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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佟芯 -【棄妃二嫁(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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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26:30
標題:
佟芯 -【棄妃二嫁(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三)】《全文完》
佟芯 -
棄妃二嫁
(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三)
這段婚姻已走到了無路可走,為了不讓一家子受罪他才休了前妻,
如果可以,他一輩子也不想再看見那囂張跋扈、目無尊長的女人,
這次是為了生病又思親的兒子,他才勉強接她回府暫住,
卻沒打算相信她那套失足落水、喪失記憶加上性格大變的謊言,
直到日久相處發現她待兒子盡心,哄睡餵藥不假他人之手;
她待爹娘孝心,按摩奉茶不說,還有特別料理可嚐,
教他開始羨慕爹娘有奇怪披薩可吃,兒子有鋼鐵人故事可聽,
甚至讓他忍不住吃醋問出:「你為別人做了那麽多,你要為我做什麽?」
此話一出,他懊惱自己怎麽會說這種話,卻更氣惱她為何開始躲著他,
後來才發現她的閃避是不想讓他知道她準備的驚喜──他專屬的生辰宴,
這下他終於確定,他要栽在同一個女人手裡──第二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28:28
楔子
這是條帶有微光又綿長的隧道,有許多人走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隧道的一角,有個長髮及腰、長得秀麗可人的年輕女人正一臉茫然畏怯的站著,不知這是何處,也不知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想開口問路人,他們是要去哪,但他們個個臉色青白、步伐輕盈得像是用飄的,詭異得不像人,她實在不敢多問。
「你是吳婉瑀?」
年輕女人先是聽到自己的名字,接著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平空現身在她面前,嚇了她一跳,對方還陰冷著臉,瞇著眼審視她,並不時查看他手上的簿子,像是在確認她的身份。
那男人另一手長柄鐮刀,教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鬼差,像是來勾魂似的,不過他的穿著打扮看起來比較像西方的死神。
「你不該死的,新進的鬼差拘錯魂了,幸好緊急開會找到了補救方案,時間也還來得及。」確定了她的身份後,鬼差語氣冷硬道。
這次是學弟惹的禍,上頭卻要他這個學長幫忙收拾,還真麻煩!
「我已經死了?」吳婉瑀像聽到天方夜譚般不可置信。
「你不知道嗎?這裡是通往地府的通道。」鬼差瞟了她一眼。她也太后知後覺了吧。
此話一出,吳婉瑀一震,記憶有如跑馬燈般一幕幕湧現。
她想起來了,今天她本來要到日本當交換生的,不料她興高采烈搭上飛往東京的飛機,飛機卻發生異常中途迫降,沒多久,她聽到爆炸聲,接著看到一片火光朝她襲來,然後就失去知覺了,原來她是當場死亡……
「我才二十一歲,還不想死啊……」她顫抖著聲,十分不甘。
她是大日文系三年級學生,因為太喜愛日本文化,還利用課餘時間學習日本茶道,並憧憬著能到日本生活,所以努力唸書爭取到日本當交換生,沒想到她還沒抵達東京,她的人生就結束了。
「你沒聽清楚嗎?新進的鬼差拘錯魂了,你享年八十五歲,陽壽還沒盡。」
「這麼說,我可以重返陽間……」吳婉瑀欣喜的露出笑容。
「不,你回不去了,你原本的身體已經燒損了。」鬼差冷冷澆息她的希望。
「那我就這麼白死了嗎?我明明陽壽還沒盡浮,是你們拘錯魂……」她大受打擊,神色哀戚。
聞言,鬼差不禁咬牙暗罵那個笨蛋學弟。「我話還沒說完,因為你還有六十四年陽壽,所以我們幫你找了一個跟你有緣的人,她的陽壽將盡,你就以她的身份活下去吧。」他們已經盡力幫她了。
一聽,吳婉瑀完全不能接受。「這是要我借屍還魂?太荒謬了,那是別人的身體,我怎麼有辦法……」
鬼差眉毛一橫,兇惡瞪她,「等時間一過,你就沒有重生的機會了,難道你想留在這裡當孤魂野鬼,直到陽壽盡嗎?」
她不受控制打了個哆嗦。要她待在這陰森森的地府六十四年,不,她不要!
見狀,鬼差滿意道:「看你的樣子也知道不想,那就下去吧!」
「可是,我還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是個怎樣的人……」她的心仍忐忑不安,但顯然鬼差大哥沒耐心回答,食指一點,便朝她施了法。
吳婉瑀先是被一陣金色光芒罩住全身,然後她莫名出現在一片晴朗天空上,四周白雲層層,但她的腳沒踩著白雲,腳下是空的……
「哇--」她尖叫一聲,整個人如坐自由落體般筆直往下墜。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29:03
第一章
好痛苦!
當吳婉瑀直線往下墜,尖叫到破嗓時,下一瞬,她便全身濕漉漉的浸泡在水裡,喝了好幾口水,難受得不能呼吸。
不,她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她努力揮動手想往上劃,這時候似乎是有人聽見了她的祈禱,有雙大手將她往上撈,當她的頭顱浮上水面,接觸到新鮮空氣時,她忍不住大口大口急切呼吸。
吳婉瑀全身虛軟,任由對方拖著她往前游,遠遠地,她看到河岸上站了個穿青色古裝的女孩。怎麼回事,這是拍戲現場嗎?
「大叔,謝謝你……」救她的是個中年男子,上岸後,吳婉瑀忙不迭抬起臉向他道謝,卻在對上他同樣一身古裝時怔住,接著她望了望四周,想找導演和工作人員,沒注意到當她道謝完,那位大叔竟是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吳婉瑀沒找到導演和工作人員,倒是看到剛才那個穿青衣的女孩,瞪大一雙蓄滿淚的眼朝她奔來,猝不及防的抱住她,哭得淅瀝嘩啦。
「小姐,你怎麼會那麼想不開,幸好繡兒有出來找你,正好看見你跳河,管大叔又恰巧在附近……幸好你沒事,要是你死了,繡兒也不想活了……」
一句「小姐」讓吳婉瑀渾身一震。難不成這不是拍戲現場,是她穿越到古代重生了?
不知是全身濕答答的太冷,還是因為害怕,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原本還擔心會重生成男人或作奸犯科的人,萬萬沒想到會穿越到古代,還成為一個跳河尋死的女人。
她啞著聲問:「現在是什麼朝代?」
繡兒鬆開她,一臉不解,「朝代?」
吳婉瑀改口道:「這是什麼國家?」
繡兒的臉色更困惑了,「靳陽王朝啊!」
「靳陽王朝,沒聽過……」吳婉瑀失神的喃喃道。她竟穿越到一個歷史上沒有的朝代。
對了,她的臉!
吳婉瑀想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便朝河面望去,不禁一驚,水面映出的那張臉竟跟重生前的她一模一樣,怎麼會?
「我叫什麼名字?」她回頭衝著繡兒問。
繡兒臉色驚懼,顫道:「小姐,你姓洪,洪婉瑀啊,你怎麼會這樣問?」
吳婉瑀一震。自己名字的寫法該不會也一樣吧?怎會有如此玄奇之事,她重生在一個跟自己長相一樣、名字相似的人身上……
繡兒見她頻頻問了奇怪的話,語氣舉止又和平時判若兩人,擔心得快哭出來,一旁目睹的大叔也露出異色。
「小姐,你是不是掉進河裡受了驚嚇才變成這樣,你不要這麼嚇繡兒了……」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聽到青衣女孩提及她掉進河裡一事,吳婉瑀這才想起這身體的主人是自殺的,好奇問起,「對了,為什麼我會想自殺?你知道嗎?」
她似乎是問了不該問的話,對方的驚恐讓她覺得古怪,好像她忘了最重要的事。
「你會自殺?別裝瘋賣傻了,我看得很清楚,你是先看到我家那口子的船才跳河的,不過是想博取同情罷了。」
吳婉瑀抬起頭,看到一個大嬸將小船停在岸邊,跳上岸,衝著她罵道。
她還來不及做反應,就見大嬸狠狠揪住那位救她的大叔的耳朵罵道:「她尋死關你什麼事啊,誰要你跳船去救她的,搞得全身濕淋淋的,你是心疼那個賤人死掉嗎?」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痛死了,你快放手……」
「阿桂嬸,我們小姐才不會為了博取同情去跳河……」說完,繡兒望向她家小姐,以為主子會如往常一般嘴巴鋒利的罵回去,豈知,主子只是呆愣著。
吳婉瑀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她雙瞳瞪大,嘴巴張著。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被罵賤人,這字眼好難聽。
「怎麼回事啊,鬧騰騰的!」有幾個在河邊洗衣的婦人聽到叫嚷聲,紛紛靠了過來,看到吳婉瑀在場,皆露出嫌惡表情。
「這女人怎麼全身濕透了,像落水狗似的!」一個麻臉女人指著吳婉瑀奚落。
「她看到我家那口子的船就假意尋死跳河!」阿桂嬸不屑道。
「唷,真可怕!看來我們得把自家的相公看緊了,免得她這狐媚子靠跳河來勾引男人!」另一個方臉女人口吻儘是嘲諷。
她假意尋死?勾引男人?她是狐媚子?吳婉瑀忍不住捂著胸口。在現代她可是純情得沒交過男朋友啊,這副身體的主人卻是會勾引別人家老公的……
「胡說,我們小姐真的差點就死了,她才沒有勾引你們相公,是你們相公老愛盯著我們家小姐看……」繡兒趕緊為自家小姐說話。
但任憑繡兒喊破喉嚨辯解,吳婉瑀都不出聲,繡兒的聲音很快就被大嬸們的高亢嗓音蓋過。
「哼,她真要勾引我也不怕,這賤蹄子只有那臉蛋、那身段好看,和她多相處一刻就難以忍耐她的性子,要不然世子爺也不會把她休了!」方臉女人嘻笑道。
聞言,吳婉瑀心臟一緊。原來她是個被休離的棄婦啊,照她們所說,肯定是勾引別人老公被發現了吧……
「就是,堂堂的前工部侍郎之女因犯了七出裡的口多言和不順父母被休,這可是鬧得全國皆知的醜聞啊!照我說,她是真的該為了太丟臉去死!」一個尖下巴的女人苛刻道。
什麼她不只爬牆,她還犯了七出裡之罪?
吳婉瑀真不敢相信,她會重生成這種女人。
「怪了,她該不會是真傻了吧!怎麼到現在還不罵人?」麻臉女人突然發現這一點,心疑道。
阿桂嬸也開始覺得她很古怪,別說她不罵人,她這副驚懼的模樣倒像是被她們嚇壞了。「大概是跳河喝了太多水,腦子灌水灌壞了!走了走了,愈看她愈生厭,咱們回去吧。」
「走啊,你看什麼,你心疼這個賤人嗎?」阿桂嬸瞧丈夫仍一臉匪夷所思的盯著吳婉瑀看,便大力揪起他的耳朵拖走他。
看到她們一群人終於走了,一直忍耐著的繡兒忍不住恭怨,「小姐,她們這麼羞辱你,把你說得那麼難聽,你怎麼罵不還口啊……」
事實上吳婉瑀早被自己的處境嚇傻了,她小心翼翼的問繡兒,「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犯了口多言、不順父母和……和淫/亂之罪……」
繡兒一驚,「小姐沒有犯淫/亂之罪……」小姐都忘了嗎?
那麼其他的都是真的?
沒有犯淫/亂之罪,教她鬆了口氣,可她的現況也好不到哪去,洪婉瑀是前工部侍郎之女,前夫是世子爺,但她卻被世子爺休離,成為過街老鼠,被街坊鄰居恥笑辱罵,在古代,這對一個女人可是生不如死的事……
思及此,吳婉瑀頭皮一陣發麻,什麼都沒法思考。
吳婉瑀從小到大就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寶寶,標準的好好小姐,凡事以和為貴,不與人爭吵,平時也會舉手之勞做好事,會樂捐育幼院、餵食流浪狗,可現在,她居然成為一個惡名照彰、被丈夫休離的棄婦!
其實洪婉瑀嫁得可好了,夫君是謹王爺所出的世子衛廷琛,據說是個文武雙全、極受皇上重用的優秀男人,人長得俊俏,人品更是端正,向來潔身自愛,從不上紅粉青樓,可說是所有姑娘家完美的相公人選。
可洪婉瑀卻把她受人羨慕的婚姻搞砸了,身為工部侍郎之女,她自幼被家人嬌寵、被眾人高捧,養成她驕縱的性子,講話更是尖酸刻薄,嫁入夫家,也不收斂性子,只要一不如她的意,她就無理取鬧,不僅與衛廷琛多番起爭執,對公婆也不敬重,多次口出惡言頂撞長輩,與公婆之間的關係糟糕透頂。
但衛廷琛並沒有輕易放棄這樁婚姻,他竭力壓下她在王府裡的惡形惡狀,不張揚出去,還費足心力與她的娘家人多番勸過她,偏偏她依然故我,最後衛廷琛忍無可忍,在半年前,搬出七出裡的口多言和不順父母休妻。
這樁休妻案轟動全國,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是洪婉瑀的娘家,因皇上疼愛衛廷琛這個佷兒,見佷兒娶到惡妻,自然要為佷兒出氣。
洪婉瑀她爹原是工部侍郎,苦熬多年,就等著升工部尚書,不料煮熟的尚書寶座竟這麼飛了,還被降了職,在朝野受盡同儕嘲笑,顏面全失,只能落魄的辭官返鄉,還氣到與洪婉瑀斷絕關係,不讓她回娘家。
洪婉瑀被休離後,若她能低調過日子,靠著她陪嫁的那些首飾金子,在這個村莊省吃儉用,日子倒也挺好過的,偏偏她性子烈,聽到左右鄰居談及她被休離的事,竟將人罵得狗血淋頭,讓全村民知道她的身份,且在經過一次次爭吵後,她和村民之間的關係更加水火不容。
當然,村子裡也有男人覬覦年輕貌美的她,會藉故送東西過來,但每每被自家婆子發現,便把這筆帳算在洪婉瑀頭上,指罵她勾引男人。
受不了這莫須有的罪,回嘴罵人,洪婉瑀與村民之間的衝突加大。
洪婉瑀在跳河自盡的前一晚,又與村民起了嚴重衝突,村民逼她搬走。
其實她早不知被驅趕了幾次,但她心高氣傲,不想如村民的願,可給屋主數倍租金也不搬,但那天不知怎麼回事,她居然走上自殺一途,想必是日積月累的龐大壓力將她的心靈逼到崩潰,她才會想一死百了吧……
可是,洪婉瑀如願死了,她吳婉瑀卻得背負她的惡名活下來,受盡眾人厭惡的眼光與無情的謾罵,自己才二十一歲,還太年輕,她不禁懷疑自己有辦法承受這一切嗎?
她好想…一回到原來的世界!
但鬼差的話讓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回去了,思及此,她突然覺得好無力。
吳婉瑀將自己關在房裡思考了兩天兩夜,餓得飢腸轆轆,突然好想喝碗暖呼呼的濃湯、吃香噴噴的烤雞,還有自己做的咖哩飯、炸蝦、加很多乾酪的焗烤面……即便當受人鄙視的洪婉瑀,她也發現,她想活著!
是啊,她就以洪婉瑀的身份活下來吧。
反正活著的方式,可以由她來選。
至於她的前生,爸媽早在一年前因車禍過世,她是獨生女,爸媽又是私奔結婚的,她跟親戚都沒有往來,除了無法和幾個好朋友好好道別,無法實現到日本當交換生的夢想外,她沒有什麼掛念了。
而計算器、電視、冷氣、洗衣機、便利商店,那些現代的便利生活……她也只能把它們都忘了,就當自己是古人,她要在這個靳陽王朝好好過活。
下定決心後,吳婉瑀下了床,推開房門。
繡兒一直在房外守著,一看到房門開了,連忙衝過去捉著吳婉瑀的手,哽咽道:「小姐,這兩天你都不出房門,也不吃飯,繡兒好怕你在房裡做傻事……你不能再尋死,丟下繡兒一個人呀……」
吳婉瑀看到繡兒眼睛紅腫,也不知哭了多久,忍不住道:「我都被休了,還回不了娘家,為什麼你還肯跟著我呢?跟著我這種壞主子很苦吧……」
「不苦,小姐是繡兒的恩人啊,如果當年沒有你幫繡兒,繡兒就沒有銀兩好好安葬我爹娘了,而且……」繡兒落下豆大的淚,望著她道:「小姐不能沒有我,小姐不會煮飯,也不會洗衣做家事,個性還那麼烈,沒有我看著怎麼行……」
洪婉瑀,你可有個忠心的丫鬟啊!
吳婉瑀動容的感歎,從袖子裡拿出帕子,揩了揩繡兒的淚。
繡兒都看傻了。主子從來不曾這麼對她……
「好了,別哭了,我好餓,有東西可以吃嗎?」看到她一臉詫異,吳婉瑀綻開微笑道:「我想吃很多很多飯,我不會再輕易尋死了。」
繡兒真的傻住了。主子也不曾這麼對她笑過……她抹抹淚道:「有,早準備好了,繡兒去熱菜!」
上桌的是簡單的三菜一湯,吳婉瑀吃飽後,終於有力氣想接下來的事。
洪婉瑀留下的那些首飾金子遲早會用完,她們不能坐吃山空,得有工作才能維持生計,但古代女人要討工作並不容易,想來想去,只能賣東西了。
賣什麼好呢?
繡兒提議,「小姐刺繡的功夫可好了,拿到市集上賣,一定會有很多夫人小姐喜歡的。」
小姐失去記憶後個性大變,雖然讓她感到很陌生、很擔心,但這也不全然是壞事,現在的小姐脾氣變好了,會溫柔的對她說話,還會煩惱未來的生計呢,讓她心裡感到安定,畢竟以前的她得每天擔心小姐那些首飾金子用完了怎麼辦。
吳婉瑀尷尬笑笑。要她縫衣服還行,刺繡……算了吧。「我們來賣吃的吧。」她提議道。
「吃的?」繡兒急搖頭,「不行啊,小姐,繡兒只會做些簡單的家常菜,不能拿來賣的……」
「我來做!」說著,吳婉瑀興致都來了。爸媽過世後,得獨立生活的她學會了做菜,練出一手不錯的廚藝,偶爾心血來潮還會做蛋糕餅乾來吃,她最喜歡的就是自製甜甜圈……「對了,我們來賣甜甜圈吧。」
「甜甜圈?」繡兒聽都沒聽過,一臉狐疑。
「那是一種用麵粉製作後油炸,再撒上糖粉的甜食。繡兒,我們一起來做做看吧!」吳婉瑀向前握住繡兒的手,朝她微笑道。繡兒是她的盟友,她們兩人一起做一定沒問題。
繡兒直直看著主子的瞳眸,直到看見那熠熠閃動的溫柔眸光,她不禁點了頭,「是!」
接下來,吳婉瑀要繡兒幫她買來需要的材料,試做了原味、花生、紅豆三種口味的甜甜圈,雖然口感跟現代稍有不同,但也很好吃,繡兒可是貪嘴的一連吃了好幾個。
當然,她們還得試試其他人的反應,吳婉瑀本想分送給鄰居吃,心想若要改變別人對她的壞印象,就得踏出去敦親睦鄰。
繡兒覺得不妥,出聲阻止,「小姐,讓我去吧,她們看到你肯定又會說些難聽話……」
尤其這幾天小姐自殺的事傳出後,許多人都背地裡罵小姐穢氣,還有惡毒的人說小姐怎麼不真的死掉,一想到小姐失去記憶了,忘了以前做過什麼事,她實在擔心小姐會承受不住桂人的譏笑。
吳婉瑀知道繡兒的顧忌,那些難聽話她也聽了不少,是真的讓她很受傷,很想大聲辯駁那都不是她做的,可是……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得親自去拜訪才有誠意。」她既然成了洪婉瑀,就必須勇敢面對。
然而,她想都沒想到,一踏進鄰居的家門口,就被個婦人拿桶子潑水,她的裙角都濕了,她只慶幸裝甜甜圈的籃子是繡兒拿著的,沒淋到水。
「楊大嫂,你是故意潑我們水的嗎?」繡兒氣不過的想向前理論。
吳婉瑀按住繡兒的肩膀,朝她搖頭要她忍下,然後從她手上的籃子裡取出一份用油紙包好的東西,走向婦人,朝婦人攤開油紙,露出三種口味的甜甜圈。
「楊大嫂,這是我親手做的甜甜圈,是用麵團炸的甜食,我們過兩天要到市集擺攤,想請你試試味道。」吳婉瑀和顏悅色,希望能讓人感受到她的誠意。
楊大嫂一臉狐疑的望著和善的她,眉頭打了結,喃喃道:「阿桂嬸說她家那口子救起你後,你就變得很古怪,像是失了記憶,腦袋壞了……」
吳婉瑀毫不在乎被說腦袋壞了,還謙虛有禮的道:「是的,我失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了,如果過去我有哪裡做得不對,還請原諒我。」
聽到這句話,楊大嫂的表情更驚異了,用著像是在看奇珍異獸的表情看著她,然後從鼻子哼氣道:「別裝了,你這惡毒刻薄的女人會轉性我才不信!你肯定在那個叫甜什麼圈的甜食裡下毒,我不會上當的!」
她下毒?吳婉瑀急澄清,「我沒有下毒,這是用麵粉、糖粉、花生和紅豆做的……」
「滾!我不吃你做的東西,再不滾我就要潑水了!」楊大嫂朝她齜牙咧嘴恐嚇道。
吳婉瑀無奈道:「楊大嫂,請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下毒,我們好好談談吧,別傷了和氣……」
她說什麼?要跟自己好好談,別傷了和氣?還真是見鬼了,這女人一定有陰謀!楊大嫂一言不發的冷著臉往後退,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砰的一聲關上門。
吳婉瑀無奈瞪著木門,繡兒忍著怒氣,主僕倆都沒說話。
「好香……」
吳婉瑀聽到有道稚嫩的聲音響起,側過頭,只見有個小女孩正盯著她手上的甜甜圈看,嘴角像快流出口水似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繡兒悄聲道:「那是楊大嫂的小女兒鈴鈴。」
原來是楊大嫂的女兒。她最喜歡小孩子了,隨即衝著小女孩微笑道:「鈴鈴,想吃甜甜圈嗎?」
雖然小女孩不知道甜甜圈是什麼,仍靦的點點頭。
吳婉瑀連忙遞給她一塊,只見小女孩馬上吃了起來,雙頰鼓鼓的,模樣可愛,教她的心都酥軟了。「好吃嗎?」
小女孩猛點頭,像是好吃到無暇說話。
咿呀-吳婉瑀聽到開門聲,朝木門望去,就見楊大嫂狠瞪著她,像是想在她身上瞪出兩個窟窿,她嚥了嚥口水,努力擠出笑容。
「楊大嫂……」
吳婉瑀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楊大嫂就飛快將女兒手上的甜甜圈扔擲在地上,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兒,朝吳婉瑀警告道:「要是我女兒吃出毛病,我絕不饒你!」
砰!又是大力的關上門。
看著吃了一半,被扔到地上的甜甜圈,吳婉瑀的神情有些沮喪。
繡兒終於忍不下了,指著木門大罵,「這個楊大嫂也太過分了,小姐改變了那麼多,還誠懇的向她道歉,她居然那麼對你……小姐,你不能任她欺壓啊!」
以前的小姐高傲剛烈,她擋都擋不了,現在的小姐卻罵不還口,脾氣好得不得了,她都看得快氣死了!
「我討厭吵架。」吳婉瑀斂下眸,微啟唇道。
她爸媽是在雙親的反對下私奔結婚的,婚前愛得轟轟烈烈,但婚後常為了錢三天兩頭吵架,吵得驚天動地,數度引來鄰居報警,警察來關切,而她只能害怕的捂著耳朵躲在房間哭。
一直到她大二,他們還是整日吵,甚至在參加喜宴回來的途中,因在車上吵架而撞上護欄死亡。當時媽媽正好打電話給她,她聽到電話彼端兩人在吵架……
這件事在她心裡留下陰影,她討厭聽到爭吵聲,她害怕有人拉開嗓門對她吼,她有時會想,如果當年她不要那麼執著,就讓爸媽離婚,別為了她彼此忍耐,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此後她的脾氣更好了,無論遇上多大的衝突,她都會先退一步,她相信,只要自己退一步,雙方就能心平氣和的交談,不再有紛爭。
「小姐……」繡兒錯愕望著她,這絕對是失去記憶前的小姐不可能說的話。
「放心,我沒關係的,她們本來就不可能馬上接受我……」吳婉瑀苦笑,撿起甜甜圈,用帕子擦了擦,「只是,浪費了食物總是不好……」
她抬起頭,眼角餘光像瞥到什麼,彎起笑容,快步往前走。
「小姐,你要去哪裡……」繡兒跟著走,瞧見她家小姐正在接近隔壁養的小花狗時,頗為訝異。小姐一向討厭狗的,看到狗都避而遠之,但小姐現在竟蹲在小狗面前,還摸了摸它的頭,餵它吃剩下的甜甜圈。
「小姐,你、你摸狗……」
「它好可愛。」除了小孩外,吳婉瑀也很愛小動物,看到毛茸茸的動物都會忍不住想抱。
可愛?「小姐,你以前不喜歡狗的……」繡兒困惑道。
「這樣嗎?那我現在變喜歡了。」吳婉瑀又摸了摸狗兒的頭,和狗兒玩了一會兒,忽向繡兒道:「繡兒,我們再努力看看吧!」
她笑得很甜很溫柔,彷彿剛剛所受到的挫折都在這隻小狗身上獲得療愈。
只是,無論吳婉瑀多麼致力於敦親睦鄰,還是會受到村民的白眼和謾罵,還有人惡毒的說她瘋了,才會變了個人,只有幾個受不了甜食誘惑的小孩會瞞著大人偷偷接過甜甜圈。
沒多久,她們正式在市集上擺了攤開賣,吳婉瑀還舉辦了買五送一的活動,原本有想嘗鮮的客人上門,評價也不錯,但後來有村民認出她來,大聲嚷嚷她的名字後,她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只有寥寥幾個人上門買,其中還有看她貌美想揩油的,一整天下來賣不了多少。
「小姐,今天又剩好多……」繡兒愁眉苦臉道。
吳婉瑀當然也會沮喪,但想起提議要賣甜圈圈的人是自己,她便要自己振作起來。「繡兒,你該開心的,這些都是你的宵夜呢。」她朝繡兒眨眼道。
繡兒原本要哭了,又被逗得笑出聲。
兩人推著小推車回到家,繡兒到廚房燒柴,想煮個鹹粥吃,吳婉瑀則在院子檢查她種的青菜有沒有生蟲。為了節省開支,她便在自家門口種了多樣青菜。
冷不防地,她感覺到有人在背後偷看她,她轉過身,竟見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在竹籬外望著她。
這是哪家的小孩?長得也太可愛了,唇紅齒白、粉妝玉琢的!
吳婉瑀拉開竹籬,彎下腰,親切的朝他問道:「小朋友,有什麼事嗎?」
小男孩原本用帶著渴望的目光看她,一看到她朝他露出溫柔可掬的笑容,反倒露出了呆滯樣。
「啊,對了,我去拿甜甜圈給你吃!」吳婉瑀說完,轉身到屋子裡拿出一個賣剩的甜甜圈遞給他。
小男孩盯了眼手上的甜甜圈,又盯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透著受寵若驚。
「很好吃的,吃吃看吧。」吳婉瑀鼓勵他道。
小男孩試吃了一口,盯著她看一會兒,又吃了一口,雙頰紅撲撲的,像是很開心。
見狀,吳婉瑀的心都軟了,好想抱抱他。「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神情一怔,「晉兒……」
「晉兒嗎?真好聽。」她摸了摸他的頭,看他不吃了,微笑問道:「渴了嗎?我去拿水給你喝……」
小男孩的眸底閃過焦急,稚嫩的聲音帶有恐懼。「娘,我是晉兒啊!」
「你叫我娘?」吳婉瑀納悶了,但她還是很有耐心地道:「晉兒,我不是你娘喔,你住哪裡,我送你回……」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小男孩那雙漂亮的大眼蓄滿了眼淚,一副很是受傷的模樣,但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正想開口問,小男孩已經扔了手上的甜甜圈跑走。
「慢著……」她想追上,但他一下子就跑遠了,她只好頓下腳步。
「小姐,他是世孫啊!」
繡兒的聲音在吳婉瑀背後響起,她踏出大門時剛好目睹這幕,她萬萬沒想到世孫會來,又剛好被失去記憶的小姐撞上,還聽到小姐說了身為娘親最不應該說的話。
吳婉瑀轉過身,眼睛對上繡兒,困惑道:「世孫?」
繡兒滿是懊悔道:「對不起,小姐,我忘了對你說,你跟世子爺有個五歲女的兒子,方纔那個孩子就是你兒子!」
滂沱大雨連下了幾日,空氣帶著極重的濕寒之氣。
一輛豪華馬車冒雨急駛,一刻後,抵達了王府大門口,個二十七、八歲面如冠玉卻面無表情的男人踏出了馬車,身深藍錦袍襯出他寬闊的肩及高大挺拔的身軀。
他是謹王爺之子衛廷琛,因深受當今聖上重用,時常被委以秘密任務,這次他是連夜趕完工作,才得以進家門。
他下馬車,便步伐極快的踏入大門,在他後頭替他撐傘的家奴差點趕不上,彎過長長的迴廊,衛廷琛往兒子的房間快步走去。
抵達房間後,待衛跟家奴留守在外,衛廷琛推門而入,奶娘見到他,連忙向前走了幾步,欲朝他跪下膝蓋行禮,他揮手要她免禮,直接了當地問道:「晉兒現在如何了?」
奶娘無奈的搖搖頭,「世孫還發燒著,說吃不下,剛剛直吵著要找娘,哭累了才睡下,但睡不安穩。」
「娘、娘……」
床榻傳來虛弱的稚音,衛廷琛蹙起俊眉,連在睡夢中都想著那個女人嗎?
「娘、娘……」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正飽受病魔折騰,小臉蒼白,喘氣聲大,還抬高了小手像是想捉住什麼。
衛廷琛的眸底掠過憂心,往前步握住兒子的手,
小男孩感覺到有人溫暖的握著自己,緩緩醒了過來,以為是娘,卻看到了爹的臉,「爹……」
看他醒了,衛廷琛收斂起擔心的神色,正色道:「起來用膳喝藥,病才會快點好。」
扁了扁嘴,小男孩撒嬌道:「爹,晉兒想娘……」
又在耍賴了,生病的這幾天,小傢伙總會可憐兮兮的央求他找那個女人來,衛廷琛和往常般回答,「不行。」
「爹……」
「爹解釋過很多遍了,你娘犯了錯被爹休離了,往後她跟我們沒關係了,你不能見她,也不准再去找她。」其實他可以哄哄生病的兒子,但最後還是將話說得狠絕。
這是事實,那女人不可能再回來了,兒子遲早要面對事實,讓兒子抱有期待,傷害會更大。
況且對於那個被他休離的前妻洪婉瑀,他心裡還有憎恨。
身為尊貴的世子,他從小就是幾個同輩中表現最傑出優秀的,也受到皇上的重用,甚至私下替皇上辦事,他的人生可說是完美無缺、傲視群倫,羨煞不少人,卻因為娶到洪婉瑀那個女人,讓他蒙受污點!
會娶那個女人,是聽從爹娘的安棑,當岳父岳母說她嬌生慣養,要他多多包涵時,他並不以為意,畢竟哪個千金閨秀不是嬌生慣養,他要求不多,只要她盡好一個當妻子的本分就好。
但他萬般沒想到,說他那個前妻嬌生慣養真是低估她,她總是驕矜任性的要他凡事順著她,一不如她願就無理取鬧、口出惡言,還不待奉公婆,時常頂撞不說,雨會說些刻薄難聽的話,成親不到半年他就和她分房了。
分房後才發現她有了身孕,而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他和爹娘只好忍受她的驕縱,盼著她生下孩子,為人母后性子能轉好,但孩子出生後,她只會嫌孩子又吵又煩,都把孩子丟給奶娘帶,倒是三天兩頭請戲班子來府裡唱戲娛樂。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馬上放棄這段婚姻,為了讓孩子有娘疼,他對她是一勸再勸,還請她的娘家人來苦勸她,直到她屢勸不聽,他才以七出之由休了她,好求個解脫。
偏偏兒子無論洪婉瑀多麼不疼他,還是對她有孺慕之情,偷偷央求下人幫他出娘親的住處,並要下人帶他去見她,他知道這件事後,重懲了下人,之後便沒人敢幫他,但他竟聰明的記下路段,一個人偷溜出府,粗了馬車去找他娘,但這次他被找到時,竟是淋了雨昏倒在路旁,還發了高燒。
這次是染上風寒,下次呢?他不能再讓兒子偷偷去見那女人了!
他只慶幸爹娘到友人家小住而不在府裡,畢竟爹娘一直因為幫他娶錯妻對他感到內疚,要是讓爹娘知道晉兒因為洪婉瑀的關係病了,他們會更耿耿於懷。
說到這,他也得在爹娘回府之前,讓兒子養好病。
「晉兒,用完膳才能喝藥,爹餵你。」衛廷琛從桌上取來白粥,夾了菜湊到兒子嘴邊,希望兒子能聽話吃下。
衛子晉病得沒有食慾,頭昏昏沉沉的,只想找他娘,便哭哭啼啼道:「爹,我吃不下……我要娘……」
聞言,衛廷琛沒耐性了,他不明白那女人有什麼好,讓兒子如此思思唸唸的?「別任性了,吃不下也得吃點,你不用膳,不吃藥,病怎麼會好?」
嘴一扁,他的眼淚奪眶而出:「我不管,我要娘……爹,我要娘……」
「衛子晉!」衛廷琛怒道。
他嚇壞了,哇一聲哭得驚天動地,「娘變得好奇怪,她不認得晉兒了,還問我叫什麼名字,說她不是我娘……爹,我要娘,我好怕娘會永遠忘了晉兒,晉兒要跟娘在一起,娘才不會忘了晉兒…」
「晉兒,你說什麼?!」衛廷琛一怔,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鳴鳴……」衛子晉沒有回答,只是不斷地哭,哭得人肝腸寸斷。
奶娘心疼的過去抱抱他,衛廷琛則轉過身,步伐沉重的往外走,跨出房間,仍感覺胸口氣悶,一股火氣節節往上升,幾乎快神破喉嚨。
難不成晉兒會病倒不只是淋雨,而是那女人做了什麼事讓他大受打擊?
晉兒說洪婉瑀不認得他……她在王府就對兒子漠不關心了,休離她後,兒子背地裡找過她幾次,都是失望歸來,而現在她當真那麼無情,不認自己的骨肉嗎?
看到兒子哭得那麼悲慼,衛廷琛無法遏止內心的怒火,他想要當面好好質問洪婉瑀,她對自己的兒子都做了什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29:32
第二章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入一個小村莊,從最熱鬧的市集駛入最偏僻的巷尾,直駛進巷尾,在一間圍著竹籬、種有梅樹的屋子前停下。
衛廷琛下了馬車,任誰都不會想到堂堂世子會從這麼樸素的馬車走下來,他是故意搭這馬車來的,搭王府的馬車來找那女人太招搖,他並不想引起村民注意,更不想被認出身份,惹來閒言閒語。
跟在衛廷琛後頭的是汪總管和兩名待衛,汪總管年約五旬,身材略圓潤,因天生怕熱,不停用帕子抹汗,「原來世子妃……不,夫人住在這個地方啊,這房子還挺雅致的。」
衛廷琛也認同洪婉瑀的眼光不錯,這房子雖然舊了點,但有幾分清雅。
他要待衛留下,和汪總管兩人走到竹籬前,看到屋子左方有輛裝著滾輪的小推車,推車上掛著寫了「甜甜圈」三個字的牌子,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往右看,他看到了菜圃,有個姑娘背對他蹲在菜圃前,他一下就能認出那是洪婉瑀,不要說背影,她化成灰他都認得。
她在做什麼?半蹲這種難看的姿勢,真不像她會做的動作。
「哇,好肥一隻!」吳婉瑀正努力捉菜葉上的菜蟲,且只能用布充當手套,再將蟲子扔入碗裡用盤子蓋上,不敢殺蟲,她打算捉完再把蟲倒到屋後的小林子。
一連幾天,甜甜圈的生意還是慘淡,每天她都把賣剩的甜甜圈送給乞丐和附近的小孩,今天照舊生意差,她乾脆早早收攤來整理菜圃,這才發現她種的菜長菜蟲了,她只好硬著頭皮抓,往好處想,古代沒有農藥,有長菜蟲的菜才健康。
抓著抓著,她歎息了聲,「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如何了……」
她萬萬沒想到,不僅穿越成棄婦,還成了一個孩子的娘。
要是知道她這身體曾經孕肓過個孩子,她絕不會副不相識的問起那個孩子的名字,還否認是那孩子的娘。
至今那孩子噙著眼淚轉身跑走的畫面,還在她腦海盤旋,讓她懊悔不已。
她也從繡兒口中得知,洪婉瑀生前並不疼愛自己的兒子,被休離後,更將對前夫的怨恨發洩在兒子身上,總是將思念母親而偷偷跑來看她的兒子趕走……這次那孩子見到自己的母親不認得他,肯定大受打擊吧……
那孩子跑走後,她和繡兒在附近找了他好會兒,但都沒看到他,沒多久,天空下起大雨,她只能祈禱他有平安回到家。
吳婉瑀暗歎一聲,又抓了一隻蟲,這幾天,她的心緒都繞得那孩子打轉,真心對那孩子感到愧疚。
「世,世子妃……不,夫人在抓菜蟲啊,那個碗裡都是蟲!」汪總管貼著竹籬往前看,終於看到吳婉瑀在做什麼了,驚呼出聲。
衛廷琛也看到了,對她正在做的事感到難以置信。
她在抓菜蟲?她有落魄到得自己種菜抓蟲嗎?
