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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虹 -【眷戀女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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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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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虹 -【眷戀女婢】《全文完》
雨虹 -
眷戀女婢
她究竟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麼?
他可是當今皇上最寵信的皇子,
而她……只不過是名身份卑微的女婢,
憑什麼能夠得到他的眷戀?!
可他的專橫卻一再地教她難以割捨……
她真的要得起他給的幸福嗎……?
該死的!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為何會發狂似的戀上了她?!
而就在他誓言要窮盡一生守護她的同時——
她卻要求他另娶別人為妻?
一再挑釁他的忍耐極限,
難道她不知他要定的人是絕對逃不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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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2:55
傷腦筋哪!
雨虹
又到了要寫序的時間了,眼看一頭雜草都快被我拔光了,可螢幕上還是空白一片……怎麼辦?怎麼辦?該寫些什麼好呢?
手指頭已經被我又咬又啃的,只差沒流血破皮了,但我還是擠不出半點「矮弟兒」來,怎麼辦?
「呵,昨天是誰在電話裡頭說大話的?『寫序,沒問題,明天我馬上傳真給妳!』」我家的大帥哥終於看不過去地給我「堵臭」。
雨點兒馬上不甘示弱地回以一記白眼,「你行,要不然你來幫我寫!」哈,哈,終於有了借口找替死鬼。
大帥哥回以一記賊賊的笑容,「好啊!妳起來,我來寫。」多爽快、多阿莎力啊!
但雨點兒怎麼突然感到四周陰風惻惻,這天氣明明很好啊,既沒颳風又沒下雨的。
於是,我用我那萬能的嗅覺到處嗅啊嗅地,終於在大帥哥身上嗅出臭豆腐的異味來……
「那是什麼?」嘿嘿,雨點兒的口水就快流出來了。
大帥哥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往我的電腦螢幕撇撇頭。「沒有做完功課的小孩不、可、以、吃。」
雨點兒吸了吸口水,就快被那滿室的「芳香」給熏昏了,一雙美眸眼巴巴地往帥哥探望,最後乾脆動用起那最無辜、最惹人心動的秋波攻勢。
「拜託啦,給我吃啦,等我吃飽了以後,靈感自然就來了……」真是說謊不用打草稿,說得溜極了!
大帥哥哼了一聲,完全不理會本美女的柔情攻勢。
於是……於是……要知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本美女的兩片腮幫子馬上像河豚一樣鼓了起來,兩手扠在腰間,準備扮起凶婆娘了。
「你……你……唔……唔……喔,好香哦!」突然被塞進了一大口的臭豆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哪一家的?好像不是街角那家,街角那家炸得太乾了……」雨點兒一邊塞著滿嘴的臭豆腐,一邊還不忘批評著,完全將大帥哥之前所犯的過錯給忘得一乾二淨。
「這我回來時剛好路過,看見很多人在排隊,生意很好,心裡想可能還不錯吃,就幫妳買了兩份回來。」帥哥坐在一旁看著我狼吞虎嚥,一副幸福的模樣。
哦,好感動呵!人家對我這麼有情有義……
「那……你也吃一口嘛!」連忙夾了一口泡菜塞進帥哥的嘴裡。
大帥哥嚼了兩下,皺了皺眉。「這家的泡菜做得不好,不夠酸,不夠辣。」嘴還真刁啊!
雨點兒馬上夾了一口嘗了嘗,「口味是淡了一點,不過還好啦!」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嫌,要知道現在景氣不好,吃點心算是奢侈的了,還東挑西挑的。重點是,只要是人家買給我吃的,我都會說好吃。
「不、不,還是妳做的比較好吃。」大帥哥放下筷子繼續當觀眾。
「那當然了,他們怎麼跟我比,我要是哪天不高興,在路口隨便給它擺上一攤,看他們的生意不被我搶光才怪!」遇上有人奉承,尾椎馬上翹起來。
「啊,對了,妳不是寫不出序來嗎?妳乾脆就寫泡菜的製作過程好了。」帥哥靈感大發地提議。
「啊?!那哪有人要看呀!」雨點兒皺起柳眉,不表贊同地。
「怎麼會沒有?妳不是一天到晚喊景氣不好嗎?現在高麗菜那麼便宜,做一次可以吃好多天,省錢又省時,說不定妳還可以幫人家創業哩,那也算是功德一件啊,有什麼不好?」
雨點兒盯著帥哥看了半晌,「是嗎?可是泡菜和愛情小說……好像八竿子也打不在一塊喔?」
「不會啊!不是有人形容青芒果是愛情果,因為它又酸又甜,那泡菜就是愛情佳餚,它不但有酸有甜,最重要的它也很辣,那不正符合妳們愛情小說的定義?」這樣也能給他掰過去,呃,帥哥你還真不是蓋的喲!
「真、的、可、以、嗎?」
「好啦,好啦,吃完了就去寫,聽我的準沒錯!」
好吧,反正我也不曉得要寫什麼?讀者們若有興趣就姑且看看吧!
雨點兒美食篇——泡菜的製作方法:
1•將買來的高麗菜切成四半,撥開洗淨,不用曬乾,直接用水桶裝起來。(另備紅蘿蔔及白蘿蔔,可依各人喜愛添加色感。)
2•燒一大鍋的開水,加入大把鹽巴,要加到嘗起來會鹹死人為止。
3•等水燒開了以後,將滾燙的熱水淋入裝有高麗菜的桶子,一看到高麗菜變顏色後,馬上撈起備用。(動作要快,愈快口感愈脆。)
4•再將撈起的高麗菜裝入罐裝的器皿中,邊裝邊加紅辣椒及糖。(辣椒的份量也依各人喜愛添加,而糖我通常是以一顆一斤算。)全部裝好了後,再加入人工研醋,以淹過高麗菜為準。(高麗菜可擠壓哦。)
5•大功告成,封瓶。大概隔天就可以吃了,先冰過會比較好吃。
6•最後、最後,當你在享用時,若覺得不夠甜,請再加些糖;若覺得不夠酸,請再加些醋;若覺得不夠辣,請再加辣椒……反正缺什麼再加什麼就對了。
OK?就是這樣,很簡單吧!
這道菜真的很筒單,可以冰很久也不會壞,三不五時朋友突然造訪,還可以拿出來獻-下,很不錯喲!
心動了嗎?趕快買回來試一試吧!
咱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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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3:07
楔子
「酒中有毒!」
龍顓馬上一掌擊向胸前,一口污血自他口中吐出。
「大哥!」青宇驚慌地扶住龍顓。「該死的,這一定是龍禔幹的,我去殺了他!」
龍顓一把扯住青宇的袖子,「鎮定點,這點小毒不礙事。」他稍一運氣,但立即氣虛地又吐了一口污血。
「大哥!」
龍顓氣虛地冷笑,「別急,我這條命還沒這麼容易取走……」
龍顓突然止住了話,眼角瞥向林間,青宇也同時發現異狀,數隻啼聲淒厲的鳥兒振翅衝上林端,分明是受到了驚嚇。
「有埋伏。」青宇喊道。
龍顓幽暗沉鬱的眸子含著一抹冷光,其中還有幾分難尋的淒然。「『他』真的非將我除之而後快?」
青宇明白龍顓心底深處的感傷,手足相殘一向是人間慘事,但在宮中卻屢見不鮮。
生於宮中是龍顓的無奈,屢建奇功更是龍顓心中的隱憂。
他無意與皇兄爭奪皇位,更不想爭寵於前,但蠻族來犯,他又不得不領命出兵捍衛疆土。
「小心!」青宇急喊。瞬間數千枝亂箭由林中齊放,羽箭穿過木板飛掠而過,青宇立即撲身護住龍顓。
接著數名黑衣高手凌空而降,手執利刃殺氣騰騰,頓時整座林間立即陷入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雖然龍顓驍勇善戰,但因身受毒傷終究不敵,二人均受重傷,受困於敵陣之中難以脫身。
在緊要時刻,龍顓緊貼住青宇的背後。「青宇,我來引開他們,你想辦法先走,保住性命要緊。」
「不,不行,大哥……」青宇立刻拒絕。
龍顓踢起一把劍射向馬腿,馬兒受到驚嚇而嘶聲狂叫,立刻胡亂奔竄。
「快,就是現在,快走!」龍顓急呼,並繼續與蜂擁而上的黑衣人纏鬥。
「不,要走也得是大哥先走,我來墊後。」青宇仍執拗地拒絕。
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際,馬車直衝斷崖而去……
「快,快跳,要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他要的是我的屍體,你無須陪我喪命。」
龍顓身受毒傷與劍傷,心想這回是真的躲不過了,不過若能因此而避免一場內亂,他就是死也是值得了。
「鬼話!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死,就你不行。」青宇著急的冷汗直冒,他瞭解龍顓想捨命平息風暴,但他萬萬不能讓他這麼做,龍顓可以兄弟情深,但他可不行讓他白白犧牲。
龍禔根本不配做皇帝!
要真讓他做了皇帝,那才是百姓之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青宇拚足了命一拳打向龍顓胸前,龍顓沒想到青宇會出此招,因而整個人翻落車外,滾落另一處低坡草叢內,而青宇則隨著馬車墜入萬丈深崖……
※※※※
京城外的一處隱密樹林內,一名黑衣人正向另一名滿臉嚴冷的男子回報。
「辦妥了嗎?」
「是的,屬下親眼看見湘王身負重傷,隨著馬車墜入懸崖,懸崖高約萬丈,湘王此次必死無疑。」
男子冷笑一聲。「是嗎?見著屍體了嗎?」
「這……崖高萬丈……」黑衣人面有難色。
男子一甩掌,黑衣人立即啐了一口血水。
「不經事的東西,見不著屍體竟敢回報!」男人怒喝道。
「是,屬下即刻去找。」黑衣人負傷匆匆離去。
男人視線落在遠方的林間。「龍顓,你真的死了嗎?不,一日見不到你的屍首,我便一日不能安心。」說罷,邁步離開林間。
他正是當今大皇子龍禔,受封齊王。
自古以來,宮廷內爭權奪位的內訌不勝枚舉,皇太子間為了爭奪帝位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龍禔乃為大皇子,按理應當由他繼承帝位,但二皇子龍顓卻屢建功跡,功名日盛,並漸得父皇的寵信。
他害怕龍顓將取代他坐上帝王的寶坐,於是,為保全他的帝位,即三番兩次加害龍顓,但龍顓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欲加害他也絕非易事。
龍禔見屢次欲加害不成,此次便利用龍顓出兵之際,在城外安置殺手於林間,還在龍顓的酒中下藥,原以為此次必能成功,但果真能要了龍顓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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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3:21
第一章
五更鼓初響,蝶兒翻了個身將薄被拉了下,接著就將小小的頭顱往棉被裡頭縮去。
「蝶兒,該起床啦,若再躲著待會是要挨胡總管的罵。」低沉的警告聲自棉被頂上傳來,蝶兒聽出了那是好友珠兒的聲音。
棉被裡頭傳來一聲呻吟,鼓鼓的棉被裡動了動,仍不見裡頭的人探出頭來。
「蝶兒,妳聽見了嗎?該起床了,咱們還得上炊、挑水哩,若趕不及讓少爺、小姐洗臉,可是要挨鞭子的。」珠兒提出更嚴重的警告。
半晌後。
「好冷呵!」一聲類似哀怨的嬌柔嗓音傳了出來,鼓起的棉被終於沉了下去,一個單薄的身子自棉被下滾了出來。
「怎麼才剛沾了枕,天就亮了?」蝶兒半睜著眼,含含糊糊地抱怨著,半睡醒的一張精緻小臉光彩奪目得讓珠兒看呆了神。
雖說珠兒與蝶兒同鋪也有三年了,按理是早該對這張絕麗容顏免了疫才是,但天才知曉那是怎生的一張芙蓉面,總讓珠兒每每不能自己。
蝶兒習慣性地推了推珠兒的肩,對珠兒的反應倒也習以為常。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珠兒,我說的話妳聽見沒,昨兒夜裡好像下了一場雪。」說著,她就隨手抓了衣服,糊里糊塗地往頭上套去。
「呵……呵,是啊!今早起來窗口還裹著一層薄薄的粉雪哩!」珠兒紅了紅臉頰回著。
「喔,那莫難怪要這麼地凍人了。」蝶兒咕噥地,在穿衣的同時,一條四方巾的繡帕掉了下來。
珠兒將它拾起,瞧了瞧上頭的花案已然完成。
「昨兒又趕工了嗎?難怪早上要起不來了,再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沒幾年好光景的。」珠兒叨念著。
「呵呵……」蝶兒乾笑幾聲打發過去。
蝶兒平日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之外,另外還接了幾件繡工的活兒,別人不懂她為何要如此拚命,但珠兒卻是明白的。
珠兒歎了口氣道:「來吧,我幫妳,時間晚了哩!」說著,珠兒便七手八腳地幫著蝶兒更衣。
「真是不好意思,老是讓妳在幫我。」蝶兒慚愧地說著,但也不排斥珠兒的幫忙,她打開床頭邊的鐵盒子,將裡頭烏青色的黏膏往左臉頰上塗抹。
珠兒對著那張半毀的容顏歎了口氣,可惜啊,這樣子的一張絕麗容顏,怎麼長在一個卑微的下人身上呢?
唉!這不是活活害苦了蝶兒嗎?
蝶兒自小家境貧窮,及長就被賣到府裡來了,就因她生得沉魚落雁,進府沒多久就被相爺給盯上,原是打算收了房。
後來被夫人知曉此事後,大發雷霆的命人毀了她的容貌,而當初接下這差事的就是珠兒。
當初,珠兒面對這等絕麗姿容,怎麼也不忍心下手,倒是蝶兒機巧,臨危時竟想出了這個毀容計謀,也就是在左臉頰塗上烏青膏藥,說是焚了左頰毀了容,好讓珠兒交差了事。
當時心地善良的珠兒心想,大夥同是奴僕的賤命,何苦相互為難,於是答應了她,倒沒想到卻因此建立了她們根深蒂固的友誼。
蝶兒至此是逃過了一劫,但……
美人遭妒,醜人遭忌,過與不及都不太好。
蝶兒自從毀容後,非但相爺對她失了興趣,就連同是奴僕的下人們也沒給她好臉色看,除了分發不到好差活外,就連睡覺都成了問題。
大家都說怕半夜起來會以為撞鬼了,紛紛拒絕與她同鋪,後來,就只剩珠兒與她兩人,硬是被排擠到這間小小的柴房來安身,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們才能平安地度過了三年。
但謊言終歸是謊言,蝶兒成天害怕著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到時只怕是要害慘了珠兒。
於是,她開始偷偷地接下繡工的活兒,期望能趕緊攢足了錢,好替她與珠兒贖身,一旦遠離相王府,那麼她們就用不著天天活在謊言的恐懼下了。
「成了。咦?珠兒,別發愣啦,就快來不及了哩!」說著,蝶兒逕自下了床,匆匆地取過兩個空水桶,奔至門旁連忙又回頭吩附:「打水我去就成了,妳別跟來了。」
「可……」
珠兒話都還沒出口,只見蝶兒小小的身影已匆匆離去,她微微的笑歎一口氣,蝶兒這性子教人怎麼說好呢!
打水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在這麼寒冷的清晨。
珠兒瞧了瞧逐漸縮小的背影,搖了搖頭拉上房門,一遇上外頭的冷空氣,她也受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可真冷啊!」她抖了抖身子,隨即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
天露魚肚白,晨曦漾染天際,在一片靜僻的林間冷意更重。
蝶兒縮著單薄的身子提著兩個空桶子,一路直打著哆嗦,踩著細碎的石子路,搖搖晃晃地往井邊走去。
「這麼冷的天,要是能窩在被子裡該有多好?」蝶兒自喃著。
她望著前頭靜僻無人的林間,突然生出一股自憐的哀愁。
「瞧瞧我在說些什麼呆話,人哦,最忌不認命,合該是奴才的命,就別想著過小姐般優渥的生活,要是再不認清這點,就不知還有多少苦頭要吃了。」
就在蝶兒邊歎息邊數落自己時,一旁的草叢裡突然傳來一陣颯颯聲響,她驚覺地停下了腳步。
「誰?是誰在那裡?」她輕聲問著。
可等了半響後,並無任何回應,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
「見鬼了,根本就沒人。」她嘟囔著。
她又走了兩步,像是回應她的話似的,草叢內再次發出颯颯聲響。
林中濃霧頗重,四周又寂靜得近乎恐怖,雖說這條小徑是蝶兒每天必經之路,但由於地屬偏僻,盡頭又只通一口古井,平日除了打水的丫頭外,根本就不會有人從這兒經過。
但不知為何,蝶兒就是感到渾身不對勁,頸後的寒毛也一根根地豎立,彷彿後頭有一隻眼睛盯著她似的,讓她一顆心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她就這麼停留在原處不動,不敢向前走,亦不敢回頭。
突然冷風四起,原本就可怕的氣氛頓時又加劇了,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誰?是誰在那兒?」她又問了一次,這回幾乎是用吼的。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
但直覺地她就是知道有人在那!
「不說話嗎?再不說話,小心我要不客氣了!」她壯了壯膽子,以更為潑辣的語氣又吼一次,但心底實在是怕極了,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不管了,她已經豁出去了!
在做了幾個深呼吸後,蝶兒突然轉過身去,一道黑影於同時由她頂上掠過。
「啊……」
她閉上眼大聲驚叫,耳際突然傳來一聲「喵」的聲音,她倏地睜開眼,瞪著在碎石路上奔離的小小黑影,好半天仍回不過神來。
「啊……呵……哈……哈哈哈……」
讓她驚嚇得失了大半個魂魄的,原來不過是隻野貓罷了,蝶兒開始放聲大笑。
接著,毫無預兆的,她的腳踝處突然伸出一隻手並緊握著她。
「啊……鬼啊!」她再度驚叫,叫聲更為淒厲。
蝶兒拔腿想跑,但她腳踝的手卻死命地握著不放,嚇得她淚水直流,心想這下真是死定了,於是她開始歇斯底里地哭著求饒。
「救……救……救命啊……我還不想死啊,當奴婢雖然是苦了些,但是好……好歹我還活著啊……啊……我不想死啊!」
「閉……閉嘴!」
一聲含著怒氣的低喝聲自她腳踝處傳來,蝶兒立刻住口。
咦,會說話?
會說話就不是鬼囉?
她腦袋頓時清明了起來,接著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小心翼翼地將頭低下……
「啊……」驚叫聲又起,因為她瞧見了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掌,正濕漉漉地握在她的腳踝上。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叫中,也不知是她的力氣突然變大了,還是握著她腳踝的血掌氣力用盡了,她竟然意外地跳出了血掌的掌握,遠離它好幾尺之外。
「救我!」草叢內再一次發出短促低沉的求救聲。
她瞪著草叢外的那隻血掌,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救他?還是不救他?
蝶兒內心起了莫大的掙扎,她只是一個奴婢,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看顧好了,她憑什麼救他?
救了他,無疑是一項大麻煩,回去後她又該如何對胡總管交代?
對!俗話說得好:閒事不管,橫禍不生。
心中主意既定,蝶兒反身離去,但才舉足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忍不住地又回頭看了看。
「但是娘也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的心又掙扎了。
「什麼不好教,淨教我這一句。娘也真是的,不也有人說過: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嗎?」她自語著,並懊惱地閉上了眼,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但不知為何,只要她一閉上眼,那隻血掌就像是被烙下了印似的盤踞在她的腦海,恁她連甩了好幾遍也甩不開,百般無奈地,她只得硬著頭皮又踅了回去。
「我這回死定了啦,事後我一定會後悔死啦,沒事學人家管什麼閒事,待會回去鐵定得挨鞭子了。」她嘴裡雖然叨念著,但還是伸手掀開了草叢,在掀開草叢的一剎那,她的心臟險些兒停擺。
她連忙摀住口,因為見到滿身鮮血的男人,險些兒讓她吐了出來,而那滿身鮮血的男人,竟然還能睜著半開的眼眸瞪著她。
更可惡的是,那眼神竟然讓她所有自保的念頭,全都在一瞬間化為雲煙,消失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連喘了幾口氣。
這……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散發著鬼魅般的氣息,不是因為他全身沾染的鮮血,更不是因為他命在旦夕,而是……而是他那一雙眼,一雙深邃的黑瞳,那絕對屬於地獄,因為它們毫無隱藏地反射出噬血邪意,令人渾身發顫。
「你……你是誰?」蝶兒顫聲問。
森眼的黑瞳冷睇著她,冷汗自他的額際一顆顆地滑下,兩道濃眉緊緊糾結,他緊咬著牙似在隱忍著巨大的痛楚般,但全身的警戒卻絲毫不見放鬆。
見他不願作答,蝶兒也不好再苦苦逼問,他身上的傷太重了,若不趕緊就醫,可能待會他就得命喪黃泉了,於是她顫著手上前扶他。
「你還能走嗎?」她問話的嗓音依舊是抖動的。
他攀扶上她的手,雙眼依舊緊鎖著她,似在認清她的模樣般,突然一記蠻力將她往前一扯,讓她整個人摔跌在他胸前。
「啊!」蝶兒驚叫一聲,駭怕地想要翻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他緊緊地箝制住。
「今天的事不准告訴任何人,聽到了沒有?否則我會要了妳的命!」森冷虛弱的聲音在蝶兒耳畔警告著。
雖知他現在身受重傷,所說的話可信度極其有限,但不知為何蝶兒依然感到懼怕。
「聽……聽到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你儘管放心。」蝶兒囁嚅道。
在她好不容易許下承諾後,他才稍稍鬆開了臂力。
「現在……救我!」說出這句話後,他竟意外地昏厥了,又或許該說他根本就是忍著僅剩的一絲力氣。
蝶兒充滿懼色地瞪著在血泊當中的男人,她萬萬沒想到臨死之人還能有這樣的意志力,以及這種恐怖的威嚇力,這……這人真是好可怕!
