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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2:03     標題: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生存期限 作者:織朱

內容簡介】:

  如果2020年開放新世界,那會是怎麼樣的世界?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世界以鍛煉精神為基礎,以挖掘潛能為目的,以服務大眾為宗旨,輔以生存限制為手段,溫和不刺激,綠色無污染,適合十二歲以上的每一位好朋友登陸~」

  頂著漫天火球,一個驢打滾滾到巨石後,岳諒疲憊地抹了一把臉,「別信求你……」

  聲音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轉動眼珠,目光落在抵住脖頸的刀刃上。

  修長有力的手指溫柔靠近,尖銳的刀鋒劃破皮肉,耳邊聲線低沉。

  「都來玩。」

  一句話簡介:今晚的月亮大又圓可你活不過明天

  立意:無論何時都不可以自我放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2:38

第一章 炸彈海選

  「叮——」

  刺耳的電子音鋒利地刮過耳膜,無數個房間裡的人們眼皮顫動,黑甜的夢境破碎,掉入詭譎現實。

  岳諒扶著疼痛欲裂的腦袋,目光從四周的一切掠過,企圖將這個地方和自己堆滿雜物的臥室聯繫起來。

  看不出材質的銀色牆壁,數不出數量的銅色鑰匙堆,滴答滴答作響的計時器,腳踝處的鐐銬,呻吟著正要醒來的女孩。

  用力拍了拍額頭,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醒來了,或許這是一個夢中夢?

  「嗯……啊!」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的女孩只揉了一下眼睛,立刻驚呼出聲,「這是哪裡?!」

  女孩年齡不大,頭上戴著粉色的髮帶,看起來不過二十歲,驚慌失措也更加顯而易見。

  「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不在自己的房間裡?!」

  岳諒看了看她含淚的眼睛,很是真誠地告訴她:「無論哪一個問題,我都沒有辦法回答你。」

  計時器顯示為一小時,右上角的紅燈伴隨著滴答聲響一跳一跳,存在感強到岳諒總是忍不住要去看它,就算是正與這個房間裡唯二的活物說話,她的餘光也難以從計時器上離開。

  女孩瞪大眼睛:「為什麼?!這裡到底是哪裡?!是不是你把我弄來這裡的?!」

  她總是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一口氣會問好幾個問題的人,岳諒搖搖頭算是回答她的最後一個問題,順便問出發自內心的疑惑:「你……為什麼不會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呢?」

  這個問題平靜到與緊張的氣氛完全背離,女孩被她問住,許久之後才伸手握住鐐銬,很用力地握了一下。

  再開口時她的嘴唇都在顫抖:「不是夢,這個腳銬好冷……」

  不是夢。

  白皙細瘦的手指扣上鐐銬,岳諒感受著指腹格外突出的金屬質感:「是有點冷,觸感很真實。」

  如果不是夢,那這現實豈不是比夢還要荒誕?

  「那這是哪裡?」

  女孩崩潰:「我才要問你啊!這是哪裡?!」

  這種對話是無果的,岳諒的視線重新落在被束縛的腳踝上,兩隻腳都被鐐銬牢牢鎖住了,每一邊都有一個鎖眼……

  鑰匙和鎖。

  計時器。

  兩個人。

  唯一能溝通的對象宛如不能溝通的傻子,女孩不堪重負地大喊:「有沒有人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叮——」

  刺耳的電子音再度響起,女孩和岳諒幾乎是同時捂住了耳朵,在悠長的尾音中,一個單板的聲音突出重圍。

  「編號0000為您服務。」

  岳諒抬頭,天花板發著白光,而機械音似乎是從外部穿透過天花板落下的。

  女孩瞪著天花板:「是誰?!不要裝神弄鬼!」

  彷彿是一早就被設定好的程序,編號0000並沒有理會女孩的叫喊,它繼續四平八穩地播放屬於它的台詞:「恭喜二位獲得新世界登陸資格,入圍新世界首測玩家海選。」

  「新世界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最優平台,於2020年2月29日正式獲批上線,開啟首測。本次測試共計投入登陸者一萬名,首測玩家名額上限兩千。」

  「下面宣讀海選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二位認真傾聽默記。」

  「什麼鬼資格?我沒有參加過!我也不想參加!我要回……」

  「噓——」

  岳諒在沒有血色的唇邊豎起手指,微微側著臉,集中精力。

  「本輪海選中,登陸者須從五千把鑰匙中找到可以打開各自鐐銬的鑰匙,每位登陸者對應一把鑰匙,鑰匙用於鐐銬解鎖,解鎖成功並在限定時間內離開房間的登陸者即可獲得首測名額。」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一小時。」

  「解說結束,游戲開始。」

  餘光中的計時器猛然跳為00:59:59。

  原本銜接無縫的牆壁打開一扇漆黑的門。

  岳諒的手幾乎是同時伸出,抓起一把鑰匙開始挨個兒開鎖,一壓到底,旋轉無果復又拔出。

  女孩還沒反應過來:「什麼鬼?!」

  岳諒拿著鑰匙的手有些不穩,但聲線還算平整,只是稍微帶了一些焦躁:「開鎖,越快越好。」

  「為什麼呀,我不要這個資格還不行嗎?誰要參加這個游戲誰參加好了。」

  岳諒的手一抖,鑰匙從汗濕的指間滑出,她深吸一口氣,快速撿回來繼續嘗試:「你難道就沒看過計時器底下的盒子是什麼嗎?」

  女孩這才遲鈍地去打量,下一秒尖叫出聲。

  「炸彈!」

  「是。」岳諒顫抖的手平穩了不少,眼睛一刻也不離開鎖眼。

  假設每把鑰匙開鎖需要五秒,一直保持這個速度,一個小時能試七百二十次,而這裡的鑰匙少說也有五千把。往最好的方面算,解鎖成功率也不超過百分之十五。

  也就是說,在炸彈爆炸前離開的可能性不超過百分之十五。

  「無論是夢還是惡作劇,在這一個小時之內,都請竭盡全力。」

  岳諒的動作越來越順,無法解鎖的鑰匙從一把變成一堆,不斷增加。

  女孩如初夢醒,慌張地抓起鑰匙,期間對了好幾次才將鑰匙插進鎖眼,第一把沒打開,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

  岳諒嗯了一聲,插鑰匙的動作越發粗暴,嗓音卻是溫和的:「正是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更不能放棄。」

  如果不是惡作劇,怎麼甘心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手很快因為相似的動作變得僵硬麻痺,動作無法控制地慢了下來,女孩淌著眼淚哭道:「我胳膊好痛……」

  岳諒頭也沒抬,精準地報出計時器上的數字:「還有25分……47秒。」

  「我真的開不動了……」

  「36秒。」岳諒再次報數,女孩抽泣著換了一把鑰匙。

  計時器的紅光存在感越發強烈,一閃一閃,嘀嗒嘀嗒。

  金屬摩擦。

  咬合。

  咔嚓。

  岳諒手上一鬆,打開了。

  女孩聽著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響抬頭,呆呆地看著她:「你已經打開一隻了……」

  岳諒搖頭,拔出鑰匙插進另外一隻鎖,輕輕轉動,泛著冰冷光澤的鐐銬彷彿被卸了下巴,倒下時氣勢全無。

  每位登陸者對應一把鑰匙,是這個意思。

  那麼……視線落在女孩腳踝上紋絲未動的金屬上,一把鑰匙開兩盞鎖原來是這個意思。

  就這手裡鑰匙去開女孩的另外一隻鎖,後者驚喜:「我的也是這一把嗎?」

  轉動的阻力使她毫不猶豫地拔出鑰匙換了下一把:「只是順手試一下而已。」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兩把鎖同一把鑰匙就已經是規則下極度的仁慈了。

  女孩本就灰敗的臉布滿了絕望,像一條被拋在岸上無法呼吸的魚。

  倒計時00:05:14。

  「我會死嗎?」女孩輕聲問。

  岳諒手上不停:「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那扇門背後會不會是無人生還的絕地。

  「我不想死……」

  「那就再快一點。」

  也只能再快一點。

  漸漸地,計時器上閃爍的紅光範圍似乎擴大了。

  倒計時00:02:21。

  高強度的動作之下,岳諒的手腕以及肩膀充滿了撕裂般的疼痛,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沁出,她抿了抿唇,咬緊牙關。

  女孩開鎖的姿勢狂亂,雙眼赤紅幾乎要從眼眶中瞪出來,已經被生死一線的重壓溶解了,精神恍惚地碎碎念:「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開在牆上的黑色門洞無聲矗立,隱約洩露一絲漩渦般的吸引力。

  「叮——」

  「倒計時59、58、57……」

  岳諒在心中跟著默數,數到30時,她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女孩的眉眼,驀地鬆了手,卻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力道死死拉住!

  「不,你不能丟下我!不——」

  19、18……

  「放手!」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女孩的面目在極度的恐懼下已經徹底猙獰了,像一灘醜惡的爛泥令人作嘔。

  「10、9、8……」

  死神的鐮刀已經揮至腳跟,岳諒的腦袋被無數種極端的情緒雜糅到只剩那一扇門的方向。

  7、6……

  那一瞬間,她朝著那個黑色的無底漩渦,竭盡全力。

  5、4。

  「3 、2、1。」

  嘭——

  火光沖天,所有熟知的一切都四分五裂。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您順利通過海選,獲得首測資格,接下來正式為您連接新世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3:14

第二章 安全島初體驗

  被隔在緊閉眼簾裡的昏暗世界開始泛紅,睜眼的一瞬恢弘地彷彿天光乍破。

  岳諒捂著胸口,瀕死般大口喘氣。

  肌膚上似乎還殘留著爆炸產生的強烈氣流的余溫,滾燙到烙印似的劇痛在神經末梢徘徊不去,動一下都覺得艱難地要呻吟出聲。

  還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她用力揪緊衣服,壓住湧到喉嚨口的鐵鏽味。

  被人拖著下地獄的感覺太糟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微弱至極,她搖搖晃晃站起來,還沒能夠觀察四周,就「嘔」的一聲俯下身,吐出一地酸水。

  將向自己求助的人甩在身後的感覺,似乎還要糟糕。

  好噁心。

  真的太噁心了。

  岳諒跪在地上緩了半晌,才抬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強烈卻不刺眼的陽光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地將她包圍。

  不可否認的是,對此無論她有多後悔,都有同等的不後悔。

  最後那三十秒的選擇是她們彼此都毫無保留最為坦蕩的人性。

  彼此彼此。

  岳諒再一次站起來,踢了踢腳底柔軟的沙灘,目光所及是沒有對岸的海天一色。

  沙灘上並不止她一個人,遠遠近近都有人,神情儀態如出一轍的狼狽。

  海風吹拂,不結果的椰子樹和礁石一樣巋然不動,嶙峋的石頭中間密密麻麻鑲嵌著帶編號的房間,因為坡度能看到很遠,囚牢似的房間一直蔓延到坡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簡直聞所未聞!」

  「見鬼!」

  「有誰知道更多信息的嗎,可以出來探討一下。」

  「我們難道是試驗品??」

  沙灘上的人越來越多,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岳諒敏銳地發現這些人的情緒都比之前的女孩穩定,而且在短短幾分鐘時間內都已經加入團體,三五一堆決定好相互照應。

  「嗨,你叫什麼名字?」

  肩膀忽然被搭住,岳諒回頭,對上一張爽朗的臉。

  兩人對視,後者明顯地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手也觸電一般收了回去。

  男人的目光忍不住從她蓋過腰部的黑色捲髮上,移到米白色長裙寬大領口蓋不住的鎖骨上,再到小巧的下巴挺翹的鼻子,最後又落回濕潤的杏仁眼裡。

  她虹膜的顏色很淡,是很淺的棕色,陽光下因瞳孔收縮變小而更顯剔透……近乎玻璃珠子似的毫無生氣。

  男人一行三個毫無例外地在心中嘆息,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種蒼白纖細的像個瓷娃娃的人存在。

  與此同時岳諒也在打量他們,兩男一女,年齡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間,後面站著的一男一女神色拘謹,顯然是以跟她搭話的男人為首的。

  就這麼一點時間,臨時組成的小團體裡竟然已經劃分出了高下了。

  「岳諒。」

  男人微笑:「月亮?是天上的那個嗎?」

  「岳飛的岳,原諒的諒。」

  「哦~你好呀,我是盧林。」男人立馬切換到親暱模式,順便介紹了後面的兩個人,「這是譚文彬,喬媛媛。」

  岳諒朝他們點點頭,收獲兩個陌生人打招呼的專屬微笑。

  「岳諒,你也是從那個炸彈房間裡逃出來的嗎?」盧林毫不耽擱地進入了正題。

  「是的,炸彈,計時器,鑰匙,鎖。」

  在她說完後三人對視:「看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那個房間裡出來的倖存者。」

  留著齊耳短髮看起來最為年長的喬媛媛蹙眉道:「話說,這個新世界……到底指什麼?」

  譚文彬扶了扶眼鏡:「我更想知道是什麼力量能把我們這麼多人同時集中到這裡。」

  盧林笑道:「難道不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重要?」

  岳諒彎腰,拍了拍沾了沙子的裙角。

  在場的所有人,模樣都差不多的不體面,放眼望去大家都穿著統一的米白色長裙或衣褲,頭髮是剛睡醒時的亂七八糟。

  「那個房間裡有規則,這裡也應該有。」

  盧林看了最後出聲的岳諒一眼,摸了摸下巴:「也是,那咱們就等等吧。」

  他毫無畏懼的臉落在岳諒眼裡變得很不可思議,但凡一個正常人,忽然被捲入這種難以用科學解釋的時間裡,怎麼能一點兒也不害怕甚至還對之表現出興致勃勃的模樣來呢?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貼上「不正常」標簽的盧林笑起來:「來了。」

  沙灘上聒噪的人聲隨著再度響徹四周的「叮」聲沉靜下來,眾人的心高懸不落。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諸位獲得首測資格,下面將為各位宣讀安全島的居住簡章以及新世界的游戲規則,請注意傾聽並牢記於心。」

  「如各位所見,這一座小島將成為大家在新世界生活的安身之地,每個房間的編號對應在座的每一位,編號隨機抽取,房間固定不可更改佔用。」

  「安全島絕對禁止任何血腥暴力不文明的爭鬥。」

  「每人每次在安全島停留的時間最長不得超過十天。」

  岳諒垂眸,這種編號一二三的實驗體設定,是淘汰制嗎?

  「以下是新世界的游戲規則,游戲為回合制,每個人經歷的輪次不盡相同,具體輪次視個人大腦用度情況而定。和海選相同,每回合游戲開始前都會說明具體規則,不同的是為了增加游戲的復雜性、趣味性和可持續性,系統將投入三種類型的卡片輔助玩家進行游戲。」

  「一為實物卡,玩家所需的各類物品可憑借對應實物卡進行兌換。」

  「二為消息卡,玩家可獲取具有一定價值的信息。」

  「三為功能卡,此種卡片數量相對較少,功能多樣,請各位玩家自行探索。」

  「每輪游戲都有期限,請注意把握時間。」

  「基本規則講解完畢,請大家對應自己的編號進入房間休息,十天後將開啟大家的第一輪正式游戲,祝各位游戲愉快。」

  「以上。」

  聲音消逝,沙灘上的每一位身上亮起白色光點,岳諒只覺手腕一涼,眨眼間左手腕上就多了一個材質不明的鐲子,銀灰色,當中刻了一個數字。

  這就是她的編號。

  這麼靠前,岳諒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就中庸思想而言,四五百左右才應該比較好。

  盧林抬起自己的手腕:「我是0678號。」

  喬媛媛開口:「0923號。」

  最後是譚文彬:「0450。」

  三人把目光集中在岳諒身上,後者皺了半天眉頭才道:「0005。」

  「哇。」盧林驚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個位數很特別。」

  其餘兩人跟著點頭,喬媛媛猶豫了一會兒道:「還覺得有點兒危險……」

  譚文彬試圖分析:「我們也還不知道這個編號是以什麼來劃分的,劃分這個編號又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只是和這些房間對應吧,畢竟這些房間,除了位置差異都四四方方的,看不出區別。」

  盧林聳肩:「誰知道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這些房間似乎是以編號順序排列的,我們的編號都相差甚遠,立刻就要分開了。」

  喬媛媛充滿了忐忑和不安,語氣也顯得低落:「好不容易認識了。」

  岳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這麼簡單地打了招呼,哪裡不容易?如果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對全然陌生的人產生了親近感,那還真是令人費解。

  譚文彬笑了一下:「還要在這裡待十天,我們也還是可以交流的。」

  盧林笑嘻嘻的:「是啊,規則上說房間不可搶奪佔有,但也沒說不能串門啊。」

  岳諒看了一眼從沙灘蔓延進去四通八達的石子路:「我去找房間,再見。」

  喬媛媛:「……」這小姑娘怎麼回事?!身為女性忽然置身異地難道就不會害怕地需要看起來品性都還良好的異性保護嗎?!

  此時人群已經分散開來,有三三兩兩一起的,也有和岳諒一樣單槍匹馬的,只是找個房間而已,在發現了排列順序之後還是很好找的。

  小島的房間一共有1138個,正好對應1138名玩家的數量,小島中心的房間編號為0001,順時針往外一圈圈擴展開來,1000之後房間基本就與沙灘接壤了。

  岳諒打開0005的房門,因為地理位置還算優越房間內採光很好,裡面的布置看起來比外面上檔次多了。桌椅櫃床一應俱全,以櫃子為界限,前後隔出兩個空間,床鋪與書桌在後,圓形的四人餐桌並四把椅子在前。

  岳諒伸手,在桌子上輕輕揩了一下,指腹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灰塵。

  她轉身抓住了門口右手邊的一個把手,朝內推開,裡頭果然是一個小到只容一人進出的衛生間,淋浴、馬桶、洗漱台還有最為基本的洗漱用品,從內至外,最頂上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

  怎麼看這布置都像是要人在這裡常住。

  岳諒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無論這裡是哪裡,此刻最重要的都是怎麼出去。

  安全島上的絕大多數人逛完房間,或緊張或鎮定,或害怕或無畏,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3:32

第三章 第一張卡片

  開著門能夠感受到帶著鹹腥的海風,刁鑽地扎進呼吸道裡,又苦又澀。

  岳諒靜靜地在桌子前坐了一會兒,就聽外面重新嘈雜起來。

  人們群聚的本能,再一次展現的淋漓盡致。

  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岳諒剛想站起來到外面旁聽,眼前忽然光芒大放,短暫的失明過後,她緩緩睜開眼睛。

  一張晶瑩剔透的卡片懸浮在空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岳諒伸手,卡片絲毫不反抗地落入指間,光芒散去,露出背面精致的紋路。翻過來再看,上面有一排整齊的小字。

  ——1098號房間向前一百米。

  1098號在海灘上,再往前100米那是在……海裡。

  什麼玩意兒。

  岳諒隨手把卡片扔一邊,外面響起陣陣驚呼,此起彼伏。

  「天啊,十千克乾麵包!」

  「哎哎哎我這張是一升草莓醬唉。」

  「兩瓶紅酒……」

  「啥玩意兒,魚叉一根???」

  默默撿回來,岳諒又看了一遍卡片上信息,決定去海裡游一下。

  她剛一出門,就被隔壁的人搭話了,那是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剃著板寸,國字臉,兩條眉毛粗黑,從面相看來很是剛正。

  「小姑娘,你多大了?別害怕,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來找我!」中年人拍了拍胸脯,「我叫袁方,原來是個人民警察。」

  看起來是一身凜然正氣,就連咧開的那口大白牙都透著讓人安心的踏實。

  岳諒點點頭:「您好,我叫岳諒。」

  袁方爽朗地笑了幾聲,開始問起正事:「小姑娘,你收著卡片沒有?拿了什麼?我的卡片上是十千克麵條。」

  岳諒喜歡他的說話方式,雖然他一次都要問兩個問題,但他每一次都會先陳述自己的情況,這讓人很有安全感。

  「有卡片,但只有一條信息,也許去了目的地才能知道有什麼。」岳諒捏著卡片直接往下走,「再見。」

  袁方摸摸自己的腦袋,這姑娘怎麼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唉你等等,我陪你一塊兒去!」

  岳諒沒有拒絕他,她只管走自己的路,裙擺飄啊飄啊,速度不慢。

  走了十多分鐘來到海灘邊上,根據推測好的位置很快找到了1098號房間,她走到那個房間門口,調整好方向。

  還有最後一百米。

  猛地後背被重重拍了一下,下一秒她就脆地撲倒在地了。

  站在三米之外伸出一隻手的袁方:「……」

  還捏著門把手的男人:「……」

  岳諒覺得胳膊和膝蓋有點痛,艱難地爬起來後看向「罪魁禍首」。後者舉起雙手,丹鳳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是門幹的。」

  「哦。」

  岳諒看看自己與門的距離,彎腰拍拍衣服,重新調整方向,一邊計算著步數一邊筆直筆直地朝大海走去。

  一隻腳還在門裡的人挑起眉頭,袁方嘆了口氣。

  海水已經到她的腰部了,髮尾已經浸沒了好大一截兒。

  丹鳳眼的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越走越深,問另一個同樣看著她的人:「大哥,她這是要幹什麼?」

  袁方緊張地盯著她的背影:「說是去卡片上的目的地……完了完了,我不會游泳,小兄弟你會嗎?」

  「會倒是會。」男人一笑,眼尾彷彿開了朵朵桃花,襯著削薄的嘴唇看得袁方也是一愣,這人的面相生的未免也太過薄情了。

  「不過我討厭穿濕衣服。」

  袁方嘴角抽搐,還真是表裡如一的薄情。

  就說話的功夫,袁方再看岳諒時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嚇得他也顧不上什麼,撒丫子就往海裡衝,嘴上還喊:「小姑娘!小姑娘——」

  去卡片上的目的地……丹鳳眼原地打了個無人欣賞的響指,信息卡?

  一分鐘後,岳諒鑽出水面,吃力地拖著因為不會游泳而胡亂掙扎的人民警察往能站住腳的岸邊游。

  還好水還不深,離岸也近,等袁方站住腳,岳諒已經沒力氣了。

  雙腳落地後她心有餘悸,居然差點就要因為見義勇為犧牲了。

  袁方倒是還有勁兒,看她瀕死般地大口喘息還有精力慰問她:「你還好吧?」

  過了一會兒,岳諒面無表情地回看他一眼:「還好,你就在這裡不要動。」

  袁方:「……給你添麻煩了。」

  岳諒轉身一個猛子扎下去,快速地朝目的地游去。她剛剛就差三五米的距離,都已經看見目標了。

  丹鳳眼在岸邊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這姑娘看起來纖細,還挺有力氣。

  只過了幾十秒鐘的時間,岳諒就在更深的水面鑽了出來,一隻手慢慢地劃水,另一隻手似乎拽著東西。

  「幫我拉一下。」

  岳諒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袁方終於派上了用場,連聲應下幹勁滿滿地接過她遞來的東西,他拉比岳諒自己來快多了,很快另一端的東西就被拉出水面,最後擱淺在海灘上。

  阻力太大,他實在是拉不動了。

  藏在海裡的東西浮出水面,一直旁觀的丹鳳眼對比自己那箱壓縮餅乾,笑容逐漸消失。

  「啊,都是海鮮,活蹦亂跳的!」

  各種說不上來名字但體積頗大平均五公斤左右的魚,拇指粗的海蝦,巴掌大的螃蟹……

  袁方粗略估計這一網有二三百斤,相比起大家十斤二十斤的量,這小姑娘的收獲可以說是豪華到極點了。

  排面如此之大,很快就有人靠了過來,羨慕嫉妒恨溢於言表。

  「天吶,簡直就是作弊。」

  「不方便不方便,都是生的。」

  「裡頭還有三文魚呢!多好的刺身材料!」

  「滋溜——」

  眼看著這些新鮮的海產被群眾包圍,袁方焦急地去看主人的反應,卻見後者打了個噴嚏,然後捲起長髮,擰出一灘水後又去收拾裙子。

  濕透了的感覺非常糟糕。

  岳諒開始擔心自己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生病最後不藥而亡。

  袁方:「……」

  還好有太陽,倒也不覺得太冷。岳諒收拾完後,終於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戰利品上,她覺得有些不幸。誠然海鮮不錯,但在這種沒有廚房的地方,就很煩。

  岳諒最先把視線落在袁方身上,權衡之後覺得他這樣的老實人不太行,視線飄飄蕩蕩的,最後定在用門板把自己拍飛的男人身上。

  這個人……

  一隻雪白的手伸到面前,男人好看的眼尾揚起,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岳諒的手從他身前揮到漁網上:「分一半給你,作為交換,你來把它們變成能吃的狀態。」

  上來就是一半。

  可真果斷。

  丹鳳眼想了想壓縮餅乾的口感,欣然點頭:「成交。」

  袁方皺著眉頭,等丹鳳眼離開立刻小聲跟岳諒耳語:「一半會不會太多了?」

  岳諒搖頭:「不多,在沒有貨幣的世界裡,只能以物易物。那一半他自己能留下多少,全看他的個人能力。」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正直的人無法將利益最大化,所以我不能讓你幫忙。不過我仍然會把我那一半再分一部分給你。」

  袁方一方面覺得這孩子可真是口無遮攔,一面連連搖頭:「我又沒幫上忙怎麼能要你的東西,不行不行。」

  「可是我想吃你的麵條。」

  袁方:「……好的。」自作多情了真是不好意思。

  圍觀的人群還在,有些人畏懼看起來就很精明的丹鳳眼,還是選擇和這麼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打交道。

  「我用一千克麵包跟你換一條魚可以嗎?」

  袁方瞪大眼睛:「這一條魚至少十斤,你這麼換是不是太欺負人姑娘了?」

  那人狡辯:「可那畢竟是原食材!而且不好保存,不如麵包頂飽方便!而且你是誰啊,主人都沒說話,要你心急?」

  作為主人的岳諒看了他一眼:「我這一半不換。」

  她的魚加上袁方的十公斤麵條,這十天已經可以過得非常滋潤了。

  「不是,你想想,一直吃魚也會膩,而且早上起來難道也吃魚嗎?」

  「我不吃早飯。」

  「……」那人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完全無計可施。怎麼辦,這眾目睽睽,難道他還能為口吃的硬搶?但是他只得到了三千克的麵包,又根本不夠十天的量!

  「你可以跟我換。」一直含笑不語的丹鳳眼忽然把人招過去了。

  那人很激動:「你真的願意跟我換??」

  丹鳳眼點頭,但又晃了晃手指:「但不是一條,而是半條。」

  那人不肯答應:「半條太少……」

  「我跟你換!」一個年約三十的女人舉手,「我也有一千克麵包,我跟你換。」

  「換給我,我只要魚尾往上三分之一!」又有人站了出來。

  一傳十十傳百,沙灘上人數越來越多,將兩個主人連同那網魚一起重重包圍,丹鳳眼眉飛色舞地做著交易,岳諒無動於衷,通通以「不換」拒絕。

  袁方一直默數著丹鳳眼易物換來的東西,發現岳諒直接分出一半的行為簡直血虧。

  「小姑娘,你給他的分量太多了,他根本沒花多少東西就交換到了油鹽火種,甚至還收獲了其他米麵蔬菜……」

  岳諒搖頭:「那是他的能力。」

  她做出這種選擇一方面是覺得麻煩,一方面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她自己去做交換,她根本做不到像這個男人一半自如地換進換出,到時候也許還得不償失。

  交換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人群散去的時候丹鳳眼的那一半只剩兩條魚了,不過其他物資倒是堆了有一米多高。

  「真是愉快的交易。」

  丹鳳眼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沉沒在天際線上的落日,又打了個響指:「好的,接下來是晚餐時間。」

  一直坐在沙灘上的岳諒站了起來,她的衣服和頭髮都已經乾的差不多了,迎著餘暉微微眯起眼。

  「想吃水煮魚。」

  丹鳳眼動作一滯,轉頭朝她微笑:「小姐您還要點餐?」

  岳諒把落在遠方的視線收回來,認真地看著他:「如果可以的話。」

  丹鳳眼吊起眉梢,滿臉刻薄:「不可以。」

  岳諒失落地低頭。

  這是個沒有人情味的世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3:49

第四章 矛盾初現

  雖然沒有水煮魚,但是味道真的非常棒!

  丹鳳眼雖然不讓她點餐,但是也有把他拿自己那部分交換來的食材分給她吃。岳諒喜歡煮在魚頭裡的土豆粉,又軟又Q,滑滑的。

  她吃了很多,把胃填的往外凸出一個弧度才罷休。

  丹鳳眼本人卻很遺憾,因為他交換到的調味料只有油鹽醬蒜泥和酒,連醋都沒有,根本不能完全發揮實力。

  「小兄弟你很會做菜啊!是專門學過嗎?」沾光的袁方擦了擦嘴,問道。

  「興趣。」丹鳳眼懶洋洋的,往火堆裡加了兩根枯枝。

  這些枯枝是袁方找來的,他似乎對這方面很在行,沒花多長時間就弄了一大堆來。

  岳諒蹲在海邊洗手,一個不防備潮漲又沒過了裙擺。

  「……鬼地方。」

  袁方、丹鳳眼:「……」

  夜色變深,海風吹拂在身上涼意更甚,不過來海灘上散步的人卻變多了。

  也是呢,原本城市裡紙醉金迷的夜生活在這裡都找不著,也只能出來吹吹風了。

  「哇,星空好美啊!」有女孩子驚嘆。

  岳諒抬頭,深藍的夜空中星子遍布,光芒深深淺淺,每一顆星星都像要倒映進仰望它們的每個人心裡,連成一片,也各自璀璨。

  沒有月亮。

  「岳諒!」

  岳諒扭頭,這次在那隻手還沒有搭上來之前躲開了。

  來人嬉笑:「我們都找你老半天了,沒想到你倒是先來海灘上玩了。」

  岳諒看向他身後,果然喬媛媛和譚文彬也在,還多了一個戴著細框眼鏡兒看起來斯文安靜的女孩,怯怯的,躲在最後面。

  她點點頭:「晚上好。」

  「你們的晚餐看起來好豐盛啊,居然連鍋碗瓢盆都有,怎麼做到的?」盧林問。

  其餘三人也盯著她,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岳諒看看他,把手指指向了……丹鳳眼。

  「是他的力量。」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到丹鳳眼身上,躺著中槍的某人面無表情:「為小姐您拉仇恨也是套餐內服務?」

  岳諒態度謙恭:「請您勇於承認事實。」

  丹鳳眼覺得這姑娘是要和他魚死網破。

  ……當然是不可能的。

  丹鳳眼把一口鍋一個鍋蓋兩個不鏽鋼盤子摞起來,交給發愣的袁方:「麻煩貢獻最小的人收尾啊謝謝。」

  袁方摸了摸鼻子,老實地去洗碗了。

  而他自己,則是一手從海裡提起剩下的一百多斤魚蝦,一手扛著其他蔬菜米麵,目不斜視往自己的房間走,完全忽視了後來的那一群人。

  那個來搭話的顯然不是省油的燈,他不想點。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見岳諒說。

  「你們看他還力大無窮,無所不能。」

  砰!