吳婉瑀聽到汪總管的聲音,以為是有鄰居要找她麻煩,轉身一瞧,就見竹籬外不知何時停了輛馬車,還有兩個男人站在竹籬外,其中一個穿著深藍色錦袍的男人馬上奪走她的目光。
他是她重生後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膚色偏白,五官俊美爾雅,個頭很高,據她目測有一百八十五,肩膀寬闊,身材頎長精實,是個完美的衣架子,且他渾身透著淡漠又高貴的氣質,絕不是這村子裡的人。
突然有陌生人來訪,還是個特別的人,吳婉瑀忍不住打量到失神,直到男人身邊那位身材圓潤的中年人自行開了竹籬笆門讓男人走了進來,她才升起該有的警戒心。
「先生,請……不,公子,請問你是哪位?是來找我的嗎?」
這話一出,衛廷琛和汪總管臉上都帶著不解,面面相覷。
衛廷琛跨前一步,語帶不耐道:「你會不認得我?」
難道他們認識?
繡兒不在,吳婉瑀在面對「故人」時,還直是失措,她決定老實說出自己的狀況,「這位公子,其實我之前出了一點事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總之就是我失去記憶了,所以,可以直接告訴我,你是哪位?找我何事嗎?」
衛廷琛臉上閃過錯愕,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望向汪總管,他也一臉詫異。
見他不信,她解釋道:「是真的,我在半個月前失足掉入河裡,被救起後,就什麼都忘了……」她略過自盡那段不說,畢竟那可不是好事。
深深吸了口氣,衛廷琛對著她道:「你說你什麼都忘了?你失去記憶了?」
「是的。」吳婉瑀點了頭,這樣他就瞭解了吧!「所以,請問你是……」
衛廷琛眸光陰蟄,額頭冒出青筋,再朝她邁進一步,怒道:「你就是這麼對晉兒說的嗎?說你不認得他,你不是他娘?讓他淋著雨回家,連病了好幾天?」
連他這個大人聽到這番話都會震住,何況是個對娘親十分依戀的孩子,肯定會認為娘親不要他了,而她居然說得出這種渾話!
聽出他口中的「晉兒」就是那天那個孩子,她倒抽了口氣,懊惱道:「天啊,晉兒他病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我兒子啊,才會對他說我不是他娘,他的病要不要緊?」等等,這男人會特地來興師問罪,難不成他是……「你是……」
「你也忘了是誰把你休掉的嗎?」衛廷琛皮笑肉不笑道。
吳婉瑀臉色一變,他真的是她前夫!
衛廷琛目光陰冷,咬牙切齒道:「為了報復我,你才這麼狠心對待那個孩子?你知道嗎?就算你對他有多麼不耐煩、從不抱他,也從不好聲好氣跟他說話,他還是偷偷背著我來見你,可是你對他做了什麼?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認,你還有資格為人母嗎?」
幾乎招架不住他的咄咄逼人、氣勢凌人,還有他快震破她耳膜的聲音,吳婉瑀不由得往後退……
「世子爺,你冷靜點,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差點淹死,什麼都忘了,如果我知道晉兒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不認他……」
衛廷琛死死盯著她,想從她的眼神和表情看出端倪,以這女人的個性,就算有錯也會死不認錯,唯有眼睛騙不了人,但在那雙眼睛裡,除了畏懼外,只剩急急向他解釋的慌張,那樣子就像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被他盯著,吳婉瑀忍住想再往後退步的慾望,鼓起勇氣道:「晉兒病了,可以讓我去看看他嗎?」她真心擔心那孩子。
「你故意裝不認識他,現在還想探望他?」衛廷琛一臉懷疑地看她。
嚥下口水,知道他仍不信她,她努力解釋,「真的,我沒說謊,那天他跑走之後,我才從我的丫鬟口中知道他是我兒子……」
想到那個孩子正因為她的關係而受苦,還生了病,她忍不住懇求道:「讓我去看看他吧……不,讓我照顧他吧,孩子生病時最需要的就是親娘了,有我的照顧,他的病一定會很快的好起來……」
衛廷琛繼續用銳利眼神瞪著她,他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她的鬼話,但他不明白,她編這些話,又裝成關心兒子的模樣,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世子爺……」繡兒抱著一籃洗好的衣服從溪邊回來,看到衛廷琛也在,嚇得手上的籃子都松落了,趕緊回到吳婉瑀身邊。
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吳婉瑀連忙捉著她的手道:「繡兒,你快告訴他,我是真的失足掉入河裡,失去記憶,才會忘了晉兒!」
繡兒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照實回答,「是真的,世子爺,我家小姐前陣子失足掉入河裡,差點沒命,醒來後就什麼都忘了,連我都忘了……」
繡兒說完後,吳婉瑀隨即雙手合十朝他道:「拜託,讓我去照顧晉兒吧。」這是她唯一能為那孩子做的事,畢竟讓孩子誤以為被母親忘記,太可憐了。
她這是在求他嗎?這女人也會求人?她在搞什麼鬼?玩什麼遊戲?
衛廷琛真想狠狠撕開她的假面具,但他現在還摸不透她,兒子也的確需要她,他請再多高明的大夫來幫兒子看病,讓兒子吃下再多靈丹,都不及他的親生母親在身邊照顧他,畢竟大夫說過,晉兒是有心疾,病才會難好。
「好,我讓你到王府照顧孩子,不過你今天就得來。」他沉下黯黑不見底的眸子道。
「世子爺!」汪總管看著吳婉瑀許久,也覺得她古怪,不相信她是真心想照顧世孫。
對汪總管的提醒,衛廷琛不為所動,仍朝她問道:「如何?」
「當然沒間題!」她能去看那個孩子了!吳婉瑀握住繡兒的手,綻開喜悅的微笑,「繡兒,太好了!」
「嗯,繡兒馬上去收拾行囊。」繡兒笑著點頭,看小姐那麼關心世孫,她心裡也很開心,以前小姐對世孫很不好,只要世孫一握住小姐的手,小姐就會馬上抽開手,而她總是在旁看著心疼卻無可奈何。
衛廷琛一臉陰沉地望著吳婉瑀。
這女人,她也笑得太開心了。
他是為了晉兒才暫時接她回去的,並不代表他相信她了,只要她露出什麼馬腳,讓他發現她別有目的,他會馬上趕她走。
傍晚時,吳婉瑀抵達了謹王府,繡兒抱著包袱,緊跟在旁問道:「小姐,你有印象嗎?」
吳婉瑀搖了頭,只一臉驚艷的欣賞王府富麗堂皇又宏偉的建築,暗歎連村子裡最漂亮的房子也不及這裡的千分之,且迴廊外有一大片花圃,建有涼亭、小橋流水,這秀麗的景色有如人間仙境。
「她不是被休了,怎麼還有臉回來?說什麼失憶,我才不信。」
「奇怪的是為什麼世子爺會要她回來?」
「噓,別說了,人來了。」
有兩個丫鬟從花圃走過,看到他們一行人臉色大變,匆匆走開。
吳婉瑀聽見她們的對話,小聲問繡兒,「你老實說,我是不是把她們這些丫鬟都得罪光了?」
「是的,小姐以前待下人不好,動不動就罵人,還會刁難人,府裡所有人都討厭小姐……」繡兒哭喪著臉說。
小姐失去記憶後就老愛問以前的事,她都不知道說了小姐多少壞話了。
吳婉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沒關係,但心裡不免重重一歎,看來待在這裡的日子,她們會受到不少白眼。
思及此,她看了走在前頭的衛廷琛一眼,想必他方才也有聽到丫鬟們的對話,卻不出聲,看來也別指望他了。
她們跟在衛廷琛和汪總管後面走,走過一段迴廊,終於來到世孫的房間。
繡兒先跟著汪總管到客房安頓,房門外頓時只剩下她和衛廷琛,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
衛廷琛目光銳利的看著她,警告道:「別做出不該做的事。」
吳婉瑀有點無奈,難不成她真會虐待兒子嗎?
咿呀一聲,衛廷琛推開了門,原本坐在床側看顧世孫的奶娘翠鳳,連忙起身行禮,當她看到衛廷琛身後的吳婉瑀時,並沒有顯露太多情緒,因為洪婉瑀暫住王府的事,汪總管已經交代下來了,連失憶的事都說了,只是信不信由人。
「晉兒吵著要娘,我把她請來了,你和她一起照看世孫吧。」衛廷琛道,言下之意就是要翠鳳監視她。
見翠鳳恭敬的應下,他轉向吳婉瑀道:「這是世孫的奶娘翠鳳,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看她像是真的不識得翠鳳,衛廷琛的目光黯下,沒多說什麼。
「我知道了。」吳婉瑀自是聽懂這意思,也看到翠鳳警戒的盯著她。
衛廷琛走向床鋪,看了熟睡的兒子一會兒,便先行踏出房間。
他一踏出房門,吳婉瑀立即快步走向床邊,當她看到原本臉蛋紅潤的小男孩如今那麼蒼白虛弱,臉也消瘦了幾分,可真心疼極了。
「晉兒,娘來看你了……」她輕輕喚著他,不禁伸手撫摸他的小臉,天啊,好熱!她拿起男孩額前的濕毛巾。
手覆上他的額,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的好燙!
「不是燒了幾天了,怎麼還沒退燒?」她側過身問翠鳳。
翠鳳對她頗為忌憚,小心翼翼答道:「世孫身子太虛,大夫不敢開重藥……」
吳婉瑀看看濕毛巾,想起她發燒時,母親都會用冰枕,便道:「有冰塊嗎?」
「冰塊?」
「冰塊可以退燒,王府裡應該有冰窖吧。」她知道在古代冰塊是很珍貴的,只有皇親貴胄和有錢人家才建得起冰窖。
「我馬上去取。」翠鳳原先實在不願為她跑一趟,但為了世孫,還是離開房間去取郭塊。
翠鳳走後,吳婉瑀坐在床邊,憐愛的看著兒子的臉,「可憐的孩子,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你……」
「娘……娘……」
孩子的唇蠕動著,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她聽到了,連忙握住兒子的手道:「晉兒,娘在這裡,娘就在這裡啊……」
男孩似聽到她的聲音,也感覺到手被握住的力道,迷迷濛濛的睜開眼來,模糊的看到一張臉,「爹?」
「是娘……」吳婉瑀下臉想讓孩子看得更清楚。
看清楚是娘親的臉,衛子晉豆大的淚滑下眼眶,「真的是娘嗎?」
吳婉瑀拉高他的手,讓他能摸到她的臉,顫聲道:「是娘,娘來看你了……」
「娘不是不認得晉兒了?」他縣祛的問道。
朝他搖頭,她的眼眶忍不住溢出淚水,「娘是因為生病了才會忘記你,並不是故意忘記你的,對不起……」
「娘生病了才忘記晉兒的嗎?」聞言,衛子晉將手移到她的額頭,「我幫娘把熱熱吹走,這樣娘就不會再忘記晉兒了……」
吳婉瑀為兒子的貼心感到心痛,他以為她跟他樣發燒生病嗎?「對不起,晉兒,娘不會再忘記你了……」她邊說邊掉淚。
看她哭了,他的小臉充滿困惑,「娘也是因為生了病才會哭嗎?」記憶裡,他娘從不會這樣哭的,只會很凶的瞪他、罵他,「娘變得好溫柔……」
「晉兒會害伯嗎?」吳婉瑀問道,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或許感覺得出來她並不是他的生母。
衛子晉沉默了,他幼小的心靈是害怕的,覺得這個娘不像娘,好陌生,可是他又很開心,因為這個娘看到他不會凶他,也不會一臉不耐煩,還會朝他笑,摸摸他的頭,之前還拿好吃的點心給他吃,他真的好開心。
想到這,他朝她搖頭,「晉兒喜歡生病後的娘。」
聞言,吳婉瑀欣喜若狂,這個孩子接受她了,當她是娘了!「那讓娘抱抱你好不好?」她好想抱抱他,把她的母愛都給他,想彌補他的生母對他的傷害。
見他羞澀的點頭,她將他扶起來坐好,再爬上床繞到他背後,將他瘦小的身子抱到腿上,拉上棉被蓋住他,從背後溫暖的抱住他。
這一幕被一直守在房門外的衛廷琛看到,他沒離開,而是從微敞開的窗子觀察吳婉瑀,本以為奶娘離開後,她會露出本性,但她卻是哭著對孩子道歉,還肯抱著孩子睡。
她會抱孩子?衛廷琛不免震驚,他幾乎想不起她抱著孩子的模樣。
難道她真如她自己所說,因失足落河而失去記憶?
他瞇起眼,眼底閃過凌厲眸光,在接她回王府時,他已經留下人在那村子打探她的事,他會挖出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也會好好盯著她的。
在吳婉瑀的照顧下,衛子晉在隔天早上退燒了,但身子還是非常孱弱,有隨時再受寒的可能,大夫囑咐要小心照料些時日,多吃點補身的東西,且不能吹到冷風,才能完全病除。
吳婉瑀問起衛子晉的病名,大夫落落長的說了一堆中醫名稱,她想以西醫的方式解釋,就是晉兒差點染上肺炎,在古代,肺炎是很難治的病,很容易奪走性命,想到晉兒小小年紀就受這種苦,真的很可憐。
最麻煩的是,雖由她親自喂晉兒吃粥,但晉兒因生病而沒有食慾,總要她半哄著才肯吃,但廚房天天不是煮粥,就是用中藥燉雞湯魚湯,那孩子聞到中藥味就吃不下了,加上他還很偏食,不愛吃用菜,也難怪他病了好幾天都沒一點好轉。
在照顧衛子晉的第四天,吳婉瑀見兒子仍沒有食慾,便決定借廚房做點拿手菜給兒子吃。
她和繡兒在廚房門口探看,她們都心知肚明,要借廚房沒那麼簡單。
這幾天,她回來照顧晉兒的事傳遍王府,下人們都用異樣眼光看她,看到她不是像看到瘟神般懼怕閃躲、露出厭惡神色,就是在她背後竊竊私語,讓她聽了不太舒服,活似她是抱著什麼陰謀回來的。
據說衛廷琛還下令下人們不能將她回來的事傳出外面,就怕被外頭的人知道他接她這個前妻回來,他會顏面盡失,對他來說,她可是個大恥辱。
但,縱然每個人都討厭她,為了晉兒,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借廚房。
吳婉瑀率先踏進廚房,繡兒則拉著她的袖子一塊進去。
「請問,我可以跟你們借一下廚房嗎?」
她一出聲,離她最近在洗菜的那個人停下了動作,警戒的盯著她:然後對旁邊的人說她來了,一個接一個傳。
她發現有愈來愈多雙眼睛盯著她,氣氛變得凝滯,沒多久,個凶神惡煞樣的廚子拿著菜刀走近吳婉瑀。
這人就是廚房領頭的王廚子吧,繡兒說洪婉瑀曾說過王廚子煮的飯像餿食,也難怪她們住進王府後,飯菜總被拖遲了才送來不說,菜色也不怎麼好吃。
可是,他有必要怨恨到對她菜刀相向嗎?
吳婉瑀忍住想往外跑的衝動,勉強擠出笑,「王廚子,世孫這幾天食慾不好,我想跟你借廚房,煮點不同的菜色給他吃……」
她說得和緩客氣,王廚子聽得面色不豫,拒絕道:「不勞煩夫人,我們廚房對世孫的膳食從不怠慢。」
早是有備而來,吳婉瑀耐心道:「可是你們三餐送來的都是雞湯魚湯,那孩子聞了藥味就皺眉,能否……」
王廚子鏗鏘有力的拒絕道:「我們下的料都是照大夫開的方子,對世孫的身子很好,相信世孫很快就能養好病。」
被這麼吼,吳婉瑀差點想伸住摀住耳,但她又擠出微笑道:「我真的很想做點孩子愛吃的,麻煩王廚子借……」
「我們廚房是不借給外人的。」王廚子不容分說又是拒絕,說完後,還兇惡的盯著吳婉瑀看,而廚房裡的其他人也都瞪著她,教她心生龐大壓力,想再開口求,卻說不出口。
「小姐,不成的,走吧……」繡兒勸說,想拉她走。
握了握拳,吳婉瑀吸了口氣道:「王廚子,我還是要拜託你……」
此話出,王廚子傻住了,所有在廚房的下人都傻住了,原本他們還以為她的和顏悅色是作戲,多被拒絕幾次就會破口大罵,沒想到最後還是一句拜託,難不成她真的失憶了,還是腦子壞了?
「夫人,你來廚房做什麼?」
聽到汪總管的聲音傳來,吳婉瑀像看到救星般,急忙懇求道:「汪總管,晉兒食慾不好,我想借廚房做點拿手菜給晉兒吃,你幫幫我……」
汪總管有聽說廚房遲送飯的事,他明知卻不想理會,直到聽下人提起她們主僕往廚房的方向來,怕她是來興師問罪的才趕過來,沒想到她是來向王廚子借廚房,還和氣的說要做菜給世孫吃,他沒聽錯嗎?
「夫人,你知道世孫愛吃什麼嗎?」她會燒菜嗎?
吳婉瑀被問倒了,晉兒太挑食了,都要她哄著才吃,她根本不知道他特別愛吃什麼,只能對汪總管道:「我會努力做出他愛吃的。」
努力?汪總管真難想像她會說出這句話,王廚子也是,兩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洪婉瑀。
最後,汪總管開口了,「既然夫人有心,廚房就借夫人吧。」要是世孫能吃到娘親為他燒的菜,肯定病也會快點好吧。
王廚子不輕易相信她會變了樣,也認定她不可能會燒菜,但汪總管都發話了,他只能退一步道:「只要夫人能夠燒出一道讓我滿意的菜,以後我們廚房就任由你用!」
今天,吳婉瑀做了HelloKitty造型的燉飯,眼睛和鬍鬚是用海帶做的,煮得綿密的米搭配鱔魚跟蔬菜,她還煎了海綿寶寶造型煎蛋,並用絞肉做成一隻隻兔子煎熟,再用紅蘿蔔充當兔子眼睛,還將紅蘿蔔、馬鈴薯。芋頭、地瓜搗成泥,做成芋泥沙粒。
湯則是煮了濃湯,加入碎肉,王米,山藥,以及切碎到看不出形狀的青菜,光是牛奶味就濃郁得令人食指大動了。
「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菜色。」翠鳳咋舌道,就她所知,夫人從不會燒菜的,怎麼會做這些菜?
「我也有幫忙喔……」繡兒得意的說起這些菜是怎麼燒的。
「晉兒,吃飯了。」吳婉瑀坐在床邊,幫剛睡醒的兒子披上外衣,免得他得涼了。
衛子晉病懨懨的,那雙眼睛卻睜得圓大,像是想看清楚她。
吳婉瑀知道這孩子的心裡是極度不安的,怕她這個娘隨時會消失,怕他之所以見到她是因為在作夢,所以總會牢牢的看著她,緊緊黏著她,而他這樣,更讓她想用滿滿的母愛疼惜他。
「晉兒好可愛,讓娘親一下。」她親親兒子的左右臉頰,「你呢?」她將臉湊近他。
衛子晉害臊的親了她一口。
吳婉瑀愉快一笑,將他抱起來坐在飯桌前,以往衛子晉看到桌上的食物都是無精打采的,這次卻是眼睛一亮,因為這都是他從沒見過,長相奇怪的食物。
「是娘做的,晉兒喜歡嗎?」吳婉瑀坐在他身邊的位子,問道。
「娘做的?」
見晉兒望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寫滿了驚喜,她想,洪婉瑀從沒為兒子燒過菜吧,「是啊,都是娘特別為晉兒做的。」
衛子晉臉色紅潤,看起來相當高興,指著桌上的菜道:「娘,這是……貓,這是兔子,這個黃黃的是……」
翠鳳也盯著同道菜色看,不解明明是蛋皮,卻長得好奇怪。
「這是海綿寶寶喔。」吳婉瑀笑咪咪的回答,心想晉兒要是生在現代,一定會很喜歡海綿寶寶的。
衛子晉不懂什麼叫海綿寶寶,只覺得長得很逗趣,接著他的視線又被果一顆顆色彩鮮艷的蔬菜泥吸引住,有紅色、白色、黃色、紫色,好美,教他忍不住發出驚歎聲。
吳婉瑀微微笑了,晉兒討厭吃青菜,她就把蔬菜搗成泥,畢竟鮮艷的顏色對小孩子似乎真的特別有吸引力。
衛子晉呆呆望著他娘道:「娘,晉兒捨不得吃怎麼辦?」
她被他逗笑了,連一旁的繡兒和翠鳳也忍不住笑出聲,「你盡量吃,娘還會做給你吃。」她摸摸他的頭道。
這時有人進房了,衛子晉率先抬起頭,認出來人喊道:「爹!」
爹?!
吳婉瑀一轉過身,就見衛廷琛故直走來,當下臉色微變。
這個男人雖然接受她的懇求,接她回王府讓她照顧兒子,但她知道他並沒有全盤信任她,仍是將她視為眼中釘,所以只要和他同處一室,她就會不自覺升起一股壓力,整個人緊繃起來。
「聽汪總管說你為晉兒燒菜,這就是你做的菜?」
耳邊清晰響起他低醇渾厚的嗓音,吳婉瑀回過神時,衛廷深已經走到她面前,盯著一桌飯菜看,且繡兒和翠鳳不知何時己被他屏退,只剩下晉兒,她下意識往晉兒身邊靠去。
「是的,這都是我為晉兒做的。」她覷了他眼,莫非,他是怕她在菜裡下毒才趕過來檢食物的?
衛廷琛審視起吳婉瑀做的菜,他一從外頭回來,就聽到汪總管說她今天到廚房燒菜,還燒出讓王廚子替不絕口的好菜,壓不下好奇,他馬上趕過來看。
她會燒菜?
這女人並不擅廚藝,曾經被他嫌過不會燒菜,賭氣地燒了一桌焦黑的菜,他實在難以想像她是燒出什麼菜色能讓王廚子讚美,更怕晉兒吃下去會壞肚子。
這一瞧,他倒楞了,他從沒見過這樣奇怪的菜色,那只沒有嘴巴的貓是什麼?那用蛋皮做的怪東西是什麼?那是兔子?那些五顏六色的球又是什麼?還有那碗湯……濃濃的奶味真香!
「爹,娘燒的菜看起來很好吃吧。」衛子晉拉拉父親的袖子道。
「你什麼時候學會燒菜的?」衛廷深看著兒子垂涎的小臉,不禁皺眉望向吳婉瑀,她燒的菜看起來雖然怪異,但外表看起來就很可口,香氣誘人,看得出有幾分真本事,但這大不像她了。
「呃,是繡兒教我的……」吳婉瑀說著她編好的理由,事實上繡兒對於她會做菜也十分懷疑,但繡兒畢竟不精明,她只要一副她也不知道就能糊弄過去。
衛廷琛不知信不信,仍銳利盯著她,吳婉瑀戰戰兢兢的再想移開眼光。
「晉兒餓了,爹、娘,我們起吃好不好?」衛子晉左手拉著他爹,右手挽住他娘,雙眼流露出對親情的渴望,一副希望爹娘可以陪他用膳。
吳婉瑀望向兒子,看到他眼裡的祈求,忍不住朝衛廷琛請求道:「我們一起吃吧,我做的菜夠我們三個人吃。」
衛廷琛自然也看出兒子的希冀,沒有拒絕,坐上了椅子,只是……這些菜都是他從來沒吃過的,他不知道該從哪道吃起,也不知道味道會不會很古怪。
看出他的遲疑,吳婉瑀主動替他父子倆將每樣菜分盛到他們各自的盤子裡。
衛廷琛看兒子吃了那貓樣式的燉飯,甚至吞下飯裡切成小塊的青花椰,那是兒子最討厭的,原以為兒子會吐出來,豈料竟吃下去了。
他好奇的吃了一口飯,明明是青花椰沒錯,但兒子竟沒發現,是因為切碎的關係嗎?接著他吃了那用蛋皮做的東西,是煎蛋,但口感軟嫩得入口即化。
兔子形狀的肉丸也十分多汁,濃湯好喝,明明加了晉兒不愛吃的青菜,但加入牛奶勻芡後,都吃不出青菜的味道了。
更教人驚喜的是那些色彩鮮艷的蔬菜泥,有晉兒最不愛的紅蘿蔔,但弄成泥狀後,晉兒都吃下去了。
也難怪兒子會吃,因為真的好吃……
吳婉瑀看衛子晉雖吃得不多,但起碼每樣菜都吃了一點,沒有挑食,還露出滿足的笑,不禁欣慰的笑了,又看兒子嘴角黏著米粒,連忙拿起帕子輕輕替他擦拭,並叮嚀他吃慢一點。
衛廷琛抬頭看到這一幕,有些傻住了,她竟會幫兒子擦嘴,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又低下頭,才驚愕的發現自己居然也吃了不少。
「對了,爹,娘跟我說了好多好聽的故事喔!」多吃了點飯,衛子晉的精神似乎也變好了,雙眼發亮。
吳婉瑀想起她對孩子說的故事,臉上充滿尷尬,「晉兒,別說!」
這倒讓衛廷琛感興趣了,朝兒子問道:「什麼故事?」
衛子晉根本不管他娘怎麼使眼色,逕自朝他爹說得欣喜,「娘說,這世上有巴掌大的小人耶!他們就住在我們的房子裡,只有在我們睡著後才會出現……」
完了!吳婉瑀自覺丟臉的捂著臉不敢望向衛廷琛,她說的是電影「借物少女艾莉緹」的劇情,只是好玩說給孩子聽罷了,講給大人聽,只會被笑話吧。
「還有這麼大的貓,說是跟馬車差不多,可以載人……」
那是「龍貓」裡的貓公交車。
吳婉瑀偷偷張開十指看,看到衛廷琛嘴角隱隱含笑,她臉都紅了,天啊,好丟臉,誰來救救她,讓晉兒停下來……
「汪汪!」
是狗叫聲!
吳婉瑀聽到了,而那隻狗也成功讓晉兒停了嘴。
衛子晉跳下椅子,完全忘了自己還是病人就想衝去開門,差點跌了跌,幸好衛廷琛從後面抱起他。
衛廷琛震怒,他咐咐過,在世孫病好之前,都不准放狗出來,是誰放的?
「是大吉啊!我好想大吉,大吉來找我了!」衛子晉想掙開爹爹的懷抱,但體力比不過的他,只能待在他爹懷裡。
大吉?吳婉瑀想起來了,晉兒提過他在後院養了一隻狗,想到這,她的雙眼頓時閃閃發亮,忍不住去開了門。
門一開,一隻黃色大狗衝進來,衛廷琛原先擔心它會朝兒子神來,沒想到他竟看見更震驚的一幕--他的前妻撲了上去,用力抱住大狗。
「你就是大吉嗎?好可愛!」
大吉很親人,舔起她的臉頰。
「好癢,不要……」她呵呵笑著,狼狽的躲開大吉濕滑的舌頭,大吉改為熱情的往她懷裡鑽,更讓她笑盈盈。
見狀,衛子晉的表情就跟他爹一樣震驚,他盯著這一幕好久,才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娘,你不是很討厭大吉嗎?」
吳婉瑀舀起水缸裡的水洗臉,如果有鏡子的話,她的臉色肯定蒼白像鬼。
天啊,她竟忘了繡兒對她說過洪婉瑀很討厭狗,雖然她對繡兒和晉兒說她變得喜歡狗了,而他們也信了,但是衛廷琛呢?在她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明顯充滿懷疑,他會不會懷疑她不是本人?
「你還想繼續請戲下去嗎?」
喝!吳婉瑀倒抽了口氣,背脊發涼,真沒想到他會在她借口尿遁時追出來。
她四肢僵硬,幾乎是同手同腳的轉過身,目光觸及他的胸瞪,就不由自主往後退,偏偏後頭是水缸,她進退不得,但又不敢抬頭看他。
他看出她在演戲了,那他也已經看穿她的靈魂不是洪婉瑀了嗎?他會不會將她當成邪魔妖怪附身,找法師收她?
衛廷琛陰寒的瞪著她垂下的臉,兩天前,他就已經到她的事了,她沒說謊,她是真的掉入河裡被村民救起,但她並不是失足,而是自殺。
獲救後,據說她個性大變,不再驕縱任性、盛氣凌人,會和氣的和鄰居們打招呼,還在市集賣起一種叫甜甜圈的甜食,但因為她過往的風評太差,沒人相信她真的轉性了,反倒有人說她是中邪了,被什麼東西附身了才會變了個人。
在聽完這些之後,他的思緒陷入混亂,不停地想,人有可能在瀕死之後個性大變,幾乎變成另一個人嗎?
難道真是中邪?不,他從不信怪力亂神之事!
最後他想到了一點,她是為了討好他和晉兒才演戲的,她想重回王府。
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把自尊看得極為重要,原是不可能委屈自己回來的,但被他休離後,她不被娘家所接納,無法再像以前錦衣玉食不說,還遭受左右鄰居嘲笑,甚至承受不住壓力而自殺,難保在獲救後她會不會改變想法,決定拋下自尊,想藉著失去記憶重回王府享福。
他不得不把她看得這般惡劣,因為這四年來他深受其害,晉兒和爹娘也飽受苦楚,他必須防著她,不能輕易相信她,以防著了她的道,況且她做一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假裝失去記憶,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直在等她露出真面目,但這幾天下來,這女人裝得太天衣無縫了,翠鳳說,她無微不至的照,兒子,會耐心哄兒子吃飯,說故事哄兒子睡,汪總管也說,她在向王廚子借廚房時,脾氣可是好得不像話。
他也親眼看到她為兒子擦嘴時的溫柔表情,聽到她對晉兒說的天真故事,她還摸了大吉,讓大吉舔她的臉,甚至她燒的菜也很好吃,可說是脫胎換骨……不,是演得太好了。
她肯定以為沒人可以看穿她吧,但他衛廷琛不是別人,就算她準備周全,他也不會再讓她洋洋得意,他要直接戳破她的野心與謊言。
看她神色僵硬不回答,他不耐的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冷眼鄙視道:「洪婉瑀,你還要裝出這張溫柔善良的臉多久?要應付晉兒、要做飯,還要忍受那隻狗,你不累嗎?老實把你的目的說出來吧,說你過不了苦日子,說你想重回王府當世子妃享受榮華富貴。」
欸?他在說什麼?
吳婉瑀還以為自己的秘密曝光了,直到她的下巴被他重重捏住,被迫對上他惱火的眼睛,並聽到他說的話後,她才知道。原來他並沒有看穿她。
但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因為這男人居然懷疑她失去記憶是作假,還覺得她想重回王府當他老婆。
「還想裝傻嗎?」衛廷琛手略施力,加重了力道。
「會痛……世子爺,先放開我再說好不好?」吳婉瑀軟聲懇求。
衛廷琛神情一怔,下意識鬆開了手,但下一刻又瞪起她,她這副怯懦、好脾氣的模樣,到底要演到何時!他往前一邁,將她鎖在他跟水缸之間,表情陰森的警告她,「我不會讓你回到王府的,你再裝模作樣都是白費力氣!」
靠、靠太近了!
吳婉瑀可是還沒有交過男朋友,是個清純的大學生,被他這麼強墊的包圍住,嗅到陌生的男人氣息,教她有些手足無措。
「世子爺,你誤會了,我完全沒想過要回到王府跟你……呃破鏡重圓……」
他冷冷迎視她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她一臉無名,「是直的,我又不喜歡你,怎麼會想嫁給你?」
喜歡?這字眼從來沒出現在他們之間過,她竟會說喜?不,她是說她不喜歡他……不知怎地,衛廷琛覺得這句話很令人不快。
他節節揚高嗓音道:「洪婉瑀,你別再裝了,我不會受騙。」
被他大嗓門恐嚇,吳婉瑀的臉上閃過畏縮,立即雙手合十道:「世子爺,你別生氣,我們心平氣和的談,別吵架好嗎?」
衛廷琛頓時有種會被她活活氣死的錯覺,她說什麼?要他別生氣、別吵架?明明以前惹起爭端的都是她!
吳婉瑀紅了臉,他靠得太近,她感覺空氣都被他吸光了,呼吸開始不順,「請你……往後退步好不好?」
他真不敢相信他在她臉上看到什麼,她在害臊?他們都生了一個兒子了,她有什麼好害臊的,竟一副黃花閨女的模樣?
衛廷琛的臉色越發難看,還以為搞懂了這女人的目的,但他現在更加混亂了。
但,不管這女人在搞什麼鬼,他都不會容許她在他的眼皮底下作亂。
他往後退一步,眼神幽黯的望著她道:「等晉兒的病一好,你就要對晉兒說你要改嫁,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和他見面了,屆時,我會給你一筆夠你過好日子的錢,當作謝金。」
聞言,吳婉瑀臉色變,她可以忍受他誤會她別有居心,但他不能逼她說這種話。
「世子爺,對孩子說他母親要改嫁,不會再和他見面,是件很殘忍的事,我是晉兒的娘,照顧晉兒是應該的,我不要你的錢,該我走的時候我會走。」說完,她看到他那雙幽黯的眸閃過一簇銳光,像是在瞪她,她不禁瑟縮了下,真怕他會生氣到朝她衝來,找她麻煩。
但他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什麼都沒說,最後轉過身邁步離開。
吳婉瑀捂著胸口鬆了口氣,這男人若繼續把她當成仇人看待,她遲早會神經衰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29:47
第三章
桌上堆滿了鶴,眚蛙、小鴨、小狗和小貓等形狀的折紙「都果吳婉瑀以前從折紙教學的書裡學來的,衛子晉的往力變好了,待在房裡很悶,又不能出門,也不能讓他和大吉玩,她只好教他折紙,果然吸引了衛子晉的目光,他樂不可支的折著。
「娘,我折好鶴了!」衛子晉興高采烈的獻寶。
吳婉瑀看著兒子做好的紙鶴,摸了摸他的頭,誇獎道:「折得很好呢。」
「小姐,我也折好了!」繡兒得意道。
「我也好了。」翠鳳說得最小聲,畢竟她身份尷尬,她是來監視夫人的,但這幾日相處下來,她發現夫人的性子極好。對世孫也很好,還會做些有趣的事,讓她忍不住一起玩起折紙來。
「繡兒、翠鳳,你們都做得很好。」
被讚美了,翠鳳有些羞赧的低下頭。
「接下來。我們來折青蛙……」
「爹!」
衛子晉這一喚,吳婉瑀隨即一僵,寒毛豎起。
這幾天下來,除了廚房的王廚子遵守承諾讓她使用廚房外,沒一件好事!
她聽到下人在談論她,說她是故意裝失憶,想回王府當世子妃,怎麼可能,衛廷琛又沒興趣,況且他也當她居心不良。不僅想用錢趕走她。打那天起就像貓捉老鼠般防著她,真是過分。
「世子爺!」繡兒翠鳳見衛廷琛踏進房裡,連忙離座行禮,退到門外去。
「在做什麼?」他瞥過坐在兒子身邊的吳婉瑀,她臉上明顯帶得警戒,眼神裡的懼意與怒意是那麼清晰可見、沒有掩飾,讓他回想起先前她拒絕他的提議、不要他的錢時,也是用得這麼清澈而直接的眼神看他。讓他一直困惑到現在。
話可以說來騙人,但為什麼她還能擁有這樣清澈的眼神?
「爹,我們在玩折紙喔!」
兒子愉快的聲音讓衛廷琛回過神,他看向兒子時,也看到桌上擺了許多折好形狀的色紙,有狗、貓、青娃、鴨和鶴,折得十分精巧可愛,這些是……
「爹,這都是娘教我折的。」衛子晉遞出他親手折的紙鶴,期待爹的讚美。
是她教的?衛廷琛神色複雜的睞向吳婉瑀,「我沒想到你的手會那麼巧,甚至有耐心陪小孩折紙。」
如同做菜,她也很有耐心的連做了好幾天,知道晉兒不愛吃青菜,就將青菜巧妙加入食物裡,誘著晉兒吃下去,讓他看了都不免佩服。
吳婉瑀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就怕他又要說她在演戲,連忙乾笑道:「人總會變的嘛。」
沒有接她的話,衛廷琛將視線收回,仔細看了兒子折的紙鶴,才讚美道:「晉兒,你折得很好。」
「娘說,只要折一千隻紙鶴就能實現-個的願望!」衛子晉望了他爹,又望了娘,其實心裡早有了想許的願望--他希望娘能永遠留下來。
雖然娘現在就待在他身邊,但爹曾說過娘犯了錯被休離了,以後跟他們沒有關係,所以他好怕娘有一天會消失,他想許願讓娘可以留在他身邊。
聽到兒子說的話,衛廷琛冷冷瞟向吳婉瑀出質疑,似乎不信那話是她會說的。
「爹,我教你折紙鶴好不好?」有了會被稱讚的事,衛子晉也想教他爹。
吳婉瑀駕定衛廷琛會拒絕,像他這種在孩子面前那麼正經威嚴的父親,怎麼會玩折紙,可憐的孩子,待會兒讓娘來安慰你……
「好。」
吳婉瑀真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他答應了?!她還看到他落坐在自己身邊的位子,有模有樣的要向兒子學折紙。
衛子晉一張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好開心,隨即折紙給父親看,「爹,你看仔細了,要先這樣折,再這樣折……」
衛廷琛跟著兒子玩起折紙,吳婉瑀看得眼睛眨也不眨,她以為這個男人在兒子面前是充滿威嚴的父親,原來他也會放下段和兒子現,而且手頗靈巧,一點都不笨拙!這父子倆一起折紙的畫面還真溫馨。
她還發現,他笑了,微微翹起的唇角真好看……
她偷看他的目光太直接,絲毫不掩飾,衛廷琛馬上察覺了,隨即抬頭回看,吳婉瑀嚇了一跳,一臉心虛,眼神閃爍不定。
「世子爺,王爺跟王妃回來了。」
門外響起汪總管的聲音,吳婉瑀鬆了口氣,好像是誰回來了,正好解除現在的尷尬氣氛……不對,他怎麼還是盯著她看……
「我爹娘回來了。」衛廷琛扯開唇,意味深長的道。
他爹娘就是洪婉瑀前任公婆?!
聞言,吳婉瑀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洪婉瑀是因為口多言和不順父母被休離的,可想而知她的公婆有多痛很她。
她完蛋了!
走廊一隅,吳婉瑀戰戰兢兢的站在兩個五旬老人面前。
謹王爺端肅莊嚴,謹王妃雍容華貴,兩個人都是氣場很強的人,一回府看完生病的孫子後,就雙雙瞪著同樣在房間的她,並不忘在離開時要她跟上,讓她覺得好可怕。
他們要對她做什麼?最糟糕的就要趕她走吧?