他到底是誰?
見他一身華服價值不菲,語氣又難掩王者氣勢,只怕此人來頭不小,看來她是招惹到不得了的人物了,那……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在蝶兒惶恐之時,男人的氣息愈見薄弱,她一見情勢不對,立即當機立斷地找來一大片芭蕉葉和草繩。她將草繩一圈又一圈地往他身上纏繞,然後再使盡力氣將他抬上芭蕉葉,就這樣將他拖往經年不用的廢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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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3:38
第二章
「青宇!」
昏迷中的男人嘶聲叫喊,全身的痛楚讓他不得安眠。
他看見了直墜而下的馬車……看見了青宇那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見了龍禔穿上皇袍,眼底泛著陰狠的光芒,然後龍禔冷笑,笑聲加劇……
後來,陰森的笑聲變成了青宇的呼喊,接著青宇驚恐的眼眸隨著直墜的馬車大喊著:「大哥……」
「醒醒,快點兒醒來啊!求求你醒來!」蝶兒著急又驚惶地搖晃著仍在昏迷中的男人。
那驚懼的嘶喊,那種用盡氣力的嘶喊,教人聽了驚惶又駭怕,但最令蝶兒駭怕的並不是他的嘶喊,而是他已經高燒昏睡三天了,蝶兒真怕他就此再也無法甦醒。
拔尖的女人嗓音,喚醒了龍顓某一部分的意識。
在迷迷糊糊中,他認出了這個耳熟的嗓音,他飄渺的意識在清醒與昏迷中交錯,錯綜複雜的影像讓他分不清實際與幻覺。
香甜的嗓音搭配著一張極醜的臉孔,他皺了皺眉,醜陋的臉孔在他眼前放大,他忍不住地閉上了眼。
但一張開眼後,醜臉孔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仙子般的絕麗容顏。桃花般粲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紅灩的朱唇緩緩地貼近他,令他一向波瀾不興的心湖起了急遽的震盪。
仙子般的美麗臉龐在他的上方停住了,她溫柔地探出手觸碰他的額,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仙子為何蹙起了柳眉?
他想伸手撫平它,但手才剛伸出去,仙子轉身又回頭,一張絕麗容顏又變成了一張極醜的臉……
「都燒這麼多天了,怎麼還不退?」
蝶兒又是心急又是煩躁地來回踱步,一會兒以濕毛巾擦拭他的臉,一會兒又伸出手探探他的額。
「求求你,醒醒吧!能用的藥材我全用上了,你若再不醒我就只得報官了!」蝶兒像是自喃又像是對他恐嚇般的低語著。
天啊!他要真死了,她會不會因此而被判刑啊?
乾脆報官吧!
但他說她若把事情說出去,他會要了她的命啊!
她到底該怎麼辦?
蝶兒煩惱地來回思索著,一旁火盆子上頭的藥草又沸騰了出來,蝶兒趕緊奔過去掀開藥壺,又差點燙著了手。
面對著此般的亂象,蝶兒的情緒真是壞透了。
蝶兒搧動著火盆子,心裡有一把無處可發的怒火。
她瞪了那個昏睡的男人一眼,氣惱著自己幹嘛那麼好心救他,難不成她是給鬼迷了竅,才會平白無故地救了他?
不過,救他也就算了,誰知道他竟然來個昏睡不醒,在他渾身又是傷又是高燒不退的形況下,蝶兒著實驚慌了,於是她只好胡亂到藥鋪裡,為他抓了幾帖藥方子,這又花去了她大半個月來,好不容易積存下來的銀兩。
這些銀兩可是她犧牲了無數的睡眠時間,一針一線慢慢賺來的,是要等將來為珠兒以及自己贖身用的。
這下可好了,銀子全給這傢伙用光了,她什麼都沒了,要是不幸又讓人發現了她與珠兒的謊言,她們說不定會因此被殺頭也不一定,想到這兒她就更氣了,簡直快嘔死了!
「水……」男人的嘶喊終於有了變化。
蝶兒聞聲跳起,趕緊往井邊掬了一把水,來到男人身旁。
「水來了。」
蝶兒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將勺子靠在他的唇邊,慢慢地將水灌入他的嘴裡。
冰冷的水滑入龍顓的喉頭,讓他連嗆了好幾口。
「咳、咳、咳……」
「小心點,別嗆著了。」蝶兒連忙順了順他的後背。
龍顓的兩道濃眉扭緊。
這裡是哪兒?是誰在說話?
身體好熱啊,渾身的痛像被大卸八塊般的疼。
該死,這是誰幹的!
他下意識地用力推了蝶兒一把,將蝶兒整個人推跌在地。
「啊!」蝶兒不意他會突此動作,她撫著擦破皮的手肘,一雙眼不禁要怨憤地瞪著他。
這人怎麼這麼粗暴,才一醒來就急著傷人?
在意識飄渺間,龍顓終於睜開了眼,但眼前一片茫然,仍找不著任何焦距。
蝶兒才一起身,就立即被他那一雙毫無溫度的冰瞳緊鎖著。
「妳是誰?」他依然氣虛,但語氣極為陰沉。
好醜的一張臉!這是龍顓見到蝶兒後的第一個印象。
蝶兒竭力保持鎮定,她再一次地體驗到,他那雙邪惡卻充滿魅惑力的黑眸有多大的震撼力,在他緊鎖的注視下,她幾乎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沒在他的目光下嚇得逃走。
蝶兒連吞了幾口口水後,才鼓足了勇氣迎上前。
「我名叫蝶兒,是右丞相府內的小婢,三天前於清晨提水時,發現了你昏倒於草叢中且身受重傷,你想起來了嗎?」
他突然一把拽住蝶兒的手腕,蝶兒驚呼一聲,「啊!快放手啊,好痛!」
他的視線在她臉龐搜尋了一遍,「是妳救了我?」他的口氣是質疑的。
「是……是的!」這人好凶啊!
他驟然放開她的手,她重心不穩地向前一跌,模樣極為狼狽。
他冷然睨了她一眼,「我昏睡了三天?」他又問道。
他的態度極為傲慢,根本對她這位救命恩人不屑一顧。
蝶兒再也忍不住滿腔的不滿,她的口氣也就不怎麼友善。「是啊,整整三天三夜,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表情這才稍有了緩和之色。
「有勞姑娘費心了。」他冷淡地說著客氣話。
聽他這麼一說,雖不見什麼誠意,倒也讓蝶兒氣消了不少。
「算了,醒來就好,能醒應該就無大礙了吧!」蝶兒走回火盆子處,倒來了一碗藥。
「不過藥還是得吃,剛剛我量了溫度,你的燒還沒完全退,還是趕緊吃藥要緊。」
她將那碗藥遞給龍顓,龍顓並未接手,反而一臉戒備地睨著她。
「放心吧,這藥很安全的,你能醒來,靠的可全是它。」她挨近他,見他仍全身警戒地,於是她便在他面前試了一口藥,以證實藥中無毒。
但這藥著實太過苦口,她才沾了一口,就忍不住地想吐出來,但又礙於怕他因此生疑,於是她就這麼含在口中漲紅了整張臉,然後在極端痛苦之下,硬生生地將那口苦藥給吞了進去。
他的冷眼到了此時才有了些許的轉變,明顯溫暖了不少。
吞了苦藥後,她勉為其難地笑了笑,「瞧,沒事對不對?來,讓我來餵你吧。」
龍顓雖未拒絕,但也未答話。
蝶兒坐落在他的身側,小心翼翼地吹拂著手中的那碗藥。
她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在離碗一吋的上方眨動著,紅灩的朱唇嘟起吹拂著手中的碗,完好的半邊臉頰潔白明亮,白皙中透著粉潤的微紅,那姿態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
龍顓面對著那半邊臉龐,驚艷著這個醜女原是有如此姣美的臉蛋。
「小心燙口。」
蝶兒叮嚀著靠近他,再以碗就口地慢慢餵入龍顓的口中,他未回絕地讓她一口一口地餵著,心中詫異著習慣了女人服侍的他,怎麼會覺得此刻的感覺異常奇特?
是因她剛才以身試藥?
還是因她救了他一命?
抑或是她是個醜女?
他不禁暗自失笑,看慣了宮中艷麗的姿容,他竟然會覺得這個醜女的半面容顏更勝花嬌?
當龍顓陷於沉思間,蝶兒也趁此機會端詳他。
怎麼男人也能生得這般俊美無儔?
這合該是一張教任何女人見了都要為之傾心的俊顏,但卻散發著教人懼怕的威儀,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是那般的駭人。
他究竟是誰?
有著怎樣的身份?
又為何受了重傷?
太多太多的疑問在蝶兒心底盤繞,她終於忍不住地問:「為什麼會傷成這樣?是仇家嗎?」
龍顓臉色於瞬間巨變,眼底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靜,此刻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深層的怨恨由黑瞳中迸射出來,像柄利刃凌厲地刺向她。
蝶兒被他突來的轉變給駭住了,她說了什麼嗎?她只是關心啊,看顧了他三天三夜,難道連這也不能問?
「妳將我受傷的事告訴其他人了嗎?」他的大掌箝制住她的咽喉逼問。
「沒……沒有。」蝶兒困難地回著。
聽見她的回答後,龍顓冷凝的臉色才見緩和,他鬆了手後難得語含歉意地說:「我惹了一些麻煩,現在不便對姑娘細說,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脫離他的掌握後,蝶兒連吸幾口氣。
這人太可怕了,喜怒無常得很,前一秒鐘她還以為他就要了她的命,後一秒又斯文地令人以為剛剛只不過是她的幻覺。像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應該盡快送他離開才是。
於是她急急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你不便說就別說了吧,但你府上在哪?需要我為你去通報一聲嗎?」
「不用麻煩姑娘了,待我傷勢一好便會馬上離開。」龍顓馬上回絕。
「你……你還不想離開?」
龍顓怪異地瞧著蝶兒的反應。「我留在這兒,麻煩姑娘了嗎?」
「不,不是……是,是啦!」蝶兒心虛地瞧著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急急地解釋道:「我只是一個婢女,而這幾天也為你花了不少錢……」
「銀子嗎?」他問道,話中難掩鄙夷的口吻。
「呃?」她愣愕了下,連忙點頭,心想這下他總不會厚著臉皮留下來了吧?
龍顓在身上搜尋了一下,由腰間取下一個佩玉來。「把它賣了,應該能值幾個錢。」
蝶兒又是一呆,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佩玉,嘴裡還不死心地提議著:「其實你可以找一間客棧好好養傷,用不著窩在這廢墟之中……」
「這兒適合我。」龍顓不多作解釋地打斷她的話,「我想休息了,妳回去吧!」閉上眼,表示他不願再與她對話。
呃?趕人啦!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是她好心救了他並收留他耶!
蝶兒忍著心中極度的不滿,拿著佩玉偷偷地瞪了他一眼。「這東西真能換錢嗎?」她故意問著。
「應該可以的,妳拿去試試。」龍顓隨口回應著。
蝶兒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遇上這種人能怎麼辦呢?
「好吧,我試試。」她將那塊佩玉收下準備離開。
「對了,我可跟你說,這兒是相府的一處廢墟,平常是不會有人到這兒走動的,但你千萬記得別到處亂晃,否則一旦被人給逮著了,你的小命也會跟著沒的。」她叮嚀著。
她轉身離開,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補充道:「還有,我話可得先說在前頭,到時你若真被人給逮著了,我可是會裝作不認識你哦!」
「放心吧,我不會連累姑娘的。」口氣中有幾分難掩的鄙夷。
蝶兒看了他一眼,「那就好。」她不在意地回道。
她收拾好東西,只留下了一個火盆子,最後又問著:「晚些我會再來,你有缺什麼要我幫你帶的嗎?」
「不用了!」
蝶兒聳聳肩,才走了兩步又回頭。「我忘了問你該怎麼稱呼?既然你還不想離開,總得告訴我名字吧?」
龍顓思索了下才回答:「龍二。」
「龍二。」蝶兒重複了一次。
「好吧,龍二,那麼我們晚點再見,我得回去工作了,最近天冷,火盆子我留給你,你可要當心些,這兒雜草多。」她又再次叮嚀著。
龍顓等到蝶兒離開好一會後,他才感覺到後背如火燒灼般的灼熱傳來,他抿唇承受那股抽痛的感覺。
他沒死,他又再一次地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
龍禔要是發現這個事實,大慨又要惱怒好一陣子了吧?
青宇?!
龍顓驚跳了起來,又是一陣疼。
他想起了青宇隨車墜落懸崖,他現在要不要緊?
青宇是龍顓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所結義的拜把兄弟,為人耿直、重義氣,一直長伴龍顓身側,與他一同打下不少戰役,比起親兄弟來說,他在龍顓心中更勝千萬倍。
親兄弟?龍顓薄唇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身在帝王之家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他自小便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成長,看遍了宮中人情冷暖,嘗盡了人性中的炎涼,他被迫接受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龍顓一直想逃,想掙脫,但始終無法如願以償,而這次,或許正是一個好機會……
看了眼燃燒的火盆子,以及破舊毀損不堪的房屋。
他,或許可以再生,可以選擇另一種更為平凡的生活。
※※※※
夜裡,蝶兒翻來覆去老是睡不安穩,聽著身旁珠兒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的精神反倒更清明了。
她張著大大的眼睛瞪著頭頂上的茅草,心裡頭念著的是廢墟裡那個脾氣古怪的男人。
她一直思索著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而受傷?
突地,一陣冷風自窗口吹入,珠兒下意識地捲去了薄被,薄被突被珠兒捲走,蝶兒這才感到週身的寒意,她攏了攏雙臂,更往珠兒身邊偎近。
倏地,蝶兒馬上又翻身坐起,「哎呀,糟了,如果連我這間柴房都擋不了寒風,那廢墟那兒,就更不用說了?」她立刻下床穿鞋子。
「不行,我得再送一件被子過去,他傷都還沒好呢,要是不小心又給著了涼,那我的苦日子不就又得拖得更長了!對,我得趕快過去看看。」她喃喃自語著。
蝶兒拉開衣櫥翻了半天,終於讓她找著了一件勉強還能擋風的薄被,她抱著薄被想也不想地就往廢墟而去。
※※※※
廢墟之中的龍顓果然染上了風寒,只見他一臉紅熱地躺在床上,就連呼吸都顯得相當急促。
「龍二?」蝶兒在他身邊跪下,低聲叫喚他。
但他似乎沒有聽見,仍是緊皺著眉頭。
她的手指輕輕地觸摸他的額頭,「糟了,怎麼又發起燒來了?」她趕緊到外頭取水。
不一會,蝶兒就已經坐在龍顓的身旁為他擦拭著,她早已習慣了照顧他,所以做起來也就格外地順手。
冰涼讓高燒的龍顓逐漸恢復意識,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身旁有人,一個反射動作抓住了在他額前滑動的小手。
「你醒了?」蝶兒面露喜色。
龍顓勉強睜開眼,在高燒後視線矇矓中,他看見一身素衣有如仙子般的姑娘坐在他的床前。她姣美的面頰清如出水芙蓉,潔似幽蘭吐芳,兩彎細細的柳眉微蹙,那模樣直勾人魂魄。
龍顓一雙深瞳直盯著蝶兒猛瞧,在宮中多年他看盡天下絕色,卻仍不曾見過比眼前這位仙子般更奇艷的女子,瞧她腮如桃花,口似櫻桃,秋波一轉,攝人心魂,他不禁看得呆了……
被龍顓盯得不知所措的蝶兒,這才驚覺到她忘了在臉頰上妝,就匆匆地跑了出來。
「哎呀!」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匆匆站起,反身就往門外逃去。
龍顓大手一攬又將她拉入懷中。「妳是誰?我……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妳?」他搜尋著記憶,不知為何又突然覺得眼前的絕色有點面善?
蝶兒不敢答腔,怕一開口就讓他給認了出來。
但……她該怎樣解決才好?她趴在那結實的胸膛上,唯一的阻隔是他倆身上的單身。
她掙扎著要離開他,但卻因此而加深了他箝制她的慾望,蝶兒女性柔軟的豐盈,正抵著他寬闊的胸膛摩挲著,引來他身下更為敏銳的反應。
他低下頭嗅聞著她淡淡的髮香,大手則摩蹭著她細緻的肌膚。
「妳究竟是誰?說話!」他命令著,竟伸出手探入她的單衣之內。
「唔……唔……」她猛搖著頭,驚惶地看著他扯開她的單衣,露出紅色的小肚兜,她驚慌又無助地以眼神向他求饒,這是她頭一次與男人如此地靠近,一顆心也就愈加地慌亂害怕。
龍顓突然感到胸口一涼,這才發現是懷中的美人兒流淚了,他急急地放開她,不想因而嚇壞了小美人。
誰知,蝶兒一脫離龍顓的箝制,拉起裙襬就急著往外奔去。
「姑娘,等等,姑娘!」龍顓迅速離床,但身上的傷勢及風寒讓他頭痛欲裂,他雙手按住太陽穴跌入床上,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半晌後,他再次張開眼尋找仙子的下落,但廢墟之內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任何人影。
他開始對剛才發生的事件感到懷疑,莫非是他的意識模糊,才會讓他產生了綺麗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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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3:52
第三章
蝶兒連日來心神不寧,不知怎麼地,龍二的影像老是盤旋在她面前,他生起氣的可怕眼神、他那跋扈的模樣、那日深夜凝視她的眼神……在在都深深地烙印在蝶兒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愈是想擺脫就愈憶起他,愈覺得他討厭就愈擔心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她自個都弄不清楚,只覺得一顆心整日提吊著沒個踏實。
廚房的門開了,珠兒走了進來。
她一進門劈頭就問:「蝶兒,妳可得照實說,最近妳是不是有事瞞我?」珠兒盯著正在煲粥的蝶兒。
她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蝶兒最近常常一晃眼就不見人影,任她找遍了整個相府也找不著人。
對此,胡總管已經勃然大怒,像昨兒個,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偷溜出府,為此回來又討了一次好打,但她就是怎麼也不肯招供,珠兒實在為她感到擔心。
「我怎麼會有事瞞妳呢?別想太多了。」蝶兒心虛地彎下身去撿柴。
其實她好想對珠兒說龍二的事情,但又怕為此連累了珠兒,經過三思之後,她認為這件事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她心想反正等龍二傷勢一好,她就馬上將他趕出府去,到時就什麼事也沒了,所以現在還是以不生事為妙。
「蝶兒……」
「粥好了,妳可以先送去少爺那裡。」蝶兒將一碗盛好的粥端給珠兒,以擋下她的問話。
「蝶……」
「快去吧,晚了要挨罵的。」
珠兒看了蝶兒一眼,歎了口氣。
「回頭再問妳。」臨走前,珠兒這麼說著。
蝶兒見珠兒走出廚房,她又趕緊再盛一碗放到竹籃內,並用一塊布密實地蓋著。
做這個動作時,她的雙手是顫抖的,心是忐忑不安的,兩眼不時瞄著門外,唯恐被人給瞧見了。
當奴才的最忌手腳不乾淨,這事的嚴重性蝶兒是清楚的,但一想到龍二那蒼白的臉色,她就是不忍心。
其實,她不忍心的又何止這件事。
昨兒傍晚,她拿著龍二交給她的佩玉偷偷溜出府,原想賣幾個銀子,也好再為他買幾帖補身的藥,以及補償她這幾天所在的銀兩。
但誰知道,當鋪老闆一見她的佩玉,二話不說就馬上遞給她一錠銀兩,當時可真把蝶兒給嚇傻了。
她從來就沒見過整整的一錠銀,一錠銀耶!
那可是要她做好多、好多的針線活才能攢足的,但一思及此,她又不忍心了,趕緊再把佩玉取了回來。
原因無他,因為她心想,佩玉既然能值這麼多錢,那麼它對龍二的意義一定很大,如果她就這麼把它給賣了,是不是有點不仁道?
蝶兒摸了摸口袋裡的佩玉,「待會記得要還給他。」她自語著。
想到了等會又要見他,蝶兒一張臉立即緋紅起來,那夜兩人親密的模樣又浮上腦海。
※※※※
「一錠銀?」
龍顓冷笑一聲,他的佩玉買下整座京城都還綽綽有餘,想不到奸險狡獪並不是宮廷中人的專利,就連一個小小的當鋪老闆也是如此。
「可不,所以我就趕緊把它取了回來,沒想到那老闆還跑出來追人哩!你就不知道,當時那街道可熱鬧了……」蝶兒比劃著當時緊張的情勢,說得是口沫橫飛,但一回頭發現龍顓盯著她看時,她又紅了臉。
白癡!他根本就認不出妳,妳在窮緊張些什麼?蝶兒暗罵著自個兒。
「最後,妳沒把它賣出去?」這點倒讓龍顓頗感詫異。
「當然不能賣,這麼貴重的東西一定有什麼紀念價值的,是不是?瞧,還給你。」她由口袋裡取出佩玉遞給龍顓。
這下龍顓更驚訝了。
「還給我?那妳以前所花的銀兩,又該怎麼算?」
她不是最計較錢的嗎?
還是嫌一錠銀不夠?
她拉了拉兩頰的長辮子做思考狀,紅了紅臉回道:「你確實花了我不少錢,而我也真的需要錢……那好吧,就當讓你欠著,等到你傷好了,再去賺來還我,這不就得了!」蝶兒爽快地說著。
他又一怔,她憑什麼認為他一定會還她錢呢?
