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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井上青 -【御賜後娘(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05:56     標題: 井上青 -【御賜後娘(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二)】《全文完》

井上青 - 御賜後娘(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二)

說他這攝政王冷冰冰沒人味?拜託,不是他不給她好臉色,
畢竟誰能忍受新娘好像很不願嫁,還在喜轎上服毒自戕,
不過醒來後看她失憶到連自己姓啥名誰都不記得,
他也不好計較,畢竟是來當繼室,不情願……他能體諒,
本想就此相敬如賓,誰料他小兒先找上她要她滾出府,
以為她會如同別的女人般,欺孩子年幼口出惡言,
但她循循善誘及笑顏甜甜,令他移不開眼,
當她進一步用圖畫及誘哄言語讓那小霸王卸下心防,
更令他對她異於常人的聰慧驚艷,忍不住再看一眼、多看一眼,
明白自己已不想只看著她,更想將她擁入懷呵寵,
他卸下原先的冷淡,頻頻示好,參與她的生活,
甚至四處尋偏方、親試藥,就為治好她的哮喘痼疾,
看到她眼中的情意,他想兩人終於可以舉案齊眉,
誰料卻從政敵口中得知,她早與她表哥有過從甚密的親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07:06



    生活與寫作點滴
井上青

  ​​各位讀者大人好,阿青又和大家見面了!為什麼開場白都一樣?是這樣子的,因為阿青是個很有禮貌的人,不先問候大家一聲,會寫不下去(最好是)反正禮多人不怪嘛。

  故事裡有提到種向日葵,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種過花?不瞞各位,阿青可是個綠手指,種花種草難不倒本人(有這回事嗎?)

  我還真種過向日葵,而且是高個子的品種,那株向日葵比一層樓還高,最大的一朵花還比臉大,黃澄澄的,漂亮極了。

  花謝後,阿青還把花摘下收集種子,因為太過天真,還把種子撒在自家道路兩旁,希望它能「自動自發」,長成兩棑。

  無奈代誌不是憨人所想的那麼簡單,被亂灑一通的向日葵種子最後一株也沒長出來(綠手指去哪裡了),種花還是得多點愛心、耐心,最重要的是,要記得澆水。

  接下來來聊故事也有提到的偏方,網路上偏方何其多,但阿青是個膽小之人,不敢隨便試偏方,不過若是簡單無害,又是可食性的,阿青就會躍躍欲試。

  何謂簡單無害可食性的偏方?例如:喝薏仁水可以去濕、美白、促進代謝,喝不喝?當然喝!這麼簡單的方法,不用花大錢就有利於身心和外貌,何樂而不為!另外還有花草茶之類的,都在阿青能接受的偏方範圍。

  不過,這些無害的小偏方雖可一試,但吃喝都得適量,不要太過量,每天狂喝也不是太好。

  最後,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看吧,阿青真的是個非常有禮貌的人始有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08:09

楔子

  提著輕便行李搭上前往日本的幸福航空班機,古佩瑜清秀的臉龐上沒旅行的喜悅,反而浮現股淡淡的愁色。

  飛機平穩飛行後,空少送上餐點,她有口沒口地吃著。

  公司放她這個職場菜鳥無薪假,窩在家的她想了想,不如趁這機會重遊當初父母帶她到日本遊玩之地。

  她的爸媽在九二地震中意外過世了,那年,她才十歲,失去雙親,她在親戚間成了人球,最後,還是被安置進兒童之家。

  十四年過去了,她早已十分獨立,不過這是她第次獨自人前往日本自助旅行,有點忐忑,也怕觸景傷情。她拿出張父母和她在日本香川金刀比羅宮前的合照,若不是有照片,她早忘了當初日本遊的情景。

  再看照片眼,這張照片是當初舅舅在震塌的房屋下找回的,對她而言,彌足珍貴,這是她身邊唯擁有的張和父母的合照。每當她思念雙親,看它看上整天也不膩。

  盯著照片,唇角上揚,她在內心說著—爸、媽,這次換我帶你們去日本旅遊嘍。

  拋開心頭多餘的複雜情緒,深吸大口氣,她想,就抱著快樂的心情出遊吧,能夠重遊舊地,爸媽定也很高興。

  心情豁然開朗,懷著喜悅心情吃光所有餐點,空少收走餐盤後,她時而望向窗外,時而盯著照片看,直到累了困了,她把照片貼在胸口,帶著微笑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機身突然明顯搖晃下,將睡夢中的她晃醒,有幾個驚慌的女乘客尖叫了聲,她也嚇到,只是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從機長廣播聽來似乎是飛機出了點意外,要緊急迫降……

  機上開始有人慌張不安地喃喃自語,有人叫、有人哭,盡避空服員極力安撫乘客,但她看得出來有幾名年紀較輕的空服員,臉色也已嚇得蒼白。

  古佩瑜將滑落在毯子上的照片貼在胸口,緊閉著眼,內心不斷祈禱……

  機身突地又劇烈搖晃,陣強烈的落地碰撞後,她不知自己撞到什麼就暈了過去,暈倒前只聽見機艙內此起彼落、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和隱約聽見有人大喊「飛機起火了」—

  「怎會搞成這樣?啊現在怎麼辦?」

  好似聽見耳邊有人窸窸窣窣的低聲交談著,不知自己暈倒多久的古佩瑜張眼醒來,眼前滿目瘡痍的情景,令人怵目驚心,飛機尾翼片焦黑,機身被火燒得只剩骨架……怎會發生這麼嚴重的空難?她沒事,獲救了嗎?

  尚理不清頭緒的她,臉茫然看向四周,發現有幾個人和她樣呆看現場,副茫然失神的樣子。比起她暈倒前四周充滿嘈雜的哭喊聲,此刻現場幾乎是鴉雀無聲,除了兩個衣服黑白的人影。

  「快點想辦法補救!」白色人影刻意壓低聲說。幾個圍旁,穿著和他們差不多的人也專注聆聽。

  「我在想,在想了。」黑色人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掏出本簿子來看。「有了有了,這方法,或許可行!分頭進行的話……」

  他們交頭接耳的似在討論空難的事,會他們突然分散開來,好奇心驅使下,古佩瑜想靠過去聽聽剩下兩人在說些什麼,但她才這麼想時,人竟已來到他們身邊!

  「……這個的話,在天佑皇朝那邊剛好 ​​有個新娘子服毒自殺,毒藥劑量不多,但運氣差碰到哮喘發作,魂已歸天,趁現在身軀還沒毀壞,不如就讓她趕緊穿越過去,能不能活過來就看她的造化。這也算是我們對她的補償,畢竟她還不用這麼早死,只是倒霉的上了死亡班機。」

  「這樣好嗎?」

  「你看看,肉身都被燒了,光有靈魂 ​​有什麼用,也回不去了!」黑色人影似乎在說服白色人影採用他的提議。「要就快,再慢步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還有,要是讓上司知道我們又搞錯條人命,我們今年的業績肯定又吃丙,年終獎金又飛了!」

  白人想了下,勉為其難的點點頭,「也只好這樣嘍。」

  兩人忽地不約而同看向她,她錯愕了下,本著與人和睦相處的做人守則,古佩瑜正欲咧嘴笑向他們打招呼釋出善意,他們卻沒頭沒腦的迸出句,「走吧!」

  「蛤?去哪?」她臉不明所以的問。

  「快來不及了,路上再跟你說吧!」說完,兩人左右將她架起,咻地下就飛走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08:30

本文最後由 蔡仲子 於 2024-8-28 00:10 編輯

第一章

被鬼差連手推入坐在喜轎裡的新娘子體內,原本身子輕飄飄的古佩瑜瞬間覺得渾身沉甸甸的,嘴泛苦味,頭還痛得要命,更慘的是,胸口還憋著口氣喘不上來,極其難受。

手吃力地貼上胸口,打量著眼前切,大紅喜服、搖晃的轎子、虛弱的身體,她,真的穿越了

她心慌的慢慢想起在路上兩位鬼差和她說的話。

她在空難現場看到的黑白人影就是鬼差,她的肉身已在那場空難中被火燒燬,但她命不該絕,是鬼差大爺搞了個大烏龍,為了彌補她,他們給了她次穿越重生的機會,她雖不是很樂意,可事情已發生,誠如他們所言她回不去了,就這樣死去她也的確有些不甘心,再者,她在現代早失去至親,沒任何可留戀的。

原本她是想去找父母,可鬼差聽她父母已死了十四年,堅稱愛莫能助,照正常程序,他們應該早已投胎,所以她還是同意了穿越……

雖然對未知的時代充滿不安,她也只能鼓起勇氣接受,好好活下去。可是……

「喂……」她氣若游絲地叫著,希望有人發現她快不行了。

這兩位鬼差大爺也真好心,讓她的靈魂進到個已死的人體內……呃,是說,也該如此,要不,不就是強佔人家的身體?

鬼差們好心的多給她十分鐘想辦法活下去,是生是死全看她的造化。瀕臨死亡之際,激起的求生意志反而更強,她心裡只想著,她當然不能死,她既然得到穿越重生的機會,無論如何她得活下來!

叫不出聲,那她就得另想辦法讓人發現她,可她全身無力,連想揉胸口都揉不動,更遑論敲轎子引起外邊的人注意,而且她感覺自己隨時會倒下去-

腦中陡地靈光閃,那她索性就放倒自己,摔出轎外,不就有人發現了!

這位新娘子運氣還真不好,人都死了,身軀卻還穩穩的靠在轎內角,許是行進速度不快未摔出去,直沒人發現,迎親隊伍此刻還在行進中呢!

時間不多,古佩瑜努力的靠意志力移動身體,閉上眼睛,凝聚體內游散的力氣,大叫聲後,身體歪,她人便摔出了轎外-

「新娘子摔出轎外……」

「新娘子昏倒了!」

「王爺,不好了,新娘子昏倒了!」

她闔上眼,失去意識前,只聽見耳邊驚慌失措的叫聲此起彼落,宛如空難發生前機艙內驚恐的叫喊聲-

好苦!

恢復意識後第個感覺到的就是充塞整個嘴內的苦味,古佩瑜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眼皮沉重無比,想張眼時間還張不開。

此刻嘴裡的苦味,和她靈魂初入新娘子體內那時感受到的苦味不同,當時應是新娘子服毒,嘴裡泛著毒苦味,現下嘴裡的苦,倒像是藥苦味……

她身子這麼沉,沒有飄飄然感,莫非,她得救了!

努力張開眼,眼珠子左右轉了下,沒看到黑白鬼差大爺,床邊只有個打盹的女孩。她怔怔的打量著週遭,床不大,房內的擺飾也簡樸,她憶起摔昏前似乎聽見有人高喊「王爺,不好了,新娘子昏倒了」,她猜這身體的主人可能是要嫁給王爺的,但從電視、小說中裡描述的王爺府來猜測,這兒看起來不像主臥房。

是他以為她會死,弄間偏房讓她等死,還是他壓根就已經被退貨,這會她待的地方是身體原主人的家?

她緊張地想起身,但身子移動,疼痛的感覺就讓她呻吟出聲,也驚擾了打盹的丫鬟。

「呃,夫人,你醒了。」丫鬟先是愣,隨即發出驚喜的狂呼聲,「來人、來人!夫人醒了,快去請王爺來!」

照這話聽來,她人應該是在王爺府。

丫鬟跑到門外,似乎請人通報後又踅回,「夫人,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古佩瑜皺起眉頭,她覺得嘴又乾又苦,頭還暈著,只聽見自己逸出細如蚊鳴的聲音,「水,我要喝水……」

「是,奴婢馬上倒水。」瘦小的丫鬟倒了水來,費了番功夫將全身無丁點力氣的她扶起,餵她喝水後,又要扶她躺下。

她連忙擺擺手,「我,我想坐會。」她覺得自己彷彿躺了好幾天,躺得全身都酸痛了。「你,你是?」

「夫人,奴婢叫小春,是甲管家派我來伺候你的。」

甲管家?那有乙管家、丙管家嗎?她內心苦笑,乏力的看小春眼,話終究沒出口,別說小春可能不懂她的幽默,氣若游絲的她連說話都有困難。

「夫人,奴婢去看王爺來了沒!」小春想,夫人應該會比較希望王爺前來關心她。

古佩瑜想阻止她,知道自己穿越是回事,要適應又是回事,更別提要面對陌生人了,她甚至連這個身體是誰都不知道!

可是小春沒給她機會,溜煙跑出去。古佩瑜只能虛弱的闔上眼,忐忑的注意外頭動靜,清楚聽見小春和門外人的對話-

「阿六,你通知甲管家了吧,甲管家有去請王爺過來嗎?」

「甲管家說,快天亮了,等王爺醒來再說,不過甲管家已派人去請大夫,等等大夫就會過來看夫人。」

「哦,我知道了。」

小春關門踅回後,怕她失望又見她闔眼休憩,是以直站在旁未敢出聲。

片刻後,她再度張開眼,小春便囁嚅著說:「呃,夫人,王爺他……」

「我聽見了。」

「快天亮了,等王爺醒了,他定會馬上過來看你。」小春安慰著。

古佩瑜勉強露出笑容。她現在壓根沒心情在意王爺來不來看她,再說,能活下來,她已經很知足了。

「小春,我昏倒多久了?」

「夫人,你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說你這幾天若再不醒,恐怕……恐怕會……」

「再也醒不來?」小春不敢說,她自己接腔。沒想到她昏睡這麼多天,難怪腰酸背痛。

小春點點頭,「不過,夫人你福大命大,菩薩終也保佑你醒了過來。」

古佩瑜微微笑,這小春真會說話。「小春,多說些……關於,我……的事。」

小春愣了下,旋即想她應該是想知道昏倒後發生的事。

「大夫說,夫人你是哮喘發作,才會昏倒的。」

哮喘發作?對了,鬼差好像有提到這位新娘子有哮喘,服毒時偏巧哮喘發作,所以雖然服下的毒藥劑量不多,身體原主還是走了。

「不過還好及時發現,加上大夫妙手回春,總算把夫人救回。」

古佩瑜見小春臉高興樣,納悶的問:「沒……別的?」新娘子服毒這事呢?

小春想了想,「哦,大夫來看過之後,是甲管家親自去藥鋪取藥的,夫人,從這事就可知王爺有多重視你。」

古佩瑜可不這麼想,不是王爺重視她,而是怕新娘子服毒自殺這事傳出去,會讓他沒面子。看小春這模樣,肯定不知內幕。也是,這事只怕要瞞著所有人,哪會讓個小丫鬟知情。

「夫人,奴婢去看大夫來了沒,順便讓阿六去請廚娘幫你熬粥。」

她點點頭,這副身子本就羸弱,加上病痛,還真折騰人,她虛弱得不想說話,要知道的事情也很多,不安和壓力撲來,頭也隱隱泛疼,還是休息下好了!

大夫來看過,重開了新藥方,吃過粥喝過藥,病痛雖猶在,可古佩瑜覺得精神好多了,有小春扶著她,她勉強還能下床行走,能走便好,整天躺著沒病都躺出病來。

而為了斷絕日後問三不知,時不時露出馬腳的窘況,在大夫看病時,古佩瑜佯裝自己失憶,什麼都不知,甲管家雖驚愕不信,可真的問她些基本問題,她竟都不知,大夫也表明不無可能,卻束手無策,他個下人也莫可奈何。王爺沒多說什麼就逕自進宮去,他這管家能做的就是讓小春好生伺候著夫人,步都不許離開她。

眼看好不容易矇混過去,古佩瑜提起的心才終於放下,總算能真正安心放鬆。

據說,大夫給她把過脈後,她躺在床上,不小心又睡會之際,這具身體的王爺夫君來看過她,見她睡著,遂未打擾她。

呵,他探病還真會挑時間!

坐在房內椅上,她讓小春告訴她些府裡的事,她這才知原來身體主人嫁的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也就是攝政王御風揚,不過她是來當繼室的,因為攝政王早娶妻生子,只是王妃早逝。

而自王妃死後,攝政王的個性就越加冷硬,皇帝擔心自己的叔叔越來越古怪偏激,因此選了有賢淑之名的才女,也就是這身體的原主,下旨賜婚。

小春和甲管家都叫她夫人,而不是喊她王妃,原因似乎就在此,本以為是婚禮未完成,她尚未有正式名分,他們才管她叫夫人,沒想到內情是這樣。

無所謂,她不在乎自己是王妃還是夫人,能活著已是萬幸。

她還問了小春這個朝代的事,小春臉茫然無頭緒,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她問句她答句,問了半個時辰,她大抵理出了個頭緒。

她現在所處的朝代是天祐皇朝,風土民情和她在歷史課本上讀過的朝代相去不遠,只是又有點像綜合體,就連地理位置也相近,也許是另個時空的古代也說不定,這個皇朝繁盛已久,前任皇帝死得早,繼位的太子年紀尚幼,是以先帝有遺命封太子的親叔為攝政王,輔佐新帝。

而王爺府所在的城鎮名為天恩城,是這天祐皇朝的京城,極為熱鬧。

她還問了小春些民間事,聽起來也和她對古代的概念差不多,民風純樸,市集有賣好多東西……呃,小春所知有限,不過知無不言,連街上有哪些店家她都五十告知。

「夫、夫人,你……想起來了嗎?」說得口都渴了,喝了口茶,小春訥訥的問。

「想起什麼?」

「你記起自己是誰了嗎?記得你嫁給王爺……」

見小春副認真的模樣,她苦笑,「小春,我這是失憶,沒那麼快好,要是你說個兩句我就想起以前的事,那大夫就換你來當了!」

「呃,奴婢連給大夫提藥箱都不夠格,哪能當大夫。」小春乾笑著,「奴婢只是不明白,夫人你為什麼會忘了自己是誰?」

「我想,可能是哮喘發作,我摔出轎子時,不小心撞傷了頭,撞得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好在頭真撞腫了個包,連大夫也這麼說,她也就順水推舟。

「可奴婢看阿六的頭也常撞好幾個包,他就從沒失憶過。」

「阿六瘦小歸瘦小,但他身子比我強壯多,頭殼自然也比我硬,我撞了下就暈,他就是撞百下,說不定還不暈呢!」她精神好了些,有力氣和小春說笑。

小春掩嘴偷笑,「夫人,你說話真有趣。」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道:「對了,夫人,奴婢聽甲管家說,他已派人去請夫人的舅父和舅母來王爺府趟,今日便會抵達。夫人你要不要先歇會,等會他們來,你才有力氣和他們說話。」

這個小春真是貼心,可是……

「請我的舅父和舅母來府?為什麼不是請我爸媽,呃,我是說,我的爹娘。」她咧出個笑容,掩飾口誤。

小春看著她,忽地露出同情眼神,「夫人,你真的什麼都忘了,夫人的爹娘早就不在了,夫人打小是由溫府的舅父和舅母扶養長大的。」

古佩瑜心怔,原來這個身體的原主,和她樣從小就是孤兒。

「原來是這樣……」她輕喟,「那,關於我娘家那邊的事,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小春搖頭,「奴婢只知道這些。」

她點頭,終歸是丫鬟,所知有限。

「夫人,奴婢扶你上床休息會,等藥煎好,再餵你喝藥。」

「好。」她微微笑。現在還很虛弱,又對這世界感到不安的她,真的非常需要這個貼心丫鬟陪伴。「對了,小春,我問你個你定知道的問題。」她突出聲。坐在床上,對於小春不由分說蹲身為她脫鞋,感到十分不自在。

「夫人,你問,奴婢知道的定全都告訴你。」

她輕咳了聲,正色問:「夫人我,叫什麼名字?」

「蛤?」小春抬頭看她,怔愣住。

她正色的點了個頭,「我就是失憶,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不是。」

回過神來,小春噗哧笑出聲,旋即掩嘴掩飾自己的失態,見夫人沒生氣,她稍鬆了口氣,正經八百的回答-

「夫人,你的名字叫瓶湘雲,你是佑安縣第才女,琴棋書畫樣樣通。」

古佩瑜心突。第才女?琴棋書畫樣樣通?除了畫畫,其他她概不通,霎時間她著實慶幸自己「失憶」了,就算通通不通,也能說通了!

古佩瑜躺在床上,眼角流著感動的淚水。

方才瓶湘雲的舅父和舅母來過,他們溫情的關心,讓她度以為他們就是她的親舅和舅母。

她真羨慕瓶湘雲,雖然她是孤兒,可從方才和舅父的談話中,她真的感受到他們將她視如己出,尤其舅母確定她真的失憶,束手無策之餘哭得肝腸寸斷,那哭聲,扎進她心坎裡,害她度為自己假裝失憶,感到罪惡感十足。可回頭想想,失憶總比失去性命好,瓶湘雲失憶她的親人都哭得這麼傷心,萬他們知道瓶湘雲早已魂歸西天,那……

她真慶幸自己替瓶湘雲活了下來,若瓶湘雲真的就這麼走了,二老怕是會痛不欲生。

當時他們哭,她也跟著哭,來他們的真情感動她,二來,和瓶湘雲相比,她就沒那麼幸運,想著想著心就酸了。

她自己的舅舅雖待她不錯,可舅舅和舅母僅靠在村裡的廟旁賣臭豆腐為生,收入要養活自己的五個小孩已是捉襟見肘,若再加上她,無疑是雪上加霜,而其他親戚的經濟狀況也泰半如此,無力收留她,是以,她便成了真正的孤兒,進入兒童之家。

反觀瓶湘雲,她舅父有間自己的染坊,生活無虞,加上只有個兒子,對她這個外甥女更是視如掌上明珠般疼愛。

只是令她費疑猜的是,既然舅父和舅母這麼疼瓶湘雲,她應該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活著,別讓他們傷心才是,怎會在出嫁當天服毒自殺?

不捨離開疼愛她的舅父和舅母,那是人之常情,可也不可能用服毒這麼激烈的手段來……抗議?

倘若問題不是出在女方家,那癥結有可能是在男方這邊,會不會是這個攝政王惡名在外,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來著?

頭好痛啊,她不想了。

方才小春真貼心,大概見雙方都哭得太慘,怕她又昏倒,遂請舅父和舅母先回客房休息,待吃晚膳時再同聊天。

這會,她眼角的淚水還時不時的滑落,實在是被瓶湘雲的舅父及舅母感動太過。

哭得有點累,想歇會留些力氣,晚點才能再和舅父和舅母多聊些,既然自己頂替了瓶湘雲,那她的親人就等於是她的,她得替她好好照顧二老。

「小王爺,你、你怎麼來了?」才睡下,隱約聽見小春的驚慌叫聲。

「滾開,我要進去。」

「不可以,夫人她,她剛睡下,你別吵她。」

「我就不讓她睡!滾開!」

聽來是小孩的聲音,而且是個小岡王。她才張眼,尚未起身,小岡王已經氣呼呼的來到她床前。

不用問,敢這麼沒禮貌闖進她房裡的小岡王,肯定是小春所述攝政王那個才十歲的兒子,方才小春也稱他為「小王爺」。

「小王爺,小……」小春尾隨前來,見她被吵醒,忙不迭過去扶她坐起,「夫人,這位是小王爺。」

坐起身後,古佩瑜怔住,因為小王爺懷中抱了只……

「你抱的是狐狸還是狗?」她好奇的問。

它看來是狗,像毛色偏白的哈士奇,但細看更像狐狸,白色的毛上有三分之二覆上層細黑的毛,耳朵邊緣和眼眶四周框著黑線,鼻頭頂著黑圓點,張臉看來像精心描繪過似的,重點是,它有點小,很溫馴,乖乖的窩在小主人懷中。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王爺盛氣凌人,傲慢的哼了聲。

「夫人,那是隻狐狸……」脫口回答的小春想閉嘴已來不及,明顯扯了小主人的後腿。

「誰要你多嘴,滾邊去!」小王爺氣瞪小春眼。

「是,小王爺。」小春心虛的低頭退到旁。

見狀,古佩瑜腦裡閃過個念頭,瓶湘雲之所以寧願自殺也不嫁進王爺府,會不會是知道府裡有個蠻橫霸道的小鬼?雖這理由薄弱了些,但瓶湘雲這等纖細女子可能招架不住這小鬼頭,是以不無可能,暫時將它列為可能的原因之。

「你!」小王爺手抱著乖狐狸,手指著她,「我告訴你,我的親娘只有個,沒有人可以取代她,何況你跟我父王沒拜堂成親,等到你的病好了,就馬上滾出王爺府!」

古佩瑜愣愣看著他,這無禮的小岡王,活脫脫就是古代版的小屁孩!

「小王爺……」小春緊張的出聲想維護夫人,卻遭小主子怒瞪,她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動。

「小王爺,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的病若好了,我就會離開王爺府。」古佩瑜突然裝出虛弱樣,「不過,你看我現在還很虛弱,病還沒好呢。」

哮喘哪會馬上就好,再者,她除了這裡,還能去哪兒?死賴活賴她就是賴定這裡了!個小屁孩也想趕她走?殊不知她以前在兒童之家,就是專管小小孩的!

只會無理取鬧的小鬼,她懶得多理他,他懷中那隻狐狸比他可愛多了。

她突然這麼說,他時不知該接什麼話,以前他罵那些想接近父王的女人時,她們只會哭哭啼啼,她們越哭,他越得意,可現下……

「好,你得記住你自個兒說的話。」他的氣勢突然弱了些,說完,自己轉身走了。

「小王爺,慢點走,別跌倒了。」古佩瑜涼涼的說。

「我才不會跌倒,哼!」

小岡王走了,小春焦急的上前來安慰她,「夫人,小王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不,怎麼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可是小王爺,我們可不能得罪他。」

「是不能得罪小王爺,可是……」

見小春急得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她,古佩瑜陡地笑出聲,「他不是說我的病若好了,就馬上滾出王爺府。可我舅舅說我這哮喘是打小就帶病,都十八年了也尚未根治,可能輩子都治不好,那我不就輩子都不用滾出王爺府。」

「蛤?」怔了下,領會出夫人話中之意,小春跟著笑起來,「夫人,你真聰明。」

「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古佩瑜得了便宜還賣乖,笑得更得意,卻忽地覺得胸口悶,她手貼胸口,大口喘著氣。

「夫人,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人還是別太驕傲的好。」大口吸了幾口氣,氣順後,她笑笑道:「我想,我還是先休息下好了。」

這個瓶湘雲還真是氣虛體弱呀!以她對小屁孩的瞭解,他們會不定時出招,她得攢點精力,才能隨時應付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0:18

第二章

和舅父、舅母起用過晚膳,閒談間會哭、會笑,耗掉了她休息個時辰積蓄的精力,後來是因明日二老就要回家去,甲管家請他們早點歇息,才依依不捨的結束談話,小春也才扶她回房繼續「充電」。

那個小岡王不知是否被制約住,整晚都未見他來找碴,很好,省得她得多花精力應付他。

不過,小岡王的爹也沒出現,據說,人還在皇宮和皇上討論國事呢。聽來,是個工作狂。

小春去廚房問她的藥煎好沒,斜靠在床上的她閉眼小憩,至今,她仍感覺這切宛若場夢,她從飛機失事現場,被兩個搞烏龍的鬼差引領穿越到古代來,不但來就當新娘子,且是直接當後娘!

她到現在還是很不安、很沒有真實感,即使表面上很平靜,可以很從容的應對別人。可她也知道自己必須趕快真的適應,接受自己得待在這的事實,她得待在這攝政王府,和那小鬼及所謂的丈夫起生活……

先不說尷尬的婚姻問題,那小鬼也顯然不接受她,哼,以為她希罕當他的後娘嗎?不管古代或現代她可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闔眼,古佩瑜回想著現代的家,他們家被地震震垮後無力再重建,塊廢地空著感覺挺荒涼,她於是用兼職畫插畫賺的稿費,墾地種了片向日葵花田。她母親最愛的花就是向日葵,母親以前在屋旁種了好多向日葵,向日葵是年生的草本植物,花謝後不久它的生命也跟著結束,可愛花的母親總不厭其煩的年年都種。

她以種向日葵來懷念母親,但如今,那片向日葵花田沒人照料,不知……

「對了!」

腦內靈光閃,她突然想起為了種向日葵,她又是翻書又是上網查數據,不但查閱到如何種植,還略微瞭解向日葵的效用,她記得向日葵花用水煎服可治哮喘,不管效用如何,試試也無妨,不然她就得直喝藥,那藥可苦著呢,與其喝藥,她寧願喝花茶。

時忘了她的向日葵花田是在現代,她急著想去摘向日葵,張眼,坐直身,正欲彎身穿鞋,忽地見有高大男子板著張嚴肅臉孔佇立在床前,嚇得她腳縮回床上,整個身軀往後蜷挪-

「你誰呀!」她被突然在房內冒出的人嚇到。

那人不語,靜看她半晌,沉聲道:「我是御風揚。」

這名字……他就是瓶湘雲的丈夫,攝政王定了定心神,她定楮細看,他只是表情很嚇人,長相可帥了,而且比她想像中年輕多了,不過對她而言,三十四歲的他,依然是位大叔。

「哦,王爺,你……」知道是自己人不是壞人,她鬆了口氣,安心多了,有些無禮的問話就脫口而出,「有事嗎?」

她嚥了嚥口水,有點緊張的答,「好、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這人帥歸帥,可神情肅穆,讓人感覺難以靠近,看來是個不親民的人。

他瞅著她,片刻,沉肅面容添上一分冷厲,沉聲問:「為什麼要服毒自殺?」

他冷不防丟出這問題,嚇得她一怔,他這模樣話脫脫像在審犯人似的。

不過這態度也正常,畢竟哪個新郎官能接受坐在轎內的新娘子服毒自殺?那表示她是千般不願嫁,平凡男子都無法接受了,何況是皇帝的親叔叔?