吳婉瑀瞥了眼站在身邊的衛廷琛,他會幫她嗎?他也希望她照顧晉兒到孩子痊癒吧?
謹王妃盯著吳婉瑀的目光充滿憎惡,她性子直,氣呼呼道:「琛兒,你傻了,你怎能讓這女人進府?就算晉兒吵著要找娘也不成呀!」
謹王爺沒開口,但也用眼神責備兒子,同樣不滿吳婉瑀待在王府,
「晉兒病得太重,我不得不安撫他,爹娘放心,這只是暫時罷了。」衛廷琛泰然自若道,並朝吳婉瑀掃了一眼,似等著看她好戲。
她總是目無尊長的頂撞他爹娘,尤其是對他娘,他娘的個性是直了點,但說話並無惡意,念她兩句罷了,但她就果忍不了,總用不堪入耳的話回嘴,他現在倒要看看,要他條-娘就在她面前了,她是否還裝得了柔順?
就算是暫時,謹王妃也無法忍受,直想將她攆走,「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應該回來,念及你照賴晉兒好幾天,我們會給你一筆錢,你今日就走吧。」
他們夫妻倆一踏入王府,就聽到洪婉瑀被兒子接回來照顧正生病的孫兒,還聽說她因為失去記憶,變得疼愛晉兒、待人客氣,但他們聽到的反應就像被雷打到。
怎麼可能,這個可惡的女人會轉性?
她八成是裝的,肯定是在外面過足了苦日子,娘家又回不去,這才想要回王府來,但他們是不會容許這惡劣女人破壞他們現在平靜的生活,也不會讓她待在他們的孫子身邊!
聽到謹王妃要她走,吳婉瑀忍不住望向衛廷琛,發現他一副打算冷眼旁觀的樣子,只好硬著頭皮道:「我不要錢,我是晉兒的娘,我想照顧晉兒,直到他病好為止。」
謹王妃只覺得她在裝清高,更生厭惡,「以前晉兒病了,你從來不聞不問,現在都被休離了,才擺出慈母姿態說要照顧他,你憑什麼!」
被人一吼,吳婉瑀的臉色瞬間蒼白,但她仍忍住出於本能的懼重,吐出歉重,「抱歉,我失去記憶,想不起過去的事了……我真的很抱歉,請讓我好好彌補晉兒……」
謹王妃不領倩的冷哼道,「你說失去記憶就可以撇得一乾二淨嗎?你走吧,我們不想看到你,晉兒也不需要你這樣的娘。」看她不動,謹王妃嗤哼一聲,「錢不夠嗎?直接說你要多少錢吧?」
謹王爺從頭到尾沒說一個字,但神色充滿對吳婉瑀鄙夷,似是連話都不肯跟她說。
吳婉瑀再次望向衛廷琛,用眼神向他求救,希望他能幫幫她,但他依然冷眼旁觀,不打算說什麼,見狀她心冷了,不求他了。
她要靠自己、她不能就這樣走了,至少不能在晉兒還病著的這個時候。
吳婉瑀忽地朝他們行了九十度的彎腰禮,很謙恭誠懇的表示請求,她希望能讓他們感受到她的誠意。
「我一毛錢都不要,拜託你們,請你們讓我照顧晉兒,等他的病一好,我定會自動離開的。」
她這-腰,倒把王爺夫婦嚇壞了,從前驕矜跋扈的她一向回頂三、四句,現在她竟會這樣放下自尊,彎下腰拜託他們?
謹王妃才不信她真的變了性子,冷冷斥道:「你這是什麼重思,把晉兒當成你的救命符嗎?以為有晉兒在,我們就會讓你回來嗎?不管你是真失記假失億,我們都不可能讓你留下!」
「可是我就這樣離開對晉兒而言太殘忍了,至少等他養好病,我到時會好好跟他說,請求他的諒解後再走,我不能再讓他傷心了。」吳婉瑀懇求的聲音又傳來,一心一意的為那個孩子著想,背一直卑微彎著,沒有直起。
王爺夫婦太為震驚,原本還在想她或許是在演戲,但演戲……可以演得那麼逼真嗎?但失去記憶會連本性都改變嗎?
衛廷琛一直當作沒看到她求救的眼神,一心等著她流露本性,但他等到的卻是她朝他爹娘鞠躬懇求。
她這真誠的姿態,讓他回想起她那雙清澍的雙眼,想起他曾經要給她錢照顧兒子,她卻斬釘截鐵拒絕的摸樣,不知怎地,他的內心受到巨大的撼動,
還來不及細想,衛廷琛就開了口,「爹、娘,晉兒確實是需要她,就讓她留下來吧。」
吳婉瑀錯愕萬分的望向他,他不是不幫她了,現在竟為她說話?
「我確定她現在對晉兒沒有危害。」他走到吳婉瑀身前。對著爹娘解釋,他心裡也很訝異,自己為什麼要替她說話,他已經相信她在他面前的所有作為了嗎?
「琛兒,你糊塗了嗎?你這是在為這女人說話?」謹王妃響是不輕,蹙起修得好看的眉。
謹王錢也不甚高興,眼裡閃過怒意。
「爹、娘,我發現她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她很用心在照顧晉兒,為了讓晉兒不挑食,還費了很多苦心燒菜,也會耐心的陪晉兒玩,會說故事給晉兒聽,晉兒有她在變得很快樂。」面對爹娘的不贊同,衛廷琛不假思索的說出吳婉瑀的改變。
聽到這番話,謹王妃連忙扶著丈夫,天啊,她頭暈了,兒子不是最恨他這個前妻的,怎麼會為她說話?
謹王爺聽不下去了,終於發出怒責聲,「琛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爹、娘,我是真心認為讓她留下來照顧晉兒比較好。」面對與他相視氣勢卻更凜然的父親,衛廷琛沒有一點動搖。
吳婉瑀在衛廷琛鉤後激動的摀住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會在最後一刻擋在她面前,為她求情。
在她的印象裡,他對她一向都是冰冷又毫不客氣,剛剛也一度不管她的死活,沒想到他竟認真觀察過她,她對晉兒的用心,他也都看在眼裡。
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他站在她這邊。
「哎呀,王爺、王妃,你們不進廳裡去,是在這裡罰站嗎?我帶了上等的茶粉來,一起喝杯茶吧。」一個年輕斯文的男人不聽王總管的勸阻,逕自走近眾人。
他叫姜齊,與謹王爺一家有世交,和衛廷琛更是從小一起長大,是個大夫。
他醫術精湛,原本有機會進宮當御醫,偏偏他不甚受束縛,喜歡邊遊山玩水邊行醫,順便到貧苦人家義診,這次是王爺夫婦去了姜家會姜齊的雙親,而姜齊正巧想來京城一趟。就一塊來了,要在衛家留宿些時日。
但姜齊真沒想到,他會看到被衛廷琛休離的前妻回府,還朝王爺、王妃鞠躬懇求能留下來照顧世孫,更訝異衛廷琛會出聲拜託。這情景讓他忍不住想多管閒事。
有姜齊在,謹王爺夫婦也不好再教訓兒子,只好喚汪總管來,找人備妥茶具茶點,吳婉瑀這事暫且擱下。
姜齊朝衛廷琛走去,拍拍他的肩,要他進廳喝茶,喝完茶再談,當他看到吳婉瑀時,也親切的朝她點了頭。
吳婉瑀征怔的點頭微笑,想起他是跟王爺、王妃一塊回來的人,說是個大夫,剛剛還幫晉兒看病,看起來真是個好人。
衛廷琛朝吳婉瑀看去,發現她看姜齊的表情一樣透著陌生,他看了許久,才別過臉。|
吳婉瑀在朝姜齊點完頭後又看向衛廷琛,內心受到鼓舞,他已經出聲幫她了,她也要努力做一點才行,不能只依賴他。
看到他們幾人前後進了前廳,吳婉瑀猶豫得不知該不該進去,但當她看到下人們送來的茶具時,陡然一驚,他們喝茶的方式竟是採用宋代點茶。
她曾經以為古代人喝茶都是用茶葉泡,直到她學習日式茶道後,才知日式茶道裡的抹茶道是從宋代的點茶洧變而來,所謂點茶,就是將碾碎的茶未倒入茶盞,注入熱水,然後用茶筅反覆擊拂,直到出現泡沫為止,此喫茶法一直到明清後才式微,由茶業沖泡取代。
她也在知道抹茶道的由來後,很感興趣的跟茶道老師學了宋代點茶……
看到這時代的喫茶方法,她想,或許她有可以表達誠意的方式了。
思及此,吳婉瑀堅定的踏入前廳。
見她進來廳內,。衛廷琛嚇了一跳,怕她捅婁子,連忙想出聲喊住她,卻見她更快的朝他爹娘躬身。
「王爺、王妃,請讓我負責點茶好嗎?」
謹王爺、謹王妃看到吳婉瑀不規矩的闖入,原本想轟她出去,但聽到她的話,兩人都大吃一驚,像是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連坐在一旁的姜齊也莞爾挑眉。
「喝茶可以修身養性,讓人心平氣和,王爺、王妃,喝完我的茶後,我們再好好談好嗎?」吳婉瑀看似卑微的請求著,其實心意很堅決。
她會點茶?在她背後的衛廷琛很吃驚,他從不知道她會,她向來都是喝下人準備好的茶。
但不知怎地,他很期待,在她自稱失去記憶後,就愈來愈偏離他所熟悉的她,總會做出讓他出乎意料的事,或許她真能辦得到。
「爹、娘,就讓她試試吧!」衛廷琛開口道。
吳婉瑀一聽有人幫忙,更有自信,低頭懇求。「請讓我試試!」
「我好想喝喝看呀。」姜齊跟著出聲。
「好,就讓你試試,但如果你的茶無法讓本王滿意,你就馬上離開王府。」謹王爺真不知她哪來的勇氣,但看在姜齊的分上也不好拒絕,不過他可是個茶癡,非好茶不喝,要過他這一關可難了。
謹王妃也想看吳婉瑀出糗。她不會因為對方肯卑微彎腰就讓對方待下來了。
吳婉瑀自知沒有退路了。她深吸一口氣,先讓自己沉穩下來。
她先向下人要了塊布,擦起茶具來。
雖然她要用宋式點茶法來泡茶,但熟悉日式茶道的她,日式茶道的禮儀和精神早融入她的骨髓裡,她習慣牲的用布將茶柄、茶勺、茶杯擦過一遍,煮茶用的茶筅也熱水沖過,清潔好茶具。
她這是在做什麼?謹王妃困惑著,茶具早就洗過了,為何還要再擦一遍?其他人也困惑,但因為太想知道她接下來會怎麼做,沒有人出聲打斷她。
吳婉瑀擦完茶具後,用茶勺將茶罐裡的粉末倒入茶杯,然後注入熱水,拿了茶筅,動作純熟又優雅的擊拂熱茶,用手肘的力道擊茶。
在場的人都看傻眼了,不知她真有這門功夫。
衛廷琛早從她後方走到她面前,她的表情很專注,全心投入在她所擊拂的那杯茶上,他從來沒有看過她有這樣的表情,溫柔沉靜,端莊又優雅,教他不自覺屏住氣息。
吳婉瑀點完-杯茶後,將茶杯繪有美麗圖案的一面轉向謹王爺放下,謹王爺端起,先聞茶香,再喝下一口,這一口竟讓他閉上眼喃喃道:「真好喝……」
其他人見了也心癢癢,都等著吳婉瑀的下一杯茶,吳婉瑀馬上倒入茶末,注入熱水,擊拂熱茶,直到第四杯。
她的姿態依然優雅,無懈可擊。
「還直好喝……」姜齊陶醉道。
衛廷琛對茶並沒那麼講究,但在喝下一口後,也知道是好茶,滿嘴甘甜不澀,別有風味,他遂而驚艷的盯著吳婉瑀,正巧看到她也為她自己點了一杯茶。
她沒馬上喝,而是先欣賞杯子上的圖案,接著才喝下一口。
那樣沉靜柔美的神情,竟比茶還讓他陶醉,他幾乎是抱著虔誠的心喝下第二口茶。
吳婉瑀不經意的抬頭,恰巧對上衛廷琛注視她的眸子,一時頓住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裡充滿迷戀?
她匆匆低下頭,早忘了先前的優雅自若,有點狼狽的喝著茶。
「她是真的失去記憶了嗎?」謹王妃坐在兒子的身邊,朝兒子問道,她實在不想承認茶好喝,也不想承認這前媳婦跟她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我也想知道……」衛廷琛注視的眼神設有移開,喃喃道。
「姜齊,以你大夫的見解,她是真的失去記憶了嗎?」衛廷琛將前妻近日來的變化都告訴姜齊,心想姜齊是大夫,或許能解開他的疑問。
半個時辰了,至今他仍有些暈眩著,為前妻的優雅沉穩而暈眩。
她靠自己改變了她的命運,他爹答應讓她留下來照顧晉兒,但每天都要點茶給他爹喝,他娘雖抱怨,但因為姜齊說晉兒的底子弱,最少要悉心調養一個月,免得日後留下病根,看在晉兒需要親娘照顧的分上,他娘也不敢趕她走。
而他是讓她成功留下的推手,所以他心裡很混亂,他這個前妻有多種不同的風貌,曾經是如此驕縱刻薄,如今卻是溫婉但堅毅,在半個時辰前,她擊茶時的姿態甚至讓他驚艷,教他真不知該用什麼目光看她……
姜齊模模下巴道:「我無法診斷出她是不是失去記憶,可是她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不認得我,或許是真的失去記憶了。」
衛廷琛也有注意到這情況,她明明見過姜齊好幾次的,但今天那樣子卻像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失去記憶會完全改變個人嗎?」
「這……我也不能確定,不過我有聽一個老大夫說過,他曾經救活一個瀕死的病人,那個病人醒來後,竟說自己不是原來那個人,說得像是借屍還魂……」
聞言,衛廷琛頗不以為然道:「你的意思是,現在的她不是她?」
姜齊哈哈大笑,「我可沒這麼說,不過既然她已經改變,你就當她腦袋壞了,真的變成另個人。」
衛廷琛睨了他一眼,腦袋壞了?她又沒變傻子!
「我是說真的,把她當成另一個人看待,你會比較輕鬆,而且再怎麼說,她都是你孩子的娘,對她好點沒什麼不好。」姜齊語重心長道。
發覺到好友會為曾經憎恨的前妻說話,還專注的看著前妻擊茶,姜齊覺得這真是新鮮事,由此可顯示洪婉瑀的改變對好友有一定的影響力,他不禁好奇,他們的未來會怎麼發展。
把她當成另一個人,對她好一點?
衛廷琛躊躇了一會兒,直到見姜齊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大步追上。
兩人一起往衛子晉的房間走去。
說也真巧,姜齊今天剛來,府裡的老大夫就請了長假回鄉「姜齊剛好可以留在府裡幫晉兒看病,對此府裡的年輕丫鬟都很開心呢,比起她們冷峻寡言的世子爺,斯文親切的姜齊更有吸引力。
「一、二、三,木頭人!繡兒姊姊,我看到你動了!」
「世孫,你眼睛還真利……」
衛廷琛跟姜齊還沒跨進月門,就聽到院子裡傳出喧嘩聲。
「他們在玩什麼遊戲呀?」姜齊好奇的探頭看,就見衛子晉背對眾人喊「一、二、三木頭人」,眾人則趁晉兒背對他們時往前跑,待晉兒一喊完轉過身就不能動了,要是動了,那個人就算輸了。
吳婉瑀也一塊玩,衛廷琛看到她正想往前跑,晉兒一喊完話,立即停住不動,但那姿勢頗滑稽,她一腳跨出,兩隻手則在頭頂上張開,教他忍不住一笑。
「汪總管,你動了!」衛子晉指著以金雞獨立之姿抖動的汪總管道。
「我的小祖宗,我輸了!」汪總管也累了,跪地求饒。
「晉兒不能出去玩很可憐,在院子裡玩挺好的。」姜齊對著衛廷琛說。
「姜叔叔!爹!」衛子晉看到月門邊的人了,最先看到的是姜齊,再看到父親時,顧不得還在玩遊戲,便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抱住姜齊,接著再抱住父親,抱了許久,才抬起可愛的小臉看著父親。
「別用跑的!」衛廷琛斥道,沒一會兒也無奈的摸摸兒子的頭。
繡兒和翠鳳見他們兩人來了,忙不迭向兩人行禮,當視線落在姜齊身上時,更是眉開眼笑,連翠鳳明明已經早兩個孩子的娘了,都無法抗拒姜齊的魅力。
「世子爺,我來陪世孫玩……」汪總管是受到吳婉瑀的邀請一塊玩,在看到夫人的個性改變了,還為世孫用心燒菜,甚至為世孫彎腰拜託王爺、王妃讓她留下後,他真的愈來愈難像以前那樣討厭夫人了。
而吳婉瑀在見到衛廷琛時,心裡是萬分感激的,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她早被王爺、王妃攆走了,哪還有機會留下來,但他倆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像是察覺到吳婉瑀的目光,衛廷琛也望向她,兩人的視線瞬間膠著在一塊,吳婉瑀有些不自在,慌張的低下頭,見她迴避自己,衛廷琛倒有些莫名的惱火。
姜齊將他倆的眼神交會看在眼裡,心裡浮出了一個主意,踏出一步,期吳婉瑀道:「夫人,你剛剛點的茶真好喝。」
吳婉瑀被稱讚了很開心,靦腆地笑了笑,「不,是姜大夫帶來的茶粉好,我才能點出王爺喜歡的茶,我真的很感謝姜大夫。」
「這沒什麼,只是順手幫忙罷了!」姜齊揮揮手,「對了,為什麼你要用布擦茶具?是茶具不乾淨嗎?」這件事他可是好奇到現在。
「那是一種禮儀……呃,算是我個人的習慣……」吳婉瑀不知該怎麼解擇那是日式茶道的禮儀,只好含糊帶過。
「那為什麼要盯著茶杯要看?」
「因為茶杯上的圖案很漂亮啊……呃,這也是我個人的習慣……」喝茶時欣賞茶杯的圖案、屋子裡的擺設和屋外的風景,都是一種禮儀。
「原來如此啊,還真是特別的習慣!那我可以拜託夫人教我點茶嗎?」
「什麼?」吳婉瑀可真嚇一跳。
「師父,拜託你了,請教我點出跟你一樣好喝的茶吧!」姜齊朝她眨眼道,口吻充滿逗趣。
「姜大夫,不用叫我師父,我也會教你的。」她被他逗笑了,真覺得他是個風趣的人。
她也發現,和姜齊說話很自在,或許他們可以當朋友,感覺跟她的前夫完全不一樣,衛廷琛只會讓她感到緊張。
衛廷琛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天,忽地對這個前妻很不滿。
剛剛偷看他被他發觀了,就慌張到低下頭不敢看他,和姜齊說話時卻敢對上對方的眼,還一派輕鬆自在,他有那麼可怕嗎?而且她搞錯了一件事,她該感謝的人是他,否則她根本沒機會留下來。
衛廷琛那微擰眉又抿著唇的不悅表情,姜齊都看到了,他像是挖到寶般,覺得十分有趣,就跟他想的一樣,他這個好友確實是有些在意前妻。
「爹爹好像不太高興……」衛子晉扯著他爹的袍子,順著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娘和姜叔叔正開心的說話。
雖然他喜歡姜叔叔,可是他更喜歡爹和娘一起說話……對,他要想個辦法讓姜叔叔離娘遠一點,讓自己爹娘能親近一點……
「汪汪!」
眾人都聽到狗叫聲了,循聲望去,衛廷琛也聽到了,蹙著濃眉道:「是誰把狗放出來的?」
汪總管看主子大怒,連忙想撲過去抓狗。
大吉倒落閃開,讓汪總管滑了一跌,還機靈的往小主子的方向跑來,衛子晉見到它,眼睛一亮,心生好主意。
「太吉,姜叔叔,去!」只要大吉把姜叔叔趕走,爹和娘就會變親近了!
大吉領命,活力充沛的往姜齊跑去,見大吉死命要撲上,姜齊慘叫一聲,被它追著跑。
「衛子晉,你在做什麼!」衛廷琛一看是兒子政擊姜齊的,便斥道。
「啊!」吳婉瑀發出尖叫聲,在大吉追著姜齊跑時,她也被大吉的大**掃到了,頓時步伐不穩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看就要捧個四腳朝天了。
場面一度混亂,繡兒急喊道:「小姐……」
滑倒在地還爬不起來的汪總管也驚聲噓出,「夫人……」
衛廷琛的頎長身影更快朝她衝來,結結實實的抱住她,並將她緊擁入懷,讓她倖免於難。
吳婉瑀的心怦怦直跳,直盯著衛廷琛的俊容,是他救了她?
衛廷琛心口一震,她黑白分明眸裡僅有無辜與驚嚇,他完全看不到過去那個跋扈女人的影子,只看到個慌張失措的小女人。
當成另一個人看……
衛廷琛憶起好友說的話,腦裡頓時浮現出好多畫面,她抱住晉兒哭說對不起、她為晉兒溫柔擦嘴,她謙卑的鞠躬懇求,還用那麼優雅姿態擊茶,他心裡豁然開朗,那麼多令他感到陌生的風貌,早說明她是另一個人了-不是碼?他又何必被過去所束縛?
他望著她,一副傷腦筋的撇唇道;「小心點別這麼莽莽撞撞的,」
聞言,吳婉瑀怔住了,他竟會要她小心?這是她的錯覺碼?且他看她的眼神變了,不若之前的冰冷帶刺,帶了股暖意不說,他還抱著她……意識到他正強而有力的環抱住自己,她的心輕顫了下。
「謝謝……謝謝你剛剛幫我……」她鼓起勇氣將心裡的感謝說出口。
衛廷琛的唇邊浮起幾不可見的上揚弧度,吳婉瑀認為他是在笑,教她看著有點入迷。
「可以自己站好媽?」
她回過神,才發現她加在他的胸瞠太久了,臉一紅,「可、可以……」她在站穩後,連忙退出他的懷抱。
在鬆開她後,衛廷琛馬上瞇起眼找兒子清算「衛子晉,你的病還沒好,就想頑皮了?你怎麼可以叫大吉去追你姜叔叔?」
「爹,我錯了……」衛子晉內疚的躲在繡兒和翠鳳的後面,只探出小臉偷覷他娘,他不知道娘會被大吉撞到,他對不起娘。
「你過來!」衛廷琛命令,不容兒子嘴巴說說。卻不責任的躲在別人背後。
父親正在生氣,衛子晉哪敢過去。
「世子爺,你別生氣,世孫知錯了。」汪總管奮力叢地上爬起,護著小主子。
「喂,你們誰來叫那隻狗停下來呀!」姜齊跑得氣喘噓噓,已經繞著院子一圈又一圈。
「汪狂!」大吉仍舊樂不可支的追逐。
吳婉瑀沒有插手,就這麼看著父子倆的互動、看著姜齊被大吉追,只掩嘴噗哧一笑,然後她抬頭仰望太陽,今天的日照不烈,和煦的灑在身上很溫暖,她閉上眼享受陽光的洗禮,突生一股信心。
她直覺,接下來她在王府裡的日子,一定會變好的。
吳婉瑀在王府的生活,果然變順遂了。
衛廷琛對她的態度開始轉好,幫她換了間較好的房間,還給了她兩個丫鬟使喚,並讓汪總管對下人們發佈主子的意思,要禮遇她這個世孫生母,不准在她背後道長短、怠慢她,這讓她挺開心的。
但她知道不少下人對她只是敢怒不敢言,對於衛廷琛的作法也感到相當困惑,她只能希望時間久了,那些人能慢慢改變她的想法,幸好廚房裡的人見到她已不像最初那麼防備了,有些人還會客氣的跟她打招呼。
另外,姜大哥也對她很好,平時會找她聊天,當她為王爺點茶,為王爺不苟言笑感到緊張時,他會幫著炒熱氣氛,而汪總管、翠鳳和那兩個小丫鬟,都能自在的和她說話了,她相信,陸繼會有人發現她的改變。
平時吳婉瑀除了為王爺點茶外,還要準備衛子晉的膳食,不過衛子晉吃不多,份量難重捏,所以她時常會多煮一些,再請廚房裡的人吃。
繡兒會充當她的助手,幫她一起煮衛子晉的三餐,當吳婉瑀煮好今天的午膳,準備擺盤時、就看到王廚子朝她走來,他搔搔頭,像要想對她說什麼,欲言又止。
她睞了他的手一眼,看到他沒拿菜刀,才放心問道:「王廚子可是有事?」
「夫人,請幫幫忙!」王廚子冷不防低頭拜託她。
「欸?」吳婉瑀一臉困惑,與繡兒面面相覤,這怎麼回事,王廚子竟需要她幫忙?
「王爺、王妃近日對我燒的菜頗不滿,說是沒有新鮮感,每天燒得都差不多,他們想再找個廚子進來,我怕自己會被取而代之!夫人,你廚藝好,請幫幫我!」
「我、我怎麼行?!」吳婉瑀真是受寵若驚,她並不認為自己的廚藝比得上在王府掌廚多年的廚子。
「夫人,你燒的菜我都吃過了,都很好,而且菜色創新,都是我沒見過的菜色,這正是我需要的……請你幫幫我!」王廚子發現她直的個性變好了,溫柔又討人喜歡,不是裝的,他才肯拋下面子拜託她。
見狀,繡兒可高興了,王廚子可不是對誰都肯放下身段求人的!這代表他是真心賞識小姐的廚藝,小姐若肯幫忙,絕對能讓小姐的人緣變好。
可當繡兒望向自家小姐時,卻見小姐竟是呆住沒反應!怎麼會?小姐應該會一口答應才對,
王廚子看到吳婉瑀面露呆滯,真怕她會拒絕,而廚房裡有人見到這一幕,都相繼走了過來,他們也知道王廚子最近的煩惱,所以都希望吳婉瑀能幫。
「小姐、小姐……」繡兒用力搖了搖她。
吳婉瑀終於回過神來,她是太開心了,一顆心怦怦跳著,才會楞住,這會兒回了神,她連忙朝王廚子綻開微笑,「當然沒問題,請多多指教!」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0:05
第四章
連續三天,吳婉瑀都在廚房幫忙,她想做披薩,以前她曾在家裡做過,但古代的爐灶要她做飯還行,要做披薩,她還直不知道如何下手,多虧有王廚子幫忙,歷經幾次失敗後,終於做出成功的披薩。
披薩在不久前送去給王爺、王妃吃了,所以吳婉瑀很緊張,不知道王爺、王妃喜不喜歡,擔心要是幫了倒忙,對王廚子就不好意思了。
正當吳婉瑀哄著衛子晉吃飯,繡兒、翠鳳和兩個小丫鬟正吃著她做的披薩時,汪總管來訪。
「夫人,你幫廚房做了新菜色是吧,王爺、王妃請你去一趟。」
聞言,吳婉瑀緊張極了,探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等夫人見了王爺便知道了。」汪總管故作神秘不說。
吳婉瑀讓繡兒伺侯衛子晉吃飽,自己隨汪總管走一趟。
來到飯廳,她先看到一座坐透明的屏風,隔著屏風,她看到除了王爺、王妃之外,姜齊和衛廷琛也在。
近來對於衛廷琛,她有些捉摸不透,那天他幫了她之後,她原以為他們的關係能變好,確實是變好了不錯,他不再用防備帶刺的眼神看她,跟她說話時也變得溫和客氣,但這樣的他讓她覺得生疏。
他們的話題大多是繞著晉兒打轉,這讓她有點失望,她還以為他們能當朋友!看來是她想太多了……
吳婉瑀邊暗忖邊跟著汪總管繞過屏風,她先對王爺、王妃行禮,再對衛廷琛行禮,衛廷琛朝她點了頭,僅只如此,倒是姜齊主動招呼她。
「婉瑀妹子,剛剛我們叫了要王廚子來,他說這道菜色是你幫忙做的,叫什麼披……啊,是披薩,真好吃呀!」
聽到讚美,吳婉瑀原本有些沉鬱的心情變好了,微笑道:「太好了。」
「看要不出來你除了點茶的功夫好,做菜也頗厲害,這道披薩真的不錯。」。
連謹王爺都出聲讚美,吳婉瑀好驚喜,「謝王爺!」
「這是什麼啊,黏黏鹹鹹的真好吃……」姜齊大口咬下一塊披薩,乾酪絲拉得很長,吃得好不盡興。
「這叫乾酪。」吳婉瑀解釋道,這是她用牛奶跟麵粉好不容易調出來的,才不至於跟現代的口感差太多。
「乾酪?跟披薩一樣都是怪名字,不過真好吃。」善齊大口滿足吃下。
「那這個跟這個是什麼?」
聽到謹王妃開口詢問,吳婉瑀忙不迭答道:「王妃,這個叫蛋撻,那個叫甜甜圈,我想王妃會喜歡吃甜食,就做了一些。」
謹王妃聽到這是特地為自己做的,非常驚訝的看著吳婉瑀,然後咬了口蛋撻和甜甜圈,毫不吝嗇的稱讚,「真好吃,味道真好。」
「謝王妃!」吳婉瑀知道王妃是不怎麼情願她留在王府的,現在肯稱讚她,教她好開心。
「甜甜圈?」衛廷琛看著桌上那盤形狀如手環的甜食,想起她在市集上賣的甜食就叫甜甜圈,原來就是這個。
吳婉瑀看他好奇,想都不想的夾了一塊給他,只是要夾完後她就後悔了,真怕他不吃甜,硬著頭皮道:「世子爺,請吃吃看。」
衛廷琛盯著甜甜圈看,他向來不吃甜食,但這東西怎麼看上頭的糖粉都很甜,直到咬了-口後,才發現甜而不膩,還挺好吃的,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吳婉瑀看他吃了,還一口接著一口,唇邊漾起笑。
接下來,姜齊問起披薩的作法,王妃也跟著問她甜食是怎麼做的,吳婉瑀都很樂意回答,一直到王妃知道她正陪世孫吃飯,便要她先回去。
吳婉瑀踏出飯廳時,步伐輕飄飄的,整要個人還沉溺在方才愉快的氛圍裡,走沒幾步,有人自後方叫住她。
「慢著。」
聽到是衛廷琛的聲音,不知怎地,吳婉瑀有點緊張,她緩緩轉過身微笑道:「世子爺,有什麼事嗎?」
衛廷琛望著她,要雖然表情仍是一貫的淡漠,但是微微揚起的唇,讓他添了分和善,「是這樣的,我爹娘愛吃你燒的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每隔幾日便做一道菜給他們吃。」
又是這樣的笑,淺淺的、疏離的,眼裡並沒有太多熱切,沒有了她先前看過的溫暖。
忽略掉心裡的失落,吳婉瑀點頭道:「沒問題,我很高興他們喜歡吃。」
「我會算月錢給你。」他並不想讓她做白工。
吳婉瑀聽了蹙眉,朝他搖頭道:「不用了,只是幫晉兒做飯時順便做的。」接下來,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除了晉兒,他們沒有其他話可說,「世子爺,晚安。」她朝他行禮,先走一步。
衛廷琛看著她的背影,滿意的勾起一笑。
這樣的距離挺好的。
姜齊要他對她好一點他做到了,但其實一開始他爹娘並不同意,怕他禮遇了這個前妻,還為她訂下規矩,下人們會胡亂揣測,不過後自有分寸,只要跟她保持界線,不要做出引人誤會的事即可。
像現在這樣,和她保持和睦又相安無事的距離最好,可以一直到她離開王府。
接下來的日子,吳婉瑀除了製作披薩,還和王廚子一起做出許多現代特有的食物,有炸蝦、炸雞排、咖哩、肉圓、蚵仔煎、大阪燒,甚至名字嚇人的棺材板,也做了麻薯、雞蛋糕等甜食,做完後她會親自端菜到飯廳,順便向王爺、王妃解釋料理方法。
看到王爺喊肩膀酸,她還會幫他按摩、刮痧;看到王妃老拿鏡子照皺紋,她便教王妃用小黃瓜敷臉,將絲瓜當化妝水用,漸漸地,她和王爺、王妃的關係變好了,雖然稱不上熱絡,但比起最初,已經算相處得不錯了。
當然,她知道還是有些僕人不喜歡她,老用懷疑壓惡的目光看她,但沒關係的,她只要問心無愧,做好她分內的事就好了
「這個送去王妃那裡,王妃最愛吃了……姜大夫也送去,他也愛吃甜的……」
吳婉瑀吩咐兩個小丫鬟分送甜點後,抬頭便看到繡兒心不在焉的進了廚房,逕自低著頭,還差點撞上人,讓她看了覺得有異。
「怎麼了?」吳婉瑀關心的靠過去。
繡兒嚇了一跳,看到是她家小姐,猛搖頭,「沒、沒事……」
「沒事?」她怎麼看都一副有事的模樣。
「其實我……」小姐溫暖的目光讓她想誠實吐露,但是……最終繡兒仍搖了搖頭,「沒事啦,是我昨天作了惡夢,有點心神不安罷了。」
吳婉瑀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道:「有煩惱一定要說喔,不要藏在心裡。」要不是有繡兒,她也熬不到現在,她可是把繡兒當成她的好姊妹看待。
「是!」繡兒用力點頭,直到看吳婉瑀去忙別的事了,才敢歎氣。
其實是她今早接到了表少爺的信,表少爺是小姐娘家舅舅的兒子,以前在老家時,她曾跟隔壁的夫子學識字,認出表少爺的名字後,忍不住偷看了信,看完後,她便煩惱著要不要說,
不說好像瞞了小姐什麼事她良心不安,可是說了,小姐失去記憶了,也想不起表少爺是誰,只會增添小姐的困擾罷了。
對,還是別說了,小姐從以前就很討厭表少爺對糾纏不清,看到這封表少爺約她在客棧見面、想和她私奔的信,怎麼可能會赴約!
繡兒重重點頭,打定主意不說。
「對了,我去送薑汁,你不用跟了。」吳婉瑀走來繡兒面前,手上還拿著一罐裝有薑汁的瓶子,府裡有個負責打掃的莊大嬸關節疼,她想起敷薑汁有用,便磨了這薑汁。
繡兒瞪大眼,不認同的道:「小姐,你又要拿給莊大嬸用啊!上次她不是找你麻煩嗎?」
「沒關係,再拿一次,她就會用了。」
繡兒看主子那麼樂觀,還真不放心,「小姐,讓我去吧。」
吳婉瑀笑了笑,「莊大嬸是不太喜歡我,但又不會吃了我,我去去就回,你把桌上那盤蛋撻端去給世孫,晉兒最喜歡吃蛋撻了,他午睡快醒了,剛好給他吃。」
莊大嬸是王府裡最討厭吳婉瑀的人,看到她總會露出憎恨目光,她是聽繡兒說起才知道,洪婉瑀曾因莊大嬸犯了件小錯,在眾人面前辱罵、杖打莊大嬸,讓莊大嬸心裡懷恨甚深。
薑汁會被拒絕吧?但她還是想親手拿去試試看。
吳婉瑀踏出了廚房,朝莊大嬸負責打掃的院落走去,那院落離這兒有點遠,她慢慢走著,盡囂走在迴廊上才不會曬到太陽。
走到一半,毫無預警地,一陣天搖地動襲來,她手上一鬆,砰的一聲,瓶子應聲而破。
是地、地震啊!這起碼有五、六級,她要躲哪裡?