這個笨女人!
「萬一我走了呢?」他挑釁道。
「走了?」她愣了一下,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她怎麼沒想到這點?但想想還是算了吧,當初救他也沒想過他會還錢。
「那就算了。」她認命地回道。
「算了?!妳是說銀子妳不要了?」他的眼瞇了起來,臉色變得陰沉,突然伸手捏握住她的手腕。
「說,妳到底有什麼目的!」
「好痛!」她驚呼。「快放手啦,你在做什麼?什麼目的不目的,誰知道你在說什麼啦?」她痛得彎下腰來,怨怪著他怎麼又說變臉就變臉了?
「為什麼不要那一錠銀?妳究竟有什麼打算?是誰派妳來的?說!」
他才不信天底下會有這麼好的人,他與她素昧平生,她為什麼待他好?
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可以要他的命了,他憑什麼去相信一個身份卑微的女人。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她大吼,氣惱著他的喜怒無常。
「你忘恩負義,我好心救了你,你還這樣待我?」她瞪著他控訴著,「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的嗎?目的?什麼目的?你的傷趕快養好,趕快離開,我就感激不盡了,放手啦,很痛耶!」
經過了幾天的相處,蝶兒對他那份陌生的恐懼不再,相對的,她的膽子也恢復了不少。
龍顓一時僵住了,她的表情那麼坦然,一點也不像在說謊,難道他真是誤會了她?
但世間仍有不求回報的人嗎?
人性不該都是自私自利的嗎?
或者,她是一個另外?
在心思迴轉間,他稍一鬆手,蝶兒立即將手腕抽了回來。
龍顓看著她揉著紅腫的手腕,一股莫名的歉意不禁油然而生。
「疼嗎?」他竟然這麼問,開口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蝶兒揉揉發疼的手腕,睨了他一眼。
「當然疼。」她嬌怒道。
見他一臉愧色,她的氣也消了泰半。「算了啦,你一定是被仇家給追怕了才會這樣,我不怪你啦,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哦。」
「我以為人都會貪財。」他突然說。
她停下了揉手的動作,抬頭說道:「所以,你才會認為我沒把佩玉給賣了,就一定有什麼目的,是不是?」
他沉默不語。
她瞭解地點點頭。
「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有誰不愛錢呢?但愛財卻不一定貪財,何況世間還有許多的事物遠比錢財更值得人珍惜。就好比說,我爹當初賣了我,得了五十兩銀子,我娘用了其中二文錢為我買了一件舊棉襖,為此娘還挨了爹的打。
「其實,棉襖是人家不要才便宜賣給她的,而且還破破舊舊的,但那是娘拚了命買給我的,所以對我來說,它就是再舊再破,也是一件珍寶,現在就算拿一錠銀來跟我買,我也不見得肯賣哩。所以說,錢有時候並不重用呀!」
龍顓目不轉晴地瞧著她,這番話讓他對她的印象徹底改觀了,他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
這姑娘有別於他所認識的其他女子,她不卑不亢、不忸怩偽善的言行引起了龍顓的好奇。
他從頭到腳再仔細瞧她一遍,她的衣著粗鄙單薄,而腳上的那雙鞋也已污損磨破,但她卻能活得如此坦蕩,為什麼?
「蝶兒,妳在府裡當的是什麼差?都做些什麼工作?」
「我是一個婢女啊!我每天做的事可多了,劈材、打水、煮飯、清潔……」她數著指頭說著每天必須完成的事情。
聽到她細數著那麼多繁重的工作,他的兩道濃眉不自覺地扭緊。「那不是很辛苦嗎?一個月能攢多少錢?」
「我是賣身丫頭,不拿錢的。」
「賣身丫頭?」他的眉心黏得更緊了,對於這個意外的答案感到吃驚與不捨。
「你不知道什麼是賣身丫頭嗎?就是入府前先讓家人取得一筆錢,然後就必須終身……」
他煩躁地打斷她的話。
「沒想過要贖身嗎?」
「咦,你怎麼知道?」她錯愕地張大了口。
突然被料中心事,蝶兒不自覺地靦腆起來,她撥弄著手指頭細聲道:「我是每天都很認真的在做女紅啊,像繡點小帕子什麼的,拿到外頭賣可以攢些銀子,等存點錢好替自己及珠兒贖身。」她臉紅地說完後,突然又警覺道:「這種事是不可以亂說的,若被主子知道就慘了。」
「那為何不將佩玉賣了,拿了錢去贖身?」他更疑惑了。
她呆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生氣了。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聽得懂,我雖然是一個卑微的奴婢,沒念過什麼書,但做人的道理我還懂些;佩玉是你的東西,就算我真把它賣了,我也不會獨吞所有的銀子,我頂多只拿你理該還我的部分,其他的我依舊會還給你。
「而且我說過了,我沒將它賣掉,是因為我認為這麼值錢的東西,一定會有某種特別的意義,但是,你若堅持要將它賣出去,我再幫你拿去賣就是了,你又何必狗眼看人低?」她愈說就愈生氣,說到後來幾乎是用嚷的了。
龍顓一僵,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竟引來她那麼大的情緒反應,看來這個丫頭骨子裡的傲氣比他想像中的還多。
他略帶深意地看著她,她腰桿筆直地站在那兒,一張小臉因不高興而揚起,渾身上下有一種不輕易妥協的倔強,那不是一般婢女該有的。
那是一種令人很激賞的感覺,無關表象,而是更深層的,讓人不自覺地跳脫身份、跳脫容貌,自然而然地去喜歡上她,她不需要美麗的容貌,僅只一件粗布衣裳,她就是那麼地吸引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與她靠近。
「抱歉,我失言了。」他突然說。
「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後別再提了就是。」她突然靦腆了起來,一張臉熱呼呼的不由得低下頭去,她低下的眼看見了他還未動筷的粥品,於是她又趕緊催促著:「快喝粥吧,說了半天的話也不見你喝粥。」
龍顓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但他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
蝶兒感覺到了龍顓的注視,由於那視線太過灼熱,就像是那個晚上……
她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緊張起來,莫非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了嗎?
「你、你在瞧些什麼?我臉上長蟲了嗎?」她羞赧地紅透了臉頰,緊張地問著。
他盯著她半邊損毀的臉龐,不禁要感歎老天爺為何開這個大玩笑?
眼前這女孩若非左頰那片燒傷的疤痕,想必該是相當動人的吧……
他突然想起那個夢境,那夢中的仙子,仙子那張美麗絕艷的嬌顏,想著、想著,他竟然探出手來觸摸她毀損的半邊面頰。
「這傷是怎麼來的?」
蝶兒被他突來的舉止給嚇了一跳,直覺地往後閃開。
「燙傷的。」她緊張地隨口帶過。
他的濃眉皺了皺,「當時很痛吧,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嗎?」他的嗓音低沉輕柔,如羽毛般滑進蝶兒的心坎底,讓她全身起了一陣微微的輕顫。
她仰起頭來凝視他,一瞬間,溫熱的暖流竄過蝶兒的心頭,就如同收到一份最珍貴的禮物般,讓她一顆心響咚咚地好不感動。
瞧他神采俊逸,劍眉星目,他的長相俊美過人,加上他的談吐風度,一看便知道他應是上等階層的人,是與她八竿子也碰不著的等級,她究竟在癡心妄想些什麼呢?
而她……她算什麼?
她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婢女啊,那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地溫柔?
這樣,是會讓她愛上他的啊!
不行啊,這不行啊!
醜丫頭,難道妳搞不清楚自己的份量嗎?
怎麼人家才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還當人家真有什麼意思哩,就急著想把心給交出去了?!
妳真是笨啊!
心思經這麼一轉,她突然自衛性地薄怒道:「我痛不痛干你什麼事?你趕快將傷養好,趕快離開就是了。我要回府裡去了,我可忙得很,沒空在這陪你。」她匆匆站起,像是逃命似地就要離開。
龍顓沒想到她會有此反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喚:「請等等!蝶兒姑娘。」
蝶兒被這麼一句「蝶兒姑娘」給定住了,她傻傻地回頭,紅著臉問道:「還有什麼事?」
「妳過來。」無意中又出現命令的口吻。
蝶兒嗔了他一眼後,半羞半怒地走了過去,「到底還有什麼事?」
龍顓出其不意地拉過蝶兒的小手,然後將剛才的佩玉放入她的手中。
「這是做什麼?!」蝶兒大驚。
「這佩玉本是我隨身攜帶之物,雖未如姑娘所言具有什麼意義,但倒也是有份感情存在,今日聽得姑娘一席話,讓在下深感慚愧,為免日後佩玉又遭在下變賣,倒不如今日送予姑娘,當是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不,這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蝶兒連忙婉拒。
「姑娘若不收,這就是瞧不起在下了。」龍顓軟硬兼施,也不明白為何執意要她收下?
蝶兒又為難又彆扭地,「好了,好了,我先為你保管就是了,你也別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的,叫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龍顓瞧著她酡紅醉人的半邊姣好臉頰,一時失了神。
「那我以後就直接喚姑娘蝶兒可好?」
「都好,都好,隨你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我要回府裡去了,沒空跟你瞎扯了。」她整個心臟都快蹦出來了,不趕緊離開是不行了。
龍顓沒再開口喚她,他看著那抹奔遠了的纖細身子,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粥品,端起一口將它喝下。
他究竟是怎麼了?
為何面對這麼一個醜丫頭時,他竟然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很想親近她,就像親近夢中的仙子般——
夢中的仙子?
他竟然將醜丫頭拿來與夢中絕色的仙子相比?
他搖頭失笑。
向來對女人從不正看一眼的,怎麼自從受過傷後,反而容易對女人動心了呢?
動心?他心一凜,又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
想起蝶兒那有點跋扈的說話方式,他不禁感到好笑起來,大概是這些天累壞了,才會產生這麼離譜的錯覺吧,睡一覺起來,自然就沒事了。
這一想,他便躺到床上去,但腦中反反覆覆的全都是蝶兒那張半毀的容顏,他又想起他問她傷是怎麼來的時,她說了句「干你什麼事」!
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是啊,干他什麼事呢?
他幾時變得愛管閒事來了?自個兒都已經惹了一身麻煩了,哪還有什麼閒工夫來管她臉上的傷?
但……那種微微的心疼又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這一摔,也將腦子給摔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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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4:06
第四章
日子又過了好些天。
是誰說——偷得浮生半日閒是一種幸福?
殊不知「閒」有時也會悶壞人的。
龍顓嘴裡嚼咬著一根草,仰躺在石塊上觀看流雲。
數數這樣的日子,他竟也過了好一段時間了,身上的傷大致是無礙了,但為何還遲遲不肯離去,其中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去探究。
「龍二,你在哪兒啊?」
甜柔的嗓音遠遠地飄來,他動作迅速地翻身而起。
「我在這。」他朝來人回道。
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由於跑得太過喘急,半邊完整的臉蛋紅撲撲的。
「原來你在這,剛才看不見你,我還以為你離開了,害我急得發慌。」蝶兒一邊拍打著胸口,一邊說著。
他沉穩地注視著她。
「如果我真離開了呢?」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害怕起她的回答。
蝶兒頓時愣住了,她抬頭看著他。
他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但她捨不得啊,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同他說話,習慣了每天到這廢墟來看他……不,她不想他離開,但她又憑什麼要求他留下?
「身……身上的傷都好了嗎?」她的視線移向他的肩,看見肩上那道已癒合的傷,不知道為什麼心頭隱隱作痛。
他真要走了嗎?
「如……如果不急的話……不急的話……」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你別走」硬是說不出口。
瞧著她整張臉都快漲紅了,龍顓突然有一種好得意的感覺,知道她也重視他,竟也能讓他感到興奮,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又怕嚇著了她。
「是不急。」他說。
她又怔愣了住,發現他唇角浮起的淺笑,知道又被他給捉弄了。
「好啊,你欺侮我!」說著,她掄起拳來作勢要打他。
而他竟由著她在他胸前輕捶了二下。
她笑著,那銀鈴般的笑聲聽起來悅耳極了,他就這麼由著她忘情地靠近他。
蝶兒將那溫熱的氣息,植入他長久以來荒涼的心底深處,直直地鑲入他的胸口在裡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巨流,令他撼動不已……
緊接著飢渴、迫切的情緒更囂張地升起,他渾身痛得急想要溶化掉現有的一切,他不確定那是什麼東西,他不想追究、不想深思……
驀地,他反握住她的手,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就已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她高聳的胸部抵著他的,兩人形成了相當親密姿態。
蝶兒雙頰燙紅,心跳如鼓。
她發現自己突然無法呼吸了,就連心跳也跟著就要停止,她從來沒有把心跳聲拿來與小鹿相比,但現在她卻明白了什麼叫做「心頭小鹿亂撞」了。
「龍二,快放開我啊!」她嬌羞地嗔著,嗓音微抖著,其中有太多強作鎮定的成分。
他鎖在纖腰上的手微微一使力,然後放開。
「這兒石塊多,小心點。」他嗓音沙啞地胡亂編派了個借口,背過身離開原來的地方。
蝶兒怔愣地環住自己的身體,想要鎖住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
應該是她的錯覺吧?
在他放手的一瞬間,她好像聽見了他的歎息?
她想太多了,他不會有其他意思的,先別說她的身份不配了,就說她現在這種長相,他能不怕她就已經是奇跡了,她麼還敢去妄想他對她會存有什麼想法……
清醒點吧!
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將來可是要糟的。
※※※※
在一個晴朗的午後,也該是忙碌後該歇息的時刻了,蝶兒收拾起已打掃完的工具,正準備回房時,在迴廊上恰巧碰上幾個迎面而來的丫頭,她習慣性地低下頭去,閃開身,準備讓出一條路讓這幾個丫頭先行通過。
別以為大伙都是奴才的命,待遇也會是一樣的。
奴才也會成群結黨,會欺善怕惡,也會有惡勢力存在,一個小小的丞相府與外頭世界是沒什麼分別的。
在相府裡,奴才的階級可多了,明著的有胡總管,暗著的就有這些個漂亮丫頭稱霸,她們憑藉著自己稍有幾分姿色,又與少爺打得火熱,就打著如意算盤作起美夢來了,自以為真會有變成鳳凰的日子,殊不知麻雀將死也依舊是麻雀啊!
幾個丫頭遠遠地瞧見蝶兒,便撇了撇嘴一副百般厭惡的模樣,其中一個丫頭還在經過蝶兒身旁時,故意撞了她一下。
蝶兒不慎往後一個顛簸,打翻了手中的用具,一只水桶就這麼飛了出去,水桶裡的水滴噴了出來,打濕了那丫頭手裡拿的字帖。
「哎呀,該死的,瞧瞧妳把少爺的字帖給弄濕了!」拿著字帖的丫頭氣焰高張地叫罵著。
接著另一個丫頭走了過去,二話不說地就甩了蝶兒一個巴掌。
「妳是瞎了,還是瘸了?好好的一條路,走著、走著竟然也會跌倒?」
蝶兒撫著紅熱的臉頰,委屈地說著:「剛剛明明是寶兒姊姊撞上我……」
啪!又是一個巴掌。
「醜丫頭,妳在胡說些什麼?做錯了事還不認帳,竟然想把罪過推到我身上?哎呀,姊姊們可得幫我評評理,妳們可都瞧見了,我是什麼時候撞著她了?」寶兒先發制人地哭了起來,幾位丫頭忙著安撫著她。
蝶兒咬著下唇,忍著一肚子的氣。「那好吧,妳們怎麼說怎麼辦就是了!」
「喲!妳們聽聽,這醜丫頭好大的口氣!」
其中一位為首的丫頭推開眾人,來到蝶兒的面前。
「哼,說起大話來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妳有什麼本事?」說著,便將字帖往她頭上擲去,「這字帖是今晚少爺要交的作業,有本事就再寫一幅來交給少爺。」
「咦?姊姊,醜丫頭寫字帖,不成了鬼畫符嗎?」
「鬼畫符?哈、哈、哈,瞧妳形容的……可真貼切啊!」
幾個丫頭丟下字帖後,就這麼嬉笑地離開,隱隱約約地蝶兒還聽見寶兒問道:「可是姊姊,字帖弄濕了,該怎麼辦才好?」
「瞧妳緊張的,咱們就全推給醜丫頭不就得了,反正到時候挨鞭子的肯定不是妳……」
蝶兒蹲下身撿起那些糊了的字帖,滿肚子的委屈讓她眼眶紅了起來。
看著一張張濕透了的紙張,她開始苦惱著今晚真的得挨鞭子了……
※※※※
「龍二,這真的行嗎?」蝶兒手裡拿著寫好的字帖認真地端詳著,但她怎麼看就是覺得龍二寫的字帖與少爺寫的不一樣。
龍顓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當然行,妳放心拿去便是。」
他起身靠近蝶兒身旁,將她手裡的字帖翻轉過來,蝶兒這才知道是她將字帖拿反了,整張臉不好意思地漲得通紅。
「識得字真好。」她盯著紙上的黑字體羨慕地自喃著。
原本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龍二與她是不同身份地位的,現在又看他能寫得一手好字,頓時她那可憐的自卑心理又冒出來了。
「想識字嗎?」
她全身顫了一下,急急轉身,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裡寫滿了期待與狂喜。
「你……你要教我識字?」
「不好嗎?」
「好、好、好,怎麼會不好呢?」她摀住嘴,真怕自己就要哭了出來。
「我能識字了哩,能識字哩!」她喃喃地念著,雙手緊握在唇前,那雙小手還微微地抖動著。
龍顓盯著狂喜的蝶兒,心竟也莫名地微微顫動著,彷彿是感染上了她那份欣喜,他想也沒想就伸出雙手握住她的小手。
「明天帶些紙及筆墨來,我們就從就簡單的三字經開始吧。」
她猛點頭,兩串淚珠因太過興奮而滾滾直落。
「這是怎麼啦?沙飛進眼裡了嗎?沒起風啊!」龍顓故意取笑她,衣袖微微彎起,輕輕地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痕。
不擦還好,這一擦,她顫得更厲害了,淚水也掉得更凶。
「你……你……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啊!」哇的一聲,她整個人撲進了龍顓的懷裡頭。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像是一時僵住,然後垂下濃密的睫毛,輕撫著懷中細柔的髮絲,另一隻手臂則緊緊地抱住了她。
微風輕拂,拂過了樹梢,拂皺了湖水,拂動了樹下那對寂寞枯荒的心……
※※※※
「龍二,你寫的字這麼漂亮,我乾脆拿去外頭換銀子,你說好不好?」蝶兒高舉龍二的字帖,想著她常在街頭上看見以賣字畫為生的書生,她覺得龍二寫的字要比他們來得漂亮多了,如果拿到外頭賣,一定可以賣到很多錢。
龍顓停下筆,抬起頭來看著蝶兒。
他知道她為了多攢點銀子,時常犧牲睡眠做繡活兒,為此他總為她不捨,但又不知該怎麼幫她。
現在她突然提起賣字畫,龍顓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這樣一來,她又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習字,更重要的是,他將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與她相處。
「辦法是好,但該如何拿出去賣?」龍顓提出問題。
「只要你答應便行,辦法由我來想。」蝶兒信心滿滿地說著,心裡開始盤算著該如何與畫商們談價錢。
「這麼漂亮的字,一定能賣很多銀子的。」蝶兒自喃著,戀慕地看著那些字帖。
「能值多少銀兩都不打緊,重要的是,妳別累壞了身子才是,若這些字畫真能換銀兩,那妳以後就別再做繡活了。」
蝶兒聞言,胸口頓時發緊,兩顆晶瑩的淚珠圓滾滾地掛在眼眶。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傻氣地問著。
「難道妳對我就不好?」他笑道。
「那是不一樣的,我是個婢女,天生下來就是要服侍人的,可是你……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但我就是再笨也看得出來,你與我是不同的,你不用對我那麼好的……」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側,忘情地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別傻了,我不喜歡聽妳說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
她聽話地不再多說,傾身依偎著他寬厚的胸膛,內心顫動著,他對她這麼好,怕是她再也鎖不住那顆愛他的心了。
※※※※
夜涼如水,清風陣陣,到了夜最深沉的時刻,所有的人都早已進入了夢鄉,四週一片黑寂,唯有廢墟中那盞燈火還亮著。
龍顓由書桌上站起,步出屋外,外頭冷風輕拂,他昂首盼了又盼,旋即又回屋內取出一件披風。
在一片靜謐的夜裡,忽然有了細碎的腳步聲,龍顓唇角微勾,知道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你怎麼又出來了,我不是說過了嗎?天冷別站在外頭,要著涼了,可怎麼才好?!」蝶兒一見龍顓就開口責備。
蝶兒白天總有做不完的活,根本就抽不出空來讀書習字,所以她總得等到夜深人靜,大伙都睡著後,才能偷偷摸摸地跑到廢墟來,不過儘管如此,蝶兒還是感到相當的高興。
龍顓對蝶兒笑了笑,將披風往她肩頭上蓋。「妳不也一路走了過來,難道妳就不冷?」
「我是個粗人,早已習慣了挨餓受凍,不像你,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出身,比不得的。」
蝶兒說得理所當然,卻沒發現龍顓的臉色微變。
「我不喜歡聽妳這樣說。」他停下了腳步道。
蝶兒訝異地回頭,隨即領悟出她又在無意中將兩人劃了界線,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並沒有說錯話啊,事實真的是如此。」
她也想欺騙自己啊,不想讓自己給幸福沖昏了頭,認不清事實,但事實就是事實……
一張炙熱的唇突然不由分說地壓了下來,強索著她的吻,剎那間,蝶兒震驚得手足無措,他的唇好燙、好熱,彷彿要將人燒灼、吞噬了般……
她無意識地嚶嚀了聲,他滑溜的舌趁機自她的唇間滑進,親密地逗弄著。
雙唇交纏的震驚彷如一波接一波的電流不斷地撼動她,不知名的激烈情愫猛烈地撞擊她的心房,原本遮擋於他胸前的雙手,竟悄悄地圈上他的頸項,她已不願再放開他。
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限制在他的懷抱中,這方寸之地成了她今後唯一的依靠。
「我要定妳了,以後再也不准妳看輕自己。」龍顓鄭重地宣佈,有著不容旁人抗拒的威嚴。
「什麼?你方才說什麼?」她整顆腦袋渾渾沌沌的,以為是她聽錯了。
他怎麼可能會要她呢?