  1098的門是摔上的。

  這就是當初大方直接分一半的好處了,這點無關痛癢的小事他雖然覺得不痛快,但也懶得計較。

  「這樣啊……」雖然盧林掩藏的很好,不過語氣詞總是最容易暴露情緒的,岳諒還是聽出了一絲遺憾,這也正是她為什麼要推到丹鳳眼身上的原因。

  像盧林這種自來熟,照實說難保他不會厚顏無恥開口。

  岳諒並不喜歡他的為人,卻也不善於拒絕,只能採取剛才那種下下策的應對方式。

  不過盧林也不是好打發的,他深知這世上沒有不用付出的回報,於是繼續笑問:「對了,你從卡片裡得到了什麼啊?」

  岳諒平靜反問:「我可以不回答嗎?」

  喬媛媛:「……只是普通交流而已,你不用戒心這麼重的,小妹妹。」

  「哦。」岳諒受教,「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這個「非常有價值」成功地吊起了每一個人的胃口,喬媛媛追問:「是什麼?」

  「是食物。」

  「什麼食物?」

  「海裡的東西。」

  「什麼海裡的東西?」

  岳諒看著四張好奇的臉,慢條斯理撫了撫翹起的袖口。

  「不告訴你們。」

  喬媛媛漲紅了臉:「你怎麼這樣?!」

  「因為我不喜歡被只見過一面的人教育。」

  岳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喬媛媛羞惱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只是普通交流而已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看她小姑娘一個人也是想關心一下她,什麼態度啊好心沒好報!」

  譚文彬說了句公道話:「她的確沒有回答的必要。」

  盧林也聳肩:「她這種相貌的女孩也不缺人關心。」

  戴眼鏡的女孩弱弱接道:「是不太應該勉強別人的。」

  沒想到所有人都站在岳諒那邊,喬媛媛氣急敗壞也跺腳走人。「都是我的錯好了吧!」

  斯文的女孩舉手:「盧林哥,文彬哥你們放心吧,我去看看媛媛姐……」

  盧林嘆了口氣,立刻又笑起來:「小思,那就麻煩你了。」

  叫小思的女孩點點頭,小跑著跟了上去。

  譚文彬表情苦惱:「這喬媛媛的脾氣也太壞了。」

  「哎,大小姐麼,包容包容吧,女孩子遇到這種事兒心裡肯定害怕著呢。」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也轉頭折返。

  期間盧林抬頭望了一眼小島的中央,不自覺眯起眼睛。

  總覺得要和那個岳諒搞好關係。

  等去洗洗刷刷的袁方興沖沖回來,幾分鐘前還站了一群人的火堆旁已然空空如也,他疑惑地摸了摸腦袋。

  「怎麼都走了。」

  丟下他一個人。

  海風可真冷。

  真寂寞。

  經過幾天的相處,袁方對岳諒這個人終於算是有些了解了。

  這姑娘敏感果斷,看似纖弱實則強悍不懼,屬於人不可貌相的那一類,不能小看。

  至於那個叫沈當歸的丹鳳眼,虛虛實實,除了沒什麼正氣這一點他什麼也看不出來。不過從另外一種意義上來說,看出這一點也就足夠了。

  「不知道明天我們會面對什麼。」袁方苦笑,「我女兒還在讀高中。」

  一旁扎著裙子堆沙堡的岳諒雙手一合加高了城牆,「提前苦惱是無用的行為。」

  「是啊,可是除了苦惱我又能做什麼呢?」

  岳諒暫停手中工程,真誠建議:「你也來堆,我們可以比賽。」

  半截身體埋在沙子裡的沈當歸直接拒絕:「別想讓我給你們當裁判。」

  袁方:「……」這些年輕人都這麼沒心沒肺,未來實在堪憂。

  因為年齡最大,自然是他來擔起規劃未來的重任,於是強行把話題扭回正位:「無論明天會發生什麼,岳諒你都跟著我,雖然我也許做不了什麼……好歹有個照應。」

  「就算一開始就能遇見,我一直跟著你的可能性也不大。」

  袁方愣了:「為什麼?」

  「這是回合制游戲,每個人的輪次未必相同,這就證明這個游戲實質上是個人游戲。」岳諒抬頭看著他,「雖然中途可能會有組隊現象,但最終目的都是個人通關。」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正解。」

  「這……難道不能一直組隊,大家一起通關?」

  岳諒搖頭:「臨時組隊不可避免,但組固定隊並且全員通關幾乎不可能,這是一個以生命為賭注的游戲,沒有人輸得起性命,也就不存在絕對的信任與配合。」

  袁方不同意她的說法:「你們的想法未免太極端了,這個世界上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不然奉獻、犧牲這些詞從何而來?」

  「我完全同意您的說法。」岳諒小心地把手從沙堡上移開,站起來,「假設一百個人裡就有一個人願意奉獻,願意犧牲,我們一共一千一百三十八人,也就是當中十一個人是無私的。那麼,如何確保組到的隊友就是這無私的十一個人?」

  「所以每個人都應該具備這種精神……」

  岳諒打斷他:「您不能自己給現狀加條件。」

  袁方無可辯駁,不說話了。

  沈當歸嗓音含笑,上翹的眼尾勾勒出淡淡的嘲諷意味:「不是所有人的思想境界都有袁警官的高度,袁警官還是自己小心吧。」

  如果這兩個人真的綁定,誰照顧誰,尚未可知。

  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

  也許他第一個為這個新世界節能減排呢。

  「嗨——岳諒——」

  遠遠地一聲吶喊,沈當歸立刻笑了。

  岳諒垂下嘴角,整張臉繃了起來。

  盧林身高腿長,很快就到了岳諒身邊,熱情洋溢地打招呼:「你果然又在這裡,這個點兒外面有點熱的吧?」

  「那請你快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盧林放聲大笑,「我在室內待久了,也想曬曬太陽啊。」

  這十天他每天都要刷一遍存在感,舉止雖然不過分但是跟蒼蠅嗡嗡嗡在耳邊飛是一個感覺,真的煩。

  岳諒不著痕跡地往邊上退了一步,從另一個角度完善她的城堡。

  托福,她居然開始期待明天快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4:05

第五章 新手工業園(一)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

  岳諒睜開眼睛,天上是晴空萬里,好天氣。

  「歡迎光臨新手工業園,以下宣讀本輪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為單人任務模式,任務共計五百種,每位玩家隨機對應一個任務,任務確認時間為截止時間最後一秒,完成任務即為通關。」

  任務一共五百種,玩家卻有一千一百三十八位,也就是有些人的任務是重復的。

  岳諒皺著眉頭繼續往下推,那麼,這些重復的任務,是否可以重復被完成呢?

  「另需注意,為增加游戲難度,每隔二十四小時將會刷新出三頭怪物,第一次刷新時間為晚八點,刷新地點不固定,請各位玩家提前做好躲避準備,安全第一。」

  被投放到工業園區的所有玩家心中都猛地突突了一下,海選時被炸彈綁定的恐懼重新籠罩下來,呼吸都困難起來。

  又要跟死神賽跑了嗎?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七天七夜。」

  「游戲開始~」

  不知道為什麼,岳諒從那忽然飛揚起來的尾音裡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這年頭電子音都情緒化了嗎?

  從冰冷的地面爬起來,她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其中一棟樓的樓頂,大大的蓄水池佔據了整個東南角,樓台邊緣沒有裝防護欄,岳諒有輕微恐高,風拂起衣擺她就不太敢走動了,總惴惴地怕自己一個跟頭栽出去。

  極目遠望,各種形狀的廠房樓棟鱗次櫛比,一圈一圈地往外拓展,佔地面積寬廣到她都不知道怎麼去估計。

  也許有幾十平方千米。

  「呤——」

  閃爍著銀光的任務卡如約而至,岳諒抓住卡片瞄了一眼。

  樓頂的風驟然變大,她垂著手走向邊緣地帶。

  還是提前離世吧。

  ……當然還是開玩笑的。

  死都不怕了為什麼還怕活著。

  蹲著挪回安全區域,岳諒在樓頂尋找起來。雖然游戲規則相當殘酷,但對於新手玩家應該提供……新手裝備之類的。也許附近就有卡片。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之後,她爬上了蓄水池的樓梯。

  水池內的水很清澈,兩米深的池底也一覽無餘。

  岳諒抿了抿唇,探出半個身體看了一眼靠近自己這面的池壁。

  果不其然,一張材質不明的卡片被牢牢地固定在牆壁上,靜靜地蟄伏在人的視線盲區。

  伸手把它抽出來,岳諒只瞥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手電筒。

  這是實物卡。

  收好卡片,她不再眷戀原地,直接從西邊虛掩的小門離開。

  和樓頂不同,樓內光線較弱,西北兩面尤其陰暗,岳諒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居然還覺得有點冷。

  忽然就有驚悚片的感覺了。

  怪物在今晚八點才會出現,目前這個園區內應該是比較安全的,如果現在就縮手縮腳,今晚八點後就更加寸步難行了。

  做完心理建設,岳諒加快了腳步,快速地在各個房間裡搜索起來。

  她的任務在怪物出現之前都無法完成,因此從現在開始,她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盡可能多的收集卡片。

  這一棟樓上面六層都是辦公樓,底層奇高約六米,是倉庫。

  岳諒一路掃蕩下來,直到這裡才碰到人,一男一女,男生很胖,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看起來有一百五十斤,肚子溜圓,年紀卻很小的樣子,像初中生。女人中等身材,披肩髮,三十多歲的模樣。

  女人看到她,先是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就雙眼放光地衝了過來。

  「親愛的為什麼你的眉毛修過了!你找到修眉刀了嗎?!」

  被她激動地抓住肩膀的岳諒:「……不,我偷偷用了沈當歸切菜的刀片。」雖然她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她看著日益冒頭變得雜亂的眉毛,最終還是沒有抵抗住誘惑。

  阿彌陀佛。

  女人:「……罪過罪過。」

  因為島上沒有化妝品,再加上大家都是睡夢狀態被卷入這個奇怪的世界,所有的女人都原形畢露了。

  就算底子很好的岳諒,也因為失去修飾灰白了不少。

  聽完她們對話的小胖子瑟瑟發抖,女孩子真的好可怕。

  「你是從哪邊過來的?」

  「樓頂。」

  女人摸了摸下巴:「有收獲嗎?」

  岳諒點頭:「有一張實物卡。」

  「我也只找到了一張實物卡……你怎麼有個包?」女人的視線從她雙肩的背帶移到她身後的大包,羨慕不已。

  「上面是辦公區,辦公室裡有好多包,我拿了最大的一個。」岳諒抬頭看著高高的天花板,視線似乎穿透鋼筋水泥回到了上面的區域,「這裡的一切都和我們原本所處的世界一模一樣,各種類似於電腦打印機之類的東西都有,但是……」

  女人接下去:「沒有電。」

  岳諒點頭:「是。」

  她所有的猜測中糟糕至極的一種應驗了。

  「所有的鐘錶也是靜止的,所以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晚上八點具體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一片漆黑的地方會從哪裡就嗷的一聲跑出一隻怪獸!」女人原本也許是說相聲的,嗷的一聲惟妙惟肖。

  「……是。」

  女人捋一把頭髮,罵了一句:「狗屎!」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我覺得會有任務是跟電相關的。」

  女人動作一滯,好像有道理。

  「只是就算有這個任務,誰也不知道被完成是什麼時候,也許最開始,才是最難熬的。」說到這裡,岳諒提了提自己的雙肩包跟他們分別,「那麼我先走了,再見。」

  「哦,再見啊。」女人揮了揮手。

  等她走後,小胖子疑惑地問:「姐姐,為什麼我們不和她一起呢?」

  女人翻了個白眼:「傻小子,要不是我們是從同一個炸彈房間裡出來的,我也不會貿然就跟你一起走。」

  「組隊那都是有必要的時候,天黑之前處境相對安全,一個人走動反而更方便。」

  「原來是這樣。」小胖子摸了摸腦袋,傻乎乎地笑了。

  岳諒沒有立即離開這個廠區,她以大門為起點,繞著每個樓棟走了一圈,雖然什麼都沒找到,但是她用從辦公區拿來的紙筆記錄下了整體布局,也將每個樓棟門口張貼的布局圖照樣畫下來,決心黃昏的時候回到這裡,就在這個廠區裡度過第一個夜晚。

  她在樓頂時就有觀察過,相較附近的其他廠區,這家公司位置更開闊,除了辦公樓加上倉庫有七層,其餘廠房最高只有三層,且樓距都在十米左右,視線盲區少,萬一那些怪物不幸地在自己身邊直接出現,逃生幾率也稍大些。

  不過……岳諒手中的筆頓了一下,這種情況下有人一起警戒,會好過一點。

  沒想到這麼快,就面臨組隊了。

  太陽升至頭頂,中午了。

  岳諒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比起還能拖延一個下午的組隊計劃,如何解決午餐才是眼前的難題。

  一個上午她一共找到了三張卡片,一樣能吃的都沒有,現在又渴又餓。

  園區內除了各種蓄水池,水管裡頭也是沒有水的。但蓄水池裡的水,誰又敢喝呢。

  覓食,覓食。

  她神經質似的喃喃自語,忽然間想起什麼翻開手繪了布局圖的本子,目光在上面快速地搜索起來,最後落定——員工食堂。

  員工食堂所在的樓棟也是三層高,不過同樣的,底層是倉庫,五金庫。五金庫裡可是有不少好東西的,岳諒只是看了大門一眼,就從外面的樓梯直接上到二樓。

  食堂的門是玻璃的,牆壁上也開了無數的窗戶,裡頭亮堂堂的,光線很是充足……糊掉的焦臭味也很是濃鬱。

  一門之隔,門內的女人再度雙眼放光,哇呀呀呀衝了過來。

  在她的手抓住自己肩膀的時候,岳諒對上了小胖子憨厚的笑臉。

  「……」

  有緣何處不相逢。

  「親愛的你來找吃的是嘛我們有吃的呀你只要幫忙做就可以分你一頓午餐呦!」

  岳諒:「……」

  女人熱情地把她拉到慘案現場,指著被他們架在架子上一片焦黑的雞:「就這個撒,外面不焦麼烤不熟,外面都焦了還是烤不熟可怎麼辦呢!」

  小胖子也期待地看著她:「這裡的燃氣都不能用,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打火機,又弄來了木頭,搭起了烤架……可是還是沒有成功。」

  岳諒:「……」

  女人和小胖子:「嗯????」

  岳諒:「呵呵。」

  好想沈當歸。

  他真是個偉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4:24

第六章 新手工業園(二)

  三人和雞,相顧無言。

  面面相覷半天,小胖子絕望地開口:「你們女孩子現在都不學做飯了嗎?」

  「因為有錢。」

  異口同聲,岳諒和女人對視,默默擊了個掌。

  「算了,再想辦法吧……」女人很快打起精神,朝岳諒伸出一隻手,「既然遇見兩次就認識一下吧,我叫黃愛麗。」

  岳諒伸手與她輕輕一握:「岳諒,岳飛的岳,原諒的諒。」

  「那不就是月亮嘛,干嘛特意說明,多好記~」黃愛麗大笑,「我的也好記,我的朋友們都叫我愛美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美麗。」

  岳諒點了點頭,旁邊的小胖子弱弱舉起有岳諒大腿粗的胳膊:「我叫陳達達。」

  比起他可愛的名字,他手腕上的編號顯然更引人注目。

  岳諒眯眼辨認:「0001?」

  黃愛麗聞言合掌:「這個數字洋氣吧?我都排到一千以後了。」

  岳諒抬起手腕,把自己的編號翻出來:「幸會,我是你的鄰居0005。」

  「哇!」黃愛麗嘖嘖稱奇,「一共1138個編號,我居然能遇到兩個前十,這是什麼樣的運氣。」

  陳達達用力點點頭:「原來我們離得這麼近,不過這十天我都沒有出門,不然我們應該早就見過了。我的位置在山頂太不好啦,離海灘都好遠哦,我都不想走。」

  岳諒:「……」

  黃愛已經對他死心了:「這家伙跟我一起走了沒多久就喊累了,又是餓又是要休息,得虧他自己找到了食物卡,可惜又是生的,倒騰到現在也不能入嘴。」

  「唉。」陳達達嘆氣,托著下巴道:「難怪你到現在了都還沒有男朋友。」

  年過三十的黃愛麗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你懂什麼,追我的人都從家門口排到北京天安門了好不好?我海南人!」

  陳達達初生牛犢不怕虎:「那你為什麼沒有男朋友?」

  「呵呵呵呵。」黃愛麗嬌笑連連,「小孩子才要選擇,成年人當然全部都要啦~」

  「哼。」小胖子表示不聽她的鬼話,他又把臉轉向岳諒,「姐姐,你這麼年輕漂亮,一定有男朋友吧?」

  岳諒微笑:「要那種東西幹什麼。」

  這是個陳述句。

  充滿嫌棄的「那種東西」讓小胖子汗毛一豎,識趣地不再追問,重新開始為失敗的烤雞傷春悲秋:「好餓哦。」

  黃愛麗非常讚同她的話,立即把她引為知己,相見恨晚。

  「要是能出去,我一定要交你這個朋友!」

  閒聊都是一時的,午餐問題必須要解決,廚房裡沒有油鹽醬醋,菜刀卻是有的。小胖子的實物卡開出了五隻褪好毛的雞,報廢了一只還有四隻。

  頭腦風暴過後,三人中兩人一左一右按住兩隻雞大腿,另一人手執菜刀割肉,經歷數次雞飛狗跳的誤傷之後,終於成功剮下兩隻雞腿一對翅膀外加一坨一坨形狀醜陋的雞胸肉。

  收拾了第一隻,第二隻還會遠嗎?

  依樣畫葫蘆剮完四隻雞,三人放棄了原本的烤架,從廚房裡找出一個置物架,用紙巾一遍一遍擦完不鏽鋼的台面,最後直接在第二層架子上點了火堆。

  火苗舔舐不鏽鋼板底,岳諒把從雞肚子裡剖出來的油小心地放在台面上。當油水伴隨著滋滋的響聲出現時,三人的視線都模糊了。

  被煙熏的。

  即使如此,陳達達依舊握拳大吼:「這絕對是我從小到大做過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放在鐵板上烤比直接上火烤容易多了,焦這個問題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是沒有調料,味道實在是好不到哪裡去。

  黃愛麗一邊啃雞腿一邊說:「有一點腥。」

  滿嘴油的陳達達:「有一點苦。」

  撕雞胸肉的岳諒:「有一點髒。」

  黃愛麗、陳達達怒吼:「求不提!」他們好不容易才忽略什麼都沒洗的事實啊!

  岳諒眨眨眼:「好吧。」

  吃過午飯後,三人在同一張桌子旁正襟危坐,共同商討過夜大法。原來黃愛麗和陳達達也要找人組隊,畢竟他們雖然有兩個人,但也只能一個人守夜,這對於醒著的那個人來說太煎熬了。

  不過就算加上一個岳諒,人也還是太少。

  最理想的狀態是四個人,人數不多又可以兩兩輪流休息。只是都這個點了,恐怕落單的也不好找。

  「那多幾個也行吧,主要還是人合得來。」黃愛麗拍板。

  岳諒拿出自己的本子:「過夜地點我覺得這裡就很合適,樓層間距大,空地多,而且二車間位於中央,四個方向都有兩米左右寬的大門,並且一樓放置的都是大型機器,樓層高,窗戶位置也高,過道寬敞,中間偏南的位置有一個鉗工室,東西兩側都有樓梯可以通向二樓,不過可能是因為上面是倉庫,兩側樓梯中間都有一道門可以上鎖。」

  她的筆在鉗工室點了一下:「我們可以把這個房間清理一下,就在這裡休息,二樓的兩扇門都上鎖,只要怪物刷新地點不是這麼倒黴就在這個車間裡,我們關上這四道大門,就算三頭怪物分別從三扇門闖進來,我們也還有第四扇門可以逃生。」

  黃愛麗習慣性地摸下巴:「有道理,我原本還想去頂樓然後把門關上的,不過這樣的話,萬一怪物可以正面突破大門,那就危險了。」

  「是的,在怪物形狀大小能力都未知的情況下,待在封閉的環境裡很危險。」緊接著岳諒繼續道,「萬一我們真的不幸直接對上怪物,都盡量不要上樓,出了這個廠區的路線我還沒有規劃,等與其他人組隊成功,我們再分頭確定數條逃生路線,盡可能提高生存幾率。」

  「好,就這麼辦吧。」

  等她們說完,根本沒有插嘴機會的小胖子舉手:「那我們現在是要一起去找新隊友嗎?」

  黃愛麗拍拍他的腦袋:「沒錯!」

  出發。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一到兩點左右,距離晚上八點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岳諒沒有問小胖子他們的任務是什麼,正如他們也沒有問她的任務一樣,三個人看起來都不焦急,一邊記錄所經之地布局一邊左顧右盼找新隊友。

  因為女性天生的體質弱點,他們更傾向於找男性合作,不過若是有合眼緣的女性,也未嘗不可。

  「姐姐們,那邊有兩個人。」小胖子眼尖,路過一家工廠門口的時候看見了另一頭從一棟建築物與繞到另一棟建築物中間的一男一女。

  男性看起來很高,黃愛麗看了岳諒一眼,後者點頭:「問問。」

  「嗨~」黃愛麗揮舞起她的雙手,「那邊的朋友,我們可以聊聊嗎——」

  聽到呼喊的一男一女遲疑了一下,還是朝他們走了過來。

  「哇——」最矮的小胖子抬起頭,「好高哦。」

  男人接近一米九,跟竹竿似的瘦高,眉毛粗黑,面相很凶。他的聲音也很粗啞:「有什麼事情嗎?」

  黃愛麗開門見山直接道:「關於今晚八點怪物刷新的事情,你們有安排了嗎?」

  在路上他們三個人就已經商量好了溝通的開頭,如果對方遮遮掩掩打機鋒,那他們就當打了個招呼作罷,如果對方爽快,那就嘗試發出邀請。

  男人眉頭一蹙,正要開口,被旁邊的女人拉了一下。

  「別太……」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男人不太在意,據實相告,「我找到了一張實物卡,是時鐘。」

  他從提著的袋子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鬧鐘,給岳諒一行看:「卡片注明這個鬧鐘的時間與這個世界是同步的,所以今晚八點我們已經可以確認了。但因為怪物地點刷新的不確定性,目前還沒有發現合適的過夜地點。」

  女人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好像很排斥和岳諒一行一起走,在男人說完後迫不及待接道:「所以我們也幫不到你們什麼,你們還是去找別人吧。」

  雖然他們有時鐘這一點很讓人心動,不過就算是臨時組隊,成員間相互排斥也是很致命的,尤其是很有可能一起逃命這種狀態,隨便使個壞都是致命的。

  岳諒朝黃愛麗點頭,後者撇嘴:「行吧,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小胖子年紀小,聽了那女人的話心裡不舒服就表現出來了:「我們只有三個人,想多找一個人可以兩個人一組輪流守夜才來問你們的,怎麼弄得我們想佔你們便宜一樣。」

  女人才不管這些,他們一說要走,她就立刻表現出得意的樣子,手更是親熱地去挽男人的胳膊。

  黃愛麗牙一酸,一手攬住岳諒一手拽住小胖子:「嘖嘖嘖趕緊走趕緊走……」

  這時男人的舉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狠狠地甩掉了女人的胳膊:「動手動腳幹什麼?」

  他模樣本來就凶,一皺眉一瞪眼就更像煞神轉世,女人被嚇得一懵,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我只是……」

  男人不耐煩地揮手:「你以為我為什麼和你一起走?是被你裝可憐這點小伎倆迷惑了?我只是看你一個女人確實不容易才任由你跟著,前提是你不拖累我,明白嗎?」

  他是好人,又不是傻瓜,尤其是在這種自身難保的環境裡,他當然要慎重地做每一個決定。

  「她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我和她都是單獨的個體,她不願意和你們組隊,我卻未必,只要你們也有能夠吸引我跟你們組隊的東西。」

  這男的倒是明白事理。

  黃愛麗笑了:「我們有合適的過夜地點,算不算吸引你的東西呢?」

  男人的眉頭鬆開了,他在找的不正是合適的過夜地點嗎?

  「好,請帶我去看一看,如果我也覺得沒問題,那的確可以合作。」

  黃愛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邊走。」

  男人點點頭往外走,走出沒幾步又回過頭,看著要跟上來的女人冷漠拒絕:「如果你跟著我完全是期待我保護你,那你就到此為止吧,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給你壯膽可以,危急關頭還要分神去照顧你是不可能的。」

  黃愛麗星星眼,好冷漠又好溫柔的男人!

  女人咬牙,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又能怎麼辦?

  不如趁時間還早,重新找個可靠的人。

  想到這裡她一跺腳,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解決了礙事的,男人回頭:「麻煩帶路。」

  黃愛麗繼續星星眼,啊言簡意賅多麼迷人!

  岳諒和小胖子一起走在前面,原本總是要和岳諒並行的黃愛麗卻落在了後面,和男人一起走,態度比任何時候都熱情。

  「哎都是隊友了就認識一下唄,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身高有多高?」

  「老家在什麼地方?家裡兄弟姐妹幾個?編號是多少?」

  小胖子偷偷和岳諒咬耳朵:「她、發、春、啦。」

  岳諒一本正經地回咬:「應、該、是。」

  男人:「……」

  過了一會兒,沙啞的聲線終於摻在喋喋不休的女聲裡響起來。

  「我叫黃艾里。」

  岳諒、小胖子、黃愛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4:40

第七章 新手工業園(三)

  黃愛麗伏在機器上,滿臉幽怨。

  她不覺得這種巧合是緣分,完全不。試想一下他們在一起之後,有第三個人過來叫了一聲「AILI」,應該誰接話,誰應聲,接錯了會不會尷尬,吵個架還不能大罵「黃AILI你就是個腦殘神經病傻逼」……

  不行,這太痛苦了。

  是天意不讓她放棄整片森林。

  黃艾里不關心她在多愁善感什麼,只覺得這女人不再嘰嘰喳喳吵吵挺好的。他在實地觀察的時候彌補了岳諒的疏漏,分別檢查了樓梯兩道門以及樓下四道門的牢固性,並且封閉了廁所相對低矮的窗戶,再關上門。

  「四處逃竄是無可奈何的選擇,這個園區佔地很廣,我們人數也足夠多,三頭怪物同時圍攻我們四個人的可能性很小。你們選擇有四個通道的位置過夜看起來很保險,但在怪物頭數增多的情況下也同樣意味著防備方向需要增多。」

  岳諒認同地點頭,的確,這樣一來守夜的人是會很辛苦。

  「不過,」黃艾里語氣一轉,「黑暗條件下,又在我們對其一無所知的三頭怪物面前,多一扇門就多一分逃生的希望,短時間內我找不到比這裡更合適的地點,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們合作,至少平安地存活到天亮。」

  等到白天,即使是未知的怪物也不會像黑夜裡那麼可怕了。

  小胖子第一個舉手歡呼:「歐耶,萬歲!」

  他終於不用獨自承擔保護女孩子的使命了!

  「好的,合作愉快。」這是岳諒。

  「哦呵呵呵呵挺好挺好……」氣若游絲的是黃愛麗。

  黃艾里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兩點十分,我們還有五個多小時可以準備。」

  「那分頭行動,天色昏暗下來就回到這裡。」

  「好的!」

  四人火速分開,就算年僅十五歲的陳達達也鼓足勇氣出去獨當一面了。

  這是個不分男女,無視老幼的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岳諒一路走了很遠,也碰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團隊,但凡出於各種原因邀請她組隊的通通拒絕了。沒有人翻找過的房間越來越少,被投放到工業園區的一千多人充分展現了各自的力量,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她現在所在的服裝廠也未能幸免。

  封箱完好的衣服被拆了很多箱,拆出來的衣服經人挑選,不合心意的全部胡亂扔在地上,被踩得都是腳印。

  岳諒用貨架底層的箱子墊腳,抱了一箱貨架上方的衣服下來。

  用從五金庫中拿來的刀片劃開膠帶,她也抖了幾件衣服出來。正好是女性的衣服,尺碼也是小碼的,是運動套裝。

  版型不太好,褲腳都是歪的,不過此時此刻,有衣服可以換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她穿同一條裙子已經整整十天零好幾個小時了,雖然在島上每晚都洗了夜晚的海風也都可以吹乾,但那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岳諒一口氣往包裡塞了三套以備不時之需,才把自己拉出來的衣服胡亂塞回箱子裡,再放回到貨架上。

  這個倉庫只有門口凌亂,裡面還沒有被翻動的痕跡,也許能找到東西。

  因為沒有燈光,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又被高大的貨架和無數的紙箱擋住了,越往深處越黑,幾乎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岳諒猜測這也可能是前面的人放棄進來搜索的主要原因。

  這個園區內除了他們和還沒出現的怪物之外沒有任何活物,彷彿是特意騰出了這樣一個空間進行所謂的游戲。既然是游戲,並且0000號也說這是新手工業園,那相比以後危險系數應該不會太高。

  岳諒腦子裡的信息飛速地進行拆分整合,腳步和手也一刻不停地往裡搜索。等到看不見的時候,她終於使用了第一張卡片,取出了手電筒。

  啪嗒一聲,寂靜的倉庫亮起小小的一塊區域。

  一陣陰寒猛地從尾椎骨竄上頭皮,餘光中模糊的影子比當初的計時器還要令人心悸,她握緊手電筒,僵硬地轉了過去。

  下一秒瞳孔驟縮,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人。

  頭骨破裂腦漿四濺的死人。

  早已凝固的血跡從他的頭部蔓延至岳諒腳邊,一隻手往外伸出,昭示著主人最後的掙扎痕跡。

  岳諒的視線在他的手腕上凝滯了。

  帶有編號的手鐲。

  是玩家。

  這驚悚的發現令岳諒好不容建立起的安全感全面崩塌,原來怪物沒有出現之前,游戲剛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會死人的。

  殺了他的是誰?是人嗎?是……玩家嗎?