吳婉瑀臉色慘白,在看到右方有一塊種植花草的空地時,直覺想衝過去,偏偏雙腿一軟,只能蹲在地上縮發抖,突然間,有人拉了她一把,拖著她往空地跑,接著壓低她的身子蹲下。
「這時候跑到空地就安全了,你在發什麼呆?」
搖動稍停,吳婉瑀一臉詫異的看向衛廷琛,不明白這時間他怎麼會在家。
「你、你怎麼……」
「沒什麼事,我就提前回來了。」看出她的疑惑,衛廷琛回道,再瞧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泛白,肩膀不停抖動。
他不禁問:「你很怕?」
她張唇想回答,但隨著地表重新搖晃,她只能伸手抱住頭,瑟縮著身子發抖著,並發出破碎的聲音,「怎、怎會搖、搖那麼久……」
自她兒時歷經過九一二大地震後,對地震就懷有恐懼,她真的好怕地震……
看她瑟縮成一團,那麼的驚慌害怕,他幾乎沒法好好思考,就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好了,很快就不搖了,別怕別怕……」
吳婉瑀猝不及防地被他環抱住,臉頰貼住他的胸瞪,教她有些錯愕,他居然在安慰她?但神奇的是,這麼靠著他,感覺他給她的溫曖,就能讓她幾乎忘了地在搖晃,整個人被一股安全感包圍著。
「地牛停下了。」
聽到他開口,她才回過神,連忙從他懷裡抬起頭來,「停、停下了?」
衛廷琛看她抬起臉來,才發現兩人距離那麼近,隨即嚇了一跳的鬆開她,十分要驚異自己怎麼會抱住她。
他很快地鎮定下來,問道:「你沒事吧?」
吳婉瑀發著楞,臉蛋熱熱的,週身似乎還縈繞著他的氣息,教她有些失神。
「你……該不會是嚇傻了?」
見他靠近一問,擔心的眼神映入她的瞳孔,令她心口一悸。
「我沒事。」她不自在的別臉過,但害臊不了多久,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臉對他道:「對了,晉兒在房裡午睡。」
「快去看看!」衛廷琛臉色一變,拉得她一塊起身,就怕府裡有其他人受傷。
走到王府裡,他們十分慶幸房子很堅固沒有倒塌,倒有幾面牆裂了縫,屋報上老舊的瓦片都砸碎在地上,走廊邊的盆栽更是倒了一地。
兩人發現衛子晉不在房裡,早被帶走了,便更往前找。
「汪汪!」
吳婉瑀先聽到狗吠聲,接著就見大吉朝她奔來,要在她身邊繞圈圈,「大吉,你沒事吧!」她摸了摸它的頭,朝它問道:「你的要小主子呢?」
聞言,大吉一躍往前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帶路,她仍跟著它跑,衛廷琛則追在她後頭。
前面就是中庭,有一大片秀麗綠地,許多下人都在此避難,吳婉瑀左看右看,看到汪總管忙碌的穿梭在人群裡,然後她終於看到了繡兒。
繡兒也看到他們了,連忙朝他們倆跑來,匆匆向衛廷琛行禮後,繡兒激動的握住吳婉瑀的手道:「小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沒事,晉兒呢?」吳婉瑀急切的問。
「世孫也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在前面呢。」繡兒領著他們往前走,就見翠鳳抱著世孫,和兩個小丫鬟在一塊。
大吉看到小主子,飛奔到小主子身邊。
衛子晉開心的大喊「大吉」,一看到爹娘,則馬上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伸長手想討抱抱,「爹、娘……」
衛廷琛明知兒子是在撒嬌,還是從翠鳳的手上抱過他,安撫道:「好了,沒事了。」
吳婉瑀甚少看到他抱兒子,看得出他極為擔心兒子,笑了笑,從他年上接過兒子道:「寶貝,你怕不怕?」
「娘,我好怕、好怕……」衛子晉用小手小腳圈住娘親,眼淚濕了眼眶。
拍拍兒子的背,吳婉瑀哄道:「別怕、別怕,娘在這裡。」
他們兩人安撫完兒子後,汪總管快步跑來了,「世子爺,你怎麼回來了?」
「府裡有人受傷嗎?」衛廷琛沒有多解釋。
汪總管也不廢話的稟報狀況,」有一些下人受傷了,幸好都是皮肉傷,偏偏姜大夫今天去採藥不在府裡,沒法馬上處理,只好讓人先去外邊請大夫。」
衛廷琛聽到下人們的傷況不重,要鬆了口氣,也慶幸他爹娘今天到宮裡面聖,皇宮建築是最堅固的,爹娘的安全暫時無慮,「傷員呢?」
「我將人都聚在涼亭了,大夫有帶藥來,但還得趕去別家府上。」
汪總管邊說邊帶衛廷琛往涼亭方向走,吳婉瑀沒有閒下來,將衛子晉交給翠鳳、繡兒看著,怕有餘震,還囑咐她們暫時別進屋,然後跟著衛廷琛一塊去涼亭,想看看有沒有她幫得上忙的地方。
走到一半,她看到有個年輕丫鬟臉蛋帶傷,卻一臉茫然無神的呆站著,想必是受到太大的驚嚇,才會回不了神,見狀,她從汪總管那裡分來藥膏,朝她走過去。
年輕丫鬟看到她走來嚇了一跳,快步想走,吳婉瑀連忙拉住了她,先用帕子擦擦她額頭上的血,接著將藥膏塞入她手心。
「你沒發現嗎?你額頭流血了,女孩子的臉最重要,千萬不能留下痕,這藥膏得多擦幾次。」
那丫鬟受寵若驚,不敢相信吳婉瑀竟對她那麼好。
沒多說什麼,吳婉瑀回到了涼亭,看到有十多名傷員,其中有要個長工的腳被砸傷,卻要驚慌到不肯上藥,得兩個人按著才行,她主動上前安撫長工的情緒,好讓旁人能幫他上藥。
衛廷琛看著她,真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先前她是那麼害怕,全身發抖的需要他保護,現在卻能用她的溫柔治癒人心了。
他看得目不轉楮,一直到汪總管出聲才移開視線,隨汪總管前去慰問傷員,並要人跟賬房領錢給每個人包個紅包壓壓驚。
吳婉瑀在安撫完長工之後,幫忙發起紅包,連帶要安撫幾個受到驚嚇而六神無主的丫鬟,然後在看到莊大嬸一臉呆滯的坐在涼亭下的階梯、手腕一片紅時,前去關心。
「莊大嬸,你的手受傷了,我來幫你擦藥……」
吳婉瑀彎下腰,想抬起莊大嬸受傷的手,莊大嬸抬頭看到是她,雙眼隨即迸出駭人光芒,用力將她的手甩開,站起身時,又重重推倒她。
吳婉瑀完全沒有防備的直直往後栽,摔得她的背部和臀部都好疼,右手肘更是因為直直撞上地,而疼麻得讓她一時撐不起身。
「滾開,不要靠近我!你這個妖女,磨那什麼薑汁給我就想討好我碼?也不知摻了什麼毒想殺我,我不會上當的!妖女,快現身吧,別再裝出這張和善的臉騙人了!」
見莊大嬸齜牙咧朝她大罵,吳婉瑀頓時臉色慘白,感到既害怕又受傷,完全沒想到她的一番苦心在莊大嬸眼裡都是騙人的把戲。
接著,她看到莊大嬸從袖子掏出什麼往她身上扔,她本能的別開臉,待她發現扔來的是紙張時,撿起一看,才發現竟是寫滿咒語的詭異咒符,這些符灑滿了她全身和四周,教她無奈又無力
莊大嬸是將她當成女鬼在驅除嗎?
其他人也在聽到莊大嬸尖銳的叫罵聲後,紛紛靠了過來,目睹吳婉瑀被丟滿符紙,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看不過去,一人一手的扶起吳婉瑀。
衛廷琛和汪總管也趕來了,衛廷琛撿起地上的咒符,朝莊大嬸質問道:「這是什麼?你是想詛咒她嗎?我巳經下了命令,她是世孫的生母,大伙都要敬重她,而你居然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看到莊大嬸因震懾於衛廷琛的威嚴而往後一退時,吳婉瑀忍著痛拉住他,好聲勸道:「世子爺,沒關係的,一定是我以前太壞了,她才會那麼討厭我,你就別跟她老人家計較了。」
「你……」衛廷琛冷瞪著她,對她口中的「沒關係」她跌了一跤,還被當成鬼怪,她都不氣嗎?
「我真的沒關係。」吳婉瑀朝他露出微笑,然後。又走到莊大嬸面前。
面對莊大嬸,她其實忍不住會顫抖,害怕聽到莊大嬸的咒罵,可是她想,如果她生氣了或放奔了,那麼她為莊大嬸磨的薑汁詭真的白費了,而她不想成為半途而廢的人。
「莊大嬸,讓我來為你擦藥吧。」她和顏悅色道。
「你……滾開……」莊大嬸看到吳婉瑀非但沒生氣,還敢接近自己時,露出複雜困惑的神色,第一次她認真感受到眼前這個女人跟以往那個羞辱她的女人回然不同。
「擦藥不痛的,我會很輕的……」吳婉瑀輕聲細語道。
莊太嬸的心裡雖然對她還有質疑和排斥,卻沒再拒絕她了。
這一幕,許多人都看到了,內心備受衝擊,汪總管更是看得感動。
終於,吳婉瑀順利為莊大嬸抹好藥了,心裡很滿足。
「你就這麼沒脾氣嗎?」
背後傳來衛廷琛的質問聲要吳婉瑀轉過身反問:「世子爺,一定要有脾氣才能服人碼?」
衛廷琛答不上來。
「世子爺,謝謝你的關心。」吳婉瑀淺淺甜笑著,好奇怪,她是被虐狂嗎?他對她發脾氣,她居然覺得有些開心,總覺得至少他對她沒那麼生疏了。
衛廷琛桂過臉,覺得她讓人生氣,他哪裡是關心她了?
再回頭,看到她正摸著她的右手,他才想起她方才摔要了一跌,「你的手……」
她搖了搖頭,「沒事。」
「世子爺,王妃拐傷腳了!」一個微胖的丫鬟急急忙忙跑來,是服待王妃的一等丫鬟蓉兒。
衛廷琛的臉上充滿困惑,「王妃不是跟王爺到宮裡去了?」
「王妃要出門前,突然覺得身子乏就沒去了,這地牛一翻身,王妃急著逃出屋子,卻一不小心從床上摔下來,拐了腳,可疼得眼眶都紅了。」
聞言,衛廷琛肅著容,快步朝王爺、王妃的寢房走去,吳婉瑀、汪總管跟幾個丫鬟都一塊跟著去。
走進房,衛廷琛檢了王妃拐到的餃,發現踩關節處有一大片嚴重淤青,雖沒有傷口,但一動就疼,怕是骨頭移了位。
這裡沒人懂得推拿,姜齊要又不在,汪總管派人去找大夫,但一時半刻回要不來,這下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吳婉瑀看了王妃的傷勢,出聲道:「扭傷的話,可以用冰敷消腫,幫助血管收縮,減少出血腫痛!」
衛廷琛聽不太懂這話的意思,其他人也是,但王妃似乎挺相信她的,開口道:「就這麼辦吧,只要能讓我不那麼疼就好。」
衛廷琛馬上吩咐下去取郭塊來,吳婉瑀拉下一半的紗幔,遮住王妃抬高且勢著枕頭的腿,然後用布包著冰塊,為王妃冰敷。
冰塊會融化,從腳踝滴下,濡濕了一方床鋪和墊腿的枕頭,所以吳婉瑀不時得摸冰塊,雙手都被凍紅了。
「濕了二方床鋪和墊腿的枕頭匕所以吳摘搞不時得換泳炔,雙豐都被凍紅了
衛廷琛雖看不清紗縵內的情況,但當吳摘璃走出來換冰塊時,他看到她的雙手宧紅了,還畏寒的輕顫著,教他微微蹙起眉心。
她的手不冰嗎?他想叫人跟她替換,但除了她,沒人會冰敷。
約敷了半個時辰後,吳婉瑀就沒再用冰塊了,而是在患部覆上乾淨的布輕輕按壓。
謹王妃看著她這一連串的動作,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懂這些?」
她曾經嚴重扭傷腳,是醫生教她的,但她當然不能直說,便找了借口,「這是姜大夫教的……」
聞言,衛廷琛不禁攏起眉,想起她和姜齊的感情似乎很好,無話不談,想來姜齊會教她也是很自然的。
「是碼?」謹王妃低下頭,才發現吳婉瑀將指甲要剪平了,不若以往總留長指要甲要塗上鮮絕蔻丹,現在還會做好吃的菜餚和甜食,看到她腰酸背痛,也會幫她按摩刮痧,視在甚至不顧凍紅的雙手為她冰敷,不可否認,前媳婦真的變了很多,讓她無法再存有成見。
「姜大夫回來了!」
有人在門外通傳,下一刻,姜齊便踏了進來,語帶驚恐道:「我剛好要回來,誰知遇到地牛翻身,馬車都會搖動呢,真是嚇死人了,對了,聽說王妃拐到腳,我馬上幫王妃看看。」
姜齊回來了,吳婉瑀連忙將王妃腳上的布拿開,退開兩步,好讓他診療。
診治完後,姜齊說王妃傷到了筋骨,沒事少走動,敷個藥、休養個十來天就會好了。
這時,衛子晉聽說王妃受傷了,吵著要來看祖母,翠鳳和繡兒只好帶他來。
「祖母痛痛嗎?」他坐在祖母的床邊,皺著可愛的小臉道。
「不痛、不痛。晉兒有嚇壞碼?」王妃慈祥的問著孫兒
衛子晉點了頭,微恐嚇道:「地牛好可怕,一定是只很大的牛,等晉兒長大了,一定要把它捉起來。」
所有人聽了都噗哧一笑,吳婉瑀也是,並在心中為貼心的兒子感到驕傲。
姜齊朝衛廷琛道:「我聽下人說腫得很厲害,這一看也沒那麼嚴重,都己消腫了,處理得很好……」
吳婉瑀真怕會漏出餡來,連忙搶道;「多虧姜大哥教導有方,若不是姜大哥教過我,說扭傷可以用冰塊冰敷,這會兒王妃還痛著呢。」
咦,他有嗎?姜齊怔怔的沒細想就相信了,還覺得她一教就懂讓他很感動,握住她的手道:「婉瑀,你好厲害!你以後就當我的徒兒吧!」
吳婉瑀真是難以招架他的熱憒,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姜太哥,我一個女子怎麼有辦法學醫。」
「怎麼不可能,在我的指教下,你一定會變成女神醫的,哈哈--」姜齊爽朗大笑,還將她的手要往上舉……
吳婉瑀輕蹙了眉,衛廷琛看到了,不悅地盯著姜齊看,真是輕薄,姜齊要捉著她的手捉多久,看不出她很困擾嗎?
「痛、痛……」
「我有那麼大力嗎?」姜齊連忙鬆開她的手。
衛廷琛看她喊痛,連帶想起她先前跌跤的事,隨即將她右手的袖子拉高,果然看到她的右手關節處一片腫破皮。
「你不是說沒事嗎?」她竟然騙他。
吳婉瑀乾笑,她也沒想到會那麼嚴重,「世子爺,這只要擦藥就會好了。」
「那我幫你擦藥。」
衛廷琛說得斬釘截鐵,吳婉瑀可是嚇了一跳,慌張道:「不用了,有姜大哥……」人呢?
姜齊早就識相的跑去跟王妃、衛子晉聊天了,繡兒、翠鳳和汪總管也都裝作沒看到他們在做什麼,還刻意擋在王妃面前,不讓王妃看到。
「袖子拉起來。」
吳婉瑀見衛廷琛已經從藥箱-取出藥膏,心知沒得選擇了,只好聽話的拉起袖子。
衛廷琛先是用藥酒替她消毒,吳婉瑀以為會疼的,沒想到他的動作意外輕柔,完全沒有弄痛她。
她確切感受到他的溫柔,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很冷淡,但他真的很關心晉兒、關心他母親,還有……她,是啊,他其實是個內心溫暖的人。
姜齊悄悄將他倆的互動看在眼裡,唇邊浮起不明笑意,接著故意走到衛子晉面前,對著他道:「今天地牛翻身,晉兒一定很害怕吧,晚上睡得著碼?」
見衛子晉搖搖頭。小臉帶有懼意,姜齊微笑又道:「不要緊的,姜叔叔對你施個不會害怕的法術,今你就能安心睡覺了。」
姜齊時常瘋言瘋語的,旁人聽久了也習慣了,只見他靠近衛子晉的耳邊像是說了什麼,接著衛子晉用力點頭。
白天的地震讓人心緒不安,吳婉瑀早早讓不住府裡的翠鳳回家陪孩子,今,她還跟兒子一起沐浴,並抱他到床上就寢。
衛子晉還不肯睡,他總是習慣在睡前玩折紙,且特別喜歡折紙鶴,吳婉瑀則背對著繡兒,讓繡兒替她擦乾一頭濕髮。
要說來到古代最不方便的,就屬沒有吹風機吧,吳婉瑀讓繡兒將頭髮擦個半干後,就要她先去休息了,畢竟繡兒今天跟著她打掃也累了。
繡兒走後,吳婉瑀看到兒子揉了揉眼,知道他累了、困了,便傕促他躺下,並替他拉起棉補蓋好,然後習慣性的摸摸他的額,確認沒發燒後她也準備睡了。
雖說衛廷琛有讓人替她準備房間,但是因為放心不下晉兒,她大多還是睡在晉兒這。
衛子晉原本合上眼了,這會兒又突然睜開眼道:「我要等爹……」
說起來,衛廷琛真的很疼愛兒子,只要他有在王府過夜,一定會在就寢前來看看兒子,即便時間了,看看兒子的睡臉也好。
吳婉瑀哄著兒子,「晉兒,先睡吧,你困了。」
「不要。我要等爹來!」
她歎了口氣。晉兒拗起來可是很難應付的!可思及此,她又有些無奈的笑了。
說曹操,曹操到,衛廷琛正巧踏入房間,當他看到吳婉瑀頭髮半濕、一張清麗臉龐帶著誘人甜笑時?不禁呼吸一窒。
「頭髮怎麼是濕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吳婉瑀蹙起秀眉,這還用問嗎?「我洗了頭。」
衛子晉看到爹,可不困了,兩隻瘦小的手臂從被子裡伸出來,見狀,衛廷琛將兒子抱起來坐著。
衛子晉抬高頭對他爹道:「爹,我今日有幫娘洗頭喔。」
「你幫你娘洗頭?」
「對啊,我們一起沐俗,我還幫娘洗頭髮喔。」
吳婉瑀瞬間有些發窘,這孩子,在說什麼呀?
「是嗎?」衛廷琛臉也僵了,勉強扯起唇。
像是很喜歡和娘親一塊洗澡,衛子普樂不可支繼續道:「和娘洗澡很好玩,而且娘的皮膚白白的,抱起來軟軟的……唔……」
吳婉瑀趕緊摀住兒子的嘴,臉色紅到像能滴出血,天啊,這個傻孩子怎麼把這種事都說了呀!
原本衛廷琛不該被這些話影響,畢竟他們都生了一個孩子了,偏偏她卻用那種害羞又慌張的表情摀住兒子的嘴,宛如處子一般害臊,惹得他心裡一陣騷動。
他清清喉嚨,故意址開話題,「你的手好多了嗎?」
「好多了,世子爺,謝謝你的關心。」她匆匆點了頭,顯然還在害羞。
「唔、唔……」
吳婉瑀都忘了她正捂著兒子的嘴,連忙鬆開手,衛子晉得到自由,連忙又說:「爹,你今天陪晉兒睡好不好?」
吳婉瑀聽了簡直腦充血,晉兒今天怎麼搞的,一直說些奇怪的話……
「呃,今晚你們父子一起睡吧。」她趕緊爬下床,反正她還有一間高級客房可以睡,不睡很浪費。
「不要,娘也要一起睡!」
吳婉瑀一僵,轉過頭時,她努力擠出笑,對著衛廷琛道;「孩子開玩笑的,你們睡吧。」
「不,你留下來,我出去。」他作勢要離開房間。
見狀,衛子晉嘴一扁,眼圈立即紅了,「不要,我要跟爹娘一起睡,這樣地牛翻身時,我就不會怕了!晉兒真的好怕!」他可憐兮兮的來回望著爹娘,希望爹娘能留下。
這是姜叔叔教他的法術,說只要爹娘和他一起睡,他就不會怕地牛了,而且一起睡,爹娘的感情才會好,他希望爹娘的感情變好。
慘了,看到兒子這可憐的模樣,都捨不得拒絕了……她朝衛廷琛擠眉弄眼,要他開口拒絕,反正他夠威嚴,兒子會怕他。
不用她多說,衛廷琛確實打算嚇阻兒子的無理取鬧,但看到她擠眉弄眼,把眼睛鼻子皺成那麼好笑的模樣,他竟意外脫口,「好。」
太好了,他說不行……等等,他說的是……好?
吳婉瑀瞠大眼瞪著他。
「床那麼大,我們三個人睡得下。」衛廷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說出這種他不會說的話。
「不是床大不大的問題。」
「晉兒躺在中間。」衛廷琛又道,竭力合理化這件事,認定只要晉兒睡中間,他們就不算逾矩。
「這也不是晉兒睡中間的問題……」
「別說出去就好了。」
聞言,吳婉瑀狠狠倒抽一口氣。
別說出去?!他怎麼會說這種話?!為什麼他會想和她這個早休離的前妻同床?他們應該避嫌的,不該有曖眛的!
「睡吧!」
就怕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反倒說不出拒絕的話,況且她向來不會吵架。
因為衛子晉怕黑,吳婉瑀向來不會熄燈,好讓桌上的油燈和窗外的月光照透進來。
三個人都躺在床上了,她躺最內側,晉兒在中間,衛廷琛在最外側。
平時她只著最單薄的單衣睡覺。但有他在,她連中衣都穿著,衛廷琛則比她還拘謹,還穿著外衣睡,他不熱嗎?
奇怪的是,他們之間明明還夾了個晉兒,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會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的氣息和呼吸聲,讓她渾身不自在。
只有衛子晉最開心了,這是他第一次和爹娘一塊睡,他一手牽著娘的手,一手牽著爹,牽得緊緊的,完全不想睡。
「娘、娘,快說故事給我跟爹聽,爹還沒聽過娘說的故事吧,很有趣喔!」
桌上的油燈還泛著光亮,窗外的皎潔月光也透過紗縵照下,衛廷琛側過臉,看著兒子的小臉道:「有趣嗎?那我也想聽聽。」
吳婉瑀真想埋入棉被裡裝死,她說的故事都是從卡通或電影改編來的,騙騙小孩可以,但他肯定會對她嗤之以鼻,或以為腦袋有問題。
「娘,快說啦!」
吳婉瑀看兒子一臉期待,不忍拒絕,再望過去,能看到那男人的臉,但因為他背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也不知他是什麼表情,最後仍硬著頭皮說起蜘蛛人的故事。
「娘,蜘蛛人好厲害,可以爬那麼高的房子,在空中蕩來蕩去捉壞人!」
「是啊,只要主角化身為蜘蛛人,他就會打擊壞人,把壞人捉光光……」
相對於兒子興奮的嚷嚷聲,衛廷琛聽了可真是驚詫,她在說什麼,怎麼會有人可以像蜘蛛一樣生出絲線來攀牆,身手靈活、來去自如?
吳婉瑀聽衛廷琛沒出聲,繼續說起鋼鐵人的故事。
「鋼鐵人也好厲害,一樣會捉壞人!」
鋼鐵人說完,吳婉瑀接著說起雷神索爾的故事,愈說愈起勁,幾乎忘了衛廷琛的存在,自顧著和兒子說說笑笑。
其實衛廷琛一直專心聽她說故事,明明她說的人包著鋼鐵衝上天,以及拿著槌子打雷的雷神的故事,是那麼的荒誕離奇,但他居然聽得津津有味。
況且……她的聲音很愉悅好聽。
他雖看不清楚她的眼神,卻能看到她的唇角高高上揚,愉悅甜美的聲音流入他的耳,教他不禁聽得入迷。
「你每天都要說那麼多故事嗎?」他忍不住問道。
吳婉瑀一嚇,他居然開口了!「沒有,平時說一個故事晉兒就睡著了……」她頓了頓,鼓足勇氣問道:「世子爺,你會不會覺得……覺得我說的故事太……」
「是很荒唐怪奇,不過……」衛廷琛的唇角柔和彎起,「很有趣,你比說書的厲。」她的腦子裡居然裝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故事,讓他太驚喜了。
欸?他竟說她厲害,這是讚美嗎?
吳婉瑀心怦怦直跳,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歡喜滋味,這還是第一次被他這麼讚美。
「娘,蜘蛛人、鋼鐵人和雷神索爾,誰最厲害呢?」衛子晉開口了,一點都不容被爹娘忽略太久。
她被問倒了,她當直沒想過,只好反問兒子,「那晉兒覺得誰最厲害呢?」
衛子晉很認真的想,又蹙眉又嘟嘴,最後望向衛廷琛道:「我覺得,爹最厲害了!爹會幫我趕走地牛!」
這童言童語的一句話,讓兩個大人心都軟了,異口同聲笑出。
聽到衛廷琛低低笑著,發出渾厚低醇的笑聲,從沒聽過他笑得那麼宏亮、那麼開心過,吳婉瑀覺得胸口鼓鼓熱熱的,臉不禁發熱。
衛廷琛完全沒想到,他不會飛簷走壁,不會衝上天,也不會打雷,卻是兒子心目中最厲害的,這教他很開心,這教他很開心,這是身為一個父親最驕傲的事,且當他聽到前妻淺淺卻動人的笑聲時,更感到暖和,心像是飄起來了。
他們何時有過這般和諧了?
以往他們的婚姻只有烏煙瘴氣、只有永無止境的爭吵,他從不知道,他和她、晉兒三個人竟可以躺在一張床上說說笑笑,享受天倫之樂,更沒想到她的存在,有一些天會帶給晉兒快樂,也帶給他快樂……
吳婉瑀笑至一半,發現衛廷琛正注視著她,她羞赧的停住笑,感覺臉都在發燙,懷疑是不是自己笑得太花癡,他才這樣看她。
她佯裝冷靜的無視他的存在,繼續說起了史瑞克的故事。
衛子晉終於累了,睡著了。
吳婉瑀為兒子蓋棉被,也想快點入睡,卻沒想到另一端的男人也做了同樣的動作,教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立刻倒抽一口氣,急忙抽回手。
天啊!他的手好燙,好像有要電……唉,現在一想到這個男人就睡在這張床上,離她不到咫尺,她就懷疑自己有辦法無視他,有辦法睡得著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0:26
第五章
一大早,繡兒端著水盆進房,要給小姐和世孫洗臉,當她看到床下多了一雙男鞋,張開嘴想發出尖叫聲時,就見世孫從紗帽裡探出頭來。
衛子晉看到她,知道是要洗臉吃早膳了,伶俐地道:「繡兒姊姊,我來叫我爹娘起床。」
繡兒的嘴巴仍大張著,可見有多麼震驚,但一聽到世孫的話,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將水盆放在桌上,衝去抱走世孫,對得他翌起手指道:「噓,讓他們多睡一點。」
「睡久一點感情會更好嗎?」
繡兒用力點頭,世子爺昨天幫小姐上藥時,她就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曖眛,今天見他們睡在一塊,她更希望他們真能有什麼,真心希望他們兩人能復合,希望自家小姐能獲得幸福。
衛子晉一副「他瞭解」的忙點頭,悄悄和繡兒出了房間。
床上,躺著兩個人,原本他們是各據一方,但不知何時起,他們翻了個身,面對面熟睡著。
昨晚,吳婉瑀不知躺了多久才睡著,此時她夢到她回去現代了,睡在她柔軟的彈簧床上,陽光從窗戶透進,照在她臉上,讓人覺得好溫暖,她忍不住想抱抱她最喜歡的貓咪老師布偶,她向前挪動身子,雙手往前伸,終於捉到了……
她滿足的又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哪還有看到她的貓咪老師啊,她只看到男人的胸膛……
「你讓我呼吸困難。」衛廷琛幽幽望著她,聲音十分低沉而沙啞。
她一直在挑逗他,昨晚碰了他的手,引人遐思不夠,今天竟睡糊塗的往他身邊靠,還緊抱著他,讓他不禁呼吸急促。
聞聲,吳婉瑀抬頭看,正好對上衛廷琛的臉,再低頭,便看到她環抱著人家,頓時都清醒了,花容失色的從床上彈起,往後退,直到抵住後方的牆,才牙齒打顫地道:「為、為什麼……晉兒呢?」
比起她的慌慌張張,衛廷琛倒是從容的撐起身坐起,「有人來,帶出去了。」他隱約聽到了聲音。
她震驚的指著他,「那你為什麼還待著……」他倆孤男寡女的不該同床啊。
衛廷琛知道她想說什麼,在她抱著他或者聽到晉兒離開時,他就該起身才是,但他一看到她嬌憨的睡顏就移不開視線了,明明是和以前一樣的一張臉,卻帶給他完全不同的感受,他竟看她看到忘我,捨不得先走。
看他不發一言,飽含深意的望著她,吳婉瑀臉上一陣熱,匆匆低下頭來說道:「我、我先出去了,我要盯著晉兒吃飯,沒看著,他又挑食了。」
她急著往前爬,想跳下床,衛廷琛看她迴避了他的視線,還逃得那麼快,下意識扣住了她的手。
他不希望她離開,他希望能多靠近她,再和她多說點話!
吳婉瑀嚇了一跳,盯著扣住她手腕的大手,摸不透他想做什麼,「呃,我真的很忙,盯著晉兒吃飯後,還要哄他喝藥,他最怕苦了……」
看到她那麼急著擺脫他,衛廷琛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是,你每天都要準備那麼多故事給晉兒聽,真的很忙。」
「是啊!」她急點頭。
「你每天要做那麼多事,要燒菜、要照顧晉兒,還為我娘冰敷,為府裡的下人上藥,真的很忙。」
吳婉瑀直點頭,希望他能趕快放開她,「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喝!」她倒抽口氣,因為衛廷琛猝不及防的欺近她,靠她好近,近得她不得不往後退。
「那你怎麼不為我做點什麼事?」
她的背脊已抵上牆,且她得緊緊抵著,才能跟他隔開一點距離。
「你為晉兒付出,為那麼多人付出,我呢?你要為我做什麼?」他上半身往前傾地迫近她問,突然希望她能為他做些什麼,像關心晉兒、關心別人那樣對待他。
他靠得那麼近,一雙漆黑眸子熠熠盯住她,教她不禁眼睫發顫,一股熱燙從胸口蔓延至臉頰。
該、該怎麼辦?她要怎麼回答……不,她更不懂的是他為什麼這麼問……
「爹、娘……」
「噓,他們還在睡,不能吵。」
「要睡多久啊,晉兒好無聊。」
聽到房外的聲音,吳婉瑀不知哪來生起一股勇氣,伸手推開他並跳下床,「抱歉,世子爺,我該走了!」
衛廷琛看著她逃跑的身影,心裡一震,像是現在才回過神。
他是怎麼了?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他不是打定主意要平心靜氣、跟她保持距離到她離府嗎?
廚房裡很熱鬧,聚集了一群丫鬟,她們正在幫忙捏飯團。
地牛翻身時,她們待在堅固的王府很安全,但在民間,有許多老房子倒塌了,壓死了逃生不及的人,還多了許多無家可歸的百姓,朝廷暫將這些人安置在各大寺廟,姜齊聞訊投身於義診,而吳婉瑀聽姜齊說起食糧短缺的事,她和王妃商量後,便決定和女眷們一起做飯團發放。
她們會在早上和下午各準備一次飯團,再讓府裡的人送到姜齊手上,分送給需要的百姓。
「夫人,也讓我幫忙吧。」
有人在吳婉瑀的後方出聲,她轉過身,綻開微笑地問:「蓉兒,你不用伺候王妃嗎?」
蓉兒是王妃跟前的一等丫鬟,因為之前洪婉瑀時常頂撞王妃,所以她對洪婉瑀十分反感,並不樂見吳婉瑀回府,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加上地牛翻身那天,看到吳婉瑀為王妃冰敷後,蓉兒的態度改變了。
「王妃有世孫陪著呢,翠鳳也在,王妃就叫我來幫忙了。」
「蓉兒姊姊,你快洗手,捏飯團挺好玩的。」繡兒笑道。
「好,我這就去洗手!」
蓉兒到最右側的水缸舀水洗手,吳婉瑀朝她的方向看去,就見廚房的人也不得閒,負責做起包子、餡餅等方便吃食的食物。
她真難想像,當初他們每個人不是怕她就是討厭她,現在居然願意和她齊心做一件事,而這種一起努力的感覺真好。
吳婉瑀繼續捏起飯團,並將一個個捏好的飯團放好,只是捏到一半,她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忍不住拐上眼。
「小姐,你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注意到她臉色不太好,繡兒關心道。
「是啊,夫人,你還要照顧世孫,身子會撐不住的。」蓉兒本來就伶俐,只要看著別人怎麼捏飯團,就能上手了,便跟著繡兒勸道。
「不要緊的,等飯團捏好,我再去小睡一下。」吳婉瑀努力忍住想打瞌睡的衝動,又捏起飯團。
平日她雖然天一亮就要起來替晉兒準備早餐,但因為她都陪著晉兒早睡,約莫八、九點就睡了,所以也能睡得很好,精袖飽滿,現在她因為晚上多了別的工作要辦,時常得忙到深夜,幾天下來,當然嚴重睡眠不足,有些體力不支。
「我們小姐不是為了世孫,是為了……」繡兒語帶曖眛的說著。
「繡兒!」可不能真的說出來啊!吳婉瑀發出警告。
「我又不會真的說。」繡兒俏皮的吐了吐舌。
好像是件很神秘的事,蓉兒聽得好好奇,打算私下再對繡兒逼供。
-群人在午時把飯團捏好,包子和餡餅也都準備好了,吳婉瑀領著幾個丫鬟、長工將食物裝好並放入馬車。
難得的是,這幾天忙得不見人影的姜齊竟回來了,並和衛廷琛、汪總管走在一塊。
這次地牛翻身,皇上指派衛廷琛協助官員安頓受難百姓,所以他時常和姜齊一起行動,最近一樣忙碌。
見衛廷琛迎面而來,吳婉瑀匆匆低下頭,一副很心虛的樣子。
衛廷琛的臉色也怪異,視線還瞥向他處,像是兩人在互相閃避。
姜齊在他們倆身上打量一圈,賊笑著,繡兒和汪總管也跟著竊笑,其實他們都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們同床共枕。
姜齊教衛子晉做的事,原本只是好玩說說罷了,沒想到衛廷琛竟沒拒絕,這可代表了衛廷琛對他的前妻的確另有心思,所以姜齊決定放手撮合他們。
繡兒當天早上倒是親眼目睹了,只是後來才從衛子晉口中得知是姜齊教他的,她主動去問姜齊原因,剛好汪總管在附近,也被他聽到了,汪總管說出他的想法,意外的,他們三人的看法都樣,現在他們可是盟友,正合作密謀一件事。
「婉瑀,你氣色好差,別再忙到三更半夜,早點睡吧。」姜齊道。
「姜大哥,我哪有啊……」吳婉瑀覷了衛廷琛眼,不明白姜齊怎麼會在衛廷琛面前提起這個,她可不想讓他起疑。
她在忙什麼,忙到三更半夜不能睡?還是忙一件姜齊知道,他卻不知道的事?
衛廷琛很在意這件事,但只無法問出口。
自那一天她推開他,從房間跑走後,她就明顯躲著他,活似他當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對她造成極大的困擾,她一見到他就怕,不是藉故離開,就是低頭閃避他的目光。
除此,至今過了好幾天,他也還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她說出那般失禮又神動的話,難道他直是腦子出了錯,說錯了話?
想不明白,他只好生悶氣,生她的氣,也生自己的氣,氣他們明明能像先前那樣和諧相處的,現在竟變得無話可說。
「我還有事,先回書房。」衛廷琛看了吳婉瑀一眼後,越過她、群一女眷和長工逕自離開。
吳婉瑀轉過身偷看他的背影,偷偷的看,眸底閃過一抹羞祛。
接下來幾天,她依然從早忙到晚,每晚都會等衛廷琛看完晉兒,晉兒睡著後,和繡兒兩人偷偷上廚房,到子時才會回房。
今天,晉兒睡著了,她倒沒急著去廚房,而是在房門邊盼啊盼,徘徊走著。
「怎麼還不來,晉兒都睡了,會不會不來了……」不行呀,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他不來,她就得親自去找他了。
「你走來走去做什麼?」
背後有人出聲,吳婉瑀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看到來人是衛廷琛,心臟怦怦直跳,不自在的打招呼,「世、世子爺……」太好了,他來了!
聽她結結巴巴的,衛廷琛以為她因他而受到驚嚇,很不愉快,「晉兒睡了?」
「是……」她斂下眸,分心的想著要怎麼開口才好。
「今天我剛好有些卷宗要看,遲了點,既然晉兒睡了,我就先走了。」他知道他們無話可談,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吳婉瑀從他背後匆匆拉住他的手臂。
看到她拉住他,衛廷琛頗驚喜,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碰他。
吳婉瑀一臉希冀道:「世子爺,我肚子餓了,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廚房嗎?」怕他拒絕,她緊接著又說:「我、我怕鬼,世子爺,拜託你陪我去,我也會多煮份給你當宵夜……」她又裝可憐又利誘,希望他能答應。
衛廷琛直覺得她肯定有古怪,但他又說不出哪裡怪,不過要他陪她……也不是不可以,「走吧。」
「是。」她竊喜道,確定晉兒熟睡了,便提了油燈,關好房門跟他走。
走廊上掛有油燈,不至於太暗,倒是廚房裡頭黑漆漆的,衛廷琛以為她會怕,她卻一馬當先走在他前頭,走得很快,一點都不像怕鬼的樣子。
當吳婉瑀點亮了廚房牆上掛著的油燈後,衛廷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看到四周掛了五顏六色的布條,桌子上放了個白色圓弧狀像是糕點的東西,糕點上鋪滿了各式水果,還插上蠟燭。
正當他看得出神時,且邊傳來鈴的一聲,像是有什麼被搖了一下,他抬起頭一看,竟看到五顏六色碎紙從天而降,灑在他身上,這是……
「生日快樂!」吳婉瑀衝著他綻開微笑。
她能為他做什麼呢?
那天他這麼問起時,她真的是嚇壞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打那天起,她開始莫名其妙的想著這個問題,並說服自己也該為孩子的爹做點什麼。
接著不經意的,她聽到汪總管提起他的生日快到了,還說他巳經有好幾年沒過生日了,她突發奇想,乾脆為他過生日好了。
繡兒和汪總管自是知道這件事,接著她找了姜齊拿主意,他大力支持她,讓她下定決心挑戰做生日蛋糕,偏偏這陣子白天她得忙著捏飯團,只能趁著兒子人睡後試做蛋糕,時時做到深夜,也因此她嚴重睡眠不足。
今天就是他的生日,她希望幫他慶祝他會高興。
衛廷琛滿臉狐疑,「生日快樂?」
吳婉瑀連忙解釋道:「生日快樂就是生辰快樂的意思,汪總管說,今天是你二十八歲的生辰,我想幫你慶祝……」怕他不高興,或是覺得困擾,她小心翼翼問:「世子爺,你不是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她特地為他慶祝生辰?
衛廷琛想都沒想過她會放在心上,眸底浮現驚喜光芒,「這些都是你做的?」
「不,姜大哥和汪總管也有幫忙,彩布和拉鈴是他們做的。」吳婉瑀指了指水裡蛋糕,「這個生日蛋糕則是我和繡兒每晚趁晉兒睡著時,跑來廚房練習好幾次才做出來的。
「我本來打算找王爺、王妃和晉兒,大家起來幫你慶祝,可是姜大哥和汪總管都說你不愛熱鬧,要我幫你慶祝就好……」她臉微微紅,偷覷著他道:「世子爺,你不喜歡嗎?」他不想和她兩個人一起吃蛋糕嗎?