「我在問你話。」他的鳳眼銳利冷酷卻又魅力十足,眸光凌厲的瞅著她。

「我……」他那模樣真令人不寒而慄,不過她古佩瑜可不是被嚇大的,惡人她見多了,「王爺是指我服毒自殺?我不是哮喘發作嗎?」她以瓶湘雲的纖柔嗓音困惑細問。

她再度暗自慶幸自己「失憶」了,一失憶,再天大的事,她都可以順理成章的說不知道。

御風揚壓根不信她失憶,猜想她可能以失憶為借口,躲避他追問她服毒自殺的事,這事他不張揚,不僅是為了自己的面子,還是顧及賜婚的皇上顏面,更其者,是她一家老小的性命。

「在自私的服毒前,你可有考慮過其後果?」不管她自殺的緣由為何,他都認為那是她個人的自私之舉,「你以為死了一了百了,卻未想你我成親是皇上賜婚,你一心求死害皇上丟了面子,皇上這口氣會找誰出?」

他看她一眼,冷冷道:「自然是你舅父一家老小的性命!」

古佩瑜倒抽了一口氣,對耶,她都忘了這裡是皇帝大過天的時代,沒想到這麼深層的後果,瓶湘雲肯定也沒多想吧?要不,她從小夠舅父舅母養大,怎會不顧愛她的親人,決心去死。

見她一驚,他更相信她失憶是佯裝的,他的話有一半是嚇唬她,皇上未必會做得這麼絕,但君心難測,何況皇上獨自掌政不久,急著樹立君威,或許會拿這事開刀也說不定。

可之所以恐嚇她,不是因他生氣,而是希望她有所顧忌,不要貿然做出傻事,畢竟她尚年輕,還是個才女,若因此香消玉殞,豈不可惜。

這些年他全力輔佐皇上掌理國事,無暇去想續絃一事,是皇上一番好意賜婚,他不得已才接受。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在花轎內就迫不及待服毒自殺,顯然是極其不願嫁他,若他早知她如此不願,他早就推了這門親事。

他眼神一黯,這事只有他和大去以及甲管家知曉,他沒讓甲管家告知她舅父、舅母,請他們二老前來,一來是讓他們探望從鬼門關前走回來的外甥女,二來,也讓甲管家暗中觀察他們是否早知道她要服毒自殺一事。

甲管家做事向來細心,經他觀察,確定她的舅父並不知她服毒一事,二老也以為她純粹是哮喘發作,才險些沒命。

既然連最親的長輩都不知內情,顯然是有極其私密的苦衷。「明日一早,你舅父他們要回佑安縣,你若不想待下,就隨他們回去吧!」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沉冷無比,語落,冷著她一眼旋即轉身就走。

古佩瑜一怔,原來他是來趕她走的?怎麼這對父子一個樣,都希望她趕快離開攝政王府?

不過薑是老的辣,這攝政王趕人的技巧高明些,聽來,像是好心要放她走的意思,不像他的兒子,左一聲滾、右一聲滾,就沒別的詞了。

靜坐床沿邊,古佩瑜暗自思暈,雖說瓶湘雲的舅父對她極好,可他們家對她來說一樣是陌生之地,況且,這件婚事是皇上下令賜婚,她若真回去,不就算逃婚?不也一樣會為舅父一家招來橫禍?

心一怔,這個攝政王陰陰沉沉的,該不會也沒長好心眼吧,她要真領了他的情,傻傻跟舅父回家,也許就正好稱了他的心意,讓皇上馬上下旨殺光舅父一家人,替他出口怨氣?

沒錯,他肯定是為了她在喜轎內自殺一事,自覺顏面無光,想挾怨報復,對,肯定是這樣,太壞了這人!

為了保全舅父一家人的性命,她哪兒都不去,就算死賴話賴也要賴在這兒,他們父子想連手趕她走?哼,門都沒有!

送走舅父和舅母,不想老窩在房內,趁著早上精神還不錯,古佩瑜在小春的陪同下往後花園走去。

一大早,攝政王又進宮了,也不知他是真忙還是假忙,認真說起來她的舅父和舅母就等同他的岳父母,他們來他不在,他們要走,他還是不在,真是沒禮貌的傢伙!哼,忙忙忙,他最好有那麼忙。

「夫人,你喝藥的時間到了,可是我們不在房內,小翠不知能不能找到我們?」走了一小段路,小春心頭記掛著她尚未喝藥一事。「放久了,藥涼了,效用會減半,再另煎藥,那可又得熬上個把時辰……」

古佩瑜看著她,忍不住莞爾一笑,這小春也太盡責了,活像她的特別看護。「要不,你去看一看,藥若煎好,端來這兒給我喝。」她微笑道。

藥雖苦,但想保命還是得喝,再者她若是沒把藥給喝下,小春一整早上便會心心唸唸著這事,一直在她耳邊叨念。

「可是奴婢若離開,夫人你自己一人……奴婢不放心。」小春四處張望,一早大伙都忙著工作,後花園這邊沒見到其他人影。

「你去廚房再蜇回要不了多少時間,再說這兒日我都有固定喝藥,身子覺得好多了。」她打趣道:「除非你偷懶,去了個把時辰還不回來,要不,才一丁點時間,哪能出什麼事?」

「夫人,奴婢不敢偷懶。」小春緊張的擺手,「那,奴婢去看看馬上回來。」她想,要是途中有遇到其他人,就請對方去告訴煎藥的小翠一聲,她便可回來陪夫人。

「去吧。」

小春疾步離開後,古佩瑜獨自在花園走著,這攝政王府處處離梁畫棟,花園內審不乏奇珍異草,很多的花草她都不知其名,有大花、小花,紅的、紫的……爭奇鬥艷。

她的向日葵花田其實也種了些別的,但就是一些普通花草還有果樹,蓮霧已結果,藍莓更是爭氣,結實纍纍的,不知有沒有人去來來吃,沒人吃的話,那真是浪費了……

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一座小橋前,她茫然地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全然不知自己怎麼走過來的,且似乎迷路了,不過她不柏,橫豎人還在攝政王府裡,小春總會找到她的。

放大膽往前繼續走,在一座假山處轉彎,眼前景象不但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感,而且有天大的驚喜,她看到向日葵了!

雖然不多,只是幾株,但能在異時空看到熟悉的事物,她還是覺得既高興又感動。

她忍不住辜上前,繞著幾株向日葵又叫又跳,看著大大的花朵,臉上滿是笑容,還開心得語無倫次,「你們不會也是跟著我穿越到這裡來了吧!」

自覺這話好笑,她不禁哈哈大笑,最好向日葵也會搞穿越這套!

或許是情緒太激動,方纔還又叫又跳,她突然覺得有點氣促,驚覺不適,她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大口氣,慢慢調勻氣息。

還好這兒日她都有乖乖吃藥,發作時才不至於太嚴重,等會小春端藥來,喝下那苦苦的藥,應該就會好些了。

想到藥,她突然想起向日葵花盤用水煎服能治哮喘一事,看著大大的花朵,她眉眼帶笑,老天爺實在太眷顧她了,昨晚她才懊惱在這時代不知能否尋到向日葵,今天向日葵馬上就出現了。

可是沒刀子,她徒手摘不下向日葵花……才想著,老天爺又寵她一回,古佩瑜瞥見旁邊不遠就有一堆看似園丁用來種花除草的工具,不囉唆,她馬上重來刀子將花朵割下。

捧著大花,想著終於不用每天吃藥,古佩瑜心情登時快樂無比。

「夫人,夫人,你在哪裡?」小春焦急的聲音從假山另側傳來。

「小春,我在後面這邊。」

她捧著花,朝假山方向走去,那頭,小春端著藥小心翼翼走來,一看見她手中重了個東西,先是一愣,待看清她重的是什麼,突像見鬼似的瞠目驚叫--「啊--夫人,你,你,你……」驚叫後,小春苦著臉,「你怎麼把望日蓮的花摘下來了?這花是王爺和小王爺親手種的……」

古佩瑜一征,跟著驚瞪大眼,這向日葵是「要她滾」父子檔親手種的?哦哦,聽來頗不妙的感覺……

「這望日蓮是我母妃生前最喜歡的花1」

「你以為只有你母妃喜歡?這向日葵也是我娘生前最愛的花。」

「它是望日蓮。」

「但我叫它向日葵。」她知道向日葵也有望日蓮這稱呼,聽來頗詩情畫意的,但她還是習慣說向日葵。

古佩瑜輕喟了聲,她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來,最大的功用,竟是來陪個十歲小孩鬥嘴?

自己摘的向日葵是大小王爺種的,這事不會因她湮滅證據就沒事,不想牽累小春和其他下人,她索性拿贓物前來自首。

如她所料,小岡王一看到他娘心愛的望日蓮被她摘下,馬上氣得哇哇大叫,小春拚命想幫她解釋,卻被他趕走,她索性請甲管家和家僕也離開,這等小事,她能處理的。

「你把我和父王辛苦種的望日蓮給摘下來,我一定要讓父王把你趕出府!」御暄怒著一張小臉,氣呼呼的說。

古佩瑜先咳個兩聲,佯裝氣若游絲的說:「小王爺,你說過會等我病好才趕我出府的,說話得要有信用才行。」

「我……」

看他楞住,接不下話,她又嘟嘟嚷嚷低聲道:「而且,騙人沒種過向日葵,種向日葵有什麼好辛苦的,而且才種那麼幾株,我種的可是大片向日葵花田,你跟我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何況我看你們父子倆肯定連幫它澆水除草都沒,這些事,一定都是家丁在做。」

「誰說我沒堯水,我有幫望日蓮澆過水!」

「澆幾回?」她涼涼的問。

「一回。」御暄理直氣壯的說。

見他認真無比,大概真以為向日葵澆一次水就可以生長,模樣孩子氣十足,她陡地噗嗤笑出聲。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當然好笑,我問你,從你母妃把你生下來到現在,你總共喝過幾次水?」

「我,我喝了……數不清了。

這問題似把他難倒,她改問更簡單的。「那昨天到現在,你喝了幾回水?

「有十回不只。」

「這麼多呀,既然這樣,你想想,你都喝這麼多水,向日葵,呃,望日蓮它整天在外頭哂著,是不是也會口渴,也要喝很多水?」

他想了想,似覺得有理,可他不想承認稱她心意,忙不迭將話題轉開,「我才不管望日蓮要喝多少水,我只知道你犯了大錯,你……」「你要我滾出攝政王府?」她主動替他接腔。

他一怔,「對。」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摘下你母妃生前最愛的望日蓮花,就是要拿它來治我的病,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

他一臉不信的問:「誰說這花可以治病,大夫說的嗎?」

「不是,是……我看書上寫的。」

「就算這花可以治病,也不准你摘我和我父王種的。」

「你才種那幾株,還不夠我煎一壺呢。」她嘴裡嘀咕著,沒讓小王爺聽清,隨即又咧嘴一笑道:「我就是知道不許,這才來找你商暈的,你看這樣好不,你若知哪裡還有種這望日蓮,讓下人去摘來給我?」語末,她特地強調,「這樣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了。」

他搖頭,「我不知道哪裡會有,而且你只要乖乖吃藥,病就會好了,何必摘望日蓮。」

這小子還梃聰明的!她想了想,又說:「小王爺,你喝過藥吧?」

見他點頭,她眉一皺,皺出一張苦臉,「那藥挺苦的對吧?要你天天喝,你喝不喝?」

她的模樣感染了他,想起之前生病喝的藥,他也忍不住猛搖頭。

「所以嘍,如果望日蓮能取代藥,讓你選的話,你是要喝苦苦的藥,還是喝加點點糖的望日蓮花茶?」

他愣看她半晌,心中偷偷選了花茶,可他才不告訴她。「反正你摘了我和父王種的望日蓮,我不會放過你的!」

古佩瑜怔了下,她費盡唇舌說了老半天,他怎麼又兜回去了!她露出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瞥了他懷中的狐狸一眼,眼睛一亮,「好吧,為了向你賠罪,我畫張狐狸的圖給你。」

知道他挺聰明,絕對聽得懂她所言,所以她原本想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這事化解掉,但他終歸是孩子,小孩子心眼實,這事 - 沒給他個具體的賠償,他肯定跟她沒完沒了。

既然他那麼喜歡小狐狸,她便以自己的專長投其所好,她雖只是業餘繪本畫家,但畫小動物對她來說易如反掌,來天祐皇朝這麼多天,一直在養病,沒拿畫筆,她正手癢呢。

「你會畫玉狐?」他副不信的模樣。

玉狐是他懷中那狐狸之名,小春私下已告訴過她,玉狐是去年攝政王第一次帶小王爺去打獵時,公、母抓被射死,他的手下發現狐狸窩裡還有只小狐狸,小王爺一見心喜,吵著要養,攝政王拗不過,便應了他。「會不會畫,給我紙筆便能知曉。」

「在那邊。」他半信半疑的指了個方向。

古佩瑜順看他指的方向看,瞧見他的小書桌上有紙筆,雖是毛筆,倒也可一用!

他走過去,看了硯台一眼,不敢勞煩小王爺幫她,於是自己磨墨,邊磨還邊喃喃自語,「我小時候學過書法,不過時間不長,那時,都是我爸幫我磨墨。」

跟了過來的御暄才不在乎她的事,沒細聽她說什麼,他只在乎她說要畫玉狐給他,「你到底會不會畫,快點,別磨蹭。」

古佩瑜瞥他一眼裝傻說:「我在磨墨,不是磨蹭。」

御暄未細聽,躲在門外的御風揚可聽得一清二楚,她說的最後一句令他不自覺嘴角斜勾。

御風揚已回府好一會,聽甲管家說她未隨舅父母回佑安縣,心頭正疑惑著,又得知她因誤摘望日蓮一事,正和御暄在小書房內對峙,他沒讓甲管家跟,自己獨自前來看看情況,來到門邊正好聽到她和御暄在鬥嘴,他心一突,傳言她是佑安縣才女,應是賢淑溫柔之人,怎會如此伶牙利齒?

猜測她可能是表裡不一之人,故作柔弱,私底下卻張牙舞爪想欺負他的小兒,他於是未露面,躲在一旁細聽,想讓她在無防備下露出再面目,但聽著聽著,卻覺她並無欺負御暄之意,反倒似在和御暄說一些小道理。

最令他訝異的是,他家暄兒向來對想接近他的女子懷著敵意,只因以前那些女子藉由他來接近自己,而被御暄惡趕,有些甚至表面討好,私下卻看暄兒幼小可欺,欺侮他,鮮少有人有耐心和御暄說這麼多話,而御暄也是頭一回心平氣和和「敵人」聊這麼多話,光是這點就令他對她刮目相看。

只不過,她摘望日蓮的目的為何?它真的能治病?況且她說的話,有時連他都聽不懂,方纔她說那句「都是我爸幫我磨墨」,「我爸」是何人?

心頭正納悶著,書房裡突傳來御暄又驚又喜的叫喊聲--「是玉狐,真的是玉狐!」

「就跟你說我會畫,你還不信,我誤摘望日蓮的事,就一筆勾消了。」古佩瑜得意的說:「好了,我幫你的玉狐畫了張圖像。」

提及這事,御暄又氣起來,「看在你幫我的玉狐畫了張像,這回我不追究了,下回你要是敢再亂摘,我就叫我父王趕你出府。」

「是,小王爺說的是,民女以後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古佩瑜認認真真的回應。「小王爺,民女可以告退了吧?」和小孩溝通,還真是一件累人的事。

她想,在他的認知中,母妃只有一個,且她和攝政王的婚事未成,還不算他父王的妻子,若在他面前以夫人自居,說不定更會造成他的反感,自降身份自稱民女,他應該會比較樂意接受。「你下去吧!」御暄抬高下巴下指令。

唷,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坊了,人小鬼大!「是,小王爺。」

聽見她欲離開,御風揚下意識地躲了起來,直到見她徐步走離,他才又現身,想到自己方才竟作賊心虛似的躲藏,不禁有些不自在。

見四周無人,他忙不迭往另一個方向大步離開,邊走邊想看方才聽到的對話,她看似柔弱,卻思慮清晰並非軟弱可欺,和孩子有理說不清時即使略有不耐,也不會發睥氣,更不會斤斤計較,強迫孩子聽自己的,反倒尋求孩子能接受的方式解決問題,有種……一般女子,尤其是大家閨秀鮮少有的灑脫。

而且,這個瓶湘雲莫非真失憶了? - 不,他明明已給她離開王府的機會,她卻偏留下,這不是和她在喜轎裡服毒自殺的本意背道而馳?

這女子有些讓他摸不透……他唇角輕勻,對她有了興趣,等等,興趣?

頓下腳步,心一怔,這可是御暄的娘死後,他頭一回將一名女子放在心中認真審視一番,這,代表什麼?

他甩掉腦內混雜的想法,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他得先去一她摘望日蓮的真正用意,他倒沒聽過那能治哮喘,尤其她醒來後又行徑怪異,說不定其中隱藏著什麼陰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0:42

第三章

古佩瑜獨自坐在涼亭中,專注的揮動手中毛筆,在宣紙上作畫。

打從三天前她幫玉狐畫像後,就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法炮製,將之前在飛機失事現場燒燬的那張和父母的合照畫下來,就當是複製畫,畫好掛在房內,就可以天天睹畫思人。

可惜的是,毛筆和宣紙她用得不太順手,勾勒粗略線條倒還行,要畫細節,便常糊成一團。

揉皺了幾團紙,重畫好幾回,好不容易畫得順手之際,小春突然揚起的高分貝叫喊聲令她失手一頓,墨線又糊成一團。

「夫人、夫人!」

為了能專心作畫,她讓小春一旁休息去,她突然這麼急的喊叫,肯定有什麼大事,不會又是小岡王要來找她麻煩了吧?

揉皺畫壞的宣紙,古佩瑜睞小春一眼,「什麼事讓你跑得這麼急?」

小春氣喘吁吁,順了口氣後,眉開眼笑,「夫人,你快去看,王爺差人送了好多的望日蓮花要給你煎茶喝。」

「蛤?給我?」古佩瑜懷疑的問:「確定是給我的?」

這個王爺神龍見首不見尾,天到晚老窩在皇宮,這兒天她都沒見到他,怎突然給她送禮?

「當然是給夫人的,夫人不是去摘望日蓮要煮花茶喝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

「夫人,走,奴婢帶你去看,有好多好多的望日蓮,奴婢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的花呢!」小春興高來烈的挽著她的手。

瞧小春一臉興奮,一方面不想掃她興,一方面她也想去瞧個究竟,「好,走吧。」

等來到王府前院,古佩瑜整個愣住了。

「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一次送我這麼多花!」

看到王府前院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向日葵,呆愣之畬,古佩瑜也忍不住藉小春的話,脫口道出心中驚喜,先不管他的用意為何,收到這麼大一堆花,她想不管是誰都會為之怦然心動吧!

她輸了,她在現代種的向日葵花田的花全集起來,也沒眼前這堆小山來得多。

「甲管家,我父王為何要買這麼多望日蓮花?」聞訊前來的小岡王問出她心由的疑惑。

「這,詳細緣由小的也不知。」甲管家看了古佩瑜一眼,不知是顧及小主子的感受,抑或真不知情,未細道原因。「小的只是奉王爺的命令,向鄰近有種望日蓮的人家收購望日蓮花。」

其實這花是王爺親自下令,要鄰近天恩城幾個城縣的父母官向百姓收購而來,王爺向來不耍官威,這回居然慎重其事下令,真是令人費解,但他們當下人的,只管做好主子交代的事便是,其他不需多問。

「是要送給我母妃的嗎?」御暄天真的問。

「這,王爺沒說。」

「這不是送給王妃的,王妃她巳經……」小春沒多想,馬上就想直說。

三天前夫人摘望日蓮想以喝花茶治哮喘這事,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情,現在王爺讓人收購這花,想當然耳,是要送給夫人的,且府裡的僕人也都是這麼傳的。

古佩瑜微笑的打斷直腸子的小春的話,「小王爺,這些花當然是王爺要送給王妃的。」

「不是的……」

見小春還想說什麼,她一個輕搖頭,示意她別說。

和一個孩子辯這個有啥意義,只是讓他多氣惱傷心,反正,這些花也得風乾才能煮花茶,在它還未風乾前,當是送給巳故王妃的禮物也無妨。

「我就知道!我父王最愛我母妃,他才不會去喜歡別的女人。」御暄孩子氣的朝她哼了聲。

古佩瑜一臉無奈,她很想告訴他,她並沒有想取代他母妃的地位,她起初只是很沒志氣地想盡量賴在王府吃香喝辣,當只米蟲圖個溫飽,誰叫她對這時代十分陌生,想出去闖蕩也沒這本事,如今則是因為她要是跑了,可能會連累瓶湘雲的親人,才說什麼都要留下,可惜,別說他可能聽不懂,很多事她也是有口難言。

「甲管家,你還不趕快派人把這些花送到我母妃墓前,我母妃最愛望日蓮了,看到這麼多花,一定很高興。」

「呃,這……」甲管家為難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古佩瑜,似乎在向她求救。

漠視管家的求救,古佩瑜佯裝頭暈不適,「小春,我頭好暈,你先扶我回房去吧!」

面對小岡王她也很頭痛啊,各人的頭痛事,各人自個兒解決,她愛莫能助,她相信甲管家這麼有智慧的人,定能自己化解小主子給他出的難題。

「小王爺,這花尚未收齊,況且王爺還未親自驗收,所以……可能要等王爺回來再說。」

巳轉身走了幾步遠的古佩瑜,聽到甲管家說的借口,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最好攝政王會親自驗收,他忙得鮮少窩在家,哪有空管這種瑣事,不過這話對一個十歲小孩,剛剛好而巳!

慶幸小岡王沒多給她添麻煩,眼看再多走幾步自己便能順利脫身,她前進的步伐不禁快了起來,只是再快,也沒有聲波來得快,「瓶湘雲,你等等,我有事要找你呢!」

倒抽了一口氣,頓下腳步,心中暗自咬牙,這小岡王終究還是不願放過她!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古佩瑜索性起來畫畫。

她為玉狐畫的那張圖被小岡王不小心弄濕糊了一角,小岡王要她幫玉狐重畫一張,這倒難不倒她,只是現下她更想畫另一幅畫,白天前院那堆猶如小山的向日葵厲厲在目,她想趁心頭猶存感動時,將那畫面記錄下來。

在現代,數字相機一按,隨時可記錄任何事物,但在這科枝不發達的時代,除了記憶,她就只能靠紙筆將之記下,她不由得慶幸自己還有點繪畫天分,能用筆將感動的事物記錄下來。

連續服藥多日,她的哮喘情控制得宜,不想小春老在她房裡睡不安穩,她讓她回丫鬟房裡去睡,也因此這會她才得以專心作畫。

天氣稍悶,她開了門窗通風,又取來放在房裡的紙筆,磨墨,取故沾墨,接著專注畫著清晰印在腦海中的畫面,想一氣呵成,無奈握筆力道未控制得宜,一重壓又失手,宣紙慘遭墨染。

揉皺了幾張後,找到手感,她小心翼翼的畫著,片刻後,一張圖完成了八分,想一鼓作氣將之完成,拿筆沾墨時,才發現墨汁沒了,她於是擱筆,一手伸出去欲取墨條磨墨的同時,她垂首專注看著圖,想著哪裡需要補強……

只是墨條未摸到,反而是摸到人的手,會進她房裡又幫她磨墨的,肯定是小春,她定是怕打擾她作畫,不敢出聲。

「小春,我不是要你晚上睡飽一些,不用特地半夜又過來看我……」揚笑,一抬眼,對上雙深邃黑眸,她嚇了跳,連忙收回手,「王,王爺?」

驚慌失措的站起,她一雙大眼盯著他,「你,你怎麼來了?」還幫她磨墨!

相較於她的驚慌,他倒是一臉鎮定,繼續磨墨,淡然道:「我路過此處,見房內油燈還亮看,就進來看看。」

晚上他睡不著在院子裡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這兒,見房內燈亮卻沒半點聲音,門還開行,以為她哮喘又發作昏倒,心急地匆匆步入,卻看見她專心在作畫,不想打擾,他原欲離開,但她畫畫的專注模樣吸引了他,於是在門旁觀看許久,見她擱筆欲磨墨,當下他不假思索一個箭步上前,取了墨條替她磨墨。

此舉,連他自己也頗驚訝,他成日窩在皇上的御書房裡商議天下事,也從未替皇上磨墨過,今晚竟然為了她捲袖當起書僮!

她輕應了聲,「哦。」路過此處?三更半夜不睡覺,還繞到後院偏房來,難不成跟她樣是失眠,又或是……有什麼打算?她心底升起些許戒備。

「你畫得很好。」他看著她半晌,目光落在圖上說。

「謝謝。」

「不畫了?」他頓下磨墨的動作,抬眼問她。

對上他投射而來的深沉眸光,她陡地心頭悸動了下,有別於略顯輕浮的桃花眼,他那充滿自信沉定的眼神,反倒令她莫名心動。

「呃,我還要畫,只是沒墨汁了……」看見硯池巳蓄滿墨,她修地惶恐起來,「王爺,讓你幫我磨墨,這怎麼好意思咧,呃,不是,我是說……不敢勞煩你……」心慌意亂之下,她語無倫次起來,也不知自己說得是否合宜。

她嬌柔容貌舔上慌亂神情,讓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摘下墨條,他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坐。「先坐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點頭,他不怒而威的淡定神情中隱藏著一股溫柔,令人甘心服從。

她一坐定,他就瞅著她,委碗說道:「我問過太醫,失憶的人有時會……說些或做些以前不會說的話和做的事。」也就是語無倫次和行為怪異,正因她兩頂皆有,是以,他暫時相信她是失憶。

太醫其實還提及失憶者或許還會妄想,但他想,光是語無倫次也許就令她不知所措了,她一個大家閨秀若是還被指稱說雖有妄想症,肯定會極為羞愧和惶惶不安,還是暫時別和她提。

「蛤?」他為何沒頭沒腦突然跟她說這些?

「所以,你不用為自己說的話……不得體,而感到不安。」

她一臉不明所以,她有說過不得體的話?仔細一想她才反應過來,剛才心急之下不自覺用了現代語句,且有時說話太直白,大概不符合瓶湘雲的才女身份,更不符這時代的禮儀。

他竟不跟她計較,是否表示他心腸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差?

「我暫時不會追問你服毒自殺一事。」他看著她,眼神突顯銳利,「但我想知道你為何不跟你舅父母回佑安縣?」這話他早想問,只是這些天他早出晚歸,難得和她碰到面。

即便她因失憶忘了寧死不嫁的初衷,但得知她的舅父母是她依賴的親人,週遭又全是陌生人,依常理,她應會選擇回到親人身邊去才是。

「我……」她支吾著,旋即佯裝羞怯,「王爺,湘雲巳經嫁給你,雖然婚禮未完成,但我巳認定你就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就是該住這兒。」她裝出委屈的聲音。

「除非,你還想趕我走。」

她嬌柔委屈的指控,令向來沉穩的他頓時羞愧不安,急著解釋,「之前我不是想趕你走……我只是,只是怕你不願留下。」

他突覺喉頭乾澀,神情頗不自在,心一突,自己這是怎麼了?上朝時面對眾大臣排山倒海的反駁異議,他都能面不改色,強硬到底。現下,一個小女子的微弱控訴,竟令他心頭慌亂,不知所措……

「那現在,我想留下,可以嗎?」她低著頭裝委屈到底,未見到他神色慌張的一面。

御風揚穩下心緒,以一貫的沉穩聲音道:「你不是說巳認定我是你的夫君,既然你是我的夫人,自然可以留下。」

話出,四目交接,曖昧情愫陡升,他話裡的意思該不會是……是要她和他,同房?

「我……」她在這小房間住得好好的,突然要她搬去他房內,她,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這回她真的是羞怯得低下頭。

見她羞得低頭,他大概知道她所想,「你放心,你暫且就在此住下,不會有人干擾你。」當然也包括他。

「哦,謝謝。」她暗吁口氣。

「另外,我也請教過太醫,望日蓮花以水煎服,的確可舒緩哮喘。」他看她一眼,未細問她從何得知,太醫說了,失憶的人並不是全忘了以前的事,有些事她會的還是會,譬如畫畫,他想,這也許是以前她看醫書得知的。「但還是得吃藥,只是不用天天吃。」

她點頭。

「過兩天我請秦太醫到府裡來替你看病,請他開藥方。」

「不用這麼麻煩,劉大夫開的藥我連續吃了好幾天,覺得好多了。」為了她而把宮中太醫請到家裡來,她怎好意思。

「不麻煩。」他說話時,有種不容置喙的語氣,看來小岡王的霸道,是遺傳自他父王。

「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高興就好,何況,她其實有感受到他對她的好。為了她的病,還大費周章請太醫前來,他,其實是個好人來著。

「還有那望日蓮花,其實是要給你煮茶喝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為何跟御暄說那是要送給他母妃的?」他瞅著她,心頭其實早猜出緣由,只是他想聽她親口說,看看是否與他猜測符合。

「那花得先風乾,風乾前那朵朵金黃鮮花很美的,不把它當禮物送人多可惜,既然小王爺那麼希望它是王爺你送給巳故王妃的禮,那就順他意,如此不是皆大歡喜的美事?」

瞧她說得一臉開心,沒半點嬌情,他明白這是她的肺腑之言,他不禁凝望她,黑眸中有股情意在流轉。

她確實是直心為御暄好,不但畫了玉狐的圖像,讓御暄開心好多天,連他只顧著為她收購望日蓮花,一時忽略了御暄可能會有的感受,她都能隨機應變哄御暄開心。

她機伶聰慧,又有一顆善良的心,讓他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心頭莫名悸動著,看著她略帶疑惑探究的神情,他突覺不自在,目光頓轉至別處,視線落至地上幾個紙團,他納悶的問:「那些是怎麼了?」

「哦,那個啊。」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幾團紙,她忍不住恭怨起來。「就是我握毛筆的力道拿捏不好,線常糊成一團,就只好重來。」她嘟嘟嚷嚷的說:「如果有鉛筆和圖畫紙那就好了。」

雖意外她連筆都忘了怎麼拿,但想到她的種種奇特舉止,他又釋然,不過……

「鉛筆和圖畫紙,那是什麼東西?」他蹙眉間。

「就畫圖的基本工具……」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一怔,糟,這時代大概沒這兩樣東西,她手輕壓額際,佯裝頭痛,「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話……」太醫說失憶的人會語無倫次,最好是會。她想,可能太醫也沒遇過真正失憶的人,只是看了醫書,自己融會貫通一番,再誇大說一些病症,唬得他一愣一楞的,教他信以為真。

不過這樣也好,她日後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便有正當理由可以解釋,而他應該也能理解。

這不,他馬上點了頭,做出理解的表情。

見她臉色有點虛弱疲憊,他忙不迭起身告辭,「夜深了,我不打攪你,你早點歇息。」

「王爺,請慢走。」她起身,欠身施禮恭送,這難不倒她,古裝劇她也看過不少。

頭微低,定住姿勢,過了一會,她挺直身下意識往前看去,赫然發現他還杵在原地,直瞅著她看。

「王、王爺?」她羞赧地喊了聲。

被她嬌柔優美的姿態給迷住的御風揚,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呃,你,早、早點歇息。」說完,他一臉尷尬的轉身就走。

她愣了一下,想到他離去前略微慌張的表情,不由得掩嘴輕笑,這攝政王,敢情是被瓶湘雲美麗的外貌給迷住了!

步至梳妝台前,銅鏡中映出的美麗面貌和姣美身段,連她看了都為之讚歎,這瓶湘雲真的是才貌兼備的古典美女一枚。她在現代只能算中等美女,來到古代卻扶搖直上晉陞一級,成了大美女。

這趟穿越她不但搖身變成為正妹,還有個型男王爺當老公,想來,是賺到了,且是賺翻了!