一定是她聽錯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他的唇再次壓下。
陌生的感官衝擊讓她全身虛軟,朦朧間她只能緊緊地攀住他,承受他柔細綿長的吻。
他靈巧的舌描繪著她完美的唇線,其實此刻他的震驚並不亞於她,他不懂為何一接觸到她,那彷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激情便在瞬間引爆,狂亂炙熱的情感一發不可收拾,那種由心靈散發出的疼痛與渴望同時淹沒了兩人……
蝶兒的心被滿溢的柔情所淹沒,她心想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那就不要醒吧!她寧願永遠活在夢幻之中。
他終於離開她的唇,但一雙深邃的黑瞳仍緊盯著她,突然間,他的食指輕輕地撫上她半毀的臉龐,那輕柔的動作像是深怕傷了她似的,令她的心好暖,好熱……
這回她不再閃躲,任由他撫摸著,「很醜是不是?你後悔了嗎?我無所謂的。」她故作笑容地。
他疼惜地摟過她的頭,輕啄她的額頭。
「剛見面時,確實覺得它真醜,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來卻只覺得『特別』,妳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嗎?」他充滿磁性的嗓音溫柔地問著。
她先愣了一下後,隨即笑了開來,笑聲持續了一陣子後漸歇,然後她抬頭凝視著他再認真不過的黑瞳,突然間,她好想向他說實話。
「是假的。」
「什麼?」龍顓不明所以。
「我說這疤痕是假的。」
她用一雙水靈靈的黑眸瞅著他,看著他滿是不解和訝異的表情,就在此刻,她好希望他能瞧瞧她的真正模樣。
「你等我,我馬上回來。」說著,她快步往井邊而去。
在龍顓尚弄不清楚蝶兒話語的同時,一縷青衫的纖細身影在樹影後輕喚:「龍二,你能站過來些嗎?這個樣子我不好意思過去。」
龍顓疑惑極了,但他仍是走了過去。
「蝶兒,妳怎麼了,怎麼反倒與我生疏起來了?」
「哎呀!」
龍顓一聽蝶兒驚呼,便立即飛了過去,將她攬入懷中。
「是隻果子狸。」他看了一眼樹梢後說道。
龍顓在收回視線後,才發現蝶兒仍低頭依偎在他的懷中,他以為她只是驚魂未定,於是輕拍著她的肩哄道:「別怕,只不過是隻果子狸罷了!」
蝶兒一手覆上仍在肩上拍動的手掌,一張小臉就這麼緩緩地抬了起來,那含羞帶怯的模樣,當場就把龍顓給驚呆了……只聽得他驚呼了聲,一雙黑瞳就這麼給鎖住了,再也無法自那張精緻的臉蛋上移開。
仙子?
是夢中的仙子!
那彎彎的月眉,盈盈的水眸,那瞳仁中蕩漾的波光,看來是那麼地熟悉,龍顓一時之間竟忘情了,就連呼吸也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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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4:22
第五章
聽到龍顓那聲仙子的叫喚,蝶兒心裏真是樂壞了。
她示好地對他粲然一笑,那桃眸兒彎彎地勾人魂魄,她將他的大掌貼放在一向被她塗了烏青膏的臉頰上,嬌羞道:「什麼仙子不仙子的,你忘了我是蝶兒了嗎?」
「蝶兒?」彷佛到了此刻龍顓才回過神來,「妳真的是蝶兒?」
他輕撫著眼前的冰肌玉膚,那張小臉如鵝蛋般嬌嫩,完美無瑕如透體翠玉,哪有什麼疤痕?就連一小顆痣也無。
他仍不敢相信地問:「疤痕呢?那片火燒的疤痕怎麼不見了?」
「我不都說了,那是假的。」她笑道,將所有的事情始末道給他聽,龍顓愈聽愈是生氣,更替蝶兒感到委屈。
「明日我就去為妳贖身,這相府妳別再待了。」他一怒之下說道,全然忘了他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蝶兒一聽到他那說話的架勢,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當贖身是這麼容易的事嗎?你有銀子嗎?你又憑什麼以為夫人一定會放人?」
「我要她放她就得放,我龍顓開口要人,誰敢說不?」氣勢如洪的架勢讓蝶兒一瞬間怔愣住了。
強壓下心底的不安,蝶兒趕緊偎入龍顓懷中嬌聲道:「別再惱我的事了,在這相府裏我自有一套生存的辦法,倒是你……」她輕撫著他的胸膛,嗔聲問:「你對我……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再真不過了!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他以行動回答了她。
微粗的掌心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龐,輕觸著她眨動的眼睫,彎彎如月兒的眼,俏挺的鼻樑……一雙深邃的眸子幽幽地似要溺斃了她。
望著他如深井般的黑瞳漾著深刻的情意,那瞳仁中倒映著她的臉,突然間她明白了,她無法再逃避了。
她愛這個男人,即使明知配不起,她也無法再離開他,她已經墜入愛情的網中逃脫不了。
朱唇輕歎口氣,她緩緩地闔上眼,冰涼細緻的臉頰靠著他溫柔的大手摩蹭,唇邊逸出的歎息有著無奈與滿足。
她輕輕地吟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這是日前才學會的詞句,當時她一聽就覺得貼心,倒沒想到今兒個就這麼順口地吟了出來,一語道出她的貪心。
他一斂,手勁更加地輕柔了,長臂繞過她的纖腰,將她更摟緊了些。
微微仰起頭,一雙盈亮的水眸帶著探試的目光望著他。
是黑暗的緣故嗎?那溫柔的目光令人想要沉溺。
她的手掌抵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感覺自個兒的心跳竟與他和著同調,她貼住了它,順著掌心臉頰蔓延而來的暖意,令她似有份醺陶陶的醉意。
「龍二,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好象喝醉了酒,有些兒虛幻,有些兒不真實,像是腳踏不著地似的沒個安心。」
她仰望著他,那小臉蛋上的紅暈看來是如此撩人,接著她淺笑:「你再吻我一次好嗎?我挺喜歡那個感覺……」
倏地,溫柔的唇瓣立即覆上她的,她冰涼的唇在他唇下輕顫,濕滑的舌竄進她的唇間,她滿足的歎息……
氾濫的情潮襲來,龍顓再也壓抑不住,想要她的欲望來得如此猛烈,那如火般的燒灼瞬間擴散開來。
他的唇忘情地往下游走,滑過她細緻的鎖骨,在那兒灑落細碎的親啄,接著來到她因興奮而挺起的豐盈,隻手覆蓋上她,奪取她激烈的喘息。
熊熊的愛情烈火燒去了蝶兒的矜持與害羞,也融化了所有禮教的枷鎖,她的心靈感到從未有過的放縱與馳騁,再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去愛、去想、去感受……
他的舌像火焰般灼熱,灼燙著她的神智,她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她只想緊緊地攀附著他,感受他的親吻,接受他的愛撫。
她在心裏頭向天發誓——她絕不後悔,即使日後無緣相守,她亦無怨……
龍顓輕柔地褪去蝶兒的衫裙,她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去,任他將她一件件的衣物緩緩褪去,她纖細的身子在風中抖動著,他的脈搏急遽地跳動,熊熊的欲火已轉化為饑渴,渴求著能與他結合為一體。
他托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與她的手指交纏,「蝶兒,妳聽到了嗎?」他將握她的手擺放在胸膛,讓她感受著他胸間急遽的鼓動。「妳聽見它在說話了嗎?」
蝶兒閉上眼,承受那一波一波無法形容的心顫,心跳如雷般響徹雲霄。
「聽見了嗎?它說我要蝶兒,就不知蝶兒到底准了沒有?」
她撼動地睜開眼,那溫柔的情潮擊得她全身乏力,試問世間除了眼前這個男子,還會有誰能這樣待她?
她激動地不住點頭,淚水盈眶。
他托起她的下巴,將手延伸到她的頸後,托捧住她的後腦,烙上他的唇……
她體內奔竄著各種感覺,她只能任憑著想像向他索求更多,學著他的手觸摸他、感受他……
她發現,不只是她,就連他的手、他的身體也在顫抖,突然間,她覺得他們似乎平等了,身分不再懸殊,是愛情扯平了他們的分界。
「龍二……」蝶兒覺得渾身燥熱,胸前的豐盈在他噬人的眼神下逐漸腫脹,在她體內激起一陣陣的輕顫。
他凝視著她姣美的豐盈,審視著因緊繃而挺立的蓓蕾,他將大掌輕放在她的腰間,手指緩緩往上滑,握住她的豐盈,掌心摩挲著挺立的蓓蕾,之後俯身靠近一只嬌嫩的蓓蕾……
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呢喃,火熱的舌輕舔美麗的蓓蕾,他用牙齒輕輕拉扯,然後將它含入口中吸吮。
「啊……」蝶兒全身一顫,胸前立即泛起一片嫣紅。
他滿意地聽著她無助地呼喊,旋即離開她的胸部,刷過她雪肌般的玉膚,直滑到她腰間的小窩,他用舌尖輕輕地逗弄著那個小窩,再次聽見她的嚶嚀,最後移到她的美臀,他的吻如雨點般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雙腿上。
「龍二……」蝶兒無助地弓起身子,欲望令她眼前起了紅霧。
「別怕,放鬆身子,它將帶給妳至高無上的歡愉。」他誘哄著,以唇畫圈的方式來到她的兩股間,他的唇輕輕地刷過她的隱密,蝶兒幾乎受不住地閃躲起來。
「不……不要!」她急嚷,並連忙用手遮掩自己,羞得不敢抬眼看他。
他垂眼凝視著她。
「會痛嗎?」他低沉沙啞地嗓音問道。
「不……不會。」她抖著聲音。
「那麼閉上眼,與我一同享受它,我要與妳一同感受這人間至樂。」
她的視線在欲望交纏中與龍顓相遇,她凝視著他,然後慢慢閉上眼,放心地將自己交付眼前這個男人。
他輕輕地撥開她的雙腿,她則柔順地配合著他,他的黑瞳貪婪地凝視著她的私密,俯身埋首在她的雙腿間,他伸出舌尖輕舔她的花穴,她則受不住地吟哦出聲。
「啊……」
「對了,就是這樣,繼續感受它,將妳的快樂完全釋放出來!」他鼓舞著她,並將食指探入花徑之中,讓她陌生潮濕的花穴逐漸習慣外力的滋潤。
她星眸半閉,朱唇微啟,體內狂亂地激蕩著,她開始無意識地呻吟。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唇輕吮拉扯著她,然後是他柔軟的舌尖……
哦!老天,他究竟在做什麼?
為什麼她的身體像要炸裂開來般難受?
她的潮濕讓他感到滿足,湊近唇吸了一口蜜汁後,他不甚滿足地再探入一指,深邃的眸轉換成邪佞的眼神,緊盯著她發紅發燙的芙蓉。
「啊……我……我好難受……」
她攀住他,全身沉浸在震撼中,她的身體不自覺地配合著他,似乎想祈求一種更圓滿的境界,當他的二指沿著絲絨般的皺褶摩擦時,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出來,那種脫韁般的快感讓她達到一種無法想像的境界……
更多的強烈渴望掃過她的全身,她的手指緊緊掐住他寬厚的背,試圖與狂風巨浪般的激情衝突相抗,她覺得全身似繃緊的弓弦般就快斷裂了。
「停下來……求求你,我不行了……」
他聽到她的呼喚,明白她與他同樣地經歷激情的震顫與渴求的迫切,他溫熱的身體立即覆上她的,已然昂挺的欲望炙熱地抵住她的幽穴。
「蝶兒,說妳愛我。」他的氣息相當混亂,彷佛在強忍著什麼。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低喃著。
他一挺而入直沖她緊密的花穴。
「妳好緊……好棒!」緊密的花穴將他的昂挺整個包裹住,那溫熱濕潤的觸覺讓他全身一顫,忍不住地開口讚美。
她緊咬住唇,體內突然而來一陣撕裂的痛楚,與先前的感覺畫分為二,令她驚愕地痛呼出聲。「龍二,我好痛!」
他低下頭將她的吶喊全數含入口中,並輕拂她的髮鬢,在她耳畔輕語:「噓,別怕,第一次都會有點兒痛。」沙啞低沉的嗓音裏混合著幾許的心疼。
他忍耐地停下動作安撫她,雖然他周身已快炸裂了,但他願意為她忍耐。
她動容地瞅著他,雙眼飽含水霧。
「嗯。」她主動地獻上她的唇,然後學著他輕扯他的乳頭。「是你,我就不怕。」
含情脈脈的語句讓龍顓更加無法自持,他緊抓住她的臂更加用力地衝刺,「說妳愛我,說!」
「我愛你……啊!」
他巨大的昂挺快速地出入她緊窒的花穴,才一會兒,蝶兒即感到體內的痛楚逸去,緊接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試著抬起身子讓自己與他更加密合,卻引來他一聲沙啞的低吼。
她感覺到他的律動有了變化,節奏開始加快,他似乎想獲得釋放,而她則完全迷失了自我,一波強過一波的心神蕩漾、激烈探索,那無邊無境的歡愉與激越甜蜜,終於化為一聲喘息……
※※※※
黎明乍醒,蝶兒披了件單衣獨坐窗前,靜靜聆聽清晨來臨的前奏曲。
推開那扇小小的窗,極目遠眺,此刻天空仍蓋著一層灰濛濛的外衣,一彎弦月掛在西方尚未隱去,幾顆微明的星光仍閃閃地發亮著,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憑添幾許清新。
深吸一口入鼻沁心香甜的空氣,蝶兒的唇角隱隱漾著幸福的微笑。
她憶起了昨夜……
她的臉蛋又泛起了紅暈,幸福讓她起了無限的遐思、起了美麗的幻想,她幻想著有那麼一天,能與龍二在鄉野間做一對平凡夫妻,她磨墨、他寫字;她繡花、他賣畫……
「蝶兒?」珠兒揉揉仍惺忪的眼,再望一眼天色。
「昨晚妳又沒睡了嗎?我不是告訴過妳,攢錢也不能這麼的攢法,命總得先顧著才行……咦?妳在傻笑些什麼?」珠兒見她說了一堆也沒瞧見蝶兒有個反應,瞧她整個人發愣似地傻笑著,於是推了她一把。
蝶兒踉蹌了下,這才回過神來。
「珠兒?」她驚慌地站起。「是胡總管來了嗎?」
「別緊張,天色還早得很哩。」珠兒瞧她一副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掩著嘴笑,接著又睨了她一眼,問道:「瞧妳一個人坐在這兒發愣,是有什麼事情嗎?最近老瞧妳魂不守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蝶兒話到了嘴邊又停下。
還是別說吧,反正時候到了,珠兒自然會知道的,不必急著告訴她;況且,有些秘密是只能藏在心裏,自個兒體會的。
「也沒什麼事啦,發發呆罷了。」蝶兒起身,掩飾不安與尷尬。
珠兒在她周圍繞了一圈,仔細地端詳著她。「妳沒瞞我什麼事吧?最近我老覺得妳更漂亮了哩,就連臉上那塊假疤都快遮掩不去妳的光采。」
她臉一紅。「胡謅。」
珠兒一雙不算太大的眼圓睜著,並以一根食指指著蝶兒直嚷:「還說沒有,瞧瞧,妳連說話都變了樣哩,怎麼……怎麼聽來文謅謅的,叫人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妳以前才不是這樣說話的哩,要妳以前就會說……說……」
「胡說八道!」蝶兒笑道。
「對,對,就是胡說八道!」珠兒連聲稱對,然後才發現蝶兒唇角漾開的笑意,接著兩人就一同笑了開來。
一會後,笑聲停住了,蝶兒倚在珠兒的身上問:「珠兒,妳想過沒有,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真的贖身了,到時候妳想做些什麼?」
珠兒嗤嗤地笑了二聲。「別傻了,蝶兒。就憑妳那一點兒錢,等到妳攢足了,咱們也都老了,還能做啥?」
蝶兒坐直了身子,認真不過地。「我是說,如果呢?」
珠兒一見她認真的模樣,先是笑了一聲,然後毫不考慮地說:「找人嫁了。」
「嫁人?」
「是啊,難道妳不是這麼想的嗎?找個人嫁了,最好還能養一雙兒女,日子穩穩當當的,再也不用任人使喚。」珠兒理所當然地說。
嫁人?!一雙兒女?
該像誰好呢?
女兒像她,兒子像他。
蝶兒癡癡地傻笑著,一幅天倫之樂的美景圖,頓時展現在她眼前。
嫁人啊……
是啊,她也是這麼想的。
但世事豈能如人所願?
※※※※
幾日後。
蝶兒依照慣例地煲了一鍋粥,私下為龍二留了一碗,誰知正當她提著竹籃準備前往廢墟時,剛巧撞見了胡總管。
「喂,那個丫頭,妳想到哪去啊?」胡總管遠遠地便喚住了蝶兒。
蝶兒下意識地將竹籃藏在身後,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就要跳出胸口。
胡總管到底是管事的,遠遠一看就覺得蝶兒有異,便朝她走了過來。「手裏拿些什麼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
「不、不,這沒什麼的……」
胡總管幾個箭步就抓住直往後退的蝶兒,他兇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搶過她藏在身後的竹籃。
「裏頭藏了些什麼東西?」說著,眼看他就要打了開來。
蝶兒一慌,咚地一聲跪了下去。
「請原諒蝶兒,蝶兒知錯了!」
胡總管疑惑地睨了她一眼,打開竹籃。
竹籃內正是一碗蓋著布條的粥品,「這不是夫人最愛的鮑魚粥嗎?妳將粥這麼用布條蓋著幹什麼?咦!對了,妳不去鳳庭閣,反而往這走,妳究竟想去哪兒?」
經胡總管這一問,蝶兒心更慌了,她害怕再繼續盤問下去會殃及龍二,於是飛快地認了錯。
「是蝶兒不好,蝶兒貪嘴,胡總管您就饒了蝶兒這次,蝶兒下回再也不敢了。」
胡總管這一聽還得了,他哪能容得了下人手腳不乾淨?
「好啊,賤丫頭,人長得醜就算了,竟然也學著手腳不乾淨起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妳才怪!」說著,胡總管便抬起手來,狠狠地就摑了她一個耳刮子。
「啊!」蝶兒應聲跌坐在地。
胡總管愈看她那個醜樣子就愈生氣,索性將那碗滾燙的粥往她頭上淋下。「想喝粥啊?那也得看看妳有沒有那個命!」
燒燙的粥品黏黏稠稠地由她的頭頂往下滑,燙著了她的眼,燙著了她的鼻,燙著了她的嘴,更灼燒著她的心……
「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她喃喃地。
「什麼?」胡總管大怒,一把扯住她的長辮子,力量大得迫使她整個目光投向他。
「看什麼看,不甘心嗎?想喝粥?好啊,妳這就給我舔起來!」說著,用力一推,蝶兒整個人立即往泥巴裏栽去。
她困難地起身,這才發現不知由何時開始,四周已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群,他們對她指指點點的,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些人與她同樣是任人差遣的,但為何他們對她如此的冷淡無情呢?
就因為她長得醜嗎?
醜究竟有什麼罪過?
為什麼人都是這麼愚昧的呢?
「該死的醜丫頭,在我手下做事也敢不規炬……」又是一個巴掌,蝶兒麻痹似地瞪著他看。
「等等……等等。」
珠兒由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來,她急急地看了倒地的蝶兒一眼。
蝶兒渾身上下像淋了餿水般,又濕又髒,頭髮散落地披在面頰,上頭還有一堆斑斑點點的髒東西,看來極為噁心。
「這是怎麼了?胡總管,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打人?」珠兒心急地探問緣由。
「好端端的?!」胡總管拔尖的譏諷聲調,聽了就教人討厭。
「我沒打爛她的手,她就該慶倖了,一個丫頭居然也敢藏私,這一大碗粥是怎麼回事?