原來她會忙到三更半夜,都是為了他……衛廷琛心口熱,不由得問:「那你這幾天都在躲我,不敢看我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怕自己會說溜嘴,想給你驚喜嘛!」她不敢說,其實她是一想到要和他單獨過生日,就害羞得無法直視他。
聞言,衛廷琛連日來積在胸口的鬱悶一掃而空。
原以為是他說了讓她覺得困擾的話,她才會避著他,原來,她一直都很認真的想響應他,甚至用心良苦瞞著他為他張羅這些,就是想為他過生辰。
其實他是不曾過生辰的,不曾大張旗鼓的被恭賀,所以自他弱冠後,就拜託皇上和爹娘別再幫他辦生辰宴,可是,如果是她為他慶祝的話,他會覺得很不一樣,會充滿期待。
衛廷琛看著桌上那個圓弧狀叫蛋糕的糕點,心裡湧上感動和溫暖,這是她為了他每熬夜的成果,「可以吃了嗎?」
吳婉瑀原本還擔心為他過生日,他會不高興,聽到他這麼一問,隨即鬆了口氣,「當然可以……」她又搖了頭,「世子爺,在吃之前你要先吹蠟燭許願……」
她頓住了,看他巳經拔了蠟燭,便笑了笑,心想算了。
他們起吃蛋糕,因為古代沒有冰箱,她怕蛋糕壞掉,只好將蛋糕裝入放有冰塊保涼的箱子裡,鮮奶油她用牛奶餡代替,夾層放了芋泥和新鮮水果,她可是失畋了好幾次才做成功的。
「世子爺,好吃嗎?」她忍不住問道。
「好吃。」衛廷琛從沒有吃過這種糕點,細綿好入口,又不會太甜。
「太好了!下次我做給晉兒吃!」吳婉瑀笑咪咪說著,吃下一口蛋糕,並舔了舔唇角的奶油。
看她舔了舔唇邊的奶油,衛廷琛的胸口頓時湧現一股悸動,心怦怦直跳,
「我想喝你點的茶。」他脫口而出,眸子裡盛滿濃濃渴望。
因為忙碌,再加上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他巳經許久未曾喝她的茶,竟十分強烈,尤其想念她拿著茶筅擊拂的優雅姿態。
吳婉瑀心跳漏了一拍,是、是她看錯了吧,他怎麼會用那麼熱切的眼神看著她……她急起身,準備起茶具和熱水,乾笑一聲,想化解尷尬,「也是,吃蛋糕配茶最適合了……」
但當她開始擦拭茶具時,馬上感覺到四周的氣氛變得很不一樣。
他正十分專注的看她。
明明點茶的作法她己相當熟悉,卻因為他的注視而手忙腳亂。
他現在的表情,就跟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點茶時一模一樣,帶著迷戀……
吳婉瑀被他看得分了心,一個慌張,在注入熱水時,竟熱水往自己的手上倒,被熱水燙著的手背立刻呈現片紅。
見狀,衛廷琛馬上扣住她的手腕往外跑,跑到最近的一座水井前,將她的手放入蓄滿井水的水桶浸著。
「你這個笨蛋,哪有人會倒熱水燙自己的手?」衛廷琛罵道,眉緊蹙著,一刻都不放鬆的按著她的手。
吳婉瑀咬咬牙,委屈道:「誰教你要嚇我。」
「嚇你?」他一臉因惑。
「誰教你要那樣看著我……」她說得很小聲。
衛廷琛沒說話,也不知是不是沒聽見,但仍沒鬆開她浸在水裡的手。
「已經不痛了。」她抬頭提醒。
他一臉正經地說:「再泡久一點。」
吳婉瑀臉一紅,低著頭,只能望著水桶裡交迭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他掀唇,低聲道:「你跟姜齊很要好嗎?」
她驚訝的看著他的側臉,他怎麼會這麼問?
「姜齊那個人沒定性,女子人緣又好,你不要跟他太好……也不要隨便讓他模你的手。」
當吳婉瑀聽到這句話時,臉不禁熱得火辣辣。
那麼,他現在按住她的手又算什麼?
她注視著他的側臉久久,但他一直都沒有轉過頭看她。
最後,她低下頭,什麼都沒問,繼續望著水桶裡交迭的手,不由得希望時光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安頓了因地牛翻身而無家可歸的百姓,讓百姓從廟裡搬到朝廷安排的臨時住屋後,衛廷琛的臨時職務結束了,變得較輕鬆,也比較有多的時間能待在王府。
百姓們不缺糧食了,吳婉瑀也無須再捏飯團,時間一樣多了,兩人比以往都容易碰得上面。
白天,他們以禮待之,一副沒多來往的樣子,晚上,他們會趁兒子睡著後找名目相見,吳婉瑀會為衛廷琛煮上好吃的宵夜,為他按摩刮痧,為他點茶,偶爾兩人也會在月光下散步。
雖然兩人都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夜裡的事,但姜齊還是將他們之間的曖眛看得清清楚楚。
「廷琛,你最近很春風得意喔。」
衛廷琛不置可否的橫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話。
「做什麼擺那張臉,明明就有好事發生。」
好事嗎?
想起每天晚上都會找理由和前妻單獨見面,他知道他該避嫌,該離她遠遠的,但他就是出於本能的想靠近她。
彷彿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會感到快樂,彷彿置身於雲端上,渾身飄飄然的。
昨晚,她說今天要煮種叫「拉麵」的麵食給他吃,教他現在巳經開始期待晚上了。
是吧,這算是好事吧!
衛廷琛在心裡愉快的忖道,並和姜齊繼續往前走,就見前方迎來了吳婉瑀和繡兒。
看到她,他眸裡帶著笑。
吳婉瑀匆匆對衛廷琛行了禮,接著便和姜齊寒暄起來,但她知道,衛廷琛一直都在看著她,眨也不眨的滿含柔情的看著她,害她匆匆結束和姜齊的對話,幾乎是用逃的快步走開。
天、天啊!她真的是……吳婉瑀雙手捂著臉,感覺臉都著火了,她真的是……戀愛了。
繡兒掩著笑的從後頭追上吳婉瑀,將她的害羞看在眼裡,畢竟她可是知道他們每天上幽會的事呢。
小姐做的事哪逃得過她的眼,就連世子爺生辰那發生的事。她也很清楚。因為那她、姜大夫和汪總管就躲在廚房外偷看呢。
「小姐,你和世子爺現在感情甚好,不如趁這個機會和世子爺復合吧,只要你們復合,你就可以不用和世孫分開,也不用離開王府了。」
「復、復合?」吳婉瑀摸著燙熱的臉頰,結結巴巴道。
「小姐沒想過嗎?」
吳婉瑀成天和衛廷琛幽會,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確實是沒想那麼遠,但經繡兒這麼一說,她也認真思考起來。
當初她和王爺說好,等晉兒的病調養好就得走,而今她在王府也待一有個多月了,晉兒的病早好了,還被她養得長了肉,王爺是隨時可以要她走的。
但她巳經習慣在王府的生活了,和府裡人的相處也愈來愈好,對晉兒這孩子更是捨不下,早習慣每天陪他吃飯、陪他睡覺、陪他玩,是真的對他產生感情,將他當成自~的孩子了,是啊,她怎麼捨得離開這孩子呢!況且,她也捨不得離開孩子的爹……
她想永遠留下來,就一定要和孩子的爹復合,可是……
「我巳經是被他休離的下堂妻,我真的可以和他復合嗎?況且我又不確定他喜不喜歡我?」
繡兒肯定的說:「小姐,世子爺一定是喜歡你的,他若對你無意,也不會每天晚上都和你碰面。」
真的嗎?吳婉瑀還是有些不安。
雖說他們近來的相處直是處於曖眛甜蜜的狀態,教她也抱著一絲希冀,盼他主動向她表白,她相信只要他喜歡她,王爺、王妃也會重新接納她。
但一連幾日下來,她盼不到他任何表示,教她不免感到沮喪與不安。
該不會……是她自作多情?
思及此,吳婉瑀開始有些焦慮,畢竟他一日不表示,她就得多一日擔心被趕出王府。
更糟的是,她還不能鼓起勇氣主動向他告白,他曾懷疑過她是別有居心想接近他才嫁給他的,她就怕先開口會被他誤會……
「夫人,你有個在禮部當郎中的表哥來找你,我先請他在大廳等你了。」
吳婉瑀思緒中斷、回了神,才發現汪總管不知多久前就巳經站在她們面前。
對了,剛剛汪總管說了什麼?說她表哥要找她,還是個在禮部當郎中的表哥,怎麼繡兒從沒說過有這個人?
汪總管看她臉困惑,很是詫異,「繡兒沒對夫人提過嗎?蘇郎中說他這陣子寄了好幾封信給你,你都沒回,他很擔心你,才會親自走趟王府。」
不過說也怪了,夫人回到王府的事,主子巳下令不能外傳,蘇郎中為何知道夫人回來了?肯定是費了不少心力調的吧!不過夫人和娘家早斷絕往來了,那蘇郎中又為何要費這心思,還寫那麼多封信來,甚至找上門來見夫人,他和夫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信?繡兒沒跟我說過有什麼信啊。」吳婉瑀仍是困惑。
聽到這番話,繡兒臉色一白,坦白道:「對不起,小姐,表少爺的信都被我藏起來了!」
吳婉瑀並不怪繡兒藏了信,那些信寫得肉麻兮兮,左一句心疼她被休離,教她受委屈了,右句要她跟他私奔,說會帶給她幸福,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她肯定不想見那個人的,信更是眼不見為淨。
洪婉瑀的表哥叫蘇冠文,聽繡兒說,他從小就很喜歡洪婉瑀,洪婉瑀剛及笄,他就托人私下探問洪家可有結親的意思,但眼光高於頂的洪婉瑀看不上他,洪父也不中意他,且洪家正在跟衛家談親事。
蘇冠文的父親,也就是洪婉瑀的舅舅知道洪婉瑀遲早要說給衛廷琛後,怕兒子會不顧臉子大鬧,遂托人將當時還是小官的兒子調到地方任職,所以當蘇冠文知道洪婉瑀的婚事時,她早巳經成為世子妃,只好暗自心碎。
幾年過去了,蘇冠文想了辦法調回京來,還升上禮部郎中,據說他一直沒有成親,就是對洪婉瑀念念不忘,在洪婉瑀被休之後,他消失了半年沒出現,現在才說要和她再結前緣,想必是洪婉瑀的名聲太差,他心裡也經過一番掙扎。
不過掙扎後還是找上門,他這執著也讓吳婉瑀有些發毛。
原先她只讓汪總管傳話,老實對他說她失去記憶的事,要他以後別再來了,但他就是趕不走,還說願意等她,甚至說順便拜訪王爺、王妃和世子爺也無妨。
她並不想驚動王爺、王妃,更不想讓衛廷琛知道他來訪的事,就怕衛廷琛會誤會她跟這個人有什麼瓜葛,最後她只好親自去見他一面,想勸他死心。
來到大廳,一個年輕男人看到她,隨即從椅子上站起,男人長得斯文、儀表堂堂,眼裡掩不住對她的思慕。
「婉瑀,我終於見到你了!」他欣喜若狂的朝她迎來。
吳婉瑀怕他會熱情抱住她,連忙往後退,幸好他在離她兩步之遠時停步,還有點規矩。
「表哥,你好。」她客氣的打招呼。
蘇冠文一看她這溫順的模樣,隨即臉色一變,「婉瑀,你真的失去記憶了?」
從小他就很喜歡她,最終卻只能可恨的看著她下嫁衛廷琛,半年前,當他聽說她被衛廷琛休離的消息後,便打算帶她回家,卻遭到他父親反對,說是她犯了七出之罪,名聲惡臭,害得她爹在朝中待不下,只能辭官回鄉,若他真娶了她,前途不保。
當時他猶豫了,禮部郎中這位置可是得之不易,不過在沉錠幾個月後,他發現自己仍然忘不了她,便決定拋開所有疑慮,打探起她的消息。
當他到她的落腳處時,她巳經不住在那裡了,問了村民,沒人知道她上哪去了,只說她跳河自盡獲救後,失去了記憶,個性大變。
她自盡未遂?失去記億?
他難以置信,又繼續追她的行蹤,但他沒想到,她的行蹤會那麼難,他足足花上個月才到她的下落,而她竟是回到了謹王府照顧生病的世孫,也在廚房幹活。
這怎麼可能?!以她高傲的個性,被休了怎麼會自取其辱的回到王府?她真的失去記憶了是嗎?
謹王府不是他隨便能來的地方,於是他寫信表明他的情意,希望她能出府與他相見,但無論他寄上多少封信,都等不到她的回應,他很不安,終究不管不顧的親自來王府一趟,豈料,她看到他的模樣,是真的一副不相識的樣子
「是的,我什麼都忘了,也不記得你了。」吳婉瑀真希望在說了這番話後,他會死心。
蘇冠文大受打擊,不肯相信,「不,你怎麼會失去記憶,怎麼會不認得我,這是假的吧?」他望向繡兒,希望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繡兒如實道:「表少爺,小姐她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請你回去吧。」
他面色一沉,咬牙切齒道:「這都是衛廷琛害的,是他無情的休了你,才會害你自盡,害你失去記憶!當初你就不該嫁給他的,要不是當初我被調到那麼遠的地方當差,趕不回來阻止,你也不會變成這樣……」他的表情化為懊悔,「不,是我的錯,我該早點來找你的,這樣你就不會痛苦的自盡了!」
吳婉瑀看他那麼激動,又咬牙又懊惱的,總覺得他就像她以前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危險情人,不禁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擠出微笑安撫他,「表哥,既然事情都發生了,你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我們不如拋開過去,各自往前走吧,表哥,你別再牽掛我了。」
聞言,蘇冠文瞳孔瞪大,跨前幾步大力握住她的肩膀,朝她嘶吼道:「不要再叫我表哥了,你從不叫我表哥的!你從來是高高在上的,你講話的樣子也不是像現在這樣,還說要我別再牽掛你,這怎麼可能!」
好可怕!吳婉瑀秀氣的五官翻上一層懼意,但肩膀被他掐得好痛,她只能忍著疼痛好言相勸,「請放開我,有話好好說,你這樣生氣對事情並沒有幫助……」
繡兒早跑過去,用拳頭捶打他,「表少爺,快放開我家小姐!快放開!」
「滾開!」蘇冠文粗魯的推開繡兒,繡兒被他那麼一推,重重摔了一跤。
見狀,吳婉瑀想去扶繡兒,但蘇冠文就是不鬆手,教她心裡充滿驚恐。
他神色複雜的望著她,喃喃自語道:「婉瑀,你真的變了……」以前的她,他若這般待她,她早就開罵了,但現在她的強勢都不見了。
蘇冠文更迫近地想看清楚她,才發現她多了股溫婉的氣質,看他的眼神帶著畏祛,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柔柔順順的……她變了,但這都是衛廷琛害的……
被看得毛骨悚然,吳婉瑀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你別衝動……」
「你在做什麼!」
衛廷琛的怒吼聲在大廳門口響起,原來是汪總管不放心蘇冠文這個人,特地去亶報了衛廷琛,衛廷琛來,就見吳婉瑀被蘇冠文扣著肩膀,他看得怒不可遏,出聲喝止。
然後,他以極快的速度走向兩人,重重推開蘇冠文,並反身擋在吳婉瑀面前,以強桿的氣勢迎向蘇冠文,「蘇郎中,可以說說你剛才是想做什麼嗎?」
衛廷琛的現身是令人震懾的,不過吳婉瑀雖不明白他怎麼來了,但十分慶幸他來救她了,眼眶不禁噙著感動的淚。
繡兒張著嘴看這一幕,直到被汪總管扶起。
蘇冠文直接感受到衛廷琛帶來的壓倒性氣勢,但他不想認輸。
他痛恨衛廷琛,衛廷琛娶走了他從小就喜歡到大的表妹,只因為衛廷琛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他永遠都比不上的尊貴,所以洪家人選擇將表妹嫁給他。
如今,衛廷琛卻休離了他表妹,讓他表妹受盡嘲笑,甚至跳河自盡,結果衛廷琛竟還有臉將表妹留在王府,讓表妹照顧他生病的兒子之外,還差她到廚房做飯、奴役她,實在是欺人太甚!
對,沒錯,他要救表妹脫離苦海,然後有一天,表妹一定會感激他的!
可恨的是,他現在不能冒犯身為王族的這個男人,得另謀方法。
「世子爺見諒,我只是聽說我表妹被你休了又回到王府的事,心生疑惑,想來瞭解狀況,可以的話,我想帶我表妹走,讓她在這裡叨擾並不妥當。」蘇冠文委婉地說著場面話。
衛廷琛冷笑,他知道這個叫蘇冠文的在禮部任郎中,是前妻的表哥,卻是從汪總管口中才得知這蘇冠文愛慕他前妻,還寫了很多封信來,現在甚至膽大的登門要人,難道這蘇冠文以為,他堂堂世子是好欺負的嗎?
「這不關你的事,她要走要留,不是你能決定的。」
蘇冠文變了臉,亳不忌憚的直說了,「世子爺,說句沒規矩的話,既然我表妹巳經被你休離,你就放過她吧,我不在乎她為你生過孩子,我願意娶她。」
此話一出,衛廷琛瞇緊眸子,渾身置著一股要將人吞噬的冷肅氣息。
見狀,蘇冠文心裡有些發毛,但仍硬著頭皮與他對峙。
吳婉瑀看這氣氛很槽,怕愈演愈烈,連忙從衛廷琛鉤後探出頭道:「表哥,我是自願回來的,我想留在這裡,請你離開吧。」
蘇冠文沒想到會聽她這麼說,心裡很受傷,「婉瑀,你巳經被休了,待在這裡不怕人恥笑嗎?你向來自尊心高,不是個會吞忍的人啊!」
「我不在乎。」她真誠的懇求道:「表哥,請你回去吧。」
見他咬牙又想說什麼,衛廷琛冷眼一掃,「蘇郎中,要派人把你請出門嗎?好歹你是個郎中,再糾纏下去只會讓人笑話。」
他極不甘心,但又能怎樣,這可是謹王府,衛廷琛沒找他麻煩巳經算客氣的,他現在也只能先離開。
不過他不會放棄她的,他相信表妹絕對需要他相救,蘇冠文眷戀的望了吳婉瑀一眼,才踏出廳門。
終於走了!吳婉瑀鬆了口氣,她真的好怕兩人會打起來。
繡兒原本想去看看自家小姐安不安好,卻被汪總管給拖走,而當吳婉瑀察覺到時,大廳裡只剩下她和衛廷琛了,她看到他冷著臉倒茶喝,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像很生氣。
唉,她原本不想讓他見那個人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鏘!
吳婉瑀聽到有東西破碎的聲音響起,順著聲音望去,才發現衛廷琛手上的杯子碎了,難不成他是自己捏碎的,這手勁還真驚人……她嚥下口水道:「世子爺,你怎麼……」
衛廷琛冷冷望著她,「你表哥真是一表人才啊,對你也很癡情。」
「呃……」吳婉瑀一怔,一時不知該回什麼。
「你也喜歡他嗎?」
她頓了一會兒,總算理解他在說什麼了,忽地害羞的垂下眸子,「怎麼可能,我又不記得他,繡兒也說過,我以前很討厭他。」
他……這是在吃醋吧,沒想到他吃起醋來是這個樣子,真有點可怕,但她還是好高興,會吃醋就代表他也是喜歡她。
她一直摸不透他的心思,好害怕有一天得離開王府,直到這一刻,她總算安心多了,至少確定他對她也是有意的。
正當吳婉瑀竊喜著。心臟怦怦跳著時。不經意地,她看見他的右手,整個人怔住……
「你想嫁給他嗎?他說他不在乎你為我生過兒子。還真是寬宏大量啊!不過你別想了,你要嫁也得嫁給……」
衛廷琛說到一半。戛然止聲,他瞠大黑眸,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且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沒察覺到他的異樣,也沒細聽他說什麼,她只注意到他正滴著血的右手,心急道:「世子爺,你的手流血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0:41
第六章
「好了,撒點金創藥就好了,這幾天不要碰水。」說完,姜齊收起藥箱,轉過頭看著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的衛廷琛。
剛看到好友時,好友的表情更陰沉,讓他著實嚇了一跳,而且好友的手還滴著血,卻不讓吳婉瑀妹子止血,她都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聽汪總管說,婉瑀妹子有個表哥來找她,那個人走後,就見你的手受了傷,桌上還有個被掐碎的杯子……你這醋勁也太大了,竟捏碎杯子。」姜齊看著他,語帶揶揄。
衛廷琛臉上終於有一絲表情了,只是神情複雜。
因為他嫉妒是嗎?蘇冠文登堂入室就說要帶她走,還說要娶她,甚至要他放過她,他一時情緒激動,便克制不住的捏碎了杯子,對她興師問罪,還差點對她脫口說出她只能嫁他。
在閃過這個念頭時,他當下有如被雷打到,他發現自己愛上前妻了……
「我看得出婉瑀妹子的心思,她那點心事都寫在臉上,你們也算是郎有情妹有意,晉兒又希望你們能復合,不如你們就……」
聽著好友說的話,衛廷琛嗅到了古怪,「你不是對她有意思?」怎麼說得像在很想撮合他們?
姜齊哈哈大笑,跟他老實說了,「婉瑀她是脾氣好又會燒菜,可是我真的只當她是妹妹,我是故意做些小動作來刺激你的。」
衛廷琛臉震驚的瞪著他,「為什麼這麼做?」
明知說了他會生氣,姜齊仍道:「因為我發現你很在意你這個前妻,你竟會為了讓她留下而向王爺、王妃求情,還看她點茶看到魂都被勾走了,我和她聊個天,你也會在意老半天,但我也不是隨便攝合你們的,我一直都在觀察她,發現她真的是變好了,對晉兒好,對任何人都好,所以我才會要晉兒去纏著你們……讓你們一塊睡……」
他想說話變得很困難,因為他的領子早被衛廷琛往上提起。
對上這足以在他身上射出窟窿的眸光,姜齊依舊嘻皮笑臉道:「你在怪我嗎?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會晉兒的,但你照做了不是嗎?婉瑀妹子幫你慶生辰的事也是,你用點心就會發現我和汪總管在攝合你們,可是你完全沒去深思不是嗎?後來你們每晚幽會,也是你自己決定的,我可沒逼著你愛上她啊!」
衛廷琛完全沒有反駁的畬地,他確實是情不自禁受到前妻的吸引。
感覺到勒住自己的力道緩下,姜齊積極勸道:「廷琛,你這個人太正經了,從不識兒女情長,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讓你喜歡的人,你應該要好好把握住,盡情去品嚐情愛的滋味才對。」
衛廷琛瞪著他,憤怒的語氣裡帶有顫抖,「她可是我的前妻!」
姜齊坦蕩蕩回視他,「前妻又如何?人要活在當下!婉瑀妹子現在那麼溫柔可愛,你為什麼不能喜歡她?而且她疼愛晉兒是有目共睹的,晉兒也需要娘,你們重新來過有什麼不好?」
聞言,衛廷琛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忽地鬆開了他的領子,重重落坐在一張木椅上,喃喃道:「那要是哪一天她恢復記憶,變回以前那個她,該怎麼辦?」
和她在一起直的很快樂,每一晚,他都期待能吃她煮的宵夜,喝她點的茶,哪怕是不怎麼舒服的刮痧,他都甘之如飴,有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幸福。
但,一旦意識到他愛她,有了想娶她的念頭,過去那四年多來慘不忍睹的婚姻生活就會如同夢魘般籠罩住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讓他不受控制打起冷顫。
他怕,現在沉溺於快樂的他,無法承受某一天早上夢醒了,她又變成以前的洪婉瑀……
姜齊倒很樂觀,「不會的,她真的不是以前的她了,我知道你不迷信,但在這世間,真的有這種怪奇又無法解釋的現象,她完全變了個人,有可能是……」
「你要說是借屍還魂嗎?你要怎麼證明她不是洪婉瑀,而是另一個人?你能保證現在的她不會消失嗎?」衛廷琛質間。
姜齊啞口無言,他的確無法印證。
見好友說不出話來,衛廷琛沮喪的抱頭,啞聲道:「你知道嗎?要是她變回以前那樣,我會掉入地獄的……」
門外,吳婉瑀端著冰涼的酸梅汁,卻動也不動,一副失魂落魄樣。
她原本要端這冰鎮酸梅汁讓大動肝火的衛廷琛消消火氣,心裡也暗暗欣喜著他為她吃醋,肯定他是喜歡她,也會讓她留在王府的,豈知,她竟在門外聽到這番對話。
沒錯,他沒有否認愛她,卻顧慮起怕她會恢復記憶,但她該怎麼告訴他,她不會變回去的,因為她根本不是洪婉瑀……
那天之後,衛廷琛接到皇上給的差事,一連四天都沒回王府。
吳婉瑀隱約嗅得出他是在躲她,藉這個機會離她離得遠遠的。
她其實好想大聲對他說,她不是洪婉瑀,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吳婉瑀!
但要說出自己是附在洪婉瑀身上來自千百年後的人,這實在是太難以令人信服了,他會不會當她瘋了,或覺得她很可怕?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讓他相信她不會消失這件事。
光煩惱這件事,她時常想到就歎息,心不在焉,晚上睜著眼睡不著,幸好還有可愛的晉兒在,看到他,她心裡才安慰一點。
衛子晉正在午睡,天氣變熱了點,吳婉瑀畫著扁子替他扁風,唇邊帶著寵溺的笑。
「夫人,讓我來吧。」翠鳳看她扇了許久,想接下扇子。
「沒關係,我手還不酸。」才剛說完,她就聽到推門聲,轉過頭看,就見不知跑哪兒去的繡兒回來了,蓉兒也來了,並有禮的朝她點了點頭。
看出蓉兒有話要說,她將扇子遞給翠鳳,走出房間。
蓉兒沒馬上說,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吳婉瑀以為她是怕吵到衛子晉午睡,沒多問的跟著走,直到出了月門才停下。
「蓉兒,你要說……」什麼?後頭的字消失在吳婉瑀的喉嚨裡,因為蓉兒臉上的凝重讓她心生不安,再望向繡兒,這時她才看到繡兒雙眼紅腫,她擔心的間道:「繡兒,你怎麼哭了?」
她鳴咽哭道:「小姐,繡兒對不起你,是繡兒太放肆了,膽敢要王爺、王妃成全你和世子爺,結果讓王爺、王妃更生氣……」
繡兒說得不清不楚,沒有前因後果,說完還伴隨哭聲,但吳婉瑀還是大致聽懂了,忽覺得陣天旋地轉,臉色慘白的對著蓉兒說:「王爺、王妃要見我嗎?」
蓉兒就是為此而來的,她沉重的點了頭,「夫人,有人看到你和世子爺在深夜幽會,你還進了世子爺房裡……其實那些丫頭只是私下說說罷了,並沒有要向王妃告密的意思,不知怎地事情還是傳到王妃耳裡,今天王妃問了世孫些話,世孫說出你和世子爺同床睡的事,方纔,王妃也把繡兒叫去問話了。」
吳婉瑀的眼袖黯下,裡然,她和衛廷琛孤男寡女在夜裡獨處的事再怎麼小心翼翼,還是會被發現了,而且晉兒是個孩子,更是無法保密。
只是她沒想到,這件事曝光會是在衛廷琛不在的時候,這讓她格外不安,真怕王爺、王妃會要她離開……
蓉兒看對方頗受打擊,心裡很是同情,只是她心裡雖贊成夫人和世子爺復合,但她終究只是個丫鬟,哪有說話的餘地。
「請夫人走一趟吧。」
吳婉瑀的腳像是戴上了腳鐐,沉重得她幾乎得用力跨步才有辦法往前走,在走了一段很長很煎熬的路後,她和蓉兒、繡兒來到王爺、王妃寢房外的廳堂。
王爺、王妃坐在離刻華美的高椅上,意外的是汪總管也在,臉上流露無奈。
汪總管是管王府大大小小事務的人,當然也被王爺、王妃叫來問話了,他知道事關重大,便謊稱自己並不清楚,請王爺、王妃當面問世子爺,豈知王爺、王妃不願等世子爺回來,還想趁世子爺不在時處置洪婉瑀。
唉,能怎麼辦,就算他現在馬上寫信通知世子爺,世子爺也趕不回來啊!
他只能謹遵王爺的盼咐,將一個長盒子遞到她手上。
吳婉瑀忐忑的接過盒子,已經有預感會看到什麼,但當她真的在盒子裡看到高面額的銀票時,仍不禁雙手發抖,幾乎快將盒子摔落地上。
「當初說好的,晉兒的病好,你就得走。」
聽到謹王爺威嚴且不容置喙的命令,吳婉瑀臉色慘白,膝蓋一屈就跪下,「王爺,我不能收,我不要錢,我只想留下來……」她帶著懇求的眼神望向謹王妃道:「王妃,請讓我留下來……」
啪!謹王爺震怒拍桌,「放肆!念在你照顧晉兒,也在府裡幫了不少忙的分上,才給你這筆錢的,你竟不知足,是妄想回來當世子妃嗎?還被下人看到你勾引世子,真是不知羞恥,不像話!」
「王爺,我來跟她說說吧。」謹王妃看她的頭愈來愈低,還全身發抖,終於出聲阻止丈去繼續罵下去。
謹王爺哼了聲,拂袖離去。
「你們都出去吧。」謹王妃屏退了留在屋子裡的下人,也要汪總管離開。
「王妃,求求你幫幫我,我對世子爺是真心的!」吳婉瑀抬起頭道,知道王妃會要人離開,肯定有話想單獨對她說,而且比起嚴錄難說情的王爺,王妃的性子雖直,卻是個真性情的人,近日來對她也不錯,或許會幫她。
謹王妃一歎,「你這又何必呢?你早知道不可能的不是嗎?」
吳婉瑀不甘的含淚道:「王妃,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難道就不能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嗎?」她一直很努力想改變別人對她的壞印象,為什麼他們就是不給她一個機會?
沉默好一會兒,先是歎了氣,謹王妃才無奈又心掉的勸道:「婉瑀,你確實改變了許多,你變得溫柔熱心、善解人意,我和王爺都看到了,可是你之前的名聲已壞,惡名傳遍千里,再迎娶你,會讓琛兒和王府成為全國的笑柄,而且照我朝的律法,王孫公子的婚配都得經過皇上同意才行,偏偏皇上對你之前的惡言惡行很不諒解,他不會准許你們復合的,婉瑀,你好好認清吧,你和琛兒是不可能的。」
聞言,地上多了兩小窪積水,那是吳婉瑀滑下的眼淚。
「今天收到琛兒的信,再過三天他就回來了,你好好向晉兒道別吧。」謹王妃知道她在哭,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沒再多看她一眼,「你走吧。」
吳婉瑀吃力的站了起來,跪了太久,她腳麻了,只好扶著牆走出去。
她很想再對王妃說什麼,說她不想放棄,可是王妃說的她都懂,她還住在村子時,就受到村民惡意的羞辱嘲笑,而王室貴旌審重視顏面,絕對會受到更大的輿論壓力和抨擊,若她強行和衛廷琛在一起。會帶給他、王爺、王妃和府裡所有人的困擾,或許也會讓晉兒受到傷害。
而且,若是皇上不允許,說什麼都沒有用,畢竟古代的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她不能讓衛家為了她而得罪皇上……只要她個人離開就沒事了,府裡就會直保有和諧和樂,她離開就好…
踏出門坎沒幾步,吳婉瑀的視線迎上繡兒擔心的眼神。
「我們後天就走。」她乾啞著嗓音道,接著她聽到了繡兒的哭泣聲。
兩人回到衛子晉的房間,進房前,吳婉瑀想起這時候兒子應該睡醒了,便強打起精神,不想讓人看出她有哭過的痕跡,她想好好向晉兒說,就說她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可能好幾年都不會回來,晉兒還小,等時間久了,自然會忘記她的。
她綻開笑臉,這才推開房門,晉兒果然醒了,她要翠鳳跟繡兒一塊出去,自己則慢慢走向坐在床上專心玩折紙的兒子,他專心到沒發現她的靠近。
「晉兒。」她坐上床鋪,喊了聲。
「娘!」衛子晉抬頭,撲入娘親懷裡,在她胸前磨蹭,「晉兒好想爹喔。」
吳婉瑀笑容僵,頓了會才又微笑道:「你爹再三天就回來了。」
「真的嗎?太好了!」
「晉兒,娘有話想對你說。」她鬆開兒子,要兒子坐好,她和他面對面坐著,她得小心說,用他這年紀的孩子可以接受的字詞說,不能傷他的心,吸了口氣,她讓自己的語氣聽來很冷靜,「晉兒,如果有一天,娘去了很遠的地方……」
「娘要去什麼地方?」衛子晉睜著水汪汪的眼望著她。
真怕她沒說完他就會哇哇大哭,吳婉瑀改用另種說法,「不,這是假設,如果有一天,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娘希望你可以堅強,好好的吃飯睡覺。」
「堅強是什麼意思?娘,你要去哪裡?」
她歎了氣,該怎麼說才好?「娘要去……」看到兒子一臉不安,她又改口,「不,娘沒有要去哪裡。」她實在說不出口。
衛子晉朝她憨笑道:「娘,你不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好不好?晉兒會折一千隻紙鶴向老天爺許願,讓爹娘能順利成親……姜叔叔說,只要爹娘成親,娘就能永遠留在我身邊了。」
聽到兒子的童言童語,吳婉瑀心揪,沒想到兒子天天折紙鶴是為了許願,他把她的話當真了……想到這,她眼眶一紅,往房間外跑,最後蹲在院子的地上,捂著嘴哭得悲慼卻不敢出聲。
她或許有辦法離開她愛的那個男人,但身為個母親,她有辦法離開自己的孩子嗎?她是想找出最不殘忍的方式離開她的孩子,但她根本找不到呀。
衛廷琛回來的倒數兩天,吳婉瑀把握時光陷伴在兒子左右,恨不得將所有的愛都給兒子,為兒子做他愛吃的菜,對他說了一遍又一遍的她愛他,在兒子面前笑容滿面,想讓他留下最美好的回憶,然後躲在兒子背後哭,哭得斷腸。
謹王妃看她仍說不出要走的話,便要她別勉強了,說會在她離開後,騙晉兒說她改嫁了,謊稱她有一天會回來看他,等他大一點再告訴他實情。
今天,吳婉瑀要趁著衛子晉午睡時離開,她溫柔望著兒子粉嫩可愛的睡臉,不時綻開微笑,但笑容裡流露哀傷,情緒難以平復。
看了兒子最後一眼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踏出房間、離開王府,準備搭上馬車離去。
王府裡只有翠鳳、蓉兒和汪總管知道她要離開的消息,都前來為她送行。
姜齊並不知道她要走了,對她和衛廷琛的事,他一直抱著支持態度,所以她覺得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幸好這幾天姜齊時常要出府義診,不會注意到她要離開的這件事。
吳婉瑀一一吩咐了翠鳳和蓉兒要多照顧晉兒後,才跟汪總管道別。
汪總管歎了氣,說著不知第幾遍好言相勸的話,「夫人,你真的不等世子爺回來嗎?我已經替你捎信了,世子爺收到信,就會馬上趕回來,你就暫且住進我為你安排的客棧,等世子爺去接你,世子爺會為你作主的。」
她果斷地搖頭,「和我在一起太辛苦了,我不想他為難。」
「夫人--」
見汪總管還想勸她,吳婉瑀打斷他的話,握住他的手道:「汪總管,真的很謝謝你直以來都幫著我,還借我錢,我會還你的。」
她沒拿王爺給的銀票,也沒拿王妃私下要蓉兒給她的盤纏,她並不想讓那筆錢成為照顧晉兒的謝金,但她沒拒絕汪總管的好意,當成是友誼相助,畢竟她和繡兒兩個女人要在外頭討生活不容易,沒剩下多少陪嫁的她要衡量現實。
「夫人,你真是固執了。」汪總管歎息一聲,真的被她打敗!
「汪總管,世子爺就交給你,拜託你了。」吳婉瑀低下頭懇求道,雙眸藏滿了她對一個男人最深的思念,見不了他最後一面,將是她的遺憾。
同時,繡兒也把握時間和蓉兒、翠鳳說些珍重的話,說著說著,她似乎瞥到一道小小的綠色身影匆匆自她眼前掠過,但因為氣氛太感傷了,她很快就將這事拋到腦後,抹著淚和蓉兒、翠鳳道別。
道別了好一會兒,吳婉瑀回頭望向王府裡的一瓦一牆,一草一木,用視線做最後的巡禮,將它們全記在心裡,而後朝蓉兒、翠鳳和汪總管綻開微笑道:「請多保重,各位。」
「夫人,你也多保重。」
吳婉瑀和繡兒在他們三人的目送下坐上馬車,這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世孫衛子晉早巳不在房間裡了。
翠鳳為了送行,叫了一個小丫鬟來看顧世孫午睡,豈知世孫方才醒來就吵得要吃糖,小丫鬟不得已跑了趟廚房,沒想到一回來,就發現世孫不在房間裡了。
世孫是跑去哪兒玩了?該不會是早知道夫人要離開的事吧……
這個小丫鬟時常幫吳婉瑀跑腿做事,是有耳聞吳婉瑀要離開的事,此時她臉色慘白,心想要是世孫真跟著吳婉瑀一塊走她就完了。
她會這麼想不誇張,世孫很聰明,先前也有單槍匹馬成功溜出王府找吳婉瑀的經驗!