對著銅鏡,她忍不住再擺出一次方才恭送他的姿態--「王爺,請慢走!」對上銅鏡中那柔美的眼神,連她看了都心醉,莫怪攝政王會看得發呆出神……

嘴角緩緩揚起,他那慌亂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小王爺,你不好好坐著一直亂動,我怎麼幫你作畫!」

坐在涼亭內的石桌前,面對一個坐不到兩分鐘就一下要玩球,一下要抓蜻蜓、蝴蝶的小岡,古佩瑜覺得自己頁是自討苦吃,她就依他的原意,再畫一張玉狐的畫像給他就好,何必自作聰明,主動提議幫他和玉狐畫一幅圖。

畫玉狐容易,畫它的小主人可難了,他非但不乖乖坐好,老拿背影對她,還時不時心急地跑過來看她畫好沒,常一個不注意便推到她握筆的手,下場就是--宣紙糊墨,重畫!

畫了三天,別說他坐不住,她的耐性也快用完,她已決定今天再畫不好,她就不畫小岡王,單單只讓玉狐入畫,能交差便可。

「我已經坐了三天了,你還要我坐多久!」御暄不依,看到蝴蝶從頭頂飛過,他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無奈的看著又跑玩的小蘿蔔,古佩瑜嘀咕著,「你也知道你坐三天了,三天加起來坐不到一個時辰,還敢說得那麼大聲。」

「夫人,小王爺他跑遠了,要不,你先回房休息下,別太累了。」小春體貼的說。

她搖頭,「我不累,我想再多畫會,累的話,我會休息的。」雖然玉狐跟著小主人跑了,不過之前她畫過它,它的樣貌好畫,大略勾勒下線條,應該不成問題。

「那奴婢不吵夫人了,再去徹一壺花茶來。」

小春離去後,她憑著腦海的印象,想迅速將玉狐的樣貌畫下來,本以為早畫過,加上方纔還見過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與輕就熟地一筆畫成,孰料,腦海中不時有「噪聲」。

她明明想專心畫玉狐的,可攝政王的身影莫名浮現腦海,照理,方纔她是畫小王爺,加上玉狐的直正主人也是小王爺,她會聯想到的人應該是小王爺才是,怎會,想到小王爺的爹?

她手中握著筆,畫圖的動作頓住,垂眼,思緒又莫名飛到他身上,那晚他從她房內離開後,三天來她未見過他,連昨日秦太醫來府裡替她診脈看病,他人也在還在宮中。

他對她說的話都兌現,不但一直請太醫來替她看病,而除了小岡王不受限,還真的沒人到她房裡干擾她,連他亦是,思及此,她心頭竟有股莫名的失望……

「又畫壞了?別用這紙。」一道敲動她心扉的低沉磁性嗓音,陡地自頭頂上方降下,恍惚地瞧,她赫然驚見攤在石桌上的宣紙,早被她手中沾墨的毛筆染糊了大片。

順著紙張被抽走的方向看去,對上一張才剛剛浮現往她腦海的俊臉,她不由得臉紅。「王爺,你、你回來了。」他今天回來得可真早。

盯著她柔美嬌顏,心動,他酷臉上的剛毅線條也為之放柔。

將握在另一隻手由的紙筆擱於石桌上,他沉聲間:「這是不是你說的那個鉛筆和圖畫紙?」

「蛤?」她一臉不明所以,瞥見石桌上的鉛筆和圖畫紙,她驚呼出聲,「是鉛筆和圖畫紙!王爺,你怎會有這些東西?」難不成這裡的文化發展跟她想像中不同。

見到她驚喜表情,他內心意也跟著欣悅,只是他向來習慣板著臉孔掩藏自己內心起伏的情緒,現在也未顯露分亳。

「我向宮中的畫師詢間,得知先前英國大使史密斯先生有送過這兩項東西給他,他用不慣,就轉贈予我。」他面不改色,淡然道。

其實真正的內情是,那晚聽她提及這兩項物品,雖以為她又在語無倫次,但他仍是將它記在心頭,昨天特地去詢問畫師,得知真有這兩項作畫工具,他馬上命畫師拿來給他,但畫師視它們為寶捨不得用,本將它們置於家中,可在他強硬態度下,畫師只好忍痛割愛,只是一時片刻取不來,他耐心等上一天,今日一拿到,便迫不及待的拿回來給她。

不過他也沒讓畫師吃虧,他已下令從英國進口一批鉛筆和圖畫紙,讓畫師也能和洋人樣,隨心所欲想畫就畫,只是這部分他還是存有私心,他內心那個「隨時想畫就畫」的對象,其實不是宮中畫師,而是她!

「真的?太好了!」見到以前素描的好夥伴,她樂昏頭,沒想到這時代也有英國,還有這發明,想著,她拿起它們仔細端詳著,筆尖在略灰的圖紙上畫了條線,確定它們是真的,她歡呼起來,「真的是鉛筆和圖畫紙耶,以後我就不用拿毛筆作畫了!」

見她高興過頭還尖叫,雖感到有些措愕,但她開心,他就也開心。

「我來看看,先畫什麼好……」欣喜之情潛於言表,她左右張望,迫不及待想要用這熟悉的工具畫張畫,小王爺追蝴蝶還沒回來,視同棄權,那,還有什麼可畫呢……

梭巡的目光不經意和他的眼神對上,心跳漏了拍,方對她一直想著他,現下他人就站在她面前,若想找模待兒,。他最合宜,再說這紙筆還是他替她張羅來的,他理應是她作畫的第一人選。

但,或許他並不想成為她畫筆下的人物……她黯然想著,他不來干擾她的意思,肯定也是不希望跟她多相處,令她太過自作多情纏著他。

別過臉,不想自討無趣,瞥見一旁池塘開滿了荷花,她當下做了決定,「我要去畫荷花。」說完,甩開心頭複雜的情緒,她馬上步出涼亭走至池邊。

見她突然跑離,且選擇作畫的對象不是他,他內心頓湧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他向來不愛讓畫師為他作畫,可方對她說要找人畫的對象,他突想自告奮勇,當兩人的眼神交會,他一度以為她會和他心有靈犀選定他,未料,最後受她青睞的是那一池荷花。

罷了,荷花的確比他美多了!心頭萬般調悵之畬,他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日後還有機會。

他步至她身後,欲看她作畫,甫站定,御暄興奮的聲音陡地由遠而近傳來「父王,父王,你真的回來了,帶我去騎馬,我要父王陪我去騎馬……」

一聽甲管家說父王回來了,原追蝴蝶去的御暄立刻重回涼亭這邊來,興奮無比的他和以往樣疾奔向父王,他知道等他衝至父王面前,父王就會抱住他將他高舉起,他最喜歡這樣了。

聞聲,古佩瑜先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對上她柔美的眼神,御風揚看得恍神,一時忘了身後有只暴沖的小獅子--當他意識到兒子一頭衝過來,忙轉身想阻擋卻為時巳晚,他被兒子大力撞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撞到古佩瑜,她踉蹌了幾步,身子往後傾斜,眼看就要跌入池塘內,見狀他大手朝她柳腰一勾,用力將她拉回。

他手勁頗大,加上擔心她會摔落,勾在她腰後的手更是用力的圈住她,將她往前壓,她整個人就這麼緊緊的貼在他懷中。

「父王--」知道自己險些闖禍,御暄杵在原地不敢動,但見到父王抱著別的女人,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小嘴噘起,正想上前分開他們,卻被隨後趕到,氣喘吁吁的甲管家給欄住。

「王爺……」偎在他精壯的胸瞠上,聽著他的心跳,她面露嬌羞卻更覺得頭暈無力。

「你是不是哮喘又發作了?」見她呼吸急促,他情急的間。

她虛弱的搖頭。「沒有,只是……有點嚇著。」這瓶湘雲的身子真是嬌弱,才那麼丁點事,就令她頭暈無力,有點氣促,但還好有吃藥,是以並無大礙。

甲管家在旁見她面色蒼白,立即喚來丫鬟,「小春,快扶夫人回房休息。」

「是。」小春上前欲扶她,御風揚卻未鬆開手。「不用,我來就好。」

小春以為自己聽錯,錯愕的看向甲管家,甲管家揮手示意她退下,可站在他旁邊的御暄可沒那麼聽話,「父王……」

御風揚回頭,肅著臉交代,「甲管家,帶小王爺去書房,等等我要對他訓話。」

「是,王爺。」

聽到父王要訓話,御暄再怎麼不高興也只能乖乖的不敢再吵鬧,可他心頭還是不開心,認定是瓶湘雲害他的。

甲管家帶著御暄從另頭離去,這頭,御風揚扶著古佩瑜緩慢走著。「王爺,讓、讓小春扶我就可以。」

才說著,她腳下似踩到小石頭,滑了下,他忙不迭摟緊她的身子。

「別逞強。」黑眸流露出無比的關懷,瞧她弱不禁風,像隨時會被風吹倒似的,這麼走著,要走到哪時?

想著,他突將她打橫抱起,穩步走回房間,她驚呼了聲,無力抗拒,只能嬌羞的垂首,虛弱身軀縮偎在他懷抱中。

他瞅著她的眸光益發熱烈,他不怕下人對他此刻的舉止私底下亂嚼舌根,他的夫人體虛氣弱,他這個當夫君的抱著她回房,天經地義不是?

沒錯,她是他的夫人,認定這點,御風揚心頭更加踏實,更加歡欣喜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1:02

第四章

倚窗望著庭院盛開的花景,古佩瑜唇角掛著笑容,嬌柔臉蛋佈滿甜蜜。

自從七天前她險些跌落荷花池被他抱回房中,他和她之間的互動突然變得頻繁,他時不時親自端湯送藥來給她,也常來看她,有時是特意關心她的身體,有時只是剛好路過。

先前誤以為他不想干擾她,是希望她也別去纏他的疑慮,早因他的頻繁來訪消失無蹤。

她知道他喜歡她,她在讀高中時,大她一屆的學長有一陣子每天都買早餐給她吃,只可惜後來他知道她的身世後,悄悄打了退堂鼓,移情別戀了,她不埋怨,至少他給了她一段很甜蜜的早餐時光,而現在她心中的甜蜜感覺比起當初有過之無不及。

這感覺很奇妙,她和他名義上其實巳算夫妻,可互動卻像小男生小女生在談純純的戀愛,不過這樣其實也不錯。

唇角笑容加深,想他堂堂一個攝政王,和心儀女子在一起,不,是他自己的夫人,卻偶爾還會露出無措神情,雖少了威嚴,卻多了幾分可愛。

低眼,眸中流露出甜蜜,她一穿越就嫁給他,想來也算是讓她撿到一個幸福,他對她的好,她全都感受到了,他為她收購望日蓮,為她請太醫,為她找來鉛筆和圖畫紙,好多好多的為她……那些對這時代的不安無措,因他的好而直正從心底消散。

「夫人,夫人,王爺回來了。」小春雀躍的聲音,從外闖進房內。

斂起不自禁流露出的甜蜜笑容,古佩瑜輕問:「王爺今天怎又提早回府?」

小春笑咪咪的說:「當然是為了能早點回來看夫人。」這陣子王爺對夫人的好,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全看在眼裡,她更是替夫人高興。

夫人初嫁入府當日便因哮喘發作險些丟命,後來王爺又將她安排往後院偏靜小房內,大伙都認定夫人早晚會被逐出府,現在看來,王爺非但不會休掉夫人,說不準過幾天就會接夫人回御揚樓同住,到時,夫人就是名符其實的攝政王夫人了。

睨了小春一眼,她笑斥。「別胡說。」

「奴婢才沒胡說,奴婢在王府待了五年,王爺每日都在宮中待到天黑,有時半夜才回府,很少在白天提前回府的,最近一回不就是給夫人送那畫紙畫筆?」小春笑呵呵,「王爺今天提早回來,肯定又是想拿什麼東西給夫人,不過,王爺一回府就不巧被小王爺撞見,這會,被小王爺纏著下棋走不開呢!」

古佩瑜笑睞她,瞧小春說的,好像小王爺是跟她搶丈夫的小三似的。「小王爺還小。當然希望王爺能多陪他。」突想起什麼似的,她忙問:「小春,王爺他們在哪兒下棋?」

「在小王爺的書房。」

古佩輸想了想,那日她險跌落荷花池後,她和王爺的感情稍有進展,可小王爺卻不再理她。

小春打聽一番後告訴她,王爺只是叮囑御暄她有哮喘,以後別在府裡橫衝直撞,免得撞到她,只是這樣就讓小傢伙來氣了,認定是她害他被他父王訓話,因而生她的氣,氣得也不吵她幫他畫畫了。

他不來吵她,她樂得安靜,本覺得不錯,可想想,既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不能老這樣,不僅小王爺不開心,王爺夾在中間也不好過。她雖不是哄孩子開心的專家,可多用一點心,她相信不難做到。

「小春,幫我取紙筆。」她交代後,下意識地坐到梳妝台前打扮一番。

她要去幫他們父子畫一幅父子下棋的畫,自她嫁人府以來,都是王爺單方面對她好,她沒為他做過什麼,幫他作畫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只是女為悅己者容,雖然她只是想躲在窗邊為他們作畫,但難保他不會看到她,她得整整儀容……

意識到自己是在為他打扮,她不禁低首,羞得兩頰都紅了,一旁的小春見狀,佯裝沒瞧見,轉身取紙筆時卻悄俏掩嘴偷笑著。

為免貿然作畫冒犯了王爺,古佩瑜再三考慮後,決定還是先請甲管家向王爺知會一聲,得到應允,拿著紙筆的她遂躲在離小王爺背後有一小段距離的窗邊,準備為他們父子倆作畫。

倚在窗邊,拿起畫板墊在紙下,她開始作畫。

這塊木畫板是他特地請人為她訂製的,輕薄光滑,如此,她想作畫時就不用跑到桌旁,更能隨心所欲,走到哪畫到哪。

他心思慎密又體貼,她尚未說出心頭苦惱的事,他已先一步幫她解決。

唇角掛著微笑,抬眼,不經意對上他偷覷的目光,她羞得微低頭,心中又羞又喜可又擔心。

窗戶離他們下棋處有點距離,一時半刻小王爺應該還不至於發現,可知情的王爺時不時抬眼看向她,她擔心萬一他瞧得太頻繁被小王爺發現異樣,循看他的視線看過來,知道她在偷畫他,肯定會不高興。

「父王,該你了,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御暄好奇的循看他的視線看去,還好古佩瑜躲得快,沒被瞧見。

「父王沒在看什麼,只是下棋下欠了,脖子有點酸,伸直動一動罷了,沒看什麼。」御風揚刻意重複。

他差點害她被暄兒發現,她情息躲開時不知有無撞著?他心中擔憂又愧疚,遂趕緊將注意力移回棋盤上。

「該父王了是吧?」眼尾餘光瞥見她又出現在窗外,心想應該沒事,他這才安心,不想讓御暄等得分心四處張望撞見她,他手中的黑棋急急落子,未料此舉反倒讓御暄跳下椅子,蹦跳著歡呼著。

「父王,我贏了,你得帶我去騎馬。」

御風揚微蹙眉,這怎可能,他的棋藝高超,怎會輸給十歲小兒。定楮細看,他心一驚,這,這是他下的棋?這棋局,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肯定是自己心不在焉,一直分心看她,下的棋步自然亂無章法。「父王,是你說的,我若下棋贏你,今日你就會帶我去騎馬。」御暄拉著他的手,要他兌現承諾。

「這……」御風揚遲疑著。

今日朝廷無大事,他抽空去探望太后,太后關心湘雲的身子之餘,讓宮女取來一支玉簪賜贈,他遂提前回府,想早些將玉簪拿給她,偏不巧一回府便被暄兒撞見,拗著要他陪他去騎馬……

暄兒五歲就沒了母妃,他這個父王常在宮中忙,沒空多陪他,是以只要不是過分要求,他泰半會應允,雖說今日他是特地提前回來送玉簪的,卻也不想一口回絕兒子的要求,讓他以為父王不在乎他,遂提談以下棋為賭注,若暄兒贏了,便應他的要求,若輸,騎馬的事就緩緩。

暄兒欣然應允,他也有十足把握,沒想到……欸,是他大意了。

他重身教,對孩子做的承諾是一定會兌現的,可她才到窗邊不久,又要提防暄兒,未能專心作畫,肯定還未畫好……

思忖了下,他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御暄,再和父王下一盤,你若再贏,父王今日便讓你坐在奔雷背上繞一圈。」奔雷是御風揚的坐騎,它性子烈,只認他這個主人,任何人想坐到它背上,下場通常都是被它重甩摔落地上,除非他這主人「護駕」,要不連御暄也會被摔。

他平日忙,自然沒空陪御暄溜馬,今日不管輸贏,他其實都會陪御暄騎乘奔雷,要再下一盤棋,只是希望讓她有更充裕的時間作畫。

「好好好,我要騎奔雷,父王你得讓我,不要嬴我。」御暄歡欣雀躍,坐回椅上,急急將黑白棋子分開,「父王,快點。」

「慢點,別急,棋子都教你給拔掉了。」

御風揚彎身拾起一顆掉落的黑棋,直起身軀,目光又飄向窗邊,和她柔和眼神對上,這回,彼此目光未退縮,隔空交換著綿綿情意。

淺淺笑靨浮現在古佩瑜臉上,他真有心,為了讓她能完成畫作,主動和御暄爭取再多下一盤棋的時間……夠了,不管是作畫時間或是他的心意,皆已足夠。

畫完父子下棋圖,古佩瑜跟著他們父子倆轉移陣地來到城郊馬場,繼續作畫,這回自然是畫父子騎馬圖,今兒個,她作畫走溫情路線,且全繞著他們父子轉。

原本御風揚趁要出發時來找她,要她跟他們一起去,但她說會自己跟上,反正她也不會騎馬,而且她還想幫他們畫張圖,萬一讓御暄知道就不好畫了。

她躲在樹下,看著他頗有耐心的為兒子牽馬,表情也不像平常嚴肅,儼然是疼子的慈父,這溫馨畫面令她想起她父親,以前她學騎腳踏車,父親也幫她牽車握手把,陪都會她往小學操場踩了一圈又一圈,揮汗如雨,卻一點都不喊累。

好欠沒有感受到這種家人相處的溫馨感,她突覺好感動……

眼眶有些發熱,眨了眨眼,她看著圖中的父子,再比照場內,不由得會心一笑,不知何時起,她已沒有一開始想死賴活賴在王府的心情,而是真正把他們當成她的家人,她衷心希望能融入他們,成為真正幸福快樂的一家人。

想到一家人,她突想起玉狐,御暄很疼愛玉狐,到哪都抱著它,儼然把它當親弟弟對待。

進入馬場前,擔心馬兒嚇著小玉狐,御暄還待地命人抱著玉狐坐在樹下等,現下她已畫好父子騎馬畫,不如就來畫玉狐,說不定那小傢伙看到她又重新幫玉狐畫了張像,就不生她的氣,願意跟她和好了。

小孩子的睥氣就是這樣,來得急,去得快,哄他開心他就忘記不快。

朝方才領命抱著玉狐留守的下人望去,好笑的想這裡真是個涼快。坐在樹萌下,涼風徐徐吹送,下人竟打起盹來了。

不過她也沒打算叫醒他,她不是規矩嚴格的人,若不是在作畫,說不定坐在樹下的她也會瞇眼打盹。

兩樹間的距離不遠,她索性坐在原位面對著玉狐,開始動筆勾勒線條,才一個低頭,玉狐就掙脫下人的懷抱,跳到地上,不過它倒也乖,只在樹下繞著沒亂跑。

她抓緊時間作畫,一邊畫,眼尾餘光邊瞥到前方樹下似乎有一隻小老鼠跑過,沒想到這時玉狐快狠準地一口將它咬住,那齜牙咧嘴的樣子讓她悚目驚心,嚇得筆都掉了。

狐狸是雜食性動物,老鼠是他獵食的對象之一,玉狐吃老鼠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可向來溫馴的它狩獵時那掙獰的模樣,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驚魂未定,又見它伸著利爪撲抓了一隻低飛的鳥,鳥兒到手的瞬間就被它分屍,那駭人景象嚇得她不由得尖叫了聲。

怕尖叫聲引來小王爺的生氣,她立即捂嘴,但為時已晚,聽到聲音,在場內的御暄循聲望來,立即發現她。

她看過去,方才為御暄牽馬的御風揚許是覺得牽馬不過癮,這會,已騎著他的愛駒奔雷奔出欄杆外去了。

「瓶湘雲,你為什麼會來?誰准你跟來的!」

一發現她,御暄氣沖沖的跑過來。

「我……」心有餘悸,臉色蒼白的她驚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御暄站在她面前,兩手叉腰,氣嘟著嘴,「誰准你畫我的玉狐,我可沒允許你畫!」

上回因她害他被父王貴罵,他心裡還在不高興,雖然很想要一張玉狐的畫,可現在他還不想讓她畫。

聽到玉狐,恍惚中的古佩瑜突回神,想告訴他方才自己見到的景象,要他小心點,即便是家中蒙養的拘,都還有其獸性在,何況是從野地拾回的狐狸,可還來不及說,那頭就鬧烘烘的。

「玉狐,別跑!」

她和御暄同時望去,只見方才打盹的下人己醒來,許是發現玉狐不在懷中想抱回它,玉狐不依,一人一狐就在場外追逐起來。

幾名侍衛聞聲,也跟著加入圍捕玉狐的行列。「玉狐,回來!」御暄高喊著,想跑過去抓。

古佩瑜立即拉住他。「御暄,別去,玉狐它……」

「放開我,我要去找玉狐!」御暄使勁一推將她推倒在地,才往前跑了幾步,被遠處幾名大男人困著的玉狐就突然衝破人牆,往御暄這頭奔來。

「玉狐,玉狐回來了。」御暄高興的張開雙臂,想迎接奔向他的玉狐,未料玉狐只是撞了他一下便迅速閃離,讓他生氣了,指著跑至一旁暫歇喘的玉狐怒道:「臭玉狐,快點回來,要不,晚上我就不給你飯吃!」

許是感受到御暄的敵意,獸性大發的玉狐早忘了御暄是它主人,齜牙咧嘴的衝向他,見苗頭不對,古佩瑜大喊,「御暄,快跑!」

也許相信自己有能力馴服玉狐,御暄沒跑,只是站在原地兩手叉腰,一腳舉高,準備等玉狐衝到他面前時踹它一腳,好好教訓它一下,讓它知道他是它的主人,不得造次。

但事情未如他所料,他抬腳想踹玉狐,卻因重心不穩反被玉狐撲倒,一被撲倒,他整個氣勢都沒了,孩子的慌張樣顯露,又見玉狐張嘴想咬他,登時嚇得大哭起來--「玉狐,走開!救命啊……」

下人已衝過來,但古佩瑜怕他們趕到已來不及,立刻拿起畫板丟向玉狐,可惜力道微弱,止不了它,反而更激怒它,玉狐惱怒的叫著,擔心它真咬傷御暄,古佩瑜奮不顧身推開玉狐,緊抱著御暄,用自己的身子護著他,兩人害怕得縮成一團。

被推開的玉狐生氣的撲向她,這時一個高大身影突地飛奔前來,是御風揚,只見他手腳齊使,用力揮開玉狐,自己卻也被它抓傷。

侍衛趕至,他立即怒喝下令,「殺了它!」

「不要,不要殺玉狐!」御暄還想替玉狐求情,但侍衛的刀已揮落,她立即緊抱著御暄,不讓他看見血腥畫面。

下人迅速將玉狐抬走後,御風揚伸手想扶起他們,卻感覺手上陣疼痛。「王爺,你的手受傷了!」

聽到他手受傷,被方才驚心動魄的情景嚇得全身微微發抖的她立即回頭看向他,「王爺……」她想關心他,未料,一陣暈眩感襲來,臉色蒼白如紙的她一口氣喘不上來,一下暈了過去。

「湘雲!」不顧自己受傷,御風揚一把抱起她,命令著甲管家,「帶小王爺回府!」回頭,見下人已扶起御暄,他才安心抱著她匆匆上了馬車。

夜裡,昏睡多時的古佩瑜醒來,映人眼簾的第一個身影,不是小春,而是御風揚。

「王爺。」見他守在她床邊,手上還包著布,她這才想起玉狐在馬場突然獸性大發,險些咬傷御暄一事。當時,她聽甲管家喊著他手受傷,她一轉頭,眼前一黑,人就暈了。

她想起身,赫然發覺自己的手被他未受傷的左手緊握著,她羞赧的看了一眼他似沒有要放開的打算。

迎著她赧紅的臉,御風揚這才回神鬆開緊握蔥白柔美的手,但下一刻馬上將手貼在她背後,助她坐起身。

「王爺,謝謝你。」她羞怯又感激的一笑,看到他受傷的手,旋即關心地問:「你的手……」

「沒事,只是一點抓傷。不礙事。」

「不,王爺,你不能小覷它,它看來或許只是小傷,但也許會有破傷風,甚至狂犬……」話聲一頓,她忽然想到這裡是古代,他們哪知什麼是破傷風、狂犬病,手輕貼額際,她佯病裝暈眩,「呃,我好像又在胡言亂語了。」

「還覺得不舒服?要不要先躺下?」他滿眼關心,手已然輕搭她的肩,準備扶她躺下。

「不用,我還好……」她看向窗外,見天色濃如玄墨,不禁納悶的問:「王爺,我昏睡多久了?」

「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我睡這麼久?」她看著他,猜測問:「王爺,你該不會一直守在我床邊吧……小春呢?」

「我讓小春和小翠輪流幫你熬藥,」說到藥,他這才想起該餵她吃藥,「你等等。」

他端了藥過來,「藥還熱著,趁熱喝。」他想餵她,她馬上自己接過。

「王爺,你的手受傷,我自己來。」端著碗,她徐徐將藥喝下,藥雖苦,心中卻倍感甜蜜。

他雖聲稱小春去熬藥了,但即便如此也無須由他來照顧她,隨便差個丫鬟即可,可他卻親自來她床邊守護……尤其他自己手也受傷,卻還不休息,執意守著她醒來,這份心意,她全然感受到了。「太醫說,你沒事,只是受了太大驚嚇,哮喘發作,暈了過去,不過這陣子你都有定時喝藥,所以沒大礙。」怕她擔心,他轉述太醫診脈的結果。

她點頭一笑,她自己也有感覺身子比刪穿越來時健康不少。「對了,小王爺沒事吧?」喝完藥,她滿眼關心的問。

見她一副真誠關心的表情,他滿心欣慰卻更心疼。「暄兒沒事,只是有點受到驚嚇,奶娘已哄他睡下。」她自己因此發病暈厥,卻還惦記關心著暄兒,他真的很感動。

古佩微蹙眉,「其實我畫完你和御暄騎馬的畫後,本想畫玉狐,後來發現它抓鼠捕鳥……」她把當時情景大略陳述,「即便玉狐打小就被你們收養,比起居於野外的狐狸溫馴許多,但動物本就有其獸性,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

他雖露出「你從哪裡得知這些」的疑惑眼神,卻沒多問,心想她畢竟是才女,可能是失憶前聽說過,或在那本書中讀過,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你說得也沒錯,當初是我太大意沒仔細思考,才會答應讓暄兒收養玉狐。」

她低喃著,「我若能早點發現玉狐的異樣就好了。」

他接過她手中的空碗放至一旁,黑陣流露出感激之意,柔聲道:「你別多想,湘雲,謝謝你捨身保護御暄。」想到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用身子緊護著御暄的景象,他心中萬分感動,卻也一陣揪心。

他情不自禁的握著她的手,「可是以後別這樣……」

她心一突,眼神黯下,「王爺是怪我不自量力?」也是,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說不定她和御暄都會慘遭玉狐啃咬抓傷。

「不,我是擔心你身陷危險。」他握緊她的手,語氣堅定道。

都怪他當時一心想逞威風,想讓她看著他騎馬時英姿颯爽的模樣,才會騎著奔雷神出柵欄外去,所幸他意識到他和馬兒已在她的視線外,即便再怎麼英姿煥發她也看不到,遂立即掉頭,才趕得及在危急時刻護住了她,要不,若她被玉狐咬傷,他肯定心疼不已又自責愧疚。

「我怕被玉狐咬,可我更擔心御暄有危臉。」

他緊握她的手,兩人目光繾綣,誰也捨不得移開,「為何?」他下意識地坐到她身邊。

她想也沒想就道:「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御暄有危險,我豈能坐視不管,我可是他的娘……」此話一出,對上他忽顯熾熱的目光,她雙頰瞬間緋紅。

深情熾熱的目光定在她紅潤的臉蛋上,語氣十足篤定的說:「你當然是暄兒的娘,」凝視她,他情不自禁脫口宣誓,「從此刻起,我會用更勝你保護暄兒的心意來保護你,保護我們一家人。」

他再三強調,話裡,已將她歸入一家人的范籌中,有了他親口承認,她心頭更踏實,穿越到古代至今,終有了真正的歸屬感。

「王爺……」她迷離眼神中,充滿感動和情意。

「湘雲,不管我們成親之禮有無完成,你是我攝政王的夫人,這是早已成定局,且永不會改變的事實,過陣子待我手頭的事務告個段落,我讓人挑個好日子,正式拜堂。」

她眸中綻放的光來,讓他移不開眼,單手圈樓柳腰,低頭,他輕吻她略顯蒼白的唇,以吻宣誓她是他御風揚打從心底認定的小娘子。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1:15

第五章

「娘,你快點,慢吞吞的,等你走到荷花池,那對水鴨都跑了。」走在前頭的御暄不時回頭,心急地催促著在後頭漫步的古佩瑜。

「小王爺,夫人她不能走太快,若是走快些,她的哮喘會發作。」小春提醒著,「你也慢點走,小心別跌倒了。」

聞言,御暄往回走,走在古佩瑜身側,「娘,你不是喝了很多望日蓮花茶,怎麼病還沒好?」

垂眸,看見御暄眼裡流露出略顯孩子氣卻真誠無比的關心,古佩瑜心中不禁盈滿感動。

五日前,她奮不顧身用自己身子護著他,不讓他被發狂的玉狐咬傷後,小王爺對她的態度就變了,他平日雖惡霸,可誰真心對他好,他都能感受得到。

那日之後,他窩在自己房裡兩日不出房門,一來被玉狐給嚇得餘悸猶存,二來,是因失去玉狐,他雖差點被玉狐咬傷,但畢竟跟玉狐相處了一年,感情可好了,玉狐死了,他自然很傷心。

奶娘日夜哄著他,他心情雖平靜許多,可還是悶悶不樂,直到古佩瑜去找他,憑著印象將玉狐畫在紙上送給他,告訴他,想玉狐的時候,就拿圖紙出來看,覺得害怕時,就趕緊收起來,這才讓他破涕為笑。

御暄真真切切感受到古佩瑜對他的好,一日,他突然抱著她,脫口喊她娘,當時她心頭甚是萬分感動。

雖說以她現在還未拜堂的身份,他不該稱娘,但一方面她明白這是御暄的心意,一方面她也知道這是王爺連日來對他洗腦的功勞,王爺要御暄好好想想她這樣保護他,真心對他好,他怎可以沒禮貌直呼她名諱。

御暄很聰明,懂的道理不比一些大人少,跟他說理,他想通了,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

這兒日,他只要發現有新奇事,就立刻邀她去看,還會在一旁觀看她速寫。

方纔,他發現荷花池裡飛來一對野鴨,馬上就跑去通知她,要她趕過來看。

「娘這病沒那麼快好,可能得喝上一萬朵望日蓮撫煎的茶才會好。」她隨口和孩子說笑。

「要這麼多?!不過這難不倒我父王,等父王回來,我再跟他說,要他再去收購一萬朵望日蓮花,等喝完那些花泡的茶,娘你的病就會好了。」御暄一副認真無比的模樣。

古佩瑜一愣,隨即開心的笑了,她只是隨口說說,這孩子竟當真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

唷,小傢伙還裝副大人樣,跟她談起條件來。「說來聽聽。」

「那些望日蓮,得先送給我母妃當禮物。」

古佩瑜輕笑,「那當然!」孩子就是如此不管誰對他再怎麼好,自己的爹娘總是擺在第一位。而她,能從討厭的瓶湘雲,在他心中躍居到第二重要的位子,她已知足。

御暄高興得手舞足蹈,隨即食指豎貼在唇上,示意她小聲點。「娘,小聲點,別嚇跑了水鴨,看,它們在那裡。」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池中有一對綠頭鴨,她和小春驚喜的低呼。「小春,快,把紙筆給我。」

接過紙筆,振筆疾揮,池中悠遊戲水的綠頭鴨身影不一會已讓她收進畫裡。站在一旁的御暄看得眼睛發亮,比照現場實景,煞有其事的指導著,「娘,這只旁邊要再畫一朵荷花,另外一隻的後面是一朵花苞。」

「暄兒觀察得好仔細,你這模樣真像是夫子。」笑看他一眼她突想起什麼似的問:「咦,今天夫子沒來教書嗎?」

這個時間,他該在讀書習字才是。「夫子他染了風寒,今天不來了。」

「這樣呀。」古佩瑜見他看畫看得入迷,遂提議,「那不如今幾個娘來教你畫畫。」

「娘你要教我畫?那我要畫玉狐。」御暄不假思索說。

「畫玉狐?那更簡單了,把我畫給你那張拿出來臨摹就行。」

她說得簡單,他卻搖頭,「可我不會。」

「那這樣吧,我們在涼亭畫,娘畫一筆,你跟著畫一筆,跟著畫就行。」

「嗯。」御暄高興得跳起來,蹦跳到涼亭,「娘,快點!」

「好,娘來了。」古佩瑜瞇眼一笑,眼前的御暄從先前的小岡王變成可愛的小王爺,他真心把她當成另一個母親,她也覺得有這個兒子,她的古代人生更加圓滿。

她不禁想著,倘若她的哮喘能痊癒,不要老是在風揚熱烈吻她時,症狀快發作似的不能呼吸,那就更圓滿了……「娘,你怎還不畫?」

「呃……」她羞得別過臉,隨口胡謅,「娘在回想玉狐的模樣。」真羞!她怎麼在純真的孩子面前想這事呢。

「那你想起來了沒?」

「呃,想、想起來了。」她乾笑著,馬上拿筆作畫。「娘,你畫太快了,我跟不上,而且你畫的不是玉狐,好像是我父王。」

古佩瑜心一突,低眼細看,果然是!