  她越想越可怕,一秒都不敢多在這裡停留。如果凶手還在這裡,她將毫無懸念的成為下一具屍體。

  一直跑到被陽光籠罩到的地方,她才在空曠的路中央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等冰冷的手腳恢復知覺,才發現與背包緊貼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手電筒也還亮著,原本為了方便翻找紮起的長髮也已經重新披散下來,凌亂地貼在後頸和頰畔。

  岳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手濕淋淋的冷汗。

  這不是游戲。

  是現實。

  她終於冷靜下來了。

  如果是玩家下手,這個人的死因就很明確了,團隊分配不均,或者就是單純的搶劫。

  如果是後者,那她就必須得小心了,健壯的男性都涼透了手腳,更別提她了。絕對不能再像這次一樣,不經大腦地橫衝直撞。

  當日光開始往回收的時候,岳諒搜索完當前的車間,立即往回折返。

  她不是第一個到的,黃愛麗顯然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而且已經把用作休息的鉗工室整理出來,鋪上了從員工宿舍搬來的被褥。

  「月亮回來啦,快來快來,幫我把這個火堆架子搭起來。」

  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的磚頭,正一塊一塊地往上壘呢。

  「我找到水卡了,今晚我們可以用煮的了!對了,你有找到食物的卡片沒?」

  岳諒走過去,抽出一張卡片遞過去。

  黃愛麗一看,激動地拍了一下岳諒的肩膀:「哇你太棒了!餃子哇煮了就能吃!」

  後者沒有說話,沉默地把她隨意亂放的柴火重新碼整齊。

  忙出一身汗的黃愛麗從自己開出來的桶裝水裡頭倒出一碗,一邊招呼岳諒一邊急吼吼的給自己冒煙的嗓子補充水分:「你要是渴了自己倒啊我真的是要渴死了……」

  「有人死了。」

  「噗——」黃愛麗剛灌進嘴巴的水重歸大地,嗆得她連連咳嗽,氣兒都差點喘不上來。「咳咳咳,你剛才說啥?」

  岳諒抬眸,眼底黑沉沉的。

  她再一次重復:「有人死了。」

  「你……在哪兒看見的?」

  「在一家工廠的倉庫裡,裡面很黑,因為我有手電筒我就進去翻了,結果就看到了死人,他手上有編號,是我們這些人。」

  黃愛麗的腦子也發蒙了,喃喃道:「不會吧……」

  「等他們回來了,我們商定一下,這輪游戲是否綁定組隊,就目前情況而言,四個人在一起會相對安全。」雖然綁定會牽涉到很多事情,大家的關係會變得很復雜,但生命高於一切,只能嘗試協商一下了。

  「……好。」

  天色越來越晚,直到鍋裡的水都燒開三遍,黃艾里和陳達達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

  小胖子哭哭啼啼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黃愛麗的第一反應就是黃艾里欺負小孩兒了,走過去就把陳達達拉過來,同時無法控制地剜了人一眼,眼神含義明確。

  多大人了還跟孩子過不去呢?!

  六月飛雪的黃竇娥:「……他在隔壁廠區迷路了,我回來聽見哭聲才把他帶回來的。」

  黃愛麗:「……」這孩子可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她拉孩子的手高舉起來,啪一下打在陳達達腦門上,義正言辭:「瞧瞧你這點兒出息!岳諒你說是不——」

  一看到人就開始下餃子的岳諒:「?」

  黃愛麗漏氣了,灰溜溜地給火堆添了一把柴。

  四個人各就各位,黃艾里檢查門窗,黃愛麗燒火,岳諒看著餃子,陳達達一邊抹眼淚一邊……看著餃子。

  吃完餃子後正好七點,四人分坐在火堆前,岳諒把暫時綁定的事正式提了出來,包括服裝倉庫那個倒黴鬼的前情陳述。

  聽完後黃艾里沒有立刻回答,大約過了有半分鐘才問:「你把綁定這個層面定義到哪裡?」

  「互利共生的合作關係,於現在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們需要集體行動,個人自由度受限。」

  「既然是集體行動,就必然牽涉到一個所得分配問題,怎麼分配?」

  小胖子舉手:「還有我們的任務!」

  岳諒點頭:「這就是我們要商量的兩件事情。」

  關於分配每一個人都有想法,彼此的任務也需要配合,談得攏問題不大,談不攏明天一出太陽就分道揚鑣了。

  黃愛麗快言快語:「平均分的話同名君肯定不樂意,但要是不平均分的話,又要怎麼分呢?」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能夠接受。」黃艾里提出,「如果你們還算信得過我,那麼集體行動歸集體行動,每人收歸的卡片也歸個人,但組隊期間的食物和水由你們三個負責。」

  黃愛麗冷笑:「我有意見,我們三個人負擔四個人的伙食極有可能導致,就算本次順利通關,而我們卻沒有食物卡可以支撐安全島十天的消耗。我可不信下次回安全島還會每人隨機發一張卡片。」

  「如果這個你們不接受,那麼所得卡片由我先選擇。」

  黃愛麗覺得他簡直是在做夢。

  黃艾里把目光投向神情淡漠的岳諒,後者抬眸:「如果我們同意你的第一個要求,你將付出什麼?」

  黃艾里回答地沒有絲毫猶豫:「盡我所能,在兩個女人一個孩子的團隊裡,我總不可能讓你們擋在前面。」

  「那麼我同意。」

  黃愛麗:「???!」

  在她發飆之前,岳諒從包裡翻出一張卡片:「我下午的收獲之二。」

  「二點五千克壓縮乾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4:57

第八章 新手工業園(四)

  壓縮餅乾蘊含的熱量非常高,這麼多也足夠他們撐很多天了。

  黃愛麗放聲大笑,同名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許久之後才點頭:「等怪物數量增多也很難安心地準備熱食,這玩意兒攜帶方便,也不錯。」

  小胖子有點不好意思:「可是這樣就岳諒姐姐一個人負責了,我們怎麼辦呢?」

  岳諒搖頭:「還有水。」

  小胖子一拍腦門:「對哦。」

  這次輪到黃愛麗美滋滋了:「單單飲用水夠了,我開出了十桶呢。只是攜帶起來不太方便,如果我們出去,這些水還得找地方藏起來。」

  「只要有東西這些都不是問題,每個人找合適的容器隨身備一點,剩下的小心點分開存放就可以了。」

  小胖子又扭捏起來:「那我不是派不上用場了嗎?」

  黃愛麗擼了擼他腦袋上的毛:「你別總是喊餓喊累就好了。」

  岳諒也是同樣的想法,又補充了一點:「不可以動不動就哭。」

  小胖子豎起三根手指,繃著肉臉一派嚴肅:「陳達達對天發誓,從今天開始變成真正的男子漢,好好保護女孩子。」

  「好了好了。」黃愛麗被他逗得花枝亂顫,並沒有太當真,給他呼嚕呼嚕毛之後一手搭著他肩膀一邊開啟下一個話題,「確定合作了,那來商量一下怎麼完成大家的任務吧。」

  黃艾里開口:「我的任務是給一家叫海德爾的公司刷牆,公司我已經找到了,但是塗料還沒有。」

  同名醬撇嘴:「我要找到十家工廠的廠旗並把旗幟升上它們各自的旗桿,今天找了一天也才找到一面。」

  小胖子摸出一張紙:「我要給這五家公司的外牆畫規定了圖案的牆畫,但是同樣的也還沒有找到顏料。」

  他說完後三人齊刷刷看向最後一名選手,岳諒豎起一根手指:「我需要收集一樣東西。」

  「啥東西?」

  「一根怪物的犄角。」

  「……」

  是的,這就是令岳諒一瞬間有了輕生念頭的任務。

  黃愛麗舉起手,面無表情地宣布:「好的,這個團體就此解散。」

  下一秒她的手按在岳諒肩膀上可勁兒搖晃,神情崩潰:「你丫啥運氣這是要剛正面啊啊啊啊啊——」

  岳諒的視線前前後後放大縮小,暈不說脖子都被她晃疼了。

  「因、因為難度差距較大,所以我的任務由我自己來想辦法……」

  話還沒說完,就挨了黃愛麗奪命一勒:「說什麼呢,我們當然也會盡力而為了。」

  黃艾里也點頭:「既然組隊了,就算我們不會赴湯蹈火,也不至於袖手旁觀。」

  陳達達握拳:「岳諒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看不起我們!」

  被勒的快要窒息的岳諒掙脫開她的胳膊,咳了好幾聲才喘過氣來:「我剛剛……還沒說完。」

  自作多情的三人組:「……」

  岳諒自認智商沒有問題,怎麼可能在幫助其他三人完成任務的情況下,就因為個人任務難度較高而不要求他們輔助。

  「為了保證公平性,我的任務並不需要各位拋頭顱灑熱血,具體對策也要充分了解過任務目標才能確定。無論如何,到時候請大家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盡力幫忙。」

  黃愛麗面無表情地捶了她一下:「……還用你說。」

  黃艾里給這個話題做了一個收尾:「既然意識初步統一,那我們在明天的搜尋過程中要留意的就是塗料、旗幟、顏料這三種東西,除了岳諒的任務,我們三個的任務在怪物數量越少的情況下越容易完成,必須抓緊時間。」

  「哦了。」

  「接下確定一下守夜的順序。」

  「我們四個人的戰力排序應該是這樣的,你,我,岳諒,小胖子,又因為男女之分,所以分組的話……」黃愛麗大喇喇攬過陳達達的肩膀,「我和小胖子一組,我倆守前半夜。」

  岳諒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問題:「可以。」

  黃艾里當然也沒有意見。

  特意拿出來放在四人中間的鬧鐘分針指向了數字十一,還有五分鐘。

  四人死死盯著緩緩移動的分針,看著它一點一點朝數字十二挪進。

  咔噠。

  四周俱靜。

  沒多也沒少。

  「OK沒事,休息去吧。」黃愛麗揮手。

  等死神的感覺可真刺激。

  岳諒縮在鉗工室的角落裡,以背包做枕頭,閉上了眼睛。一直到黃艾里的鼾聲響起,她的腦子都還是清醒的。

  她睡不著。

  前途未知無從預判,手頭又沒有依仗,能不能活過今晚都是個迷,再加上這個直面危險的任務,似乎已經沒有盼頭了。

  她還不想死,但又怎麼才能活下去呢……

  「岳諒,岳諒。」

  亮光隔著鉗工室的玻璃穿透進來已經變得微弱,上方的臉黑乎乎的,隱約可以看見五官。岳諒迷蒙的眼睛終於聚焦起來,翻身坐起。

  「換班了嗎?」

  黃愛麗點頭:「嗯,上半夜平安無事。」

  「好的,你休息吧。」岳諒站起來後發現黃艾里已經坐在火堆邊上了,正在重新添柴,而年紀最小的陳達達攥著一角被子,似乎早已睡得人事不知。

  她出去喝了口水,又奢侈的沾水擦了擦臉,才坐下來。

  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黃艾里說道。

  岳諒搖頭:「不用。」一個人守夜精神會高度緊繃,對黃艾里自身消耗太大了,對整個團隊也沒有好處。

  「害怕嗎?」

  「怕。」

  黃艾里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他笑起來的模樣也不算柔和,還有些嘲諷的意味:「沒看出來。」

  岳諒盯著噼噼剝剝的火堆,「我沒有說謊。」

  「我知道。」黃艾里解釋,「我覺得可笑是因為像你和達達這樣的孩子都調整好狀態面對現實了,卻還有成年人還想依靠其他人。」

  岳諒:「……」

  岳諒:「對不起,我必須正面質疑你的眼神。」十八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聽人說過這種話了。

  黃艾里:「……你多大?」

  「二十六。」

  「……」黃艾里扶額,「我還以為你跟我妹妹一樣大。我妹妹十九歲,身材髮型都跟你差不多。」他當初答應和這些女人孩子組隊,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在於岳諒和他妹妹的相似度。

  十九歲的孩子……岳諒了然,原來是眼神不好的妹控。

  守夜真的很無聊,兩人只能靠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打發時間,身體的疲憊感隨時間不斷增加,膨脹到黃艾里都伸手去揉太陽穴,更別提岳諒了。

  她都快坐不住了。

  在她上過一次廁所開始喝第四杯水的時候,黃艾里站了起來:「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岳諒心弦緊繃,立刻放下水杯,凝神去聽。

  是呼喊聲,越來越近。

  黃艾里看了鬧鐘一眼,岳諒第一時間去叫了正在休息的兩個人,外面的人很快就到了。

  「好像有光?」

  「裡面是不是有人??」

  「該死,怎麼打不開?!」

  「開門啊!」

  現在是四點五十二分,天還是黑的。

  黃艾裡回頭問:「開門嗎?投票表決。」

  還在揉眼睛的小胖子含含糊糊的:「開吧。」

  黃愛麗心裡直打鼓,短暫掙扎一秒滿臉無奈:「好像只能開了。」

  如果讓他們進來,就意味著據點的分割,並且他們還有這麼多水沒來得及藏起來,要是他們身後還跟著怪物……

  岳諒垂眸:「開吧。」

  黃艾里朝東側的門跑過去,拉開門閂後一群男男女女潮水般湧了進來,甚至還有女人仍保持著尖叫的姿態,幾乎是摔進來的。

  黃艾里和湧進來的另外一個男人一起,迅速地重新關上了門。

  岳諒背上裝了時鐘的背包,視線從眾人身上一掃而過。

  八個人。

  「啊啊啊——啊!」

  「別叫了!都是你一直尖叫才把怪物引來的!」

  不等向岳諒一行打招呼,他們首先就爆發了內訌,頭髮鋼針般豎起的壯碩男人一巴掌,狠狠將分貝最高的女人刮倒在地。

  「你再叫一聲老子弄死你!」

  女人伏在地上,顫抖如篩糠,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了。

  黃艾里趁機回到了岳諒等人身邊,視線剛掃過原本放鬧鐘的地方,岳諒就朝他點了點頭。

  對面短暫的爭執很快結束,其中一個身材乾瘦,留一撮小鬍子的中年男人朝他們走過來,抱歉地笑了笑,開始解釋事情的始末:「謝謝你們,我們剛才被怪物追趕,一路跑到這裡才看到一點光……不過你們放心,就在剛才追我們的怪物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陳達達沒有反應過來,另外三個人卻是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話背後代表的另一層意思。

  一直到進門還有人尖叫的隊伍,一直追逐他們的怪物為什麼朝另外的方向走,原因恐怕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的隊伍遠遠不止八人!

  黃愛麗開口都很艱澀:「你們原來有多少人?」

  中年男人苦笑:「最開始是十九個,怪物一出現就沒了一個,後來……只剩下十五個了。」

  他的表情充滿畏懼,喃喃重復:「怪物,真的是怪物啊!」

  黃愛麗抽了口涼氣,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岳諒。

  岳諒的心比她八風不動的表情直接,從半空,墜至谷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5:14

第九章 新手工業園(五)

  據中年人描述,怪物名副其實,近三米高,一米多粗,鱷魚似的粗糙皮膚,健壯有力的四肢,長而尖利的爪子,流著涎水的血盆大口,攻擊力可怖,速度奇快,耐力極強,非人力所能抗衡。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體積龐大,目標明顯,雖然做不到正面抗衡,白天好發現的很。

  岳諒只覺烏雲罩頂,面部神經跟心血管一起壞死了。

  陳達達悲痛地擁抱了她:「岳諒姐姐不怕,一定有別的辦法。」

  中年人一頭霧水,明明經歷了生死考驗的是他們,怎麼這四個人跟死了媽一樣……

  他們說話間,剩餘七人也朝中間靠了過來,打人的大漢沒有想像中那麼凶神惡煞,倒不如說看起來還有點兒憨頭憨腦,只是一對碗大的拳頭帶來的壓迫感依然不容小覷。

  他的聲音猶如悶雷:「你們一直待在這裡嗎?」

  見他靠近,黃艾里下意識朝前踏了一步,把女人孩子們擋在身後,目光發冷:「是的。」

  誠然出手是讓那個尖叫的女人閉嘴的最好方法,但這個人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狠戾令他心中的防備飆到極限,這種人在生存面前恐怕不會有什麼道德觀念。

  岳諒注意到他們幾乎都是兩手空空的狀態,就算他們手頭還有很多卡片,至少已經使用過的卡片兌換處的實物已經沒了,損失巨大。

  黃愛麗的心揪了起來。

  如果岳諒沒有發現那個神不知鬼不覺就死在了倉庫深處的倒黴鬼,他們對這些人也許不會有這麼深的戒備,可是現在,他們忍不住也必須往最壞的方向考慮,是不是有被他們直接打劫的可能性,甚至於落得那個倒黴鬼一樣的結局。

  大漢露齒一笑:「那你們運氣真好。」

  他自顧自往四人準備的椅子上一坐,交叉著十指說道:「外面都已經亂套了,我們一路跑過來,除了我們的人,還看到了兩具屍體。」

  四人誰都沒接話。

  大漢的目光看似亂飄,實則目的明確地落在了他們身後擺放整齊的飲用水上。

  「跑了這麼久我們都渴了,能分我們點水嗎?」

  黃愛麗皮笑肉不笑:「當然可以,你們劫後餘生我們也沒有酒可以慶祝,就拿水頂上吧。小胖,給哥哥姐姐們拿一桶。」

  陳達達聽話的扛了一桶,卻交到了中年人手裡,還體貼地拿了他們用剩下的一次性杯子,這次倒是遞給大漢。

  「哥哥你快喝吧。」

  大漢樸實的五官生動起來,似乎對這種順序有些受用,周身的氣勢稍微緩和了一些,懶洋洋地道了聲謝。

  水有人喝也有人沒喝了,那個被掌摑的女人半張臉腫的老高,無聲流淚,隊伍中另外兩個女人也沒去拿杯子,她們默默牽著手,彼此支撐著沒有倒下。

  不單是柔弱的女性驚懼到喝不下去水,有個大約三十歲的健壯男人獨自乾嘔,一時間也無法從前一秒還在親熱交談的同伴被活生生撕碎的血腥場面裡回過神來。

  出生於和平年代,如今種種都超過承受能力太多了。

  一千一百三十八個人,七天後又能剩下幾個?

  「繼續休息。」黃艾里忽然道,「你們三個。」

  黃愛麗蹙眉,被岳諒推了一下,和陳達達一起一手拉一個,帶到了鉗工室裡。

  外面只剩下黃艾里一個,他表情自然地在原本的位置坐下,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

  大漢呵呵笑:「兄弟好氣概,一個人照顧三個。」

  「談不上。」黃艾里冷冷的,「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鉗工室裡,黃愛麗壓低聲音在岳諒耳邊急道:「他要幹什麼啊?」

  「放棄一部分東西。」岳諒拉起被子真的躺了下去,「精心布置的這個據點和水。」

  「放棄?!他瘋啦?」

  「勢單力薄。」岳諒指著自己的手向外,「人多勢眾。」

  「那……地方暫且不管,水呢?誰能保證我們一定能再找到水?」

  「只是一部分,游戲再殘酷,畢竟是剛開始,人性崩壞也才開始,壞人暫且就那麼幾個。」岳諒的聲音微不可聞,「等天亮了要做的事情很多,先睡吧。」

  她眼睛一閉,這次幾乎是秒睡,黃愛麗和陳達達憂愁無比,見她這樣也只好各自躺下,也不知道睡著沒有。

  天亮之後,當黃艾里拎著一桶水帶著岳諒三人離開,大漢一行只是象徵性地勸了幾句,果然沒有阻攔。

  黃愛麗越想越氣:「去他媽的!這幫人渣!」

  陳達達小心翼翼:「姐姐,嚴謹的說是我們自己走的,不能這麼罵人。而且其實我覺得就那一個很差勁,其他人都還好啦……」

  黃愛麗瞪他:「還好?我們明擺著就不得不走,自己的東西都不敢拿,他們吱聲了嗎?而且我們離開是怕一個人嗎?我們怕的是那一群人!」

  「說不定是我們自己小人之心呢。」陳達達嘀咕,在看到黃愛麗危險的眼神後立刻舉手搖頭,「對,那些都是壞人,人渣!」

  好一條見風使舵的變色胖龍。

  黃愛麗都氣笑了。

  平心而論,小胖子的話也沒錯,從始至終展露出敵意和貪婪的只有為首的壯漢,如果雙方真的起衝突未必會是所有人都站在對立面的局勢。

  但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岳諒認為比起和一群品性完全不了解的人組隊,不如放棄一些東西後果斷離開。

  黃艾里這麼想,黃愛麗也是。

  兩種選擇沒有對錯,所產生的後果也只能自己承擔。

  「唉……」小胖子摸摸開始想早飯的肚子,「那我們現在去哪裡……呢?」在黃愛麗恨鐵不成鋼的視線裡,他硬生生把「吃早飯」三個字咽了下去。

  「繼續找東西。」黃艾里掃視四周,很快確定目標,「一千多人分散在工業園區各個地方,按照我們昨天的進度,整個園區應該都被粗糙的翻過一遍了。想找卡片估計很難,今天還是盡可能的多找一些地方,至少先找到任務用品。」

  岳諒開口:「還要注意怪物。」

  提起這個最致命也最不穩定的因素,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

  今天比昨天困難太多了。

  好在幸運之神對他們還是比較眷顧的,四人一起搜索了三個廠區,順利地在其中的一家工藝品廠找到了毛坯噴塗的白漆,以及後期用作工藝品表面上色的顏料,噴槍和刷子都有。

  「哇!好棒!我感覺我的任務完成一半了!」小胖子興奮地揮舞手腳。

  黃愛麗懨懨的:「我怎麼覺得我的任務也完不成了呢。」她手頭還是只有一面旗幟。

  「這個園區大大小小一百家左右企業,我們已經搜索了十多家,就算一共只有十面旗幟,範圍也已經在不斷地縮小了,找到旗幟的可能性正在增加。」

  盡可能拿上了足夠多的白漆和顏料,四人不再留戀,快速地往任務地點跑。

  岳諒已經換上了運動服,還分了黃愛麗一套,兩人不再束手束腳,跑起來步子都大多了。

  「嘔——」

  剛過十字路口的轉彎,最前面的黃愛麗只往前方那堆紅紅白白的物體上瞄了一眼,心肝脾肺腎就一起造反,爭先恐後地要從胃裡湧出來,擠出一大灘酸水。

  早上吃的壓縮餅乾,也吐的一乾二淨。

  血液黏答答地聚成小河,被撕扯到四分五裂的屍體淒涼地橫在路中間,脖子幾乎做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扭曲地貼在背上。

  黃艾里皺眉側目,岳諒抓住了陳達達顫抖不止的肩膀。

  「這是……可以預料的場面。」她竭力讓自己的目光離開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和破爛的四肢,壓下恐怖的噁心感,試圖鼓勵隊友,「我們需要更……鎮定。」

  黃愛麗依然吐得撕心裂肺,陳達達哭了。

  「嗚嗚我要回家——」

  地上的血肉模糊無時無刻不在摧殘所有人的神經,岳諒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泛紅。

  噩夢。

  現實。

  這裡的所有玩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快跑!」黃艾里一聲大吼,睚眥欲裂。

  原本拎在手裡的水桶墜地,啪的一聲後滾到一邊。

  角落裡彷彿死物的灰黃物體猛地動了,四肢舒展站立起來,長長而厚重的尾巴狠狠地敲擊地面!

  難怪他覺得不對勁,這血跡太新鮮了!根本就還是十幾分鐘甚至幾分鐘之前的事情!

  直面怪物才會知道怪物本身比描述的可怕多了,爪子閃爍著刀子般冷厲的鋒芒,犄角下的三隻眼球更像是掛在頭上的,沒有眼瞼,上上下下轉動,直到鎖定目標!

  事態緊急黃艾里只來得及拖走離他最近的黃愛麗,岳諒和陳達達反應慢了一拍,落入怪物的視野範圍。

  等岳諒拉著陳達達做出反應,怪物已經朝他們衝過去,封死了前面的路。她一咬牙,拉著哇哇大哭的陳達達原路折返。

  「跑!跑快點!」

  「如果還不想死的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3 09:35:32

第十章 新手工業園(六)

  陳達達雖然哭得毫無男子氣概,但是求生欲還算強烈,拼了命蹬腿往前跑。

  怪物的速度是快,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逃脫的那種快。

  前面還有五十米左右就是他們搜索過的工藝品廠。

  工藝品廠佔地面積不算大,只有三棟樓,其中一棟樓還是食堂辦公樓包裝車間三合一,其餘兩棟樓卻是連在一起的,每個樓層中間都用走廊連接起來,原來是為了方便在制品流通,現在看來卻有甩掉怪物的可能。

  怪物的體積注定它在一些窄小的空間裡無從施展,只要他們能以現在的速度堅持住,死裡逃生是大概率事件。

  當他們衝進廠門,不知疲倦的怪物已經把距離拉近到十米以內,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就又可以遍地開花。

  「上樓!」

  千鈞一髮,怪物的爪子蹭著陳達達的屁股刮了過去,撕拉一聲布料裂開,小胖子「嗷」的一聲痛呼,屁滾尿流地跟著岳諒瘋狂往樓梯上跑。

  他發誓,他現在的速度比體育課考試的五十米短跑還要快,最開始的起跑速度差不多都能破校記錄了!

  樓梯口大概有一米五寬兩米高,對怪物來說橫向寬度都剛好,高度卻遠遠不夠,衝刺中剎不住車,狠狠地撞了個七葷八素。牆體收到一瞬間猛烈的撞擊,都似乎動搖了一下。

  「呼……是不是不、不用……呼……跑了……」陳達達實在是沒有力氣了,虎口脫險更讓他四肢酸軟,一動都不想動了。

  另外,他還想看看他可憐的屁股怎麼樣了。

  汗水順著額角打濕鬢髮,粗重的喘氣聲迴蕩在安靜的車間裡,岳諒捂著因劇烈跳動而產生痛感的胸口,甩了甩嗡嗡作響的腦袋。

  缺氧了。

  他們現在在三樓,這一層是裝配車間,擺放整齊的桌子上氣槍比比皆是。

  可惜沒氣。

  岳諒在頭暈目眩的耳鳴中再一次抓住了陳達達的肩膀:「堅持一下,到外面的走廊上去。」

  陳達達抵起厚重的雙下巴,艱難地邁了出去。

  太安靜了,真的太安靜了。岳諒的心砰砰地又開始加速,手心裡的汗流水似的往外冒,她的精神緊繃到了極點,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盯著越離越遠的樓梯口,不敢眨眼。

  她總覺得……

  驀地陰影多了一片,從黑暗中伸出兩隻暗黃色的爪子,無聲無息地落在地面上。

  「繼續跑,下樓!」岳諒變了臉色,用力地掐了陳達達一把!