糟糕,她得快點找到世孫才行……先去找汪總管好了。
思及此,小丫鬟拔腿衝出房間。
一個多時辰後,吳婉瑀和繡兒出了京城,來到一座小城鎮。
繡兒說這城鎮一過就是郊外,沒地方住,所以她們打算今晚在這座城鎮落腳,一早再啟程趕往繡兒的老家。
她和繡兒商量好了,要在繡兒老家賣甜甜圈過活,兩人互相扶持過日子。
馬車在客棧對面的棵榕樹下停歇,兩人各提著包袱,欲走到客棧訂房,忽地車伕在後頭喊著,「夫人,等等,世孫也一塊來了,他躲在椅子下睡著了!」
兩人像是聽到什麼青天霹靂的話雙雙停下腳步,面面相覷,然後起轉過身,果真見車伕手上抱著個小男孩,而小男孩就趴在車去的肩膀上,睡得很沉。
「世孫?!天啊!」繡兒發出驚叫。
吳婉瑀捂著胸口,覺得頭昏眼花快量倒了,「晉兒……」老天,這孩子怎麼跟來了,她竟不知道他就躲在椅子下。
車伕抱著世孫朝她倆走來,「夫人,這下該怎麼辦?現在要返回去嗎?」
衛子晉終於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左顧右盼的,直到看見吳婉瑀,才吵著要下去,車伕小心將他放下,他好不開心的跑向娘親,抱住娘親大腿,抬起可愛的笑臉,甜膩膩道:「娘!」
吳婉瑀看著抱住自己的兒子,仍覺得不可置信,她幾乎是用顫抖著的聲音說:「晉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什麼時候偷上馬車的?」
「我偷聽到了娘跟汪總管在說話,你們說今天要搭馬車離開,還說不能讓我知道,要在我午睡時走,所以我就裝睡,找機會偷偷上馬車。」衛子晉隱約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怕被責罵,更抱緊了娘親,耍賴道:「娘去哪兒,晉兒也要去!」
娘這兩天眼睛都紅紅的,好像偷偷哭過,還對他說了奇怪的話,說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突然好害怕娘會離開他,才會格外看緊娘,沒想到會偷聽到娘要離開這事,不,他不要娘離開,他要守著娘。
聞言,吳婉瑀和繡兒都嚇了跳,這孩子竟學會了偷聽,還會裝睡騙大人。
吳婉瑀很生氣,她幾乎是沒什麼脾氣的人,但這次關乎到兒子的安危,她真的快氣炸了,「晉兒,你得馬上回府,你突然不見,府裡的人一定正急昏頭的找你,你不能讓他們擔心!」
聽到娘親要他回去,衛子晉嘴一扁,眼裡蓄滿淚,「娘,你不要晉兒了嗎?」
繡兒看世孫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便不忍心的替他說話,「小姐,這時間要用晚膳了,世孫一定餓了,先讓世孫吃飽再送世孫回去吧。」
「娘,你是討厭晉兒,才要離開晉兒的嗎?」
望著兒子淚眼婆娑的委屈模樣,吳婉瑀顫著唇,眼淚也快流下,但她拚命地忍住,這是要她怎麼辦呢?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若是多跟兒子相處一秒,她定會心生不捨,會更痛苦……可是能再見到他,她又好開心……
她終於蹲下身,憐愛的摸摸兒子的臉,「娘沒有討厭你,娘是有重要的事才會離開你,你得回家,不能讓祖父、祖母擔心。」
「娘,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晉兒會更努力折紙鶴的。」
兒子天真的語氣,更讓她心酸到抱緊他。
繡兒也鼻酸,不捨他們母子分開,「小姐,就讓世孫吃完飯再回去吧。」
吳婉瑀心一軟,也想多和兒子相處片刻,便決定聽繡兒的。
他們和車伕四個人一塊進客棧吃飯,店小二招呼著,為他們安排座位。
吳婉瑀沒有察覺,在她走進客棧後,就有人在客棧外探頭探腦的盯著她看。
衛子晉從沒有在這樣的客棧裡用過膳,他覺得好新奇,即使粗茶粗飯也吃得很開心,吳婉瑀則不時替他擦嘴。
吃飽後,衛子晉似乎意識到他娘要送他回去了,便吵得要逛市集,吳婉瑀再次心軟,陪著他買糖葫蘆,她告訴自己,等他吃完就趕緊送他回去。
「娘,有螢火蟲耶!」衛子晉拿著糖葫蘆,朝前面一大片草叢跑去,那兒沒有攤販,有點荒僻。
「晉兒,別跑!」怕兒子跑丟,吳婉瑀忙不迭追上,來不及跟繡兒說一聲。
「娘,螢火蟲好美!」他用拿著糖葫蘆的那手指著道。
「晉兒,該回去了。」吳婉瑀終於開了口,見兒子不為所動,她歎息一聲,真不知該怎麼哄他回去,又怕他大哭起來,自己會心軟。
猝不及防的,一道陰影自背後睪上,她記得天還沒那麼暗,心覺不對勁,她連忙轉過身,只見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朝她靠過來。
「娘,他們是……」衛子晉好奇的看著他們。
吳婉瑀趕緊擋在兒子面前,不讓他靠近,並充滿警戒地瞪著眼前三個人,「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表小姐,你不用怕,我叫阿朋,是我們少爺要我們來接你的。」三人之中有個腳微跛的年輕人率先開口,他們跟蹤她很久了,一路從她出了謹王府就開始尾隨著,但她直坐在馬車裡,路上人車來來往往,他們不宜靠近。
一直等到她到了這沒有人煙的地方,他們才逮到機會。
不過,她身後還有個棘手的小孩,那是謹王府的世孫。
「你們少爺是……」話才出口,吳婉瑀的臉色一變,想起了她那個表哥,一定是他,所以他們才會叫她表小姐!想到蘇冠文她就頭皮發麻,馬上抱起兒子就想快步離開,她不信那個人找她會有好事。
但她很快就被欄下了,其中一個人要從她懷裡搶走她兒子,讓她害怕的刷白了臉,「不,把孩子還給我……」
衛子晉被陌生人抱走可嚇壞了,小手小腳不斷掙扎,冒出豆大的眼淚滑下,哭喊道:「娘、娘……唔唔……」他被只大手摀住嘴,說不出話。
「怏把我兒子還給我!」吳婉瑀想將兒子搶回來,卻動彈不得,因為阿朋從她背後扣住她的手。
「表小姐,我們的馬車就在前面,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世孫就沒事。」
事實上他們也不敢傷害世孫,但為了完成少爺的吩咐,只得這麼威脅,並打算帶著世孫一塊走,就怕將世孫丟下,他會哇哇大哭,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被威脅,吳婉瑀立刻放棄可以大喊求救的機會,就怕兒子遭到不測,「好,我跟你們走。」
這時候,繡兒正在找著她家小姐和世孫,聽到有小販說有個女人和小孩到前面處草叢去了,連忙找過來瞧瞧,豈知竟會看到這幕--她看到有個男人扛著小孩進馬車,接著又有個女人被男人推進車裡。
天色漸漸黑了,她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臉,但那身影確實是她家小姐沒錯,她不會認錯的,那他們伙是想將她家小姐和世孫帶去哪兒!
繡兒看到馬車開始往前駛去,連忙使出吃奶的力氣狂追,並大聲嘶喊,「停下來啊……小姐……世孫……來人啊,誰來幫我讓馬車停下來……」
馬車駛得很快,像是怕被發現綁了人,一下子就不見蹤影了。
追得太急,繡兒摔倒在地,跌得鼻青臉腫的,她爬不起來,只能伸長手喊道:「小姐……世孫……」
怎麼辦呀,小姐和世孫都被帶走了,她得趕緊去找人來救。
等等,那夥人其中有個男人像是跛腳,那身形她也好像在哪見過……繡兒瞠大眼珠,她想起來了,她以前真的見過,他是表少爺的人!
當蘇冠文推開房門看到吳婉瑀時,欣喜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直到瞥見她身邊的孩子,眼裡掠過一抹厭惡。
「無妨,世孫一起來倒熱鬧點。」他帶著假笑,在來之前,他早把阿朋等人罵得狗血淋頭,他們竟連世孫一塊綁來,真是找麻煩。
吳婉瑀看到他來,怕他傷害衛子晉,連忙擋在兒子的面前,表情嚴肅道:「表哥,你這是綁架行為,是有罪的,請你放我們走,我便不跟你計較。」
蘇冠文一楞,這樣義正詞嚴的話實在不像她會說的。
但那又如何?就算她失去記憶變了個人,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衛廷琛下令不准我踏入謹王府找你。我只好派人在王府門前守株待兔,婉瑀,我想過了,你想不起我也沒關係,我會慢慢等你記起我的,我在北方有棟房子,我們就一起到那裡生活吧。」
吳婉瑀聽得心裡發毛,這人對他的表妹也太瘋狂執著了,即使不斷被拒絕,還是找人天天在王府外等著捉她,現在還邀她一起住。
她委婉地拒絕,「表哥,你又何必,我已經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了,我沒有處跟她相像。」
蘇冠文牢牢凝望著她,執著甚至是瘋狂的道:「不,你還是她!」
「可是對我來說,你是個陌生人,我不喜歡你,也沒辦法接受你。」吳婉瑀說得很和緩,生怕激怒他,只試圖開導他,「表哥,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條件不差,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女人,請你對我死心吧。」
聽到她鼓勵他去找別的女人,他該發火的,但不知怎地,她這副溫溫吞吞勸服他的模樣看久了,他竟不討厭了,還覺得新奇。
「婉瑀,你變得很有意思,這樣也不錯……」
聞言,吳婉瑀僵,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別說他對這樣的她也感興趣呀!
蘇冠文走近她,不知在觀察她什麼,她只好防備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讓他靠近晉兒一步。
見她如驚弓之鳥般害怕他,卻一步都沒有退後的擋在兒子身前,那種新奇的感覺更強烈了,他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想更看清楚她還有哪兒跟以前不一樣。
她嚇了一跳,想甩開他的手,他卻不放,「別這樣,請放開……」
見狀,衛子晉從她背後跳出,開始捶打他,「不要欺負我娘!你這個壞蛋!」
「小鬼,你在做什麼!」蘇冠文惡狠狠的揪起那小小的身子。
上次被個丫鬟打,這次竟換個小鬼來,真可惡!
「晉兒!」她心驚極了,沒想到晉兒會跳出來保護她,她想抱回他,偏偏蘇冠文將晉兒高高舉起,讓她碰不得,她還直怕他會大力扔下晉兒,「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兒子,我什麼都聽你的,我跟你走,只請你讓他回家!」
她苦苦哀求,只希望兒子平安無事。
「聽我的?我綁了世孫,衛廷琛肯定不會饒了我,不如我們三個人起遠走高飛,讓他永遠找不到,不是更稱心快意……」蘇冠文洋洋得意道,心想終於能反將衛廷琛一軍。
吳婉瑀臉色一白,他說什麼,他想連晉兒一起帶走?
「娘、娘……」
聽兒子掙扎大叫,她回過神,心疼的想抱回他,蘇冠文卻牢牢將衛子晉夾在腋下,往後退,不讓她靠近孩子。
「明天早我們就一起走吧,今晚我得讓你們母子分開,省得你耍花樣。」蘇冠文看她一臉擔憂,忽地笑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世孫的,今晚你就別多想了,好好歇息吧。」
「娘……」衛子晉流著淚,伸長手想捉住他娘。
「晉兒!」吳婉瑀追上去,不想讓兒子消失在她的視線內,生怕兒子會害怕。
但蘇冠文動作更快的踏出房間,當著她的面關上門,還在門上落了鎖,她推不開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整個身子癱軟滑下。
「晉兒……」她不禁流出淚。
黑暗中,一輛馬車快馬加鞭的趕路。
「快點再快點……」繡兒拉開車廂的布簾傕促車伕,就恨不得能用飛的飛到謹王府。
小姐和世孫被表少爺捉了,她原本是就近找官府報案的,但報出小姐的名字竟沒人理會她,連她搬出世孫的名諱,他們也都不相信,還說小姐被休了,世孫怎會和小姐一起被捉,便認定她胡謅,最後她只能回謹王府求救。
「噠噠噠……前面一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聲,她抬起眼看,就見一輛藍銀色馬車,與他們的馬車錯身,那輛馬車兩旁還有騎著馬的待衛護衛著,聲勢浩蕩。
繡兒睜大眼看清楚了,這是……謹王府的馬車!
能搭這輛馬車的只有王爺、王妃和世子爺,而這馬車是從王府方向出發的,這麼晚了,王爺和王妃不太可能出門,奠非是……
「快!快追上去!」她傕促車伕反轉方向。
謹王府的馬車似乎是注意到他們了,緩緩慢下速度。
繡兒一追上,馬車一停下,她立即往下跳,跑向對面馬車。
這時,繡兒看到有人從馬車上走下來,當她看清楚對方的容貌時,安了一半的心,身子跟著癱下,跪在地上哭道:「世子爺。小姐和世孫被人捉走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0:59
第七章
蘇冠文不僅將吳婉瑀鎖在房間裡,還叫了兩名屬下看守她,吳婉瑀曾試圖苦苦哀求他們放她走,找盡借口想讓他們開門,但幾個時辰過了、她仍無法踏出房間一步。
晉兒他現在好不好?是不是嚇哭了?晉兒是洪婉瑀和衛廷琛生下的孩子,她好怕蘇冠文看到那孩子會產生厭恨,做出傷害那孩子的事,她沒能待在那孩子身邊,每一刻身心都受煎熬。
蘇冠文還說,要帶她和晉兒遠走飛,讓衛廷琛永遠找不到他捫母子倆,不,不可以讓他帶走晉兒,晉兒是衛廷琛的兒子,也是王爺、王妃的心頭寶,一旦被帶走,或許他們一家人這一輩子都無法相見了,想到這她也不想想到的。
或許自己也是永遠見不到他了……
吳婉瑀在這時候才發現,她好想念衛廷琛,好想見他一面,她無法忍受永遠見不到他,天啊,她怎麼以為自己離得開那個男人。
天就快亮了,從窗子漸漸透進光亮,難道她就只能無計可施的等得蘇冠文將她和晉兒帶走嗎?
不,她不能讓蘇冠文陰險的詭計得逞,她必領得想想法子,至少她要救晉兒脫身,不能讓晉兒跟著吃苦受罪。
年紀小小就和他的家人分開。
可房間唯一的出口被鎖著,外頭還有人守著,窗子也被封住了打不開。她要怎麼逃走並救晉兒?
吳婉瑀踩在編織細密、色澤美麗的地毯上,從左到右來回走著,試圖想出絕佳的法子,但走到一半,她像是聽到了不對勁的聲音,疑惑的看向腳下。
接著她又仔仔細細來回走了幾遍,果然腳下的聲音不一樣,一邊輕,一邊重毛毯下的地板肯定有異狀。
會不會下面有機關?
吳婉瑀拉開腳下的地毯一探究竟,如她所想,有一小塊是木造地板,她忍住驚喜,小心不吵到外頭的人,緩緩扳起那塊板子。也如她所願,她看到木板下有一道階梯,她連忙輕輕拿起桌上的油燈走下階梯。
很幸運的,她一路走下去,通過一通長廊,遇到階梯再往上爬,推開木板,居然就通到了花園,她很順利逃出來了。
但她不敢高興得太早,她還不知道晉兒被關在哪間屋子裡,她只能肯定,一定也有人守著晉兒,要救他沒那麼簡單,她只能放手一搏。
盯著漸漸呈現魚肚白的天色,她得加快動作找到晉兒才行。
吳婉瑀往前跑出花園,一邊觀蜜四胎,一邊思索該往哪條路走才好。
「婉瑀,你怎麼出來的?」
背後傳來蘇冠文的驚訝聲,吳婉瑀寒毛豎起,不會吧,她運氣真好。
她咬了咬牙,沒有回頭看,而是盡全力往前跑。
在她後方的蘇冠文一楞,沒料到她竟跑給他追,他頓了會兒才追上,「婉瑀,站住,別跑……」
吳婉瑀很努力想甩開他,使出全身力氣往前跑,偏偏蘇冠文的動作更快,竟從後頭勾住她的頸子,一個天旋地轉,她已被按倒在草地上。
他在她上方撐起身子,唇角勾起邪笑「你想跑去哪裡?你哪兒都逃不掉!」。
她大力推開他並往後爬,見他追來,她拔下鞋扔他,「走開!」
她砸得真準,蘇冠文被砸中臉,他該生氣的,但眸子裡卻帶有笑意,彷彿在她身上發現新樂趣,「婉瑀,你真的變得很有意思!
個性雖變溫和了,但絕不是個軟柿子,她會保護兒子,也有能耐逃出房間,更會跑給他追,會丟他鞋子。完全都不無聊,還讓他想征服她,像過去一樣的征服慾望升起。
聞言,吳婉瑀只覺得毛骨悚然,爬了幾步,她想站起身再跑,卻被他扣住腳,狼狽的又跌回草地上。
「婉瑀,我愈來愈喜歡你了,嫁給我吧,我會好好善待你的。」
望著再次置身於她上方的蘇冠文,她十分懊惱,這次她竟怎麼推怎麼打都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她用盡全力發出抗拒聲,「我不要嫁給你、我又不喜歡你!」
蘇冠文的臉瞬間變得猙獰,「以前的你瞧不起我、看不上我,現在也是嗎?我不准!不准你說不喜歡我,說不嫁我這種話!」他忿忿地說著,盯著她的眼神變得瘋狂,「或許我該得到你……沒錯,你是衛廷琛的下堂妻,他不會再要你,沒有人肯要你,只有我肯……」
他在說什麼?!吳婉瑀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該不會是想……
下一刻,印證她所想的,蘇冠文低下頭想吻她,她嚇得別過臉,他卻硬扣住她的下巴,她抬手賞了他一巴掌。
他氣得回打她,疼得她眼冒金星,接著她聽到嘶的一聲,頓時全央僵硬,她的衣服被撕開了……
「少爺,謹王府的世子爺帶人來搜了,說是要找表小姐和世孫!」阿朋一跛一跛的跑來通報。
蘇冠文只撕開她的外衣,正想拉開她的前襟時,耳邊就響起阿朋的聲音,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瞪著阿朋道:「你胡說什麼,這不可能,他怎麼會……」
阿朋畏懼的指了指前方,蘇冠文往那方向看去,請楚看到大批人馬闖進他的別府,頓時臉色一變。
衛廷琛來了!
吳婉瑀的臉上有喜極而泣的淚光,在她以為她要被強|暴時,他來救她了,而且這不是作夢,她確確實實聽到喧騰人聲,他是真的來救她和晉兒了。
雖然她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她和晉兒被蘇冠文綁走了,但她確信的是,她不用再擔心受怕了,他一定會從蘇冠文手上救出她和晉兒的。
「可惡,他怎麼會找上門!」蘇冠文驚怒的罵道,一手將身下的吳婉瑀拉起,想趁著衛廷琛還沒趕來前,帶走她和她兒子。
「放開我!」吳婉瑀不想跟他走,想甩開他的手,還頻頻回頭,希望衛廷琛快點來。
「給我走!」蘇冠文用力拖著她走。
但他們走不了了,以衛廷琛為首的待衛一舉湧進,蘇冠文別府裡的隨員擋不了也不敢擋,皆束手就擒,連阿朋也跑了,蘇寇文完全孤立無援。
當蘇冠文看到吳婉瑀想撥開他的手投奔衛廷琛時,他恨恨地擁緊她的肩,在她耳邊道:「你忘了世孫還在我手上嗎?不想要他的小命了嗎?」
瞬間,她全身冰冷的僵住,動彈不得,只能看著衛廷琛朝她走來,她卻完全無法對他發出求救聲。
遠遠地,當衛廷琛剛看到吳婉瑀時,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直到走近一看,他簡直怒不可遏,她的外衣被撕破、臉蛋紅腫著,他想像得出蘇冠文想對她做什麼,也可以肯定再一點來她會出什麼事。
「蘇冠文,你快把她放了,也把世孫放了!」他冷厲瞪著蘇冠文放在她肩上的手,冰冷語氣裡帶有嗜血的衝動。
感受到衛廷琛強烈的怒意,蘇冠文打了個哆嗦,但他不甘輕易放人,虛偽作笑道:「世子爺,你是不是弄錯了,世孫不在我這啊,至於婉瑀,她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我才會帶她上我這裡,我們情投意合,難免會情不自禁做出失了禮數的事,真是讓世子爺看笑話了。」
不!他在說謊!吳婉瑀猛搖頭,要衛廷琛千萬別信他。
衛廷琛看到她只搖頭不說話,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覺得有蹊蹺,朝前跨了一步。
蘇冠文見他完全不信,還朝自己走近,更摟緊吳婉瑀往後退,「是真的,世子、世孫縱然討喜可愛,我也不敢做出強擄世孫之事,我只想和婉瑀……」
「你沒見過世孫,怎麼知道世孫討喜可愛?」衛廷琛眼神陰狠,又往前一跨。
蘇冠文緊張到呼吸加快,拖著她繼續往後退,並在她耳邊警,「快對他說你願意留在我身邊,說世孫不在這裡,不說的話,小心世孫小命不保!」
「他說謊,我沒有跟他情投意合,我跟晉兒都是被他捉來的,他說要帶我們遠走高飛,要讓你永遠找我不到!」吳婉瑀驟然大喊出聲,她無法再任由蘇冠文威脅她了,她孩子的爹就在這裡,他來救她和晉兒了,她何以為懼?
「你……」
正當蘇冠文瞪著她時,衛廷深衝向他,拉開他擱在她肩上的手,重重打了他一拳,讓他往後栽倒。
衛廷琛慌怒到紅了眼,將蘇冠文拉起來又打,沒幾下,他的鼻樑斷了,受了內傷,吐出血來。
「世子爺,饒了我……」
-聲,蘇冠文的左手臂被卸了。
「饒了我……」
又一聲,換他的右手臂被卸了,疼得他倒在地上求饒。
「救、救命……」他兩隻手臂都不能動了,發出微弱的聲音向他的隨員求救,但他得罪的可是世子爺啊,隨員們早就束手就擒。不敢救他,衛廷琛帶來的侍衛也沒有一人出聲阻止,擺明就算世子爺想殺人也是天經地義的。
吳婉瑀看不下去了。她真怕會鬧出人命,連忙抱住衛廷琛,抱緊他的腰,大聲喊道:「世子爺,停下來,拜託你停下來……」
衛廷琛夠怒火控制,幾乎是走火入魔了,直到被她抱住,聽到她喚了他,他才緩緩回過了神,平靜下,只剩下喘息聲。
看他冷靜下來了,她一整晚累積的害怕,再也無法忍耐的宣洩出來,在他杯裡嬰了,「太好了,你來了,我好怕保護不了晉兒,也好怕永遠見不到你……」
聽著她抽抽噎噎的哭聲,衛廷琛心疼的抱緊她,啞聲道:「汪總管寫信給我,趕回來時你已經走了,我在找你和晉兒時,遇上了繡兒,她說蘇冠文帶走你們,我嚇得趕過來……婉瑀,已經沒事了,我來了,你可以安心了……」
他至今仍感到萬分驚恐,在他被皇上派去做事時,竟發生了這一連串猝不及防的事。
他先是接到汪總管的信,得知爹娘要她離開的消息,當下一震,連忙將職務交給別人收尾,快馬鞭趕回來。
結果仍是來不及,她走了,而且連兒子也失蹤了,似乎是偷偷跟著她走。
幸好汪總管知道她是要到繡兒的老家去,他馬上搭著馬車追人,還帶了要不少人手,希望能盡快找到她和兒子。
豈知在趕路的途中,他遇到繡兒,說她和兒子被蘇冠文捉走了,接連重擊,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他的確也沒有喘氣歇息的時間,連夜趕到蘇冠文的老家找人,從他老父口中問出,蘇家在郊處有一處別院,這些日子蘇冠文都住在別院,他又連忙趕來,幸好他趕上了,沒讓蘇冠文從他身邊奪走他們母子!真的是太好了……
吳婉搬他抱得緊緊的,總重安心了,不再害怕,他把尋找她和晉兒的過程說得輕描淡寫,但知道,為了找他們,他歷經辛苦,他沙啞的聲音甚至帶著顫抖,抱住她的每一寸肌肉都繃緊用力著,透露她有多擔心受怕,她忍不住更圈緊了他,想讓他也安心……
他們抱了-會兒就分開來了,無論此時他們內心的情感有多麼澎湃熾熱,都得忍下,他們得先救出兒子。
蘇冠文被衛廷琛打暈了,衛廷琛的下屬從蘇冠文的隨員口中問出世孫到底被關在哪裡,幸好阿朋卑微的跪在地上說願意帶路。
他倆和一群侍衛跟著阿朋走,走進一處院落,只見那裡的主屋正從窗子冒出濃煙火光。
這、這是怎麼回事?!
吳婉瑀呆滯的望向阿朋,只見他臉色難看,喃喃自語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看守的人呢?」
聞言,她瞠大瞳孔,幾乎是不經思索就拔腿往屋子狂奔。
當衛廷琛看到她往前跑時,心都涼了,晉兒在裡面!
「婉瑀,停下來,我去救晉兒就好……」他慌張的叫住她,施起輕功,想向前攔住她,不料卻被兩個得力屬下左右扣住蛤子。
「世子爺,太危險了……」
衛廷琛眼睜睜看到吳婉瑀鑽進那燒了一半的屋子內,用力甩開下屬,「世孫在裡面,快去打水滅火!」說完,他飛逾踏入火場,消失在人前。
屋子裡,伴隨著火舌,一片濃煙密佈,吳婉瑀用袖子摀住口鼻,一邊咳嗽,一邊在危險的火勢中尋找兒子。
「晉兒,你在哪裡?娘來教你了!晉兒!」她不停往前走。仔細梭巡孩子的身影,她不停呼喚,聽不到響應,教她的心都碎了。
「娘……」
一聽,吳婉瑀抬手將淚抹掉,她終於聽到兒子的聲音了,很微弱,但至少證明他還活著,她快步往聲音來源跑去,就見晉兒虛弱的倒在她上。
衛子晉看到娘來了,伸長小手想捉住她,「娘……」
「乖,娘馬上救你出去!」她連忙從袖口掏出一條帕子,摀住兒子的口鼻,」然後抱起他,想往出口逃。
但來不及了,她聽到頭頂上有聲響,有大片著了火的木片倒下,太快了,她根本躲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兒子護在懷裡,用她的身體阻擋火焰。
衛廷琛心急的在屋子裡找她們母子,盼著他們別出事,卻親跟目睹這殘忍的一幕--他看到她奮身抱住兒子,而一塊燃著火焰的木片砸落在她背上。
「不……」他瞠大黑眸,痛心疾首的喊出。
吳婉瑀覺得背好疼,像有什麼在燒,頭也好燙,她想大概是發高燒了,燒得暈暈沉沉,但她仍惦念兒子安危,嘴裡不斷發出吃語,「晉兒、晉兒……」
「晉兒只有一點嗆傷,沒事的,有事的是你,你的背燒傷了,慘不忍睹,誰要你那麼衝動跑進屋子的,要救也是我去救,輪不到你。」
背部有傷的她只能趴在床上睡,聽著衛廷琛憤怒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好凶,好大聲……
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一想到晉兒就在屋子裡,她就拔腿跑起來了。
「這陣子你得趴著睡,傷口也會發炎疼痛,會很不舒服,你得忍耐點……幸好我很快就把你背上的木片推開,慢一點的話,你的燒傷肯定更嚴重。」
原來在她進了屋子後,他也進去了,要他是不是也受傷了?
吳婉瑀想開口問,卻敵不過發燒和疼痛所帶來的疲意,沉沉睡去。
「這麼心疼啊,話變那麼多。」姜齊調侃道,他正為她受了燒傷的背敷上他特別調製的藥膏,冰涼又清香,可減緩疼痛。
衛廷琛盯著吳婉瑀白赤裸的背,又瞪了姜齊一眼,似是不滿他手上的動作。
知道他在介意什麼,姜齊無辜道:「我是大夫,醫者是無男女之分的。」
他微瞇眼,仍很不悅,「她這傷要多久才會好?」
「至少要十天半個月吧,還得小心照料,才不會留下疤痕。」
「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好,我不在乎疤痕。」回想起來他仍有餘悸,她竟當著他的面被頭預垂下的木片砸傷背,好在他推開木片後,有人陸續續提著水進來滅火,他才能安全的將她和晉兒救出來。
她已昏迷一整天,剛剛才醒來片刻,而晉兒已經吵著要見娘,但他不敢讓兒子看到她這模樣,生怕晉兒會內疚啼哭。
他問過晉兒起火的原因了,晉兒說他看到一條青蛇鑽進屋裡,大聲敲門卻沒人回應,他怕蛇咬他,才會拿了油燈砸蛇,卻不小心讓屋子燒起來,而當時外面沒人看守,應該是因為看守的人偷懶,上了鎖就跑走了。
幸好晉兒平安無事,婉瑀的傷也不會有性命危險,要不他真無法想像,一次失去他們兩個,他會變成什麼樣。
聽到他說的話,姜齊不禁好笑地反問;「這話的意思是,她變成醜八怪你也不在乎?」
衛廷琛淡定自若,臉上波瀾不興,像是真的不介意。
姜齊笑道:「唉,你真不瞭解女人啊,姑娘家都愛美啊,你不知道嗎?婉瑀和幾個丫頭都愛敷臉,敷什麼小黃瓜、絲瓜的,敷得可有心得了……」
見好友攏聚眉頭,終於有反應了,他又笑道:「放心,我知道抹什麼藥膏最有效,每天耐心抹個幾遍就能化疤。」
接下來的三天,吳婉瑀都在高燒中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且時常聽到繡兒的嗚姻聲。
「小姐,你要快點好起來……」
晉兒也來看她了。
「娘,你要快點好,嗚嗚……」
別哭,寶貝。
「夫人,你要快點好起來。」
她聽到了好多人的聲音,有翠鳳、蓉兒、廚房裡的丫鬟們,還有王妃的……
「小姐,王廚子也想見你,但男人總不太方便,等你好了再去見他吧,他說他做的披薩沒有你做的好吃,你得再教教他。」繡兒道。
夜裡,吳婉瑀幽幽醒來,經過這幾天的治療,她退燒了,傷口沒再發炎,食慾變好了,可以下床走動了,但趴睡太久,她一時很難爬起來。
「繡兒,我想上廁……不是,我想小解……」
猝不及防地,她難覺有道強勁的力道橫抱起她,刻意避開她受傷的背部位置,抱她到用屏風隔起的小廳去。
繡兒哪有那麼大的力氣抱她?
當吳婉瑀坐在尿桶時,簡直羞愧萬分,只能盡快解決生理需要,洗洗手,整理好衣著踏出。
衛廷琛迅速前來扶著她坐到床上。
「怎麼是你?繡兒呢……你不應該……」吳婉瑀的聲音微弱到幾乎快聽不見,她的疑問只有一個、為什麼是他在她房裡?
「我想照顧你,我做得不好嗎?」
對上他那坦誠磊落的眼神,她只有更羞愧。
誰想讓喜歡的男人抱自已去上廁所的?
「婉瑀,無論多小的事我都想為你做,就讓我照顧你吧,你也不用擔心的傷了,我會用最好的藥讓你的背不會留下疤痕的。」衛廷琛正色道,顯然將姜齊的話聽進去了。
她聽得很感動,一低頭,看到他的手還裡著白布,頓時流下淚。
「哪裡疼了?」他緊張問道。
吳婉瑀搖了搖頭,「你的手痛不痛?」她知道,這是為了幫她推開壓在她背上的木片而受傷的。
「我沒事,只要你答應我,以後別做這種傻事就好。」衛廷琛沙啞道:「我看到你衝入起火的屋子,看到燃著火的木片打在你背上,我的心都快痛死了,我真的會瘋掉。」
「對不起……」吳婉瑀內疚的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太衝動了,換作是她看到他身陷危險,也會受不了的。
他將她的臉抬起,深情款款的黑眸對上她。
「婉瑀,我曾經很害怕你會恢復記憶,變回以前的樣子,所以這次皇上指派我新的差事時,我迫不及待就去,我想我這是逃避吧,我不敢看到你,但經過這次的事後,我更怕哪一天我會失去你,與你天人永隔,所以我不會再逃避了,比起擔心你以後會恢復記憶,我更想和現在的你好好過日子。」
他這意思是?
她聽得心怦怦跳著,真不敢相信他是在對她……這是告白吧?
「還不明白嗎?我想重新迎娶你。」衛廷琛沒有說愛,但說了那麼多話,又說要娶她,對他來說已經是很明白的示愛了。
吳婉瑀立即流下了眼淚,這個男人明明有多麼怕她變回以前的樣子,現在竟因為更怕失去她,而願意拋下他的恐俱,正面地面對她,那她怎麼可以還沒努力就放棄他呢。
一直以來,她總是怕吵架,怕起衝突,會主動退一步,總認為她退了這一步,就會海闊天空,但這次她的退步真的做對了嗎?會不會把他們幸福都放棄掉了?
不,她不要再退步了,她想得到這個男人,她必須勇敢去爭取。
「怎麼哭了,是不喜歡我不想嫁嗎?」他蹙眉道,和他在一起時,她總是笑臉常開,容易臉紅,他不認為她不喜歡他。
她猛搖頭,捉住他的衣擺道:「不,我喜歡你,很喜歡你,我要嫁給你!」
看到他勾起笑了,似很滿意他所聽到的,她的臉跟著紅了,害羞的低下頭。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雙眸澄亮的迎向他道:「我曾經因為害怕我過去的名聲會讓你成為笑柄,讓王爺、要王妃、晉兒跟府裡的人受人指指點點,也怕皇上不認同我,所以我搭著馬車逃走但這次我不會逃了,王爺、王妃不同意,要我會更努力做出讓他們覺得我值得當他們媳婦的事,我也會想辦法見皇上,讓皇上看著我的改變,我--」
衛廷琛裹著紗布的大掌忽地輕怕了下她的頭,打斷了她的話,並朝她露出神秘的笑,「我想,我爹娘會同意的。」
「你說王爹、王妃他們會同意我回來?」她睜亮眸子。
衛廷琛眸光變柔,真的很高興她願意為他付出努力,「他們對你受傷的事感到很內疚,說要不是拆散你和晉兒,晉兒也不會偷偷搭上馬車,你也不會為了救他而受傷,他們很關心你,天天問你的傷勢,連我天天夜宿你這裡,他們都沒說話,我想他們算是默認我們了。」
「真的嗎?」她捂著胸口,真的好難相要信。
「至於皇上那邊,我過兩天會進宮向他未稟明我們的婚事,你不用擔心皇上會因為反對你而做出什麼事,雖然他貴為九五之尊,但也是個很有人情味的人,會聽我說話的。」
「太好了!」一聽他這麼說,她的眼角滲出淚珠,放鬆許多。
他將她按入懷裡,沒對她說,皇上很愛護他,相對的會很厭恨她,要皇上答應他們的婚事是比登無還難的事,但他不需要說出來讓她擔心。
在她情緒冷靜下來後,他提起了對蘇冠文處置。
吳婉瑀受燒傷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他說蘇冠文受了重傷後,他和王爺本來想摘掉他的官職來懲戒他,並讓他入獄悔過,但蘇冠文他爹,也就是她舅舅上門求情,一連求了好幾天,還抱病下跪,對方的歲數與王爺差不多,還曾風光當過大官,王爺於心不忍,就先將懲戒這事暫且擱下。
「蘇冠文以為請出他爹來求情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嗎?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他至今仍恨之切骨,要不是他,她和兒子也不會深陷火場,她還受了燒傷。
吳婉搞聽了反倒沉默,想起繡兒說過,洪婉瑀她爹失勢後,她娘在宮裡當官的娘家親戚都受到波及,陸續辭了官,她舅舅也不順遂,最後告老還鄉養病,如今她娘的娘家只剩下蘇冠文一個人在當官,要是蘇冠文被摘了官又入獄的話……
她想了想,便拉拉他的袖子道:「原諒他吧,他爹都抱病為他求情了!」
衛廷琛嚇了一跳,瞪著她,「蘇冠文他綁了你,還害你受傷,也害晉兒……」
「可是你已經打了他一頓,教訓過他了不是嗎?我相信他以後不敢了,而且會失火我聽說是晉兒打翻了油燈,蘇冠文並沒有要傷晉兒的意思,既然我跟晉兒都沒有大礙,我舅舅也下跪求情了,你就放他一馬吧。」
她傷得那麼重,哪裡沒有大礙?
衛廷琛真是一股氣無處發,她居然在為她娘家人求情!
「你的娘家人對你並不好,你被休離後,就讓你自生自滅,為什麼你還要為他們著想?」
吳婉瑀無奈一笑,「我爹和我舅舅他們本來當官當得好好的,卻因為我的事受奈連,最後辭官告老,我怎會不內疚?而且我舅舅他有病,我怕蘇冠文要是丟了官又被判入獄,他會受不了刺激,我娘看到娘這番淒涼光景也會難受吧。」
簡單的說,她會良心不安,雖然不是她所為,但對於跟洪婉瑀有切身關係的人事,她無法無動於衷。
那麼他這個休了她的始作俑者豈不是得更內疚?衛廷琛深深擾攏著眉,咬牙道:「真是的,你真的……」
為什麼會那麼為別人著想?讓他……幾乎完全回想不起她以前的樣子,彷彿這張皮相裡,住的是另一個人的魂魄!
思及此,衛廷琛想起姜齊曾對他說的,但借屍還魂這種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因為她真的不是以前那個人了,所以才會讓他深深著迷是嗎?
「世子爺,拜託你!」
看她又雙手合十拜託他,衛廷琛的眼裡充滿寵溺,沒轍了,「我知道了。」
「太好了!」
「不過,你得討好我才行。」他意味深長的望著她道。
「討……好?」她怎麼覺得這句話有奇怪的意味?
「別再叫我世子爺,試著叫我的名字。」
聞言,吳婉瑀臉紅到都快滴出血了,她從沒叫過他的名字呀。
「快叫。」他命令道。
「廷、廷、廷……」真的很害羞,她光一個廷就不知說了幾遍。
聽她連叫他的名字都會打結,衛廷琛瞇眼提議,「還是你想改叫夫君?」
吳婉瑀嚇了一跳,馬上叫出,「廷琛!」
「很好,以後就這麼叫我。」他滿意的笑道,上半身傾前吻了她。
起初她嚇了一跳,但當他的嘴唇貼上後,她很自然的閉上眼響應他的吻,彷彿她早就一直渴望他吻她了。
衛廷琛念及她背後的傷,他動作輕柔,不敢太輕狂,先是用嘴細細描繪她的粉唇,舌頭再探入她的貝齒裡,更濃烈的吻她。
吳婉瑀仰高頭承受他的吻,他的吻暖暖的,熱熱的又麻麻的,好舒服。
這是她的初吻。
她要好好的記住……記住他吻她的味道。
吳婉瑀的傷勢好多了,終於能踏出房門,沒想到關心她的人比想像中多,他們不僅會慰問兩句,也會提供祖傳秘方,讓她很感動。
比較麻煩的是,她的傷口不能碰到水,不能洗澡,只能讓繡兒幫忙擦澡,上藥的話,衛廷琛並不讓姜齊幫忙,也不讓繡兒來,他堅持自己來,但在他面前寬衣解帶,真讓她害羞。
養傷期間,只要她一睡醒,晉兒就膩著她說要照顧她,她渴了,他會從繡兒手上接過茶水遞給她;她傷口疼了,他會說要幫她呼呼,讓她不痛,真讓她覺得兒子好貼心,為他受了這傷真值得。
也因為這些天她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休養,當她久違的來到兒子的房間時,無比懷念,但一瓶瓶裝滿紙鶴又佔滿桌面的半透明琉璃瓶,更讓她大吃一驚。
這起碼有好幾百隻紙鶴吧,她知道晉兒為她折紙鶴,但他一個小孩子怎麼有辦法折那麼多,又那麼漂亮?