她尷尬得不知所措,小春在一旁竊笑,御暄則亳不掩飾的哈哈大笑,「娘,我要告訴父王,你把他當成玉狐了。」

「呃……」古佩瑜無奈一笑,才說他可愛哩,這會,又成了沒禮貌的小孩,不過,還是天真可愛啦!

趁著沐浴前,古佩瑜脫掉外衣在房裡做起有氧運動。

她記得在現代時,有回她到醫院看病,候診時隨手拿起醫學專刊來看,曾看過氣喘病人也可以吹樂器的文章,還可藉此訓練肺話量,改善氣喘症狀。

她不會吹樂器,但她想,若要訓練肺話量,運動就可以。

一開始,她不確實瓶湘雲的身子承不承受得了,是以趁小春去澡間替她準備熱水時,她便在房裡慢圈跑,每跑一圈她就暫停,若無不適,就繼續跑。

五天了,她每天都多跑一圈,覺得身體和精神都好很多,今天,她想試試做有氧運動,之前公司的前輩曾帶她去健身中心跳有氧鋰蹈,太繁雜的她記不得,身體可能也吃不消,所以她決定先做一些簡單的動作。

小春已去了一會,她得抓緊時間趕快運動,不然小春見到了可要大驚小怪,先做完簡單的暖身運動後,兩條手臂開始前後擺動,再加入踏步,原地慢跑,調勻呼吸,未覺不適,又繼續抬腿,兩手時而攤平,時而合起,最後,左右扭臀……以前曾在電視上看過人家跳肚皮鋰,她這麼跳好像挺有回事的。

她越跳越起勁,只要動作別太大,身體還是負荷得了,身體動,手也跟著動,她下意識地想轉圈圈,未料一轉身,赫然見到一張錯愕不解的俊臉。

「王,王爺……」她怔愣住,不知所措,她該怎麼向他解釋她的異常舉動?「呃,其實我是在……嗯,那個……」

雖說兩人關係已定,她仍不適應賤妾、妾身那套說話方式,與他對話,仍以我自稱,特別是一慌亂起來,他也沒多說什麼,或許以為這是失憶者的常態。

見她露出慌張不安的神情,御風揚個箭步上前,伸手環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太醫說過,失憶的人有時會……做些以前不會做的事。」他露出一副能夠理解的憐惜表情,「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覺得不安,你很好,真的。」

仰首見他黑眸流露出無限包容的關愛眼神,她微微一笑,方纔的不安全都消弧,心頭倍感溫馨。

「風揚,其實我是在……鍛煉身體。」紅潤臉頰輕貼他的胸瞠,她微喘的告知實情,「我覺得這麼做,對改善哮喘有點幫助。」

他微推開她,凝視她的目光變得熱切,「真的?」

他眼神中又喜又期待的,不難猜出他在想什麼,她羞得臉更紅了,故意把話題從他想的那件事,轉移到別的地方。

「我,我是想把身子練強壯點,改天便能和你跟御暄,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到馬場騎馬。」她可不是說假話,那天見他們父子騎馬,她心中就想著,要是哪天一家人能一起騎馬,那畫面多溫馨快樂。

「呃,當,當然。」聽到她這麼正經的話,他突然為自己腦海閃過的旖旎畫面,覺得愧疚。

他至今遲遲未接她回御揚樓同住,其實是害怕自己克制不住體內強烈的慾望,對她做出她身子恐承受不了的激烈動作。

最近他總感覺抑制不住體內翻騰的情慾,越是靠近她,越有爆發之虞,方才見她扭腰擺臀,體內更是一陣熱火翻騰……

他目光熱切的盯著她紅潤的臉蛋,情不自禁的想靠上前吻她嫣紅唇瓣,門外突然傳來小春的喚聲--「夫人,熱水放好了……」不知王爺已回府,小春未敲門就進入,見到他,她一副惶恐樣,「王爺……呃,奴婢馬上出去。」

「不,小春,我、我要去沐浴了。」察覺自己未穿上外衣,他又對她摟抱,說不定小春以為他和她正在……那個……那個……唉呀,真羞!她忙不迭套上外衣,欠身向他告辭,「王爺,我先去沐浴了。」

在她離開前,他陡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跟她說:「等你身子好些,我們倆就一起騎馬。」

乍聽這話,她想歪了,臉頰瞬間炸紅,他一臉不明所以,以為自己說錯什麼。

硬是把腦袋內歪斜的念頭轉正,她乾笑著點頭,「嗯,好。」語落,旋即尷尬的落荒而逃。原來,不是只有他會想歪,她自己也會!

-早,古佩瑜起床梳洗一番後,欲至前院看御風揚出門了沒,他體貼她,未堅持她得早起送他出門,怕擾她好夢,早上他也鮮少過來,即便來了,也是在房外張望,不讓小春喚醒她,這事是昨兒個小春告訴她她才知道的,她以為他掛心國事,定是天未亮就急著進宮,沒想到……

才決定不貪睡,要早點起床陪他吃早膳度晨光,可今兒個似乎又睡晚了,但送他出門應該還來得及。

款步走向房門,就見小春端著一碗粥疾步奔入她房內,粥一放,她馬上關起房門,一臉驚恐,彷彿後頭有魔鬼在追她似的。

「小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不明所以的問。「夫人!」小春兩手互搓著手臂,一臉驚恐還打起哆嗦,外加發出惡聲。

見小春遲遲不說,表情古怪,她下意識地看向桌上的粥,「這是什麼?」以往早膳都是白粥,今日這粥似乎加了東西。

「是薏苡仁粥。」小春停止搓手臂的動作,「裡頭還加了杏仁,小翠說這是王爺打聽到的治哮喘偏方,待地吩咐廚娘煮給夫人吃的。」末了,小春又不由自主的發出嘔聲。

她看小春一眼,輕笑著,莫非是她定丫鬤寵過頭,他命人為自己熬粥,讓小春覺得高調曬恩愛過頭,竟不掩藏的在她面前誇張的發出嘔聲?

察覺夫人盯著自己看,小春會意後,忙不迭解釋,「夫人,奴婢不是在嘔這粥,是那個阿六重蚯蚓嚇奴婢!」

「這有什麼好嚇人的?」她不以為意,以前她在向日葵花田,隨便一挖都有蚯蚓,這小春什麼都好,就膽子小了點。

落坐,用湯匙舀起粥,薏苡以仁和杏仁她都愛吃,何況這是他的心意,她更愛。「夫人,若單單只是條蚯蚓,倒也沒那麼嚇人,可阿六抱了一整桶,少說有上百條,那不嚇人嗎!」一想到那一整桶蚯蚓,小春就渾身起哆嗦。

「阿六挖那麼多蚯蚓做什麼?」停下舀粥吹涼的動作,古佩瑜一臉不解的問。

「他只說是王爺交代的。」小春微蹙眉,「我去端粥時聽廚子們交頭接耳,好像說這也是王爺打聽來的偏方,說是把蚯蚓炒焦再和哪一味藥材一起磨成粉再吃下就有效。」

「吃,吃下?」她瞠目結舌,這就真的挺嚇人。

「奴婢也不是很確定……但奴婢就聽到這些。」小春又說:「而且廚子已先炒了幾隻,說王爺要先試吃……」

「試吃?!」她嚇得彈坐起身,「王爺呢?出門了沒?」

小春搖頭,「奴婢剛才盛粥時,王爺還在御揚樓等著要試吃……」

未等小春說完,古佩瑜已急匆匆奔出房門,他幹啥發傻,聽信什麼偏方吃什麼蚯蚓,光想她就起打冷顫,還一陣反胃。

不行!她得趕緊去阻止他做傻事。

來到御揚樓,走得又喘又急的古佩瑜疾步進入偏廳,見御風揚坐在桌旁,一隻銀匙舉在半空中,似是遲疑著片刻未動,最後像鼓起莫大勇氣,想將匙中物送入嘴。

見狀,她忙不迭大喊,「風揚,不要吃!」說著,她跑上前,拔掉他手中的銀匙。

見到她跑過來打掉銀匙,他一驚,「湘雲,你怎麼來了?」

「這是什麼?」她指著置於桌上的一個小碗,碗裡有些許黑黑的粉末物,明知故問著。

他不想讓她知情,隨口道:「是治療肚脹的藥粉。」

她睞他一眼,「我看是吃了肚子會發脹。」將它挪得遠遠的,免得他又要試吃。

他無奈一笑,看來她是已經知情了。

伸手拉她落坐他大腿上,她一驚呼,他立即送上熱吻壓驚。

瞅著他,她又好氣又心疼,「風揚,你別為我試吃那些……奇奇怪怪的偏方,你可是肩負國家要事的攝政王,若是有個萬一,那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試。」他認真無比的道。

是他粗心,他急著想試這蚯蚓炒焦研磨的藥,若吃了沒問題,就趕緊讓她試試,卻忘了要下人封鎖抓蚯蚓的事,他想,肯定是下人們大陣仗抓蚯蚓驚動了她,她才得知內情。

「不要再找偏方了,太醫開的藥方和望日蓮花茶就夠了。」她想了想,「還有早上你吩咐廚娘熬的薏苡仁粥也不錯,那些奇怪的偏方就免了。」

想到什麼似的,她驚呼,「快,別讓廚子真把那些無辜的蚯蚓給下鍋炒了!」她欲起身,又被他拉住。

「你放心。我只讓他們先抓著備用,還沒下令,他們不會行動。」他莞爾。

「何況,我也還沒試吃,在未確認安全無虞之前,我不會讓你吃這些。」

「風揚,謝謝你。」她內心盈滿感動。

「你是我的夫人,照顧好你的身子,是我這個夫君應該做的。」將她纖弱身子摟緊了些,他的眸光益發熱切。

羞怯之餘,她試圖轉移話題、改變暖昧氣氛,忙替無辜的蚯蚓請命,「風揚,別折騰那些蚯蚓了,把它們放回後院的花園,它們會幫忙松土,來年,來年可種下更多的望日蓮。」

「依你。」他低頭,鼻子在她耳後磨蹭著。

耳後泛起一陣麻癢感,那感覺像墨汁般暈染開來,挑動著體內每一條神經,她羞得縮肩。

「風,風揚,你該進宮了,皇上說不定等你許久了……」

「昨兒個我已向皇上告假。」他的鼻尖不斷在她耳畔輕蹭著。「為什麼?」她縮著身子退卻,他就轉移陣地,朝她臉頰吻去。

吻了她一下,他氤氳**的目光,深情款款凝視她,「因為我要留在府裡幫你試藥,只要過中午我沒覺任何不適,我就讓自願者再試,再沒問題,晚上你就可以服用。」

「你就為了幫我試藥告假?」她露出不可思談的表情,她雖來不久,但也知他對朝政極為重視,小春也說過,他每日都忙到日落,甚至半夜三更才回家,這樣一個工作狂,居然會為了幫她試藥請假待在家?!

他微微一笑,「最近我似乎變笨了,只要有人告訴我偏方,我就信那偏方絕對能治好你的病,且迫不及待想讓你試,我只是希望你身子快點好。」

說這話時,他眼神無邪,神色正經八百,他是衷心希望她不再被病魔折騰,能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騎馬,他作陪。

她眸心滿溢感激,「風揚,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更健康,不過你答應我,真的不要再試偏方了,而且,你還要強迫別人去試……」

「我沒有強迫,我說的是自願者。」

她睞他,「你這個攝政王下令,誰敢不從,不情願都變自願了。」

「重宣之下,必有勇夫。」他搖頭一曬,堅持自己沒脅迫任何人,「況且,民間有傳聞,吃蚯蚓能……」他頓了下,看她一眼,似有所顧忌,不打算繼續說。

「能怎樣?」他不說,反令她更加好奇。

他搖頭,堅持不說。

「說嘛。」她的手貼在他胸口,無意識地撫摸著,這個動作令他神魂蕩揚,體內情火沸沸翻騰,再也克制不住。

火熱的黑眸凝視看她,俊臉竟佈滿邪佞之氣,「真想聽?」

她仍不覺危險,點點頭。

他倏地靠至她耳畔,低聲說了句,「吃蚯蚓,可提振男性雄風。」

聞言,她雙頰瞬間炸紅,後悔自己打破沙鍋問到底。

「但我不需要。」像欲解釋什麼似的,他突然出聲,還一副自信滿滿樣。

他緊緊箍制住她,她羞窘卻躲不開,強烈感受到他熾熱男性氣息的環繞,迎視那雙充滿濃烈渴望的黑眸,她的心魂瞬間沉淪其間,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耳邊只聽得見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凝視看她微啟的朱唇、迷離的眼神,他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慾望,抱起她走向臥房,今日他不進宮、不出門,就只待在御揚樓,陪她一整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1:32

第六章

古佩瑜站在御揚樓的花園中,仰首看著園中幾棵不知名的樹,樹上開著朵朵紅花,一如她的愛情,正美好綻放中。

目光聚焦在紅花上,她表情嬌羞地微笑著,前天,她急急前來阻止他為她試藥,之後,她和他待在御揚樓一整天,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

或許是吃藥和運動雙管齊下,她的身體比之前健康太多,沒她想像中那麼弱,還是可以承受……比較激烈的……

察覺自己莫名往房事方面想去,縱使身邊沒人,她仍羞窘不已。

在他堅持下,從前天起她就住進御揚樓,她自己的東西不多,一迭紙筆帶了就來,但瓶湘雲的嫁妝不少,夠小春整理半天,這會,小春正在她原先住的房裡指揮下人整理。

發現她又將自己和瓶湘雲做了區隔,不禁輕喟了聲。

昨兒個她認真想過,她不能再以古佩瑜、瓶湘雲區分自己,她既然來到天祐皇朝,如今也成了御風揚真正的妻子,就該將自己和瓶湘雲合而為一,真正以瓶湘雲的身份過未來的生活。

她暗自決定,從今日起,她就叫瓶湘雲,至於古佩瑜,就讓其留在現代,古佩瑜,不,瓶湘雲轉身,想著今日是否要去找御暄。

這兩日她鮮少步出御揚樓,也沒見御暄來吵她學畫,心頭正納悶著,一回頭,就見御暄拿著紙筆站在外頭,一看見她,表情一下複雜起來,轉身就跑。

「暄兒?」見他跑,瓶湘雲跟著追了過去。

他跑了幾步,停下來,待她來到面前,他才轉身看她,小臉蛋上還是那副複雜表情,還嘟起小嘴。

「怎麼見到娘就跑,暄兒不喜歡娘?」她看著他問。

他搖頭,嘟嘴,一語不發。

她暗吁口氣,他還願意響應她,那就表示沒什麼大問題。

「是不是你父王不許你進御揚樓吵我?」她想了想,那人對她極好,有可能怕御暄吵擾她,讓她無法休息,才下這令。

他又搖頭。

「沒有?」那她就想不透他為何見到她就跑了,他手中拿著紙筆,分明是想來向她習畫。

「娘想得頭都暈了,你要不要直接告訴娘答案?」她撫額佯裝頭暈狀。

「娘,你是不是哮喘又要發作了?」御暄一驚,焦急的說:「你千萬別暈倒,我可扶不動你!」

瓶湘雲輕笑,「我要真暈倒,你又扶不動我,那該怎麼辦?」

「那我就叫甲管家或者其他下人來扶你。」

「暄兒好聰明。」和他對話拉近了彼此距離,她趁機拉起他的小手,「暄兒,娘有點累,你陪娘回院裡的石椅上去休息好嗎?」

他似有一點不願,但更擔心她會暈倒似的,最後自我妥協的點頭。

回到御揚樓院裡的石桌椅,一落坐,他便將紙筆擱往桌上,手抵桌面,掌心托腮,眼神黯然,狀似在回億些什麼。

她看著他,好笑的問:「暄兒,你在想什麼?」戴著小王爺這頂帽子,有時他還真有小大人的姿態。

「以前我母妃就住在這裡,如今她不在了,就換你住了……」他嘟嘟嚷嚷的說,語氣裡有一點抱怨,又似有更多的無奈。

她心一突,怪自己不夠細心,他小小心靈定是一時無法接受有人取代他母妃的位置。

「暄兒,娘住進御揚樓,你生氣了嗎?」她輕問。

他遲疑了下,搖頭,「若是別人住進來我就生氣,還會趕她走呢,可你我就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娘,而且你救過我,還教我畫畫。」

瓶湘雲欣慰一笑,「可你看起來,還是不高興。」

御暄幽幽說道:「有你在,我父王一定會忘了我母妃。」

從頭聽至此,她終於知道問題癥結所在,這就像望日蓮事件的翻版,在御暄心中,他母妃還是處於最重要的地位,而他擔心她的存在,會讓他母妃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娘來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王爺不會忘記暄兒的母妃呢?」看著他擱在桌上的紙筆,她早料到他已想到好法子,遂故意說著。

「我早已經想到了。」

「真的?是什麼好法子?」她一副洗耳恭聽樣。

御暄指著紙筆,「我要把我母妃的樣子畫下來,讓我父王天天看著,他就不會忘記了。」

瓶。湘雲點點頭,完全認同,「暄兒真是聰明,這的確是個好法子。」

他突蹙起眉頭,「可是,可是……」

「嗯?」

他喪氣的垮肩,心裡又委屈又無奈又自責,「我、我記不得母妃的長相了。」說完,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坐近摟著他,輕拍哄慰他,「暄兒,別哭,別哭……」也真難為他了。他母妃去世時,他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小娃,要清楚記下娘親的容貌,實在也不易,至今猶能惦記娘親已屬難能可貴。

「也許我們可以找找屋裡有沒有你母妃的畫像?」

「沒有,一張也沒有。」他吳得審大聲了。

沒有?那怎麼畫?她又不認識王妃,她蹙眉思考了下,眼睛一亮,「有了,我們可以去問問府裡的人,你不記得是因為你還小,可他們都是大人了,應該都還記得王妃的長相。」

「對耶,娘,你好聰明。」御暄破涕為笑。

「那當然!我可是最聰明的御暄小王爺的娘,怎能不聰明呢!」

兩人相視一笑,御暄迫不及待的拉著她,「娘,快點,我們快去問人!」

「別急,紙筆得帶著。」她笑著,拿出手絹為他擦拭眼角殘存的淚水,「還有,把眼淚擦乾。」

御暄開心的抱著她,仰首看她,「娘,你真好。」

她笑著摸摸他的小臉,能收服這頭小獅子,還真是件令人無比開心的事呢。

坐在書房內的小床邊,盯著那張酣睡的小臉,瓶湘雲不禁輕喟了聲,她自以為聰明的好法子,卻讓滿懷希望的御暄跌落至更深的失望深淵。

稍早前,御暄興高來烈拉著她在府裡橫衝直撞,遇到人就問王妃的長相,起初下人都一頭霧水,待她解釋後,下人們給的答案皆是「溫柔嫻淑」,要他們再多點更詳細的形容,大夥兒皆搖頭。

聽過甲管家和小春的敘述後,她才知,原來王妃真的是很溫柔嫻淑,王爺到宮中處理國事常不在家,府裡的大小事,大半都是甲管家在張囉,王妃鮮少步出御揚樓,整日陪在她身邊的除了御暄就只有貼身丫鬟,而丫鬟也早已嫁人去了。

甲管家自然是還記得王妃的樣貌,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一個下人哪能老盯著女主人細看,勉強說出「細眉、小嘴」都好似在冒犯已故女主人。

問了一堆人後,反倒是小春給的答案比較具體,小春初來攝政王府的那一年,正好是王妃病殞那年,因為王妃的貼身丫鬟成日守在王妃身邊不眠不休的照顧,自己也病了,小春就和其他丫鬟輪流照顧王妃,她還餵過王妃吃藥,所以曾近距離細看過王妃。

雖然小春說得比其他人明確些,但除了細眉、小嘴,鼻子不太挺,其他的都用「比較法」,她問臉大小、長短,小春答「王妃的臉比夫人大,比小春小」,「王妃的臉比夫人短,比小春長」,她依小春形容的畫了好幾張,小春和御暄都搖頭……畫到最後,她累了,御暄也困了。

但他不回他房間,執意要在此等她畫好,她便讓他到書房的小床歇一會,睡前她還哄他「等你睡一覺後,娘就畫好了」,他才安心的睡下。

連畫好幾張都不像,瓶湘雲挫敗感很重,暫停畫王妃的畫像,筆在紙上遊走一番,御暄的酣睡小臉已然收進畫裡。

她微笑看著畫中的御暄,果然還是有實體可看才容易作畫,也畫得像一些。

腦內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若她待在天祐皇朝十年八年後,會不會也忘了「古佩瑜」的長相?她已經將自己小時候和父母的合照畫了下來,或許她也該趁還記得「古佩瑜」的面貌時將之畫下,日後才不會有如御暄忘記母妃,想畫卻畫不來的遺憾。

想著,探頭沒見到去泡茶的小春,想來是尚未回來,她於是拿起紙筆開始專心作畫,將現代自己的樣貌如實勻勒出來,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活脫脫就是個中等美女,其實有時看還挺漂亮的,只要不站在大美女旁邊啦,畫好後,她在臉旁加一朵向日葵花,拿高細看。

「嗯,其實還挺美的嘛!」專心的看著畫中的「古佩瑜」,她不忘自我稱讚一番,笑出聲時,後頭突然響起的一道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對,沒錯,就是這樣!」

小春的驚呼不但盯看她,還將御暄吵醒,瓶湘雲下意識地將畫翻面蓋上,「小春,瞧你這麼大聲,把小王爺都給吵醒了。」

「不是,夫人,王妃……」小春像被什麼東西嚇著似的,指著她,語無倫次。聽到小春提王妃,剛睡醒的御暄揉揉惺忪睡眼問:「娘,我母妃的畫像,你畫好了嗎?」

「呃,我……」瓶湘雲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向御暄說她交白卷,小春突然一把搶過擱在她腿上的畫。

「小王爺,你看,夫人把王妃的樣貌畫出來了!」小春激動不已,把畫拿給御暄看。

瓶湘雲滿頭問號,還以為方才有什麼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神來之筆,探頭一瞧,那不就是她才畫好的「古佩瑜」的畫像?

她睞小春一眼,這個小春若不是在哄騙御暄,就是瘋了,怎麼拿她的自畫像騙小王爺呢?

御暄拿著畫像仔細端詳,片刻後,彷彿回想起什麼似的,欣喜若狂的大叫,「是母妃!這就是我母妃!」

瓶湘雲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眼眸中置上一層質疑,直覺這主僕倆肯定是病了。

-早,瓶湘雲從樓上款步下樓,來到書房,坐在桌案前的御風揚聽見腳步聲,抬頭和她對望一笑,「怎不多休息?是不是擔心舅母的病情?」

「呃,是、是啊。」她乾笑著,昨日稍晚,她收到家書,得知舅母生病,掛心舅母的病情是有的,但她其實只是睡飽,想看他一個人早起獨自在書房,想下來和他作伴。

另一個因素就是那幅王妃的畫像,昨兒個她本以為小春是拿她的畫像哄騙御暄,可晚上御風揚回來時,也一臉驚訝地直說像極。

應御暄要求,她將畫中人的打扮改成古裝,御暄抱著畫拚命喊著母妃,喊得她心都揪了。

御暄整晚抱著畫像不放,可他又希望王爺的書房得掛一張,免得王爺日久會忘記他母妃,為了圓御暄的心願,她又臨篡了一張,一張給御暄,一張就掛在御風揚的書房裡。

但是,她想再度向他求證,或許昨晚燈光不夠亮,他眼花看得不夠仔細……不自覺走到畫像前,她盯著畫看,笑容揚起,原來自己的古裝扮相還挺美的!