  陷入麻痺的陳達達一個激靈,頭也沒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飈著眼淚鼻涕就往樓下衝。岳諒緊隨其後,奮力甩上了樓梯口的木門。

  十秒後門被撞開,犄角下的三顆眼球滴溜溜轉動,碩大的頭顱探至樓梯中間張望,不多一會兒,靈活地將龐大的身體扭出安全門,原本直立的前肢落地,四肢並用朝下爬去。

  二十分鐘後,第一棟樓的三樓探出兩個腦袋,目送怪物龐大的身軀離開廠區。

  陳達達漏風的小內褲都濕透了,此時無暇顧及拼了老命的大喘氣:「終、終於走了——」

  天知道他們在樓裡兜了至少兩隻手圈子,幾次和怪物前後腳擦過,才讓那個難纏的大家伙放棄了。

  岳諒的心仍在無限下沉,怪物的智力比預料中高太多了。原以為怪物集速度力量耐力於一體,就正常游戲的難度層次遞進性而言,第一輪游戲的怪物已經佔了這麼大的優勢,實在不應該再有這麼高的智力。

  是她想當然了,尋常的游戲也不是拿生命去鋪墊升級的。

  收集一根犄角……也許夢裡能。

  岳諒嘆氣,一側臉就看到一顆高高撅起的大屁股。

  「……你在幹什麼?」

  陳達達倔強地往後抻脖子,企圖將自己的屁股看個明白。

  「我、我剛被它抓了一下。」

  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一縷飄蕩的碎布條和不斷顫抖的白肉,覺得這小子缺心眼兒。

  原地休息了二十分鐘,岳諒一直盯著怪物離開的方向,確定它沒有折返,才帶著消停下來又開始打瞌睡的陳達達離開。

  這次就算是走在視線開闊的大道上他們都小心了很多,小胖子猴一樣三百六十度觀察四周,一邊分心問道:「岳諒姐姐,美麗姐姐他們是不是跑得很遠了啊,這附近都沒有看到他們留下的標記。」

  因為早就想過正面遇到怪物被衝散的可能,為了方便匯合,四人定了暗號,就以黃愛麗的任務為鑑,插「旗」相互指引方向。

  岳諒抬頭看了看太陽,說道:「黃艾里一定會回剛才的廠房取塗料,所以我們先在附近找吧,每一家都留個記號。」

  陳達達對她的話還算認可,繼續東張西望環視四周,小心翼翼地橫著挪進另外一家沒有搜尋過的工廠。

  比起他們,同名二人組的情況意料外的不容樂觀。

  他們的好運氣彷彿隨著岳諒和陳達達的離開消失殆盡了,剛剛鬆了一口氣就從斜後方殺出另外一頭怪物,黃艾里撲倒黃愛麗的同時肩膀被開了一個大口子,血嘩嘩的往外流。

  腥熱的液體濺了黃愛麗一臉,讓她下意識尖叫起來。

  「冷……」靜字還沒出口,黃艾里只覺身體一輕,被自己護在身下拼命尖叫的女人反過來支撐起他,以絕對強悍的力道帶他躲過了下一波攻擊。

  「醜八怪噁心胚沒屁眼的垃圾操你奶奶個腿兒啊啊啊——」

  黃艾里:「……」

  接下來完全是黃愛麗一個人的表演,因為失血過多逐漸喪失力氣的黃艾里被她或拖或拉,頑強地躲過了近十輪攻擊,隨後跌進了兩家公司圍牆中間不到一米寬的空隙。

  怪物的利爪砸下,長了青苔的地磚都出現了裂痕。

  黃艾里在裂痕往前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微弱地喘著氣,拜黃愛麗粗暴無比的動作所賜,他還沒能昏迷。

  剛想把氣喘勻,傷痕累累的身體蹭著地面,被某人往後拖了兩米。

  「……」

  黃愛麗已經停止了尖叫,她雙眼赤紅地瞪著在外掙扎的怪物,胸口劇烈起伏,「我就不信你他娘的能把牆都給弄塌了!」

  一人一怪隔空對視,在氣勢上居然打了個平手。

  良久,怪物的三顆眼球轉了轉,張開了腥臭的血盆大口,涎水順著手指粗的利齒嘀嘀嗒嗒,從喉嚨深處擠出打雷似的吼叫,往後退了幾米。

  黃艾里虛弱無比:「這種生物有一定智力,別激怒它。」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後退的怪物再次咆哮,四肢著地加速衝了過來。看似牢固的牆壁在這樣的撞擊下晃了晃,居然有開裂的趨勢。

  黃艾里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強撐著站起來,敲了敲牆壁後低咒:「該死,是空心……」

  「跑啊啊啊——」

  黃愛麗仍然沒有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瞪著眼睛再次拽著他在狹窄的空間裡撒腿狂奔。

  這條縫隙不長,大約二十米左右,兩人很快衝了出去,也顧不得觀察四周,直接鑽進了附近的廠房裡,隨便進入一個房間躲了起來。

  黃愛麗把背靠在門上,覺得自己快虛脫了。

  等心跳稍微平復,她抬眸看了一眼,幾乎被面前的血人嚇死。

  黃艾里在用充滿後悔與恨意的眼神回望她之後,終於暈了過去。

  太陽逐漸偏西,日光一寸寸往回收斂,天邊的雲被燒得通紅,絢爛如畫。

  遙不可及的天邊歲月靜好。

  傍晚了。

  「又找到了!」全身而退二人組其中之一舉起手裡的旗幟,小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沒想到我們找的這麼快,已經找到四面了!」

  一整個下午他們如魚得水,非但沒有再遇到怪物,任務進度也是瘋狂地往前推進。

  算上黃愛麗自己找到的,廠旗已經有五面,牆畫也按要求畫完了一家,卡片方面兩人也是各有收獲,還重新找到了適宜的過夜地點。

  此時怪物已經不是全然未知,所有玩家完全可以針對怪物的各項特點進行躲避。怪物的體積決定它不可能在窄小的環境中刷新,普通的房門它也無法進出,恐怕也只有車間的大門通道,才足夠他們施展。

  所以岳諒把今晚的過夜地點,定在了工藝品廠對面廠房的員工宿舍二樓。

  為了盡可能多的容納員工,這一棟宿舍樓被分割成幾十間不到十個平方的小房間,兩排房間由過道隔開,每個房間裡住四個人,帶一個只可以曬衣服的狹窄陽台。縱使上下鋪的設計節約了不少空間,當岳諒真的進入這個小空間時,仍然覺得壓抑。

  原本她也應該在學生時代習慣這種集體環境的,不過因為種種原因,她到底沒再踏進這樣的宿舍半步。

  小胖子比她適應多了,直接一屁股墩坐在其中一張床上,把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鬧得吱嘎吱嘎響,在分外沉寂的環境令人毛骨索然。

  他有點兒傷感:「不知道美麗姐姐他們怎麼樣了……」

  岳諒關好門,沉默著拿出壓縮餅乾。

  乾糧真的很不好吃,咽下去都有點刮嗓子。

  「沒了艾里哥哥,我們連時間也不知道了……」

  太乾了,要是有水就好了。

  「岳諒姐姐,你陪我說說話吧,不然我好害怕。」小胖子看著一語不發的岳諒紅了眼眶,「我真的很害怕。」

  他想得到一些鼓勵和安慰,畢竟現在就他們倆相依為命了。

  岳諒艱難地吞下乾糧,抬起頭。

  「多吃點吧,不要想太多。」

  「日子會越來越難過的。」

  小胖子漲紅了臉,當場淚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4 01:02:04

第十一章 新手工業園(七)

  日子的確是越來越難過的。

  漆黑的深夜掩埋生氣,而明亮的天光總會擠破雲層,帶來希望。

  天又亮了。

  躲藏在各個角落裡的人們活動四肢,沉默而警惕地探出頭來。寂靜的街道逐漸有了人聲,又很快的,尖叫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畫完最後一面牆的時候,小胖子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淚。

  「七天時間好長哦……」

  岳諒摸了摸他的腦袋,是的,從開始到游戲遠還沒有結束的現在,就已經夠煎熬了。

  這是游戲開始後的第六天,他們越來越頻繁的與怪物擦肩而過,也越來越嫻熟地見縫插針完成任務。至此,陳達達的任務已經完成,十面廠旗全部找到,黃艾里要刷的牆也已經粗糙的塗抹完畢了。

  黃艾里任務的完成是小胖子用兩張實物卡交換來的,他給卡片,那個團隊出人力,不到一天就兩清了。

  盡管岳諒並不讚同他的行為,可看著他那雙真誠又充滿擔憂的眼睛,到底什麼也沒說。

  誰也不能去阻止善良。

  似乎已經萬事俱備了,除了岳諒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和始終沒能重新會面的同名二人組。

  「美麗姐姐他們會在哪裡呢……」

  經過這些天陳達達的體積肉眼可見地縮了一圈,原本被擠成一條縫的眼睛圓了幾分,烏黑的瞳孔裡盛滿對未知的驚慌。

  分開四天,黃愛麗他們沒有發出任何匯合信號,跟牆角的乾涸的血跡一樣悄無聲息。

  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可怕的猜測。

  收拾了東西,他們縮在一個倉庫的角落裡,一點一點磨最後的一塊壓縮餅乾吃。每個人都有半瓶水,是之前遇到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給的。雖然對方不求回報,但岳諒不願意在這種舉步維艱的環境裡佔人便宜,就將自己的壓縮餅乾分了一半給她。

  「岳諒姐姐,你的任務要怎麼辦?只有兩天不到了……」

  「嗯。」

  岳諒抬頭看了一眼在外界光線下微微發白的燈泡,她在等。

  等園區在求生欲強烈的人們手中恢復供電,等可利用的工具恢復現代化,等大家從四處逃命到發起反抗。

  「我們去找人幫忙吧。」小胖子鼓起勇氣,「跟幫艾里哥哥一樣,我還有很多卡片!」

  他的運氣無與倫比的好,就算是今天,也還找到了一張卡片。

  岳諒吞完餅乾,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你那點東西自己留著吧。」

  在這種金錢毫無價值的世界裡,各類卡片毫無疑問會取代貨幣成為價值流通的依據。誰也不知道未來有多長,她不能欠這麼大的人情。

  更何況陳達達太小了,他分明比誰都需要保護。

  小胖子著急:「岳諒姐姐!」

  岳諒起身,「吃完了我們就走,繼續找。」

  偌大的工業園區,只在裡面奔波幾天自然不可能有多熟悉,現在任務基本完成,他們也不再需要去陌生的區域冒險,於是依然以第一家工藝品廠為中心,在周邊搜索。

  這次岳諒留意的重點發生了變化,她開始尋找可以埋伏怪物、一擊之後又可以從容退走的地點。一口氣滅掉怪物當然是不可能的,那種恐怖的防禦力她只能想辦法一點一點磨薄。

  萬一,她這樣想,萬一沒有群體反抗行為,又或者與人任務相同,她得有一個人拿到犄角的準備。

  接連五天沒有得到好的休息,陳達達的體能臨近極限,徹底淪為一個笨拙的胖子,下樓梯的時候滑了一跤,狠狠地摔了個屁股墩,疼得淚眼汪汪。

  岳諒吃力地扶他起來,皺起了眉頭。

  「達達,去加入其它團隊吧。」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找到黃愛麗他們,兩個人太艱難了。陳達達的任務已經完成,年紀是小也愛哭,但能吃苦不嬌氣,又有諸多卡片傍身,願意接納他的團隊一定有的是。

  陳達達向來聽話,沒怎麼想就同意了。

  「我們要隨便找一個團隊嗎?」

  岳諒搖頭:「不能。」各團隊組成都已經有一定時間了,也都共患難過,後加入的短期內必然無法和原團隊成員那麼親密。

  但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信任,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無法被信任。一個整體素質相對較高的團隊,還是能夠信賴的。

  目標轉移,她帶著陳達達開始盡可能地邂逅各個團隊。

  「這個怎麼樣呀……」陳達達小聲嘀咕。

  「不行。」岳諒瞄了一眼就拉著陳達達走了,五人的團隊還並排行走,沒有任何分工意識,這很顯然是磨合失敗的產物。

  過了一會兒陳達達又拉了拉她:「那這個嘞?」

  岳諒捏著他後頸的小軟皮,一邊調轉方向一邊道:「昂首闊步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你不認識了嗎?」

  陳達達想了想,忽然抖了一下毛。

  「哦去,是第一天晚上那個人!但是剛剛只有六個人啊……」

  「所以趕緊走吧。」

  不見的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被驅逐出隊了。

  遠遠地又走過來一隊人,前二中三後二的走位,每人都有背包,手上拿著鋼管、棍子類的武器。

  岳諒下意識地拉起了小胖子的手,開口:「我個人覺得這個團隊的明天相對敞亮。」

  小胖子:「……他們好凶哦嚶嚶嚶。」

  對方越走越近,聲音和面貌也越發清晰了。還沒等岳諒將每個人打量一遍,隊伍中「嗨」了一聲,猛然衝出一位,朝她飛奔而來。

  手持鋼管急速接近的模樣差點把小胖子嚇尿了。

  來人有力的手掌按住岳諒閃了一半的肩膀,將人掰正朝向自己!

  「果然是岳諒啊!」盧林笑起來,一如既往澎湃而洶湧的熱情令人窒息。

  岳諒往後掙開他的鉗制,表情忽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冷淡:「你好。」

  小胖子有天生的八婆體質,他捂住嘴偷偷感嘆,哇哦,是帥哥哦~

  隊長忽然離隊狂奔,莫名其妙的成員們當然不能落下,一邊警戒四周一邊也快速跑了過來,六張面孔有序地擺在了岳諒面前。

  譚文彬、喬媛媛、小思這幾個熟面孔一個不少,多出來的三個人一女二男,都是寬和的面相。

  「還做獨行俠呢?」盧林調侃,瞅了一眼她帶著的小胖子之後改口,「你們三個人都沒碰著?」

  這三個人中的另外兩個,自然是指袁警官和丹鳳眼。

  「沒有。」

  盧林眯起眼:「那就加入我們吧,反正也只剩最後兩天了。」

  「我反對!」喬媛媛第一個出聲抗議,她不善地瞪了岳諒一眼,「我有兩個理由,一是她本人也沒什麼戰鬥力,二是她若加入這個孩子也必然要帶進來,而我想大家都應該知道木桶定律……」

  一隻水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它最短的那塊木板。

  其餘的團隊成員都沉默了,盧林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三秒鐘後,小思弱弱開口:「但作為成年人,盡可能的保護未成年人,也是應該的吧。」

  喬媛媛呵呵:「現在是能聖母的時候嗎?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還裝高尚呢?」

  好像被她欺負慣了,小思眼中淚花閃動,咬住了下唇。

  譚文彬出聲制止:「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岳諒看完這出鬧劇,轉向盧林,任憑他們怎麼鬧,真正能做主的恐怕還是這位。

  「我不加入你們。」

  盧林眼底閃過一次訝異,幽幽嘆了口氣:「是因為我太煩人了嗎?」

  岳諒奇怪:「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你為什麼不加入我的團隊?」

  「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這個應該不是問題,我們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可以全力去做你的任務。」盧林不覺得這是理由。

  岳諒點頭,向眾人提問:「有人願意正面挑戰一下怪物嗎?」

  喬媛媛冷笑:「你在開什麼玩笑?」

  其餘眾人也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她的任務居然和怪物本身有關。

  盧林看著岳諒,心內萬分遺憾可惜。他直覺要和這個沒什麼人氣的女孩打好關係,但不包括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建立「友誼」。

  於是開口:「要到這個層次,我們的思想覺悟還需要時間去提升……看來只能下次合作了。」

  聽到這句話,不光是喬媛媛,譚文彬也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怕盧林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如果盧林是這樣的人,恐怕也不會有現在這個配合密切的團隊。

  岳諒不意外他的答案,她本來也沒想借助盧林的力量。

  「這個孩子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我希望你能暫時的接納他成為你現有團隊的一員。」

  小胖子回過味來了,他岳諒姐姐也要丟下他了!

  「不,我要跟著你,我不怕危險,我要幫助你完成任務!」陳達達抓著岳諒的胳膊,熱淚盈眶,「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幫助我,我不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離開你,我不想跟你分開!」

  這一番情真意切,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哦。」面對他的聲淚俱下,岳諒同樣報以認真,「可是我想。」

  小胖子噎住,眼淚跟串了線的珠子似的,忽然拉住了。

  盧林:「……哦岳諒你不該這麼傷害一個小孩兒。」

  岳諒看向他,冰冷的目光刀一樣精準地扎進他眼裡。她的表情很淡漠,隱約又像含著嘲諷。

  「他是No.1。」

  盧林一怔,兩秒後慢慢勾起唇角。

  「行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4 01:02:22

第十二章 新手工業園(八)

  在不清楚短短幾句話裡大人們做了什麼樣交易的陳達達老老實實融入新團隊時,岳諒在一個下午之內發起了三次對怪物的挑釁。

  第一次是在一家工廠的二樓的觀察室裡,怪物甩著尾巴在一樓車間裡漫無目的地巡視,被從天而降的一把斧子砸中了前肢。當然,岳諒原本的目標是它的犄角,只是因為投擲物的體積重量不易掌控,發生了偏移而已。一擊不中,岳諒果斷地撤退了,同時從怪物的嚎叫聲中大致判斷了它的防禦力。

  至少並非刀槍不入。

  第二次是在一家煉膠廠,她做好了準備後賭上老命把怪物引進去的。煉膠廠裡堆積著許多很像硫磺粉似的東西,岳諒用上吃奶的力氣把這些粉末的袋子倒掛在車間上方的冷卻水管上,繩子的另一端繫在離地面兩米多高的設備樓梯上。當她面目猙獰地趕在怪物拉近距離前爬上樓梯解開繩子後,裝滿粉末的袋子掉落下來,在怪物的利爪下被撕成碎片,然後粉塵飛揚。

  從設備樓梯通向的小門逃走的岳諒總結,怪物的眼球跟人類的眼球一樣脆弱。

  第三次是在……現在,岳諒剛剛經歷了一場徹底的失敗。

  她頂著因為著急從器械架底下鑽過去而撞起的腦門大包,靜靜反思。

  還是考慮不周,沒注意樓裡還有其他人,被他們好心的一嗓子驚動了智商不低的怪物。

  岳諒呼吸急促,腦子裡轉風扇似的,呼呼的響。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岳諒休息了一會兒,看看開始昏暗的天色,開始尋找新的過夜地點。

  供電仍然沒有恢復。

  怪物進不來的小房間比比皆是,岳諒還是選擇了二樓門窗堅固的辦公室,並且提前準備好了可以從窗口離開的逃生繩。綁好繩子後天還沒有全黑,岳諒爭分奪秒地在各個房間裡搜索起來。

  也許就能找到一張寫誰誰死的功能卡呢。

  從游戲開始到現在,岳諒一共找到了十張卡片,各色各樣的食物卡佔了其中七張,沒有水卡。往嘴裡塞了一顆巧克力,在苦澀感慢慢化開的同時又推開了一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很顯然也已經是被翻過了,亂的跟逃難現場似的。

  岳諒一邊找一邊把東西順手摞了摞,忽然聽見人聲。

  「……怎麼辦啊?」

  「加上大家願意借的一共都有八張了,還有一天多時間,一定可以……」

  因為這個房間已經是靠近樓梯口的第一個房間了,她想避開也已經來不及,兩個女人一腳踏了進來。

  視線相對,岳諒站了起來。

  她身上背著包,身形纖細瘦弱,面色蒼白額頭青紫,看起來就是孤身一人的樣子。其中一個女人打量著,眼底鑽出一抹興奮與希望。

  另一個在與同伴對視後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猶豫了一下後把門關上了。

  岳諒沒有質問她們的舉動,冷冷地看著她們。

  披肩髮燙了一個半捲的女人朝她靠近,如果不看她眼中異樣的光芒,語氣還很客氣溫柔:「你好啊妹子,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嗎?」

  岳諒往後退了一步。

  「你不要害怕呀,只是想請你幫一個小忙。」女人伸出兩根手指,「只要你借我兩張卡片就可以了,等回到安全島我就還給你。」

  「真的只是借來用用,我的任務是擁有十張未使用的卡片,只是想讓你幫我過一下任務呢。」

  「安全島上禁止爭鬥,到時你不還我,我也沒有辦法。」岳諒微微抬起下巴,眼神輕蔑,「我不借。」

  女人溫柔的假象隨機打破,眼珠子布上紅血絲,直勾勾瞪著她:「為什麼只是這樣小小的忙你們都不肯幫!真的是借而已!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可我不喜歡你們關門的態度。人權是平等的,你們在威脅我。」

  「那是因為你們都這麼冷漠!只是舉手之勞你們卻這樣漠視我的生命!你們都不借給我!除了我和琳琳自己找到的卡片,只有兩個人願意借給我卡片,還要支付利息!你們這些冷血動物——」

  女人說著就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岳諒沒能躲開,但也和她打了一個平手。

  可惜這不是一對一公平對決的擂台賽。

  岳諒本質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白皙的皮膚稍微用點兒力就得留下紅痕,如今雙拳難敵四手,身上各處但凡被擦到瞬間就起了成片的淤青,戰鬥結束時已經鼻青臉腫,裸露在外的皮膚還帶了數道血痕。

  最嚴重的在下巴到脖子上,足有十五公分長。

  傷口火辣辣的疼,岳諒從地上爬起來,撿起被她們掏空後扔在地上的背包。

  這是教訓,她不該一個人行走還不帶任何武器。

  出門的時候又撞見了其他人,是一個很瘦小的男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見她這副慘相抽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了剛從樓梯下去的兩個衣衫凌亂的同伴。

  「老天,她們打你了?為什麼?」

  岳諒一瘸一拐地往她來時的方向走,拽著一個空蕩蕩的包。

  「她們搶走了我所有的卡片,一共五張,一張都沒有給我留下。」

  瘦小男人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時沒空去搭理岳諒,一轉身也往樓下走。

  五張卡片……這兩個狠毒的娘們也敢獨吞?

  直到回到準備好的房間裡,岳諒鎖上門,靠著窗台慢慢坐在地上,把手伸進左邊桌子與牆面中間不到兩釐米的縫隙裡,摸出三張卡片。

  一共十張卡片,她消耗了五張,還剩五張。

  她今天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沒有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這麼算下來那兩個女人搶走的當然沒有五張,其實也就是兩張而已。

  岳諒垂眸,將三張卡片重新塞進背包裡。

  她不會白挨欺負。

  這是第一個獨自度過的夜晚,岳諒縮在拆卸下來的窗簾裡,身上的疼痛已經麻木遲鈍,四肢百骸發出疲憊的信號,叫囂著對睡眠的渴求。

  手電筒也被搶走了,若非窗外的月光她必將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更適合深入的思考問題,許多看似無可辯駁的命題往往都在這樣的黑夜裡被推翻。

  岳諒自認為戒備心足夠,但從今天吃的虧可以看出,潛意識裡她還是信任人類的,不然她就不會這麼沒有防人之心,只做了躲避怪物的準備。

  她嘴上將人們的道德底線踩得極低,內心深處卻還是高估了。

  這裡是道德淪喪的地獄。

  不能相信任何人。

  鋒利的月光落在牆頭瓦上,一道矯健的身影翻過高達兩米的圍牆,靜靜地蟄伏在黑暗裡。不到半分鐘,拖著長尾的怪物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圍牆另一側,三顆眼球籠罩全局。

  在它之後,居然接連又出現了兩頭怪物,聚在一起,彷彿商量好圍攻對策的獵手,靜默著等待獵物出現。

  這場追逐戰已經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因為還沒通電,身影的主人不敢貿然往黑咕隆咚的建築物裡跑,只能在月光能夠籠罩的相對平坦的大路上和它們周旋。

  當體力和速度的較量轉為耐心的比拼,那一方更能沉住氣,自然就贏了。

  咔嚓的響聲從距離十米左右的大門處傳來,黑暗中的身影大致判斷出三頭怪物的位置,猛地動了。他貼著牆壁朝大門的反方向躥了五米,伸出雙手一拉一撐,再次利索地翻到圍牆的另一側。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九顆眼珠子第一時間轉了過來,他的動向不知道第幾次被鎖定,龐大又敏捷地怪物朝他發起又一輪攻擊。

  身影的速度比怪物略快一籌,但也沒到能拉開多遠距離的程度,而且經過長時間的追逐,他的身體越來越遲鈍了。

  體力依然充沛的怪物興奮起來,發出沉悶的低吼,用力地甩開四肢,追逐著即將走投無路的獵物。

  喘息聲越來越急促,汗水將鬢髮浸透,順著下巴弧度優美的線條滴落。

  已經支撐不住了,身影一頭扎進了敞開著大門的黑暗車間內,在徹底融入黑暗的瞬間身形猛然一矮,膝蓋著地往後下腰幾乎蹭著地面滑了過去。

  衝在最前面與身影距離不到三米的怪物興奮至極,爆發出極限速度朝前撲去。

  腥熱的液體染紅刀鋒,空氣在此刻凝滯。

  四把固定在支架上的巨大鋼刀深深陷進怪物粗糙的皮膚,一時間彷彿把它釘住了,無法掙脫。

  「噢嗷——」

  怪物淒厲的吼叫令後面的兩頭怪物緊急停下,踟躕不前。

  昏暗的車間內亮起一抹幽光,這點光芒左右轉了轉,似乎瞄準了一個方向。怪物裸露在外的眼球開始顫抖,竟然流露出了恐懼!

  那一點星火拋出,劃出完美的拋物線。

  火苗竄起很快燃起一片熊熊大火,身影的主人悄然退場。

  月光輕盈落在往上翹起的丹鳳眼尾。

  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4 01:02:42

第十三章 新手工業園(九)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黑夜砸了個粉碎,無數人們在爆炸的餘波中尖叫,在沖天的火光中瘋狂。

  怪物的嘶吼淹沒其中,逐漸微弱。

  爆炸前已然退至安全地帶的沈當歸面色冷凝,削薄的嘴唇微抿,良久呵了一聲,背離火光遠去。

  一團火光從熊熊燃燒的車間跌出,緊貼著地面打滾翻轉,半分鐘後怒張的橙紅色熄滅,露出一塊巨大的焦炭般的物體。

  聞聲而來的人們終於趕到,一面恐懼一面好奇地打量這漆黑的物體。

  「這什麼?」

  「是從那棟樓裡被炸出來的嗎?」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想辦法滅火,不然要是一直燒過去,後果不堪設想!」

  「你還沒睡醒嗎?要是滅火的時候又爆炸了怎麼辦?我們可不是專業的消防人員!」

  「重要的是拿什麼滅火?乾粉滅火器嗎?」

  「隔離帶阻斷?」

  眾人討論熱烈,一直在觀察那塊黑色物體的女孩眼皮一跳,緊張地往後退了退。她剛才好像看到……

  「噗嚕——」一道噴氣聲夾在噼噼剝剝的燃燒聲中,幾乎不可察覺。

  黑色物體較窄一頭那三根突兀的勾狀物顫了顫,球狀物體分別從頂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只是一次呼吸的時間,三顆拳頭大的眼珠子骨碌碌重新轉動起來!

  女孩失聲尖叫。

  漆黑的物體搖搖晃晃站起來,短短半分公時間,它被燒掉的皮膚組織已經再生地差不多了。

  「吼——」

  怪物憤怒地抬起前肢,朝離自己最近的活物拍去。

  這是個注定無法重歸平靜的夜晚。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迷迷糊糊中受了驚跳起的岳諒拉扯到了身上的傷,疼出了一雙眉毛疙瘩。

  她拐著走到窗邊,朝外望去。

  大火燃燒的地方離她不遠,估摸三百米左右。除了幾乎同一時間的三聲爆炸之後,暫時沒有再出現爆炸。初步判定是小規模爆炸,人為的可能性很大。

  岳諒扶著堅固依舊的窗戶,傾瀉的月光照亮她眼中濃鬱的憧憬。

  如果這是一場針對怪物展開的反擊……偉人啊。

  啪嗒。

  啪啪啪啪。

  碩大的雨點敲打窗面,岳諒的手在玻璃上輕輕滑動,佇立在原地。

  水是火天生的剋星,滂沛的雨水比連接著消防栓的高壓水槍管用,火勢在這樣的大雨中沒能支撐太久,緩緩冒起無可奈何的黑煙。

  斷壁殘垣,煙熏霧罩。

  岳諒縮回角落,閉上眼皮重返夢鄉時想:這可真是一場及時雨。

  及時到彷彿是具備自檢功能的強大系統,在發現設定偏離時緊急進行地自我修正。

  最後一個白天的清晨。

  白雲從地面上殘留著大大小小的水窪上流過,露出晴朗碧空。

  再普通不過的雨過天晴。

  乾癟的中年女人吞咽乾糧補充被怪物追逐喪失的體力,小胖子抱著一整個背包的旗幟奔向重逢,岳諒平靜地越過被怪物後肢繃斷的釣魚線。

  她本想把怪物絆倒,再一鼓作氣剁下目標的。

  雙手抓住耳垂,岳諒反思著自己的異想天開,重新開始籌劃下一輪攻擊。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有同樣遭遇的人不止岳諒一個,為了活下去大家都在咬牙掙扎,在這樣的關頭,強大地無堅不摧。

  被怪物追多了,岳諒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爬牆,尤其那種兩米左右高的鐵柵欄,雙手一抓拼命蹬腿就能過去,姿勢是不太美觀,勝在實用。

  果然實戰才能出成績,如果從前就有人這麼逼她,中考體育加試的時候她也不會只拿六分。

  曾經繃斷了釣魚線的怪物衝開又一根阻攔自己的繩子。

  一張結實的大網悶頭罩下,怪物的動作被網繩纏住,一時間四肢無措,沒有章法的掙扎使不上力,非但沒有掙開束縛,然而將自己纏的更緊。

  但也因為掙扎,以人類的血肉之軀,但凡被掃到一點,都得皮開肉綻。

  岳諒抄起手邊的大鐵壺就朝怪物衝去,目標明確地澆在了怪物的腦門上。

  「嗷——」

  雙手無法合抱的長尾甩了過來,慌亂之下岳諒砸了手中鐵壺,失去控制飛濺的液體落了一滴在衣角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大洞。

  強酸腐蝕怪物的同時腐蝕網繩,怪物破網而出,脆弱的眼球中有兩顆已經連渣都不剩,皮膚組織炭化嚴重,但好死不死,完美躲過了醒目的犄角!

  瘋狂逃竄地同時岳諒失望無比,因為手抖錯失良機,太不應該。不過這次的濃硫酸也夠這怪物元氣大傷,再做打擊就比較簡……

  回頭一瞥,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

  再生了……被硫酸澆到的部分非但沒有繼續被腐蝕,反而再生了!

  岳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暴怒的怪物手裡逃脫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抱著頭縮在兩台機器的夾縫裡,沾了一身油污。

  裡衣早已汗濕,連指尖都汗津津的,再努力一把就能滴下水來。

  這世界瘋了。

  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她要是這種死法。

  直到前一秒她都未曾抱怨過為什麼自己要遭遇這樣的不幸,可是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她要經歷這樣的絕望?為什麼不能再來一場乾脆俐落的車禍,同樣乾脆利索地把她帶走?

  瘋了。

  她也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啊哈——」

  刻薄的女聲響起,岳諒鬆開叉在凌亂長髮裡的手指,慢慢轉頭。

  衣衫凌亂,眼窩深陷,嘴唇上全是翻翹死皮的女人伸出手指,一把槍似的直指著她的眼睛。

  「真是巧啊,臭婊子!」

  與她同行的另一個女人咯咯笑起來,臉上才開始乾涸的傷口再度開裂,擠出黑紅的血液。她眼底死一樣的寂靜,輕描淡寫地說道:「弄死她吧。」

  是昨天晚上跟她動手的女人。

  被她們打過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岳諒扶著機器,站起來。

  擺脫了那些雜亂無章的念頭,她清醒異常,吐出四個字:「這是報應。」

  「哈哈哈哈,報應?」臉上帶傷的女人瘋狂,「報應?!我們只是搶了你兩張卡片,而你知道他們對我們做了什麼嗎?!」

  「他們奪走了我們的全部!不但是卡片!還有身體!」

  「哈哈哈哈輪姦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吧?就是一群瘋狗一起撲上來,一個接一個地上你!不管你怎麼哀求,怎麼哭泣,都只會汪汪叫地在你身上聳動!」

  女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起來真可笑啊,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在這種環境下都有那麼心思呢。

  不過罪魁禍首,還是這個女人!