翠鳳看到她眼裡的疑惑,笑了笑道:「這是世孫要大家一塊折的,說只要折了一千隻,夫人的傷就會好了。」
「唉,我笨手笨腳的,可是也折了好一些呢!」汪總管笑呵呵道。
「汪總管幫了很大的忙,還拜託府裡的人一起折呢。」繡兒笑得神秘。
「王妃說世孫年這小就那麼孝順,也幫忙折了幾口。」蓉兒笑道。
「莊大嬸也折了……」
吳婉瑀聽得眼眶一熱,好生感動,原來這是出自於那麼多人的心血,他們雖不說,卻默默的為她做,她真的好幸運,受到好多人的祝福。
「我希望娘能快點好起來,不會痛痛!」衛子晉天真道,手上還拿著色紙。
「晉兒,過來,」吳婉瑀慈愛的喚著兒子。
衛子晉放下色紙,蹦蹦跳跳的來到娘親面前。
她摸了摸他的頭道,「謝謝你,晉兒。」
他很開心,抬起發亮的眼睛,「娘,姜叔叔說你跟爹會成親,是真的嗎?」
聞言,吳婉瑀的臉紅了,這姜大哥居然這麼對孩子說。
「姜叔叔說,只要爸娘起睡就會成親,爹和娘已經睡了好幾天,應該沒問題了吧。」
真想摀住兒子的嘴,她都聽到旁人的竊笑了。
「娘,你會跟爸成親,一直待在晉兒身邊吧?」衛子晉繼續追問。
吳婉瑀很熟悉兒子這樣的眼神,他總是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她,盼著能永遠和她在一起,她可憐的兒子,一直都害怕失去她,心裡很不安。
她眼眶含淚,摸了摸他的頭道:「對,娘會跟爹成親的,從今以後,你不用再辛苦折紙鶴,娘也會實現你的願望,永遠待在你身邊。」
她不會再離開她心愛的兒子了,她要留在他身邊,看著他長大。
當,她被衛廷琛帶著和王爺、王妃一起用膳,氣氛挺好的,兩個老人家很關心她的傷勢,晉兒的童言童語也添了不少笑意。
飯後,她和衛廷琛一塊留下,她知道,他要對王爺、王妃稟報他們的婚事。
雖然他說過王爺、王妃會同意他們的婚事,可是她還是想盡自己一分努力,想親自將她的心意傳達給他們。
「爹、娘,我想和婉瑀成親,請答應我們的婚事。」
看到衛廷琛擋在她面前,她很感動,但她還是勇敢踏了出去,變下腰道:「王爺、王妃,我知道我的存在會帶給你們很多困擾,可是我……我真的很想當你們的媳婦,很想待在這裡和大家一起生活,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意外的,吳婉瑀聽到笑聲了,抬起頭來,看到嚴肅的謹王爺難得笑開了,謹王妃也掩著嘴笑,衛廷琛則是朝她溫柔微笑著。
謹王妃走向她,握住她的手道:「婉瑀,我跟王爺商量過了,你和琛兒就成親吧,外頭說什麼難聽的話都別管,日子久了,人們自然會淡忘,要得到皇上的允許或許很困難,但不用擔心,王爺他會多進幾次宮,為你說說話的。」
原本他們是礙於顏面和顧忌希望她離開,但在她為了晉兒受了燒傷後,他們改變了主意,決定成全她和兒子。
沒有人可以像她這個生母那麼愛晉兒了,可以為晉兒犧牲性命。
兒子也需要她,當兒子回府發現她已離開後,那表情寫滿了害怕與痛心,他們第一次看到性子向來淡漠的兒子那麼在乎一個小女人,再看到兒子天天悉心照顧受了燒傷的她,他們也知道兒子這次是動了真情,不忍再拆散。
經過這些事,他們發現,王府的顏面和皇上的允不允許,根本比不上兒子和孫子的幸福重要。
她有聽錯碼?王爺、王妃答應讓她嫁進王府了?
吳婉瑀一臉呆滯的望向衛廷琛,見他確定的點了點頭,她竟哭了出來,讓所有人都傻眼了。
「你哭什麼,這麼愛哭!」
聽到他在她耳邊小聲的說,她臉都紅了,「人家高興嘛。」好像在作夢,明明不久前,王爺、王妃才趕她走,那時候的心酸還記得,沒想到如今會這麼順利。
「快擦擦眼淚。」謹王妃好笑的遞出帕子給她。
「快點好起來,本王裉久沒喝到你點的茶了。」謹王爺不太自在的道,想到他曾經拿錢要她走,還說了不堪入耳的話,就對她心懷愧疚。
「早!」聽到王爺的關心囑咐,吳婉瑀拿著帕子擦淚,很有精神的回應。
太好了,她終於可以留在王府裡了,她終於在這個不屬於她的朝代裡找到她的家、她的立身之地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1:16
第八章
蘇冠文被衛廷琛毒打了一頓,鼻青臉腫得看不清他原本斯文的五官,他的鼻樑斷了,兩隻膀子被卸了,接骨回來時可疼得他哭爹喊娘,加上內傷,也讓他躺在床上好些時日,這兩天才能下床。
蘇父一進兒子房間,看到他這副鬼模樣,頓時怒火大發,「世子爺饒過你了,說是婉瑀看在我的分上要原諒你,我是不明白她怎麼變了個樣,不過聽說她自殺後就失去記憶、個性大變……總之不管如何,這次多虧她,讓你平安度過了,你可別再給我出亂子!」
見兒子沒回話,蘇父繼續說:「這麼多年了,你也別再癡迷她了,忘了她吧,別以為她被休了你就有機可乘,她跟世子爺之間可還有個孩子,世子爺會讓她待在王府,自是對她還有情,你是再怎麼努力都搶不過世子爺的!」
看兒子還是一臉呆滯,蘇父氣不打一處來,「渾小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別再妄想跟世子爺搶女人了,下次若闖禍,世子爺要是有心辦你,任神仙羅漢都保不了你!我看,我還是找個名門閨秀讓你成親好了,看能不能忘了那女人,讓性子沉穩點。」
蘇父說了好長一串話,砰的一聲,終於合上了門離開。
蘇冠文有動作了,但他連扯一下嘴角,就會痛得表情猙獰。
他瞠大泛著憤恨的眼珠,亳不將父親的勸戒放在眼裡。
他怎麼忍得下這股氣!他忍得夠久了,他喜歡的女人被衛廷琛搶了,就只因為衛廷琛是尊貴的世子爺,所以他必須忍,但現在自己竟被衛廷琛打成這副德性,像在打畜牲般羞辱了他,他不會再忍了!他要反擊,他不會畏懼衛廷琛高高在上的身份,他要拉垮衛廷琛!
那女人也是,他對她那麼癡心,這些年來心裡只有她,但她從來都瞧不起他,寧可嫁給身份尊貴的衛廷琛也不要癡心的他,即便是失去記憶,變了個性後也是,依然對他不屑一顧,沒關係,他也不屑了,不要她了!
他恨他們,他們休想雙宿雙飛!
他,不會放過他們兩人!
相隔二十多日,今日衛廷琛終於進宮面聖。
他向來得到皇上寵信,不權因為他文武雙全,優秀無雙,更因為他從不巴結諂媚,向來實事求是,深得皇上欣賞,喜愛將他留在身邊做事。
「皇上,謹王府的世子爺到--」連公公到御書房通報一聲,隨即笑咪咪的前來迎請衛廷琛,「世子爺幾日沒來,皇上可念著你呢,快請。」
衛廷琛進了御書房,朝坐在書案後的九五之尊行大禮,「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年近六十,見他來了,將折子放在桌上,目光精爍道:「好幾日不進宮,也推辭了差事,今天終於肯來了?」
「臣知罪。」衛廷琛立即跪下。
「朕原先還疑惑著,朕派什麼差事給你,你從來不會推辭,但近日卻突然說有事,再三推辭著,問是怎麼回事,也說得不清不楚,倒是謹王爺進宮一趟,讓朕明白了。」
皇上看起來不慍不笑,衛廷琛不敢有絲亳鬆懈,就等著皇上下一句話。
忽地,皇上震怒拍桌,「你昏頭了嗎?你好不容易將那女人給休了,怎麼還跟她牽址在一塊,說要娶她?連謹王爺也一塊糊塗了,說她失去記憶,現在跟以前不同了,不僅敬重長輩,又疼愛晉兒,還讓朕要成全你們!更讓朕氣的是,你竟為了她跟禮部的蘇郎中爭風吃醋,將人打成重傷。」
衛廷琛心凜,皇上知道這件事了?雖然他私心不想放過蘇冠文,但他也不想辜負婉瑀的期望。
「你以為朕不知道嗎?謹王爺說洪婉瑀袖蘇郎中綁走,你為救她奮不顧身,隔天朕就聽到蘇郎中請了長假,臥傷在床的消息。」皇上冷笑一聲,又道:「蘇郎中不成氣候,朕是看在蘇家受洪家波及而潦倒的分上,才幫他安插了個郎中之位,琛兒,你可是世子爺,你怎麼會跟那種人爭女人!還為了照顧洪婉瑀,推辭掉朕的差事,你簡直是鬼迷心竅。」
衛廷琛聽出皇上並不知道蘇冠文捉走晉兒的事,看來他爹沒說溜嘴。
「臣是鬼迷心竅,還請皇上成全我和婉瑀。」沒有多做解釋,他低頭懇求,語氣不卑不亢。
皇上瞪著他,鬍鬚都氣得往上翹了,「你還敢說,直想教朕生氣嗎?你把過去受的罪都忘了嗎?」
他可是心疼他這個佷子,當年奉父母之命,經由他同意而迎娶洪婉瑀,豈料洪婉瑀的個性竟是如此驕蠻,嘴巴又刻薄,將謹王府鬧得雞犬不寧,也讓他佷子痛不欲生,教他後悔當年不該輕易賜婚的,而今,佷子竟又迷上了那女人,說要再娶那女人,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衛廷琛當然知道皇上疼他,才會如此震怒,心想,只要皇上重新瞭解婉瑀,就會改變想法了,「皇上,婉瑀真的改變很多,她溫柔又善解人意,對每個人都真誠相待,只要皇上親眼見見她,便會發現她的不同之處……」
「夠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副陷入愛河的模樣!就連他先前迎洪婉瑀時,也沒有流露這樣的表情,現在這模樣分明是愛上她了,這怎麼可以!錯誤的事不能重犯一次,「朕馬上幫你安排其他閨秀,讓你的腦袋清醒一點!」
「皇伯!」衛廷琛抬起頭,望向皇上的目光無懼。
皇上冷笑,「怎麼,連皇伯都搬出來了?」
「佷兒只要她,晉兒也只要她這個娘,佷兒今天進宮就是為了對皇伯提這件婚事,佷兒不會娶別的女人。」衛廷琛堅定道。
「你這混賬!」見他冥頑不靈,皇上第一次開口罵他。
「請皇伯見她一面,一定會大吃一驚的。」衛廷琛沒有移開視線,眼裡沒有畏懼,但也沒有絲亳囂張不敬,只是忠誠表達自己。
皇上真是氣死了,又不能威嚴的說一句「拖出去砍了」,他對這佷子的疼愛,可不輸給他對其他皇子。
喝了口茶,皇上盯著他垂下的頭,靜默了下,才道:「廷琛,你就是一天到晚膩在那女人身邊才會是非不分,沉溺於兒女私情,朕給你一個差事,讓你清清心,到時候你就會清醒了。」見他沒反應,皇上皮笑肉不笑地問:「不肯辦嗎?」
「臣不敢。」衛廷琛知道自己得寵,但也不敢恃寵而驕,怎麼也得給皇上個台階下,之後再慢慢說服皇上。
聞言,皇上滿意的摸摸鬍鬚,「十日後,東瀛使臣要來本國簽訂盟約,朕派你在這期間負責接待東瀛使臣,禮部的人會協助你,可別以為這個差事很輕鬆,你也知道主戰那幾個一直反對與東瀛人建立邦交,恐會使些手段,你得負責保護東瀛使臣的安全,不能出差錯。」
「是,臣遵旨。」
皇上的反對在意料之中,吳婉瑀並沒有感到失落,畢竟衛廷琛不放棄,王爺也出力為她說話,她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皇上說起來也算是個明君,雖然反對,但也沒像其些電視劇裡演的樣,賜死她或將她撞到化外之地去。
她還是安好住在王府裡,所以她相信,她和衛廷琛的婚事是有轉彎的餘地,這是場耐力拉鋸戰,她得堅持到底。
經過休養,她背部的傷也巳經痊癒了,她開始塗抹姜大哥推薦的化疤膏,這個藥膏據說很貴,是雪山靈芝等珍貴藥材製成,可以讓肌膚立即恢復無瑕美麗,因藥效極好,衛廷琛買起來亳不手軟。
養傷期間,吳婉瑀不能碰到油煙,便少進廚房了,平時除了陪兒子外,衛廷琛在府裡時,她會進他的書房看看書,聊聊天,過過兩人的甜蜜世界。
此時,她正在翻看他桌上的卷宗,平常她不會翻看他的東西,但她剛剛不經意看到熟悉的文字,忍不住驚喜的翻閱起來,停不下手。
天啊,這、這不是……
衛廷琛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對他的卷宗公文有興趣,帶笑解釋,「沒見過吧,這是東瀛文。」
東瀛!吳婉瑀聽到這字詞時,腦門一熱,感動到渾身起雞皮疙瘩。
東瀛是古代對日本的稱呼,她想都沒想到,在這個歷中上沒聽過的王朝裡,也有日本的存在。
在現代,她是日文系學生,十分喜愛日本文化,無法到日本生活,一直是她的遺憾,現在能在這個時空看到她所熟悉的日文,真讓人開心。
「婉瑀、婉瑀……」
衛廷琛不知喊了幾遍,吳婉瑀才回過神,才發現他正用困惑目光看她,她這一副高興過頭的模樣,恐怕是嚇到他了。
她壓抑下欣喜道:「因為東瀛字很漂亮,我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其文雖是用艱深的文言文書寫,但她曾費過心思鑽研日本古文言文,所以大致上都看得懂。
她雖這麼說,但衛廷琛仍覺得她眼睛發亮、臉頰紅潤,有些古怪,他很少看到她那麼激動,但他沒多問,直接提起皇上交給他辦的事。
他說的內容,吳婉瑀都在卷宗上看出來了,簡單的說,他做的是類似外交官的工作,得讓東瀛使臣這一趟遠來賓至如歸,還得保護東瀛使臣的人身安全。
想到這,她真想跟他一塊去招待日本人啊,見見存在於這時空的日本人,但她只能在心裡想,畢竟她還沒有勇氣告訴他她真正的身份,不能做出讓他起疑的事。
在吳婉瑀的刻意迴避下,這話題匆匆結束,她隨意拿起另一卷萱紙攤開看。
這一看,她楞了,這是什麼?
她看到紙上畫了個古典美人,雖說是墨水畫的,但畫功甚好,畫得惟妙惟肖,非常漂亮,她忍不住拿起別卷。
又是另一個風情不同的古典美人。
吳婉瑀看得興致盎然,但看沒幾卷,畫卷就被衛廷琛抽走了。
「這沒什麼好看的。」他的臉色不太好。
「那是什麼?」吳婉瑀好奇問道,瞥到他抽走的畫卷背面寫著選紀名冊,頓時恍然大悟,「難不成這是皇上要你選的……」
「你怎麼會知道?」衛廷琛錯愕望著她,他從沒跟她提過的。
她總不能說她偷聽他和王爺、王妃說話吧!
「讓我看看嘛!」她從他手中搶過畫卷,攤開在桌上,一手托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不忘評論,「你看看,這個美人不錯,丹鳳眼好漂亮。」
衛廷琛站在她身後,聽她誇獎皇上要他娶的女人,臉都黑了一半。
「眼睛太小。」
「會嗎?」吳婉瑀又攤開別卷。「這嘴唇我喜歡,豐厚性感。」
「太大了。」
「會嗎?那這張呢?眼睛適中,鼻子剛好,嘴唇也剛好,可是個美人胚子呢。」
冷睞了她一眼,「沒特色。」
吳婉瑀一怔,可是她覺得挺美的啊,難道他們的審美觀差那麼多?
之後,她不死心的又攤開別的畫卷,他不是嫌臉太瘦、太胖、太方,就說痣太多,最狠毒的是……
「太醜。」
她忍不住說句公道話,「你好過分,她們明明個個都長得比我美……」
「過分?你真是令人火大啊。」他瞇著眼瞪她。
見狀,吳婉瑀噗哧一笑,太好了,她以後用不著吃醋了,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吃醋的。
看她笑得那麼得意,衛廷琛更火大了,索性拉她過來吻。
她馬上笑不出來了,想不起這是他第幾次吻她,只知每次他吻她,她就會害羞到忘了反應。
他捧住她的臉,吻得更深入,唇舌裡都是彼此的氣息。
吳婉瑀只能張著嘴,任他長驅直入,雙眼迷離,她曾經試著回吻他,但換來的都是他更激烈的進攻,每每讓她喘不過氣,所以她現在還是不要亂動好了。
不知吻了多久,衛廷琛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低喃,「我來幫你擦藥。」
她臉一紅,「可是藥膏……」
「藥膏在這裡。」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罐。
他到底買了多少啊!吳婉瑀頓時說不出話來,她低頭,就見他在脫她衣服,做得可真冠冕堂堂、理直氣壯。
「這不好……」她小聲道。
「幫你擦藥不好?」他揚起聲,聽起來正經凜然,沒一絲輕薄之意。
「不、不是,」吳婉瑀臉紅的提醒,「是外、外面有人……」
「門窗有關好……」
該不會是她一來,他就關上了吧!
她咬了咬唇,愈來愈覺得這男人有腹黑的本色,「可、可是……」
衛廷琛自她肩頭拉下衣服,就見她露出白的肩膀和紅色的肚兜,而她則馬上用手臂環住胸,轉過身。
他將她一頭長髮往頸項邊放,露出她的頸子和背脊。
吳婉瑀感覺到有冰涼的藥膏塗抹在背上,每天他都會親自為她上藥,不許繡兒把他的工作搶去,就像這是他最大的福利。
「你得快點好……」
她能感覺到冰涼的觸感變得溫熱,貼上她的後頸,讓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低啞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她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做什麼。
不過雖然他會有些情不自禁,但最後總是顧忌到她的傷,很克制。
塗了好一會兒藥,衛廷琛才塗完,吳婉瑀真恨不得馬上把衣服拉起。
「會弄髒衣服的,要等藥膏干了才能穿。」
咬了咬唇,她真覺得他一直在欺負她。
接下來,衛廷琛更能理直氣壯的欺負她了,將她轉過來繼續親吻,而扣在她腰上的大掌一路往上爬,想覆上她的胸,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
「爹,娘,快出來,一起來玩吧!」
吳婉瑀的臉簡直紅得快滴出血夾,連忙趁這時套上衣服,背過去整理儀容。
被打擾了,衛廷琛顯然不悅,不打算去開門。
「爹、娘……」衛子晉不停地敲門呼喊。
可愛的兒子在叫她,吳婉瑀更心急了,馬上去開門,完全沒注意到衛廷琛一臉慾求不滿。
外頭還有姜齊,看了看吳婉瑀,又看了眼衛廷琛,嘖嘖笑道:「在書房裡也要鎖門啊,感情真好……」
站在姜齊身邊的還有繡兒、翠鳳等一干丫鬟,這話出,可讓她們臉紅竊笑,吳婉瑀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衛子晉還小聽不懂,天真的對他娘道:「娘,我們來玩……爹,一起玩吧!」他睜著大眼望向他爹。
衛廷琛泛起和煦的笑,摸摸他的頭說:「爹有工作,你們去玩就好。」
「那倒好,我和晉兒、婉瑀妹子一起玩,沒有人打擾,挺能培養感情的。」姜齊直接省略其餘在現場的人,說得像他們是一家三口要一起玩。
這句話果然激怒了衛廷琛,他瞇起眼問:「要玩什麼?」
吳婉瑀知道他在吃醋,臉紅了,其他人則是想笑不敢笑。
「我要玩躲避球!這是娘教我玩的!」衛子晉高呼道。
「躲避球?」他聽都沒聽過。
解釋起遊戲規矩,吳婉瑀原以為他會拒絕,畢竟他可是堂堂世子爺,怎麼可能和他們一群人跑來跑去,揮汗如雨。
「好。」衛廷琛在聽完規則後,一口答應。
吳婉瑀很訝異,其實每個人都很訝異,唯有晉兒開心歡呼著,而姜齊則是臉色青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沒多久,衛廷琛的球狠狠擊中姜齊的臉,讓他倒地不起。
東瀛使臣巳經踏入靳陽王朝的國土了,浩浩蕩蕩有二十多人。
衛廷琛負責擔任大使,前往迎接,並暗中部署人馬保護東瀛使臣,萬般都不敢鬆懈。
在迎東瀛使臣來到皇宮完成最重要的覲見皇帝,簽下雙方認可的盟約後,接下來,東瀛使臣一行人會停留幾天,藉以瞭解靳陽王朝的歷史文化,欣賞靳陽王朝的國土之美,衛廷琛覆排他們入住專門招待外賓的驛宮,還安排了一連串豐富行程,想讓他們賓至如歸。
原以為一切能順利進行,但衛廷琛沒想到會有突發狀況,負責為他和東瀛使臣進行翻譯的譯官竟病倒了,他緊急向禮部調人,禮部卻回傳壞消息,說是譯所裡所有譯官在吃了晚膳後,全都上吐下瀉,下不了榻。
朝廷為招待外賓使臣,特別設立了譯所,栽培譯官,但由於是近年來才與東瀛有往來,所以譯所裡擔任東瀛譯官的人很少,這下子,衛廷琛可大傷腦筋了。
「朝廷不是有設學府嗎?學徒呢?」他冷靜的想著解決方案。
被任命協助衛廷琛的禮部官員額頭冒著汗,「說來汗顏,東瀛文少人學,學徒們還在學習,程度不足,擔任此任務可會害世子爺丟臉……」官員抹抹汗,偷覷了他眼,小聲道:「世子爺,這事要向皇上稟報嗎?」
衛廷琛銳刺的眸光掃來,官員立即低下頭,不敢多話。
他為皇上辦過的事大大小小都有,困難幾倍的都有,他不能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而驚動皇上。
「去民間找,民間有人會到東瀛做生意,肯定有擅長說東瀛文的人,無論砸多少銀兩都要請到,在天亮前務必要找到!」
「是!」
聽到衛廷琛的指示,禮部官員趕緊去辦。
吳婉瑀在書房外都聽到了,面泛憂愁,官員沒看到她,闊步離開,她馬上端著冰涼的蓮子湯進了書房,微笑迎向衛廷琛。
「廷琛,喝碗蓮子湯,消消火氣。」
衛廷琛光看到她溫柔的笑臉,胸口的火氣就消了一半,抬手接過她手上的蓮子湯喝。
「我幫你揉揉肩。」她來到他背後,按摩起他硬邦邦的背,「你別擔心,一定可以找到人的。」
將碗擱在桌上,衛廷琛拐上眼享受她的按摩,「希望如此,不過我直覺得這事有點古怪,怎麼平時沒事,到了要用人的重要時刻全都病倒了?」
聽到他說的話,吳婉瑀臉上的憂愁更深。
「快去睡吧,要不晉兒半夜醒來……」
「晉兒睡得很熟,我讓繡兒照看著,我想陪你。」她雙手緊貼著他的肩,彷彿想給他力暈,這個時候,她怎麼睡得著呢。
他閉著眼沒說話,只是抬高手,覆在她手上久久。
這晚,非常難熬,兩人靜靜待在書房裡,偶爾會說幾句話,聽起來頗平靜,但氣氛一直都是凝重的,一直到窗時,終於等到禮部官員趕回來稟報,只是帶來的卻不是好消息。
「世子爺,民間最熟絡東瀛文的葉先生和呂先生在兩天前就失蹤了。」
「失蹤?」
「家人也不明白,他們什麼話都沒交代就突然離家,找不到人了。」
衛廷琛心一凜,不是古怪,是真的事有蹊蹺,該不會是有人蓄意找麻煩?
「繼續找!也從學徒由桃個最好的應急!」他發下命令,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他得進驛宮,他沒時間調真相,得先解決這件事。
禮部官員走後,為了避嫌躲在屏風後的吳婉瑀走了出來,一夜未睡的她,雙眼疲憊,她的心也反反覆覆掙扎著,思索她該不該幫忙。
她精通日文,可以幫他的,可要是他問起她怎麼懂東瀛文,她該怎麼說?據她所知,在這個朝代,懂東瀛文的人並不多,他一定會起疑的。
可看到他遇到這麼女的困難,她無法視若無睹,無法因為害怕袖他懷疑她不是洪婉瑀就自私的什麼都不做,她辦不到,她想幫他……
在天人交戰後,她來到他面前,吸了口氣道:「廷琛,讓我當譯官吧,我懂東瀛文。」
衛廷琛瞠大充滿震驚的眸子。
「我真的懂,我證明給你看。」吳婉瑀怕他不信,從他桌上取起寫滿東瀛文的卷宗,念了起來,再翻成漢文。
這難不倒她,她的日文聽說能力是繫上第一,加上這幾日她因為感興趣,還從他書櫃上抽出幾本東瀛小說來看,練習了一番,就是當代用詞她也可以運用流利。
衛廷琛就算再不相信,當他聽到流利的東瀛文從她口中說出,再聽到她逐字不漏的譯成文字時,他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他也學過一點東瀛文,知道她不是胡亂念的,而且卷宗上的內容,那天他只對她提過概況,她卻說出了完整內容,譯過的漢字還在他手上,沒一點錯誤,除非她真的懂,要不她不可能做得到。
驀地,她一臉興奮、臉頰紅潤的看著卷宗的畫面從他腦海閃過,當時他覺得奇怪,現在回想起來,原來是因為她看得懂東瀛文。
可是……為什麼她會懂?
吳婉瑀在念完內容後,見衛廷琛一臉狐疑,臉都白了,忐忑不安,「呃……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學會東瀛文的,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想大概是我以前在娘家時學過吧,呵呵……」說完,她乾笑著,幾乎快哭出來,怎麼辦。
他會相信嗎?
衛廷琛一聽就覺得牽強,學東瀛文的人本來就少,一般閨秀更不可能。
但在她自盡未遂後,她就像換了個人,在她身上的確發生了許多不尋常的事,都讓他歎為觀止,那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不會發生?
他隱約嗅得到,她隱瞞了他什麼,而那個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此刻,她的臉色好蒼白,笑的模樣比哭還難看,像是在害怕會被他看穿什麼破綻,她真傻,她分明無須站出來說要幫他的,或許就不用擔心會被他起疑了,但為了他,她還是說了。
他不會問的,不會做讓她為難的事,他想,她或許是有苦衷才不能對他坦白,而且對他來說,她是他喜歡的女人,她的秘密並不重要,只要她還是她就好。
終於,他開口了,「可是,譯官只能是男人,從沒有女人當譯官的先例。」
他信了?
吳婉瑀心口一震,雖然覺得他不太可能會相信,但她還是鬆了口氣,「我可以女扮男裝呀,我只要成為男人出現就行了吧!」
「胡來!」他輕斥,真不知道她怎麼說得出這麼驚世駭俗的話。
被罵了,她垂下小臉,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笑臉迎向他,說:「可是,我想幫你呀……相信我,我對自己的東瀛文很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一個男譯官!」
衛廷琛掙扎猶豫,過了好會兒,看到她仍不移開目光,他歎息了,「在天亮前,若沒找到適合的譯官,就讓你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2:01
第九章
當吳婉瑀一身男裝的踏出房間,衛廷琛看得傻眼。
她穿的是他十六、七歲時的衣服,當時他沒長那麼高,也瘦了點,衣服只要稍微修改長度和肩暗寬度她就能穿了,她還像男子般束了發,纏了胸,看起來直有幾分男人樣,但仍稍嫌秀氣,為此,她要繡兒替她畫上濃濃的眉,也貼了汪總管給的假髮碴,好添點男子氣概。
「這樣還認得出我是女人嗎?」
吳婉瑀在他面前轉了圈,只見衛廷琛臉色古怪,像是憋著什麼。
她雙手摀住臉,「別笑啦,我也知道我這樣很奇怪,可是不畫濃眉、不貼鬍子根本不像男人。」
他收斂了表情,「你是大家閨秀,平時鮮少出門,禮部的官員都沒見過你,只要小心點應該不會被發現。」
「不過蘇冠文不是禮部的嗎?」她知道這次招待外賓事由禮部協助他。
「他向禮部告了長假,不會出現。」自古從來沒有女譯官的先例,加上皇上並不知情,任用她有欺君之嫌,但只要蘇冠文不出現,她被發現是女兒身的機會就小得多了。
吳婉瑀鬆了口氣,繡兒在這時候靠過來,說:「小姐,你不用擔心,你真的很俊,是個美男子呢!」
「我想,只要少夫人聲音低一點,走路大步一點,會更像男人。」汪總管示範起走路的姿勢給她看。
「咳、咳……」她試著調整說話音調,學汪總管闊步走路,練習了一會兒。
天快亮了,僕人們都快起來了,衛廷琛不希望太多人撞見,便讓她迅速搭上馬車,雖隨行的待衛看到她都認出她的身份,但不敢談論,而他們都是衛廷琛的得力心腹,衛廷琛並不擔心他們會洩露出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了驛宮,比起謹王府,驛宮的建築更是金碧輝煌,像是用黃金砌出來的,讓吳婉瑀看得眼珠都快掉了。
在衛廷琛的部署下。驛宮內外戒備森嚴,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大殿門口的待衛群一見到衛廷琛,立即整齊一劃的向他行禮,看到吳婉瑀時,則是不免多看了眼,畢竟鮮少看到這麼漂亮的男人。
吳婉瑀心虛的怕是鬍鬚掉下來,抬手壓了壓。
進了大殿後,她終於如願見到東瀛人了,他們都穿著青色和服,束著馬尾,腰間掛把刀,活脫脫像從電視裡踏出來的人,為首的東瀛使臣姓田中,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衣著比其他人都精緻,為人看起來不拘小節。
衛廷琛看她看入迷了,不悅地咳了聲,吳婉瑀這才回過神,用他在馬車上教過她的禮儀,朝田中自稱她叫吳宇,並為衛廷琛傳達寒暄問候之意。
田中大使個性爽朗、大方,還關心的詢問起昨天病倒的柳譯官的病情。
吳婉瑀聽完衛廷琛的說明,便將柳譯官無恙的消息逐字不漏的譯成東瀛文,傳達給田中大使,起初她還很緊張,聽得出她語調顫抖,但一來一往後,漸漸地她說得流暢多了,畢竟田中大使話很多,又說得很長,她得專心聽,也沒空緊張了。
「你做得很好。」
衛廷琛在她耳邊小聲鼓勵,吳婉瑀則很高興能幫得上他的忙。
之後,田中大使想去遊湖,衛廷琛在部署人馬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光待衛及暗衛就有二十多人,搭船時,四周還有多艘小船圍繞保護,遠處也有弓箭手盯著,對田中大使的安全戒備可說是做得滴水不漏。
船上,衛廷琛介紹起週遭景觀,吳婉瑀得立即翻譯說給田中大使聽,有點累,但氣氛很好,且她難得能出遠門,像是在郊遊般,她的情緒一直很興奮高昂。
田中大使似乎很喜歡她,不時拍打她的肩,衛廷琛雖不太愉快,也只能忍下。
忙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一行人才回到驛宮,吳婉瑀也才有機會讓說了一天話的喉嚨休息一下。
她和衛廷琛一人一間房,縱然外頭看守的是他的下屬,但他們還是得避嫌,他安排她住他隔壁房,已經很貼心,知道她累,特別為她準備溢潤嗓子的枇杷茶,還有熱騰騰的熱水沐浴。
吳婉瑀喝完枇杷茶後,盤起長髮,並脫去全身衣物漫入熱水,在熱水裡洗去她的疲憊,她舒服的一歎時,這才發現衛廷琛人還在房裡。
「你、你怎麼還不走!」她害臊的往木桶裡縮,她脫衣服時,該不會光溜溜的神他看到了吧?
「你個姑娘家沐俗很危險,我幫你看著。」他久正詞嚴道,視線卻盯著她冒出水面的肌膚不放,灼熱到能讓人起雞皮疙瘩。
「你也是男人啊……」她小聲低喃。
衛廷琛跨步往水桶走,拿起瓢子,「沒丫鬟服侍你不方便,我來幫你舀水。」
他還真是服待她服待得理直氣壯呢!吳婉瑀臉一熱,真想將全身埋入熱水。
淋在肩上、背上的熱水很溫暖,她頓覺困意襲來,不禁合上了眼,不知衛廷琛看著她的目光加深了。
「那藥膏真有用,真的一點都不留疤呢。」
他的大掌貼向她細緻的頸子,一路往下滑,滑過肩膀,湧入水裡,在她的美背上來回撫模,真到他困惑她怎麼都沒回應時,這才發現她早就睡熟了。
見狀,他不禁失笑,用指腹輕輕撫著她的臉頰,然後拿了塊大布,將她撈了起來,擦拭完身子後為她穿上乾淨的衣服。
最後,他在看了她的睡臉一會兒後,踏出了房間,喔咐外頭的待衛看守好。
第二天,吳婉瑀對譯官的工作俞來愈上手,也和田中大使變得熟絡,聽起他提起在東瀛的趣事,要不是衛廷琛瞪著她,她肯定會追問下去。
今天禮部請了舞姬團來獻鋰,蒞臨的官員很多,當吳婉瑀看到一個身影時,全身僵住。
衛廷琛發現她的異常,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竟看到蘇冠文也來了,臉上的瘀青都退了,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
「我可沒聽說過他復職的事。」他眼一瞇道。
「他會認出我嗎?」吳婉瑀低下頭,十指絞緊,她對於蘇冠文的窮追不捨,還有意圖強暴她的事仍存有恐懼,讓她真不知道,當初寬容的放過他是對是錯。
「冷靜點,有我在,就算他認出你,敢對你做什麼?何況他還欠你一份人情,要不是你為他說話,他現在還當得了官嗎?」衛廷琛語氣銳刺,森冷目光瞪著在遠處的。
吳婉瑀想想也是這個理。決定以平常心面對,頂多小心點。
她倒沒想到,蘇冠文會主動朝他倆走來。
在吳婉瑀以為她會被他發現身份時。他卻像是沒注意到她,直接朝衛廷琛謙卑的彎身低下頭。
「世子爺,我很愧疚因為一時對表妹的迷戀而做出那麼糊塗的事,害世孫陷入火場。也害表妹受了燒傷,這段日子,我每日都在反省,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悔恨,也想親自向世孫和表妹道歉,但我想,表妹她不想見我吧,她肯原諒我,我就該滿足了,還請世子爺為我轉達,我不會再去打找她了,家父已為我定下門婚事。」
「真是恭喜了。」蘇冠文會說出這番話,衛廷於著實大驚,但他將所有的驚訝吞下,又道:「看來,你的傷也好多了。」
蘇冠文會說出這番話,衛廷琛著實女驚,但他將所有的驚訝吞下,又道:「看來,你的傷也好多了。」
「是的,我想快點回到禮部工作,我耽誤太多工作了。」
衛廷琛試圖從他臉上表情看出端倪,看他是否還有怨恨,但沒有,只有真誠,他真的改過了?
吳婉瑀同樣吃驚,天呀,這真的是蘇冠文嗎?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你就好好努力吧。」衛廷琛冷淡道,看不出情緒,但那雙鷹隼般的眸子卻沒有一刻從他身上移開。
「是的,我會好好努力的。」蘇冠文一臉欣喜道,這時候才像是終於注意到吳婉瑀的存在,疑惑對著她道:「你是新任的吳譯官嗎?」
終於來了!吳婉瑀全身繃緊的迎向他,「是的,我叫吳宇。」
蘇冠文聞言笑,「聽說前天柳譯官病了,譯所裡的譯官都吃壞肚子,我還在擔心該怎麼辦才好,於是想要為世子爺出臂之力,幫忙找譯官,今天還帶來了,沒想到世子爺早巳找好譯官,吳譯官看起來是個優秀譯官,真的是太好了!」
吳婉瑀聽他說了一大串話,只厘出一個結論他不認得她,她鬆了口氣。
衛廷琛卻從他的字語間嗅到端倪,眼神一黯,「你找了哪位譯官來?」
「世子爺,我請他們過來。」蘇冠文一揮手,兩位中年男子走來,「這是民間的葉譯官和呂譯官,東瀛文可不輸給譯所的譯官,吳譯官若是累了,可由這兩位譯官代勞。」
葉譯官?呂譯官?那不是他昨天找不到,無故失蹤的那兩位?
衛廷琛忽然起了個念頭,想那柳譯官病倒,譯所裡的譯官們都吃了不潔的膳食由毒,該不會都跟蘇冠文有關,目的是想讓他找不到譯官而手忙腳亂,最後觸怒使臣,驚動到皇上,但他沒證據證明自己的推論,只知道,蘇冠文這個人的肚子裡肯定還藏有壞水。
接下來,悅耳的絲竹樂起,舞姬們揮撒著綵帶擺動纖細的腰,田中大使看得如癡如醉,多喝了幾杯,也要吳婉瑀一起喝。
吳婉瑀在盛情難卻下喝了兩杯,便感覺到臉很熱,有點頭暈,幸好衛廷琛說有葉譯官和呂譯官在就好,要她先回房休息。
衛廷琛盼咐了待衛陪她回房,但她還想在庭院吹吹風,所以途中就要待衛先回去,但現在她後悔了,她走不回房間,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她竟迷路了……
「表妹,你打扮成這樣還真好看,我差點認不出你了。」
背後冷不防傳來一道聲音,吳婉瑀瞬間僵硬,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只能聽著腳步聲朝她走來,動不了。
「你放心,我不會說的,剛才我都裝作不認得你了,不是嗎?」說完,蘇冠文走來她面前,笑得和顏悅色。
吳婉瑀看著他的笑臉,本能的感到不安,「謝謝你,表哥。」
他露出苦笑,「那些道歉的話,我都是認真說的,我真的很愧疚,對你和世孫做出那種事。」
「表哥想通就好,我也很高興你訂親了。」她假笑響應,暗暗掄起拳,逼迫自己冷靜,終於,她的腳往後半退步,太好了,她可以動了……
「只是我想不通,為什麼你會東瀛文?」
她又瞬間僵住,被他狐疑的目光盯得背脊發訐,「這……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或許是我爹娘請去子教我的……」
「並沒有這種事。」蘇冠文堅定地說。
她感覺心蛀快話生生跳出來,立即道:「啊,我知道了,因為我差點死了,從陰曹地府走遭回來,突然有了天賦……只要稍微諒過東瀛書,就全懂了呢!」
「是嗎?」他依然狐疑的盯著她。
「我有點不舒服,告辭。」吳婉瑀閃避他的眼,退了幾步,拔腿就逃,天呀,他會懷疑她嗎?