「湘雲,委屈你了。」御風揚從身後抱住她,語氣充滿歉意。

「委屈?我哪裡委屈了?」她不明所以的間,她倒覺得來到天祐皇朝挺好的,有吃有住,還多了溫暖能依靠的家人。「這畫……」

他起頭,她便知他口中的委屈為何,「像嗎?」她想先再確認一編。

「像,像極!」

「真那麼像……」她喃喃低語,天已亮,這會天光也夠他看得仔細,再說御暄也不在這,他也無須哄騙他。

她這才相信這個天大的巧合。「古佩瑜」的樣貌竟和已故的王妃一模一樣!現代的她長得和他母妃一個樣。來到這時代,她成了他娘,她生來就是當御暄他娘的命嘛!這巧合讓她心暖暖的,緣分真的很奇妙。

「過幾天,我再把它撒下。」

「為什麼要撒?」她轉身面對他,「你是嫌我把你的王妃畫丑了?」猜想他許是以為她會不悅,她仍故意逗他。

他一怔,有點不知所措,「沒這回事,我不是說了,像極!」

她噗嗤笑出聲,拉起他的手,「風揚,這畫掛在這,挺好挺適合的,你不用覺得我受委屈,我沒有,一點也沒,我要真在意,當初早就以死抗拒了……」說這話時,她心中驀然打了個突,難道當初瓶湘雲是因為極不願嫁他當繼室,才會自殺?可這方法太極端,不像柔弱的瓶湘雲的作風。

原以為自己和風揚感情穩定後,這事也就跟著雲淡風輕,可這會不小心觸及這話題,她才知一個大問號還擱在她心頭。

御風揚微微一笑,心頭想的是和她心中同樣的疑問,但他又想,遑論她失憶不記得,現下兩人如此恩愛,那些過去的事就該拋到腦後,多提,或許只是平添莫須有的煩惱罷了。

「倘若你覺得對我有些過意不去,那就請我吃大餐。」她隨口說出,忽地驚覺這是她在現代,同事央求她代班時她常說的話。

「大餐?」他滿臉疑問,「你覺得廚娘煮得不夠豐盛、不好吃?」

「不,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說……廚娘煮的當然好吃,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再說,我嫁進王府也有一段時間,卻還沒外出過,連天恩城有什麼好吃的我都不知道。」

他點頭,瞭解她的意思,寵溺一笑,「那讓廚娘不用張羅我們的晚膳,晚上我早點回來,帶你上天恩客棧去吃一頓大餐。」

「真的?好啊好啊。」她雀躍地輕拍手,旋即覺得這動作不太適合攝政王夫人做,忙不迭縮手。

見她突然做出像孩子一樣的動作,他感到意外之餘,也覺得挺可愛的,忍不住將她圈擁入懷,情意綿綿對望,他正欲低頭吻她,門外,甲管家的聲音陡地揚起--「王爺。」

瓶湘雲入住御揚樓後,甲管家不敢再如往日般說進就進,桿在門外候著。

聞聲,她羞得忙不迭推開他。

御風揚輕咳了聲,重新換上嚴肅表情。「進來!」

甲管家進來後,瓶湘雲心想他肯定有要事稟報,府裡的事,她倣傚已故王妃全權讓甲管家作主,不想干涉太多,她決定還是先離開的好。

「夫人,請留步。」甲管家請她留下,卻一臉欲言又止。

「甲管家,有何事?」御風揚問道。

「王爺,夫人。」甲管家蹙眉,輕喟,「方纔溫家的僕人來報,說夫人舅母的病情不樂觀,希望夫人盡快回去探望。」

「我舅母她……」信裡不是說只是風寒?怎麼會突然……瓶湘雲眉心微蹙,本能的看向御風揚,近日宮中有要事,他走不開,原訂五日後要陪她回溫家探望二老,可現下……

瞧見她眼裡的擔憂焦急,他自然是想陪著她馬上去溫家,可今日已約定和外國使臣談購置槍炮的事,他不能不在場。

見他眉心深鎖,不想讓他陷入兩難,她主動提議,「王爺,宮中的事要緊,你儘管去,我獨自回去探望舅母便可。」

「不行!你獨自回去我不放心。」他立即反駁。

「有小春陪著……」

「那還不夠!」他沉著張肅穆臉孔,思忖了下,「甲管家,你立刻去安排,讓劉大去陪同夫人一起回佑安縣,另外讓黑虎帶二十名侍衛護送夫人。」

他知道自己的強硬作風在朝堂上得罪不少人,所以對她的安全自是不敢大意。

甲管家一驚,「可黑虎是……」

甲管家抬起頭,瓶湘雲就急忙跟著反對,「不行!黑虎是王爺你的貼身侍衛,沒他保護你會很危險的。」

「我人在皇宮能有什麼危險,就算真有危臉,宮中多的是武功強的侍衛。」

「可在宮外沒有貼身侍衛保護你,那你……

「無須擔心我。」大手輕握她的纖肩,他對她一笑,偏頭又嚴肅的對甲管家下令,「就照我的安排去做。」

「是,王爺。」

甲管家離開後,她仍試圖勸說,「風揚……要不,另外派個人領頭,讓黑虎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別看他對她又是溫柔又是笑,她聽甲管家說過,在宮中,他可是作風強硬的鐵面攝政王。

這種個性肯定得罪不少人,平日大家對他鞠躬哈腰,表面端笑,是礙於他是攝政王,身邊又有高手護衛,不敢造次,但暗地裡想揍他一拳的人肯定多如牛毛。

若黑虎不在他身邊,恐怕有一堆人等著要教訓、甚至暗殺他!「瞧你說的,彷彿沒有黑虎,我的命就會休矣!」他淡定一笑,「你放心,我的武功可不在黑虎之下,倒是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才有可能活不下去。」

她沒好氣的輕斥他,「說什麼呢,別胡說!」

「我可沒胡說!」圈住她的身子,他情不自禁嘲了她一下,眼神巳流露出不捨之情。「你在舅父舅母家多住幾日吧,若事情談得順刺,兩日後我便趕去,最遲三、四日。」

水眸凝視著他,她點頭微笑,不管別人怎麼想他,在她眼中,他可是比任何男人都溫柔體貼的深情攝政王。

雖然御風揚沒能隨行,但他讓甲管家準備讓她帶回溫家的禮品,多得彷彿要再迎親一次,瓶湘雲苦笑,她倒覺得黑虎帶隊不是護送她,而是來護送這些禮品的,他滿滿的心意,她感受到了,相信舅父舅母也能感受得到。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一路上劉大夫戰戰兢兢的,小春更是一會送茶、一會送藥,不時盯著她,就怕有個閃失。

在馬車內,她醒醒睡睡好幾回後,接近傍晚時,才聽小春叫著,「到了、到了,夫人,溫府到了。」

瓶湘雲下了馬車一看,這溫府雖比不上官家宅院,可從外觀上,還是看得出是大戶人家。

她進屋拜見過舅父,又命下人將禮品全搬入溫府,便連忙要問舅母的病情,卻見舅父不疾不徐的派人安排隨行侍衛和家僕的休息處所,又拉她在大廳閒談。

她不解,忙問及舅母的病情如何,只見舅父聽到她說有人到王府告知舅母病重時,表情一怔,神色怪異,支支吾吾的說不必太擔心,有丫鬟照料著。

她雖困惑卻未點破,這次回到溫府,一來自是探病,二來,對瓶湘雲的死因她越想越奇怪,她想私下明瓶湘雲於出嫁當天殺的真正原因,是以,任何人事物,她都會仔細觀察。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才進門,就發現疑點。

她想了想,軟軟的和溫老爺聊一些她嫁到攝政王府後的事,一方面讓他們二老不用擔心她過得好不好,同時,鬆懈舅父心防,如此也許能發現一些端倪。

談話間,她察覺舅父並未讓人去攝政王府通報舅母病重,要她回來探望,且方纔他見她回來,是一臉的喜出望外,似是認為她是想念二老,專程回娘家探望,閒聊一會,她正欲開口說要去看舅母,孰料舅母已在丫鬟的攙扶下,急急步來。

「湘雲,我的心肝,你真的回來了!」溫夫人一見到她,高興的握著她雙臂,定定看著她,喜極而泣。

「舅母,湘雲回來看你了。」她柔聲說著,眼眶也跟著泛紅,光聽方纔那聲我的心肝,便知舅母對她是視如己出般疼愛。「舅母,你身子還好吧?」

舅母聲音雖不宏亮,但也無病重者的虛弱,著實令她納悶。「我身子還不就是這樣,感染一點風寒,在床上躺著休息幾天罷了,沒事,沒事了。」溫夫人才說完,溫老爺就重咳了聲。

「你舅母就是這樣,明明生了重病,不想你擔心,還堅稱沒病。」

「我哪生重病了,不過就是染了風寒……」溫老爺又咳了聲,暗地拋給溫夫人一個眼色。

溫夫人馬上改口,「我這不、不就是不想讓湘雲為我擔心,不過,看見湘雲回來,我什麼病都好了。」

「是啊,自你嫁人後,你舅母天天想念著你,愁你不知過得好不好,王爺待你如何,你能不能適應王府的生活……」

「還說我,你自個兒不也一樣,天天愁著湘雲失憶的事……對了,湘雲,你的失憶症好了沒?記得起咱們了嗎?」溫夫人一臉擔憂焦急的問。

瓶湘雲扶她坐下,搖頭,面露愧色。這輩子她的「失憶症」是永遠不會好了,對於二老關切的詢問,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

二老同時喟歎了聲,但這也是莫可奈何之事,溫夫人又問:「那你的哮喘……這一路的顛簸,你身子沒不舒服吧?」

「舅母,我身子好多了,而且王爺安排了劉大夫一路隨行……」提到劉大夫,瓶湘雲馬上偏頭看向小春,「小春,你去請劉大夫過來一趟,請他為我舅母診脈看病。」

「不不不,別……」溫夫人神色慌張的看向丈夫。

溫老爺沉穩微笑著,「湘雲,不急一時,這劉大夫一路照顧你,想必也累了,這會說不定已歇下,讓他先休息,別打擾他。」

「多虧舅父提醒,湘雲擔心舅母的病情,一時忘了劉大夫這路費心照顧我,肯定累壞了。」

又聊了一會,溫夫人突指著站在廳外,不願先去休息,執意保護她安全的黑虎。「外頭那位爺是?」

她向二老說明王爺的安排後,二老都笑呵呵,溫夫人欣慰的道:「看來王爺對咱們家湘雲挺好的。」

「湘雲這麼乖巧,王爺疼她是自然的。」

三人談笑間,廳外陡地傳來一陣聽起來虛弱無力,其實卻費盡力氣的高喊聲,「湘雲,我的好妹妹,是你回來了嗎?」

循聲望去,守在廳外的黑虎擋住了一名年紀看來比御風揚小一點,身高中等,卻已略顯發福的男人。

「你誰呀,竟敢在溫府擋本少爺去路!」男子正不快的叫囂。

瓶湘雲狐疑的看向舅父母,只見溫老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溫夫人則是眉心微蹙,最後還是溫夫人出聲,「湘雲,他是你哥哥溫天樂,你舅父唯一的兒子,你不認得了嗎?」

溫老爺怒斥,「你說什麼傻話,湘雲失憶了,當然不會認得!」

舅父突然動怒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是舅父的兒子,自然也不能亂擋人。

她讓小春去向黑虎說明,孰料黑虎放人,溫天樂就像從籠中被釋放的大犬朝她衝來,冷不防地緊緊的抱住她。

「湘雲,我的好妹妹,哥哥想死你了!」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還沒等黑虎來解救她,溫老爺已先朝他後腦轟上一掌,怒氣沖沖的吼道:「畜生!放開湘雲!」

驚魂未定的她瞠目結舌,從未想過溫和的舅父也有這麼疾言厲色的一面。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1:47

第七章

經過溫老爺私下質問,溫天樂大方承認是他派人去王府請瓶湘雲回來。

他理直氣壯的說,她嫁去一段日子,也該回家探望舅父舅母,況且舅母是真生病,他知道舅母想念她,才會自作主張請她回府一趟。

證實心中猜測,溫老爺更氣兒子,而心中也更加憂慮,就怕瓶湘雲想起些難過的事……

瓶湘雲雖不知溫家父子的私下談話,用刪去法卻也猜得出是溫天樂派人去王府,不過,她總覺這個溫天樂有些怪異,同樣是關心,舅父舅母的關心,讓她倍感溫暖,可他的關心卻令她覺得不舒服,那失控的情感,再讓人不敢恭維。

「夫人,奴婢總覺得表少爺對你……,怪怪的。」

連小春也這麼說,要不是黑虎守著,她想,他定會一直來騷擾她。

夜深,大伙皆巳睡下,她睡的房間又大又舒服,她卻反而睡不著,思緒翻騰。

舅母的病雖不嚴重,但一來這是她嫁人後頭一次回娘家,若連住一宿都沒就折返,未免太不近人情,再者,她也想多住兩日,明瓶湘雲自殺的真正原因,署光已現,她得抓住這光順勢下去。

她下床倚在窗邊,見外頭明月高掛,一股相思湧上心頭。

才留下的第一晚,她就思念起王爺,不知現下他回府沒,吃飯否?還有御暄,知道她要回溫家,他馬上想跟來,可礙於種種因素無法讓他同行,他還啼哭一陣。

她人雖在溫家,可心頭卻極掛念王府,畢竟她一來到天祐皇朝就是直接住在攝政王府的,在她心中,攝政王府巳是她真正的家。

「什麼人?」外頭留守的侍衛突然出聲喝道。

「是本少爺!」溫天樂的聲音響起。「怎麼?本少爺在自己家裡走動也不成?真是反了!」

「溫少爺,夫人巳經睡下,請你勿要打擾!」許是黑虎有下令要特別注意溫天樂,侍衛們的態度頗強硬。

「勿要打擾?我打擾誰了,打從湘雲妹妹回來就不讓我和她說句話,是把本少爺當賊防了嗎?這兒可是溫家,不是你們王爺府!」溫天樂似乎有些醉意,有些大舌頭,吵吵嚷嚷的。

「溫少爺,請你離開!」

「我偏不!湘雲、湘雲,哥哥來看你了……」溫天樂叫嚷著,旋即像被人摀住嘴似的,只能發出鳴鳴聲。

她猜,他肯定是被侍衛強硬驅離了,本不想搭理,但腦內靈光一閃,這不正是她調的最佳機會?白天有黑虎親自保護,這個溫天樂別說靠近她,一看到黑虎他就連一聲也不敢吭,再者,從聲音聽來他有點醉意,喝醉之人心防弱,也許再能讓她打探出一二。

趁鳴鳴聲還沒消失,她忙不迭拉開房門,所見情景如她臆測那般,兩名侍衛捂著溫天樂的嘴,正強硬將他架離。

「慢著。」款步走出房外,她出聲阻止,「不許無禮,快放開表少爺。」

「是,夫人。」

侍衛一鬆手,溫天樂馬上對他們低咒了聲,旋即又要衝向她,有過前車之鑒,暴沖的大豬馬上被侍衛架住。

「放開我!」溫天樂不滿的咆哮著。

瓶湘雲慢步走來,壓下心頭的厭惡,輕聲對他說:「哥,你難道忘了妹妹我有哮喘,你這麼橫衝直撞,要是嚇到我害我發病,你不難過嗎?」

「喔。」溫天樂盯著她看了片刻,彷彿是看陌生人一般,旋即愣愣點頭,「哥慢,哥哥不會再嚇著你,你先讓他們放開我。」

「放開我表哥吧。」她對侍衛說,但侍衛似乎擔心他會傷害她,遲疑著。

「你們放心,本少爺可是你們夫人的哥哥,我能對我妹妹怎麼了?我不過就是太久沒看到她,太過激動才會……衝去抱她嚇著她。」溫天樂抬高下巴,高傲的道:「我可是溫家染坊的當家,佑安縣鼎鼎大名的溫老闆,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難道會害自個兒的妹妹不成!」

聽了他大言不慚的話語,加上瓶湘雲使眼色,侍衛終於放開他。

-被放開,他馬上上前拉住她的手。「湘雲,自你出嫁後,哥哥天天都在想你,我還大病了一場,先前才沒隨爹娘去王府看你。」

溫天樂聲聲苦地訴說,她卻覺得他是惺惺作態。

現在想想事情真是有些蹊蹺,之前舅父舅母去探望她時完全沒提到他。

溫家就只有這個獨生子,理當如同她親哥哥,她失憶,舅父舅母應當會告訴她家裡還有個親人,可如今全無提及,怎不教人費疑猜。

最怪異的是,白天見他抱她,舅父還大發雷霆,怒罵他是畜生,事後舅父雖解釋那是一時情急才脫口誤罵了難聽的話,可她還是覺得舅父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頗有不滿。

「湘雲,娘說你失憶,這是真的嗎?」背對著侍衛,他直盯著她,眉一挑,眼神突然露出令她不喜的曖昧。

她拔開他的手,「哥,我是真失憶了,以前的事我全不記得。」她看他一眼,「我也忘了你,你可別生我的氣。」

「怎麼會呢,哥哥向來最疼你了。」他試圖再握她的手,她卻巧妙的躲開。

「哥哥,這麼晚了,你不回染坊,嫂嫂不會生氣嗎?」

她這一趟回來,才對溫家有更多瞭解。

溫家染坊在佑安縣是數一數二的,舅父年紀大後將染坊交給溫天樂全權管理,為了就近工作,溫天樂在染坊那邊蓋了新屋,他與妻妾兒女住那邊,溫家舊宅就只有二老和些照應的丫鬟及老奴僕。

「我來看我妹妹,她生什麼氣!」溫天樂哼了聲,瞅著她,彷彿對她失憶一事仍半信半疑,套話般的問:「湘雲,你記得你嫂嫂還有雀兒嗎?」

她搖頭,「是舅母跟我說你跟嫂嫂們住在染訪的。」她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雀兒是誰?」

被反問,他突然一愣。躊躇片刻後才幹笑道:「你真忘了雀兒?她以前是你的貼身丫鬟,現在是……我的偏房。」

心口一突,古代少爺對家裡丫鬟下手,其實也不是太少見的事,可為何她一聽到這事,就直覺其中定有蹊蹺?「既然雀兒是我以前的貼身丫鬟,那明日哥哥你帶她來見我吧,也許雀兒能幫助我恢復記憶。」

她一說,他就彷彿受了莫大驚嚇般連連櫃絕,「不行,雀兒她有孕在身,大夫說她身子不好,有小產現象,要多休息,不適合走動。」

「這樣啊。」他過大的反應,讓她心生疑竇,「那我過去看她,順便看看溫家染坊……」

她話未完,他便急著否決,「不,不可以!」

他情緒波動很大,更加印證她心頭的臆測,她想,雀兒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他才阻擋著不讓她見雀兒。

她佯裝生氣,嗔道:「哥哥,你方纔還說你疼我,是不是我嫁人後,你就當我是潑出去的水,更甚者,是把我當女兒賊在提防,所以才不讓我去溫家染坊?」

她突如其來的指控,讓他慌張的忙解釋,「呃,湘雲你忘了,大夫說過,染料也可能誘發哮喘,不是哥哥不讓你去,是從以前爹娘就不讓你去染坊。」

溫天樂心蟣uo楓罰芫?檬?蟺鈉肯嬖品路鴇淞爍鋈慫頻模輝儐褚鄖澳前閎崛蹺拗骷衷謁燈鴰襖詞敲凰移拍錟茄瓦捅迫說目癱。墑橇嫜覽蕕昧釗四巖哉屑塴

「是這樣?」

「當、當然是。」溫天樂陪笑道,「以前爹娘都不讓你去了,現在你可是攝政王夫人,倘若你去了染坊有個閃失,我們家人可擔待不起。」

雖然他說得冠冤堂皇,但她仍抱持壞疑,不知怎地,她還是認為雀兒是解開她心頭謎團的關鍵人物。

她還想多問他一些話,但黑虎突然前來,她看向黑虎旁邊,原來是留守的其中一名侍衛前去通報了……這些侍衛,還真是盡忠盡職。

「夫人,溫少爺他……」黑虎一來,兩眼便嚴厲的盯著溫天樂。

「沒事,我哥哥他只是和我說說話,敘舊一下。」她談然道。

「就是!我和我妹妹說個話而巳,你們……」對上黑虎冷厲的表情,溫天樂嚇得噤聲,接著就叫她快去休息,自己摸摸鼻子走人。「夫人,屬下失職,讓你受擾了。」

「不,沒事,真的沒事。」

「請夫人回房休息。」黑虎恭敬說完後,轉身對侍衛說:「你們也去休息,我親自留守。」

她想跟他說不用了,方纔她刻意在著雀兒的話題打轉時,原本想死纏她的溫天樂,很明顯心焦意亂地想離開,不讓她繼續追問雀兒的事,這樣看來,短時間內溫天樂躲她都來不及,應當不會再來纏她。

但念頭一轉,黑虎對王爺瀝膽忠肝,視王爺的命令為聖旨,方才神溫天樂這麼一亂,現下心由大概正為自己去小憩一會自責不已,即便回房恐怕也睡不著。

罷了,就讓他守吧,她心中直為王爺有這樣的部下感到萬分欣慰,不知她能否向王爺請求替黑虎加薪?前天回到溫家,見舅母身體狀況尚可,瓶湘雲已先差人給御風揚送信,告知他實情,但她只委婉說,是表哥一番孝心,見舅母思念她,才出此下策,未多提其他。且表示她並未因此想提前回攝政王府,仍照原訂計劃多住幾日,遂先知會他。

昨日傍晚她就巳收到他的回信,信中說若無其他事耽擱,今早他進宮一趟後,便會直接來佑安縣拜見她舅父舅母。

佑安縣臨近天恩城,若今日宮由無繁雜瑣事,她推測他日落前就能到達,一想到他要來,一早起床她就後開眼笑,不只小春,連舅父母都感受到她特別喜悅。

「湘雲,多吃點,要是讓王爺發現你回來一趟變瘦了,可會責怪我們二老的。」溫夫人幫她夾菜,打趣道。

「舅母,我哪瘦了,我還覺得我胖了。」瓶湘雲笑盈盈的,反幫二老夾菜,「舅父,舅母,你們才要多吃點。」

二老雖留在溫家舊宅,但那溫天樂似乎也不是沒盡孝,宅裡一切都應有盡有,只是二老年紀大,吃的方面就簡單了些,她回來的這兒日,溫天樂還待地外聘廚子來掌廚,大方供給一堆人馬吃食。昨兒個他大概以為事過境遷,她不會再提雀兒的事,中午便回來與他們同桌共食,未料,她刻意提起雀兒事,只見舅父舅母和溫天樂三人臉色瞬間大變,舅母雖極力想用笑容掩飾,但那笑真的比哭臉還苦上幾分,舅父則把話題轉開,明顯不願聊和雀兒有關的話題。而昨晚溫天樂就不敢回來,想必今日一定也……

「爹、娘。」才想著,一道拔高的細尖女聲從廳外傳來,只見溫家僕人低頭恭敬喊著,「少夫人。」

少夫人?那不就是溫天樂的妻子!

「爹、娘,唷,湘雲真的回來了。」個面容削瘦,身穿華服,斜眼看人的婦人突然做出副恭敬樣,「不,攝政王夫人,民婦直呼你名諱冒犯了你,還請攝政王夫人恕罪。」

「想必這位就是天樂哥的妻子,湘雲的嫂嫂。」見舅父母氣得全然沒有替她介紹的打算,瓶湘雲自己出聲。「都是自家人,不必見外,嫂嫂還是和以前樣叫我的名字,這樣也親切得多。」「唷,當了攝政王夫人就是不樣,挺會說話的。」想起往事,曹麗如實在沒辦法給瓶湘雲好臉色,加上以為現在的瓶湘雲還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攝政王也不在場,講話也就不客氣。

她淡瞥她眼,冷哼著,「我就說嘛,天樂怎麼突然想當孝子,這兩日老往舊宅跑!」

僕人為她遞上一副碗筷,恭請她入座,她一**坐下,盯著桌面幾盤菜,又是一陣嘲諷,「唷,這一整桌又是魚又是肉的,天樂對我們母子可就沒這麼大方過。」她冷瞧了瓶湘雲一眼,「還是攝政王夫人的面子大呀。」

瓶湘雲淡然一笑,並不作聲。

舅父舅母明顯不悅,但卻低頭自顧自吃飯,不吭一聲,瓶湘雲想,許是因為整個宅子的開銷,包括僕人薪資和三餐伙食全靠染坊收入,吃人嘴軟,即便再不悅,舅父舅母也不敢翻臉。

也幸虧她說要和舅父舅母說體己話,沒讓小春在這伺候,否則可要吵起來了。

曹麗如不客氣地舉著夾了塊雞肉吃。「我就沒夫人這麼好命,成口閒在家中,有丫鬟照料,有山珍海味可食,民婦的命苦呀,天未亮一張眼就得忙染坊的事,一直忙到天黑,累得腰都挺不直……夫人,民婦今日才來給你請安,你可別見怪!」

聽出她話裡的嘲丟,瓶湘雲卻仍不生氣,因為她說的不假。

她聽舅母說過嫂嫂的事,嫂嫂曹麗如原本是另一間小染坊老闆的女兒,平日也參與染坊事務,手腳利落,精明幹練,婚後染坊工作都是她在發落,溫天樂倒真閒得天天樂逍遙。

「嫂嫂說哪兒的話,我這不天天閒著等你來。」她自嘲著,反倒令曹麗如一時啞口無言。

「嫂嫂,你多吃點,染坊的工作挺勞累的,吃飽才有力氣工作。」她慇勤的為曹麗如夾菜。

曹麗如狐疑的看她一眼,最後還是順她的話,嚷著,「是累呀,這一大家子的人光吃不做事,有誰知道我的辛苦。」

「怎會沒人知道你的辛苦?這溫家染訪是舅父和舅母打拚起來的,他們在染坊從年輕做到老,也是和你一樣天天勞累著,個中辛勞,他們最能體會。」

一番話,又將曹麗如堵得詞窮。

瓶湘雲再度替她夾菜,「若沒有舅父母,哪來今日的溫家染坊。」見曹麗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瓶湘雲忙不迭堆笑道:「當然,也需要有像嫂嫂這麼勤快精明的媳婦,才能扛下溫家染坊的重任。」

她並不想讓曹麗如下不了台,對她又褒又眨,是想讓曹麗如能飲水思源,也讓她知道她的辛勞眾人皆知,希望她心喜之畬,能善待舅父母。

桌上的三人皆錯愕的看著她,舅父舅母錯愕之餘,對她為他們說話也很感動,曹麗如則是不改愛從鼻孔噴氣的習慣,哼聲道:「唷,湘雲失憶後,像變了個人似的,這麼會說話,以前可是連個聲都不吭,多說她兩句,她就委屈掉淚呢。」說著,她挺直腰桿,有些得意,「不過她說的倒是實話,溫家要不是有我這個媳婦,那染坊早倒了。」

「嫂嫂,你可得多費點心多擔待點,畢竟以後這溫家染訪,是要傳給喜子的。」溫家長孫喜子,就是曹麗如的兒子。

「當然是要傳給喜子,誰都別想搶!」

「那是自然。」

-聽瓶湘雲這麼說,又感受到她釋出的善意,彷彿和她站在同一陣線般,曹麗如對她的態度和善了些。

「想到湘雲撞到頭失憶,腦子沒撞壞,反倒靈光多了,要早知道的話,我就扮黑臉抓你去撞牆,省得你傻乎乎的被天樂……」

曹麗如話說到一半,溫老爺突然重咳出聲打斷她,「麗如,這都中午了,你不回去看看喜子兄妹倆吃飯沒?」

溫老爺嚴厲的看了曹麗如一眼,原本盛氣凌人的曹麗如,竟乖乖噤聲。「也是,我該回去瞧瞧。」

順著公公的話接腔,曹麗如忽地起身,「那個新請的廚子就愛偷懶,我若不在,他就隨便丟兩個菜打發,我得回去盯著。」

她看向瓶湘雲,突地揚起笑說:「湘雲,哦,不,攝政王夫人……」

她打斷曹麗如的話,「嫂嫂,都是自家人,你還是叫我湘雲就好。」

「就是!我們可是一家人呢。」曹麗如走到她身邊,慇勤的握著她的手,「湘雲,你這麼瘦可要多吃點,嫂嫂得回去工作,晚點我再來看你。」

瓶湘雲起身,微笑道:「嫂嫂,你辛苦了,慢走。」

曹麗如笑得更歡,「我走了,你坐,慢慢吃。」

曹麗如離開後,溫老爺乾笑道:「湘雲,讓你看笑話了。」

「湘雲,多虧有你替我們二老出面。」溫夫人感概道:「這麗如自從接手染坊後,就沒給我們好臉色看。」

瓶湘雲輕握舅母的手,心疼不巳,「舅母,我相信嫂嫂以後不會了。」

「真是多虧有你,方纔她還笑咧著嘴,我可不知有多久時日沒見她笑過,每回來總板著一張臉……」

「別和湘雲說那些廢話,快吃飯,說不定等會王爺就來了。」舅父傕促的話,讓她陡地想起御風揚今日會到一事。

方才太專心應付曹麗如,一時竟忘了這麼大的事!「湘雲,吃,多吃點。」溫夫人替她夾菜。

她也為舅母夾菜,「舅母,你也多吃點。」

一家和樂融融的,可她心頭卻還想著方才舅父打斷曹麗如話語的情景,曹麗如那句未說完的話--「省得你傻乎乎的被天樂……」絕對藏著什麼玄機,可惜曹麗如並未說全。

不過無妨,現下曹麗如視她為自己人,只要在她身上多下點功去,或許就能打探出來。

吃完飯,喝過藥後,瓶湘雲正想小憩一會,等王爺到來才有精力陪他,未料,外頭突然一陣鬧烘烘的,聽了黑虎明後告知的詳情,她突然有股啼笑皆非的感覺。

她才想著中午餐桌上那場戲,應當會讓曹麗如覺得她是自己人,沒想到曹麗如馬上以行動力挺。

許是宅由僕人告知曹麗如今日王爺要來,才一會兒功去,她便差人在溫府外頭張燈結綵的,宛若召告天下似的,竭力歡迎攝政王駕臨。

風揚定不喜歡這種招搖場面,再者,她只是單純回娘家探望二老,不必弄得人盡皆知。

她讓黑虎去告訴曹麗如不要弄這些招搖場面,沒想到她反當她是在客氣。

原先讓黑虎去應付,就是不想在短時間內和曹麗如打第二次照面,孰料,巳將她當自己人的曹麗如不請自來,大刺刺的推門進入她房內。

「湘雲,你也真是的,王爺要來這事你怎沒跟我提,我剛走得匆忙,也忘了問。」曹麗如自己倒了水喝,「還好下人有跟我說,我才能把場面給弄得熱熱鬧鬧的。」

「嫂嫂,真的不需要這樣。」

「什麼不需要,你是溫家人,攝政王要來夫人的娘家探訪,我們溫家多有面子。」曹麗如還刻意壓低聲說:「再說了,溫家礬上攝政王這層關係,那染坊生意只會更好。」

瓶湘雲啼笑皆非,說到底,還是看在銀兩的面子上,不過曹麗如倒也算坦然。「不只這樣,我這兒只是小場面,我來之前去通知了縣令,這會兒,縣令應該巳經動員佑安縣城所有百姓,在街上列隊等著歡迎王爺了。」

聞言,瓶湘雲倒抽了一口氣,暗叫糟糕,這下可好,她家嫂子搞出這套,她要拿什麼臉去面對不喜歡張揚的王爺?