  「我們只不過拿走了你的一點點東西,你卻令我們生不如死!」

  岳諒無動於衷。

  「無道德的行為沒有程度差別。」

  而且率先打破道德底線的正是這兩個人。

  另一個女人尖叫:「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撒那種謊煽動他們來掠奪我們,你就有道德嗎?!」

  岳諒冷冷地看著她們:「我當然有,請不要把無道德行為和無道德人格混為一談。」

  她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可以按孔夫子的教誨以直報怨,甚至覺得以眼還眼都太輕了。

  只有加倍的欺負回去,才能彌補創傷。

  她單名一個諒,卻從未理解過這個詞。

  不能理解。

  把手伸進口袋,她往後退了一步。

  張開的十指抓過來,女人血肉模糊的臉湊到眼前,「去死吧賤逼——啊!」

  女人漲紅的臉刷的失去色彩,新鮮的血液從開了口的手掌中奔湧而出,痛得她高舉著雙手,倒地打滾。

  岳諒緊緊抿著唇,發白的手指握著一把手掌長的美工刀,滴血的刀劍對準了另外一個女人。

  偏柔細的嗓音低沉下來:「相信我,我不會手軟。」

  她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在大片的紅色面前,女人小腿打顫,頭暈目眩地退縮了,甚至以為倒地抽搐的同伴被殘忍地殺死了。

  這是個瘋子,是個劊子手,是慘無人道的殺人狂魔!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岳諒看著她逐漸渙散的瞳孔,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看啊,沉澱數千年的人類文明,多麼不堪一擊。

  這是動物世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4 01:03:01

第十四章 新手工業園(十)

  拋棄一切的惡鬥沒有勝負。

  就算岳諒得以全身而退,也覺得萬分疲憊。汗水已將長髮打濕,嘴唇染霜,原本往好聽了說叫剔透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展露了無生趣。

  她確實是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水瓶裡的水還剩下最後一口,她想留在晚飯的時候喝。

  「嘿!嘿嘿!」

  正在走神之際,頭頂有道聲音叫醒了她,岳諒抬頭,發現了一個掛在電線桿上的青年。

  對方見她看過來,立刻咧開一口不太整齊的牙齒:「姐妹,幫我遞下地上那個絕緣膠布唄,我剛手一抖它滾下去了……」

  岳諒找了一下,在右前方的垃圾桶旁邊發現了一卷黑色的膠帶。

  她撿起來問:「是這個嗎?」

  青年歡快點頭:「對對對,你太聰明了喂姐妹!」

  下一秒,岳諒掀開了垃圾桶的蓋子。

  青年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絕倫:「啊啊啊啊啊有事好商量啊姐妹!膠帶是無辜的表醬——」

  岳諒扔了攥在手心裡的紙巾,合上垃圾桶蓋子後奇怪地打量了忽然哇哇大叫又戛然而止的青年一眼。

  青年:「……這大喘氣的感覺真令我心服口服啊姐妹!」

  岳諒踮起腳把膠帶給他遞上去,問:「你的任務是接電嗎?」

  青年捏起兩根電線,一邊講剛到手的膠帶撕開一圈圈纏上去,一邊回:「對的我整整折騰了一個星期啊姐妹!」

  「那你成功了嗎?」

  「還沒有不過馬上了啊姐妹!」

  話音剛落,青年撕斷了膠帶,彈琴似的翹著手指拉開了電閘。

  岳諒彷彿看到了電火花閃過,明暗一跳,路燈沉默地亮起,端莊地像個原地待命的衛士。

  「噢耶我牛逼了啊姐妹!」

  青年直接從電線桿上跳下來,當場給岳諒表演了一段自創版的鬼步舞,才跳三秒鐘就後腳壓著前腳跟,摔了個狗啃泥。

  岳諒鼓掌。

  青年:「……姐妹?」

  「現在全園區都恢復供電了嗎?」

  青年爬起來,恢復意氣風發的模樣:「當然啦姐妹!」

  岳諒低頭思忖片刻,果斷地跟他道別離開。

  「祝賀你,再見。」

  青年望著她瘦小的背影,撓了撓頭。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姐妹……

  算了,就算見過又能怎樣呢,反正也不認識。

  青年很快把這段小插曲拋在腦後,轉著圈圈去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待期限降臨。

  恢復供電的消息讓一大批沒有完成任務的玩家喜極而泣,這不但代表他們擁有了完成任務的條件,也變相的延長了生存期限。

  要知道每一次夜幕降臨到天光乍破,也還有足足十個小時。

  人類最偉大的發明是電,沒有之一。

  路燈和盡數打開的廠區燈光將整個園區照的恍若白晝,怪物們的夜晚潛伏策略徹底失去作用,人們三五成群,將夜晚過成新的白天。

  陳達達掉著金豆豆,一邊哭一邊把沉甸甸的背包遞過去。

  「嗚……都、都在這裡了……」

  女人接過,快速翻了一下,拍拍他的腦門,壓制住語氣中的顫抖:「哎呦,可以啊。」

  陳達達一頭扎進女人懷裡,嗚嗚繼續哭:「美麗姐姐我好想你,我的任務完成後,岳諒姐姐就不要我了……」

  「久」別重逢的黃愛麗神情一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回頭看了一眼面色青白但已經能自己行走的黃艾里。

  黃艾里的聲音還很虛弱:「你幫不上忙,她離開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他們倆也是劫後餘生,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經歷了第二天的追殺和逃竄,黃愛麗還面臨了黃艾里昏迷發燒又缺水的困境,幾次想扔下他不管,最後都咬咬牙堅持下來,直到今天他恢復過來,才開始為任務奮鬥。

  黃愛麗是有過絕望的,因為時間太短了,她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但要她扔下救命恩人不管不顧,眼睜睜看著他等死,她做不到。

  只是完不成任務,還是一個死字。

  所謂游戲的殘酷早已讓所有人對冰冷的規則沒有半分懷疑了。

  她沒想到陳達達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陳達達哭道:「可是我想保護她,她只有我一半大呢……」

  噗嗤——

  有人繃不住笑了,第一個帶頭馬上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後來就一群人都哈哈笑起來。原來是不該在這麼沉重的時候笑的,可誰讓這一半大的比喻實在太讓人撓心了呢!

  盧林看他們團聚其樂融融的場景,又想起那個轉身就走身姿單薄的女孩,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通過這兩天與之前幾天的比較,以及從大家口中得出的信息,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了。

  每個人的編號不止是象徵身份對應房間號那麼簡單,還有更重大的意義。

  比如說代表每個人海選逃脫的名次。盧林曾狀似不經意地說起自己離開的時間,團隊裡的成員有記不太清楚的,但大多都能精確在分,那個終將永遠停留在噩夢裡的計時器,存在感太強烈了。

  他是0678,逃脫時間在五十一分零六秒。

  譚文彬是0450,逃脫時間為四十九分左右。

  喬媛媛為0923,逃脫時間為五十四分。

  其他人的編號也都位於後半段,逃脫時間都在五十分上下。

  而身為第一個編號的陳達達,他的逃脫時間僅為三分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還沒有明白過來,腳銬就打開了。所以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幫助另外一個人也找到了鑰匙。

  這是何等的幸運!

  而經過兩天的觀察結果更讓他驚訝,怪物數量更多的最後幾天,他們遇到怪物的次數居然比前五天平均起來的次數還要少!

  這太能說明問題了,這足以讓盧林懷疑編號是否還和幸運值對等!如果是這樣,那這場游戲開始就不公平……不,也不能這麼說,因為就像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每個人的起點不一樣,接受的資源不一樣,思維方式不一樣,各自的角色也不一樣。

  所以與其說游戲開始的不公平,不如說是游戲設定強化扭曲了原本相對公平的游戲規則。幕後之人用意不明,這種不明深深地刺激著盧林,他越來越興致盎然,也越來越投入。

  多麼別出心裁的游戲啊,太好玩了。

  他又想起了岳諒,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個女孩的心靈和她的眼睛一樣清透,當她對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不但已經對編號的意義有所察覺,同時也是對自己內心的一種看穿吧。

  這麼有意思的人,可千萬別死了才好。

  如果盧林的猜測正確,那麼編號為1098的某人周全布局後仍然屢戰屢敗的困局也可以解釋了。

  沈當歸的性格與岳諒完全不同,正如袁方對他面相的評價,他為人薄情到近乎無情,偶爾的助人為樂也並非善舉,只是出於構建能讓自己得益的目的性而已。

  對待怪物主張一擊必殺,跟岳諒撓癢癢似的行為截然不同,每次出手動靜極大,從不考慮是否殃及無辜。

  此刻他也再一次布下天羅地網,決心來一隻殺一隻,來兩隻滅一雙。

  經過幾次功虧一簣,他終於發現了那種皮糙肉厚疙瘩塊的致命點,所有的組織都能再生,唯獨那根犄角不能。

  那才是怪物的心臟。

  被自己用鐵鏈砸到半脫落的犄角搖搖欲墜的掛在眼球下方,撕裂的部位沒有癒合。

  另一方面,組織再生是需要的時間的,根據傷勢嚴重程度遞增,幾公分的刀口幾乎瞬間就痊癒了,類似非致命重傷休克則需要一分鐘到兩分鐘左右的時間。

  足夠了。

  電是極富力量的工具,一道細微的電流就足夠麻痺心臟,那麼對於怪物來說又如何呢。

  凌晨五點,或許可以說是清晨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氣溫回升,角落裡的人們卻有不少開始發抖。

  大限到了。

  四點鐘的時候,岳諒的第十三次進攻仍然以失敗告終,還險些被不斷被騷擾卻又逮不到罪魁禍首而發狂的怪物抓到。

  她也曾試圖組隊去打,但沒有人有這個想法。

  笑話,能躲避危險為什麼要去直面危險?

  她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就死在沒有人收屍的這條路上,屍體經歷陽光暴曬,怪物踐踏,腐爛生蛆……

  岳諒胃中翻湧,被自己的想像刺激到直接作嘔。

  她扶著牆吐酸水,視線被激出的生理淚水模糊。

  嗒,啪。

  一個巴掌長,一端尖銳的東西從遠處彈了過來,正正落在她腳邊。

  她睜著淚眼側臉一看,定住了。

  「哦呀,你還活著呢。」

  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聲音響起,岳諒抬頭。

  來人手執長刀,渾身浴血,一道長長的血痕從下巴到眼尾,漂亮到有幾分妖冶的丹鳳眼照進天光,製造出熠熠生輝的假象。

  岳諒心中一跳,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原本就處於嘔吐姿勢更是連彎腰的姿勢都省了,輕鬆地就把自己送上門來的犄角撿了起來。

  她顫顫地把犄角舉起來,怎麼都忍不住問道:「你要把它拿走嗎?」

  沈當歸不置可否,反問:「你喜歡?」

  電光火石之間岳諒明悟這根犄角並非他生存所需,立即點頭表示肯定:「非常喜歡!」

  丹鳳眼一挑:「送給你倒是無所謂,只要你付出一點……」

  話音未落,岳諒的背包已然整個塞到他手裡,而她本人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期待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沈當歸摸出兩張卡片後欣然點頭,岳諒立刻把還沾著血跡犄角揣進兜裡,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沈當歸忽覺不對:「為什麼?」

  岳諒話中難掩喜氣:「我的任務是這個。」

  「……」

  既然說了自己的任務,岳諒剛剛得了這麼大的便宜自然要象徵性地問一問沈當歸。

  「你的任務是什麼?」

  一抬頭就被沈當歸陰沉到滴水的臉嚇了一跳,她心中覺得奇怪,明明這人剛才看起來還很清爽。

  沈當歸的聲音是從後槽牙裡擠出來的。

  「殺死一頭怪物。」

  怪物的命門是犄角,系統同時生成這兩個任務……呵呵。

  縱然是岳諒這時也覺得尷尬,她想了想得打破這種尷尬,於是開口。

  「我好想你。」

  沈當歸:「……」

  「我最近都沒吃好。」

  沈當歸:「……」

  「壓縮餅乾很難吃。」

  沈當歸眉頭一跳,岳諒的最後一句就出來了。

  「你可以給我煮麵嗎?」

  他終於氣笑了,拋棄了近三十年的淡定從容。

  「你他媽給我閉嘴!」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投入人數共計一千一百三十八人,死亡一百三十一人,任務未完成人數為二百三十九人,通過人數七百六十八人,開始清理。」

  「清理完畢。」

  「恭喜您順利通過第一關卡,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耐心等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4 01:03:33

第十五章 安全島(一)

  安全島上風光依舊,他們離開後這裡的時光也停止了,直到他們回歸才解封。

  如果海選時僅一個小時的恐懼不算深刻,那這七天的磨難徹底讓人死心了。

  現下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遵守「新世界」的規則。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各位回到安全島~」

  「為保證游戲質量,現在為各位修復創口,修復不等於復原,受創後遺症仍然存在,請玩家理解~」

  「十天安全期正式開啟,各位玩家請注意,每天早上八點整可選擇是否提前進入下一輪游戲,請慎重選擇~」

  「以上。」

  這次回歸並不像第一次是在沙灘上,岳諒發現自己好端端地坐在房間裡,正是自己進入游戲前一秒所在的位置。遍布污垢的運動套裝也已經變回原來的米白色長裙,通身清爽……這大概就是存檔點了。

  身上到處都是的擦傷不見了,但按上去還是會覺得疼,痊癒的只是皮肉,痛覺神經仍在抽搐。

  卡片依舊是憑空出現的,泛著柔和的光芒。

  岳諒抬手抓住,果然是當初藏在身上的卡片,除開被沈當歸拿走的,最後一張。

  不等她靜思總結,薄薄的門板驀地遭受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痛苦悶哼。

  「岳諒姐姐嗚嗚——」

  來人才開了一個頭就哭了,嚎啕不止。

  她鬆開眉頭,站起來。

  陳達達是真傷心,小升初和玩得好的小同學分開他都哭了一個禮拜,更別提和照顧自己的大姐姐死別了。

  他賣力嚎,另一名不明真相但也趕著來看小姑娘是否生還的人民警察心裡拔涼,朝夕相處整整十天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嗎?

  「岳諒姐姐你別死嗚——」

  門從裡面打開,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挽手的公僕和初中生。

  陳達達:「……嗚嗚嗚。」

  袁方:「……」

  悲傷結束地太突然,陳達達無法控制地抽破了一個鼻涕泡。

  岳諒沒事當然最好,這兩人半點不見外地簇擁她進了房間並且在她的椅子上坐下,纏著她講「岳諒歷險記」。

  岳諒只好挑了一小部分給他們描述,從怪物的不可戰勝到自己的屢戰屢敗,略過卡片被搶的事情。

  「很艱難,因為它們的再生能力,我對它們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袁方捶桌:「竟然都沒有人願意出手幫助嗎?!」

  「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岳諒想起當初他在沙灘上的奉獻宣言,又加了一句,「強加自己的道德觀在別人身上是不合理的。」

  「那也不能就讓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唉!」

  陳達達的感悟和他有所不同,他以前就對這種困境逃脫的故事很著迷,因此對岳諒的行為很是欽佩:「居然可以設計出這麼多的陷阱!好厲害!」

  這就讓人慚愧了,跟某人相比,她只是在撓癢癢而已。

  岳諒語氣崇拜:「沈當歸才是偉人。」徒手幹掉了一頭怪物又會做飯還特別精明的偉人。

  陳達達、袁方:「???」

  袁方:「那個沈當歸?你碰到他了?」

  岳諒隨意地點點頭,卻也不想多說。她是覺得沈當歸出色,但也沒興趣去和其他人分享這人的種種不同,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和平年代。

  更何況比起這種無聊的話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們對於提前進入游戲怎麼看?」

  陳達達下意識搖頭:「才不呢,好不容易可以安全地休息十天。」

  袁方想了想,得出結論跟陳達達的不假思索一模一樣:「沒有必要提前進入下一輪,一來這七天裡消耗的精力太多沒有那麼快可以復原,二來也實在沒有必要冒險。」

  岳諒不這麼想:「可以提前進入游戲,證明游戲地圖已經逐漸擴大並且分裂開了。玩過游戲的人都知道,打的怪越多,升級才越快。而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越早開荒越有利。」

  袁方不同意:「我早年也玩游戲,開荒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游戲可以重來再推,我們卻沒有第二次機會。而有足夠多的信息整合出攻略後……」

  和他們探討之後,岳諒反而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高風險代表著高收益,值得賭。

  而且,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她不再說什麼,袁方以為自己的話讓她打消了那麼危險的念頭,於是鬆了一口氣道:「總之你沒事就好,經過這七天,事實充分證明團隊合作的重要性,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希望你能盡可能地跟我在一起。」

  「就算人與人間跟你說的一樣脆弱,集體的力量仍然遠遠大於個人力量。」

  是的,一個好的團隊即使沒有完全的信任,也可以橫掃一大部分阻礙。

  岳諒的想法在改變,也承認事實如此,但性格使然,她不覺得自己真的能過心思各異的集體生活。

  畢竟她連住校都不曾有過。

  話說到這裡,袁方已經掏心掏肺了,經過這七天,他自然也已經和一些人共患難,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不,安全回歸才這點工夫,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來的是兩男一女,在袁方的房間沒見著人,稍微走幾步就在岳諒這裡發現了目標。

  兩個男人都長了和袁方如出一轍的國字臉,正氣凜然,女人很矮,比岳諒足足矮了半個頭,大概只有一米五五,五官很細膩,嬌小的身軀藏不住胸前的澎湃,堪稱美豔。

  岳諒擁有女孩們普遍具有的小毛病,在心裡讚嘆完美貌,立馬又揪出了她的瑕疵。

  五五分。

  太慘了。

  女人看見她也是一愣,目光上下一掃,最後從岳諒胸前游走一圈,也是有了決斷。

  真的太慘了。

  目光交接,兩人同時別開臉。

  找上門來當然不止袁方的隊友,同名二人組也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才瞥見岳諒,黃愛麗就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直接把她按倒了。

  岳諒疼得差點叫出來,她身上無處不在的軟組織挫傷修復後遺症……還在呢。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這一幕直接刺激黃艾里噩夢般的記憶,他慘不忍睹地移開視線,以表同情。

  岳諒慘白著臉。

  「所以你是來送我一程的嗎?」

  黃愛麗嘿嘿嘿笑著爬起來,順便拉了她一把,才恢復正常的模樣,打量起四周的陌生人。

  整整四個,還不少。

  「他們是你和我們分開之後的新同伴?」

  「不是。」

  大概是嫌熱鬧不夠,笑盈盈的盧林也帶著一大幫子人現身,一點也不怕擠的往房間裡湧。不算小的房間容納這十好幾人,空氣都渾濁了。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袁方默默數了數前來探望的人數,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多餘。

  令人窒息的環境絲毫沒有影響到盧林的清醒的大腦,語氣輕快地發出邀請:「岳諒,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們的團隊,有你和達達在……」

  點到為止,他笑了,轉身面向上一輪游戲結束前遇到的同名二人組,:「當然也歡迎二位的加入,合作共贏。」卻把袁四人明明白白地撇開了。

  這些人身上正氣太盛,他可不敢時不時多一事。

  就像他看不上袁方等人,袁方也是直皺眉,這一個個的怎麼都一股匪氣。

  兩人同時看向岳諒,作為中心的岳諒搖頭,不但兩邊都沒答應,索性趕人。

  「請都回去吧,我很累,要休息。」

  她的態度客氣疏離,黃愛麗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帶走了依依不捨的陳達達。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盧林從來不做過分的事情,一感受到她的語氣裡沒有轉圜餘地,就知情識趣先離開了,絲毫不介意自己剛露了臉。

  最後才是袁方。

  「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談。」

  他忍不住就要把岳諒當女兒看待,她說要休息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深深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帶著自己的同伴離開。

  人如潮水,來得快去的也快。

  終於清靜,岳諒關上門,倒在床上。

  好累。

  想一睡不起。

  陽光,沙灘,海浪。

  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

  不遠處三五成群,分別作堆。初臨安全島他們也這樣作堆,然而本質上已經完全不同了。上一個十天他們只是站在一起,而這一個十天,他們是團結在一起。

  人類審時度勢的能力讓他們在任何地方都能生活的很好。

  人,是萬物之靈。

  毛巾底下洩露出無法控制的嗤笑。

  那麼從群雄割據,到一統天下,又需要幾輪游戲呢。

  毛巾被忽然掀開,刺目的陽光令他反射性地閉緊了眼皮。

  「打擾了。」

  緩過來的沈當歸看了來人一眼,呵呵:「不送。」

  岳諒把毛巾對齊折了四折,端正擺好後按著裙擺在他身邊坐下,遠望泛著波瀾的海平面。

  沈當歸伸出一隻胳膊想把毛巾拿過來,卻因為姿勢問題被岳諒搶先,提前把毛巾換到了另外一邊,中間隔著一個自己。

  沈當歸:「……說。」

  「借我一點食物,下一個十天還給你。」

  「不借。」

  「算利息。」

  「不借。」

  「你借我兩天份的食物,我還你一張卡片。當然,我可能在下一輪游戲就死掉,但對於你來說,只是兩天食物這點風險,完全可以承擔。」

  沈當歸懶洋洋地把腿從沙子裡拔出來,腰部用力就這麼坐了起來。

  「小妹妹,能夠承擔風險是一回事,願不願意承擔風險又是另外一回事。」

  「兩張。」

  「哦了。」生意談成,沈當歸打了個響指,「雖然我對這樁生意樂見其成,但你何必來找我借,只要求助袁警官,你都不用還。」

  岳諒躺下,把沈當歸的毛巾蓋在臉上,許久才有沉悶的聲音從底下傳出。

  「明碼標價,不欠人情。」

  遲來的睡意終於就位,她神思一墜,睡熟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5 02:41:55

第十六章 進階接力賽(一)

  傳送結束,岳諒從失重的眩暈感中調整過來,第一時間站立起來。

  四周高牆合抱,天花板鑲嵌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燈管,巨大的LED屏幕豎立在東南角,屏幕前擺放著簇新的長沙發,沙發上搭著珊瑚絨的毯子,水和食物整齊地碼在屏幕左邊的架子上,還有六副耳麥。

  正西方向開了一道門,門裡微微泛藍,散布冷氣。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落在門把上。

  岳諒視線上移,撞進了眸色深冷的丹鳳眼裡。

  「……」

  這可真巧。

  陰魂不散。

  這是分屬於兩個主人的截然不同的心聲。

  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都起來了,岳諒數了數,發現剛好十個,五男五女。

  「啊!」有人尖叫起來,「我怎麼在這裡?!」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們驚慌失措的模樣令岳諒很是費解,首先這並不是第一次,二來提前進入游戲應該早有心裡準備,怎麼還會叫的這麼撕心裂肺。

  「叮——」

  刺耳的電子音沒有讓人久等,在所有人恢復意識後響起。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各位提前進入游戲,本次自主選擇進入游戲的玩家人數為十一人,因一階段游戲地圖不存在十一人模式,故隨機抽選九人強制加入游戲~」

  岳諒:「……」

  懵圈的被迫者們爆炸了,岳諒發現,跳起來的全是女生,無論原本是什麼樣的性格,此時都漲紅了臉,崩潰喊叫。

  「嘖,女人就是拖後腿的麻煩,倒黴透頂。」倚在沙發邊鎮定自若的一個男性玩家咂嘴,看表現必然是自主進入游戲的。

  岳諒皺眉,誠然她願意承認女性普遍不如男性能扛事,但絕不認同「女人就是拖後腿」這種話。現實生活中,有多少家庭在承受了滅頂打擊之後,都是女性率先走出,將生活的重擔挑起。

  更何況這些女孩現在是驚慌失措無法接受,並不代表上場之後還一蹶不振。

  誰拖後腿,尚未可知。

  沈當歸將她譏誚的嘴角收進眼底,深覺有趣。

  這大小姐,未來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現在開始宣讀本輪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參與者共二十人,十人一組分為兩個陣營進行比賽。游戲分兩個環節,第一環節為迷宮接力賽,雙方陣營各選派六人參與接力,每個接力區內具備一個區域選擇卡,率先找到卡片的玩家可在卡片上標注一個區域作為己方地盤,注意,參與接力賽的每位玩家需在交接棒後方可行動,第一環節不允許出現玩家間相互攻擊造成的傷亡。第六張區域卡被標記後,第一環游戲結束。」

  「第二環為火炬接力賽,區域選擇卡上的地圖即為比賽場地,具體規則將在第二環游戲開始前宣布。」

  「第一環游戲將在十分鐘後開啟,請各位決定接力選手。」

  十人選六人,不是全員參與。

  眾人看看柔軟的沙發,溫暖的毛毯和豐富的食物,面面相覷。

  憑什麼有人掙扎比賽,有人卻安逸常在。

  先開口的是最開始咂嘴的健壯男人,他站了出來,「要我說吧,我們五個大老爺們都得上,總不能讓這些動不動哭唧唧的女人去吧?她們能不能上都兩說,要是她們在比賽中出了岔子,受害的還是我們。」

  這話中肯,原本不太滿意的男人都沒出聲反駁。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輸掉比賽會是什麼後果,但根據那個新手工業園的殘酷程度,也不是不能猜測了。

  「那也只有五個人,還有一個呢?」

  視線集中到五個女人身上,女孩子們自己,也都相互望了望,都渴望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

  原本岳諒最應該挺身而出的,畢竟她是主動進入游戲的,但這是團隊比賽,第六個人需要承擔起非常大的責任。她願意參加比賽是一回事,有沒有這個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不會走迷宮,完全不會,游樂園裡那種極為簡單的迷宮她兜兜轉轉幾個小時都走不出去。

  女孩們誰都沒說話。

  「既然無法決定,那就採取最民主的方式,投票好了,票數最多的參賽。哦當然,為了尊重人權,女生也應該擁有投票權。」沈當歸勾著眼尾開口,「沒有紙筆,就直接指認吧。」

  岳諒眼皮一跳,他含笑的眼睛已經看過來:「我投這位……女士。」

  升米恩,斗米仇。

  偉人形象不復存在。

  最開始的健壯男人看了看岳諒明顯沒有經過鍛煉的細胳膊細腿,最後在她被上天挑選過的五官上一掃而過,提出質疑:「她……不行吧?」

  「我只是投了一票而已。」沈當歸聳肩。

  言下之意,決定權並不在一個人,而在大家。

  男人潛意識裡難免傾向長得好看的女性,其他女孩裡也沒有特別壯的,都是時下流行的骨架人。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被選中的可能性。

  這時,站的最遠也被男人打量最多的一個女孩忽然抬起手指,尖銳地指向岳諒,視線卻是看向其他女孩子。

  「我也投她!」

  對不起,但她必須自救。

  這已經不是和平年代,已經經歷過死亡游戲的女孩們不復從前的純真,很快意會到其中的奧妙。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算法,男性裡已經有一個人投了岳諒,只要其餘四個女人聯合起來都投她,那麼她們全部都可以脫身!

  女孩子們相互用眼神確認,最終一咬牙,推出了岳諒。

  正中發起人沈當歸的下懷。

  塵埃落定。

  岳諒勉強保持冷靜,「參與接力可以,但有一點要事先說明,我走迷宮的能力很差,到時候出了問題,我不接受任何指責。」

  健壯男人擺手:「你也就是湊個人數,沒指望你們女人,把你放在最後一棒,前面的都交給我們。」

  這的確是最合理的安排,岳諒毫無意見。

  他說話間沈當歸已經拿來了那些耳麥分發,發到岳諒手裡的時候,岳諒篤定地說道:「你會後悔的。」

  沈當歸意有所指:「我相信你。」

  的運氣。

  岳諒大力拔走了耳麥。

  六人調試過後發現,這剛剛好的六副耳麥的確是給他們在迷宮中聯絡時用的,不過可使用距離不明。時間緊迫,他們來不及細致研究,才粗粗安排好順序,0000的聲音緊跟著蹦出來。

  「請各位參賽選手就位,依次從西面進入比賽場地。」

  打頭的健壯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邁了進去。

  岳諒進去前回頭看了一眼,剩下的四個女孩子已經站在一起,相互攙扶著。

  門緩緩關上。

  「呼,嚇死我了,運動什麼的我完全不行的。」最先開始指向岳諒,名叫寧珠的女孩拍了拍胸口,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栗色長髮的曾以丹嘟了嘟嘴:「我也不行的,從小就沒有運動細胞,八百米從來沒及格過呢。」

  戴著眼鏡的于夢蕾愧疚道:「我覺得那個女生好像也不擅長運動……」

  寧珠擺手:「沒事的啦,不是最後一棒嘛,而且我看她好像蠻冷靜的,應該比我們好得多吧。」

  「就是,而且她要是不去……」曾以丹臉上流露出嘲諷,「你們沒看到那個直男癌對她的態度嗎,呵呵,看人家好看還為她開脫呢,那些男的肯定也喜歡她這種嬌滴滴的樣子。」

  「那沒有呀。」于夢蕾小聲道,「最開始投她的不就是男的嗎?」

  「對耶!」曾以丹跳起來,雙手握在胸口處發花痴,「好帥啊,他的眼睛特別好看,是那個什麼,桃花眼吧!」

  被于夢蕾自來熟挎著臂彎沒出過聲的女人翻了個白眼,哪裡來的婊子又作又嗲,還桃花眼,眼瞎吧?那男的明顯認識女的,蓄意坑害,就這種人還發花痴?腦殘一個。

  「對了,我不是自主進入游戲的,你們呢?」寧珠可沒心情在這種時候討論男人,直接岔開話題。

  于夢蕾倒是想談,不過寧珠都已經轉到正事上,她也不好附和,只能小聲道:「我也不是,誰想提前進入這麼危險的地方呀。」

  曾以丹撇撇嘴:「我也不是。」

  沉默的翁白露終於開口:「正常人都不願意提前進來。」順便裝作不經意的,把胳膊從於夢蕾手裡抽了出來。

  真是噁心死了,熟都不熟就往人身上貼。

  LED屏幕陡然亮起,綿延無際的冰牆實時呈像,發白的霧氣裊裊四散,隔著屏幕都讓人手腳發涼。

  前後左右俱是半透明的冰磚,地面也是打磨光滑的冰面,寒意從四面八方狠狠撲來,霸道地鑽進每一處毛孔。

  岳諒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比賽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5 02:42:14

第十七章 進階接力賽(二)

  誰也沒想到迷宮並非單純的迷宮,而是蓋之以冰雪,零下好幾度的存在。

  他們身上穿的單薄衣物並不足以禦寒,不消多久,就都凍得簌簌發抖。

  岳諒一邊哆嗦一邊祈禱他們快點來,她怕自己凍涼了。

  難怪沒有生存期限,原來如此。

  作為第一棒根本沒空哆嗦,兩條腿一落地就彈了出去,鄭景山踏著冰面,一不小心就溜出近十米,差點劈了個叉。

  他練了二十年田徑,短跑更是強項,離進國家隊就差一個小指頭,結果險些在這裡吃虧。即使沒有人看見,他還是覺得自尊心受辱,咬牙剎住,重重踩了幾下後重新跑起來。

  他要快,一定要拿下第一個區域選擇權!