「我才剛覺得奇怪哩,最近老爺、夫人的粥品分量好象少了,正愁找不著原因,誰知就剛巧給我逮著了,這才知道原來是府裏養了一隻偷腥的貓!」
「這……蝶兒不會做這樣的事的!」珠兒為蝶兒抗辯著。
「蝶兒,妳自己說,妳對胡總管解釋清楚,這粥妳是要拿去給少爺、小姐的,妳快點說啊!」珠兒急死了。
倒在地上的蝶兒手掌撐地,只見她低垂著頭,抿著唇不發一語。
「蝶兒……妳倒說說話啊!」
珠兒又叫,蹲下身去拉扯她,但她仍不為所動。
「用不著了!」胡總管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蝶兒,嗤道:「這樣被我明逮著了,還想抗辯什麼?來人啊,把她押下去,先給她二十個鞭子,好讓所有的人看著樣學乖點,然後再罰她三天不准吃飯,我倒要看看這隻醜貓,下回還敢不敢再偷腥!」
說著,兩旁就出現了兩個大漢,一人一手的架起蝶兒。
「胡總管,你手下留情啊!」珠兒跪地哭著哀求。
「哼,這只是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要她學乖點,做僕人就要有做僕人的樣子,下回再讓我發現,可就不是單單二十個鞭子就得了。」說完,他一甩袖就走了,其餘圍觀的僕人撇撇嘴跟著散了開。
珠兒奔過去攔下大漢押著的蝶兒。「蝶兒,這到底是怎麼啦?妳倒說說話啊!我去向夫人說情去。」
「別費事了,二十個鞭子我挨得過去的,以前也不是沒被打過。」蝶兒眼中出現幾抹輕蔑的冷嘲。「誰叫咱們命賤,一條命抵不過一碗粥啊!」
珠兒怔了怔,而這時大漢已將蝶兒押遠了。
「蝶兒?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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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4:34
第六章
夜、深沉寂靜;月,皎潔如玉。
一道黑影施展輕功由樹影後竄出,飛踏上梁相府的屋脊,黑影身手矯捷幾乎是足不點地的在屋脊上飛奔,然後旋身落地。
一道淺藍衫的瘦小身影自房內走出,黑衣人迅即閃進樹後,瘦小身影輕掩房門後,偷偷摸摸地往西邊走去。
黑衣人本在瞧清楚對方是名婢女後,原本不予理會,但不知為何走了兩步後,又突然改變心意,緊隨那名婢女而去。
珠兒在地牢外停足,四周探看了一下,在確定無人發現後,她才敢走進地牢。
在窄小陰暗的光線中,珠兒看不清前方地低呼著:「蝶兒,蝶兒,聽見我了嗎?給我一聲回答啊!」
蝶兒緩緩地睜開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她看見了沿著鐵欄杆前進的珠兒,她咬了咬唇,忍下想哭的衝動。
「我在這……」
聽到了低微的回應,珠兒趕緊奔了過去,隔著鐵欄杆,她伸長了手臂。
「蝶兒,妳還好嗎?傷的重不重?對了,妳一定餓壞了吧,我給妳帶來了兩個饅頭,妳趕緊過來吃……」說著,珠兒由兩邊的袖口各取出了一個饅頭,急急地遞上前去。
蝶兒忍著背後的疼痛,由地牢的一角慢慢地爬上前來,珠兒見狀蹲了下去,眼淚浙瀝嘩啦地往下掉。
「他們怎麼能這樣殘忍?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就算被狗給吃了,也犯不著這樣啊,這……這簡直不把咱們當人看嘛!」
黑衣人在樓梯口聽見珠兒的哭訴,他皺了一下眉頭,反身準備離開,但蝶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雙眼亮了起來。
蝶兒閃過珠兒手裡的饅頭,急急地握住珠兒的手腕。「別哭,我死不了的。珠兒,妳是我最好的姊妹,也是在相府裡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我可不可以要求妳一件事?」
珠兒怔了怔,蝶兒慎重其事的模樣,讓她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什麼事?妳儘管說。」
「記得,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否則只怕不是二十個鞭子便能了事的。」
見蝶兒如此慎重地交代,珠兒點頭如搗蒜。
「在廢墟裡,有一個名叫龍二的男人,請妳幫我把手上這二個饅頭送去給他,他一整天見不到我,會心急的……」
「他是什麼人?」珠兒驚呼。
「他是我日前救下的一個男人……」
「什麼?!」珠兒音量不自覺地大了起來,隨即掩住口改而細聲問:「妳……妳是說,妳偷藏了一個男人在府裡?」
見蝶兒蹙眉不語,她又聯想到。「那碗粥也是藏給他喝的?」
蝶兒點點頭。
「妳瘋了嗎……」
忽地,黑影一閃,一把長劍就架在珠兒的頸上。
「廢墟在哪兒?」黑衣人低聲問道。
「救……」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嚇壞了兩個女孩。
黑衣人摀住珠兒剛張開的口,「噓!別嚷嚷。」
他收起劍,示意她閉嘴,轉而直視著蝶兒道:「兩位姑娘莫驚,在下並無惡意,我只是湊巧聽見兩位姑娘的談話,而這位姑娘所說的龍二,極可能就是在下急著要尋找的人。」
珠兒停下掙扎的動作。「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帶你去,你快點把人帶走!」
「等等……」蝶兒急喚。「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找龍二?」
黑衣人目光定在蝶兒身上,那眼神像在審視些什麼?而後他甩甩頭,打發掉不必要的聯想。
「快走啊,你還愣在這兒幹嘛?」珠兒催促著。
「珠兒,不行的……妳說過我可以信任妳的!」蝶兒哀聲懇求著。
珠兒停住了腳步,回頭。「我……我這是在救妳啊!」
這傻丫頭,沒事藏一個男人在府邸,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快走吧!」珠兒狠下心來,掉頭離去。
對不起啊,蝶兒,我是在幫妳!
妳可別恨我啊!
※※※※
整日龍顓都在心煩氣躁中度過,也不知為何,他今天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心頭沉甸甸地像被壓住了大石般,再加上整日見不到蝶兒,心中隱隱閃著不安,卻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覺為何?
忽地,遠處傳來窸窣聲,龍顓一躍飛出,尋聲而去,但當他瞧見來人不是蝶兒後,便直覺地出拳襲擊。
「大哥,是我!」黑衣人閃開龍顓的拳頭急喊。
龍顓聞聲在空中急收住招式。
「青宇?!」龍顓幾乎不敢置信地喚著。
黑衣人拉下蒙住臉的黑布,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出現在龍顓的面前,他傻傻地憨笑著。
「找了大哥好久,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卻沒想到意外地撞見賣字的窮書生,我一看便認出了那是大哥的字,又費了好大的勁,才查出那字畫是由丞相府賣出的,所以我便猜想大哥一定是在相府了。」
龍顓點了點頭,明白青宇所說的,就是他讓蝶兒拿去賣的那些字帖。
「那日我受重傷後被蝶兒所救,之後我就一直在這兒,你呢?落崖之後,你去了哪?」
「多虧馬車落崖時勾住了峭壁,我才得以保住一條小命,之後就一直苦尋大哥的下落,但城裡都傳說著大哥已死,一度我還信以為真,原本準備從此退隱山林,所幸後來撞見那位窮書生,才得已讓咱們兄弟再次相會。」
「太好了,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龍顓高興地連拍青宇肩膀,並與他熱情相擁。
倏地,樹下人影一閃。
「有人。」龍顓驚覺地。
青宇這才想起珠兒,「喔,那是帶我過來的姑娘。」
龍顓皺了皺眉,輕喚:「是蝶兒嗎?」
珠兒怯怯地走了出來,原本低下的頭在費了好大的勇氣後才抬起來。「你……你……你還敢提蝶兒,蝶兒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龍顓聞言,胸口如遭重搥,急奔了過去一把拽住珠兒的手腕,瞪著她問:「她怎麼了?她現在人在那兒?」
原就被龍顓的氣勢駭得話都說不好的珠兒,這會更是瑟縮的連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了。
青宇雖對龍顓的反應感到詫異,但看到抖得不能再抖的珠兒後,他立即代她回了話。
「大哥問的可是牢裡的那位姑娘?」
「牢裡?!」他大喝,回頭瞪視著青宇。
青宇點點頭,珠兒也跟著一顆頭顱猛點。
「快帶我去!」
※※※※
近午了?
她居然睡得這麼沉!
蝶兒由床上勉強地爬了起來,這才發現外頭的陽光正炙熱地照在窗簾上頭,她有些恍惚,不太明白究竟身處何處?
「蝶兒,妳醒了?害我好擔心哩!」珠兒笑著端了一碗湯藥過來。「快,快把它給喝了,大夫說這藥材很貴哩,平常人是喝不到的。」
蝶兒納悶地看著房內的擺設,她是不是還在作夢啊?
還是……她已經死了?
否則她怎麼會待在這麼漂亮的房間?
珠兒依著她的視線在房內繞了一圈,「很漂亮對不對?」她帶著幾分羨慕的口吻眉開眼笑地問。
蝶兒疑惑的目光移轉到了珠兒的臉上。
珠兒喜孜孜的一張臉還未開口,大門就被一群人給撞了進來。
「蝶兒姑娘,求您饒命啊!小的是瞎了眼才會開罪您哪!求您饒恕啊!」
「蝶兒姑娘,我們也都全瞎眼了,求您饒命啊!」
「蝶兒姑娘……蝶兒姑娘……」
蝶兒被一室跪地的人給嚇壞了,她傻著一雙眼詢問似的看向珠兒,珠兒朝她露出一個不勝得意的笑容。
在得不到幫助的情形下,蝶兒只好硬著頭皮說:「我不怪你們,你們全都起來吧!」
「謝蝶兒姑娘,謝蝶兒姑娘,蝶兒姑娘真是好心腸,難怪菩薩保佑!」一群人忙著起身,七嘴八舌的說著好聽話兒。
「好了、好了,你們全都出去吧!蝶兒姑娘才剛醒,別吵得她沒法休息。」珠兒神氣地發落著一群人出房,然後一眼瞥見寶兒,這丫頭平常最愛欺侮蝶兒,不趁機出口氣怎麼行?
於是珠兒又喚道:「對了,寶兒,將那盆洗腳水端出去,換盆乾淨的進來。」
「啊!」寶兒皺皺眉頭,她可是府裡的一級丫鬟,平常除了服侍少爺、小姐,其他粗活她是不用做的。
現在要她倒蝶兒的洗腳水?
是不是弄錯了?!
「怎麼,妳不肯?」珠兒挑眉看她。
「不、不,寶兒怎敢不肯?」寶兒咬牙切齒地走向那盆水。
這反而弄得蝶兒不好意思了。
「珠兒,怎麼能讓寶兒做那種事呢?」她細聲說著。
「她能幫妳倒洗腳水是她的福氣,寶兒妳自個說,是不是啊?」珠兒提高音量地問著。
寶兒連忙彎身福禮。「是、是,是寶兒的福氣,是寶兒的福氣!」說著,便迅速溜了出去。
「哈哈哈,蝶兒妳看見她那個樣子了沒?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珠兒捧腹大笑。
蝶兒不解地皺起眉頭,珠兒這樣做不是又闖下大禍了嗎?
「這回恐怕不只是二十個鞭子了!」蝶兒咕噥地。
珠兒聽見了,她停下了笑,充滿憐惜地看著蝶兒。
「蝶兒,妳已經熬出頭了,妳知道嗎?從今以後,任誰也不敢再欺侮妳了,那個打妳二十鞭的胡總管,現在正躺在大牢裡不能動呢!以後別說是要寶兒為妳倒洗腳水,就是要她為妳穿鞋,她也不敢說話哩!」
蝶兒聽得心慌不已,忙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一覺醒來,大家都變了?還有這是誰的房間?為什麼我們不是待在柴房裡?」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珠兒神情愈來愈得意,她拍著蝶兒的肩安撫道:「妳先別急,聽我慢慢的說,從今以後妳算是翻身了,這以後穿好吃好的根本就不成問題,瞧瞧這兩天,妳就不知道湘王爺又派人去買了多少東西來……」
蝶兒蹙了蹙眉。「湘王爺?」
「是啊,就是湘王爺,他啊……」珠兒隨即想到,她還沒告訴蝶兒這兩天發生的事,於是她急著報喜道:「蝶兒,記得妳救起的那個龍二嗎?天啊,妳可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可不是平常人哦,他是當今皇上的二太子龍顓,湘王哩!」
「二太子龍顓?湘王?」
蝶兒咚地一聲跌入床角,頓時她只覺得腦海裡一片亂烘烘的,滿心的混亂與茫然,她聽不清珠兒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整個情緒被一股不安所籠罩。
珠兒將蝶兒發白的臉色當是驚喜過度了,她喜孜孜地又道:「相爺說妳救了二太子算是立了大功,從今以後可以不用再做奴婢的工作了,還有,還有啊,好事還不只這一件哩。
「咱們小姐對那個湘王爺一見傾心,相爺知道了後,立即向湘王開口提親,本以為湘王爺會馬上答應了這門親事,可是妳知道怎麼了嗎?湘王爺竟然說他喜歡的人是妳哩。」珠兒頓了頓,故意吊吊蝶兒的緊張的心情。
蝶兒低低喃囈像是探詢,又像自語:「為什麼……」
珠兒笑得一張嘴都快闔不攏了,根本就沒注意到蝶兒怪異的反應,只急著報喜。
「妳知道又怎麼了嗎?小姐一聽馬上回答她願意與妳姊妹相稱,讓湘王收妳為房。蝶兒妳說,妳這是不是出頭天啦!」
蝶兒目光含淚,空洞地聽著珠兒在耳邊不斷地叨絮著,心裡則不斷地想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啊!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怎麼會在一夕之間變成了二太子?
湘王?
那麼她平凡而唯一的愛情呢?
難道又只是一縷雲煙?
哦,老天爺,您何苦如此這般捉弄人?
※※※※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她以為她的生命重燃了希望,卻不知命運對她是如此殘酷與無情,她所編繪的美麗景象都還來不及窺探,就已被現實扼殺了。
蝶兒的唇角掛起一抹淒楚的笑,面對珠兒那張難掩興奮的小臉,她倒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此刻的心境了。
是她太貪心嗎?還是不知足嗎?
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都該像珠兒這般喜上眉梢的嗎?
那她為什麼只覺得心沉沉地墜落,掉進了暗無天日的黑洞?
就在蝶兒陷入深思之際,門被推了開來。
「湘王爺。」珠兒連忙起身對剛進門的龍顓急急福禮。
他揮袖示意珠兒離去,一雙黑瞳瞅在倚著軟綿錦枕的蝶兒身上,蝶兒的一雙水眸亦瞅住了他。
他確實氣宇軒昂、威風凜凜,頗有皇室的尊貴氣息。
她由頭至腳地再瞧他一遍,不禁起了疑惑,現在這滿身光華的男子,可是她當日救起那個血跡斑斑、沉默不愛說話的男人?
可是那個每夜守候,溫柔體貼教她讀書識字的男子?
可是那個與她徜徉在嫵媚的春光中,陶醉在歡愛中的男子?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臥榻旁響起,一雙炯炯的黑瞳依舊緊瞅著她,他伸出手靠近她的臉龐,她別過臉閃開去。
「蝶兒?」他攏緊濃眉,不解她的反應。
「別碰我!」蝶兒的語氣中滿是哽咽。
「妳是怎麼了?哪裡還疼嗎?讓我瞧瞧。」他心急地再次探手。
這回她的動作更大,一手將他揮了開去。
「我都說了別碰我!」她滿腹的委屈盡化成斗大的淚珠,一顆顆地滾落她的臉龐。
龍顓微瞇起眼,不發一語地放下手。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不早點兒對我說?」她哭著控訴道。
「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不僅僅是高樓,而是我一輩子也登不了的天,我就不會妄想去攀爬那座天梯,我就不會這麼不自量力地愛上你,愛到我……愛到我……天啊,現在你要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空氣像窒息了般沉默許久,他緩緩地開口了。
「妳想多了。」他淡淡地說,表情沉靜,情緒猶未曾波動。「無論我是誰,對妳來說都是一樣的,當日對妳的心意也是真誠的,千年不變。」
一張俊容朝她逼視而來,那眼底的柔情似水,眼見就要將她淹沒,就在他唇角輕輕觸上她後,她急急地大吼並往後退去。
「不一樣,你怎麼會一樣呢?」她掀開錦被爬了起來,踉蹌地走到窗台。
窗外是大好的天氣,湛藍的天空就連一朵白雲也無,可怎麼她卻感到渾身的冷冽。
她回頭對他露出一個讓他心如絞痛的笑來。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輕吟道,水眸瞅著他問:「你能給嗎?」
他一僵,整個人定住了,表情於瞬間刻劃了複雜的情緒。
他能應允她嗎?
他極想啊!但耳畔卻不斷地響起青宇的話。
你不能為了個人的情愛而罔顧朝廷社稷的安危,皇上需要你,你不能就這麼讓龍禔那小子搬弄權政,搞得民不聊生……相府握有極大的權勢,是龍禔一直想籠絡的對象,你必須答應這門親事……
「夠了!」他大吼,為腦海裡不斷響起的聲浪。
然,蝶兒怎會知曉呢?
這一吼,她當是龍顓責備她太過貪心了,腳下一軟,她踉蹌地往旁跌去,若不是龍顓眼明手快,疾步奔了過去將她接個滿懷,只怕這會她又要受傷了。
他傾身靠近她,將她緊緊地摟入懷中。
「蝶兒,我愛妳,妳必須對此深信不疑,全天下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取代妳在我心中的位置,妳必須如此相信著。」
承受著他的重量,蝶兒咬著唇,眼角凝著淚,她還能再說什麼嗎?
她能貪心嗎?
他是皇子啊,本該擁有眾多嬪妃服侍,她一個小小的蝶兒算什麼?
怎可癡心妄想獨佔他全部的愛呢?
她的愛注定了是要一輩子不周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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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4:47
第七章
蝶兒幽幽地望著他,頹然歎息,眼裡有種無心的絕望,像燒得炙熱,又像燃的悲哀般。
「罷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喃囈著。
龍顓受她那眼神牽繫,心頭驀然一顫,立即衝口而出,「妳命中注定的人就是我,這一輩子除了妳,我再也不要任何女人!」
這回換作她震驚了,但緊隨震驚之後是排山倒海而來的狂喜,她輕搖略微蒼白的小臉,將頭埋進他的胸前,貪婪地吸取更多屬於他的溫暖。
「謝謝,有你這句話,我今生願足矣。」她手握正在把玩髮絲的大掌,手指交纏過他的指間,與他的大掌並貼,然後輕舉到她的雙頰輕輕廝磨。
「蝶兒何其貪心?蝶兒只不過是個粗鄙的丫頭,卻沒想到能與你邂逅,進而掉入愛的漩渦,更何其幸運能得你的寵愛……」她停頓了下,抬頭問:「眼前的一切,該不會是場夢境吧?我是否仍留在夢中?」
「不,這不是夢,這是確確實實的,妳瞧我的人、我的心全在這兒啊……」他將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胸膛上,讓她感覺到他的心臟在她的手掌下跳動。
「我屬於妳。」他柔聲道。「妳說一次。」
她哽咽著重複了一次。「你……屬於我。」
「永遠!」他承諾。
串串的淚珠不斷地湧上,她蝶兒今生何其幸運啊!
他俯下頭攫住她的唇,溫柔地撫慰她,他撫摸她如緞般柔軟、如絲般平滑、如雪花般完美無瑕的肌膚,他鄉思念這般的觸感,多懷念擁抱她的感覺。
「蝶兒,我的蝶兒。」
他的唇忘情地往下移,滑過她細緻的鎖骨,一路輕吻至她的豐盈。
「妳的肌膚是如此柔軟,像絲一般的柔軟。」他癡迷地輕撫迷惑人心的雙峰,不由自主的,他輕嘗那甜蜜的花朵。
「啊……」她輕吟一聲,弓起身子想要獲得他更多的眷戀。
他的食指與中指攫取她一只豐盈緊握著,並在那粉色的蓓蕾上頭挑弄,而後放鬆。
另一隻大手則移向她的髮際,手指探進她如雲的髮中,另一隻手滑至她的背,輕輕施壓將她攬近。
她聽見沮喪的呻吟由他的唇瓣逸出,她輕笑了聲。
「老天,我等不及的想要妳了,這麼多天沒碰妳,我實在捨不得。」
她微張滿足的明眸,他俊俏的臉上寫滿了赤裸裸的慾望,還有那矛盾的抗拒企圖與內心的飢渴相抗衡。
「別壓抑啊!」她耳語。
「不,蝶兒,」他低喊:「不要說話。」
他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自己則跪在她的旁邊,他的雙手溫柔地愛撫著她,他如子夜星辰般燦爛奪目的黑眸燃燒著兩簇慾火。
他的動作輕柔緩慢,而她的反應則是焦躁難耐。
她要他立即佔有她,進入她、充滿她,因為她身子已經完全的燃燒。
他緩緩地褪下她身上的肚兜,讓她未著寸縷的胴體自由展放在他的目光之下,無言地乞求他的愛撫。
他並沒有讓她久等,他溫柔的手指搓揉著她豐滿的乳房,直到她頂端的蓓蕾為他綻放。
她閉上眼嚶嚀出聲,蠕動著身體企求更親密的愛撫。
他一面端詳著她絕麗容顏上的變化,一面溫和地揉捏她。「蝶兒,放鬆,別緊張!」
他的左手往她的小腹直落而下,開始在她的花苞來回摩挲。
「妳依然那麼緊,」他的聲音漸趨嘶啞,鼻翼逐漸翕張。「好緊啊!」
蝶兒全身顫抖著,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花徑戲耍逗弄,直到她發現雙腿處已然濕潤。「哦,不!龍二……哦!」
她的身軀不斷地顫抖,他的指尖滑過濕潤的沼澤,之後探入她輕顫的花瓣間,放肆地輕摩她最隱密的禁地。
「蝶兒。」他輕吟著,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個名字。
蝶兒低呼一聲,強烈的快感如同電擊般擊中她,她星眸半瞇著,她渾身都好熱,像被某種強烈的需求牽制著,她想回報他,給予他相同的震撼。
她爬起身來,跪在他的面前,一雙水眸含羞地盯著他,伸出顫抖不已的手來輕解他的衣衫。
「蝶兒?」他震驚於她的表現。
她嬌羞地仰視著他,「讓我也試試。」
他顫動著撫摸她的髮,而她則以全心的愛來擁吻他。
她的雙唇下滑到他的咽喉,在隆起的凸出上細細地親啄,而後以雙手作先鋒,唇舌緊跟其後,吻他的胸膛、平坦的小腹,以及他雄偉的男性特徵。
「啊!好蝶兒。」
她聽見他的呻吟,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他與她同樣地忍受著相同的慾火,這令她愉快的輕笑出聲。
「妳這個小妖精。」他沙啞的聲音呻吟道。
他的手也不甘示弱地向她展開全身的攻擊,蝶兒輕笑著閃躲,最後兩人擁吻成一團。
他的吻由溫柔憐愛逐漸轉為熾熱激情,他修長的手指梭巡她最隱密的處所。
他的手、他的眸、他的情、他呢喃的嗓音……一切是那麼深刻地撥動她的心弦,她沉溺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不沉溺在這溫柔的魔咒之下。
他突然撫向她的神秘幽谷,在她體內注入一道輕顫。
她渾身流竄著難以言喻的快樂,柔細的嬌吟逸出她的唇瓣,熱浪緩緩地由他細膩的指尖傳向她的四肢。
然而,另一種無法滿足的沮喪亦同時擴大,她想要更多,她要他的全部……
「龍二,抱緊我,我不要再等下去了。」
她與他一樣狂野,她緊抓著他的肩膀,拚命地扭動著身子。
彷彿他已等待了許久,終於獲得她的准許,他快速地起身撥開她修長的腿,一個強烈的挺進,進入了她。
隨著他的深入,某種難言的喜悅掌控了她,她以雙腿環著他的臀,向上迎向他,隨著他的衝刺而嬌吟出聲。
他們投入彼此的火焰之中,深深的燃燒,將所有的一切束縛與不可能完全燃燒殆盡……
他們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在汗水與喘息間,享受著絕妙的銷魂滋味,兩人共同奔赴情慾的巔峰。
良久,他翻身平躺,伸臂環住她。
她將臉頰偎在他的胸前,闔起眼簾滿足地漸入夢鄉。
※※※※
次日,蝶兒作了一場好夢後醒來,慵懶地側翻了身,這才發現繡枕旁的位置是空的!