「湘雲,你還發什麼愣,快梳妝打扮一下,等會兒王爺一到,你就和他一起坐到縣令準備的馬車上,接受百姓的熱烈歡呼,嘖嘖,嫂嫂我真是羨慕你,嫁給王爺多風光,不像我……欸,不提了,快點快點,要不會來不及!」

曹麗如推著她到梳妝台前,吃喝小春快幫忙打扮,她則急煎煎地又跑到外頭,看看那些敲鑼打鼓的有沒有用心在排練。

外頭敲鑼打鼓聲不絕於耳,小春乾笑道:「夫人,怎麼弄得這麼熱鬧,像過新年似的?」

瓶湘雲哭笑不得,手輕按額際,頭好像有點痛了。

在黑虎護衛下,瓶湘雲乘轎來到街上,她早巳讓一名侍衛去縣城外守著,等王爺一來就先知會他一聲,免得他突然看到此等話大場面,心頭不悅,頓生怒火。

她勸不動嫂嫂,自然也說服不了縣令收起這番大陣仗,雖說可以搬出攝政王夫人的名頭來壓人,但她不喜歡,也只能任他們去做了。

原先她還指望是否有別條路能讓御風揚繡路來溫府,可借佑安縣城說大不大,從城門到溫府的唯一一條路,就是縣令讓百姓來道歡迎的這條街。

她想,既然不可逆,那就順之,正好也可藉此機會讓風揚展現親民的一面,他本身個性自是不親民,但只是坐往馬車上對百姓微微笑揮揮手,應該不難才是。

她不是想幫溫家染坊,這麼做純粹只是希望自己的夫君不再只是謠傳中鐵面強硬,不講人情的攝政王,若他能在百姓面前展露親和的一面,那些對他帶有攻訐意味的謠言,便不攻自破。

她本打算直接到城外與御風揚會合,告訴他她的想法,夫妻倆再一同乘馬車,和來道歡迎的百姓揮手致意,但剛到城門附近,前方就鬧烘烘的,百姓拍手歡迎聲不絕。

心由正猜測著,,黑虎巳在轎外稟報,「夫人,王爺巳經到了。」

聞言,她掀開轎簾,只見前方黑壓壓的團,除了街道兩旁的百姓,還有縣令正帶著一群親信和佑安縣一些富豪們竭誠恭迎著,當然,其中最響亮的就是她嫂嫂曹麗如的聲音,怕御風揚貴人多忘事認不得她,她正在和他自我介紹攀著親。

沒聽見御風揚的發怒聲,她正暗吁口氣,才下轎往御風揚走去,一旁的黑虎突然大喝,「保護王爺和夫人!」

只見黑虎抽來侍衛的刀,往一旁客棧的二樓窗口射去,她反射性抬頭往上看,就見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正拉弓對準人群中的御風揚,黑虎那刀射去,正好打掉他射出的筋,黑虎躍上屋簷跳進二樓欲抓人,但那蒙面黑衣人反倒往下跳,想趁侍衛和捕快顧著保護官員,百姓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之際逃脫……

他跳下時蒙面的黑布突然滑落,雖他很快就拉好,但他就落在瓶湘雲面前不遠處,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臉,似察覺她的目光,原想離開的黑衣人突然撲向她,他從一名侍衛手上搶過刀,雖有侍衛擋著,但他功夫了得,五、六個侍衛壓根不是他的對手,她驚恐的後退……

現場一片混亂,尖叫聲和小孩的哭聲此起彼落,她看到一個小孩被推擠得踉蹌,擋在蒙面黑衣人前方,蒙面黑衣人舉刀就要砍下,瓶湘雲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奔上前一把將嚇呆了的孩子扯開,她不能讓無辜的百姓受傷。

眼睜睜的看著他手中的刀朝她而來,她嚇得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就在驚險時刻,一道高大的身影飛掠前來,一腳踢落黑衣人手中的刀,又一個旋踢,踢中他的胸瞠。

「風揚……」見來人是他,她下意識地呼喊他的名。

見她面色雪白似乎快暈倒,他分心想抱她,就在這時踉蹌幾步的黑衣人趁機想從背後襲擊他,見狀她馬上瞠目大喊著。「風揚,小心!」

在黑衣人險些打由他背後之際,黑虎及時擋下了黑衣人的攻擊。

御風揚伸手抱住她,焦急的問:「湘雲,你沒受傷吧?」

「沒有,你呢?」她虛弱的問,這才後悔自己的魯莽,怕得顫抖。

「我沒事。」他緊摟著她,目光看向被打倒在地,被十多名侍衛拿刀壓制住的蒙面黑衣人。「黑虎,扯掉他蒙面的黑布,本王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刺殺本王!」

「是!」

黑虎才要上前,那蒙面黑衣人突將手往自己臉上貼去,他掌心中似握有什麼,驀地只見黑布迅速消融,旋即他就臉部扭曲、痛苦大叫,她定楮一看,對方瞬間毀容,面目全非。

她下意識地捂著臉,驚恐得大叫了聲,旋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湘雲、湘雲!」御風揚抱起她,命侍衛駕馬車過來,一路疾駛回溫府。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2:03

第八章

瓶湘雲醒後,想起那蒙面黑衣人自毀容貌的情景,仍心有畬悸。

「這人肯定對主子非常忠心。」神情恍惚的她喃喃道,「要不,他怎會做出這種事……」

御風揚坐在床邊,摟著她,不捨的道:「別想那些,養好身子要緊。」揪出幕後主使者是必要之事,但她的身子更重要,還好這回有劉大夫同行,且她天天喝藥,病情控制得宜,當時哮喘發作得並不太嚴重,倒是被嚴重驚嚇。

「那個蒙面黑衣人呢?」她心急的問,這事攸關他的安危,她怎能不想。

他看她一眼不想和她談論,但她突然坐直身,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你看,我好得很。」她輕握著他的手,用撒嬌的語氣說:「風揚,你告訴我嘛,我不怕了,真的,而且我很替你擔心,萬一又有人來行刺。

拗不過她,他拍拍她的手,苦笑,眼底充滿溺愛道:「好,我告訴你。」他摟著她,讓甫轉醒的她靠在他胸瞠上,把前一刻黑虎回報的消息,轉述給她聽。

「那個蒙面人自毀容貌之後便咬舌自盡了,顯然早做了準備,計劃失敗就立刻斷絕所有可的蛛絲馬跡。」

她掩嘴驚呼,「又毀容,又咬舌自盡……」她忽地問:「他站的地方是客棧的二樓吧?客棧的人不認得他?」

「拜本王所賜,本王來之前縣令巳下令客棧二樓不許有人進入,就是怕有人居高臨下,圖謀刺殺本王。」他自我解嘲,「客棧的人壓根不知有人闖進二樓,不過可以確定他不是樓下用餐的客人「我瞧他武功極高,要無聲無息進人二樓也不是難事……」

他認同的點頭。

「風揚,你有沒有猜到幕後主使者可能是誰?」仰望他,她眼底透露擔憂。輕撫她的臉。

他面露歉意,搖頭,「別多想,這事交給官府去。」他搖頭的原因是,他自知自己作風強硬,得罪的高官貴胄不計其數,要猜測蒙面黑衣人是受何人指使,猶如大海撈針。

因為他,害她一同陷入危險,還好最後他趕得及護住她,沒讓她受傷,要不,自責再多也柱然。

「可是兇手都巳經死了,連面容都毀了,要談何容易……」她喃喃低語,突然腦海由閃過張臉孔,立刻驚呼,「風揚,快,給我紙筆!」

見她一副突有所悟的模樣,他不明所以的問:「做什麼?」

她情緒激動的說:「我有看到那兇手的臉,他從客棧二樓跳下時,蒙面的黑布滑了下來,雖然他很快就拉好,但我看到了。」她著,「我嚇糊塗了,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快點給我紙筆,趁我印象還清晰時趕緊把他的臉畫下來,也許對追幕後主使者會有點幫助。」

「我相信一定會有幫助!」

她所言之事令人振奮,他速速喚人取來紙筆,擔心她太累,他還陪在一旁為她遞茶水,夫妻恩愛之情顯露無遺,溫家舅父母來到房門口前看到,樂呵呵地笑著走開,端茶水點心的溫家丫鬟也羞笑離開……

不一會兒的功夫,溫家上上下下皆知王爺疼愛夫人,非但親守床邊等她醒來,還貼心陪畫,好夫君的形象從溫家一路傳諞佑安縣城大街小巷。

瓶湘雲繪出兇手畫像後,案情立即水落石出,因畫中人正是前縣令高雲的義子高達,佑安縣城內大部分的人都認識,現任縣令王詠立即下令逮捕正欲舉家搬離佑安縣的高雲。

被逮後,高雲不發一語,不承認不喊冤,即便用刑也還是不吐實。

在白天那場混亂中躲得比誰都快、險被摘掉烏紗幅的王詠只好硬著頭皮向攝政王求助。

擔心夜長夢多,也為了早點出真相,不讓瓶湘雲與他一同身陷危機中,御風揚連夜升堂審案。

被柙到公堂的高雲一看到攝政王親審,起初嚇得腿軟跪地,隨後興許想到自己老命休矣,便一副豁出去的神態,坦誠不諱道:「沒錯,主謀就是我!」

御風揚厲瞪著堂下之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大膽高雲,為何要派你義子刺殺本王?」

高雲冷笑了聲,隨即臉色一變,氣憤不平地控訴了老半天,一吐積壓在心中許久的怨氣。

聽了高雲一長串的控訴後,御風揚終於想起來,大約三年前,佑安縣臨海堤防潰堤,海水倒灌,當時百姓死傷近千人,朝廷撥了十萬兩銀築堤,可高雲竟私吞款項,派人隨便做一做草率交差了事,來年,海水又倒灌,百姓再度死傷無敵,但高雲非但無反省之心,還食髓知味,想讓朝廷再撥款下來。

當時,他覺得這是攸關百姓性命之事,定要嚴加審,遂親自帶著幾名在水利築堤上見長的官員親赴佑安勘察。

看到不堪一擊的堤防,眾官員皆搖頭歎氣,口徑一致,皆稱工程偷工減料太嚴重,才會導致完工不到一年的堤防再度潰堤。

當下,他立刻下令嚴此事,發現貪污者不只高雲一人,牽涉縣中的高官竟有數十人之多,當時,他向皇上主張這事要嚴懲不得輕饒,許是先一步得知消息,高雲為保烏紗帽,短短幾天內補回六萬兩銀,並保證剩餘不足的金額日後會再補全。

他沒收了那六萬兩銀,挪作修築堤防的費用,念高雲有悔意,只請皇上罷了他縣令一職,未取他項上人頭,御風揚自認巳對他做了最大寬容,未料,他竟因此事對他懷恨至今!「御風揚,你以為你可以一輩子操控皇上,當幕後君王?哼,皇上巳不再是幼主,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事事聽從你這個攝政王的意見。」

「大、大膽高雲!」站在一旁的王詠戳指怒目,大喝著。「來人,掌嘴!」

御風揚並未阻擋,雖眼裡燃著怒火,可理智並未喪失,一個前縣令在繳出了六萬兩銀後沒傾家蕩產,反而還能坐擁大宅,更膽敢在他面前說這些大不敬之語,若不是豁出去命不要了,就是……背後有人撐腰。

當初的貪污事件因太后極力阻止,並未真正到最上層,而若依他掌握的證據再下去,那個最上層的人,應當就是胡丞相。

他知道朝中最不滿他掌權的就是胡丞相,近年來,胡丞相更極力煽動太后和皇上無須事事聽從他的意見。

-直以來,他盡心盡力輔佐皇上,未曾有篡位野心,且如今皇上巳成年,本就該親理朝政,他至今猶殷切插手處理國事,只是不放心胡丞相這等虎狼之輩。

只可惜太后和皇上近年來頗倚重胡丞相,由太后包庇胡丞相貪污事,足見她有多看重胡丞相,他若想拔除對方,恐非易事。

「王詠,你膽敢再對我用刑!」原氣得咬牙切齒的高雲陡地嗤之以鼻,「等著瞧,像你這種貪生怕死之輩,不出兩日,這攝政王定會摘取你的項上人頭,若是不然,我復職之時也會……」察覺自己不小心說溜嘴,高雲立即噤聲。

「你復職之時?」聽他的口氣,御風揚更加確定他背後有高官撐腰。

在朝中,能讓死棋復活的,除了太后、皇上以及他之外,大概就屬胡丞相有此等能耐。

太后和皇上自然不會為一個貪污的小官背書,會積極這麼做的,當然就是一心想扳倒他的胡丞相,他極需有自己的勢力,大自重臣小至縣令,自己人越多越好。

這事自然不能點破,只是這高雲沉不住氣,三兩句話就露底。

他猜測,這會胡丞相定已得知高雲派義子刺殺他一事失敗,這個無法無天的高雲竟天真的以為胡丞相會極力護住他的狗命?「高雲,你若真想復職,就去求閻羅王吧!」御風揚厲瞪他,驚堂木一拍,喝道:「讓他畫押,即刻行刑,拖出去斬了!」

高雲一聽,愕然的看著他,直到手被拉著畫押,他才驚覺自己老命真的要不保了!

「不,我不畫押,我……我剛才說的都是胡謅的!不是我派高、高達去刺殺王爺……」他癱軟跪地,懼悔自己為了吐一口怨氣,逞一時之炔,將真相全盤托出,見攝政王真要斬了他,嚇得語無倫次,拚命叩頭求饒,「王爺,饒命啊,我真沒讓高達暗殺你,你不能未審先判,給、再多給我兩天時間……不,多給我兩天……」

「未審先判?那本王此刻坐在公堂之上是為何?」御風揚冷冷道:「多給你兩日,兩日後便能不死?」

「對、對……不、不,總、總是要調清楚,不能冤柱我……」

「調清楚?還有本王沒調清楚的內幕?」御風揚怒道:「高雲,你派人行刺本王,可知你犯的是滔天死罪,即便皇上也無法說情,你還指望誰幫你出面?誰會笨得和必死無疑的人沾上邊,本王想,你心由認定會保你之人,此刻對你應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你、你再給我多、多兩日的時間……」

說白讓他死得瞑目點,御風揚鐵面無情的拍落驚堂木,斬令牌騰空而墜的同時,他厲喝了聲,「斬!」

見斬令牌落在眼前,事情巳無轉回餘地,高雲頹喪的幾乎癱倒在地,兩眼空洞茫然,直到兩名衙役欲架走他,他才突然發病似的大笑--「御風揚,你會有報應的……不,你早就得到報應了!哈哈哈,從你迎娶瓶湘雲那一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聞言,他立即拍桌起身,「等等,放開他!」

-聽他提到妻子,御風揚急急來到他面前,怒問:「你方才說的話是何意?」

似乎嗅到一絲苟話希望,在生命攸關之際的高雲可學乖了,他沉住氣,拿這當交換條件,「你、你收回斬令,我便告訴你。」

御風揚厲瞪他,陡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說!」

「我、我不說。」橫豎是死,高雲拿命一搏,賭上一賭,「除非你答應我……」

御風揚鬆開手,高雲以為他答應自己提的交換條件了,正暗吁口氣,未料,御風揚只是冷冷下令,「拖出去斬了!」

他御風揚向來最討厭,也絕不容許別人跟他討價還價。

「是。」

愕然的看看御風揚,被架離前,高雲突然又發瘋的大喊,「御風揚,你以為你這個攝政王當得很威風嗎?你早就淪為群臣間茶餘飯後的笑柄!因為你娶到一個……」

御風揚背對著門,肅著一張臉,見高雲一直在胡言亂語,王詠立即用眼神示意,衙役馬上拿東西塞住高雲的嘴,免得他胡謅惹惱攝政王,連帶讓他也遭殃。

連夜審判處決高雲後,御風揚的心情便十分紛亂,倒不是因為斬了高雲的緣故,不管胡丞相保不保高雲,他都會判斬立決,一來嚇阻其他想暗殺他之人,讓其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他也要讓胡丞相知道,即便是他胡丞相力保之人,他御風揚也照斬不誤!

照理,斬了一名胡黨之人,他該欣喜才是,可非但沒有,心口反倒沉甸甸的,他知道心頭那紛亂情緒源自高雲說的話--「從你迎娶瓶湘雲那一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早就淪為群臣間茶餘飯後的笑柄,因為你娶到一個……」

高雲言下之意是他娶了湘雲,便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兩手背在身後,屏退侍衛,他獨自一人在溫家大室外低頭踱步,冷靜思考,當初皇上指婚,他沒多考慮便答應,原因之一是,他娶誰都無所調,既然皇上好意指婚,他領旨便是,另個原因是他在朝中聽到些耳語,說皇上擔心他為了擴張勢力,會在王公貴族中挑一選名未出閣的千金當繼室,以便結成更龐大的勢力,所以皇上才會先下手為強,挑一名才貌兼備的平民賜婚,為了強除皇上心頭疑慮,他更是得答應婚事。

他猜想是自己向來給人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傲慢印象,所以那些愛嚼舌根的高官大臣,才會視他娶了一名平民女為大笑話,加上湘雲又有哮喘……所謂的「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應當是這樣吧?

嘴角上揚,他輕笑了聲,若真如此那些無用的高官大臣也太小覷他了,他對不在意自己娶的是貴族千金或是平民之女,他娶到湘雲,宛若拾得珍寶,他們兩人情深恩愛,這就夠了!他也真是,一個前縣令在臨死前的胡言亂語也能擾他心頭悶亂……欸,只能說他太愛湘雲,太在乎和她有關的一切。

想通了,心頭豁然開朗,他正打算進去陪嬌妻,抬頭,瞥見溫家大門,腦內陡地浮現迎親當天的畫面,憶及迎親日,自然又聯想到她在喜轎內自殺一事……

心一突,他腳步頓住,這個謎團至今未解,當她服毒自殺一事沒對外公佈,也未通知溫家二老,先前他們到王府探望湘雲時,他忙著國事未多招呼他們,這回他親自來溫家,二老自是歡迎,也對他們夫妻恩愛感到無比欣慰,只是他總覺得有時他們似乎害怕和他打照面,有點刻意躲避,起初他以為是他神情太嚴肅,加上攝政王的身份令他們畏懼,但現下細想,會不會是有什麼隱情怕他追問,是以能避就避?正當心中揣測之際,突覺有人靠近,他大聲喝道:「誰!」

他一喊,一直守在門裡不敢真離去的黑虎立即拔刀衝出,只聽見小春的尖叫聲從前方傳來。

御風揚定楮細看,眼前兩個用花布包頭蒙面的,一個是小春,另一個是……「湘雲?」

他蹙眉看著拉下黑布露出臉的妻子。

「夫人。」見是她,黑虎忙不迭收回指向她們的刀,並退至主子身後。

「王爺。」小春心虛的低著頭。

「這麼了,你們怎會……從外頭回來?」御風揚內心有些狐疑,但更多的是驚惶和擔心,這麼了她們主僕兩竟在外遊蕩,尤莫今他夜更高雲,萬一高雲有其他同夥,讓他們撞見她在外頭,豈不見猶心喜的將她抓了要挾他!

他回頭怒責,「黑虎,我不是命你派人嚴守屋裡屋外?」夜審高雲時他讓黑虎跟隨,其畬的侍衛全在溫家留守,沒想到他的妻子居然還能溜出去。

「是屬下失職。」

「不關黑虎的事,是我……」瓶湘雲一副難為情樣,語聲頓了頓,和他交換了個眼神。

會意後,他立刻下令,「你們兩個先下去!」

「是。」

黑虎和小春退開一些距離後,他轉而盯向她。「沒其他人在,你可以說了。」

見他板起臉,真生氣了,她緩緩走到他身邊,低頭裝成可憐的小媳婦樣。「風揚,對不起嘛,別生氣,我、我是因為擔心你,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所以才偷溜出去……」她低著頭,一是裝可憐博他同情,二是怕他瞧出她的心虛。

「偷溜?」

「嗯,我讓小春先在房裡房外進進出出,來回十幾次,想看守門的侍衛大概也眼花了,我才穿上小春的衣服,快速走出房間,然後從後邊圍牆的一個小洞偷溜出去,小春過了一會才又出來,侍衛可能被繞暈了,也沒發現。」她據實以告。

「沒想到本王的妻子頗有當賊的小聰明。」他譏諷著。

她輕捶他一下,「我是不想為難侍衛,他們那麼辛苦地守著。」

侍衛辛苦守著的原因你該知道,為什麼還要做出冒險之事?」他既生氣又擔心。

「我……」她突然輕喟了聲,眼神黯下,似乏力無法多言,只低聲道:「風揚,對不起,我不該擅自出門,惹你生氣。見狀,他心揪了下,「湘雲,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她虛弱一笑。

「沒事就好,是不是累了?」見她臉色不太好,他摟著她,關心的問。

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的點頭。

「很晚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臨進門前,想起方纔她和小春回來時,走的並不是衙門的方向,他心頭略起疑,扶著她進人大門後,他隨口問:「你去衙門找我嗎?」

「嗯。」

「怎不讓人通知,我若知道你去,就能送你回來。」

「我……我不想打擾你審案。」她頓下腳步,突然想起地問:「案情審得如何?真是前縣令高雲指使?」

「你不是去了?」他漫不經心道。

「我……」她眼神閃燦了下,馬上低下頭,「我自覺貿然前去不太好,便和小春早早折返,只是我們回程時好像迷路了,繞了老半天才繞回來。

「原來是這樣。」他淡然道。

他的小妻子很聰明,很會編理由,只是遇上他這個經歷過各種風浪的攝政王,想瞞他?還早!

姑且不管她為何偷溜出門,還編理由騙他,現下她看來是真的累了,且他相信她不會做出真令他生氣之事,還是讓她先休息,明日她若想說便說,不想說,他也不會逼她。

夜裡,才睡下沒多久的瓶湘雲作了惡夢驚醒,張眼見到身邊睡沉的夫君,驚悸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伸手揩抹額際滲出的冷汗,因為不想吵醒他,雖巳全無睡意,她還是靜靜躺著,凝視著他剛毅的側臉,想著稍早前發生的事。

其實她騙了他,她壓根不是去找他,只是當時她有些恍惚,也真累了,加上心頭積壓了些事,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只好暫時欺瞞他。

白天瓶湘雲趁曹麗如和其他人專心準備迎接御風揚之際,讓兩名侍衛陪著小春直奔溫家染坊,以她的名義送吃食給前丫鬟,也就是溫天樂的小妾雀兒,並假藉探訪之名,讓小春幫她約雀兒出來。

小春不知內幕,只以為她是想藉著和雀兒聊天,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瓶湘雲想,她若光明正大去,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也未必見得著雀兒,趁染坊主人不在,私下邀約也許能成功。

這事她不想張揚,也叮喔過小春,不可以將邀約之事說出,若真和溫天樂去婦打了照面,只需說她念雀兒大腹便便,給雀兒送些吃食。

曹麗如想巴結攝政王這個妹婿,一知道御風揚要來便忙得團團轉,死守街上就怕錯過迎接攝政王的第一時間,可奇怪的是,小春發現溫天樂的態度竟和妻子大相謠庭,他非但不迎接,還在染坊喝得大醉,小春到染坊時,正巧碰見有幾個酒肉朋友將他接走。

小春原以為兩個主人都不在,沒人能阻擋,可順利見到雀兒,但染坊那邊的管家卻推說雀兒身體不適,不宜見客,他代為收禮轉送即可,還好小春機伶,臉一沉,端出攝政王夫人的名義,堅持要親送,那管家才放行。

這一見到不得了,那雀兒被關在柴房,簡直是被虐待軟禁,雖身懷六甲卻比小春還瘦弱,知道小春來意,宛若終於找到救星一般,委屈得直哭。

小春哄慰她,告知瓶湘雲想約她見面一事,可雀兒說她根本無法自由進出,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雀兒告訴她,她每晚會在洗衣僕人的監視下一起到河邊幫忙洗衣服,哭著說無論如何都要見瓶湘雲……

因為高達刺殺御風揚時瓶湘雲在混亂中昏倒,小春一直到晚上才有機會告訴她這事,她想了想,只有趁御風揚去夜審高雲時,她才有機會瞞著他去明真相,當初瓶湘雲本尊自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得暗中調,暫時不能讓他知道。

她要小春假裝家裡缺錢,去向染坊洗衣婦央求給個洗衣服的工作,而且是兩姊妹一起洗衣服,只需給她們一點點錢就行。

洗衣婦常年洗衣大概也感到很累,且小春又說只需一點點錢,洗衣婦樂得偷懶,小春還帶了糕餅給她吃,並請她到離河邊有點距離的地方休息。

小春在和她們離十步遠處洗衣兼把風,只要洗衣婦走過來便上前跟對方說話,不讓對方過去監視。

她穿著粗布衣服,扮成小春的姊姊,可即便如此雀兒一見到她就馬上認出她來,開始委屈啼哭,她要雀兒忍著,若讓洗衣婦發現不對勁,要再見就難了。

雀兒知道她是唯一能救她脫離苦海的希望,於是強忍滿腹淚水,將真相一五一十告訴她,希望能喚起自己的記憶,好為她作主,讓她回溫家舊宅,不必待在染坊,過著天天被虐待的生活。

雀兒說出的真相令她驚駭不巳,也讓她覺得無比難堪。

原來溫天樂娶妻後,三天兩頭就和妻子爭吵,常喝得醉醺醺回舊宅睡覺,有一回跑錯房到瓶湘雲房裡,見她在睡覺,那天仙美人樣令他看得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瓶湘雲被嚇醒,他便謊稱自己喝醉了做什麼都不知,請求她原諒。

當時瓶湘雲以為他真是醉得人事不知,加上他和溫老爺跟夫人都非常疼愛她,便原諒了他,也沒將這事告知二位長輩。

孰料,那溫天樂嘗到甜頭,三天兩頭就裝酒醉跑來吻她,嚇得瓶湘雲只好拉雀兒一同睡覺,可即便如此,溫天樂仍肆無忌憚,還警告雀兒不准告訴他爹娘,否則就把她趕出去。

瓶湘雲柔弱無主見,一次、兩次未告知舅父母,就越來越不敢說,溫天樂食髓知味,甚至對瓶湘雲上下其手,還對她又哄又騙又洗腦,說她有哮喘,這輩子恐怕嫁不出去,索性就嫁給他,他願意養她-輩子。

瓶湘雲雖不願,可也不敢反抗,直到溫天樂獸性大發,想更進一步,她才忍無可忍以死相逼,加上她哮喘發作,溫天樂這才打消對她逞獸慾的念頭,沒想到,她是逃過他的魔爪了,可是無辜的雀兒卻成了代罪羔羊。

雀兒受不了被蹂躪,跑去向溫家老爺跟夫人哭訴,他們才知自己的兒子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東窗事發後,溫天樂卻大言不慚說要娶瓶湘雲,溫老爺氣得毒打了他一頓,要他不准再踏進舊宅半步。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儘管這事只有他們五人知道,本以為大家不提它,日子久了就能淡忘,不料雀兒卻懷孕了,溫老爺作主要溫天樂娶雀兒,溫天樂卻重提要娶瓶湘雲一事,曹麗如知情後,氣得跑來怒打她們主僕倆,對瓶湘雲沒有好臉色,且不在乎身份,對她冷嘲熱諷的理由也在此。

但氣歸氣,曹麗如可是比誰都愛面子,溫天樂覬覦猶如自己親妹妹的表妹這事若傳出去,她的面子便盡掃落地,因此當然不會張揚。

從雀兒口中,她還得知一件令她想不透的事,原來高雲的義子高達和溫天樂是酒肉朋友,有回兩人私下喝酒,溫天樂喝醉後,忍不住吐露自己愛上表妹想娶她卻被自己爹娘欄阻的苦楚。

高達得知這事,不知為何便告訴他義父高雲,沒多久,溫家便接到一道聖旨,把瓶湘雲賜婚予攝政王,為了這事,溫天樂還和高達翻臉。

要說那溫天樂愛原本的瓶湘雲,她才不信,那混蛋見賜婚一事巳成定局,擔心日後東窗事發,攝政王會拿他開刀,便要雀兒拿了一包毒藥給瓶湘雲,告訴她,嫁是一定得嫁,倘若不嫁就會連累溫家人,要她等拜堂成親後,進入喜房再服藥自殺,但也許是瓶湘雲越想越害怕,等不及拜堂就先行服毒。

她回想著,神情恍惚,這事的真相太過震撼,瓶湘雲竟然險被溫天樂……雖不是她自己親身經歷,但想到這張嘴不知被溫天樂吻過幾回,身子還被他毛手毛腳摸過,她就覺渾身不舒服。

更令她作嘔的是,溫天樂就是在這間房間對瓶湘雲伸出魔爪……

她緊蹙眉心,閉上眼想甩掉心頭的不舒服感,耳邊突傳來一道低啞焦急的關心嗓音--「湘雲,你不舒服嗎?」她一張開眼,就見他用手臂撐起身子側對看她,晶亮眼眸流露出焦急。

「沒、我沒事,我、我只是睡不著,怕吵醒你,才閉眼想強迫自己快入睡。」她對著伙他心虛又無奈地一笑。

聽她這麼說,他眼底的焦急消退,嘴角微勾,放鬆的側躺,一雙黑眸慵懶的凝睇她。

此刻的他渾身充滿有別於平日剛強的柔情,魅力不減反倒加倍迷人,但當他輕握住她的手臂,俊臉湊近想親吻她,她卻突然沒來由的用力拔開他的手,纖柔小掌還往他胸前推了一下。

不只他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錯愕,她自己也嚇著了,她怎會如此對他……對了,一定是她腦海內還殘存溫天樂對瓶湘雲做的那些事,且就在這張床上發生,是以當他想吻她時,她才會下意識地反抗……

坐起身的她,表情由驚愕硬轉為羞怯,她低著頭佯裝害羞,「風揚,對不起,我怕舅母隨時會進來,所以……」

原來是這樣,他苦笑著,「我人在房裡,舅母不會半夜貿然跑進來看你睡得安穩與否。」

越是這麼說,知她怕羞,他只好強忍分離多日的思念,不動任何欲與她親密恩愛的念頭。

「睡吧,我保證舅母進來不會看到任何「不雅」的畫面。」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並端正躺平。

他的貼心之舉,令她內心有愧,躺回他的身邊,見他似也巳無睡意,她便想和他說說話,突然想到關於夜審一事,他還未告訴她詳細情形。

「風揚,高雲有承認是他派高達刺殺你的嗎?」

「有,他坦誠不諱。」聊聊天,分散心思也好,他才不會一直想親近她。

他簡略跟她說了夜審的經過,也大概提了他和胡丞相不對盤之事,他想她是他的妻子,又聰慧過人,是該多少瞭解一下誰是敵是友,也許她不會有機會單獨去面對這些人,但有點提防總是好的。

「你當場判了高雲斬立決,不怕胡丞相更視你為眼中釘?」她滿眼擔憂。

「我若沒斬高雲,他一樣視我為眼中釘,且會更加肆無忌憚。」這是殺雞儆餱,沒留下雲舉發胡丞相,一來是口說無憑,二來,高雲恨透他,怎會幫他作證,他索性斷了胡丞相人脈。

她想了想,點點頭,認同也佩服他當機立斷的魄力。

「還有一件案外案,你聽或是不聽?」他斜看她一眼,吊起她胃口。

「你想說,我就聽。」她慵懶的笑道,一副愛說不說隨你高興的模樣,狠治了他一回。

他笑,他很樂意被她「治」服,投降的主動通出案外案,「那高雲在公堂上咆哮說「你早就得到報應了,從你迎娶瓶湘雲那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一怔,時間意會不過來這話中的含意,兩眼圓睜,只是困惑的看著他。

他側身,含情脈脈地凝視她,將高雲把她推薦給胡丞相,胡丞相又慫恿皇上賜婚一事的內情告訴她。「當時,我並不知你是胡丞相推薦的,皇上只說是朝中大臣,現在想來,那大臣定是胡丞相沒錯。」

聞言,她腦內快速運轉著,越想越覺得這樁賜婚背後隱藏著可惡的陰謀。

她終於瞭解為何達在聽過溫天樂的訴苦後,會突然把瓶湘雲推薦給他義父,然後高雲再呈報胡丞相,讓瓶湘雲成了賜婚的女主角……這一切,全是針對風揚。

他們要讓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因為娶了瓶湘雲,成為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還好當時我沒細問,若知是胡丞相推薦,我即便是抗旨違命,也不會……」見她的臉色修地蒼白,他馬上把真心話補上,「湘雲,你別誤會,幸好我沒拒絕婚事,你是上天送給我最美好的禮物,我一點都不在乎你平民的身份,就算你體弱又如何,我有能力派太醫來醫你。」

他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說:「湘雲,我娶了你,不但不會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反而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風揚……」他的一番真摯情話,惹紅了她的眼,她很感激他的疼愛憐惜,但……倘若他知道溫天樂對瓶湘雲做過的事,屆時他……

她不敢想,也不敢說出實情,她知道真相後都難以接受,何況是他!他是如此心高氣傲之人,怎能接受妻子帶給他的難堪?