  迷宮之所以叫迷宮,是因為它會讓人迷失方向,讓人分不清來路和去路,分不清走過的和沒走過的岔路。單薄的衣物裹不住運動產生的熱量,極低的溫度一寸寸寒蝕思維。

  求勝心切的鄭景山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已經完全陷入看不出任何區別的無盡冰牆,被它包圍,吞噬。

  人總是格外執著於自己擅長的那一面。

  岳諒已經無法在原地待下去了,她太冷了,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從腳趾頭開始凝固了。

  最初的游戲規則上說過,為了增加游戲的復雜性、趣味性以及可持續性,投入了三種類型的卡片輔助玩家進行游戲。此時應該提取的應該是這兩個重點:可持續性、輔助。

  也就是說,游戲本身不存在絕路。

  在這種明擺著會把人凍死的環境裡,一定會有破解的方法,而最容易想到的方式,就是卡片。

  這裡有卡片,絕對有。

  呵出一口熱氣,岳諒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比賽規則上特別說明交接棒後才能行動,而她方才在這一兩米的範圍裡踏步,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也沒有系統違規通報,這證明不能行動不代表不能動。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警告,警告,警告!」

  「黑方三號選手請歸位,否則將被系統清理。」

  「重復一遍,黑方三號選手請歸位,否則將被系統清理。」

  刺耳的聲音在冰域中放大迴響,激起一層如夢似幻的冰霧。

  岳諒:「……」她又落後了。

  有了這一齣,岳諒的動作更小心了,她一點一點蹭著冰牆移動,一寸一寸觀察過去。在可移動範圍內,應該就有卡片……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鼻子被凍掉之前,她找到了鑲嵌在冰層裡的卡片,估摸有一釐米厚的深度。

  岳諒看看自己修剪地整整齊齊的指甲,覺得徒手摳出來……有點不太可能。

  與此同時,布料還沒女孩們裙子多的沈當歸一根手指轉著耳麥,目不轉睛盯著在冰塊裡安分守己的卡片,削薄的嘴唇已然發紫。

  這個通訊工具果然有使用距離,現在完全派不上用場。

  接力距離未知,前方狀況未知,未來命運未知。

  一無所知。

  嗯?

  沈當歸轉耳麥的手勢慢了下來,輕巧的耳麥左耳甩上去,失去作用力後筆直垂下。用手分別掂了掂,右耳明顯比帶麥的左耳沉了一些。

  修長的手指在耳機上點了幾下,抽出一片四公分長一毫米厚明顯不屬於耳機內構造的金屬片。

  格外堅硬。

  迷宮內時間流速一並模糊過去,不知道是過了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報幕員編號0000盡忠職守地又跳了出來。

  「恭喜紅方一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一號區選擇面板失效,一號區迷宮布局已開放顯示。」

  「不,這不可能!」鄭景山赤紅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眶,再次發足狂奔。

  他不會輸,他怎麼可能丟這種人!

  「你冷靜點!你距離我很近,快來找我接棒,我們還有機會!」耳機裡的同伴看著忽然憑空在自己面前彈出的一號區地圖面板上的小紅點,如是呼喊。

  「不,不!」

  鄭景山嘶吼,再次滑倒在冰面上。

  十分鐘後,二號選手伍凱一把奪過接力棒,一句話也沒留給失魂落魄的鄭景山。

  耳邊滋溜的電流聲跳起,通了。

  沈當歸裹緊羽絨服,微微眯起眼:「麻煩你,優先來找我。」

  經過電流扭曲的男聲喑啞,語調沉澱,低低的,冷到心底。

  伍凱皺眉:「這裡是迷宮,我找你和找區域卡沒有區別!」

  「有,剛才公布一號區布局的時候,不止公布了一號區,還公布了整體布局。這是一個仿跑道設計的環形迷宮,分割成了六段,一號迷宮是彎道加一段直道,而第二段是純粹的直道,相對好走,你走深度,找我比找區域卡容易。」

  「我承認你說的有點道理,但還是那個問題,這裡是迷宮,難道我放棄這一局爭取來的時候,足夠後面幾環全部翻盤?」

  「我有我的辦法,更何況現在的局勢……你比對方二號晚了至少八分鐘。」

  伍凱攥緊手中的接力棒,一咬牙:「賭了!」

  耳機裡的聲音笑了:「別那麼悲觀,也許你在來找我的路上,順道就發現了區域卡呢。」

  伍凱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都快哭了。

  一開頭就輸兩局,最後面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沒戲。

  當他趕在0000提示之前把交接棒遞給那個眼帶桃花的男人時,幾乎喜極而泣。

  「兄、兄弟,拜托你了……」

  沈當歸拋起結實的接力棒,耍了個漂亮的花勢才重新握在手裡,活動了一下筋骨。

  「成了。」

  十分鐘後,紅方大捷的提示音再度響起。

  「恭喜紅方二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二號區選擇面板失效,二號區迷宮布局已開放顯示。」

  又十五分鐘後,沈當歸順利找到區域選擇面板,輕輕搖晃著手裡的接力棒。

  大小形狀完全不同的A到L一共十二個區域,組合拼接成的正方形場地。順時針最外圍是A、B、D、L、J、H六個區域,其中以B區最大,J區最小,第二層為G、C、E、K、I五個區域,最中央為F區。G區接鑲A、B、F三區,C區四周分別為B、F、E、D,E區緊挨C、D、K,K區貼著E、L、I,I區是唯一一個形狀不是三角形的區域,它是封了口的字母W,比鄰F、H、J、K四個區域。

  F區、B區的位置已經無法選擇,沈當歸手中的接力棒垂下,落在了I區。

  魔咒開啟。

  「恭喜黑方三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三號區選擇面板失效,三號區迷宮布局已開放顯示。」

  「恭喜黑方四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四號區選擇面板失效,四號區迷宮布局已開放顯示。」

  「恭喜黑方五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五號區選擇面板失效,五號區迷宮布局已開放顯示。」

  成功反超!

  岳諒不知道沈當歸是怎麼扭轉的局面,接棒的時候在這樣天寒地凍的環境裡她都緊張出了一手心汗。

  五號選手是個戴眼鏡的男人,不過沒有斯文的氣質,身上扎著一條羊毛毯子,看起來很粗野魁梧,聲音很爽朗,還安慰了她。

  「沒關係,現在咱們贏了三局,就算你這場輸了也沒事,反正打平了。」

  岳諒勉強扯了扯嘴角,抓住接力棒踏上征程。

  五號看著她裹成球又不失靈巧的背影,撓了撓頭,心中怪道:怎麼四號和這姑娘都有衣物卡,還都是加棉的運氣這麼好……

  岳諒走的不慢,但很小心,這冰面著實太滑,踩上去時不時就要摔倒。她原來還扶著牆走,因為以前聽人說過,走迷宮時扶著牆一直往右走或者往左走,比較不那麼容易走回頭路。

  可惜轉了兩個岔路她就暈了,每走一步都懷疑這段路已經走過,下一步越發沒有信心。

  甚至有點想倒回去走岔路的另一邊。

  這樣下去不行。

  岳諒仔細端詳冰牆,又掂了掂接力棒,覺得還算結實。

  再次面臨選擇,她毫不猶豫地將接力棒高高舉起,重重揮下!再抬起,又是一下!

  沉悶連續的擊打聲過後,冰磚的棱角被敲成細碎的白,雖然沒有開裂,但是這樣的痕跡已經足夠主人分辨是否重復了。

  岳諒一路走一路敲,步伐越來越快,她踩冰面的腳很穩,腳尖輕抬,就優雅地滑到了另外一側。

  紅方快瘋了,壓軸的第六棒等的頭髮都要軟了。

  原本是像鋼針一樣豎著的。

  厚重的羽絨服藏不住虯結的肌肉,脖子比普通人大腿還粗,一對巨大的拳頭沉甸甸地掛在身體兩側,面容卻是與凶悍體型完全不相稱的樸實,很是憨厚。

  他的眼睛目不轉睛盯著公開的布局圖上急速朝自己靠近的紅點,厚重的嘴唇摩擦,吐出一口濃痰。

  「呸。」

  不偏不倚,正好吐在已經以最快速度趕來的精瘦男人身上,看著對方愣住的臉,他萬分抱歉地揚起淳樸的笑容。

  「嗨,這可真不湊巧。」

  精瘦男人黝黑的臉有一瞬的扭曲,很快隱忍下來,低聲下氣:「彪哥,是第三棒出了問題,他的腳被人銬住了。」

  大漢抽走接力棒,眼底露出一絲殘忍。

  他舔了舔嘴唇。

  「讓他祈禱吧,這一棒最好是我們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5 02:42:38

第十八章 進階接力賽(三)

  游戲規則是不可違背的,同時又是可以利用的。

  規則明禁的是玩家之間相互攻擊造成的傷亡,而非玩家之間相互攻擊。換句話說,只要沒有給對方造成創口,採取的其他任何措施都是可行的。

  可憐紅方三號選手沒有防備被沈當歸銬住雙腳,由於冰面太滑跳又跳不得,又由於冰面太冷爬又爬不得,愣是一點一點挪出三號區,還幾次因為心急跌到,摔了一身青青紫紫。

  距離自己接棒已經八分半了,岳諒心中的計時器這麼告訴她。

  就在剛才她已經通過面板看到開放的第五區域裡最後一個紅點的靠近,對方也已經接棒成功,出發了。

  既然沈當歸能給對方使絆子導致對方連續三環失利,那就代表對方也有使自己止步於此的可能。

  看著眼前明顯的缺口,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根據已經開放的區域布局可以推出每一個分區的面積並不大,不走回頭路的情況下不到十分鐘就能環繞一周,紅六棒的起點和她基本一致,僅僅是在冰牆的另一側,為了游戲的公平性兩人從起點出發第一轉彎都是一致的。

  自己做的標記很明顯,如果她是紅六棒,必然不會選擇追趕自己,而是全部選擇另外一側。因為區域選擇面板出現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已經追趕不上前者,不如去另外一側碰碰運氣。

  而她現在走的路已經第一次出現重復了,這說明紅六棒走另外一側找到面板的可能性更大。而因為每一段路程的相似性,她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現在的位置距離起點有多近。

  自己與他撞上事小,對方尋跡先找到選擇面板事大。

  她心裡一急,敲完另一側的牆角就往前跑。

  希望還來得及。

  ……第六個。

  她一共做了二十三個標記,如今已經找到了六個。皺起眉頭,這該死的被詛咒的區域選擇面板到底在哪裡?

  「咦?」

  來自後方的聲音如同在耳邊炸響,岳諒脊背一僵,猛地轉過身去。

  她心中想著,終於來了。

  那張憨厚的臉充滿了真誠與關懷,咧開的嘴露出的牙齒鋼刀般森冷,雖是過去但仍然新鮮的記憶湧上心頭。

  曾經那隻蒲扇般的手掌一揮,將一個女人整個兒打倒了!

  大漢臉上也出現幾分意料之外,岳諒的皮相令她能在一面之緣後被絕大多數人記住,所以雖然她當時沒有和大漢發生任何交流,卻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和善地笑起來:「有緣何處不相逢。」

  岳諒神色戒備冷淡,「幸會。」

  「呵呵,既然這麼有緣,那不如一起走吧?你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走也很害怕吧?」他的神情出現一絲名曰猥瑣的裂痕,「不過你放心,哥哥可以罩你。」

  「謝謝,不必。」

  「相信我。」本就如同悶雷的聲音越發渾厚,大漢低笑,「你需要的。」

  岳諒生平最不喜歡三種人,一種是恃強凌弱的人,一種是自以為是的人,一種是輕鄙他人的人。

  這人一上來,就把三樣佔全了。

  不再掩飾眼中厭惡,岳諒轉身欲走,可對方是真小人,見她有所行動立即動手朝她抓來。

  他衝過來的身形像一塊從山巔滾落的巨石,轟隆隆砸來。也許是噸位重摩擦力大,他速度不慢腳下也並不打滑,巨大的手掌就要落到岳諒的肩膀。

  出於規則他出手自然不是要揍岳諒一頓,而是要抓住她,然後禁錮她。

  就這麼大點人,隨便用衣服都能把她扎得動彈不得。

  陳新彪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他沒預料到的是,他可以借助自身體重保持平衡,別人也可以。

  岳諒身形一矮,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魚擦著他的指尖蹭的一下就往後滑到後方,再度拉開距離。她沒什麼方向感,不代表她沒有平衡感。

  要不是長輩捨不得,她小時候直接就被市體操隊選拔走了。

  正面無法抗衡一塊巨石,要躲開他可不難。

  側身抬腿後仰,她的身形搖搖欲墜,卻一次也沒有真正摔倒。陳新彪撲了兩回沒得逞,暴戾的真面目原形畢露,怒聲嘶吼:「來吧——」

  岳諒畏懼卻不退縮,出人意料地返回朝有兩個自己那麼大的男人衝去,抓住陳新彪因為疑惑而出現一瞬間的停滯,身形一矮,手中的接力棒就朝他的腳背敲去。

  猝不及防的關頭陳新彪的身體先於熟記規則的理智不顧一切地往另一側撇去,摔倒在地時鬧出的聲響彷彿塌了一塊城牆。

  岳諒虛晃一槍,拔腿就往後來才做上標記的另一邊跑。

  打架是手段,找面板才是目的,她沒忘記。

  她奔跑的畫面縮小,最後完美地投映在醒來時看到的LED屏幕裡。

  屏幕前的眾人表情各異,青青紅紅白白,精彩紛呈。

  二號選手伍凱僵硬地轉過去問第一個把岳諒點出來的沈當歸:「你早就知道?」

  沈當歸做驚訝狀:「不知道啊。」

  岳諒的表現是出人意表,但他趕人出去的目的不是這個。

  他只是,單純地看這丫不痛快而已。

  「幸好當時我們都選了她耶,換成我們任何一個去都沒有她厲害呢。」曾以丹一副「好棒好幸運」的二次元模樣,成功驚醒諸位男士身上的雞皮疙瘩,死了一樣縮在角落的鄭景山也不例外。

  沈當歸反思了一下,發現岳諒還是有優點的。

  至少說話還比較正常。

  不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屏幕前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岳諒甩開陳新彪後,把接力棒夾在腋下,在手掌上呵一口氣,然後使勁兒搓了搓臉頰。

  耳麥早在交棒之後,就成為了覆蓋不完全的耳罩,為裸露在外的耳朵提供微小的保暖效果。

  粗略估計,她的足跡已經踏遍大半個賽區了。

  將接力棒重新以持棍的姿勢握好,岳諒墊了墊腳,重新跑動起來。

  不能夠這麼邪門兒。

  當視野中的冰牆第一次出現弧度時,岳諒心中一跳,預感自己最後的運動員生涯即將結束。

  而第六感從來不會讓女人失望。

  一米二高的銀色台柱撐起一塊一米見方的顯示屏,靜靜地佇立在豁然開闊的迷城之後。

  岳諒走到面板前,十二個區域中的五個區域已經黯淡了,她不知道哪些是隊友選的,哪些又是對方選的,看來看去,決定在除掉最外圍幾個區域裡隨便選一個。

  「如果你按下去,你會後悔的。」

  岳諒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緩慢抬頭。

  紅著眼睛,喘氣粗重的陳新彪站在她對面的那個路口,與她之間距離不到五米。

  來得真快。

  「的確,這一場游戲我是拿你沒辦法,但是下一場呢?我保證下一場不會有這麼不允許出現傷亡的狗屁規定。」

  岳諒動作的停滯令他很滿意,繼續道:「如果你願意放棄這場比賽,把選擇權交給我,我保證,下一場比賽再遇到,我們的任何一名隊員都不會去為難你。」

  岳諒沒有說話,似乎在沉吟思考。

  「天吶,她不會要答應吧?怎麼這樣啊!」屏幕外的寧珠大叫。

  于夢蕾揪著自己的領口,一如她緊揪的心,「那也是沒辦法的吧,畢竟對方看起來這麼可怕……」

  曾以丹撇嘴:「那可真是沒有責任心耶。」

  時間在緊張的氣氛裡流動緩慢,在看客們有點熬不住的時候,岳諒開口了。

  「如果我不願意呢?」

  陳新彪神情輕蔑而危險,「那就帶著你的小胳膊小腿留在這裡吧,我發誓。」

  岳諒微微彎曲的小拇指受驚似的往上一撥,陳新彪得意一笑,朝她走來:「對,就是這樣,讓哥哥來……」

  下一個呼吸發生時,那隻細白瘦軟的手輕飄飄地落在了面板上。

  「叮——」

  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哦,你忽然走過來嚇到我了。」

  「怪你自己。」

  陳新彪瞪眼如銅鈴,睚眥欲裂。

  「恭喜黑方六號選手率先完成區域選擇,六號區選擇面板失效,所有迷宮布局已全部開放顯示,本場游戲結束。」

  場景憑空轉換,從冰天雪地一下調轉回溫暖如春的室內,岳諒凍僵的身體充斥著被泡進熱水的快活感,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岳諒自己抬手拽了條毯子,窩在沙發上不動了,一句話也沒說。

  她舒服地都睏了。

  其餘幾人本來都準備好了笑臉,見她這樣立刻就不得勁兒了,寧珠還小聲嗤了一記。

  五號穆桂林身上的人情味最重,他挪了過去,「欸,你挺厲害的啊,那麼凶神惡煞的家伙站在你面前,你還挺冷靜。」

  「沒有什麼冷靜不冷靜,換了任何一個人在那裡都一樣。」

  「呵呵。」寧珠笑了,陰陽怪氣,「過度謙虛就是驕傲哦小姐姐~」

  岳諒轉動裹在毯子裡的臉,對上她的視線。

  「而擅自定義是不禮貌,小妹妹。」

  圍觀群眾目瞪口呆,這一記回懟真是乾淨俐落又不留情面啊!

  寧珠漲紅了臉:「你!」

  翁白露又翻了一個白眼,既然能贏這一局,怎麼都不是省油的燈,去挑釁這樣的女人真是腦子有毛病。

  穆桂林連忙把話題扭回來,在人員到齊後的現在問出了發自內心的疑問:「你們都這麼巧的,有羽絨服衣物卡麼?」

  鄭景山是第一棒火力又壯根本沒用上,於是搖了搖頭:「我沒有。」

  伍凱解釋:「在可移動範圍內是有衣物卡片的。」

  四號陳升附議:「的確是這樣。」

  穆桂林看向沈當歸,後者點了一下頭。前者如遭雷劈,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岳諒身上。

  岳諒言簡意賅:「有。」

  穆桂林絕望地自掛沙發去了。

  為了安慰他,伍凱稍微做了點補充:「不過破開冰層廢了點力氣。」

  陳升讚同點頭:「不容易。」

  這個話題讓岳諒頗心酸,她伸出了帶著身份編號的鐲子:「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工具。」

  只剩下一張卡片的窮鬼靠的是——鋼、鐵、般、的、意、志。

  其餘二人震驚之餘,眼裡流露出惺惺相惜之感,異口同聲:「我也是!」

  還有最後一個人沒發表苦難宣言,集體的目光溫和地落在了沈當歸身上。

  來吧,這位難友,組織是不會嘲笑任何人的。

  沈當歸微微挑眉,手指一勾就摘下了岳諒的耳麥,從同樣的位置摳出同樣大小的金屬片,語氣遺憾。

  「太小,不太趁手。」

  伍凱、陳升、岳諒:「……」

  穆桂林沒摻和,因為沒他什麼事,依然在那兒掛著,安靜如雞。

  是啊,人生總是像這樣,充滿了苟且和不堪回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5 02:42:57

第十九章 進階接力賽(四)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一場游戲角逐時間共計兩小時二十六分鐘,無人員棄權,無人員傷亡,六塊區域全部選擇完畢,以下公布各陣營戰果。」

  「紅方勝兩局,所屬區域B、F;黑方勝四局,所屬區域C、G、I、K。」

  「第二場游戲依舊為團體競賽制,游戲將於二十四小時後準時開啟,請各位玩家養足精神,以便迎接挑戰。」

  0000的聲音消退,出乎意料長的待機時間令所有人都不自在起來。二十四小時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這麼一點大的空間裡,跟一群陌生人同吃同住同睡,緊密無比地依存在一起。

  在上一輪游戲徹底瓦解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後,又整出這種陣營游戲來重建信任?

  可笑至極。

  眾人內心嗤之以鼻,面上卻半分不露,並開始挑選臨時「至交」。

  鄭景山初戰失利,已經沒了最開始意氣風發的樣子,獨自坐在角落裡,面對從屏幕中看完全過程的女人們飄來的鄙夷目光,也只是鐵青著臉不吭聲。

  伍凱雖然也輸了第二盤,但他輸的性質和鄭景山完全不同,而且他思維清晰,決定果斷,由他來當這個領講人再合適不過了。

  「我們很幸運,經過大家的努力,成功地在第一場游戲裡獲勝了。盡管還不知道下一場比賽的具體規則,但它既然冠以『火炬接力賽』這個名稱,那我們就已經知道了兩點信息——火炬和接力賽!」

  「奧運會的火炬手接力大家都記得吧?」

  曾以丹舉手,聲音可愛:「當然記得啦,北奧那會兒我爸爸也是其中一環呢!」

  伍凱對她的神情語氣不感興趣,繼續道:「我猜測,火炬就是我們的接力棒,而接力場地就在劃分成十二塊區域的地圖上,應該就像是路程分為十二段,我們需要接力輸送火炬,比如從最開始的A區,到最後的L區。」

  陳升覺得疑惑:「十二個賽區十個人?」

  伍凱搖搖頭:「我也只是猜測,的確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大家一起討論,相互質疑修正,比較容易總結出貼近規則的答案。」

  確實如此。

  于夢蕾偷偷看了沈當歸一眼,也發言了:「我們剛才贏來的那些區域,是不是也有關係呢?比如說是自己的區域,就可以免除接力……之類的。」

  陳升皺眉:「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我們剛到安全島的時候,0000不是說過,投了卡片也是為了游戲的可持續性嗎?如果下一場規則是本區域直接免除接力,那在相差兩個區域的情況下,游戲勝負懸念太小了。」

  「嗯,規則本身是傾向於平衡的,我同意陳升的意見。第一場游戲獲勝贏來的四個區域起到的作用應該是輔助,而不是決定。」

  伍凱說完後看向紅著臉低下頭的于夢蕾,安慰道:「大家就是討論,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說的就是對的,有想法說出來給大家一點參考也是好的。」

  于夢蕾咬咬嘴唇,害羞地笑了。

  對自己的智商有點絕望,在沒有理順思路之前一直不敢開口的穆桂林啪的一下擊掌,成功吸引了所有的視線。

  他有些激動,肢體語言很豐富,「你們有沒有玩過警察抓小偷的游戲?」

  眾人莫名所以。

  「我小時候老玩這個游戲,游戲規則非常簡單,就是天黑了小偷可以出來偷東西,但是這個天黑的時間特別短,短到根本來不及回窩警察就會出動!然後小偷也有好幾個據點,只要回到任意據點警察就不能抓他了!」

  他的表述並不清晰,伍凱廢了一點力氣才理解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你是說,這幾個區域更像是提供給我們休息的據點?」

  穆桂林感激的點頭:「對對對!」

  陳升也點頭:「根據上一輪游戲凶殘的體驗,第二輪游戲沒理由比第一輪溫和,這一輪第一場安全地都不像這個世界的風格了,第二場一定有危險。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再去考慮贏來的幾個區域,是據點的可能性非常大。」

  伍凱表示讚同:「嗯,我也想不出比這合理的設想!」

  解決了其中一個關鍵點讓大家都很興奮,聽了半晌身體已經回溫的岳諒有點熱了,抬手撇開了身上的毯子,問道:「獎勵是怎麼樣的都無所謂,接力賽的比賽場地不是全部十二個區域嗎?」

  伍凱剛露出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的確,獎勵討論地再明白都沒用,團隊賽要明確的,應該是每一位成員的行動規劃與集體之間的配合。

  他看向沈當歸,後者非但沒有接棒的打算,還回報了「充滿信賴」的一眼。

  伍凱:「……我們來重新整理一遍。」

  討論再度熱鬧非凡地開展,眾人腦洞大開唾沫橫飛地比劃來比劃去,折騰了一個小時也沒得出任何讓所有人信賴的結論,最終不得不放棄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

  「分一下組吧。」角落裡長了蘑菇的鄭景山終於開口了,他語氣苦澀,說的很艱難,「只要規則裡沒有規定只能一個人,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從哪方面都比較好。畢竟就像紅方那個第六棒說的,下一場應該不會有不允許出現傷亡的規定。」

  岳諒眼皮動了一下,把他在心裡的負分清零了。

  沒有一昧逃避過失,也會吃一塹長一智,證明不是不能溝通。

  為了保障自身利益,寧珠提出:「一男一女一組吧,女人和男人就是有差距的,要是兩個女人遇到對面的,就算對面只有一個男人也吃不消。」

  五男五女,也的確正好一對一配對。

  眾人剛點了頭,習慣於先發制人的寧珠又開口了,直接看向自己的目標:「我和你一組可以嗎?」

  第一個被拎出來的陳升:「……可以。」

  她開了這個頭,早就蠢蠢欲動的曾以丹立即飛撲到了沈當歸身邊:「我想和你一組耶!」

  沈當歸無所謂,反正可供選擇的對象素質都差不多。

  穆桂林心眼實,對和自己一起奮鬥過的岳諒比較有好感,於是說道:「那岳……」

  才起了個頭,硬生生被忽然懟到自己面前的于夢蕾打斷了,聽對方低著頭道:「我跟你一組吧……」

  因為害羞晚了一步的于夢蕾,在相對瘦小的伍凱和身材高大的穆桂林中,選擇了後者。

  穆桂林:「……」

  下一秒伍凱也被挑走了,翁白露悄無聲息地往他身邊站好了。

  幾個姑娘,誰也不願意挑一個失敗者,還是一個曾經蔑視過自己的失敗者。

  鄭景山不太意外這一幕,他對岳諒說道:「你要是不願意跟我一組,可以和他們隨便誰組三人的。」

  就算失敗了一次,在他心裡女人依舊沒太大作用,雖然說岳諒是贏了六棒,膽氣也有,但那不是有規則限制著麼。他不信岳諒在會被傷害到的環境裡,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他的輕視對岳諒來說毫無意義。

  她只道:「兩人一組是你提出來的。」

  鄭景山沒有看她,也沒再說話。

  分組完畢,眾人又將比賽場地拿出來研究,餓了就吃點東西,一邊吃一邊講。岳諒垂眉斂目,除了偶爾在討論上說幾句自己的意見,全程和那些女孩子無交流。

  其餘四個也分成了兩組,于夢蕾和翁白露親近,寧珠和曾以丹則坐在一起,大家心思各異,卻是同一張柔軟的笑臉。

  等大家把想到的都討論了一遍,也差不多都累了。

  岳諒看了看湊活著在沙發上東倒西歪睡去的隊友,起身看了一眼那扇仍然半開著的門——通往迷宮的門。

  這扇門的存在很沒有必要,因為他們進去比賽的時候看似是從這扇門進去的,其實是直接被傳送到各自位置的。

  而且比賽結束了,這扇門還在。

  岳諒的好奇心並不重,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裡不應該出現無意義的東西。

  她懷疑,這背後還有東西。

  考慮了半分鐘,岳諒重新穿上羽絨服起身,直挺挺地朝那扇門走去,沒有猶豫地扎進門內。

  被冷氣侵襲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門就在後方,這一次她的確是走進來的。

  一進入真正的迷宮,曾經出現在眼前的面板又重新彈了出來,完全開放的迷宮布局,還有代表自身的黑色小點。

  她又在迷宮裡跑起來了。

  很快她便收到了原本應該屬於鄭景山和紅一棒的衣物卡,卡多不壓身,哪怕是重復呢。

  還可以拿去還答應過沈當歸的兩張卡片。

  岳諒心想,自己可真有些小聰明。

  將迷宮大致逛了一遍,還真有所收獲,正如她預料的那樣,除了衣物卡,還有別的可以輔助比賽的卡片。比如繩子、溜冰鞋、指南針這些在迷宮裡都很派得上用場的實物卡。

  滿載而歸,岳諒開始重新考慮海選時電子音介紹的世界背景。如果說這場比賽沒派上用場的道具和那扇沒什麼意義的門,都是游戲設計的缺陷呢?那麼首測一說成立,是不是就代表除了他們,還會有新的玩家被投入?

  如此大規模的人口失蹤,和這樣匪夷所思的超前科技,外面的世界到底怎麼樣了?

  望著前方模糊的黑影,她頓住腳步。

  黑影笑了,走出陰暗的拐角。

  來人個頭出挑,肩寬腿長。

  膚色白皙,手指修長。

  岳諒死死盯著在自己鼻子底下攤開的手掌。

  明媚生動的丹鳳眼一挑:「拿來,上次的利息……和封口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5 02:43:17

第二十章 進階接力賽(五)

  在其他人眼裡,岳諒的消沉突如其來。

  從眉頭到嘴角到指尖到腳後跟,都像貼了塊「我現在不死也快死了」的標簽。

  伍凱觀望著,忍不住問了離自己不遠的沈當歸。

  「你知道她怎麼了嗎?」

  罪魁禍首伸了個懶腰,語氣無聊:「我怎麼知道。」

  穆桂林擔憂地看著自己的戰友,問道:「岳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岳諒癱著一張臉,斬釘截鐵。

  「現實才是最大的噩夢。」

  穆桂林撓了撓頭,覺得她有點哲學家的氣質。

  二十四小時在她的消沉中很快過去,0000從不失約,帶著規則款款而來。

  「編號0000為您服務,比賽即將開始,以下為您宣讀比賽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注意傾聽。」

  所有人同時梗住了脖子。

  「本場游戲為火炬接力賽,場地共有A至L十二個區域,每個區域分設兩個火炬筒,雙方陣營各自對應,率先點燃十二個區域對應火炬筒則獲得比賽勝利,無特殊情況各區域已點燃火炬不會熄滅。」

  「迷宮接力賽中雙方選擇區域已標記,在標記區域內,所屬陣營擁有主動權,非屬陣營無法攻擊,請各非屬玩家注意及時躲避,安全第一。無屬區域可相互攻擊,手段無限制,程度無限制。」

  「本輪游戲結束後,勝方陣營返回安全島並隨機獲得一張卡片,敗方清空所有卡片,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四小時,截止四小時後未分出勝負的,無差別清理。」

  「以上,祝各位游戲愉快~」

  四個小時,區區四個小時必須分出勝負,否則全員清理,一個都活不下來!

  眾人心跳加速,彷彿死神踩住了他們的鞋跟!