她驚坐起身,撩開紗帳卻瞧見珠兒笑吟吟地推門而入,手中還端了一盆水。
「醒了?快來洗把臉。」珠兒招呼著,走近臥榻旁就要為蝶兒更衣。
蝶兒迅速地拉上紗帳,為自個的衣衫不整感到難堪。
「珠兒,讓我自個來就好。」她嬌羞地開口。
珠兒微笑,輕輕扯開紗帳。「別不好意思了,這是好事哩!」她盯著滿臉酡紅的蝶兒,突然問道:「那是什麼感覺?」
蝶兒沒想到珠兒會這般問話,一張臉像火燒盆子般紅得就快漲破了。
「哎呀!瞧妳臉紅的,妳以為……妳以為……哈哈哈……」珠兒連聲的笑,自個的一張臉也紅通通的。
「不是啦,人家問的不是那個啦……」她依舊笑個不停,笑到蝶兒手足無措地就快翻臉了,她這才停下了笑,換上一張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問:「愛情。我是指愛情究竟是什麼感覺?」
蝶兒原本作勢要打珠兒的手在半空停住,她愣愣地盯住珠兒。
珠兒紅著一張臉,那張臉上除了難得見到的羞怯之外,還有隱隱透露出屬於少女情懷的歡喜。
「珠兒……妳?」
「哎呀,不問了,不問了,我來幫妳梳頭。」珠兒像是怕被人看穿心事似的,飛快地動作起來。
蝶兒納悶地由鏡裡瞧她,才想開口詢問就聽見廊外傳來幾聲細碎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珠兒低聲說。
珠兒話聲才落,門扇就被人給撞了開來。
珠兒一瞧見來人是寶兒,火氣就跟著上來。
這丫頭是怎麼回事?
上回受的教訓不夠嗎?還敢再來作威作福?
「妳們這是幹什麼?到底懂不懂得規炬,進門也不先敲門的嗎?」
「難道我得跟一個丫鬟學規矩不成?」由寶兒後方走出來的相府千金霽鈺驕蠻地嚷道。
「小姐!」
珠兒沒想到後頭還站著霽鈺,連忙上前請安,蝶兒也趕緊起身上前福禮。
蝶兒一見霽鈺,心裡就七上八下的。
小姐怎麼會到她的房裡?
難不成是為了龍顓?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妳就是蝶兒?抬起頭來讓我瞧瞧。」霽鈺盛氣凌人地說道。
蝶兒慢慢抬起頭,雙眼瀲灩著秋水的光波,那張不施胭脂的臉美得動人魂魄,就像不染煙塵似的,恍若仙界般的玉人兒,那種空靈靈的氣韻一下子就壓倒了濃妝艷抹的霽鈺。
「果然是有幾分姿色,『傾國之姿』合該就長得這般模樣吧?難怪龍顓要被妳迷得廢寢喪志。」霽鈺以嘲諷的口吻接著又說:「沒想到咱們相府居然藏著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正所謂咬人狗不露齒,不過,我倒好奇起來了,妳到底是怎麼躲得過我那個貪戀美色的哥哥?嗯,想必妳的手腕與床上工夫也是不相上下的吧?」
她走上前,繞得蝶兒轉了一圈,鄙夷道:「寶兒,妳要想哪天也能烏鴉變鳳凰,就可得好好地請教請教她了,問她究竟是如何在床上取悅男人?說不定哪天妳也能把我那好色的哥哥迷得神魂顛倒。」
珠兒一聽霽鈺的口吻就知她今天不懷好意,她衝口就說:「小姐!說話可得三思。俗話說得好,這打狗也得看主子,今兒個湘王專寵咱們蝶兒……」
「啪!」一聲,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下,珠兒左頰立即一片紅腫。
「珠兒!」蝶兒驚呼,立即上前扶住珠兒。
珠兒緊握著她的手,一雙淚眼充滿委屈地搖著頭。
可蝶兒再如何不捨珠兒,也不敢跟小姐頂嘴,她也只能咬著唇隱忍著氣。
「妳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樣同我說話!難不成烏鴉變鳳凰後,就連臭水溝的泥也能翻身了?」只要想到龍顓一早就去找爹辭了親事,霽鈺就滿心妒火。
想想她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今天她願意自降尊嚴,與自家一個卑微的婢女共侍一夫,非但沒人感激還反遭拒絕?
這口氣教她怎能忍得下?
霽鈺驕蠻的話聲甫落,廊外突然傳來龍顓的聲音。
「誰是烏鴉,誰又是臭水溝的泥?」不高不低的聲量,讓人猜不著情緒的起伏。
霽鈺整張臉乍白,驚慌地退了一步,寶兒則是害怕地躲到霽鈺身後。
龍顓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一手攬起蝶兒,笑問:「既然來了客人,怎麼不讓珠兒去端杯茶呢?」
珠兒愣了下,連忙回道:「是,是,我這就去!」珠兒心中暗喜,湘王來了,看誰還敢欺侮她們?
「不必了!」霽鈺癟癟嘴,氣惱地吼道。
這算什麼?她是客人,那他們算是自家人了?
龍顓這種壁壘分明的態度,讓霽鈺氣惱不已,但她又不好發怒,怕壞了龍顓對她的印象。
「大伙都是自個人,用不著這麼客套,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蝶兒妹妹,若房裡頭還缺了什麼東西,好讓寶兒一次給補足了。」她咬牙道,趁龍顓不注意時偷瞪了蝶兒一眼,暗示她不准多語。
「多謝小姐的好意,蝶兒感激在心。」蝶兒趕緊側身福禮。
龍顓輕掃霽鈺一眼,那眼神裡有更多的示警,霽鈺迴避著那眼神,暗暗心驚。
霽鈺作假地上前扶她起身,「妹妹客氣了,為姊的照顧妳也是應該的,想想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要相處呢,總不能一直這麼見外吧?還有呀,妳也不要還老是小姐、小姐的喚著,也該改改嘴了,否則入了宮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龍顓輕輕拉過蝶兒護於身後,「不勞霽鈺小姐費心,蝶兒不需要了。」
「為什麼?!」霽鈺搶先在蝶兒之前發問。
「蝶兒明日就隨我回宮。」
「回宮?!」霽鈺大嚷。
蝶兒也瞪大眼睛詢問著龍顓。
「是,回宮。我出來好一陣子了,也該回去看看。」龍顓注視著蝶兒,好像話只對她一個人說。
「這樣不好!」
霽鈺馬上反應,但在接到龍顓冷然的眼神時,只好收了收氣委婉地道:「是不是湘王先自行回宮會來得好些?自古以來可不曾聽過未娶妻而先收妾的事哪!」
「誰是妻?誰是妾?」龍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後,立即轉向蝶兒,表情充滿了憐愛之意。「我已答應蝶兒,今生除了她,我再也不要任何女人了。」
蝶兒輕輕搖首,示意龍顓不要再說了。
「什麼?!」霽鈺拔尖地嚷了一聲,狠瞪著蝶兒。
「可我剛剛說與她姊妹相稱,也不見你反駁啊!妳們全都聽見了是不是?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胡說!」霽鈺忙問在場的所有人,卻只有寶兒一人猛點著頭。
「霽鈺小姐要與蝶兒姊妹相稱,那是妳們的交情好,我何須阻撓?」龍顓依舊是淡淡的口吻。
霽鈺臉色大變,她覺得好像活生生挨了一個無形巴掌似的,打得她頭眼昏花。「你……你……你好過分!」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奔了出去。
「小姐!」寶兒從震驚中回神,就要追了出去。
「妳等等。」龍顓沉聲喚住寶兒。
寶兒回身低下頭,只聽見龍顓冷聲交代著。「回去告訴霽鈺小姐,下回來時記得先通報一聲,蝶兒身子不好,我不希望讓一些吱吱喳喳的麻雀誤了她休息的時間。」
寶兒漲紅了一張臉,低著頭連連稱是,怯怯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後才起身狂奔並急喊道:「小姐、小姐!妳跑慢點,可別摔倒啊!」
蝶兒看了一眼迴廊外奔遠的身影,回過頭責備道:「你也太過分了!」
「是嗎?」龍顓擁她入懷,笑問:「那我去把她找回來,依她所言娶她入門,讓她與妳姊妹相稱,妳認為這樣較為恰當?」
蝶兒瞪了他一眼,偎入他的懷中。
她是不想與人分享他的愛情,她渴求的是與之偕老,生死與共,平凡而唯一的愛,但他終究不是平凡人哪!
心中沉沉的不安,壓得她好難受!
珠兒見兩人相互依偎,濃情蜜意,於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才一拉上房門,珠兒立即撞到了一堵肉牆,回身一看正是青宇。
她羞紅了一張臉低下頭,心兒怦怦地胡亂響著,卻聽見頭上傳來一聲低微的歎息。
她驚愕地抬頭,只見他盯著房內相互依偎的人影,自喃著:「這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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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5:06
第八章
一大早,蝶兒就發覺珠兒的古怪,瞧她一會兒盯著她發呆,一會兒又欲語還休的,弄得蝶兒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珠兒,妳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蝶兒望了望珠兒,乾脆問道。
「是……是那個……唉,也沒什麼事啦!」珠兒吞吞吐吐地,看了看門邊,又看了看蝶兒,好似話梗住了喉嚨似的,這讓蝶兒的疑心更大了。
「到底是什麼事,妳就直說了吧,咱們情同姊妹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嗎?」蝶兒輕輕蹙眉看著珠兒,心底隱約閃著不安。
珠兒遲疑再三,還是開不了口,她緊張地搓揉手掌,望向窗外,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她急道:「蝶兒,外頭的風景好漂亮,咱們出去走走可好?」
「可是龍顓交代,今天就要回宮,他說……」
「別管他說什麼啦,我們就先出去走走再說!」珠兒反常地推著蝶兒走到門旁。
一到門邊,珠兒便急急地開了門,門外的青宇沒料到門會突然開啟,一時閃避不及愕然地與蝶兒對了面,他慌張地低下頭去不敢多瞧。
「蝶兒姑娘。」這是他第一次就近見著她,青宇暗想她果然美得動人魂魄。
「這位是?」蝶兒疑惑地看向珠兒。
珠兒走近青宇身旁碰了碰他,細聲道:「你自個同她說。」
青宇睨了珠兒一眼,怪她辦不了事。
珠兒索性不理會青宇責怪的眼神,她向蝶兒介紹道:「蝶兒,這位是青宇大俠,是湘王爺的貼身護衛,你們在地牢裡見過面的。」
經珠兒一提醒,蝶兒馬上想了起來。「喔,是了,咱們確實見過面,是蝶兒眼鈍認不出了。」
「蝶兒姑娘好說。」青宇忙說,沒想到她人長得美,就連性子也這般謙遜,莫怪二皇子要這般喜歡她了。
珠兒又以手肘撞撞他,他又瞪了珠兒一眼。
蝶兒詫異的眼光在兩人身上看了看,大致也看明白這兩人之間是怎麼回事了,她輕咳了咳後道:「珠兒,妳辛苦了一早,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我看,就有勞青宇大俠幫我護送珠兒回房可好?」蝶兒自以為善解人意地說道。
珠兒沒想到蝶兒會這樣說,當下整張臉漲得通紅,她睨了不甚自在的青宇一眼後嬌道:「蝶兒,妳在胡說些什麼?」
她跺了一下腳後,急著澄清道:「是青宇有話要同妳說!」
「珠兒,妳……」青宇狠狠地瞪著珠兒。
珠兒也扠起腰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要說你自個說,這種事我說不出口。」
蝶兒見原本情意暗動的兩人,怎麼轉眼間就要吵了起來,她急勸道:「好了、好了,究竟是什麼事,到我房裡來說吧!」
青宇見機不可失,連忙上前說道:「這兒不方便,能否請蝶兒姑娘借一步說話,咱們到外頭走走。」
蝶兒點頭,示意他領路。
三人來到庭園的一處涼亭,旁有楊柳垂枝,小橋、流水、假山點綴其中,景色非常綺麗。
但三人均不曾開口說話,氣氛顯得格外凝重,與四周的風景極不協調。
最後還是蝶兒受不住沉悶的空氣,先開口問道:「大俠有什麼事要同蝶兒說?」
青宇表情既猶豫又為難地。「蝶兒姑娘不要同在下客氣,直接喚我青宇便是。」
見蝶兒點點頭,他沉了沉聲後又道:「我今天說的話要是得罪了姑娘,請姑娘儘管怪罪便是,青宇一人擔了,但姑娘千萬不可以為這是大哥的意思,誤會了大哥那可不好。」
蝶兒又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青宇的說法。「你儘管說便是,蝶兒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面對這樣一個善良美麗的好姑娘,青宇接下來要說的話就顯得更為難了。他唇角連動了幾次,在內心極度掙扎後,他終於開口了。
「我希望蝶兒姑娘能勸大哥答應相府這門親事,正式迎娶霽鈺小姐過門。」
「你說什麼?!」
蝶兒驚嚇地往後退了幾步,珠兒連忙上前攙扶,雙眼怨懟地瞪了青宇一眼。
青宇默然地望著她,他心底並不見得比蝶兒好過,半晌後,他才緩緩道:「自古皇子間為了爭奪儲位而引發的慘事不絕於耳,姑娘對此應不陌生,大哥當日便是因龍禔暗施詭計,才得以與姑娘相識。」
他停下了話,面對臉色發白的蝶兒殘忍地續道:「大哥雖不戀棧權貴,但眼見大皇子龍禔為奪皇位專權驕縱,暗結黨羽,苦刑天下,他能不過問嗎?
「天生賦予的職責不容他心生逃避,他與龍禔對峙是指日可待之事;但如今朝野滿佈龍禔的暗棋,大哥更是不得不步步為營。
「倘若此時,他又為姑娘得罪了丞相大人,失去了這唯一的機會,讓丞相大人心生怒氣,反與龍禔連結,那無疑是火上添油一發不可收拾,其結果不用在下明說,姑娘可想而知!」
蝶兒頓時震驚的倒地。
她不知道啊!
她從來就沒想過這些,龍顓一個字也不曾提起。
天啊!她究竟做了什麼?
她竟然為了成全自個的愛戀,陷他於危境之中?!
「不……」
她搖頭吶喊,彷彿又看見當日躺在血泊當中的龍顓。「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快!告訴我!」
「蝶兒姑娘的意思是……願意成全?」青宇不甚肯定地問。
蝶兒點頭,淚流滿腮。
※※※※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湘王爺,蝶兒姑娘出事了!」珠兒在迴廊上奔足狂喊,到了書房前也未叩門,一頭就撞進了書房。
龍顓由案桌上霍然站起,心口猛一跳,瞪著珠兒急問:「出了什麼事?」
「是……是……是……」
等不及珠兒喘過氣來,龍顓狠瞪珠兒一眼後,直衝出房門。
繞過了迴廊,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突然之間好似蝶兒的房遙隔千里般,龍顓是愈奔愈慌,愈奔心愈亂,終於……終於……好不容易……到了蝶兒的房間。
「蝶兒!」
龍顓大吼,破門而入,但一進門立即愣住了。
「妳……這是幹什麼!」
「別再過來!」蝶兒拿了把刀架在自個的脖子上,那模樣說有多駭人就有多駭人。
「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她作勢就要劃上喉嚨。
「不!」他吼。
「快把刀放下,有什麼事我都可以為妳解決,妳千萬不可以做傻事!」龍顓急得額上佈滿斗大的汗珠。
「你當真什麼事都願意為我解決?」
「這是當然。」
「那麼……我要你娶霽鈺為妻,你也能做得到?」蝶兒的目光凝在龍顓臉上。
事實上,從他一進屋,她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他,他們的視線交纏,似乎正用著眼神交談著。
他蹙緊兩道濃眉,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為什麼?是誰逼妳這樣做?」他滿腔的怒火瀕臨爆發邊緣。
是誰?!
是誰膽敢逼迫他的蝶兒?
他非要了那人的命不可!
「沒有人,沒有人逼迫我,這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蝶兒急忙辯解。
「為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因為有人告訴我,如果你不肯娶霽鈺,那麼你即將喪失皇位……」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以為是他聽錯了,但她的表情是那樣的堅決,有一瞬間他感到站在眼前是個陌生的女子,但很快的他就回復鎮定道:「蝶兒,妳聽我說……」
「不,你先聽我說。」她又一陣搶白。
「我過怕了以前那種窮日子,你瞧現在多好,睜開眼就有人服侍,每天是穿不盡、用不完的錦衣玉食,這種日子多麼安逸快樂……但這一切卻有可能因你不娶霽鈺而煙消雲散,所以……」
「所以妳要我娶霽鈺為妻?!」龍顓大聲咆哮,聲浪欲震瓦碎。
「是的,我要你娶霽鈺為妻,否則……」她又將刀子劃上喉嚨,這回還劃出了一道血口。
龍顓瞪著她喉間那刺目的火紅,攢起兩道濃眉。「那麼妳的『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呢?」
他的聲音聽來異常的沉靜,恍若在頃刻間起了微妙的變化。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她脫口而出。
「我一直以為我瞭解妳,看來我又錯了!」
那種無力的說辭比尖刀還要銳利,割得蝶兒心頭血跡斑斑。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冰冷、那麼憤怒的表情,她無意識地退了一步,感到週身的冷意。
「現在瞭解我還來得及。」她咬牙回道,希望她的聲音別洩露了情緒。
他沒有耐心再與她對話,他要證實她所言可屬真心,所以他用最直接的求證法。
他像餓虎撲羊似的朝她撲了過去,一把奪過她手上的刀甩向門旁,然後將她整個人壓倒在床,當然也將她喉嚨劃上一道更大的血口。
他發了瘋似的攫住她,吻她。
幾乎是立即的,她融化了。
他用舌頭舔去她頸上的血口,一雙深情的黑瞳瞅得她心痛,她別過頭不敢看他,怕醞釀著淚水的雙瞳終將洩露了心意。
倏地,他站起身,她驚慌地回過眸來看他。
就在她的注視下,他飛快地解下衣褲,她沒有移開視線,她顫抖著,因慾望而顫抖著。
他朝她伸出手拉起她,緩緩地解下她的羅衫,他的眼神一度溫柔含情,但很快的又起了變化,突然他蠻力一使,將她用力一帶,使她整個人跨坐在他的腿間,而他的一隻腿則伸在她的雙腿之間。
「蝶兒,我愛妳。」他一手揪著她的長髮,強迫她仰起頭來看他。
她頸間的血是止住了,但那條刺目的紅依舊在那兒,似在昭告著她的虛榮,他憤怒地以另一隻手攫住她的豐盈,故意要弄疼她。
「我從來就沒有這樣愛過一個女人。」
淚水自她的眼眶滑下。「我……也愛你。」
「那我們就去做一對山野儷人,即使我再如何不得志,也還能讓妳溫飽。」
多麼情深意重啊!
多麼誘人啊!
蝶兒就要開口應了他,但答出來的話卻催斷人腸。
「不!我做不到。」
「可以的,妳可以的。妳想想看,在一處沒人識得我倆的地方,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們可以過著平凡無憂的生活,每個晨昏相伴依偎,朝朝夕夕白頭偕老,只有我倆,以及我們的孩子……」他一面誘哄著她,一面在她身上製造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這個倨傲的男人,竟然對她說著這麼溫柔動人的話?