「別多想,怪我多嘴,和你提這事作啥。」她的反應令他始料未及,他以為聰慧的她會和他一樣淡看此事,未料……,怪他不夠細心,女人嘛,總不免多愁善感些,何況他們身份懸殊,她難免會多想些。

她搖頭,有苦難言,索性將臉埋在他懷中,偎著他,心頭卻是萬分擔憂,倘若他知情了,以後她還能這樣貼著他胸瞠,將它當成避風港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2:17

第九章

原本天一亮,御風揚便打算啟程回攝政王府,在瓶湘雲的央求下才緩了一日,她說想多陪陪舅父母,他便決定前往臨海地帶巡視。

他一出門,瓶湘雲立即進入舅父舅母的房內,關門議事,告訴他們她巳私下見過雀兒,也知道失憶前發生的事。

但她保留了溫天樂在御風揚迎娶當日要瓶湘雲服毒自殺一事,因為從初次見面起二老似乎就不知情,只以為她那日是哮喘發作,而且不管他們知情與否,她都不想在他們面前主動提及這事,怕他們難堪又痛心。

再說,明日風揚就要帶她回王府,她沒太多時間討論旁枝未節,現下,救雀兒才是最要緊之事。

溫家舅父舅母知道她已知真相,又哭又罵自己的兒子,並說自雀兒被接到染坊後,他們只見過她一回,那時她還好好的,之後,曹麗如就不讓見了,吃了幾回閉門羹,加上後來舅母生病,也就沒再去過。

得知雀兒被關在柴房,一天只吃一餐,大腹便便卻瘦骨峨峋,還得劈柴洗衣的情況,溫夫人不由得掩面痛哭,「雀兒,是溫家害了你……」

「造孽呀!」溫老爺痛心疾首的罵著。

「舅父,我們得馬上到染坊救出雀兒。」瓶湘雲一臉焦急,她越想越心慌,姑且不管溫天樂夫婦知不知道雀兒私下和她見面的事,昨日她差小春前去「探望」可能已讓他們有所提防,他們去婦倘若處心和慮不讓雀兒和她見面,說不準會將雀兒送往別處,屆時,莫說他們找不到雀兒,雀兒的處境也肯定會比現在更加淒慘。

「都怪我,教子無方,也想得不夠周到,當初只想著讓那孽子給雀兒一個名分,沒料到反將雀兒往火炕裡推……」溫老爺自責不已。

「走!我們去染坊,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把雀兒救出來。」溫夫人起身,氣得渾身顫抖。

擔心她老人家身體承受不住,瓶湘雲好生安慰,「舅母,你在家等著,我和舅父前去,我們一定會把雀兒帶回來。」

溫老爺也勸阻著她,他比她更擔心溫天樂為了保命會做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叮囑舅母要守口如瓶,對誰都不能提往事後,便急急和瓶湘雲一同前往溫家染坊。

坐在房內,瓶湘雲整個人神情恍惚,目光茫然低垂,丫鬟端來的午膳,她一口也沒吃,時不時輕喟著。

「夫人,你吃一點嘛。」小春勸著,自從早上夫人和舅老爺去染坊回來後,整個人就這般神色優慮,不吃不喝,看得她好擔心。「要不,奴婢讓廚房給你熬碗薏苡仁粥?」

瓶湘雲搖頭,突想到舅母定也是吃喝不下,遂道:「也好,粥煮好後,給老夫人送一碗去。」

「是。」

小春急急前往廚房,瓶湘雲起身步向門邊,望向門外,又不禁輕歎了聲。

一早她和舅父去到染訪,本以為兩人前去定能救出雀兒,不想真如她所科,曹麗如巳將雀兒送往別處--「這染坊工人多,成日吵雜,懷孕的人住這兒不太好,我給雀兒另安排了住處,還請了個婦人照顧她,你們就別擔心了。

曹麗如說得冠冕堂皇,她和舅父不信,讓小春和隨行兩名侍衛在染坊捭尋一遍,確定沒雀兒的蹤跡後,她又追間雀兒的下落,曹麗如卻一會裝忙,一會裝頭暈,就是不說雀兒被送往何處。

他們去的時候,溫天樂還在睡覺,聽聞她來訪,趕緊起床迎她,只是一問到雀兒下落,他倒是和妻子連成一氣,守口如瓶,不想被逼問,最後索性又回房睡覺去。

問不出雀兒的去處,死守染坊也無濟於事,莫可奈何下,她只好將怒不可遏的舅父帶回,不讓他繼續待在那兒氣壞身子。

昨晚她還和雀兒在河邊洗衣聊天,一夕之間人就被送走,明日她就要回王府,這下雀兒……

「夫人、夫人!」她正擔憂下落不明的雀兒安危之際,離開不久的小春急急地跑回來。

「什麼事?」她懸著心,猜想莫非是舅母氣得病倒了?

小春跑得氣喘吁吁,停下調勻呼吸後急道:「表、表少夫人來了。她一路哭喊著「爹娘,天樂被官府的人抓了」,然後就跑進了舅老夫人他們房裡了!」

「我表哥被抓?」瓶湘雲疑惑的間:「他為何被抓?」

小春不明就裡的搖頭,「奴婢不知,奴婢一看到表少夫人哭著跑進舅老夫人房裡,就趕緊跑來通知夫人了。」

「我們過去看看。」

滿心納悶的瓶湘雲在小春的陪同下,急急的朝溫夫人房裡走去。

「……我不知道,官府的人一來就把還在睡夢中的天樂給抓走,連個原因也沒說!爹、娘,該不會是你們問不到雀兒下落,就讓攝政王把天樂給抓起來吧……」瓶湘雲才來到舅母房門外,就聽見曹麗如在裡頭哭鬧著,她讓小春守在門外,自己進入。

「王爺一大早就出門,人家管的是國事,哪有空閒管這些瑣事,要真能的話,我還再希望王爺把那孽子抓起來關一輩子算了!」溫老爺氣得滿臉通紅。

「爹,你怎能說這話,天樂可是你的親生兒子!」見瓶湘雲進來,曹麗如轉移目標,抓看她問:「湘雲,你說,是不是你讓王爺把天樂給抓起來的?」

瓶湘雲拔開她的手,淡然道:「嫂嫂,你沒聽舅父說,王爺一大早就出門,我從染坊回來到現在,還沒見到王爺的面。」要真能說的話,她哪須愁苦於打探不著雀兒的下落。

「是不是天樂喝酒鬧事了?」溫夫人擰著眉心,擔憂的問。

「喝酒鬧事?他哪一天沒喝酒鬧事!我們溫家和官府熟絡得很,他們哪會因小事就把天樂抓去!」曹麗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來回踱步,「肯定是出大事了!」

「去衙門問問。」溫老爺說。

「我讓秦福去問了,這一問得花大把錢呢!」

曹麗如嚷嚷石,沒多久,外頭傳來敲門聲,溫家舊宅的老僕揚聲道:「老爺,染坊的秦管家來了。」

「快讓他進來!」

曹麗如等不及地自己開了門,一見到管家,急問:「秦福,你間問到原因了沒?」

秦福點點頭,卻面有難色,遲遲不說。「差爺怎麼說?幹啥把天樂抓起來?」

「這……」秦福期期艾艾,見人多,也不知當講不當講,索性靠近她耳邊悄聲告知原因。

「什麼?」

-聽到秦福打探到的罪因,曹麗如先是大叫聲,隨即頹喪的踉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不一會,趴桌猛哭著:「這天殺的!這種事他也幹得出來,活該被抓去關、抓去砍頭算了!」

見她激動的哭喊,怕是什麼壞了溫家名聲的事,瓶湘雲馬上關起房門。

「秦福,到底是什麼原因?」舅父臉色鐵青,「老爺,少爺他……」

秦福面有難色,欲言又止,曹麗如倒是自己叫嚷出聲。「那沒天良的,他讓人把雀兒丟到海裡去,想把她淹死,沒想到雀兒被救起來,這事不巧被攝政王知道,就火速命人把他給抓起來了!」

此話一出,震驚在場所有人,溫夫人聽了險些暈厥,溫老爺怒罵,「你們夫妻倆造什麼孽,竟然敢……」

「爹,你可別冤柱我,我才沒幹那種沒天良的事!」為了劃清界線,曹麗如這會又牙尖嘴利了起來,「我承認我是氣雀兒,常拿她出氣,可我若真心狠得敢做那種事,我早就做了,哪還會留她在染坊礙眼!」

「我是再安排雀兒到別處去住,誰知你們那沒良心的兒子竟一不做、二不休,暗中叫人把雀兒丟入海裡,她肚中可是還有你們溫家的骨肉呢,真是沒天良!」

溫夫人痛心疾首,傷心大哭,溫老爺氣得滿臉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

瓶湘雲茫然無語,一來心驚雀兒險些沒命,二來,她想,或許是風揚去臨海巡視時得知雀兒一事,他既然知道是溫天樂做的,那一定是雀兒說的,雀兒險些被害死之餘遇到救星,肯定已把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這會,風揚定已知道,高雲臨死前所說的「從你迎娶瓶湘雲那一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的真正意義。

曹麗如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哭得更慘。「爹、娘,我看這回天樂一定會沒命的,雀兒肯定把所有事都供出來了!」

她看了瓶湘雲一眼絕望的道:「天樂想害死雀兒已經有罪,要是他知道天樂對湘雲……他肯定饒不了天樂,絕對會像判高雲那般,也判天樂斬立決的!」

聞言,二老身子一震,溫老爺心驚之餘,痛心的破口大罵,「就讓他被斬頭好了!這個畜生,活著有何用!」

「爹,他就算是畜生,還是你兒子,還是喜子的爹,我雖然氣他成日游手好閒、花天酒地,可也不想他死……」曹麗如哭嚷著,轉頭看到瓶湘雲,像看到菩薩似的,立即樸上前去,拉著她又哭又求,「湘雲,現在只有你能救你表哥的命,你快點去衙門叫他們把天樂放了,要不,等王爺回來,判決一下誰說情都沒用了!」

瓶湘雲拔開曹麗如的手,偏過頭去,那溫天樂膽敢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她哪能放了這人渣!雀兒若未被救起,那可是一屍兩命,何況她肚中孩子還是溫天樂的。

「湘雲,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不看嫂嫂和你外甥的面子,總得看天樂爹娘的面子,他們把你當親生女兒養大,給你吃穿都是最好的,現在他們唯一的兒子就要死了,你怎忍心……」

「不要拿這事煩湘雲!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臉求湘雲!」

溫老爺火大的喝著,曹麗如氣惱的別過臉,嚷嚷著,「好,我沒資格求,那我們大家就眼睜睜看著天樂被砍頭好了!」

這番話,惹得溫夫人更加傷心,哽咽著道:「湘雲,舅母知道天樂做了太多的壞事,可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他若真死了,舅、舅母也不想活了!」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唉!」

溫老爺氣得轉過身去,但瓶湘雲看得出舅父只是嘴硬,他心裡頭想的,肯定是和舅母一樣,對溫天樂這個獨子,雖是氣恨,但終歸是天下父母心,怎捨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上法場赴死。「湘雲,舅母求你了!」

溫夫人突然起身,雙膝一屈跪在她面前,被這突如其來舉動嚇著的瓶湘雲,立即扶著哭紅雙眼的老人家,「舅母,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不,湘雲,你答應舅母,一定要救……要救……救天樂……」夫人話才說完,人便暈厥了過去。

「舅母!」

「娘!」

房內亂成一團,瓶湘雲的內心更是亂糟糟。

來到衙門,一下轎,望著縣衙門口,瓶湘雲不禁歎息不只心頭沉甸甸,步履更是沉重無比。

半個時辰前,舅母昏厥醒來後,依舊苦苦哀求她救溫天樂,痛哭得幾乎又要暈過去,不忍見舅母為了救兒子,拖著病體三番兩次想向她下跪,她心一軟,遂點頭答應。

見她答應,曹麗心急如火燎的傕促,要她趕緊到衙門大牢放人,讓溫天樂先躲過斬立決這關,到別處避一下風頭,等時日久了,興許攝政王忙於國事會將這事淡忘,屆時她再說情一番,也許就沒事了。

曹麗如想得簡單,說得也容易,但其實要她放人,她是百般不願的,可一想到舅父母……唉,她又狠不下心撒手不管。

她很清楚風揚的作風,若他認定溫天樂該死,就不會讓他苟活,尤其溫天樂又曾對瓶湘雲做過讓他無比難堪的醜事,於公於私,他非斬他不可。

「夫人。」小春跟著她,臉色跟她一樣凝童,夫人當然不會跟她說表少爺是犯了什麼罪被抓來關,但她守在舅老夫人門外時,隱約聽見表少夫人拔高聲大罵,似乎是說表少爺讓人把雀兒丟入海裡……

她是不明白表少爺為何如此狠心,但他此舉令人髮指,想必夫人一定也很氣憤,只是舅老夫人苦苦京求,夫人不得不親自到衙門一趟,趁王爺還沒回來前,趕緊放人,但……

見瓶湘雲往前走一步,小春忍不住拉住她,她不解的回頭看,就見小春皺著眉,低聲勸道:「夫人,你,你可得想清楚,你若真放了表少爺,王爺肯定會生你的氣,說不定會……會……反正王爺若真生氣,後果肯定會很嚴重。」

大夥兒都只想著那個表少爺,卻沒人替夫人著想,王爺的硬脾氣可沒人敢惹,夫人要真執意和王爺唱反調,惹得王爺真發火了,誰來替夫人承擔?瓶湘雲感激的看著小春,這小春真的是個貼心的丫鬟,處處為她著想,小春說的,她當然想過,她私自來放人無疑是公然挑戰王爺的權威,以他剛硬的個性,自是容不了妻子址他後腿的行徑,可她今日若不來走這一趟,溫天樂再被判了斬立決,那她會一輩子愧疚不安,無顏再見舅父舅母。

既然已答應舅母,人是一定得放的,她深吸了口氣,不再多想,再磨蹭下去,等風揚回來,一切就為時已晚。

她大步向前,獄卒以為她純粹是來探視自己的表哥,恭敬的引領她前往大牢內。

溫天樂一見到她就撲向鐵欄杆,眼神發亮,急嚷著,「湘雲,你快讓他們放我出去!」

「我問你,真是你讓人把雀兒丟入海裡的?」瓶湘雲劈頭怒問。

「我、我……沒、沒這回事……」溫天樂心虛的嚅囁著,「我昨晚喝得醉醺醺,回家後倒頭就睡,根本不知道雀兒被送走……」

瓶湘雲怒目瞪他,他立刻嚇得噤聲,她明知道就算她問,他也不會承認,在這節骨眼他更是會打死不認,但她就是氣不過。

「湘雲,你快讓他們放了我,晚了就來不及了!」溫天樂壓低聲,急急催促。

瓶湘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大口氣,別過臉不看他,腦裡卻想起舅父舅母老淚縱橫的模樣,心頭不禁發軟,她看著獄卒,最終還是開口,「把牢門打開!」

「這……」獄卒怔愣了下,「可是縣太爺文代,他和王爺馬上會趕回來親審,要下官務必看管好溫老闆。」

一聽到獄卒所言,溫天樂嚇得腿軟,「快、快點放我出去!你不知道本少爺是攝政王夫人的哥哥嗎?夫人都親自來了,你、你還不快點把牢門打開!」

「夫人,這……恕小的不能從命。」獄卒低著頭,囁嚅著,攝政王判高雲斬立決事,讓全衙門上下,包括縣太爺都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對任何事掉以輕心。尤其此事是攝政王派人十萬火急下令的,攝政王親下的令,自己要是膽敢放人,就是有十顆腦袋也會全被砍光了!

「你……」瓶湘雲知道高雲案讓衙門這干人見識到御風揚的嚴厲,尤其這案他又要親審,他們自是不敢隨意放人。「把鑰匙給我,我來放人,攝政王若怪罪,由我承擔。」不想為難獄卒,她臨時想出這方法。

「這……」

獄卒猶豫之際,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冷厲的嗓音。

「大膽!攝政王夫人的命令,你膽敢不從?」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征愕的回頭一看,赫然發現他就在身後……

「王爺!」小春明顯一愣。

獄卒更是惶恐下跪,「王爺饒命!」

她的眼神和他交會,就見他的眼神冷厲,沒半點溫度,想必是因她私自來放人心生不悅,卻礙於人多,不好當面斥責她,只能將怒氣憋在胸中。

她欠身向他行禮,「王爺。」

「把鑰匙拿給夫人。」他不搭理她,逕自對獄卒下令。

「是。」跪在地上的獄卒恭敬地雙手奉上地牢鑰匙。

「夫人,你要地牢的鑰匙做什麼?」他冷厲的目光盯著她,倘若她真聰慧,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恰當的場面話。

瓶湘雲眼神幽幽的看他,她當然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大義滅親的話,一來保住夫妻倆顏面,二來贏得所有人敬重,可是,舅父母傷心哭斷腸的模樣卻盤旋在腦裡揮之不去……

她咬緊牙關,決定放手一搏,「我要放人,我表哥他……無罪!」

她話一出,只見他神色一沉,原就冷酷的臉頓時化上一層厚厚的寒霜,銳利眼神像把利刀刺向她的心,他一語不發,氣得鼻翕微張,她能感受到他憋在胸口的怒氣猶如熊熊烈火般撲來,宛若很不得將她當場焚燒殆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2:43

第十章

「娘,你在做什麼?」一早,御暄跑進自家後院的蓮閣,見瓶湘雲在折紙,他好奇的坐到她身邊。

「娘在折紙鶴。」

「折紙鶴做什麼?」御暄眼睛張得圓圓的,不明所以的問。

「你父王不是生病了嗎?娘想折紙鶴,為他祈福。」瓶湘雲低聲說著,心頭盈滿愧疚。

十天前,她在佑安縣的大牢內和他對峙,最後她還是沒能成功說服他放人,而事實上連她都覺自己想放人的理由無比薄弱。

放人不成,還錯失保住他面子的機會,弄得他至今還不願原諒她,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乒,唯一慶幸的是,他並沒有親審,更沒判溫天樂斬立決,只是讓王縣令嚴加審案,不得縱容。

她想,也許是她進入牢內私下放人巳毀了他剛正不阿的形象,他沒有面子再親審案件。

當日離開縣衙後,他連溫家都沒回,就直接帶她回攝政王府,一路上他依舊不發一語,陰沉著一張臉,之後幾日皆是如此。

兩人同住御揚樓,她睡樓上,他則在書房就寢,她試著想和他說話,他卻當她如空氣般,視而不見。

她不怪他,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她咎由自取,明知溫天樂是個該死的大混蛋,還出面幫他。

不想讓他見她一回就氣一回,回府五日後,她主動搬到後院的蓮閣,聽小春說,這裡以前是王妃喜愛待的地方,因為俯靜,她可專心唸經。

她是在白天他進宮時,自作主張搬過來的,而晚上他回來,也沒瞧他差人來傳什麼話,雖然她是不想讓他生氣才主動搬離,可見他不聞不問,一點也不在意似的,心頭仍不免失望,且更加確定他還是非常生她的氣。

她想過幾日等他心頭氣消了些,再去向他道歉吧,卻得知他生了病。

「我也要折。」御暄拿起她裁好的小紙張,跟著她一起折紙,「娘,你慢點,我跟不上。」

「御暄,你去看過你父王嗎?」

御暄搖頭,「甲管家和黑虎都不讓我進去,他們怕我吵到父王。」

「我也是一樣進不去。」她嘀咕著。

前日小春去廚房發現僕人在熬藥,一問之下才知他生病了,沒進宮。

她急匆匆想去看他,甲管家和黑虎卻欄住他,兩人皆面有難色,說王爺下令不許任何人去吵他,她明白,這個「任何人」絕對是針對她,為了不讓兩人為難,也不想在他生病時再惹他生氣,她逐打消探視他的念頭。

不過甲管家倒是告訴她,王爺是積鬱成疾,才會突然重病,她想,他才不是積鬱,準是積怒,可能平日他就看不慣胡丞相的作為,卻又沒具體證據舉發他,怒氣一直憋著,這回又因她私放溫天樂令他顏面無光,加上他極可能巳從雀兒那兒知悉瓶湘雲和溫天樂的事,憋在胸口的怒氣一股腦暴漲,他承受不了,自然就病倒了。

她又氣又愧又心疼,害他病倒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是她!

「娘,你在紙上畫的是什麼?」御暄看著她放在一旁的紙張問。

「哦,這個啊。」瓶湘雲原本想偷偷收起,未料小孩眼尖又好奇心重,一眼就瞧見。

「娘是覺得光用紙折太單調,就畫一些花鳥上去……」其實她是寫「花鳥字」,用花鳥畫成「我愛你」的文字,用這些紙折紙鶴,一來為他祈福,二來表達她的心意,他看不懂也沒關係,這樣她才不會太害羞。

雖然御暄未必看得懂,她還是羞怯的趕忙將花鳥畫收起。「娘,那我也要來畫。」

「好,你想畫就畫。」

在御暄重筆作畫時,瓶湘雲一折好一隻紙鶴放入籃子裡,暫停折紙動作,她將昨日舅父再度差人送來的家書重看一遍。

因那日她被御風揚強拉回府,連回溫家向舅父舅母告別都無,翌日她便寫了封信讓人送往溫家,為了無法營救溫天樂及不告而別向二老致歉,沒隔幾日,舅父修來家書,深表懊悔,他知道讓她去救溫天樂此舉大不智,不但王爺會大發雷霆,也害他們夫妻倆恩愛之情破裂。

她回信請二老放心,淡化了她和御風揚感情暫陷冰點一事,昨日舅父再度回信,告知雀兒巳安穩在溫家舊宅住下,王縣令也判了溫天樂十五年重刑,若其表現良好,再斟酌減刑,溫家人對此反而鬆了口氣,一來溫天樂沒被判死,二來他關往牢中反省也好,免得一天到晚花天酒地,喝得醉醺醺鬧事。

溫家的事巳落幕,她也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只是畬波未平,瓶湘雲和溫天樂婚前之事肯定讓風揚耿耿於懷,加上她害他丟了面子,毀了形象……

「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王會生病,你怕他把病傳染給你,所以你才提前搬到蓮閣來住?」在畫畫的御暄突然抬頭問道。

瓶湘雲一怔,尷尬的點頭。前幾天小春在咳嗽,她不讓小春接近御暄,怕他年紀小抵抗力弱,就告訴他生病會傳染,要他暫時離小春遠一點,沒想到他不但記住,還舉一反三。

五日前她搬來蓮閣時,他問過原因,她只簡單告訴他,說自己這兒日想專心畫畫,雖然聰明的他好像不信她敷衍的說詞,但她也沒再多說,沒想到他做了此種聯想。

不想讓她和風揚之間的不愉快影響御暄小小的心靈,用這理由搪塞也無不可。

「那麼甲管家和黑虎不讓我們進去,就是怕我們被父王傳染著……」御暄嘀咕著,又專心畫畫。

瓶湘雲苦笑,正想看御暄在畫什麼,小春突然慌張的跑來。「夫人、夫人!」

「小春,你別過來,你會把咳嗽傳染給我和娘。」一聽到小春的聲音,御暄回頭指著她,喝令著。

小春乖乖聽令,站遠遠的不敢過來,一臉焦急的看著瓶湘雲,「夫人,奴婢有要緊的事要稟告。」

瓶湘雲起身,御暄忙不迭拉住她,「娘你別去,你會被小春傳染。」

瓶湘雲輕笑,「小春巳經不咳嗽了,而且娘剛剛喝過藥,不怕被傳染。」

「這樣啊,那你去,我不去,我不想被傳染,生病要喝藥,那藥好苦,我才不想喝!」

瓶湘雲笑著摸摸他的頭,走向小春,小春焦急的附耳低聲告訴她一個訊息,她聽完後,臉色刷地蒼白,頹然坐倒之畬不由得歎息了聲,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瓶湘雲乾脆起身,就著月光,沿著後院漫步,和後院馬廄反方向有座小湖,恍惚的她不知不覺往湖邊方向走去。

下午小春來告訴她,說宮裡傳出攝政王夫人婚前和其表哥過從甚密,有暖昧行為,這消息已傳了三天,她想,風揚定是被這傳言氣到生病,即使沒病,他恐怕也無顏面再進宮……

這事知道是一回事,傳開又是另一回事。

溫家人絕不可能刻意將這事張揚,他們掩藏還唯恐不及,哪會讓它見光,興許是胡丞相那一路人見高雲被斬,擔心風揚又會往上追,才爆出這八卦,目的是讓他自覺顏面無光,不敢上朝、進宮,自然也無心續他事。

她輕喟了聲,兩人關係原巳陷入冰點,如今此事流傳出去,他難堪加倍,更不會原諒她了!

傍晚,她借口欲送做好的紙鶴給他,想見他一面,和他解釋,但黑虎通報後表示,他還是不願見她,只讓黑虎收下紙鶴……

她猜,若他真生她的氣,那塞得一籃,她做了兩天兩夜的紙鶴,恐怕難逃被丟入字紙簍的命運。

她不是沒想過會做白工,不是沒想過他會不領情,只是現在他不見她,她無法親自照顧他,她能為他做的,就只有藉那些紙鶴為他祈福。

低頭走著,快到湖邊前她抬眼一看,赫然發現湖邊有個高大身影背對著她,似還luo著上半身,她未細看,嚇得驚呼,「誰!誰在那邊?」

那人似早聽到她的腳步聲,不慌不忙地緩緩回頭看她一眼,隨即視若無睹般轉回頭,蹲下身弄濕布巾、擰乾,擦拭身體。

「風揚!」他病好了?見是他,她反射性的快步走向他。走到他身後時,她發現他身旁有把刀,她猜他是在練功,練完功流了訐,正在擦身體。

他能舞刀,代表他身體巳無恙,她安心之畬,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中布巾,替他擦拭汗濕的胸瞠。

「風揚,我們……」手中的布巾定在他胸口上,水眸一抬,赫見他鬍鬚似多日未刮,臉也好似瘦了些,面色略顯憔悴,唯一沒變的是那冷酷嚴厲的神情。「聊聊,好嗎?」

他這模樣,令她心揪疼著,做錯事的是她,他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她寧願他罵她,也不要他憋著怒氣,弄壞自己身子。

他眼神冷厲地瞅著她,默不作聲地拉開她的手,接過布巾,重複前一刻將布巾浸湖水,擰乾,擦拭的動作。

他再度背對她,對她視若無睹的模樣,讓她的心好痛,他就站在她面前,卻一句話都不願和她說。

她知道他心高氣傲,她若不主動低頭認錯,他絕不會服軟……更別提這回真的是她錯了,現下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或許她向他賠個不是,真心懺悔,他一心軟,便會原諒她。

才想著,她巳鼓起勇氣走上前,整個人撲向他,臉貼在他的背上,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掌心輕貼在他的胸膛上,語氣柔柔地向他道歉,「風揚,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她感覺他身子陡地僵住,深吸一大口氣後,厚實大掌緊抓住她的手,用力、非常用力的收緊,在她痛得想喊出聲時,他突然鬆開手。「風揚,我……」

她不放棄地想繼續道歉,他卻冷不防逸出聲。

「你抱男人的動作這麼熟練……」他站在原地,不動,不回頭,低啞冷絕的聲音無情地流露,「你以前都是這麼抱你表哥的?」

她身子一震,倏地鬆開手,踉蹌退離兩步。

她不信他會對她說這麼難堪無情的話語,可他說了……震撼之畬,她又羞又怒,她雙手緊握成拳,可不一會,漸漸鬆開,盯著眼前宛若雕像般不動的背影,她想他心頭的難堪肯定比她此刻感受到的更多出數倍。

「以前的事,我全不記得,我只知道現在我愛的人是你,我的心裡只有你。」她堅定無比的說著。

她不知道以前的瓶湘雲究竟是怎麼想的,不過雀兒說她是被逼、極其不願地和溫天樂共處,若是沒有皇上賜婚,瓶湘雲極有可能茫然的過一生。

但她不同,她清楚知道自己愛的是誰,可她毀滅不去「本尊」的遭遇,他又因而耿耿於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定自己的愛,且讓他清楚知道。

「你以為假裝失憶,便能抹煞一切?」他依舊背對著她,聲音冷談無情,「當初你寧願為了溫天樂服毒自殺也不願嫁我,現在口口聲聲說愛我,想必是怕我殺了溫天樂,逼不得己才這麼說的吧!」

他話中之意,彷彿認為當初瓶湘雲服毒自殺,是為了溫天樂殉情?「我不是為了溫天樂服毒自殺,雀兒沒告訴你,是他要雀兒童毒藥給我……」她激動的想解釋,未料話未完,他竟將刀架在她脖子上,嚇得她一怔。

「我不想聽一個讓我蒙羞的女人所說的任何解釋。」他抽回刀,冷睨她一眼「滾!立刻離開我的視線!」

她心口一震,不敢相信兩人的愛情敵不過瓶湘雲婚前的暖昧,她以為他很愛她,也許這件事會令他難堪氣憤,但他帶她回來了不是,她以為時間久了,他會消氣的,但現在……

「還杵著做什麼?」他神色凌厲地瞪著她,冷冷說出令她七心繫的話語,「你以為我會像溫天樂一樣,見著你就急急撲上去?以前或許會,但現在,我對你亳無興趣,有的只是滿滿的厭惡!」說著,他還怕不屑的看她一眼。

他的話,扯痛她的心,這回,換她一語不發,他已經說得這麼白,她還能說什麼,還要說什麼?