  一個瞬間眼前場景巨變,書櫃林立,空氣中飄蕩著腐朽的氣息,塵埃飛舞。

  鄭景山被嗆得咳嗽起來。

  岳諒數了一下人數,十個人都在一起,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字母A。

  伍凱簡單分析了一下現狀後,咬緊後槽牙:「賽制和我們之前設想的都不一樣,不過既然沒有特別說明只能單獨前行,那我們的分組就還有效!」

  「只是一共十二個區域,我們卻只有五組……」

  陳升道:「不如這樣,每組分兩個區域,完成各自分配區域之後,都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剩下的兩個區域。」

  寧珠是個急性子:「那趕緊分配啊!」

  既然是陳升提出來的,自然就由他做主快速地分掉了。

  「穆桂林一組負責C、D,沈當歸一組負責K、L,伍凱一組負責I、J,我和寧珠負責F、E,鄭景山一組負責A、H。」

  身為隊友的寧珠先接受不了:「F區是敵方區域!而且我們都沒有分到所屬區!」

  伍凱也覺得這樣分對他們並不公平,於是改了一下:「我這組負責I、E,景山他們負責H、J,你們就負責A、G吧,F和B先留著。」

  寧珠這才把眉頭鬆開了。

  分到兩個無屬區域,不過好在距離非常近,免除了趕到對應區域路上就碰到紅方玩家的可能性。

  岳諒和鄭景山也都沒意見,其他人裡于夢蕾心裡倒是有些微辭,不過她臉皮薄,沒好意思擺出計較的樣子來。

  這裡看起來是個塵封已久的圖書館,蛛絲遍結,四周點著些油燈,燭光昏暗,照下無數令人驚慌的黑影。

  除了陳升一組,最近的就是岳諒他們了。區域選擇地圖上也標記了各區通道的位置,每區域切線部分都有一扇門,一行八人浩浩蕩蕩從A區進到H區,留下岳諒二人後,其餘人又從H區到I區,趕赴各自的責任區。

  倒計時已然開始。

  「你不要亂跑,跟緊我。」鄭景山取下一盞油燈捧在手裡,回頭囑咐。

  岳諒應了一聲,繼續用腳步丈量面積。從A區小跑過來花費的時間並不長,就五分鐘左右,不過她並不知道起始點是位於A區的哪裡,所有也無法判斷賽場大致的面積。

  她計數時可以一心二用,順手抽了一本書翻開,飛起的灰塵讓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的鄭景山再度嗆到,怒聲道:「你在幹什麼?」

  「了解這個環境。」

  這本隨便抽下來的厚重大部頭是英文原籍,書脊標簽上印著一個鮮明的H。她掃了幾眼就隨手隔下了。只是普通的小說,沒其他什麼內容物。

  鄭景山忿忿,卻又不能下手打女人,只好憋屈地轉回去,繼續前進。

  昏暗的環境容易令人浮想聯翩,鄭景山越謹慎,越覺得前頭有埋伏,腳步也就無法控制地越慢。他第一次受的教訓太大了,都成陰影了。

  岳諒拍了拍他的背:「我走前面。」

  鄭景山沒有拒絕,把油燈交給岳諒後,捏著出汗的手心,跟在了她身後。看著她瘦窄的肩膀和筆挺地步伐,鄭景山內心似乎重新積蓄起了勇氣……

  「啊。」近似直線走了一千零二百三十八步後,岳諒發現了以自己為原點,左邊第二列,前面第二排上方釘著黑色火炬筒。

  純黑的筒身陷在這樣的環境裡,居然沒有太分明的界限。

  「你比較高,麻煩你用這個燈去把它點……」岳諒的聲音頓住,因為身後空蕩蕩,跟在後面的鄭景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安靜的空氣忽然充滿了壓迫性,岳諒的呼吸由淺變深。

  鄭景山去了哪裡?他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裡真的單單只有他們這些玩家嗎?

  她在原地站了足有一分鐘,才撐起獨自一人的壓力。

  這個時候多想任何事情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既然他們可以悄無聲息地帶走鄭景山,也就意味著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倒自己。

  岳諒捧著油燈來到火炬底下,她一米六多點的身高自然無法直接搆到火炬,而這裡能利用的工具……

  當用書籍壘好的腳墊切切實實被踩在鞋底之下時,岳諒鄭重其事地在心裡向作者們道了歉。

  踐行「書籍是人類向上的階梯」這種話,實在是情非得已。

  火炬點燃地很是輕鬆,岳諒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炬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始嘗試滅火。她想知道,規則上說的無特殊情況已點燃火炬無法被熄滅是什麼情況。

  寬薄的書頁扇起的風,竟然絲毫沒有改變火焰的走勢。

  岳諒朝火焰伸出手,靠近是沒有感受到溫度,穿過時同樣沒有。

  好像自點燃的那一刻起,火炬就被挪到另一個次元去了。

  岳諒終於稍微放了心。

  她從自製腳墊上下來時,電子音從頭頂上方傳來,開始通報。

  「H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H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不知道會有進度播報的眾人被嚇了一跳,尤其是完成者本人更是首當其沖,臉都白了。

  她捧著油燈就往I區跑,內心詛咒該死的不合時宜的0000,這樣昭告天下,真的不是特意要紅方的人圍堵到H區先把她收拾了嗎?

  所幸當初選擇區域大家默契十足,紛紛選了中段區域,也算進退自如。

  「好快耶他們,我記得H區是……啊,鄭景山他們吶!」曾以丹發完最後一個音後捂住自己的嘴,把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沈當歸瞄了她彷彿要出眶的眼珠子一眼:「請你認真點找,小妹妹。」

  曾以丹嬌笑:「討厭啦,我才不是什麼小妹妹~」

  沈當歸翹起嘴角,對這樣的靈魂甚為欣賞。

  多麼勇敢啊,現在還有心思風花雪月。

  書架總是千篇一律,走著走著回頭一看感覺跟迷宮也差不多了,沈當歸對書架上的這些雞湯文還挺有興趣,要不是時間緊張他一定得靜下心來仔細拜讀,給枯燥的生活帶來一點歡快。

  走著走著,曾以丹還在跟沈當歸說著她那些不著邊際毫無營養的話,就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跟離弦的箭似的,咻地一下就衝了出去。

  然後,躲在書架後面的身影被踹了出來。

  「啊——」

  嚎叫聲跟殺豬似的,曾以丹的心緊了緊,就又看見沈當歸高抬的長腿,氣勢萬鈞地砸了下去!

  那道身影當場就趴下了,一動不動。

  沈當歸彎腰摸了摸他的頸動脈,而後站直身體,用力地朝他的腳踝碾了下去。

  靜謐的空間裡,骨頭的斷裂時清晰可聞。

  曾以丹臉上的嬌羞退得乾乾淨淨,一點都沒了,她開始感覺到了害怕。她害怕那個人死了,更害怕身邊的這個男人是殺人犯。

  感受到她發直的視線,沈當歸側臉看她,隨後微微一笑。

  曾以丹差點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啊。

  她到底選擇了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7 10:40:35

第二十一章 進階接力賽(六)

  「A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A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L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L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這兩條消息緊跟著響起,依舊獨自一人的岳諒估摸著時間才過了十五分鐘左右。

  她調整耳麥,試圖尋找到其他隊友。

  進入游戲之前他們把還可以用的五副耳麥都帶上了,不能用的那副是鄭景山的,在第一場游戲中被他失去理智時摔壞了。

  她現在在I區,I區面積差不多是H區兩倍大,既然0000沒有出聲,就代表伍凱和翁白露應該還在這裡。

  I區作為己方區域自然是安全的,岳諒往J區走的速度並不快,順路還在找卡片。

  迷宮裡都有,沒理由這裡沒有。

  一路摸過去摸了滿手灰,她也沒能碰著一張卡片,而伍凱他們或許已經到了I區的W型的另一側,在她進入J區前,到底也沒能遇見。

  「K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K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己方連連勝利,這讓大家士氣高漲的同時,也更警惕起來。火炬並不難找,對方的速度慢著多,意味著他們分組少,而同樣的人數分組少就意味著,單組人數多。

  要是在無屬區域撞見,只有兩個人還是一男一女的他們,恐怕也只能逃了。

  在劇痛中昏厥又在劇痛中清醒過來的人顫抖著拿出藏在懷中的耳麥,打開時正好有電流的滋滋聲,這代表著隊友就在附近。

  「我在K區被對方三號發現了……我現在動不了,他打斷了我的腿……」

  「對、對不起……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尖了……對不起,是我沒用……」

  「他們往……往J區去了……是的……一定要先除掉這個三號……」

  暈頭轉向的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在辦事不利的畏懼之下胡亂說了一個可能的方向,鬼使神差就指人去了J區。

  岳諒還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因為除了所屬區域,兩個入口都在I區的J區可以說是最安全的了。她捧著油燈小心地貼著書架走,J區比H區還要小些,但構造卻比所經過的幾個區域都要復雜。

  J區有二樓,面積比一樓小一多半,是貼著牆壁橫拉出了二三十米寬的一截,繞了一周。

  岳諒一邊找火炬,一邊找樓梯上樓。

  這次運氣不好,紅方的火炬倒是顯眼,己方的卻沒看到,極有可能是在二樓了。

  四周黑黢黢的,火光一拉能跳出一片鬼影,岳諒只覺毛骨悚然,在心裡念十遍阿彌陀佛都壓不下來。她又想起鄭景山消失那事兒了。

  他消失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聲響。

  幾乎繞了一圈才找到樓梯,岳諒舉著油燈,小心地踩上台階。萬幸,木樓梯沒有發出吱嘎吱嘎的腐朽聲響,讓她壯著膽子一口氣上了樓。

  岳諒在書架間穿梭,走到差不多中央的位置,和那一頭的樓梯遙遙相對時,忽然停下了,拿出一張卡片。

  她心裡的鼓打得太厲害了。

  從小長輩耳提面命,不能跟著感覺走,但要對所有的直覺做出對應的預防措施,哪怕是多消耗一些人力物力。

  保險的存在是必要的。

  岳諒擱下油燈,將忽然出現在手裡的繩子,用力地扎在了欄桿上,打成死結。

  綁完繩子後,岳諒加快了尋找的腳步,她要快點離開這裡。

  與此同時,三個強壯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穿過I區,成功潛入。

  「彪哥,您說他們還在嗎?」

  陳新彪露出一個陰狠地笑容:「提示音還沒響,就肯定還在,這個區最小,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這麼快放棄的。」

  沒走多遠,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就發現了火炬。

  「咱們的!快給我火!」

  陳新彪一巴掌就扇了過去,「然後全區域一通知,給人知道我們在被I區包圍的J區,再慢條斯理地去幹他們的隊員?!」

  另一個人不同情那傻子挨得這一下,火炬不會跑,這傻逼做事太不過腦子了!

  「趕緊找人。」

  挨打的人從地上爬起來,急匆匆打先鋒去了。

  鑑於沈當歸的戰鬥力,三人沒敢離太遠,於是在發現樓梯的時候,合計著就一起上樓了。

  他們塊頭大,噸位重,沒給岳諒踩出聲響的樓梯在他們腳下有些承受不住,咿咿呀呀哀鳴起來。

  岳諒離得遠,但還是聽見了,寂靜的空間裡迴響可不小。

  耳機裡沒有任何動靜,讓她知道來的是敵非友。

  從重重疊疊的書架中抽身出來,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欄桿邊上,一點燭火跳著,移動過來的速度不算慢。

  她不敢拿油燈了,這個距離自己能看見他們的燈,他們也就能看見自己。

  此時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回到準備了繩子的地方,立即離開回到I區才是萬全之策,可是她幾乎已經找遍了J區百分之九十的區域,就剩最後一點,可能只要再一分鐘就找到了,要她就這麼離開又怎麼甘心。

  而且這裡寬度也很足夠,只要躲藏得當,未必會被發現……

  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當斷不斷的大忌,但又無論如何也沒法就這麼捨棄。

  她要賭一把。

  「等一下。」陳新彪抬手,拿起了放在書架上,明顯多出來的一盞油燈。他掃視四周,咧開嘴憨厚地笑了起來。

  「找,就在這附近找。」

  他料定對方躲不了太遠。

  岳諒的確也沒有躲太遠,她就躲往後三排的書架後面,打算在他們經過的時候,繞到另外一側躲避。

  但她疏漏了一點,她忘了被燭光拉長的影子。

  原本沒察覺的,那個擦過的時間點她一動,陳新彪餘光中的黑影也晃,幾乎是立刻就鎖定了她的位置。

  「去一個守樓梯口,別讓他跑了!」

  岳諒提裙子就跑,什麼也來不及多想,還好這裡的書架確實多,嚴重壓制了粗壯男人們的速度,她左彎又繞的,每次都差那麼一腳,只讓他們看見一個晃動的影子和書層縫隙裡一閃而過的白影。

  陳新彪也察覺對方的身高體型不像男人,不過這時候逮一個算一個,那個三號也跑不了!

  這個二樓只有一個樓梯上下,她還能往哪兒跑?

  追得太緊她也沒時間去自己事先掛好的繩子那裡,只能先想辦法甩開這些人。

  可她……唔。

  口鼻被人捂住,岳諒只覺身體一輕,原本向左的身體就被轉向了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短暫地擦過耳邊,「貼牆走有出口。」

  聲音的主人取代了她的方向,岳諒本能地按他說的做,內心極度震驚。

  是鄭景山,他居然在這裡!

  陳新彪自然是看到換了人,不過他要對付的就是三號,跑個女人有什麼要緊的,反正樓梯口有人守著,一個都跑不了。

  岳諒跑出去之前聽到了鄭景山的怒吼,也聽到了書架倒地的悶哼,她咬咬牙,鑽進了鄭景山為她指的出口。

  這是一個下坡,很窄,大約只有五十公分,鄭景山應該是側著身體擠過來的。

  岳諒一路衝下來,發現自己竟然到了H區!

  看來鄭景山當初消失,就與這條特殊的通道有關。為什麼這裡有通道?是bug嗎?還是……

  岳諒一邊朝I區跑去一邊回憶那張已經重復回憶數十遍的地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刻畫,終於清晰了。

  H區和I區緊鄰,J區正好是I區形狀底部的那個三角形,而H的邊界和I並沒有完全重疊,底下留了非常小不仔細看就會錯過的一小丁點距離,是H與J邊界重疊的部分!

  岳諒當初是看見了,但大腦下意識認為這是作圖偏差,自動修正了。

  這樣一來,K區和F區,E區和F區,B區和D區,就都有這樣的小道!

  岳諒不覺得自己忽略的部分別人就都會忽略,很可能這種通道已經被作為突破口,一舉扭轉形式了!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當她剛跑入I區連接上伍凱,0000迫不及待地接連跳出來了。

  「B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B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D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D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E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E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如同當初沈當歸逆風翻盤,這次的紅方反轉速度也讓人壓力劇增。

  「鄭景山在J區,他為了救我去引開紅方的人,對方有三個……」岳諒身心俱疲,她懊惱自己不乾脆,悔恨自己不甘心,是她害了鄭景山。

  她又錯了。

  伍凱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我們現在也只能堵在J區入口,得叫其他人過來。」

  「可能沒用的,可能沒用……J區有缺口通往H區。」從她能從缺口跑出來這點可以推測追她的人還不知道這一點,但他們為了找自己角角落落去翻的話,也未必找不到。

  「總之你先過來和我們匯合,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伍凱心裡百感交集,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還是出現了,真的有人,會為了游戲勝利而下狠手。

  翁白露不太讚成他的決定:「比賽勝利是以十二個火炬全部點燃來評判的,我們哪有時間……」

  伍凱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女孩,這個笑起來臉頰上會有酒窩看起來很可愛的女孩。

  「為了點燃火炬,所以就去拋棄隊友?」

  翁白露真的是不能理解這些人在想什麼,難道以為這樣做就很高尚嗎?哪裡高尚?要是游戲輸了才更慘,也許所有人都要死!再說了,鄭景山幫上什麼忙了嗎?他就只會添麻煩!

  「他也未必會出什麼事啊?只要不死,游戲勝利之後我們就都會被傳送回安全島,到時候所有的創口都可以被修復!」

  伍凱瞪著她:「那要是死了呢?」

  「死了?是我們害的嗎?是我們讓他去救人的嗎?」

  伍凱是真的沒想到,這樣的小姑娘有這麼狠的心腸,他不想再跟翁白露爭辯,獨自往兩區交界處走,一邊調整耳麥,渴望能夠立即聯繫上另外的同伴。

  他曾經因為鄭景山的失智厭惡過,但捫心自問,當他和翁白露遇到圍堵的時候,他會選擇讓翁白露一個人逃生嗎?

  他不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7 10:40:55

第二十二章 進階接力賽(七)

  「L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L區黑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曾以丹點完火炬後,顫顫巍巍地站到了沈當歸身邊,眼睛瞪得大大的,視線無法控制地黏在那截明亮的刀鋒上。

  沈當歸誇道:「做的真好。」

  一面將那刀鋒,扣緊了手底下的脖子。

  脖子的主人被皮肉劃破的刺痛感嚇到失禁,一米七多的大男人哭得涕泗橫流:「大哥你放過我吧,我都已經帶你們找到火炬了……」

  沈當歸幽幽應道:「是啊,所以你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不不!不要殺我!我衣服裡有一張卡片!我可以把它給你,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把你殺了,你的卡片不也是我的嗎?有什麼意義呢。」

  「我在安全島上還有卡片!只要你不殺我!我全部都……」話沒說完,他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沈當歸收起匕首,沒費什麼力氣就從暈死過去的人身上掏出了卡片,尿騷味令他嫌棄地皺起了眉頭,拿到卡片立即拉遠了距離。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窮鬼總是令人莫可奈何。

  招招手讓愣在原地的曾以丹過來,沈當歸看著都走到自己面前還掛著滿臉畏懼的人,很是神奇。

  她是在怕誰,怕這把差點割斷了她頸動脈的匕首,還是怕他這個救命恩人?

  「我只救你一次,所以不要再走神了,該跑的時候也要跑快點,明白嗎?」

  在他冰冷的視線裡,曾以丹打了個激靈,反射性點頭:「知、知道了。」

  沈當歸轉著刀把,步伐穩健,落地無聲。

  接下來就去……最遠最寬敞的B區碰碰運氣吧。

  路線是,穿過F區的那種。

  I區兩個通往J區的大門都還沒人出來,紅方又點燃了C區的火炬,再度領先。

  穆桂林快被摔了一跤之後就走不動路的于夢蕾逼瘋了,腿上有個烏青就淚流不止是怎麼回事?和她商量留她在所屬C區慢慢尋找火炬,自己先行去D區完成任務被拒絕又是怎麼回事!發現敵方流竄這麼危機的關頭還說自己害怕拖他後腿到底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分組錯了,一男一女兩人一組簡直大錯特錯,看似對女性不足力量的照顧實則沒有任何意義。岳諒、寧珠、翁白露由於性格原因還算強悍,而于夢蕾和曾以丹,就是實實在在的拖累。

  其實仔細想想,率先點燃十二個區域即為勝利,那就代表著十二個區域一個都不能少。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區域的火炬沒被點燃,勝負都還是個未知數。

  出於所屬區域敵方無法攻擊的規則,就算是柔弱膽小的曾以丹和于夢蕾拿點武器也能守住一個敵方火炬,而戰力相對在線的其他人再分組尋找火炬,推進速度會比現在快得多!

  更糟糕的是,如果對方率先實行了這個計劃,他們的速度又快……

  「J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

  來不及了。

  他們點燃火炬就代表,鄭景山一定是在某種意義上被解決了。

  岳諒眼眶一痛,她錯了。

  但是對不起。

  比賽還沒有結束。

  她對著耳麥另外一頭還沒能匯合的伍凱說了一句「請你們按原計劃繼續行動」,毅然決然地趕往F區。

  紅方的動作是很快,剛才的一系列播報幾乎都是前後發生的,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他們的人員非常分散。

  J區去了三個人,最早點燃的L區不算的話,E、D、B、C四個區域至少還有四個人,那其他區域最多也就三個人。而F區在地圖中間的位置,離他們已經點燃的區域都比較遠。

  岳諒判斷,在已經明確在其他區域的七個人沒能趕往下一個區域的短暫時間裡,剩下的四個人,最多有一個人會出現在F區。

  她要做的,就是趕在F區的黑方火炬被守之前,點燃它。

  如果知道剩下的三個人有兩個人已經倒在地上不動了,岳諒鐵定能把步伐邁地更大點。

  等她謹慎地潛入F區時,I區黑方火炬終於點燃了。

  F區是邊長高窄的三角形,岳諒在先往G區靠還是先往C區靠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鋌而走險。如果C區那個點燃火炬的人選擇來到F區並且將她逮個正著,那她認栽。

  前方的影子形狀端正,間隙勻稱,等到移動的光源湊近,才不急不緩地往兩邊退去,安靜地在身後攏合。

  時間已經過去一小時二十分鐘,二十四個火炬已經點燃了十一個。

  燈芯「辟啵」的輕微炸響在耳邊纏繞,拔高的火苗極富節奏地搖晃著。

  漆黑的火炬筒與書櫃緊密地長在一起。

  岳諒盯緊了前方模糊的輪廓,那輪廓纖細高挑,輕輕一晃,甩出扎在腦後的麻花辮。

  那人用了欣喜又吃驚的口吻:「不枉我在這裡潛伏了這麼長的時間,只是來的居然是一個人,還是個女的……我還真是沒想到。」

  「膽氣不錯嘛。」

  岳諒看著她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搞下來的木棍,開始懷疑幸運值一說。

  幸運的人,想必是不會遇到這種事的。

  狼狽地躲開她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砸過來的木棍,岳諒下腰撈過木棍,在對方以絕對驚訝的速度衝上來朝自己飛起一腳時,試圖揮出木棍格擋,卻在與對方的腳還有不到一公分距離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完全控制住,怎麼也揮不出去了。

  她可能給對方造成傷害的防禦被游戲規則判定為攻擊,在造成真正傷害前將這一威脅性動作鎖死了。

  岳諒結結實實的受了她這一腳,劇痛之下咬牙爬起,弓著受到重創的身體看向完全被燈光籠罩的女人。

  統一的裙裝裁至腿根,露出修長結實的大腿,皮膚在燭光下偏黃,泛著極富魅力的光澤。

  女人甩了甩辮子,語氣關心:「我原來是跆拳道教練,挺疼的吧?」

  岳諒疼得咬牙切齒,冷汗淋漓。

  「你頭上這玩意兒挺礙眼的,給摘了吧,摘了我就輕點兒打你。」

  岳諒往後退了幾步,「你要……守火炬,不會來追我。」

  女人錯愕,隨即帥氣地一摸下巴:「我先收拾了你,想必也來得及回來守呢。」

  「我的其他兩個同伴就在附近,該跑的是你。」

  「你可還是真是說謊不打草稿呢。」

  岳諒捂著被她踢到的肚子,蒼白地笑了一下:「其中一個是三號。」上一輪比賽中沈當歸讓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虧,這些人一定知道三號意味著什麼。

  果然,女人的臉色變了。

  「我是六號所以我有耳麥,他是三號……」

  「不可能!何七經過時明明說陳新彪帶人去J區堵三號了,你在說謊!」

  「我們兩人一組,被留在J區的是我的隊友一號。三號的任務區域是K與L,離L區的火炬點燃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分鐘,再加上K通往F的缺口通道。」岳諒撐住一口氣壓下疼痛,「你說他現在應該在哪兒?」

  女人很冷靜:「即使他來了,這裡可是F區。」

  「他這樣的人,最不屑的是規則,最不缺的是手段。」

  女人反問:「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手段,你又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做掉我,不是更好?還讓我離開?」

  「當然是以我自己少受罪為根本目的。」

  「邏輯不通!你以為我沒有先搞死你再跑掉的能力嗎?!」

  「可你敢殺人嗎?」岳諒直視著她的眼睛,在她一瞬間的閃躲後自問自答,「你不敢。」

  女人的神情越發冷了,這也證明岳諒的話是沒有問題的,即使她已經可以下狠手毆打人,可與殺人那種程度之間,仍隔天塹。

  「而沒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岳諒的聲音在重重疊疊的書海中迴響:「當然,我跟你說這麼多話,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她的目光越過女人的肩膀,落在影影綽綽的前方,露出一個笑容。

  「他來了——」

  話音未落,在真假難辨的詭異氣氛中,一瞬間驚懼上漲到極限的女人跑了。

  岳諒鬆了一口氣,做人二十多年,這是她唱過的最成功的一齣空城計。

  接下來就是在那女人回過味來之前把火炬點上並且迅速逃往C區……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從右前方一個書架背後響起,和耳機裡傳來的動靜來了個二重奏。挺拔的身影帶著個木訥的小尾巴,正式出現在視野當中。

  岳諒全神貫注對敵,那點訊號接通的電流聲被下意識撇了出去,而她反復強調的主人公則順利無比地找到了她們,並且以旁觀者的身份體會了一把自己的心狠手辣。

  「為我塑造這樣無所不能的高大形象……」沈當歸微微眯起眼睛,「真是辛苦您了。」

  岳諒僵硬地弓著身體換了一個方向,很是淡薄名利,不求功祿。

  「舉手之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7 10:41:14

第二十三章 進階接力賽(八)

  F區黑方火炬點燃的消息響起時,兩方陣營都怔了一下。

  盡管A區紅方火炬點燃的消息緊跟著來得太快,這次追平還是相當值得慶祝的。

  對方唯二的所屬區域,攻下其一了!

  G區。

  寧珠暴躁地想要罵娘,就這麼屁大點兒地方,為什麼就是找不到目標那麼明顯的火炬呢!對方的都已經看見第三回 了!

  「那邊走過了。」陳升把急得團團轉的人拉回來,「冷靜點,我們現在一列一列找,一定能找到的。」

  「可是我們在這裡找了這麼長時間,曾以丹他們那一組兩個區域都點好了!」

  內斂的男人沉聲道:「可也只有他們那一組兩個區域都點好了,著急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們只能更加細致地去找。一定有我們疏漏的區域,再找找。」

  寧珠在他的安撫下稍微安靜了一些,勉強振作精神繼續找。當目光一寸寸從書架上掠過時,冷不丁和一雙眼睛對了個正著。

  她嚇得哇哇大叫,卻也沒忘將那雙眼睛指出來:「啊啊啊那兒有人!」

  陳升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道人影從左到右,趁著他的身體還沒有跟上意識那兩三秒時間,火速拉開了距離。

  從B區過來的人?

  陳升一邊想著一邊追了上去,沒有發現寧珠留在原地,停止尖叫後死死盯住了另外一個方向。

  那裡還有人。

  寧珠心裡既害怕又激動,她認為自己絕不是僅僅跟著陳升的包袱,她也應該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她沒有選擇跟上同伴,而是留了下來。身影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雙手和毫無壓迫性的體格,選擇繼續朝自己的目標前進。

  剛剛那齣調虎離山,目的自然是為了點燃這一區的火炬。

  寧珠不是傻瓜,她勇敢地跟了上去。

  「你們去哪兒?」岳諒看向沈當歸。

  後者朝前方一抬下巴:「B區。」

  單槍匹馬就敢殺到F區的岳諒自然不覺得這個答案有什麼問題,但她覺得跟在沈當歸的曾以丹有問題。額上都是汗,嘴唇起皮發白,整個人被抽乾了似的,特空洞。

  「她怎麼了?」

  沈當歸奇道:「那你問她呀。」

  岳諒去看曾以丹,曾以丹眼中淚光一閃,升起了小小的希望,想開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岳諒體諒地收回目光,「你們的行程太快,她應該需要休息。」

  沈當歸點了點頭:「那你跟她一起走吧。」

  曾以丹聞言抬腿,迫不及待地要走過來,就聽岳諒拒絕了。

  「我要去J區,她比較適合在所屬區休息,這裡離C區很近。」

  曾以丹眼中剛出現的神采熄滅了,她木木地站在原地,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彎著腰,姿勢扭曲地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這些人都是一樣的,一模一樣。

  沈當歸翹了翹嘴角:「不如你也試試一個人走?」

  曾以丹抖了一下,眼淚從眼眶中滾出,打濕臉頰。

  剛才被踹的那一腳很要命,岳諒現在還直不起身體,托了F區地形的福,回I區還是比較快的,路上也沒遇到那個女人,幸運之神重新回到了她的身後。

  伍凱和翁白露已經去了E區,此時I區空門大開,所屬區域的意義化為烏有。

  岳諒的手無意識地在裙子的夾層處摸了摸,這些冰冷方正的卡片,是她提前進入游戲的目的,也是繼續前行的全部底氣。

  對她而言,J區遠比F區可怕的多。

  J區裡有鄭景山,救了她的,不知死活的鄭景山。

  重新進入J區,岳諒目的明確地直奔主題,腳步沉重地踩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

  螢火似的燭光照亮薄厚不一的書脊,蒙上歲月風沙的書櫃彷彿一個個沉睡的巨人,打個呼嚕都能咧開一張張鮮血淋漓的大嘴。

  書海盡頭,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陳新彪他們在點燃火炬後必然不會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岳諒推測他們應該會從發現的小道直接去H區,可是H區遲遲沒動靜又不得不讓她懷疑自己的判斷。

  H區面積小結構單一,沒理由花這麼長的時間,還沒找到關鍵所在。

  可如果他們沒去H區,總不至於……

  「I區紅方火炬已點燃,請各位玩家注意。」

  「重復一遍……」

  岳諒恨自己多餘的想像力。

  其實她此時不能有那麼多精力去考慮別的事情,因為馬上就要到了,那個發生過激烈打鬥的現場。

  正是需要她屏氣凝神,全力去抵抗結果的時候。

  軟皮,硬殼,精裝,線訂的各式各樣的書籍散落一地,一盞人為熄滅的油燈滾在欄桿邊上,被暴力推倒的兩個書櫃完美地避開跳動的燈盞,小心地靠在一起。

  岳諒在這周圍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血跡。

  她的心臟猛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忍著痛直起身體,她舉高手中的煤油燈,顫顫開口:「鄭景山?」

  無人回應。

  「鄭景山——」

  她一點一點往深處挪,讓手裡的燈光照進黑暗。

  二樓最深的地方,黑色的火炬高高聳立在上方,燭光明滅,將一旁靠坐在牆壁上的身影放大。

  一條腿扭曲地耷拉在地上,右肩像墊錯了肩墊,高高腫起,一張本來還算端正的臉遍布青紫,鼻子的形狀很奇怪。

  看見他這幅樣子,岳諒都不覺得身上疼了。

  她就挨了那麼一下,就連腰也直不起來了。

  鄭景山還有意識,甚至還算清醒,用微弱的聲音問她。

  「那條繩子是你繫的?」

  岳諒下意識點頭。

  鄭景山咧開嘴:「那根繩子太短了,到底離地面也還有三米高。」

  這個二層離地面四米左右高,岳諒是栓了繩子,但繩長本身就只有兩米,而欄桿也有一米二高。

  「我沒注意……」

  「多虧了它短。」鄭景山含糊了一下,慢慢撇過頭,往旁邊吐出一口血沫子,繼續道:「我抓著它跳下來了,那些人沒跳……」

  才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

  岳諒捏住了發酸的鼻子。

  「對不起。」

  鄭景山沒敢搖頭,只是斜了斜眼睛,「不用,女人就是拖後腿的麼……我可是大老爺們。」

  一如既往的輕蔑語氣,岳諒心內復雜,靜靜地別開眼。

  「你把它點上吧。」鄭景山艱難地看了看上方的火炬,「好不容易爬回這裡,到底還是做無用功。」

  輸了第一場,第二場也到此為止了。

  自己可真他媽是個廢物。

  「J區黑方火炬……」

  聽到這個消息,還在C區徘徊的穆桂林簡直要哭了,繼沈當歸一隊之後,岳諒都已經完成任務,他卻一點進展都沒有!