蘇冠文注視著她奔跑的背影,表情深沉,百思不解為何她會說出那麼流利的東瀛文,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關係嗎?
她失去記憶後,還真是完全變成另個人……
思及此,他打了記冷顫,莫非……現在的她真不是表妹?
只有這般推論,才能合理解釋她會東瀛文,且個性大變。
也唯有換了魂魄,才會讓原本恨透表妹的衛廷琛,對她由恨轉愛吧,那衛廷琛趕來救她時,可是將他的感情表露無遺。
原來,現在的洪婉瑀有可能是另一個人……蘇冠文陰陰笑了,太好了,他又捉到一個把柄了,他要一邊揭穿她藏在洪婉瑀身體裡的真面貌,他要一邊讓衛廷琛跌入地獄的深淵,讓他們無法雙宿雙飛!
衛廷琛不會想得到,之所以找不到譯官是他暗地裡搞的鬼,他暗中找人在譯官們的膳食裡下毒,還帶走了民間的譯官。
原以為衛廷琛會手忙腳亂,這事會傳到皇上耳邊,但沒想到洪婉瑀竟會說東瀛文,不僅為他化解危機,且說得真好,讓自己今天帶譯官來亳無用武之地,無法聽到衛廷琛親口感謝他,但沒關係,接下來他會給他最致命的打擊……有洪婉瑀在,他可以好好利用她這個棋子。
衛廷琛打出生就尊貴,這種人,一定沒有嘗過屈於下風的游味,他會讓衛廷琛狠狠摔一跌,讓衛廷琛在皇上面前失去寵信,再也爬不起來!
吳婉瑀慌慌張張的跑走後,也不知道怎麼走的。走回了房間,一踏入房裡,意外見到衛廷琛也在。
-看到她,衛廷琛忍不住責問:「你去哪了?竟要待衛別跟著,就不怕遇上蘇冠文嗎?」
聞言,吳婉瑀撲入他懷裡,肩暗顫抖著說:「我剛剛真遇到他了,他早認出我了,還說……」她說不出口了,要怎麼說,蘇冠文懷疑她不是他表妹?
「他說什麼?」
吳婉瑀咬著唇,選擇出她能說的,「他說,他不會說出的女扮男裝充當譯官的事,會替我保密,可是我很不安,總覺得他不會那麼簡單放過我。」
衛廷琛摟緊她,雙眸迸出精銳光芒,「我懷疑譯官集體中毒的事與他有關,我巳經命人去了,相信能捉到他的把柄,你不想待著的話,我讓你回去。」
但吳婉瑀終究沒走,縱然有其他譯官在,但田中大使更重用她。
蘇冠文接下來都沒做出可疑之事,表現得很得體,深受禮部老臣替賞,衛廷琛不能無故將他攆走,只能更加小心防範。
又相安無事過了一天,吳婉瑀見蘇冠文沒反咬她一口,態度一直是恭謙客氣,暗自鬆了口氣。
再一天,田中大使就要返回東瀛了,反對和東瀛人有邦交往來的激進人太似乎都沒有動作,此事或許能夠平靜落幕。
吳婉瑀樂觀地想,不知不覺卸下防心,但她萬般沒想到自己會被暗算,在她和待衛走在走廊上時,她臨時托待衛到她房裡替她取東西來,就在她個人獨處的時候,她被人從背後摀住口鼻。
是誰要捉她,該不會是蘇冠文……
「唔、唔……」她奮力掙扎著,想大聲呼救,卻不敵帕子上的迷藥,一下就渾身無力,只能被扛著帶走。
但她沒有完全昏迷,腦袋雖暈暈沉沉的,睜不開眼,出不了聲,卻還能隱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藥有下足夠吧,可不能讓她太早醒來。」
「蘇郎中,請你放心,起碼能讓她暈上半天。」說話的人說到一半,發現吳婉瑀的鬍鬚掉了,吃驚道:「原來這鬍子是假的,是個漂亮女人,難怪蘇郎中會想捉她當餌……用這個鬍子好了……」
「她可是最好的棋子啊,能引衛廷琛上勾,對了,我砸了大錢請你這個仙水宮的殺手來,這次定要讓衛廷琛跌入地獄,永不翻身!」
她的身子被放下,然後兩人的聲音俞來愈小,腳步聲也離她遠了,她知道他們離開了。
果然是蘇冠文捉她的,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打算做什麼,將她當成餌引衛廷琛過來,再藉機讓仙水宮的殺手殺了他嗎?
不行,她得快點通知衛廷琛才行,要快……
然而,此時吸入她體內的迷藥發揮作用了,她的思緒倏地中斷,陷入昏迷。
婉瑀不見了!
當衛廷琛知道這件事時,巳經是兩刻後的事,是負責保護她的待衛主動向他稟報請罪,回來後她就不見了,他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沒看到好。
她會上哪去?衛廷琛沒驚動禮部,私下派了自己的人馬分頭去找她,還怕田中大使擔心,進而謊編她病了,由其他譯官代替她的工作,而他也繼續待在田中大使身邊招待賓,沒一絲怠慢。
然而,當一個時辰過了,仍找不到吳婉瑀時,衛廷琛無法冷靜了,因為連駐守在驛宮外的待衛們都沒人見到她,她就像是從這座驛宮消失了。
人不可能無端消失,他敢肯定,好是在某個地方出了意外。
是她迷了路?出了意外?還是遭人迫害?
衛廷琛第一個找上的人就是蘇冠文,他從吳婉瑀失蹤的那一刻起就懷疑蘇冠文了,但他沒有證據,只能派人跟蹤,偏偏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他最懷疑的人仍是蘇冠文,他忍不下了。
「世子爺,你說我表妹不見了,怎麼會?我得找些禮部的人一起來找……我表妹會是上哪了?真是讓人心急啊,希望她平安無事材好。」蘇冠文一副慌張的模樣,像是對表妹真的關心。
「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嗎?」衛廷琛瞇著眼,亳不掩飾對他的懷疑。
「我如果知道,就會帶世子爺去找了!」
衛廷琛雙手捉住他的領子,眼眸裡泛著如寒冰般的冷意,緩緩掀唇警告,「別想耍花樣!」
「世子爺,我豈敢,你可以輕易殺死我的……」蘇冠文瑟縮道,一副害怕衛廷琛又會痛打他一頓的樣子。
衛廷琛想看出他的破綻,但蘇冠文臉上只有害怕,看不出藏有什麼詭計,他只好大力鬆開他的領子,要人繼續盯住他。
衛廷琛沒發現,他一轉過身,蘇冠文的唇角便揚起。
不久後,田中大使知道了吳譯官失蹤的事,充分表現出對他的關心,還要衛廷琛不用招待他,趕快尋人要緊。
聞言,衛廷琛很感激,但也不敢鬆懈對田中大使的保護,只撥了部分人手去找。
一刻鐘後,一個小鍋來向衛廷琛亶報,他頭低低的,教人看不清他的臉,「世子爺,我撿到一封奇怪的信,上面寫著「人在密道裡」,也不知是不是指吳譯官,還有信封裡有這假鬍子。」
衛廷琛趕緊接過來看,信裡沒寫上名字,只寫了他重要的人在密道裡,要他速到,以免後悔等等的話,而信封裡所附的假鬍子,就像是吳婉瑀戴的那副。
不過一下子,他便冷汗涔涔,臉色繃緊的朝他的部屬問:「這裡有密道?」他甚少出入驛宮,根本不知道有密道的存在,也沒聽禮部的人提起。
「不,我們所有地方都搜遍了,沒看到有什麼密道……」待衛們面面相覷。
其中有個人靈光一現道:「對了,屬下昨天聽這兒的下人說,這裡以前有個逃生用的密道,但因為密道裡出過意外有鬧鬼的傳聞,巳經作廢多年,平日根本沒人會進去……」
就是那裡了!衛廷琛立即要人去找那個下人來帶路,然後在密道外頭留下幾個人待命,其畬的二十幾個人隨同他進密道救人。
密道很長,帶有極重的陰濕之氣,不被油燈照亮的暗處像是躲著魑魅魍魎,衛廷琛一路上小心戒備,就怕敵人埋伏,射來冷箭。
然而,密道裡似乎沒躲著人,他感覺不到一絲危險氣息的存在。他很順刺找到她了,她就躺在一張石床上熟睡著,手腳沒被縛綁,四周沒有人看守,讓他心生怪異,他似乎太輕鬆就找到她了。
「婉瑀、婉瑀,你快醒醒!」衛廷琛衝到她身邊,用力搖晃她。
吳婉瑀被他大聲叫喚著,從昏睡中緩緩甦醒,迷迷糊糊看到他的臉,含糊道:「廷琛……」
「你怎麼會睡在這裡?是誰捉你來的?他們人呢?」他焦急問道。
衛廷琛一連拋下那麼多問題,她剛清醒,腦袋裡就像一團漿糊,回答不上來,她望了望四周,對這地方感到很陌生,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她只聽到……
對,她聽到了什麼!
仔細回想,她耳邊似乎響起了什麼聲音,然後她慢慢想起了前因後果,她激動捉住衛廷琛的手道:「我是被蘇冠文下了迷藥,被帶來這裡的!」
「蘇冠文?!」他咬牙道,額頭冒出青筋。
「他要對你不利,你得阻止他。」她將聽來的都告訴他。
衛廷琛鬼情陰沉的聽著,心想,蘇冠文把她擄來是為了引他進這個密道,好讓仙水宮的殺手對他痛下殺手嗎?
可是,他總覺得蘇冠文說要讓他跌入地獄,永不翻身,不是殺死他那麼簡單,而且想殺他的話,現在不會那麼平靜無波,完全不見那個仙水宮的殺手來,蘇冠文倒像是只想將他引來這個地方…
該不會……蘇冠文想殺的人其實是田中大使,只是以洪婉瑀為餌的支開他,再讓仙水宮的殺手對田中大使痛下殺手,到時田中大使死,這責難他首當其衝,他會無法向皇上交代,也會讓靳陽王朝與東瀛交惡。
這招聲東擊西,可真的能讓他永不翻身啊!
「快走!田中大使有危險!」衛廷琛立即要屬下撤出密道,並將仍昏沉沉的吳婉瑀橫抱起來,往外跑去。
蘇冠文在迷昏她後,讓她消失幾個時辰,是故意吊著他的心,讓他心急如焚,好讓他在看到信時,不假思索,片刻不停的趕來,真的是太卑鄙了!
靠在他懷裡的吳婉瑀這麼一聽,隨即變色,也猜出他們上當了,蘇冠文真正的目標是田中大使,現在她只能祈禱田中大使平安無事。
在眾人的撒出密道時,卻發現密道外聚集了眾多待衛。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衛廷琛朝為首的待衛長責問道,他們應該待在田中大使的身邊保護,不該出現在這裡。
「世子爺,我們接到一個待衛的通知,說是在這裡有大批刺客想行刺世子爺,世子爺你現在有生命危險……」
聞言,衛廷琛臉上佈滿冰霜怒道:「你們該保護的人是田中大使,不是我!仙水宮的殺手要殺田中大使,快趕回去!」
此刻他確定,那名傳信和傳話的待衛是蘇冠文的人!他太大意了,竟沒確認信的來源和那名待衛的身份!
所有人聽都變了臉色,知道田中大使一死,他們也難辭其咎,急忙趕回去。
衛廷琛並不想讓吳婉瑀身陷危險,一回正殿,傳要待衛護送她回房,吳婉瑀無法置身事外,當她發現迷藥退得差不多時,便偷偷甩開待衛,跟了過去。
田中大使的寢宮外有大量打鬥的痕跡,寢宮內,刀創交鋒聲不斷,一個身穿黑衣的刺客招招都刺向田中大使,幸好被田中大使的屬下以及宮內的侍衛阻擋了,但只擋得了一時,黑衣人的武功明顯居上,遲早會殺了所有人,再殺田中大使。
而此刻,蘇冠文正站在不受刀劍波及的一端,握著他受傷的左臂,冷眼旁觀這一戰。
他這手傷是作戲用的,他早和假冒激進派人士的仙水宮殺手套好了,要讓他受點傷,這麼一來,田中大使雖然死了,皇上看在他受傷的分上會嘉獎他,但衛廷琛就不一樣了,他是急著去救心愛的女人,保護不周的他肯定會失了皇上的聖心。
現在,他只要等著使者被殺死就好了。
快了,就快要被殺死了……
「救出大使!刺客留話口,不可殺!」
衛廷琛冷肅威嚴的嗓音冷不防地響起,蘇冠文滿臉錯愕,不敢相信他這麼快就回來了,還帶了那麼多待衛來救人。
在派人去援救田中大使後,衛廷琛眼神冷厲的望向蘇冠文道:「蘇冠文,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吳譯官迷裡藏在密道裡,讓我疲於奔命,再找仙水宮的人來行刺大使。」
「不,不是我,世子爺,我怎麼敢,我不是還受傷了嗎?」蘇冠文表面鎮定,心裡直打冷顫,衛廷琛怎會知道他的計劃,還知道他請仙水宮的人來暗殺大使?!
該不會……被聽見了,洪婉瑀當時並沒有完全昏迷……
衛廷琛看一臉陰晴不定,看出他滿腹的心虛,左臂的傷恐怕是故意的,冷笑道:「你不敢嗎?蘇郎中,我倒想好好聽你向我解釋。你想讓我怎麼墜入地獄、永不翻身!」
蘇冠文臉色一白,洪婉瑀那個賤人!
他現在只能希望仙水宮的殺手技一籌,能盡快殺死大使,大使一死,無論如何,衛廷琛還是有保護不周、未盡職責之罪。
沒想到他轉過身去看,他絕望了,他花了大錢請來的仙水宮殺手,竟不敵宮由待衛的圍攻,原居於上風的情勢被逆轉,甚至被打得落花流水。
可惡,他還以為他這個計劃百無一失,沒想到還是對付不了衛廷琛,被反將一軍了。
「將蘇郎中和仙水宮殺手押下去看守好!」
衛廷琛一發出命令,蘇冠文便雙眼呆滯,腿軟了,因為他知道他逃不了了。
待衛們立即捉住他,連同仙水宮的殺手一塊拖出去。
田中大使獲救了,朝衛廷琛走來,想好好向他答謝,突然間卻臉色一變,痛苦的摀住了胸口。
衛廷琛看到了,快步跑去,下一刻,田由大使竟往前倒下,臉朝地動也不動。
在場所有人都嚇住了,衛廷琛和其他人連忙翻正他的身軀,想叫醒他,然而,田中大使仍動也不動,雙眼閉緊。
衛廷琛幾乎是顫著手探他的鼻息,臉色凝重的搖頭。
斷氣了
「田中大使死了!他竟胸口一痛就斷氣了!」有個待衛驚駭喊出。
東瀛人也在探了田中大使的鼻息後,面色激動的大喊大使的名字。
蘇冠文被羈押著,他腿軟了,走得很慢,在他欲踏出寢宮時聽到了狀況,回頭一望,還試圖想掙開束縛往前看清楚點。
吳婉瑀越過蘇冠文快步跑了進來,她一直都在寢宮外偷偷觀看,沒想到前一刻她還在為了田中大使的平安、為逮到蘇冠文和仙水宮殺手鬆了口氣,下一刻竟聽到田中大使死去的消息。
胸口一痛就斷氣?是心臟病發作嗎?
「讓開、讓開!」她大喊著,驅走圍在田中大使身邊的人,蹲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衛廷琛看到她,對於她沒有安分待在房間十是不悅。
吳婉瑀無暇說話,忙不迭先幫田中大使清除口由穢物,然後對著他進行人工呼吸,再按著他的胸口做心肺復甦術。
這一幕太驚世駭俗了,所有人都震住了,衛廷琛也深深震驚著,無法相信她竟對個男人、還是個死人做這種事。有東瀛人覺得她的行為對他們的大使很不敬,想向前拉開她。
衛廷琛拉住了東瀛人,朝對方搖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阻止,但他相信她這麼做定有她的原因。
其他人見衛廷琛阻止,都靜觀其變,彷彿她會做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來。
吳婉瑀在反覆的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術後,終於,在眾人的見證下,奇蹟發生了,田中大使睜開眼,起死回生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4-9-4 02:32:29
第十章
蘇冠文派刺客暗殺東瀛使臣,置東瀛使臣深入險境,滋事體大,皇上在隔日午時親審。
經過衛廷琛一夜的偵訊,蘇冠文罪證確鑿,仙水宮的殺手承認是蘇冠文要他冒充激進人士暗殺田中大使,葉譯官和呂譯官也坦承遭蘇冠文威脅,而在譯官的膳食裡下毒的人也捉到了,宣稱是蘇冠文指使,當蘇冠文聽到皇上判了他流放邊疆十年的刑責後,他磕著頭不動,看不出他心情為何。
接下來,吳婉瑀被叫進大殿,第一次踏入皇宮的她嚇得發抖,雙腿無力跪下。
她女扮男裝當譯官的事被皇上發現了,皇上要審她,她沒想到會有個禮部官員以前在洪家見過她,並認出她,還將這件事傳到皇上耳裡。
她很怕,蘇冠文被判了流放邊疆十年,她呢,不知會被關多久,她不想離開衛廷琛和晉兒他們。
突然間,左手被輕捏了下,她往左望去,看到衛廷琛陪她一塊跪,他的眼神既溫柔又堅定,讓她安心,她覺得自己冷靜多了,朝他點了頭。
「洪婉瑀,靳陽王朝裡從來沒有女譯官,你女扮男裝充當譯官,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你可知罪?」龍椅之上坐的是當今皇帝,威嚴的質問她。
「我……」在皇上面前不能用我,吳婉瑀隨即改口,「民女知道不該,可是民女是不得巳的,民女必須幫世子爺的忙。」
她這麼說也是頂撞、不認錯,對皇上是不敬的,可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有做錯,她只是想幫衛廷琛而巳。
「大膽,還敢狡辯!」
見吳婉瑀嚇得頭更低,衛廷琛出了聲,「皇上,蘇冠文對所有譯官下了毒,要不是她,臣也不知如何是好,若說有罪,臣也有罪!而且,恕臣斗膽說一句,王朝裡雖然沒有女譯官的先例,可也從未禁止女子從事譯官,臣不認為她犯了罪。」
「衛廷琛,別以為你是朕的佷兒,就能出口無狀!」
吳婉瑀真怕衛廷琛會為了她觸怒皇上,但見他挺著背,不卑不亢,讓她心裡更生了力暈。
「亶皇上,謹王爺求見!」太監高聲通傳。
「告訴他,朕不見他|」皇上十分不悅,居高臨下的冷睨著吳婉瑀,「連謹王爺都想來為你求情了,洪婉瑀,你竟然有本事能讓這對父子向著你……你給朕抬起頭來!」
皇上一威嚇,吳婉瑀只好打著冷顫抬起臉來。
皇上瞇著眼仔細看她,雖然只見過她一次,但印象中,是個心高氣傲的美人,然而此時他看到的,卻是一張有著溫馴,畏懼眼神的臉,跟過去的她完全不同。
琛兒就是迷戀她這個模樣嗎?
「朕問你,你失了記憶後,是學了什麼妖法,讓朕的佷兒一直拒絕賜婚,非娶你這個下堂妻不可,現在還陪你一塊跪在地上!」
「哈哈……」
忽地,跪坐在吳婉瑀右側的蘇冠文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
皇上見他在大殿上還如此不敬,大怒道:「這人怎麼還在這裡,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仗!」
蘇冠文笑得更大聲了,甚至指著吳婉瑀說:「皇上,這女人確實會妖法啊,在她宣稱失去記憶後,竟會說口流利的東瀛文,可是臣知道,她的娘家並沒有讓她學過東瀛文,臣還知道,昨天田中大使因心絞痛斷氣,不是御醫救他的,而是這個女人!臣親眼所見,這個女人朝田中大使的胸口壓了幾下,又口對口渡氣給田中大使後,人就活了!恕臣大膽直言,臣懷疑她不是洪婉瑀,不是臣的表妹,她是不知從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昨天田中大使斷氣得突然,他還以為能將衛廷琛拖下水,豈知,他竟親眼見到洪婉瑀對田中大使渡氣,按胸口後,田中大使就復活了,他感到不可思談,毛骨悚然,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事,他深信這定有什麼怪異之處。
的確,他將被流放邊疆,說了這事對他也沒有好處,但他突然心生想與她同歸於盡的念頭。
他對付不了衛廷琛,對付這個女人也能讓衛廷琛痛苦!
吳婉瑀臉色白,瞪著在她右側的蘇冠文,他都被判流放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竟對皇上說她是孤魂野鬼,要是皇上信了怎麼辦?
衛廷琛心一凜,吳婉瑀救活田中大使的事,他早對在場的人囑咐不准張揚,卻防不了最大的禍害,蘇冠文當時也看到了。
「皇上,這妖女不知還會怎麼作祟,定要找道士來收了她才行!」蘇冠文又故意舔亂。
皇上並不相信蘇冠文所言,這世上哪有渡氣就能救活人的事,但他想釐清這是怎麼一回事,「琛兒,你說。」
衛廷琛沒有否認蘇冠文的指控,隱瞞也沒有用,皇上若想知道實情,方法多得是,「婉瑀她不是妖女,但她救活田中大使是事實,要是田中大使死了,後裡就不堪設想了。」
皇上聽這話知道衛廷琛是默認了,便對著吳婉瑀厲聲道:「說,為什麼你會東瀛文?還會用渡氣救人?把你真正的身份說出來!」
「民女、民女……」吳婉瑀結巴到說不出話,汗水滴落在手背上,若說出來,她肯定還是會被當作妖女殺掉。
「皇上,婉瑀不是妖女,她是個善良的人,才會救了田中大使,請看在她立了功,是田中大使的救命恩人的分上,饒恕她吧。」衛廷琛為她挺身說話。
吳婉瑀不禁熱淚盈眶,從昨天看到她救活田中大使後,他對她仍是一句質問都沒有,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完全護著她。
他真的沒有懷疑她過?不,或許在知道她會東瀛文時,他就心知肚明了,而他從不問她,是因為他愛她,所以他不在乎她是誰,她是從哪裡來的。
有一天,她會對他說的,毫不保留的將她在另一個世界的告訴他,如果他們可以一起平安回家的話……
「你閉嘴!」
皇上坐在龍椅上發出雷怒聲,衛廷琛和吳婉瑀臉色都繃著,興風作浪完的蘇冠文正低著頭竊笑。
「皇上,田中大使來見!」宮門外的太監揚聲亶報。
皇上還沒說要召見,田中大使竟不顧皇宮禮數的踏進宮殿,身邊還帶著一名譯官。
田中大使先朝皇上行禮,再握住吳婉瑀的手,朝她說出一串答謝的話,並要譯官翻語給皇上聽。
田中大使的一番話,教吳婉瑀聽得眼眶濕紅。
譯官隨即翻譯,「皇上,田中大使說,洪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洪姑娘他早就死了,希望皇上能看在他的分上,饒恕洪姑娘犯下的欺君之罪……他也聽說洪姑娘曾有差點死去的經驗,在他的家鄉,有人曾因為瀕死有了特殊能力,他相信洪姑娘能用渡氣救他,是上蒼賜給她的神力,讓她來救助世人的,他相信洪姑娘是神明的化身!還請皇上網開一面!」
她是神明啊……吳婉瑀雙淚眼對上了衛廷琛,衛廷琛朝她欣慰微笑,神明也好,什麼都好,田中大使在這時候來,真是幫了他們大忙。
「田中大使還說,他第一次遇上會說東瀛話的姑娘,他很欣賞洪姑娘,希望下次再踏人靳陽這國土時,能再由洪姑娘當他的譯官。」
譯官代田中大使說了很多洪婉瑀的好話,皇上動搖了。
田中大使都這麼為她發聲了,他能不顧大使的顏面嗎?何況洪婉瑀擔任譯官並救了田中大使是事實,足以讓她將功抵過。
他又何曾見過佷兒為一個女人下跪,拚了命求情……如果洪婉瑀是個心懷禍害的妖女,那麼佷兒萬不會冒著觸怒他的風險想保護她……
衛廷琛見皇上臉深思,便知有機會了,再磕頭求情,「皇上向來有寬恕仁愛之心,請看在婉瑀救了田中大使的分上,寬恕她。」
蘇冠文著急了,自從那個東瀛大使出現,局面都變了,不,他不讓他們兩人稱心如意!「皇上,她是妖女,皇上千萬不要著了她的道!」
皇上利眼望向蘇冠文,把他歹壞的心眼看在眼裡,他真的能信這個人嗎?
被皇上一瞪,蘇冠文嚇得低下頭,一個字都不敢再提。
衛廷琛、吳婉瑀和田中大使都屏息等待皇上的決定……
最後,皇上讓吳婉瑀將功贖罪,並命令她得有始有終的做完譯官的工作。
田中大使在知道她是女兒身後,對她可熱情了,硬是多留了兩天,見她對東瀛很嚮往,還熱情地間她要不要隨他去東瀛,衛廷琛聽得臉色極差,真怕她跑了,待田中大使踏上船後,他才重重鬆了口氣。
送走田中大使後,他們兩人隨即返回王府,預定在午時抵達,只是他們人還沒到,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可都在等著他們,汪總管不時拉長脖子在門邊盼著。
「爹娘要回來了嗎?」衛子晉等不及了,在門邊陪汪總管一塊等,大吉也湊熱鬧的坐在小主子身邊,頗有模樣的等候。
「欸,世孫,天氣熱,你在裡頭等好了。」
「不要,我要等爹娘!」衛子晉流露希冀,後頭的下人怕小主子熱,便一人替他撐傘,一人拿著扁子為他扇起風來。
「小姐……」繡兒站在衛子晉身邊等候,思思唸唸著多日不見的吳婉瑀。
終於,馬車到了,衛廷琛先下車,扶著吳婉瑀下來,衛子晉隨即衝了過去,兩人含笑抱住兒子,吳婉瑀也對著守候的僕人們微笑示好。
衛子晉一手拉著他爹、手拉著他娘踏入王府,好不開心,兩旁下人見狀,也都圍了過來,一句句慰問吳婉瑀是否安好,讓吳婉瑀好窩心。
大廳裡,謹王爺淡定如昔,謹王妃早早耐不住性子探望門外,看到他們回來,連忙端正坐好。
在踏入大廳時,地上有個小炭盆,吳婉瑀知道那是用來過火去霍氣的,和衛廷琛起踏過去,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對著上首的王爺、王妃道:「我們回來了。」
謹王妃哪有辦法再沉穩的坐著,向前緊緊握了兒子的手,再握住吳婉瑀,「平安回來就好,快吃碗豬腳麵線去去霉氣。」
蓉兒早端來在一旁等候了,偷笑道:「這可是王妃剛剛在廚房裡煮的呢,王妃很久沒露身手了。」
「哎呀,你這丫頭,幹嘛說出來。」謹王妃害臊了。
「王妃……」吳婉瑀眼眶泛紅,心裡十分感動。
謹王爺也從位子上站起,站在謹王妃身側,朝她點頭道:「平安無事就好。」
「王爺……」她知道,王爺還特別進宮要幫她說情,她對他很感激。
其實她感激所有人,她神乎其技讓田中大使起死回生、擁有神明眷顧的事,早從皇宮傳出,一定也傳進了王府,卻沒有人問她這件事,也沒有人覺得她奇怪,只是關心她好不好,這讓她好高興。
姜齊來慢了一步,見衛廷琛和吳婉瑀早吃完麵線踏出大廳,他欄住他們,先是慰問,然後忍不住問了吳婉瑀。
「婉瑀,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讓那個東瀛使臣復話的嗎?」
吳婉瑀知道姜齊會問是出於醫者父母心,並沒有影響她愉快的心情,也誠實回答,「姜大哥,那是一種叫心肺復甦術的醫術。」
聽到是醫術,姜齊眼睛一亮,「可以教我嗎?我想親眼瞧瞧,把它學起來救人!」
她覺得這是件好事,頻頻點頭道:「好啊。」
衛廷琛聽了可受驚了,他親眼所見她對別的男人按壓胸口,再口對口渡氣,這樣怎麼可以讓她教姜齊!「絕對不行!」
三個月後,衛廷琛和吳婉瑀經由皇上賜婚成親了,吳婉瑀的二嫁轟動了全國,明明幾個月前是個被謹王府逐出的棄婦,現在又回去當世子妃,這峰迴路轉的過程和發生在她身上的神跡,讓人律律樂道,更別說現在的她溫柔體貼,是夫君眼中的好妻子,公婆眼中的好媳婦,孩子眼中的慈母,完美得無可挑剔,聲勢扶搖直上,有好多人都想見她一面。
反倒是蘇冠文有害人之心,在兩個多月前被流放邊,算是惡有惡報,但吳婉瑀覺得舅舅何辜,特地去拜訪他老人家,沒想到舅舅沒有一點怨恨她,還說兒子不受教,讓兒子反省反省也好,再看她個性大變,溫和得像是變了個人,便說起她爹娘想見她的事。
原來洪婉瑀的爹娘在趕走她後,日子一久也氣消了,只是礙於顏面不敢接她回娘家,後來聽到她失了記憶重回謹王府,並與世子爺復合事,他們更不敢主動朕系,生怕會多出想藉著女兒重回朝廷的難聽話。
吳婉瑀在得到衛廷琛的同意,經由舅舅的牽線,終於和兩老見面。
她在現代已失去了雙親,能在這個時空擁有父母,她很高興,她願意為洪婉瑀好好孝順父母,而兩老一見到她,看她變得那麼懂事,萬分欣慰,還叮嚀她要常回娘家,後來在她和衛廷琛的婚歸上,他們和她舅舅一塊來了。
婚後,他們去了蜜月旅行。
這是成親前吳婉瑀對衛廷琛提出的三個要求之一,說什麼這是婚前協議,而第一個要求就是--她希望能去度蜜月。
衛廷琛沒聽過「蜜月」這個詞,經由她解釋,他才知道這是夫妻兩人在成親隔天的出遊,倒不反對,便向皇上告了長假,打算帶她出門玩個十天半個月。
然而,沒想到的是,兩個人的蜜月,最後因為衛子晉吵著跟,變成一家人全去,王爺、王妃、姜齊,還有一干僕人加護衛,浩浩蕩蕩二十多人一塊去了,連大吉都跟去了,只有汪總管悲情的留守在王府。
衛廷琛最恨姜齊一塊來,這傢伙賴在王府好一段日子了,遲遲不走,最近還做了假人,要他妻子教那個叫心肺復甦術的醫術,讓他看了礙眼,就連這次旅行,也得忍受看到這傢伙。
想到這,衛廷琛廣將吳婉瑀拉到一塊岩石後,不讓姜齊打擾,他們來到的是一個風景勝地,有溪水綠地,衛子晉他們在溪邊烤肉玩水,充滿笑聲。
「我要說出我另外兩個要求。」吳婉瑀對著與她並肩而坐的丈夫說。
「你說。」只要他辦得到,他一定會為她做到。
「我知道爹娘很希望再抱孫子,但我想晚幾年再生。」她終於說出口了,有些擔心的看他的反應。
「為什麼?」衛廷琛確實很錯愕,他以為她喜歡孩子,應該會很想快點懷上孩子的。
吳婉瑀斂下眸,說出她的疑慮,「我以前對晉兒不好,晉兒是好不容易才等到我的母愛,我怕太早有孕,到時候我分心照顧他的弟弟妹妹,會讓他認為我不愛他了,所以我想等他大點再懷孕。」
聽到她為兒子設想那麼多,他欣慰笑道:「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爹娘若有意見,我會幫你說話的,那你第二個要求呢?」
得到丈夫的支持,她鬆了口氣,再說下去,「你說明年要讓晉兒讀書是吧。」
「明年他六歲,是該請先生了,也要請人教他規矩禮儀才行,讓他收收玩性,不能那麼愛玩。」衛廷琛說得理所當然,他也是這麼走過來的,而且他五歲就請先生了,他已經很寬容兒子了。
吳婉瑀幽幽睇著他說:「照你這個方法教孩子,晉兒長大後會變成你這個樣子的。」
「我什麼樣子?」他怎麼覺得她在罵他?
「冷冷冰冰,不愛說話,也不愛笑,總用眼睛瞪人,而且沒有點幽默感。」
她果然是在罵他,「幽默感是什麼?」他不甚愉快的址址唇。
「不會說笑。」也不管他怒眉一挑,她繼續說道:「我希望晉兒不只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我還希望能將他教養成一個有愛心、有同理心,對任何人都溫柔體貼的人,這是我的最後個要求。」
說完,她才開始感到緊張,畢竟在這個以夫為天的社會,女人是不能插手孩子的教肓問題,他會答應嗎?
衛廷琛聽著她說,她口中那樣的人,跟他真是天差地別。
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有那麼不好嗎?」
吳婉瑀掩嘴一笑,回看他時,眼神多了羞怯,「你就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吧,我喜歡你這個樣子。」他沒有直接拒絕她,算是有商量的餘地吧。
「娘!快來吃烤肉!」
聽到兒子在叫她了,吳婉瑀站起身,拍拍裙子道:「去吃烤肉吧!」
或許是方纔的告白教她害羞了,她沒等他,很怏就跑了,衛廷琛淡淡一笑,慢慢走在她後頭。
讓晉兒成為像她一樣溫柔體貼的人也不錯,他心裡響起這句話。
走到一半,他看到有個僧人從對面走來,穿著破舊的道服,看起來是個在山上修行的苦行僧,他的妻子一看到對方,立即送上乾糧。
僧人對她的舉動似是很訝異,在她回到家人身邊後,竟味深長的盯著她的背影看,衛廷琛以為妻子做了不敬的事,連忙向前道歉。
僧人盯著他,冒出句話,「你的妻子不是這個現世的人。」
衛廷琛一臉震愕,像是在問他怎麼會知道。
「她是從很玩的地方來的,但是她的根在這裡,她會待在這裡一輩子。」憎人用超出凡塵、看透一切的了然眼神對著他說,然後舉起手上的乾糧,又豪邁笑道:「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呀!」他邊笑邊大步往前走。
衛廷琛回頭看看那個僧人,再轉過身望向圍聚在一塊烤肉的妻子和家人,當他朝他們的方向踏去時,他感到神情氣爽,步伐輕鬆。
他早就知道妻子是從哪裡來的,在新婚之夜時,她就對他開誠佈公了,但直到這刻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下意識擔心她會消失。
太好了,照僧人所言,她會永遠待在他身邊。
七年後。
一個五旬婦人從水井提水上來,正要提去前頭的花圃澆花,一道白色身影無預警地接近她,幫她提起另一邊,和她一塊走到花圃前。
水桶放下後,婦人一臉受寵若驚,「哎呀,怎麼好讓世孫幫忙呢,這是老奴的工作。」事實上水並離花園並不遠,她可以自己提。
「我娘教我的,她說,遇到姑娘家有難時要主動幫忙,才是個紳士。」衛子晉有條有理的道,十二歲的他身子抽高了,圓要可愛的臉變尖,五官更為俊俏,說話也變得沉穩,有乃父之風。
「老奴又不是姑娘。」可她還是聽得臉紅了,開心得很,「不過,紳士又是什麼?」
「紳士就是好男人,我想成為好男人。」娘要他學習溫柔跟體恤人,還要熱心助人,尤其是對姑娘家要特別好,娘說,現在他慢慢學習,等他長大後就會變成好男人了。
聽到世孫說要當個好男人,婦人不禁想世子妃教得真好吶,「世孫,你真有心,再過幾年,一定有許多小姑娘會喜歡上你的!」
他一楞,「可是,我只要妹妹喜歡我就好了。」
這世上,還有哪個姑娘比他妹妹可愛?
「呵呵,世孫真可愛。」這話把婦人逗笑了,「世孫功課做完,要去看小姐了吧。」
「是的,我先告辭了。」他有禮的朝婦人道別,然後往他爹娘的房間走去,他真想用跑的,但不行,他爹會生氣。
爹對他的禮儀管教很嚴格,讀書也是,每天都要他背詩,並要求他每天要習完多少字才能歇息,娘不一樣,娘要他隨興一點,總會對他說唸書有努力過就好了,在爹要求他時辰還沒到前不能離開書房時,娘會為他送上涼茶甜點,會拉著他到外頭跳種叫伸展操的舞蹈,還要他不要聽他爹的,說會變成書呆子。
可是,儘管爹對他很嚴格,他還是喜歡爹、崇拜爹,他長大後想像爹一樣的優秀,不過他也喜歡娘,想要成為娘心目中的好男人,這兩個目標,他都要達到。
當他走到爹娘的房間前,他好迫不及待看到妹妹。
他剛滿兩歲的妹妹好可愛,會跟他撒嬌,會流著口水喊他哥哥,只要被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他的心就融化了。
他向前推開門,正巧看到妹妹坐在地毯上,想將玩具往嘴巴吞,爹不讓她吃,搶走玩具,她不高興的想搶回。
娘看到他了,朝他微笑。
娘好溫柔。
他一直以為娘都是這麼溫柔的,後來他不經意聽到下人搢起,其實娘以前是個壞女人,對他很不好,對爹、爺爺、奶奶和很多人都不好,後來因為掉進河裡,失去記憶才變成現在這樣,但無論他怎麼回想,都想不起那個對他很壞的娘,在他記憶裡,只有這個溫柔的娘。
「晉兒,快過來!」
娘在叫他了!
他綻開笑容,踏入房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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