她面無血色地轉身離開,他的心巳將她拒於千里之外,視她如洪水猛獸,他不想見她,厭惡她,也許他後悔娶了她,更後悔救了她……

倘若成親那日他沒救她,他就不會有今日被眾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難堪,她穿越不成,也就不會有此刻心被撕址的痛楚--他還做錯了一件事,他不該請太醫來幫她看病,她的哮喘雖未疰俞,可控制得很好,好到她明明希望它此刻能發作,讓她就此昏迷,也許心就不那麼痛,可她卻只是覺得呼吸不順,意識仍非常清楚,清楚的知道他不愛她了、他厭惡她,他再也……再也不會幫她拿畫紙,再也不會為她試偏方,再也不會當她是……他心愛的小妻子。

她黯然垂掃,咬緊分牙,告訴自己要堅強的走回蓮閣,因為他再也不會為她心疼,她若昏倒,也不會再有人焦急的抱著她奔回房裡……

忤在原地的御風揚,一雙明郁黑眸緊盯著她虛弱的身影,雙手緊緊握拳,捶向一旁柳樹,為了完成大事,他只能咬牙隱忍著多日來在胸臆間翻騰的情緒……

夜裡,睡不著的瓶湘雲坐起身,看著睡在身邊的天真小臉,不由得溫柔一笑,這御暄再怎麼聰明,到底是個小孩,幾天前夜裡打雷,他嚇醒後直哭,奶娘哄不了,央求她幫忙,她於是抱著御暄坐在床上,教他畫畫分散他的注意力,可他還是怕,最後她畫了個可愛的Q版雷神「娘雷神公公直這麼小?」

「嗯,雷神公公他只是聲音大了點,她,其實很可愛的。」

「就是,她這麼小,比我還小,那我不怕它了。」

那晚起,御暄每晚都賴在她這兒,要她在睡前畫一些可愛的神仙給他看。

盯著他可愛的臉龐,她不禁莞爾,奶娘一再地向她道歉,照顧御暄哄他睡覺本是她的職責,可她卻把工作丟給她,她告訴奶娘她不介意,且還很樂意哄御暄。因為表面上是她在照顧御暄,其實是御暄天真可愛的笑容,溫暖她清涼的心,半個月前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傷透了她的心,她原想主動離開,孰料,他居然比她先一步「離家出走」,還讓侍衛守在蓮閣外,限制她行動,不准她外出,變相的軟禁她。

她想,也許是因為兩人才成婚不久,若他現在就休了她,一來對皇上難以交代,二來他若放她回溫家,萬一她行為不檢,更會壞了他的顏面,所以,他索性將她軟禁起來。

他這一離開就是半個多月,下人自是不會告訴她他的去處,連小春都不敢說。

還是單純的御暄告訴她,說他聽到下人說他父王江南遊玩,身邊有一堆美女作伴,成日喝酒遊湖,樂不思蜀。

「娘,為什麼父王不帶你去?」

那日御暄還天真的這麼問,她只能稱病不宜遠行,御暄還貼心的說,等他長大,等她病好,就帶她去江南遊湖。

被軟禁在蓮閣的頭幾日,心境淒涼的她成日渾渾噩噩,不吃不喝,要不是有御暄貼心作伴,讓她覺得自己還被需要著,她真不知自己……

「娘、娘……你不要走……娘……」睡夢中的御暄雙手突然高舉揮舞起來,嘴裡喃喃叫喊,想必是作惡夢了。

「御暄乖,不怕,娘在這兒。」拉下他的手,她俯身輕拍他,柔聲輕哄。

猶在睡夢由的御暄,小手抓著她的手,囈語連連,「娘,你不要走……不要走……」

「娘、娘不走。」她輕撫著御暄軟嫩圓臉,眼眶泛紅,「娘不走,不走。」不管風揚如何對她,為了御暄,她要留下,他這個年紀,正需要娘親陪伴。

他要軟禁、要厭惡她,隨他高興,他可以不承認她是他的妻子,但他那麼疼御暄,不能不顧御暄的感受……

心頭,悲喜參半,她高興的是自己的真心對待,終換來御暄打從心裡認定她是他的娘,悲的是,同樣真心以對,他卻因一件往事,完全抹煞她的真心真意。

想起在耳邊他說的那些無情話語,她的心,仍揪痛不巳。

她苦笑著,她以為他常和外國使臣交涉的他氣度和見識定然不凡,沒想到他和古代那些迂腐的臭男人一個樣,食古不化……

坐起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她哭什麼,他人在江南悠意快活,她何必因他而哭?昨日她不是告誡過自己,哭完後今日就不再為他哭,可現在為何又……

最多再兩日吧!她給自己訂下傷心期限,即便她哭瞎了眼,他也不會再多看她一眼,她還是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畢竟,她還要看著御暄長大呢!

至於那個腦袋硬梆梆不知變通的攝政王,她……她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娘,我要把我的禮物掛在最上面。」

「好。」

「娘,你的呢?」

「我?」

「對呀,你沒給父王準備生辰賀禮嗎?」

「呃,娘……你父王不准娘外出,娘自然就沒買禮物。」瓶湘雲撇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都怪她,昨日閒來無事,把蓮閣裡一棵小松樹打扮了一下,御暄好奇的過來問她在做什麼,她告訴他可以用一些有顏色的絲帶把樹裝扮得花花綠綠的,知他好奇心皇,她還順便提及也可以把樹掛滿禮物,當一luo禮物樹。

說聖誕節他不懂,又得解釋老半天,她索性說等他生辰時,就可以把別人送給他的生辰禮物全綁在樹上,誰知御暄是個孝子,她一提生日,他馬上想到幾日後便是他父王生辰,剛巧又聽甲管家說御風揚這幾天就會回來,御暄便興沖沖弄一個生辰禮物樹給他父王一個驚喜。

她突覺自己做了一樁搬石頭砸自己腳,自作自受的愚蠢之事,她沒事幹麼和御暄說這些……

現在,騎虎難下了吧!

她連看都不想看他了,哪還願意送他生日禮物……不過,她還直不知過幾天就是他的生辰,這麼說來,一直以來,他關心她確實比她留意他的事還多……

「娘,那我陪你上街去。」

「我不是說了,你父王不許我外出。」

「現在父王不在,府裡我最大,況且我們是去買給父王的賀禮,誰敢欄我們!」御暄想了想,「要不,我也請大夫隨行,以免你哮喘發作。」

「蛤?」瓶湘雲愣了下,猜想御暄可能以為他父王限制她外出的理由是怕她在外突發病,是基於關心她。她苦笑著,「只是上個街,不需那麼麻煩。」

她想了想,她都決定不搭理那人了,幹啥還遵守他的規範,他要軟禁她,她就偏要上街去買禮物。

「御暄,我們走吧!」她伸出手,拉著御暄一起走。

有御暄給她撐腰,瓶湘雲順刺的離開攝政王府,甲管家又頭痛又擔憂,派了隊人馬喬裝後暗中跟著。

「娘,你看我載這個鬼面具好不好?」一到熱鬧的街上,御暄壓根就忘了此行目的,他對每個小攤上的東西都好奇一試,每樣都想買。

「很好。」瓶湘雲談笑,又偷偷嘀咕著,「你父王載更適合。」老頂著一副嚴肅表情,載上鬼面具不是更嚇人。

不過逛了老半天,她一樣也沒看上眼,也許是她不情願買,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看了那麼久,她覺得沒一樣東西能當他的生辰禮物,他堂堂攝政王,什麼也不缺,街上小販賣的東西都是些小雜貨,再有名的店舖,賣的東西也沒府裡的珍貴,她總不能買把扇子給他……字畫還勉強可以,但他書房多得是……

「甲管家,我要買鬼面具。」

「好,買,小王爺,東西買得夠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拎著不少東西的甲管家頻頻拭冷汗。

「我買很多,可是娘還沒買。」

「我再看一下好了。」瓶湘雲乾笑著,她知道甲管家的難處,他奉命阻止她外出,雖是小王爺准她外出,但若她脫逃,或是御暄有個意外,他都擔待不起。

不想為難甲管家,她打算再逛幾攤,若再無中意的,她索性就再不買,她可是看在御暄的面子上,才勉強出來給他買生辰禮物的。

往前走,前頭那攤是賣胭脂水粉的,再過去是賣絲絹,隔壁攤則是賣風箏,這下御暄肯定又要摸個好半晌,再隔壁是賣髮簪的,有個男人站在攤子前,無比專心地挑著。

她怔,那男人……是他!他個大男人怎會去挑髮簪?依他討厭她的程度,絕不是送給她的,莫非……是要送新歡的?也是,他去江南遊玩時,身邊不是有很多差女作伴,或許他巳經將新歡帶回……

心一揪,她轉身想回去,發現甲管家似也看到他,正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她拉著御暄的手,本想請侍衛先護送他們回府,可御暄也發現某人,還驚喜地說:「是父王!娘,是父王!」

「不是,一定是你看措了。」她背對著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反駁御暄。

「我沒看錯,甲管家都過去了。」御暄開心的叫歎,「父王過來了!父王,我和娘在這裡!」

御暄突然掙脫她的手,她反射性的回頭看向御暄跑走的小身影,忽然,她發現有個載鬼面具的人手持著短刀,急急穿過人群,朝御暄奔來--「暄兒,小心!」她想也沒想,幾步就將尚未跑遠的御暄拉到身邊,用身子護住他。

「保護小王爺!」甲管家大喊。

瓶湘雲抱著御暄,身子緊蜷著,她感覺甲管家出聲前那人就巳來到,即使侍衛反應再快,恐怕也來不及……

雖然害怕,但她願意替御暄挨鬼面人那一刀,她緊閉著眼,想著那一刀將從她背上刺落,那肯定會很痛……

她剛做好挨刀的心理準備,卻突然有人緊緊抱住她,接著她聞到血腥味,還有一聲悶哼……

「王爺!快保護王爺……抓住他!」

瓶湘雲倏地回頭,見到護在她身後的竟然是御風揚,是他替她挨了那一刀?為什麼……

這感覺不陌生,之前玉狐獸性大發想傷御暄,最後也是他用身子護住他們,還有達刺殺他時,他也是用自己性命來護住她……為什麼,他明明厭惡她了不是?她盯著他看,就見他嘴角似乎掛著微笑,這人瘋了不成,巳經不愛她,為她挨刀還笑得出來?

「父王受傷了!」

聽到御暄驚喊,她才回過神來,甲管家和一名侍衛扶起他,而他一直定定凝望著她,心緊揪著的她別過臉去,告訴自己,她巳經暗中發過誓,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父王,你受傷了!」

對,他想保護的一定是御暄,不是她,只是她恰好抱著御暄,他不得巳對順便護她,她找著理由。

「父王沒事。」

「王爺,小的馬上送你回府。」

「等等,先處理這人。」

侍衛巳制伏那鬼面人,有了前車之監,他們迅速綁住他手腳,拿布塞了嘴,不讓他有尋死機會。

侍衛頭領回話,「王爺,我認得他,他是胡丞相府中的侍衛長。」

御風揚嘴角上揚,「很好,直接押他進宮,本王還要讓皇上親眼瞧瞧這背上的傷,這可是胡丞相派人刺殺本王的鐵證。」

他的意思是要直接進宮,不回府療傷?「這怎麼行!你背上還在流血……」她的擔心不小心脫口而出,見原本背對她盼咐下屬的他回頭看自己,她立即別開臉。

「王爺,還是先回府包紮吧。」甲管家皺眉,一臉擔憂的附和。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揚笑道:「宮裡有太醫在,皇上不會讓我沒命的。」他雖是對著甲管家說,可這話卻是說給她聽的。

他和她以及御暄一同搭馬車,先送瓶湘雲及御暄回府,一路上,他深邃的黑眸始終直勾勾盯著她,她一直別過臉不看他,御暄則直嚷著父王受傷了,驚慌不巳。

到府後,馬車又載御風揚直奔皇宮,感覺背後一陣址痛,他卻輕勾起唇,閉眼小憩著,這道傷,無疑是近一個月來他刻意營造無顏上朝,等著揪出胡丞相罪行計劃的完美結局。

夜深,拗了一天的瓶湘雲最終還是踏進了御揚樓。

白天從街上回府後,見他帶著傷進宮,加上御暄一直哭嚷著,讓她的心一直懸著,一整天引頸翹望,好不容易到了侉晚,總算等到他回府,他卻是在昏睡中讓黑虎送回來的。

聽黑虎說,他是體力不支睡著了,他把胡丞相的罪證交給皇上後,執意要回府,皇上雖掛心他的傷勢也只好準他,並讓太醫隨行,這兩日太醫也會待在府中,直到他傷勢穩定好轉。

有太醫在,她放心多了,是以甲管家數度前來蓮閣請她回御揚樓,她都以各種理由推卻,甲管家知道她定是對他疏遠她耿耿於懷,竟擅作主張對她提王爺江南行一事,原來他不是去遊玩,而是暗中去收集胡丞相的罪證。

有些事,甲管家不好多提,只大略點了一下,但即便如此她也巳聽出七、八分真相,她邊走邊整理著件事的脈絡。

原來他是刻意疏遠她,營造出他以她為恥、無顏進宮的假象,再安排一趟江南遊,好讓胡丞相以為他在放逐自己,便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

而他暗中搜證,老奸巨猾的胡丞相不可能沒察覺,他一定也知道胡丞相會派人欄阻他,所以才讓黑虎先一步將收集到的罪證送入宮中呈報給皇上,而他……心陡地一驚,她恍然大悟,他是刻意單獨在街上閒逛,等著胡丞相派來刺客刺殺他的,所以他才會說那一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是她和御暄意外出現,御暄又大喊父王,那刺客可能一時慌了神,加上見御暄幼小好欺,才改變下手目標。

這人真是瘋了!為了扳倒胡丞相,他居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以身挨刀!想到這,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樓,急急推門進入房內,只見他luo著上半身背朝外側躺,傷口用布條包裡著,布條上還染著鮮紅血漬。

怕吵醒他,她輕手輕腳落坐床沿邊,盯著他的背,雖未看見傷口,但仍感到心驚。

她伸手想摸,又怕弄痛他,手停在半空中,聽他呻吟了聲,想著他該不會是發燒,手下意識轉往他額上摸去,感覺額頭不太熱,為求慎重,她一手摸他的額頭,一手覆在自己的,感覺兩邊的溫度差不多,她放心之畬想收回手,手卻突然被他抓住。

她想抽回手,他卻抓得更緊。

「湘雲……」他想轉過身來面對她,但扯痛了右後肩上的傷,不由得鬆開手,低哼了聲。

見狀,她想叫他躺著別動,但他已咬牙硬是坐起來。

她微蹙眉,「你……」真是愛逞強!這麼一動,傷口怕是又要流血了。

才一坐好,他就像怕她溜走似的,馬上握住她的手,「湘雲,對不起。」

「王爺為何向民女說對不起?民女可承擔不起。」她硬是抽回手,退離床邊幾步遠,讓他碰不到她,不管真相如何,他傷透她的心是事實,一句對不起就想彌平?她才不可能這麼容易原諒他!

「甲管家不都和你說了?」

「我忘了甲管家對我說過什麼。」她拿喬道:「不過我倒是記得王爺說過,你現在對民女毫無興趣,有的只是滿滿的厭惡。」

他怔了下,她這一刀,刺得比他背後那刀還深!

「湘雲,我之所以那麼做,是逼不得已的權宜之計。」他凝視她,連忙向她解釋。「胡丞相安插了一名下人在府中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聽他娓娓而談,她才知原來阿六就是胡丞相的人,這胡丞相還真是精明,阿六瘦小不起眼,做事又常出包,誰也不會懷疑他是間諜,不過只是通報攝政王平日的舉動和府中大小事,這人也不用太聰明就是。

總之,他為了讓胡丞相以為他真以她為恥,在家中也得表裡如一,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親近她,才會說那些傷她的話,讓她暫時傷心和他分離。

原本他該將她驅逐離府,但他若真這麼做,反而會讓胡丞相起疑心,胡丞相也知道,以他高傲的個性,會把她軟禁在府中,不會讓她在外再讓人挑起流言蜚語。「我不是軟禁你,限制你外出,就是擔心會發生今日在街上的情形。」

「你既然知道胡丞相會派人刺殺你,你為何還……」

原本背對著床的她氣怒的轉身想質問他,孰料一回頭,他人竟已站在她背後,她嚇一跳,退了一步。

知道她想問什麼,他坦言不諱自己早計劃好以身挨刀,準備接收天賜的鐵證,要給胡丞相最後的痛擊。

一道江南行他雖獲不少胡丞相貪污的證據,還有收賭賣官一事,但就怕皇上仍不願重判,才出此計。

他知道皇上和太后倚重胡丞相,他的貪污他們也心照不宣,所以貪污案可大可小,全看皇上治不治他。

臨去江南前,他已向皇上和太后表明欲辭去攝政王一職,沒有他這個攝政王的威脅,皇上對胡丞相就不會太過倚重,意圖制衡。

這回,他是豁出去了,在他辭去攝政王一職前,輔佐皇上最後的一件大事,便是除掉胡丞相這個貪官,朝中不愁沒才德兼備之人,只是他們都被胡丞相一再打壓,今日他終於拔除胡丞相這顆毒瘤,讓朝中人才得以出頭,算是為國家社稷盡了最後一分心力。

「你、你要辭去攝政王一職?」她驚問,他這種「事業心」這麼重的人,怎會……

「你不想我辭?」他定定看著她,黑眸氤氳著濃烈情慾。

她心慌亂了下,背過身,穩下心緒,堅持不輕易原諒他,「民女哪有資格管王爺的事。」

他突然從身後抱住她,「還在生我的氣?」

他的鼻息噴拂在她耳畔,獨特的男性氣息環繞著她,罩在心頭的冰霜被他的熱情融化,前一刻的堅決漸漸鬆動……

「湘雲,我好想你。」他左手在她胸前撫揉著,熱唇在她雪白的頸頂滑移,「我在江南時,沒有一天不想你……」

提到江南,她就想到他天天有美女作陪遊湖一事,雖然是想取信胡丞相,讓他誤以為他放蕩玩樂,可,有美女陪他遊湖這是不爭的事實!「難得王爺天天有美女作陪還會想到我。」

他征愣了下,「你明知那是……」

「我不知!」

餘怒未消,醋意又翻湧,她倏地推開他,但他不放棄,又上前正面緊抱住她,兩人拉址間,他突然痛苦的呻吟,她感覺自己的手摸到一片濕潤,抽回一看,掌中沾滿了血。

「你的傷口又流血了!」她朝外驚歎,「太醫,快請太醫來!」

坐在梳枚台前,手中拿著一支玉簪細看,瓶湘雲的心裡湧上一絲甜味。

這支玉簪就是他在街上被刺那日,站在攤前親自挑選的,她本以為他是要將它送給新歡,原來是要買給她的。

幾日前,他傷口好多了,便特地親自將它拿來蓮閣送給她,她心中雖驚喜,卻裝作淡然收下,以頭暈為借口要他趕快走。

前天他又來親送畫紙,她再次稱身子不舒服,又將他趕走。

昨日,他又來,她看得出他已經忍到極限,但還是耐心解釋他對那些遊湖美女完全沒動心,她只輕哦了聲,見他試圖想親近她,她又閃躲開,最後他似乎生著悶氣離開了。

其實她不是真生他在江南有美女作陪的氣,那只是一時醋意,負氣所言,她可是個明理之人,才不會無理取鬧,而她也不是因為他前陣子刻意疏遠她,就來取同手段回敬,實在是因為……因為太醫私底下勸過她,要她暫時不要和他同床,還有避免行夫妻之禮。

他回府第一晚,背上傷口就裂開流血,太醫趕到房內,見她也在,猜測兩人肯定是因欲行閨房之事傷口才會裂開,遂私下委婉勸她。

她知道太醫是一番好意,但不知是否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太醫言下之意,好似是她主動去勾引王爺的!

她又羞又氣,自然不想與他親近,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希望他的傷能快點好。

「夫人,熱水幫你備好了。」小春端著一壺新茶進來,幫她倒了懷茶,問道:「王爺和小王爺在等夫人一起用膳。」

「你告訴他們,讓他們先吃,我沒胃口。」

「可是今天是……是王爺生辰。」小春囁嚅道。

她不知道王爺和夫人到底是怎麼了,先前夫人欲私放表少爺一事,王爺似乎已經不計較了,還有之前宮中流傳夫人和她表少爺婚前暖昧一事,王爺也在皇上面前嚴正否定,還說這是胡丞相為了讓他無顏進宮理事,故意讓人放出的謠言。

總之,王爺對夫人可好了,這幾天,天天來蓮閣報到,又送這又送那,可夫人好像還在生氣似的,不太搭理王爺。

瓶湘雲心一提,她當然知道今天是御風揚生辰,一早御暄就來喳喳呼呼,頻頻問她有沒有準備禮物、為什麼還不把禮物綁在樹上。

她心虛的告訴御暄,她的禮物太大,綁不上去,晚點她會私下送給他父王,但其實她根本就沒準備禮物,一來她真不知該買什麼,二來他受傷,她哪有心情出去逛街。

「請他們先吃,我、我現在不想吃。」和他保持距離久了,突然要一起吃飽,她感覺有些彆扭,何況,她兩手空空,沒準備禮物。

「奴婢明白了。」

「小春,你也去吃晚飯,不用服待我。」她又盼咐,一早得知今晚王府加菜,幾個丫鬟們就樂不可支,小春更是開心。「可是夫人你要沐浴……」

「我今天會洗久點,你要是擔心我昏倒,吃完飯過去澡間看我一下。」

「是,奴婢吃完飯馬上就過去。」小春樂呵呵,「那,夫人,奴婢先下去了。」

「去吧!」

看小春高興的樣子,她心中突覺有愧,府裡上上下下都為王爺的生辰慶賀,若不是他不喜張揚,今日府裡肯定高官雲集,他不接受外人祝賀,內心肯定更加希望家人相伴,可她……

輕喟了聲,既然決定不去陪他,那她還是趕緊去躲在澡間,免得等會他又差人來請她。

喝完茶,她快步走進蓮閣內的小澡間。

蓮閣內的澡間雖不若御揚樓那麼大,但地面上也挖了一座四四方方的浴池,活像一座小泳池,平日她只簡單用一桶水沐浴,今日為了避掉他的生辰,她待地選在用膳時間泡澡,若她在浴池內超過半個時辰,他應該就不會再差人請她前去。

今日小春還特地在浴池裡灑了花瓣,望日蓮、月季花,紅的、黃的,片片花瓣飄往水面上,還真是漂亮。

褪去衣物,踏入溫熱的浴池中,身子泡在水中倍感舒暢,她將頭靠上浴池邊的靠枕,舒服地閉上眼。

不一會,感覺有一雙手擱在她肩上幫她按摩,她輕笑道:「小春,我不是讓你吃完才來,你這麼快就吃飽了?」

原以為是小春擔心她昏倒在澡間,飽還沒吃完就過來,但她又覺得肩上的手太粗太大,不像小春軟綿綿的手,倒像是男人--驚地睜開眼回頭一看,果不其然!

「王爺!」她連忙想起身,察覺自己全身赤luo,忙不迭又將身子浸入浴池中。

他目光熱切的盯著她,臉色卻有些陰沉,「你還要氣我多久?」

「我沒有!」撈來花瓣遮掩luo身,他一提,她就莫名來氣,又別過臉去,虧她還一向以為自己明理,原來卻是個愛記恨又心胸狹窄的女人,但這一切還不是拜他所賜!

「沒有?那為何我差人三番兩次請你吃飯,你卻不來。」他沉著聲,佯作生氣,手卻巳經開始脫下身上衣物。

「我不是讓小春跟你說我吃不下。」定是小春跟他說她在澡間,他才尋來。

「真是吃不下?還是不想跟我同桌共食?」

「我、我沒準備要送給你的生辰禮物,所以不敢面對你。」她找個借口搪塞,不過這也是事實。

「聽來像是借口,我倒覺得你是在躲我。」

「我沒有躲你,昨日我們不是才見過面?」她理直氣壯的說。為了證明自己沒躲他,她還主動轉過身來面對他。

一轉過身,她馬上嚇得驚呼了聲。他、他居然脫掉衣物,也進入浴池來?!她反射性的想起身,他卻伸手圈住她,將她的赤luo身子勾向他。「去哪?」

「我、我洗好了。」盯著他精壯的胸膛,她的臉不由得泛紅。

「我可還沒,幫我擦背。」他眸光熱切的盯著她,「就當作是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我想這要求不過分吧!」

說完,他背對著她,看到他背上的傷疤,她心頭滿滿的關心,瞬間潤色出,細軟柔美輕貼他的背。

她關心問:「你背上的傷口好全了?」這刀劃得不深,疤痕卻不短,傷口雖已痊俞,看起來還是令人矚目驚心。

「太醫用了最好的藥,加上我有充分休息,自然好得快。」聽出她真誠的關心,他欣喜著。

聽到他說有充分休息,她不禁脫口喃喃道:「還好我有聽太醫的話沒再去御揚樓,要不……」

「是太醫叫你不要去御揚樓?」他突然轉過身來,讓她嚇了一跳。「為什麼?」

「沒、沒什麼。」她羞得滿臉嫣紅,暗自懊惱怎把這些話說出來了。

看到她的表情,加上她方才說的話,他想了一下,瞭然於心地一笑。

原來這幾日她刻意疏遠他,不是還在生他的氣,是因為太醫交代過她不要去御揚樓,太醫的本意應是要她暫時不要與他親熱,以免背後傷口再裂開……

見他衝著她直笑,她惱羞成怒的間:「你笑什麼?」

「我背上的傷好了,你可以放心回御揚樓了。」

聽到他說這話,她的臉漲得更紅,「不、不用,沒、沒關係……」

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倏地圈著她雪白胴體,黑眸流洩出邪肆笑意,「我有關係,沒有你睡在身邊,本王孤枕難眠。」

兩人赤裸身軀在水面下緊貼著,他熊熊的慾火熨燙著她,挑起她對他的思念。

他孤枕難眠,她又何嘗不是,住在蓮閣的這段時日,夜裡,她總憶起往日他擁看她入眠的甜蜜情景……

四目交接,癡情對望,低頭,他的熱唇緊緊封吮她微啟的紅唇,沉寂多時的情火再度點燃,燒得更熾熱。

水面上兩人吻得激狂,水面下他的手熱切的撫模著她。

凝望著她,黑眸載滿著情慾,他粗重呻吟了聲,低頭埋在她胸前,狂烈的吸吮著……

他激狂火熱的吮吻,惹得她嬌吟連連,「風揚……嗯……嗯……」

感覺他的手緩緩滑過她腹部,她不禁呻吟了聲,她全身酥顫,水眸半掩,嬌吟聲更烈,纖細的手緊握著他的手臂,嬌聲輕喚他的名……

「風揚……嗯……風揚……嗯……」

他吻了她一下,聲音低啞深情地道:「湘雲,你才是我最想要的生辰禮物。」

兩人赤裸火熱的身軀,在灑滿花瓣的浴池內交纏,澡間內嬌吟聲和粗重喘息聲一唱一和的迴盪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8-28 00:13:02

尾聲

將所有經手政務交出,御風揚正式卸下攝政王一職,更風風光光的補辦了婚禮,和瓶湘雲正式拜堂。

這日一早,他幫她圓了家三口起騎馬的心願,他和她共乘一匹,御暄自己騎一匹小馬,走走停停騎了一個時辰,她體力有些不濟,加上中午他打算要與她上天恩城最富盛名的酒樓吃大餐,她便先行回御揚褸小憩。

休息片刻後,精神好了些,她坐在梳妝台前挑著首飾,就見他突然回來。「御暄不騎馬了?」

「他聽我說中午要上酒樓吃大餐,高興的吵著要回來洗澡,還說要穿新衣。」他笑道。「你在看什麼?」

「我在挑首飾。」她俏皮一笑,「我不只要穿新衣,我還要戴新首飾。」

「那我也要穿新衣嗎?」他笑問。

「隨你高興。」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有感而發,「湘雲,自從你嫁給我後,府裡的氣氛就不一樣,御暄也變了,他不再像個小岡王,天天都有笑容,以前我忙,很少有空陪他,我從不知道只是帶他到外頭吃頓飯,就能讓他那麼高興。」

她微微一笑,「小孩子要的不多,只要爹娘能陪在身邊,他們就會很高興。」看他一眼,她突然期期艾艾起來,「風揚,有件事,我一直沒問你……」

他看著她,心靈相通似的替她提問,「是你表哥的事吧?」

她驚詫抬眼,「你怎麼知道我想問這事?」

「因為我是你的夫君,你心裡想什麼,我怎會不知?」他自信一笑。

「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我當然在意。」

他突然沉下臉,害她心驚了下,她一直不敢問,就是怕惹他不悅,她不想讓這事再度破壞兩人好不容易修復的感情,可若不問,它老梗在心裡。

「當時聽雀兒說出真相,我恨不得馬上斬了他!」他冷厲目光對上她時,瞬間轉柔,「可他是你舅父舅母的獨子,你舅父舅母視你為親生女兒,我若真斬他,日後你如何面對二老?看到你去大牢放他,我當然也生氣,但還未到動怒地步,因為我想你定是有苦衷,不過因為能將計就計,順著這事件,進行暗中證報倒胡丞相的計劃,我也就乾脆讓怒火發洩出來。」

「當時我是不忍心舅母一再哭求,又怕你真會像斬高雲樣,判他斬立決,才會……」

「原來我在夫人心目中,和殺人狂魔沒兩樣。」他苦笑,「難道你沒發現,我並沒有對貪生怕死的王縣令做出任何處罰?」

「對耶,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發生高雲事件,危及你的安全。」他摟著她,「以前,只要是錯的,我一定不留任何情面,嚴厲懲處,也因此不知招惹多少是非,可自從親眼看到達刺殺我時險些害你受傷,我便暗自反省,為了你和御暄,懲處官員時,我試著盡量做到最大通融,那王縣令是膽小怕死了點,但他是個愛民的好官,我私下告誡過他,若真愛民,在真正危難時,一定要挺身而出,不能膽怯退步,他答應我一定會做到,所以我並沒對他做出懲處。」

「原來是我誤會你了……」

「不過通融歸通融,一旦調到真正惡事,我絕不會心軟。」他又補了句,她苦笑,話都是他在說!

「風揚,那,你真的不在意婚前我表哥和我……」她直揭核心問,既然話都說了,一次問個清楚明白,被此心中才能再正無介蒂。

「我可不是小家子氣的人,況且你愛的人是我,我也愛你,我又何須拿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來為難你。」

她眼眸水盈盈,感動得快哭了,「風揚,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大氣度的王爺,我以有你這樣的夫君為榮。」

他將她拿在手中的首飾盒放到梳妝台上,抱她坐在他大腿上,「我更以有你這樣的好妻子傲。」他湊近她,突地在她耳邊低聲說:「ILoveYou.」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你怎會懂英文?」

沒教過他啊。

「你忘了我常和外國使臣交談,自然會學上幾句英國話。」

外國?英國?!對了,她想起鉛筆和圖畫紙就是這麼來的,所以這時空的英國連語言也一樣,「這、這麼說,我在那些紙鶴上畫的花鳥字……」

「你愛我的心意,我全接收到了。」

她羞得低頭。

「不過,我倒想問你,你的外國話從哪學來的?」

「呃……我也不知道,腦內靈光一閃就蹦出這些。」她硬轉著,「太醫不是告訴過你,失憶的人會做或說一些奇怪的事和話,我想可能是失憶的緣故。」

他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堅定點頭,旋即又眼睛一亮道:「風揚,既然你巳辭去官職,那不如我們一家三口去國外旅遊,就去英國好了。」

「去英國?」他蹙眉。

她正色道:「我們可以去找英國大使史密斯先生,去旅遊順便訪察,還可促進兩國情誼交流,一舉數得。」

他辭官也好,不用在官場上爭鬥,外出還得隨時擔心有人刺殺,現在他不只可以天天陪她。

偶爾去吃美食大餐,還可以去旅行,環遊世界。

他怔怔點頭,附和她,內心想著,果然失憶的人有時說話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不過,到英國旅遊這事,倒是可以為之。

「聽來,可行!」

他苦笑,看來,他是被他的小娘子給治得服服帖帖了,她說出什麼出乎意料之語,他都一概認可。

吃大餐,沒問題,去英國,說走就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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