她知道她就快要屈服了,但她絕不能半途而廢,她負擔不起任何失去他的可能性。
一旦他失去了權勢,極有可能立刻遭人謀殺,這種事情並不是不曾發生過……
蝶兒強迫自己發出嘲諷的笑聲,只是它出了口,卻變成苦澀的笑聲。
「然後呢?我必須再像從前一樣打水、掃地、炊煮,最後還要加背著個孩子,手上也牽了一個,還必須彎身燒柴火?不!在我可以住在金碧輝煌的宮殿,每天錦衣玉食,睜開眼便有僕人伺候之時,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他甩開她,其勢之猛、之快,彷彿突然發現她是一條帶著劇毒的蛇似的。
「妳……」
他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之後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再問妳一次,妳確定要我娶霽鈺為妻?」
他剛才那一甩,將她甩得撞在牆壁上,使她有好一會頭昏眼花,沒法呼吸,不過也幸好如此,她才沒能看見他的表情,否則她肯定要後悔說出那樣的話來了。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是的。」
「妳真的認為錦衣玉食的生活,會比我們的愛情來得珍貴?」
蝶兒強迫自己迎視他的目光。「有時候光有愛是不夠的。」
「所以妳寧願選擇綾羅綢緞,也不在乎我們的愛情同人分享?」
他眼中的表情使她感到害怕,她連吞嚥了幾口口水後才用力地答道:「對。」
「哈哈哈……」
他一反常態地仰天大笑,那氣勢比深谷颶風更為可怕。
半晌後,他收住了笑,換上的表情冷冽得比霜雪更令人懼寒。「妳記清楚今天所說的話,日後可別反悔!」
拾起床上的衣物,他動手著衣,並朝外大嚷:「青宇,備轎回宮,咱們回去準備盛大的婚禮,迎娶霽鈺過門!」說著,他甩門而去。
青宇站在門前,一臉為難與歉疚地看著蝶兒,「對不起,蝶兒姑娘。」
蝶兒揮一揮衣袖,示意青宇離開。
青宇默然地注視著癱軟在床沿的她,此刻再多的愧疚也不能彌補些什麼,他只能默然地離開。
蝶兒從床沿站起,她眼前一花,身體一晃,眼見又要倒下,珠兒及時由門外奔了進來扶住她。
「蝶兒……」珠兒雙眼紅通通地,想必已在門外哭了好一陣子了。
蝶兒拍拍她的手背,試圖對她扯出一抹笑來,但實在為難最終只好作罷。
「沒事了,都已經沒事了。」蝶兒反而安慰她道。
「蝶兒,妳怎麼會這麼命苦,原以為出頭天了,誰知道……誰知道……怎麼會又變成這個樣子?」珠兒愈哭愈大聲,愈哭愈催斷人腸。
此刻的她已心力交瘁,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她的心好痛!
痛得像是上了絞刑台,剁碎了心頭肉啊!
龍顓,你怎麼能懂我是如何的愛你?
你怎麼能瞭解我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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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5:26
第九章
龍顓像著了魔似的要讓蝶兒後悔。
在回宮不久後,他果然以盛大的迎娶方式將霽鈺迎進宮中,並讓她住進了他的「仰德苑」,隨後他又以「順道」之便,將蝶兒也接進宮中,並安排她住在西郊離冷宮最近的「長春宮」。
但他雖將蝶兒的住處安排在靠近冷宮的地方,可對她的生活起居卻反其道而行,他幾乎派了上百位的宮女僕役給她,又在她的宮中興建了一座「月影池」。
「月影池」周圍約十頃,池水浩渺,平日可弄舟於池上,鳥語花香,美不勝收,池畔另建有望鵠台,可於夜間觀看皎潔明月映入漣漪水中。
他還在月影池對岸以巨石堆砌出一座假山,高約三丈,奇峰、怪石穿梭其中,又以金石雕刻各種珍禽異獸,真可謂極盡奢華之能事。
「哦,老天!這地方可真美!」珠兒連連讚歎著,目不暇給地觀看這座有如世外桃源的宮苑。「我看咱們是多慮了,瞧瞧這兒,就可看出湘王爺對妳是多麼寵愛了。」珠兒以羨慕的口吻欣慰道。
然,蝶兒可不是這麼想的,她明白龍顓是在懲戒她。
他這麼做無非是要她明白,再如何富裕的物質生活,也代替不了精神生活上的空虛。
他讓她過得愈安逸、愈空閒,她的精神也就愈痛苦。
沒有了平日忙碌的生活,精神上的渴求就會愈迫切,倘若渴求無法得到滿足,則愁結便生,終至鬱鬱糾結,化解不開……
故而,如畫的風景、錦衣玉食的生活、如雲的僕役,不過成了徒增悲情的因素罷了!
蝶兒呆立於池畔深思,久久難息心中的隱憂,直到珠兒怪異地瞧著她並推了她一把,她才由恍惚中回過神,略微哀傷地扯出一抹笑來。
「咱們進屋吧!」說著,逕自走入房內。
※※※※
蝶兒果然猜對了,她已進宮三個月了,龍顓卻連一次也不曾來到長春宮,而她卻好幾次瞧見了他與霽鈺同游御花園。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背著珠兒偷偷地拭淚,她不想讓珠兒替她難過,但她又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白天,她想念著他,想著往日廢墟中的種種情景、想著她是如何不可自拔地愛上了龍顓、想著他是如何溫柔地對待自己。
夜裡,她愁怨滿腹,守著冷冷的大床整夜無法入睡,她思念他大掌輕撫她的方式,她渴求著龍顓的撫慰……
難堪寂寞的深閨讓她短短三個月度日有如千年,從最初的期盼到失望,直到最後的萬念俱灰,龍顓始終沒有出現。
他就像忘了她這個人似的,連一聲簡單的問候都沒有,蝶兒不禁要懷疑,他是不是連她這個人也給忘了……
但任憑她再如何不堪,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她總不能讓珠兒面對一個整日淚潸潸的人吧?她何其忍心讓珠兒來與她共同承擔?
於是,她變得更堅強了,她瞭解到唯有完全封鎖住自己的心房,學會不思、不想、不覺、不恨,方能日覆一日的度日,畢竟這極可能將是她往後至死都要承受的。
明白了這點之後,蝶兒反倒平靜了許多,她開始學著將心思轉移到花花草草、鳥獸飛禽上,日子雖過得寂寥倒也平靜無波,反倒是珠兒成日喊悶,變得有些鬱鬱寡歡了。
「蝶兒,妳說這是怎麼回事?湘王爺到底想把妳怎麼處置,好不好他總得說說話吧?」
珠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揮走身旁的宮女。
「這些人真討厭,每天在這兒走來走去的,擺著一張臉不說也不笑地,教人看了就心煩。」珠兒看了一眼眾多的僕役,煩躁地抱怨著。
「別這麼說,當初咱們也是伺候人的,那種畏懼主人的心理,咱們倆心裡是有譜的。」蝶兒不重不輕地勸著。
這麼說珠兒可不服了。「那怎麼能比?當初咱們是任人欺負,當然是要懼怕主子了,但現在瞧咱們待她們多好,她們還不肯領情哩!這哪叫懼怕?她們分明是看不起咱們,明著恭順暗裡嘲笑。」
「那也是受命行事,不得已啊!」蝶兒對著一隻飛鳥笑道:「不知道牠能不能飛過那座假山?」
珠兒又接不上蝶兒的話了。「妳說什麼?」
「飛鳥啊!妳瞧。」她指著那隻連試了幾次仍翻不過山的笨鳥。
珠兒翻了翻白眼。
「蝶兒,我在和妳談正經事呢,妳還有那種閒情雅致賞鳥。」
蝶兒聽出珠兒真生氣了,連忙收回視線看向珠兒,淺笑著:「賞鳥、賞月,就是咱們現在的正經事啊!」
「蝶兒!」珠兒大吼。「妳再這麼下去,不趕緊想想辦法,那與被打入冷宮有何差異?」
「有啊!這兒比冷宮漂亮多了。」她依舊是不輕不重地。
「蝶兒!」珠兒又吼,拉扯蝶兒的藕臂。「妳給我起來,咱們去找湘王爺說清楚,看他到底想把妳怎麼樣?好不好他總得給妳一個交代!」
「交代?」蝶兒苦笑。「他不是已經『交代』了嗎?」
望著珠兒那摸不著腦的模樣,她解釋道:「我要錦衣玉食,他給了;我要眾僕如雲,他也給了;我要享受豐裕的生活,他更給足了,那妳認為他有哪樣還沒對我『交代』的?」
珠兒聽得一愣一愣地。「可……可是……他……他……」
「他怎麼了?他沒來看我,是不是?」蝶兒的笑更淒冷了。「是我自己對他說,綾羅綢緞遠比愛情珍貴,現在又怎麼能怪他呢?」
蝶兒的左手不知自何時起,就緊緊握著懸掛在胸前的玉珮,或者她時時刻刻都是這麼握著的吧!
不知道,好似只要是緊握著玉珮,心好似就不會感到那般痛了。
哎!有時能怨要比不能怨暢快,有時能哭要比不能哭幸福,而像她這麼怨不得、哭不得、思不得、想不得,才真叫人間煉獄啊!
「蝶兒……」
珠兒一聽完蝶兒的話,馬上哭得浙瀝嘩啦的,她到現在才明白,當日她與青宇竟對蝶兒做出了如此過分的要求,她害了她一生啊!
「該死的,都是那該死的青宇害的,我要去扒了他的皮。」說著,珠兒已朝御花園的朱門跑去。
「珠兒,妳等等,妳聽我說呀……」蝶兒也跟著追了過去。
珠兒才到朱門口,便撞見了三個月不見的青宇,她一見到他就朝他胸口猛打。
「該死的,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珠兒哭得不得自已。「看你把蝶兒害成了什麼樣兒,虧我還……虧我還……還對你……對你……」
青宇一把抓住了珠兒的手腕,用力地緊握。
「對不起。」他沉著聲道。
「你現在才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啊!」珠兒趴在他的胸前猛哭著。
三個月寂寥的生活,她真是過怕了,一想起往後必須這樣過一輩子,她就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愈哭就愈傷心了。
「湘王爺邀蝶兒姑娘前往『暢音閣』觀戲。」青宇突然朝蝶兒正色道,眼底依舊掛著一抹不難察覺的愧色。
「真的?」珠兒收住了哭聲,抬起一張淚臉驚喜地望著青宇,只見青宇為難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珠兒放開了青宇奔向蝶兒。「快,快,咱們快回房梳妝打扮去!我要把妳打扮得比天仙還美,這回說什麼也得挽回湘王爺的心。」她拉起蝶兒的手奔跑,神情比蝶兒還要興奮。
突然珠兒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朝青宇喊道:「青宇,你可別走,要在那兒等會啊!」
「是的,我知道。」
珠兒爽朗一笑「「快走!」拉起蝶兒朝房裡而去。
相對於珠兒興奮的神采,蝶兒的反應要算是怪異了。
她疑惑地一再回頭看向青宇,似有許多疑問欲問出口,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隨著珠兒的腳步茫然地走著。
※※※※
「什麼?!又失敗了!」龍禔震怒地拍案而起。
自龍顓回宮後,龍禔又多次施暗計,意欲將他除之而後快,但連著幾次的失敗後,聽聞皇上已經開始注意此事,使得情勢對龍禔愈來愈不利,尤其是龍顓迎娶丞相之女霽鈺後,讓他又失一重大臂力,無怪乎他要大發雷霆了。
「我養你們這些人到底有何用?」殺機閃露在龍禔陰冷的眸中。
「齊王爺饒命、饒命啊!」跪在龍禔面前的數位黑衣人不斷地求饒著。
龍禔冷哼一聲,由腰間抽出一把長劍大力一揮。
「啊……」一陣驚悚叫聲後,數顆人頭馬上跟著落地。
一旁見狀的文士深恐龍禔將怒氣轉至他們身上,紛紛私下商議起計謀,半晌後,其中有一人站出來道:「臣等有一妙計,不知能否採用。」
龍禔橫眉一挑。「說來聽聽。」
「聽聞湘王受難期間,曾寵愛一名女子,名為蝶兒,此次回宮他更將這個姑娘迎入宮中,甚至為她重建長春宮,聽聞雕樑畫棟的程度直可媲美蓬萊宮,足可見她在湘王心中的份量不可小覦,又聞此女貌比天仙……」
龍禔拍案,耐心盡失。「廢話少說,說重點!」
「是,是!」文臣囁嚅道:「依臣等之見,此女必為湘王的唯一弱點,只要殺了此女,必能重損湘王,想必失去所愛的他再也無心戀政,那麼到時天下不就是齊王您的了嗎?」
「好主意!」龍禔拍案站起,「馬上派個人去將她殺了!」
「不,這事急不得,不過臣倒是想到了個主意。」
「快說!」
「聽聞湘王今日邀此女前往暢音閣觀戲,依臣等之見,今日應為最佳的下手時機,美色在旁湘王必失其警戒,只是時機得宜,說不定連湘王都可一併解決掉。」
「是嗎?」龍禔專注凝聽,狡黠的黑眸一閃。「還不快將詳細情形給我說清楚!」
幾顆頭顱靠在一起喁喁對話,惡毒的陷阱已然成形。
※※※※
暢音閣是座專為宮裡的皇子、嬪妃看戲時所打造的戲台,整座戲台坐南朝北,為三層樓高的建築物,最上層叫「福台」、中層叫「祿台」、下層叫「壽台」。
戲台上除了有木樓梯可供上下外,每層還都設有機械裝置,演神鬼時戲子可以從上層降至下層,或從地下升至上層。
另外,壽台檯面下的中央和四角共設有五口井,平時不演戲時蓋上地板,用時才打開,外人看上去總瞧不出個端倪。
戲台對面另建有閱事樓,那是棟座北朝南的二層樓房,樓內設有寶座,平日皇帝及后妃便是在此觀戲,今日座上則是龍顓與霽鈺,而蝶兒則被安排至另一旁王公丞相的圍房內。她與龍顓相離數尺之遙,此安排無疑更加拉遠了她與與霽鈺之間的差距。
霽鈺見龍顓這般安排,自是心花怒放好不威風,心想今日定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讓蝶兒知曉誰才是龍顓心中的正主兒。
龍顓壓根兒要刻意忽略蝶兒,打從他坐上寶座後,根本就不瞧蝶兒一眼,好似她根本就不存在般,讓蝶兒一顆心頓時落入谷底……
霽鈺豐腴的身子整個偎進了龍顓的懷中,勾魂似的眸子不停地在他眼前眨動著,一雙不安分的手則在他厚實的胸膛劃著圈圈,那模樣可真是百般挑逗。
而蝶兒是打從走進這座戲檯子,她的神魂便離了身,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洞洞的軀體呆坐在那兒,目光直鎖著左方的寶座上頭。
「蝶兒,別瞧了,看戲吧!」珠兒含著淚彎身在蝶兒耳邊哄勸著,她愈是這個樣,就愈教人見了心酸。
珠兒恨恨地瞪著左方寶座上頭那雙儷影。
這哪叫看戲?
湘王爺分明是要讓蝶兒痛不欲生!
瞧他與霽鈺那般恩愛的模樣,簡直比剛出爐的熱包子還火熱。虧霽鈺也是堂堂的丞相府千金,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知羞地將身子全偎進了湘王懷中。
只見霽鈺一會兒哭,一會兒又是笑的,龍顓安撫地輕拍她的肩,不時低下頭詢問著,恍若身無旁人般好不氣煞人。
「真是太過分了!蝶兒,我們回去算了,這戲咱們也別看了!」珠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都快要嘔死了。
蝶兒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看戲吧。」她幽幽地說。
那略帶鼻音的楚楚哀戚聲,比台上虞姬唱得更教人心酸哪!
蝶兒直盯著戲檯子,等到虞姬唱到悲傷處時,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再也抑制不住地滑下她細緻的面頰,教人看了好不心憐,珠兒不禁也在蝶兒身後默默拭淚。
突地,青宇出現在珠兒身後。「蝶兒姑娘,湘王請您移座。」
「他又想怎麼樣?」珠兒擋在蝶兒身前,「蝶兒,妳不要過去!」這回珠兒可不再天真了,她瞪著青宇,好似所有的壞事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蝶兒姑娘?」青宇十分為難地。
蝶兒以袖口拭去淚痕,起身。
「珠兒妳留在這兒,我一個人過去就好了。」她朝青宇點頭。
「那怎麼行?他要是再欺侮妳怎麼辦?」
「那就表示他心裡還有我。」蝶兒強作歡顏,「再怎麼樣,能見總比不見的好。」蓮步輕移,蝶兒已步出王公大臣的圍房。
「都是你!」珠兒瞪著青宇怒罵。
「蝶兒姑娘說得對,能見總比不見好。」青宇安慰著珠兒。
他在看了一眼左方寶座後又說:「大哥心裡是在乎蝶兒姑娘的,我想等事情再明朗一些,我會找機會向大哥請罪,這段時間也只能委屈蝶兒姑娘了。」
「那也來不及了,你沒看見湘王爺看霽鈺的眼神,我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蝶兒?」珠兒咕噥著。
青宇思索了一下後才回道:「大哥自迎娶霽鈺小姐回宮後,就一直忙得沒時間回房。」
「呃?你是說……」
青宇點頭而後離去。
珠兒聞言心中暗喜,這麼說他們根本沒有圓房?那也就是說在湘王心裡,一直就只有蝶兒一個人囉?
※※※※
蝶兒揣著一顆怵惶的心,在緩步間心思百轉千回,她想著待會見到他後,她該以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她?
想必他會刻意為難她吧?
那麼她又該如何以對?
還是不要進去吧!
徘徊在圍房外的蝶兒舉足難定,經過三個月的相思煎熬,絕望的情緒早已讓她失去了昔日的勇氣。
她望著面前那張紅色的幕布,有如一頭噬人的猛獸般更令她感到畏懼,然想見他一面的心又是那麼地沸騰,真是寸心萬緒,咫尺千里。
在心思翻轉的瞬間,紅色幕布出其不意地被撩起,終於摧毀了蝶兒一切的顧忌。
他就站在那兒,默然不語。
那對曾經蠱惑她的黑眸放射出凜冽的寒光,她微微瑟縮了下,幾乎就要窒息在那雙眼的蹂躪之下。
「青宇說你要我過來?」她怯怯地開口,深怕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錯的。
他幾乎就要被她那含情柔弱的眼神所擊潰,但心一凜,眼神又是難以理解的高深莫測。
「長青宮可還住得慣?」
「你要我來是為了問這個?」她不假思索地開口。
龍顓的神色在一瞬間鐵青不已,雙瞳若利刃般地直射向蝶兒絕色的臉龐。
「看來我連關心都是多餘的,像妳這種戀慕虛榮的人,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後,還會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他嘲諷地。
蝶兒知道他又誤會了,正想對他解釋清楚時,他已怒氣騰騰地扯住她的手往帳內甩去。
「進去!想要享受宮裡的榮華富貴,就得先學會宮裡的遊戲規則!」他嗤道。
龍顓坐入寶座,一手將霽鈺攬入懷中倚靠在軟墊上,伸手就往她豐滿柔軟的豐盈探去。
「哎呀!有人在看。」霽鈺嬌呼著,雙手卻緊勾著龍顓的頸背不放,「人家會不好意思哪!」話雖這麼說,但她卻對蝶兒做了一個得勝的表情。
「妳不要?」龍顓揚了揚聲,舉起手就要喚其他宮女。
霽鈺趕緊按下他的手,嬌道:「性子這麼急躁,人家哪是說不要,人家只是覺得羞罷了!」
「把衣服脫了!」
他的命令讓霽鈺倒抽一口氣。
而蝶兒的臉色也在瞬間慘白。
「哎呀,這怎麼行啊?人家不依……」
刷的一聲,龍顓一把扯破霽鈺的衣衫,並且將她推入軟墊,就要往她的褻褲探去。
「住手!」
蝶兒終於受不住地吼了出來,她只覺得整個心被撕裂成千萬碎片。
不,他不能這樣殘忍!
要她忍受他的身旁還有其他女人已經夠殘酷了,而現在,他竟然要在她的面前與其他女人歡愛?!
她如何能承受?
龍顓由蝶兒的吼聲中抬起頭來,犀利的目光射向蝶兒。
「怎麼,妳也想玩嗎?一道過來吧。」他低嘎道。
蝶兒駭退了數步之遙。
「不……你不能這麼待我……」
「不能嗎?」他朝她逼進,「我可以在任何地方、用任何方式來決定我所要的女人,只要是我的嬪妃,我便可以為所欲為,這就是擁有後宮三千佳麗的樂趣,難道妳到現在還不明白?」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則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直到再無任何退路,直到被逼進了牆角。
龍顓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將她由地上拉起,另一手則隔衣捏握住她的豐盈,大掌恣意地揉捏,兩指還故意捏住她頂端的蓓蕾,他是故意要弄疼她。
「啊……」
她痛呼出聲,眼前的龍顓彷彿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她驚懼地望著他,從來就沒想過他會用這種方式來對待自己。
霽鈺見龍顓又將心思轉向蝶兒,一時之間慌了起來,她可不能讓蝶兒搶去她的風采,於是她上前由後摟抱住龍顓。
「顓,別讓這女人壞了咱們的樂趣,來嘛……人家……受不了了……」她將玉乳往龍顓的厚背擠壓,嗲媚地在他耳畔膩聲道。
他鷙冷的一笑,大掌一揮,掃開身後煩人的霽鈺,銳利的黑眸則盯著蝶兒。「妳呢?妳也迫不及待了嗎?讓我瞧瞧!」
就在蝶兒驚駭間,他的大掌隔著裙子探入她的雙腿間摩擦著,纖薄的身子則被撲倒在軟墊上,胸口更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得險些岔了氣。
他……他想在眾目睽睽之下?
驚愣過後,她開始猛烈地掙扎,不顧一切絕望地掙扎著。
「我知道你恨我,那你何不讓我自生自滅?你何苦來招惹我氣惱自己?放了我吧?就算是我求你,放了我吧!」
淒楚的低泣聲顫動了龍顓的心弦。
放了她?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恨她,恨她貪慕虛榮、恨她絕情寡義。
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卑賤低下的女人,而他貴為王爺,要什麼女人沒有?但可笑的是他竟然放不開她……
該死!她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
由不捨而激發出的狂烈躁欲、心裡的惶然加上怒氣,沸騰成排山倒海而來的狂暴。
他拉住她的烏絲往後扯,讓她的臉仰起向著他。「想求我?那也得看看妳能用什麼方式?」
在她還來不及分辨以前,柔軟的唇瓣便猛然被吞噬在紛亂而狂烈的吻中。
龍顓帶著洩憤的怒氣噬咬著她的紅唇,毫不憐惜地吮出她腥熱的血,吞噬她的一切。
「再求我啊,開口啊……」
蝶兒撇開眼咬住牙,不再作任何無謂的掙扎,既然他存心要她難堪,那麼她多求也無益,現在她只想保住最後的一絲尊嚴。
她可以忍受他刻意的傷害,以及他粗暴的對待,她能體諒他此刻的憤怒,她也願意如數承受。
對他,她沒有任何的怨懟,但一思及昔日與他的濃情蜜意,卻因現實的作弄而變成今日這般的局面,她就心如刀割、傷痛欲絕。
他捏握住她的唇角,逼迫著她張嘴。
「不准咬著唇,聽到沒有!」該死的她,看著她下唇因死咬而滲出血來,他的憤怒就愈加高張,他一個俯身又攻佔她的紅唇,將舌探入她的口中,讓她再也沒有機會緊咬著唇。
喘息間,她微弱地低喃:「何苦?你這又是何苦……」
他冷酷的眼神中有著絕大部分的殘忍,以及連他也無法理解的情緒。
「閉嘴!苦的人是妳,我自在逍遙得很,哪來的苦?」
可惡!為什麼她總能看穿他的情緒?
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對她絕情?
「妳以為妳是什麼身份?我會為一個卑賤的女人而苦?妳未免也太抬舉自己了?」他鷙冷的眸逼視著她。
驀地,他踢起身旁的長劍,長劍一飛劃破了布簾,布簾落下恰巧覆蓋住兩人的身子。
「妳只是一個女人,我眾多女人之中的一個,是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偶罷了。」他冰冷的手掌捏住她細白的頸項,緩緩地觸摸著她光滑細緻的肌膚。
她全身顫抖,為他眼底的憤怒而顫抖。
她不敢去想像他接下來的動作,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失去控制的狂獅,當他無情地撕毀她的衣衫後,她徹底的絕望了……
她全身一顫,再次咬破了唇。
他在她身上刻意製造的羞辱,遠比身上的痛還令她感到心痛,心中隱隱淌著血,無語地仰頭問天,他究竟恨她有多深?
他竟然會選擇以這種方式待她?
她咬著唇,任胸肺間的痛楚幾欲爆裂,她毫不掙扎,只是默默地承受……
霽鈺呆愣在一旁,過度的震驚讓她完全噤了口,但稍微回神之後,她才狼狽地發現,不管龍顓有多麼怨恨蝶兒,他自始至終要的也只有蝶兒一人,而她……她只是龍顓用來報復蝶兒的工具罷了……
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狠狠地瞪著蝶兒,那鋒利的目光似要將她撕成千萬片般。
突然風雲乍起,所有的暗算皆出其不意……
「小心!」
青宇驚喊,由帳外奔了進來,只見由台上發射出數枝飛箭,越空朝龍顓直射而來。
陷於狂欲而無法自拔的龍顓壓根兒沒料到,戲台早已佈了暗棋,蝶兒敏感地出於護衛他的直覺反應,力道竟大得將龍顓反轉,想以自身接下暗箭……
龍顓在飛箭僅差一吋便刺入蝶兒背部之時,大臂一掃將飛箭掃落並緊急起身,用布簾包裹住她護於身後。
瞬間,由台上五口井中飛竄出數名黑衣人,整座暢音閣頓時成了殺戮戰場。
在風馳雷掣間龍顓對青宇急喊:「帶蝶兒離開,保護蝶兒要緊!」他將蝶兒推向青宇。
蝶兒驚恐地目睹這一切,她怕這一離去就再也見不到龍顓了,於是她又奔了回來,而這時另一個黑衣人則擋住了青宇的去路。
另一角落的霽鈺目光凶狠地瞪視著蝶兒。
她恨死她了,在她興高采烈地嫁給龍顓之後,原以為他真的不再愛戀蝶兒,但他竟然讓她守了三個月的活寡,現在臨遇危難又只想到護著蝶兒,而她呢?她又算什麼?
她愈想愈恨,霽鈺不經思索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箭,朝蝶兒衝了過去……
龍顓瞥見一道黑影衝向蝶兒,緊接著一道鮮血自蝶兒身上迸出,龍顓的胸口如遭重搥,他驚喊:「蝶兒!」
瞧見蝶兒身上的血跡斑斑,他眼裡不自覺地聚起狂怒,再也沒有比此刻更令龍顓憤怒以及發狂了。
「該死的!」他怒吼。
霽鈺當場瑟縮了下,聽出龍顓吼聲中的殺意,她驚慌地轉身想要逃走,但身後突然飛來一箭穿透過她的腹部。
她瞪著腹中的箭,不敢置信地看向龍顓,在吞嚥下最後一口氣時,飄浮在她腦海的念頭竟是……
她千不該、萬不該動了殺機,傷了蝶兒。
但她為什麼會輸給一個卑微的女僕,這點是她至死仍不能理解的。
龍顓擊出疾如雷電的招式,對付不斷湧上的黑衣人,他心繫著躺在血泊當中的蝶兒,但黑衣人不斷阻擾他的去路,他招招凶狠斃命,而青宇很快的即加入了反擊的陣容。
「大哥,這兒交給我,你快去看蝶兒姑娘要緊。」
龍顓不再遲疑,凌空一躍,抱起蝶兒飛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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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00:15:43
第十章
暢音閣的暗殺事件驚動了皇上,在刺客供出策畫之人為龍禔後,皇上為之震怒,立即下令將龍禔斬首,到此皇子間爭奪儲位之爭算是告一段落。
※※※※
長春宮
所有的人都亂成了一團,經過三天三夜的搶救後,蝶兒仍未清醒,御醫不斷地來來往往,但在診斷的結果後不是搖頭就是低頭離去。
龍顓狂怒地抓著一位正欲搖頭離去的御醫,「到底怎麼樣,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清醒?!」
御醫在龍顓的狂怒下身子顫抖不已,抖了半天的唇角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依……依臣看……看,蝶兒姑娘是……是……沒救了!」
「該死!」一個拍掌響得驚天。
「誰敢說她沒救?!她如果真是救不了,你們一個一個也別想活了!」龍顓早已亂了方寸。
「是……是……二皇子息怒,臣……臣再去想辦法就是……」御醫們個個面有難色,有苦不敢言。
床上那位姑娘明明命在旦夕,現在就算是大羅神仙轉世,也未必救得了她,更何況是他們?
但他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哪,將來極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就屬這位功高業大的湘王了,所以更是得罪不起。
但……唉,難道他們真的得陪著這位姑娘人頭落地?
青宇見蝶兒依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心底對她的愧疚也就愈加地深沉。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當日若不是他的一席話,蝶兒也不會遭到大哥的誤會,那麼也就不會有今日的暢音閣事件,蝶兒若真因此而命喪,那他就該為蝶兒償命。
想至此,咚地一聲,青宇雙膝脆於龍顓面前。
「大哥,你就殺了我吧!」
龍顓見青宇突此作為,驚愕地彎下身攙扶。「這是做什麼!你是嫌我還不夠煩嗎?」
他氣惱著,心急著床上命危的蝶兒。
「是青宇不好,是青宇害了蝶兒姑娘,大哥你就一刀將我殺了吧,免得我活著心裡難過。」青宇哽咽著。
這話引起了龍顓的疑竇,他的視線由躺在床上的蝶兒轉至青宇臉上,瞬間冷著一張臉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蝶兒姑娘絕非貪圖榮華之人,她當日之所以逼迫大哥迎娶霽鈺小姐,全是青宇一個人的主意。」
「你、說、什、麼?!」龍顓咬著牙,憤怒得全身發抖,他大步一跨,揮出腰間的長劍抵著青宇的喉頭。
「為什麼?!」
珠兒見狀,也跪地爬了過來。
「湘王爺你別殺他啊,他會這麼做,可全是為了你啊!」她哭著抱住龍顓的腿懇求著。
「別多話,我是死有餘辜。」青宇怒斥珠兒。
「不!你不該死,蝶兒也不該死,你們全是好人,你們全都不能死,你們要是死了,那就是老天爺不長眼了……」
龍顓愈聽愈迷糊,愈聽愈心驚,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他……他誤會了蝶兒嗎?
「珠兒,妳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抓起珠兒的手臂急問。
珠兒一邊抹著淚一邊娓娓道來:「湘王爺,你完全誤會蝶兒了……」
龍顓聽珠兒緩緩訴說著事實的真相,這才知道蝶兒竟然為他受了那麼多的苦,而他卻連她的用心都不曾猜疑,只是一味地責怪她薄情寡義、貪戀虛榮……
他是何等的無知啊!竟然無法體會她用情之深!
回想起他對她展開的報復行為,她守著長春宮三個月的孤寂,更憶起出事前他惡劣的對待……想必她當時必定痛徹心肺……
「大哥!」
青宇急急抓住龍顓的手腕,他剛剛沉浸在自責中,差點就要握斷自個手腕處的心脈。
「是我不好,你就殺了以我償蝶兒姑娘的命吧!」青宇亦泛紅了雙眼。
龍顓單膝跪地,用力地抱住青宇的肩頭。
「不!你不該死,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太過愚昧,才會看不清事實的真相,才會讓蝶兒白白受了這麼多的苦,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全是我一個人……」
鐵漢柔情最是令人動容,房內的每一個人聽到龍顓這番話,均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驀地,床上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音。「珠……珠……」
龍顓第一個發覺,他驚喜地奔了過去。
「蝶兒!妳醒了嗎?我就知道妳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龍顓哽咽難言,眼眶更是醞釀著喜極而泣的水霧。
蝶兒聽見有人呼喚,勉強半開了眼。
模模糊糊的影像在她眼前晃動,她吃力地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是顓……」她氣若游絲地問著。
「是,是我。妳還好嗎?」
龍顓用力地將她的雙手包裹在他的兩掌之間,那用力的程度好似他只要一鬆手,蝶兒就要消失不見般。
再次聽見他的聲音,她的唇勉為其難地往上勾起。
「真好,在我臨死之前還能聽你說說話……」
「不許胡言!妳不會死、不能死!」龍顓咆哮,俯身將她攬入懷中。
「死並不可怕,」一串珠淚滑下蝶兒的面頰。「能死在你的懷中,我覺得很幸福……」
「胡說,妳不能死,妳必須實現妳的諾言,當日是誰說『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的,現在妳怎麼可以反悔?!」
蝶兒亦哭亦笑著,「你還記得嗎?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
她伸出手來觸摸他。
「你哭了!為我這麼一個貪圖榮華的女人,值得嗎?」
「不!妳不是,青宇和珠兒都告訴我了,為什麼?為什麼妳會這麼傻?我根本不在乎什麼帝位天下,我早就對這一切感到厭煩了,妳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平白無故的受這麼多苦?」
她的雙眸鎖住他。
「只要你能平安,再苦都值得,只是到了後來……到了後來……我好怕啊!」說著,蝶兒貼入他的胸膛。
「怕什麼?」龍顓的肝膽就快裂了。
「怕你恨蝶兒,更怕你……忘了蝶兒。」
龍顓哽咽難言,雙手摟緊了她。
「不會,我絕不會忘了妳!」
蝶兒聞言仰起頭注視著他,然後她發現屋裡站滿了人,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懸掛著淚珠。
「你們怎麼全哭了,難道我真的快死了嗎?」她平靜的問著,音調中聽不出絲毫的害怕,有的只是戀戀不捨的離情。
聽蝶兒這麼一說,龍顓狂怒地轉向所有人。
「是誰讓你們哭的?不准哭!誰敢哭就給我拉出去斬了!出去、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經龍顓這一吼,能逃的、該逃的全都逃了。
現在屋內只剩下珠兒與青宇,珠兒俯在青宇的胸前抽搐流淚,青宇則一臉嚴肅地輕拍她的背。
蝶兒柳眉微蹙,小手拉了拉龍顓的衣袖,「別那麼大聲,留點時間和我說說話,否則就快沒機會了……」
「不!」龍顓急急地打斷她的話,輕柔地撫著她的臉頰。
「妳瞧,現在妳不是能夠好好的說話嗎?沒事的,妳就快沒事了!」
龍顓激動地緊擁住她,回頭又是狂怒。
「人都到哪裡去了?快,快找人過來看看她!」
青宇領命隨即奔了出去。
「不用了,我覺得現在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就快飛了!不過,我捨不得走,我想再多聽聽你的聲音……」蝶兒搖首。
她疲憊不堪地閉了一下眼,又勉強張開。
「顓……我愛你……」勉強地說出這句話後,她的身子立即癱軟了過去,再度陷入昏迷。
「蝶兒?蝶兒!蝶兒……」
御醫隨著青宇奔了進來,急急上前為她把脈。
當每個人的心口都揪得快窒息時,御醫終於吁了一口氣說:「蝶兒姑娘只是昏過去了!」
「那趕快救她,快救她!」龍顓推著御醫,整個人全慌了。
御醫為難地囁嚅道:「啟稟湘王爺,這……臣等醫術不精,實難救治蝶兒姑娘……」
「你說什麼?!救不了她,你也別活了!」龍顓狂怒的抓住御醫的肩頭,一掌就要劈下。
御醫趕緊跪了下來,雙手合掌求饒道:「湘王爺,您聽微臣往下說啊,微臣雖醫術不精,但蝶兒姑娘卻不是無人能救……」
「誰?誰能救治蝶兒,快說!」突逢生機,龍顓喜出望外。
「人稱聖華佗的聖大夫……」
「青宇,快去把他找來!」
「不、不,聖華佗不在宮中,他喜雲遊四海,想找他仍需靠機緣。」御醫囁嚅道。
「什麼?!」龍顓咆哮。
見龍顓一掌又要劈下,御醫緊接著急道:「秦王與聖華佗交情甚好,或許可以問問他。」
「三皇弟?」
「我立即去找他。」青宇馬上奔出房去。
不久,秦王即趕到長春宮。
「二皇兄,有急事找我?」走入房門的是一翩翩美少年。
龍顓見到秦王立即上前。「聽聞三皇弟與聖華佗感情甚好,不知皇弟可知他人如今身在何處?」
秦王走上前靠近床榻。原來這就是蝶兒姑娘,生得好標緻啊!難怪二皇兄會視她如珍寶。
他轉身回道:「知道是知道,不過他這人脾氣古怪得很,我可沒有把握能不能見到他。」
「那快帶我去!」
秦王一聳肩。「好吧。」
※※※※
一行人來到山野僻林之間,秦王突然停下腳步對林中大喊:「老頭子,我來找你喝酒了。」
一夥人環顧四周,依舊不見任何風吹草動。
「三皇弟,這是怎麼回事?」龍顓急問。
「別急、別急,再等會。」
再等?!龍顓都快急死了,怎麼等得下去?
「喂!快給我出來,否則我就殺了你!」龍顓立即朝林中大聲吼叫。
「啊?」秦王來不及阻止龍顓,龍顓就已大吼而出。
秦王無奈地搖搖頭,「皇兄,你這麼急會壞事的。」
「壞事?如果蝶兒死了,我就要他一起陪葬。還不快給我出來!」他厲聲又吼。
倏地,一陣風劃過了樹梢,吹落滿地落葉,落葉如龍捲風般捲起,在眾人急擋怪風之時,一名白眉老人已然站在眾人面前。
眾人驚歎此人神出鬼沒,武功造詣怕是天下無幾人能敵。
「叫、叫、叫,這麼大聲,吼得我耳朵都快聾了!」白眉老人兩道白眉聚攏,「剛剛是誰一會說要找我喝酒,一會又是要我的命哪?」
龍顓急急上前拱手。
「剛才晚輩不敬之處請見諒,這兒有位姑娘生命垂危,煩請聖大夫急治。」
白眉老人看了看他,轉問秦王。「小伙子,這個人是誰?」
「我的二皇兄,受傷的則是他摯愛的女人;老頭子,你就行行好趕快救人吧!」
白眉老人走上前看了一眼蝶兒後,轉身對龍顓說:「我能救這位姑娘,不過你必須和我交換條件。」
「只要能救蝶兒,什麼條件我全答應。」龍顓驚喜萬分。
白眉老人一挑眉。「是嗎?那我若告訴你,你將有五十年的帝位可坐,你可願拿它來換這位姑娘的性命?」
「我不要什麼帝位,我只要蝶兒。」龍顓回答的斬釘截鐵。
白眉老人滿意地露出笑容。「這話可是你自個說的,老夫可沒逼你。」
「廢話少說,快救蝶兒!」
「性子這麼急,還是別當皇帝的好,皇帝還是讓小伙子來做吧,他做事待人都比你圓融多了。」白眉老人口裡自喃著。
「老頭子,你可別亂說話,壞了我們兄弟的感情。」秦王急道。
此次暢音閣事件才剛平息,父皇如今都還在震怒中,老頭子沒事又把他拉進來攪和,這不是想把事情愈鬧愈大嗎?
開玩笑,他才不要蹚這渾水哩!
白眉老人笑吟吟地看了秦王一眼,「放心吧,你會是個好皇帝。」說著,便由腰間取出一粒黑色的丹藥,他將丹藥交給龍顓並提醒道:「可別忘了你對老夫的承諾!」
龍顓看了他一眼,一把搶過老道手中的丹藥奔向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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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先帝駕崩,三皇子秦王即位
在西陵五回嶺一帶,那地屬北京的南邊,四季氣候宜人,就連山上的草也長得很高,風一吹,草偃如汪洋一片,頗為美麗壯觀。
山下蓋了幾間廬舍,附近有清澈山泉流成一道小溪,彙集在廬舍旁邊又形成一畝小湖,岸上蘆葦新生,槐柳成林。
在池面上浮著五、六十隻鵝掠水嬉戲,山坡上更有羊群成堆,羊的毛和鵝的羽翅都像雪一樣雪白,遙遙相照,相與爭輝。
這個地方平日鮮少人來,在左旁的盧捨裡,住著一位美麗絕塵的少婦,以及俊逸非凡的男子,右旁的盧舍另住了一對夫婦相伴而居。
此刻兩位少婦正在小湖旁浣紗,二名男子由山坡上的羊群中走了下來,美麗絕塵的少婦一聽見腳步聲便急急回頭,起身迎了上去為那位俊逸非凡的男子拭汗。
「顓,累了吧?坐下歇歇。」
蝶兒細心地為他整理沾了羊毛屑的衣衫,一雙含情脈脈的秋瞳晶亮而眷戀地瞅著他。
龍顓反握住她的手,珍愛地湊到唇畔輕啄。「真正累的人是妳,瞧妳手冰涼的……」
他以雙掌為她溫熱。
珠兒走近青宇身旁,撞了撞他。「喂,瞧瞧人家少爺對蝶兒多好,都住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你還學不會?」珠兒既羨慕又埋怨地。
青宇看了她一眼,「是啊,都住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妳一點都培養不出溫柔的氣質?」
「好啊,你居然敢嫌我?」珠兒說著,作勢要打青宇。
青宇突然捉住她的手,貼近她的耳畔道:「別在這兒妨礙人家,咱們進屋去。」
珠兒臉一紅,嬌道:「大白天的,進屋幹嘛?」
「妳以為呢?」青宇大笑,他這個娘子雖然不夠溫柔,不過呢……他挺滿意就是!
蝶兒笑看著珠兒又打又罵地讓青宇抱進屋內,才又深情款款地回視龍顓。
「聽說秦王即位了。」
龍顓深深地看著她,突然問道:「妳後悔跟了我嗎?倘若如今妳身在宮中,自可不必做這些事……」他瞧著她稍嫌粗糙的小手。
她與他同時注視著自己的掌心,然後抬頭對他微笑,「倘若我身在宮中,就必須與三千佳麗爭寵,蝶兒可是自私得很,所以現在這種情況最好。我每天一睜開眼就看得到你,再也不用擔心你會遺忘蝶兒,所以蝶兒覺得這是最幸福的生活了。倒是你,放著皇帝不做,卻為了我跑來放羊,你後悔了嗎?」
他攬她的肩入懷,「第一次聽到妳說『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只覺得新奇,畢竟我看慣了後宮佳麗無數,在潛意識裡只覺得男人擁有眾多佳麗實屬正常,愛情不過是女人家鑽研的瑣事罷了,然放逐妳於長春宮三個月後,我竟然發現再也無法對其他女子產生興趣。
「之後我又差點兒失去了妳,頓時只覺得生命再也無任何樂趣,直到聖華佗對我提出要求,我才發現今生所求的莫過於妳……」俯下身去,他吻上了她的唇。
「你可知當年聖華佗為何會提出這種交換條件?」蝶兒問著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龍顓凝視著她,輕撥她的髮鬢。「歷代皇室總難脫後宮之爭,而妳絕非善於此道之人,再說美人容易誤政……」
「咦,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
龍顓哈哈大笑,「其實咱們何須討論這個問題,我對現在的日子相當滿意,況且,我也深信三皇弟必定是個好皇帝,這樣就行了,其他的咱們也別追究了。」
「嗯。」她輕應一聲,再度回到他的懷中。
滿山的春色旖旎,春風搖曳,羊群鵝群成雙嬉戲,幸福無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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