  情況不容樂觀啊!對方就差四個區域了啊!時間耽誤不起了啊!

  「我求求你……」穆桂林對著自己一加重音量,就含兩大泡眼淚的于夢蕾輕聲哀求,「你也不想被清空所有卡片扔進下一輪游戲吧?」

  于夢蕾眼淚汪汪:「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害怕害怕害怕!從頭到尾都只有這句話!

  穆桂林終於翻臉了,一把甩開她的胳膊,指著她的鼻子大吼:「我受夠你了,我真的受夠你了,我早就受夠你了!」

  「你……你這個沒用的嬌氣鬼!」

  看著于夢蕾驟然雪白的臉,穆桂林有些心虛,尷尬地一擼並不存在的袖子,轉頭就跑。

  所有已經被點燃了火炬的區域都是相對安全的,穆桂林在D區找到自己的第一個火炬並點燃時,對方已經只剩下G、K兩個區域了。

  而他們這邊,除了幾分鐘之前點燃的E區,還有G、B、C三個區域,仍然落後一個區域。

  時間還剩下最後一個小時。

  陳升終於制服紅方成員時,發現周圍煙霧彌漫,遠處更是火光沖天,灼人的熱浪滾滾而來,呼吸受阻。

  他心裡一驚,鬆開半昏迷狀態的俘虜就往起火的方向跑。

  這種全都是書的乾燥環境,真要燒結實了怎麼滅火?!

  工業園區那場爆炸帶來的大火有及時雨來撲滅,那這裡呢?

  而且寧珠在哪裡?

  「咳咳——」

  寧珠捂住口鼻佝僂著身體穿越還未形成包圍圈的火海,心裡慌亂如麻。她闖禍了,怎麼辦……

  其實也不能怪她的,都怪紅方那個人,一開始還跟她纏鬥,等找到他們的火炬之後,就任由自己怎麼拖怎麼打鬥不為所動,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阻撓之下嘗試點燃火炬。

  寧珠當然不能讓他得逞,可她都把自己的手腳弄痛了,那個人仍然咬著牙往火炬那裡湊,她也是沒辦法,才拿書架上的書砸他的。

  誰成想場面太混亂,她不但砸中了那個人腦袋,還砸中了他手上的火種,以及邊上的油燈。

  起火的速度太快了,短短數秒就已經蔓延開來無法靠近,她不敢跟火對抗,只好先退開來。至於被她砸倒的那個人的死活,她是沒有時間關心了。

  火舌順著櫃身舔舐而上,紅色火炬頂端火苗一閃,蹭的燃燒起來。

  「G區紅方火炬已點燃,重復一遍,G區紅方火炬已經點燃。」

  「紅方僅剩K區域火炬未點燃,請黑方玩家注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7 10:41:32

第二十四章 進階接力賽(九)

  團隊比賽最關鍵的是配合,打不出配合的隊伍很難贏得比賽的勝利。

  就這第二場游戲而言,岳諒一方比起陳新彪那一方差的太遠了。對方目標明確接力推開,有分工有推進有回防,而他們除了簡單分過區域,根本就是各自為政,誰也接不上誰。

  因此優勢變劣勢,糟心地一塌糊塗。

  離K區最近的伍凱已經帶著翁白露趕過去了,岳諒攙著鄭景山坐到離火炬稍遠的地方,拿走了自己帶來的油燈。

  鄭景山道:「我們輸了。」

  岳諒步伐堅決。

  「還沒有。」

  陳升在滾滾濃煙中找到寧珠,連拖帶拽把她拉出來,「快走——」

  「我們的火炬還沒找到!」

  「管不了那麼多了,等這片燒完,自然會點燃的!」

  穆桂林瘋跑回C區,去K區未必來得及,他要先找C區的火炬。如果大家速度夠快,也許還有希望。

  G區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希望B區的兄弟……一定幸運!

  沈當歸獨自蟄伏在黑暗裡,他和曾以丹在遭受紅方的第一次攻擊時就跑散了。紅方的策略比他們成熟,非但是F區,B區的火炬點也有人守。

  還不止一個。

  除了從I區前往K區點燃火炬的陳新彪三人,其餘可以行動的人都在完成了各自的任務後,盡可能地趕回B區守塔。

  等沈當歸看到自家火炬的影子,埋伏在B區等著捉人的已經有至少三人了。

  由於無法攻擊,沈當歸的戰鬥力大大削減,除了趁其不備一舉點燃火炬,暫時沒有其他更合適的辦法。

  他需要時間,尋找機會的觀察時間。

  伍凱使用了他珍藏許久的卡片——一對羽毛球拍。分了一支給翁白露後,他不忘叮囑:「如果碰到男的,哪兒疼打哪兒。」讓他斷子絕孫。

  後半句不用說出來,翁白露也意會了,此時情況緊急,她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麼緊張,也必須和伍凱分開,單獨去找紅方的火炬。

  是的,他們還不知道紅方的火炬在哪裡。

  如果紅方比他們先找到,這場比賽將再無轉圜之地。

  翁白露手心汗津津的,她將球拍橫握在身前,輕輕地踮著腳尖,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不放過任何一絲輕響。

  只要有人在,就很難不發出聲音,她一定可以聽見。

  「……¥%@#¥。」

  走了小半圈之後,窸窣的聲音從前方隱隱約約傳來,翁白露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捏著球拍靠過去,在心中反復練習接下來的動作。

  衝上去,揮拍子,打跑他們。

  沒有人可以在這裡傷害自己。

  越來越近了,翁白露提起一口氣,眼睛一閉提起拍子就殺了過去,拍子毫無章法地亂揮,劈頭蓋臉地砸在男人鋼針般的頭髮上。

  陳新彪一下子就火了,又他媽是女人!

  上一場游戲輸給一個女人,這一場去堵人又因為個女人讓人跑了,現在他媽的又是女人!

  他陳新彪難道真就折這些小娘皮身上了?!

  一個反手,堅硬但輕盈的拍子就被抓在了他手裡,芭蕉葉似的手掌縮緊,翁白露的動作就被強制扯停了。

  明明手柄仍好端端地卡在手心裡,卻已經動彈不得。

  陳新彪沒有反擊,他只是控制住了對方的攻擊。

  翁白露心急如焚,被抓住的羽毛球拍就是紋絲不動,她也算理智並且膽子大的了,被拉過去時一腳就往對方的子孫根踹去。

  陳新彪那寶貝脆弱無比,哪怕是只被她腳尖擦到一點,也被疼得白了臉色,鬆了手上的力道。

  「臭婊子——」

  他一手捂著褲襠,一手轉風車似的朝翁白露扇了過去。翁白露剛才小勝一局,現在也不怕這種沒了牙的紙老虎了,抄起拍子就砸他腦門。

  「讓你欺負女人,打死你!」

  陳新彪的巴掌每每落到翁白露身上都跟包了一層棉花似的,不痛不癢,這讓翁白露打得更起勁兒了。

  她紅著眼眶,神色癲狂。

  去死吧下流粗魯的臭男人!去死吧發嗲做作的賤女人!去死吧暴躁不過腦的刁鑽婆!去死吧小裡小氣的白蓮花!去死吧天生長了一副薄命胚的綠茶婊!去死,都去死……

  「啊!」忽然被人從後伸手抱住,翁白露尖叫起來。

  她的胳膊和腰肢被人整個兒摟在懷裡,還沒等反應過來,小腿也被身後的人緊緊夾住,一起倒在了地上。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彪哥你快去吧,這裡有我。」

  翁白露被那呵在耳邊的熱氣吹得全身惡寒想吐,試圖掙扎手腳卻以失敗告終,她只能放聲尖叫:「放開我你這個變態,你不能攻擊我否則你就是違反規則!」

  陳新彪摸了一下被她砸在臉上腫起的一道紅痕,報復地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他可沒攻擊你,他這是在疼愛你呢。」

  因為他的行為對翁白露的人身安全沒有造成任何威脅,規則判定其為非攻擊正常交互行為,所以翁白露才會被撲倒。

  「要是時間足夠……」下流的目光從她掙扎時露出的細膩大腿一路掃到劇烈起伏的胸脯,陳新彪故意舔了舔嘴唇,「倒是夠我們玩幾把。」

  翁白露胃酸直泛,幾欲作嘔。

  陳新彪稍微出了口惡氣,冷哼一聲才離開了。

  女人不安分地蹭動令底下的男人有些情難自禁,不得不充當人力束縛帶的紅方成員苦笑,心道男人還真的是一種只要受到刺激就能勃發的動物,哪怕是心裡綺念全無。

  「你別動,我保證等會兒就鬆開,不為難你。」

  男人嘆息,粗啞的聲音裡充滿思念,「我有女朋友,我很愛她。」

  很愛很愛她。

  岳諒拿出了一張卡片,第一輪游戲裡唯一留下來的卡片。

  這是她當時找到的全部卡片裡,唯一的一張消息卡,上面寫著——

  回答你的任何一個問題。

  指尖用力,冰冷的卡片中心亮起一點,迅速地通透全身。

  岳諒開口:「使火炬熄滅的特殊情況是什麼?」

  卡片上的字體溶解重組,排列成曾在腦海中深刻數次的規則。

  ——率先點燃十二個區域對應火炬筒則獲得比賽勝利,無特殊情況各區域已點燃火炬不會熄滅。

  晶瑩的卡片化為齏粉,融入塵埃。

  醍醐灌頂。

  已經點燃的火炬不會熄滅,而獲勝的條件卻是點燃十二個區域的火炬筒。

  在這個圖書館裡,每一個區域的每一件物品上都標上了對應的字母,包括書架,書脊標簽,油燈,甚至牆壁,唯獨火炬沒有。

  它是沒有標記的,那就代表著,A區的火炬拿到B區,那就是B區的火炬。

  也就是說,只要A區域的火炬移動到了另一個區域,就等於A區的火炬熄滅了。

  J區很小,已經點燃的火炬目標也很明顯,岳諒在紅方火炬下站定,抬起頭來。

  關鍵在於,她怎麼才能把火炬移出去。

  火炬是和書架連在一起的,書架材料厚實不說,體積也非常可觀。

  二米長二米高半米寬的大櫃子,光板子就上百斤了。岳諒力氣不小,在女生裡甚至可以說是出類拔萃,但拖著櫃子走個十幾二十米問題不大,不代表走個幾百米問題也不大。

  如果能有一把斧子,劈了這個櫃子……

  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找捷徑。

  岳諒咬牙,動手先把書架掏空。

  濃縮著人類文明的書籍在生存面前被粗暴地摔在地上,這次連在心中對先哲的一聲道歉也沒了。

  她沒有心思再想別的了。

  緊迫感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節奏,胳膊很快就因為毫無章法的動作變得酸痛不已,熱氣上湧,將她的臉頰與眼底一塊兒蒸紅。

  沉重的書櫃離開原地時,陷在黑暗裡意識模糊的鄭景山猛然睜開眼。

  或許還沒到閉上眼的時候,他得醒著。

  在外面的世界時,岳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這麼大連鍋鏟都沒拿過,除了上學時教室值日也沒拿過掃把,溜達著出去買點兒零食還有人跟著拎購物袋,嬌生慣養的不行。

  可到了現在,什麼都學會了。

  岳諒頂著一身汗形象全無地拖櫃子時稍微走神想了想,要是那倆沒用的大人能夠知道自己現在是這麼一副邋遢、可憐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托夢過來流淚給她看。

  只要一步步往前邁,離出口總會一米兩米十米的,越來越近。

  「啊——」穆桂林嘶吼著,雙腿並攏,起跳。

  長臂一舒,手中的火苗一抖,落在火炬中央。

  伍凱眼中血絲迸發,手裡的羽毛球拍打得到一個,抓不住第二個,陳新彪硬挨了他的拳腳,縱身跳起欲點,被他撲出去一米多遠。

  伍凱的拳頭砸在底下看似忠厚的臉上,陳新彪歪著被打掉了一顆牙的嘴,扭曲地笑起來。

  「你們輸了——」

  還有一個人!

  伍凱大驚回頭,一個身影剛剛落地,火炬筒上方的紅色緩緩打開。

  緊接著0000的溫馨提醒。

  「J區紅方火炬熄滅,請紅方玩家注意。」

  陳新彪勝券緊握的笑容僵硬在了高高腫起的嘴角。

  沈當歸看著前方守衛者下意識尋找伙伴目光的小動作裡鎖定了其他人的位置,在心中吹了聲口哨,衝出去的身影宛如滿弦射出的羽箭。

  一發十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7 10:41:58

第二十五章 進階接力賽(十)

  岳諒癱坐在I區入口,身後是笨重的連接著火炬的書櫃。

  聽著0000播報K區紅方火炬點燃,心有餘悸。

  好險,就差那麼一點點。

  紅方的人收到消息後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趕到,岳諒休息了兩分鐘,才重新站起來,把書架往裡面拖了大概十米左右,推到另外一個裝滿書的書架後面,然後伸出雙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裝滿書的書架推倒。

  書架倒下,毫無懸念地壓住了帶著火炬的空書架,一堆書凌亂地覆蓋其上,想要拽出底下的書架並不容易。

  岳諒並不滿足於此,她一股作氣掏空兩個書櫃的書撒了上去,補充作為紅方營救時的障礙物,還將I區的大門堵上了。

  B區。

  被人忽然殺入包圍圈而接受不能的紅方成員握著手裡的武器,將站在火炬下方的沈當歸包圍起來。一共三個人,最近的一個離他不到兩米,其餘兩位也不過隔了五六個書架左右。

  在F區被岳諒虛張聲勢嚇跑的女人赫然在列,她原離得最遠,在沈當歸入網後才走近,也是她喝住了想要直接動手拿人的隊員。

  兩米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卻絕對足夠點燃一個火炬了。

  而他們失去了原本營造的優勢,怎麼也不能再讓這個火炬被點燃了!

  「你是三號。」她的語氣很篤定。

  沈當歸身姿筆挺,視線微微下沉嘴角含笑,像個體面的紳士。

  「你真的很厲害。」

  「但其實你何必以身犯險,B區對你們來說多危險,怎麼其他人不來呢?」女人的聲音充滿了誘導性,她在激發男人的情緒,試圖打破他的從容。

  「你現在當然可以立即點燃火炬,因為我們也來不及阻攔你了,但我想你也走不掉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武器,你會死在這裡。」

  「用自己的生命,換一個火炬的點燃,再換來除開自己的勝利,你覺得劃算嗎?」

  女人緊緊地盯著沈當歸每一寸細微的變化,她希望這個人可以放棄。

  「你們輸掉這場比賽,只是被清空卡片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並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而如果你點燃了這個火炬,你就立即死在這裡了。」

  「你自己不妨想想看呢?」

  「我答應你,只要你放棄點燃這個火炬,我們就放你離開,絕對不動你一根手指。」

  女人抬起下巴:「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沈當歸耐心地聽完,倏然一笑,反問她:「你有沒有聞到煙味?」

  女人心中一跳,的確是有,而且不知道什麼情況,越來越濃了。

  「G區起火了。」沈當歸樂於為她解惑,「我原本也可以簡單的放一把火,讓這個火炬……自燃。」

  女人心中又是一跳。

  「可惜我從小品學兼優……」沈當歸略顯懊惱,「燒書這種事實在做不出來。」

  說著沈當歸往上躍起,左手將油燈扣在火炬上,右手抓在書架上方,單手往下一按,做了一個教科書般的單手引體向上!

  女人眼睛一花,他已經穩穩地站在了書架上方。

  聲音從上至下。

  「這麼容易就被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抓走注意力可不行。」「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某人脫身太容易,無聊地一挑眼尾。

  他謹慎是因為埋伏未知,而非如何脫身。

  這個女人煽動情緒以及判斷局勢的能力,怎麼能比那個月亮都不如。

  令人失望。

  動作慢了一步的紅方三人眼睜睜看著他踩著櫃頂離開,如履平地。

  接下來,就看是火先燒遍G區,還是紅方的人先找到J區熄滅的火炬了。

  岳諒做好布置,累得已經不想動了,她已經渾身汗濕,灰頭土臉,也就不再計較什麼形象,一屁股坐在橫七豎八躺著的書櫃上,隨便撿了一本書翻來看。

  這次抽到的書倒是很接地氣,是本當代的散文。

  離四個小時的期限還有十五分鐘。

  「……誰和誰不多少發生點關係,人也罷牲口也罷。」岳諒的手指劃到這裡,啪嗒一聲合上書,抬頭看向來人。

  從I區到J區有兩個入口,岳諒原以為他們會更保守點選擇從H區的缺口繞過去,就算這些人選擇從I區直接到J區,憑借自己擠進前五的編號也應該遇不上他們,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運氣。

  來的只有陳新彪一個人,想來其餘兩個人應該是被伍凱他們纏住了。

  陳新彪第一眼就看見了被埋起來卻穿透了書籍的火炬,第二眼認出了岳諒。

  冤家路窄。

  岳諒把他上一場跟自己說的原話還給了他:「的確,這一場游戲我是拿你沒辦法,但是下一場呢?我保證下一場不會有這麼不允許出現傷亡的狗屁規定。」

  血腥染紅了陳新彪的眼睛,「爛*的臭婊子,你他媽再說一遍?!」

  「狗才要人教很多遍。」岳諒拎起了旁邊的油燈,「你是狗嗎?」

  陳新彪渾身的關節都在咯咯作響,他腦筋正常,I區的火炬又是他自己點燃的,這個忽然出現在這裡的火炬肯定就是那個所謂熄滅了的火炬。

  原來是這樣,原來規則裡有這樣的漏洞。

  這個區域他沒有辦法攻擊,如果有兩個人同時在這裡,其中一個困住她另一個就可以脫身去搶回那個火炬,可現在該死的只有他一個人!

  不對,他沒有必要一個人去搶回那個火炬,他只要也搶走一個對方的火炬……

  「如果你想同歸於盡,那我建議你那麼去做。」岳諒的眼神跟要把他的心靈擊潰似的犀利,「你難道忘了,四個小時馬上就要到了。」

  陳新彪頓住了剛剛抬起的腳步。

  沒錯,四個小時馬上就到了。

  「事已至此,雖然我們也還可能會輸,但你們一定贏不了。」岳諒條理清晰地為他分析,「這個新世界的游戲我們已經體驗過兩次了,危機重重不假,柳暗花明也是真的。」

  「第一輪游戲不死,第二輪游戲也沒死,第三輪游戲就直接挨不過了?」

  陳新彪心中一動,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既然你認為第三輪游戲未必不能活,那為什麼不是你們退出?你們也還有一個區域也還沒點亮!」

  岳諒不屑地笑了:「你又忘了,G區是我們的區域,面積又小,而且去B區點火炬的人完成任務後,下一站會去哪裡?」

  「說不定下一分鐘,我們就直接勝利了。」

  陳新彪的臉色由紅轉灰。

  岳諒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扯淡而已,她也不過在拖延時間。

  不過沈當歸的確是去了G區,他到的時候,寧珠和陳升還在邊緣徘徊。

  陳升告訴沈當歸,他們原是想去B區幫忙的,可是才進去沒多久就被紅方的人發現,還在逃竄的時候,B區的火炬已經點燃了。

  原來是他們還分擔了一部分壓力。

  沈當歸決定對他們的能力保留一點尊重。

  「辛苦你們了。」說著他抬腿往濃煙陣陣的G區走,被陳升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找不到了現在,裡面現在根本沒法找了,只能等!」

  沈當歸抽出胳膊,讓他放心:「我不找火炬,我只是去……添幾把火。」

  讓它們燒得更快。

  叮——

  電子音響起的時候,紅方的其他人沒有想通火炬是怎麼熄滅的,也還沒來得及趕到J區。

  木頭一樣在原地一直站到游戲結束的陳新彪神色平靜,「我們還會見面的。」

  岳諒神色不變,當沒聽見。

  她只要贏在當下。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二十名,生還人數十九名,死亡一名。」

  躲在C區角落裡發抖的曾以丹握緊了拳頭。

  是他幹的,一定是他!

  那個男人以前一定也是個殺人犯!

  陳升眼疾手快接住了忽然翻個白眼暈過去的寧珠,聲音有些不忍,「死的應該是紅方那個和寧珠發生了爭鬥,並且最終導致了起火的人。」

  「她的擔心成真了。」

  沈當歸點了一下頭,無動於衷。

  這就是游戲世界的法則,優勝劣汰,物競天擇。

  「兩場游戲共計耗時三十小時三十八分鐘,游戲判定黑方勝利,每位成員獎勵一張卡片。」

  「紅方失敗,即刻清空卡片投入新游戲。」

  「投入中……」

  「投入完畢。」

  「恭喜您順利通過第二關卡,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耐心等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1:03

第二十六章 安全島(二)

  安全島上的海風依然帶著鹹腥,吹得人口乾舌燥。

  睡足了一覺後的岳諒打開門,任刺目的陽光落在身上。

  不知道這個島上是不是有季節變化,總覺得溫度升高了,太陽曬著開始發燙。

  其實只是離開了兩天不到的時間,因為那邊世界的艱苦,高度緊繃的神經記憶拉長了,彷彿過了十天半個月那麼久。

  集體模式,對抗模式。

  說到底模式本身是沒有意義的,關鍵在於玩家的自我調整。上一輪黑方能贏完全是個別成員實力遠超大眾水平,和那點縹緲的僥幸。

  如果岳諒沒有那張信息卡,這一局他們就因為糟糕的配合徹底失敗了。

  常言道幸運本身也是這一種實力,這有道理,也不全對。

  真正的實力是不會失靈的,幸運則不然。

  岳諒現在還在後怕,如果當時沒有鄭景山及時出現,她被抓住了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呦,女英雄回來了?」最中央的房間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裡走出來,撩了一把半長不短的頭髮。

  岳諒莫名,不知道黃愛麗陰陽怪氣為的什麼。

  陳達達聽聲兒緊跟著滾出來,看見她很激動,「我就說岳諒姐姐會毫髮無損地回來!」

  黃愛麗翻了個白眼,「逗樂呢您?無論傷的多重回了這兒都能被修復不是麼,你撲她一下試試?」

  「我沒有受傷。」岳諒活動幾下手腳給他們證明了一下,繼續道,「這次的游戲相對安全,傷亡很小。」

  陳達達只要她回來了就開心了,很有興趣地問:「這次結束的好快,是什麼游戲呀?」

  黃愛麗表情不屑,耳朵卻很誠實地支棱起來。

  人世間所有的關心加起來,恐怕都敵不過一個人的好奇心。

  為了他們以後進入游戲能有個參考,岳諒著重介紹了游戲規則和本次犯下的錯誤,黃愛麗若有所思地同時不忘繼續陰陽怪氣。

  「呦,女英雄牛批。」

  岳諒:「……為什麼針對我。」

  她耿直地黃愛麗都氣笑了,一把抓住面前這瘦弱的小肩膀,把自己的臉懟到她的臉上。

  「你是不是神經病?你還真敢提前進入游戲?!」

  岳諒沒有退縮,她反問:「為什麼不敢?」

  「上次不是已經是九死一生了嗎?而且你為什麼這麼心急地要進入游戲,也許這十天我們能在這個島上找出一條生路呢?再說了,就算你一定要進入游戲,你為什麼就不能提前和我們打聲招呼呢?」

  「好歹我們也共患難過吧?好歹也在回歸的時候第一時間趕來看你了吧?好歹我是把你……當朋友了吧!」

  她就是氣,前天晚上她興沖沖地帶著自製的沙灘叫花雞上來想跟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分享順便夜話,沒見著人還整個島跑去找,甚至發動了陳達達和黃艾里的力量……

  怎麼找都找不到,才不得不相信,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提前進入游戲。

  又被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教育了。

  岳諒以為自己會生氣,可奇妙的是這回她沒有。

  當然也沒有高興的感覺,她就覺得這雙發紅的眼睛裡有股沉重的力量,它過渡到了自己身上,一點一點壓到心裡。

  「你很奇怪。」

  等半天等來這麼一句的黃愛麗差點把她摁在地上暴揍,誰他媽奇怪?!

  「你是我見過的,交朋友最隨便的一個人。」

  「啊啊啊啊岳諒姐姐你快住口!」英勇的小男子漢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擋住了黃愛麗掄起的拳頭。

  岳諒借機退開,堅持自己的意見。

  「以前隨便交朋友只是會受傷,在這裡隨便交朋友會送命的。」

  小胖子聽得一陣悲觀,也覺出了一點道理。

  岳諒姐姐是不近人情的,又是理智的。

  黃愛麗冷笑:「我說你,沒來這裡之前,恐怕也沒有朋友吧?」

  岳諒抬頭挺胸,「你的猜測是錯誤的,我有。」

  黃愛麗看她那樣兒,原本只有七八成把握,現在變成百分百確定了。

  「哦,是什麼品種的?」

  正中紅心。

  岳諒憋了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西伯利亞雪撬犬。」

  黃愛麗翻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白眼。

  「好可憐哦……我說的是狗!」陳達達在岳諒看過來的肅殺眼神裡掙扎自救,「沒錯是狗!」

  黃愛麗涼涼補刀:「對哦,真是隻可憐的狗。」

  岳諒默默轉身離開,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和她做朋友。

  人都太壞了。

  下來的時候岳諒還碰到了熟人,正是在一起待足了二十四小時沒說超過三句話的曾以丹。她的編號排名也相當靠前,大約是在八九十名。

  岳諒沒和她打招呼,當然曾以丹也沒有。

  原本裝嬌發嗲有多鮮亮活潑現在就有多消極陰沉。

  擦肩而過,岳諒繼續往下走。

  瓦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海面,金黃的沙灘,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岳諒又一次扯掉了那塊毛巾。

  沈當歸眯起眼:「小姐,別太過分。」

  「你可以教我功夫嗎?」這一次她選擇直奔主題。

  沈當歸慢悠悠閉上眼睛:「我哪有兒工夫。」

  「我交學費。」

  沈當歸掀開一隻眼皮,「交多少?」

  「一張。」

  沈當歸迅速閉上眼睛,「太遺憾了這位小姐,我手頭還沒寬裕到能吃飽了撐著。」

  「功能卡。」

  沈當歸的眼皮不動了,閉著眼睛的模樣前所未有的冷淡。

  「如果不是你吃飽了撐的,那就說具體點。」

  岳諒蹲下,雙手扶著沙子往裡合,攏了一個小沙堆出來。

  「我收到的隨機獎勵卡片是一張消息卡。上面寫著,可以告訴你一個物品的下落。」

  「附加說明是,位置範圍大小隨機。」

  沈當歸睜開眼睛:「原來是個雞肋。」

  岳諒其實有些看好這張卡片可以帶來的東西,「運氣好還是能找到的。」

  沈當歸擺擺手趕人:「去去,這年頭尋寶游戲不流行了。」

  他一點都不心動,岳諒很是失望。

  「不過……」沈當歸開口,「如果你真的拿到一張功能卡,到時候我們可以再商量。」

  岳諒一拳頭砸散了那個沙堆。

  三五顆沙粒張牙舞爪地撲上了沈當歸的嘴角。

  電光火石之間,岳諒拔腿就跑,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一隻胳膊被人揪住,下一秒就天旋地轉,後背著地。

  就算有沙子緩衝,岳諒也被摔得夠嗆,沒等她適應翻轉九十度的視角,一隻鞋用力地踩上了她的肩膀。

  岳諒看著居高臨下的沈當歸。

  沈當歸挑眉俯視著毫無抵抗能力的岳諒。

  岳諒:「……安全島絕對禁止任何血腥暴力不文明的爭鬥,這個血腥暴力不文明代表的程度,是我低估了。」

  「說的是。」

  沈當歸移開貴腳,岳諒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拍了拍被他踩過的地方,後背的疼很快就消散了,這個腳印讓她很不高興。

  「你怎麼能打人呢?!」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穆桂林衝了過來,一邊對沈當歸怒目相視,一邊把專心收拾衣服的岳諒護在身後。

  伍凱緊跟而來,也是蹙著眉頭:「怎麼回事,大家也算同生共死過了,為什麼動手?」

  因為上一輪游戲合作中沈當歸展現出來的能力,他們是代表各自的團隊來找他合作的,當然願意加入那更好。沒想到才到沙灘上,就看到自己想要拉攏的對象給了岳諒一個過肩摔。

  面對質問,沈當歸看了一眼自穆桂林身後探出腦袋來的岳諒,嗤笑:「我發現你還挺討人喜歡。」

  岳諒記恨他踩髒了自己的衣服,立即反唇相譏:「應該是你太討人嫌。」

  中間隔著兩個人,絲毫不妨礙兩人目光交接時四濺的火花。

  穆桂林:「……」忽然有種多管閒事的錯覺。

  「謝謝。」即使沒有必要,岳諒也客氣地道了聲謝,穆桂林撓撓頭也不知道說什麼,又轉回去看沈當歸。

  「不好意思,剛才是我著急了,其實我是特地過來找你的。」

  沈當歸彎了彎兩片薄薄的嘴唇,惜字如金。

  「不聽。」

  穆桂林:「……」

  伍凱嘆了口氣,嘴巴能閉上,耳朵可閉不上,於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們的團隊現在已經有十八個人了,就算進入游戲時又被分開,隊員之間相互遇見的可能性還是增大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加入我們的團隊。」

  「不加。」

  伍凱:「……」

  「那不加也行,我們也可以合作,比如第一輪游戲那種任務,你跟我們合作,事成之後按一定比例分配所得。」

  沈當歸聽完,惋惜搖頭:「你們看菜下碟的本事遠遠不如這位小姐。」

  伍凱和穆桂林同時求助於岳諒,後者言簡意賅:「有錢能使鬼推磨。」

  穆桂林一根筋兒,「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錢有啥用啊!」

  伍凱不想去吐槽這個傻憨,他現在有點兒沉重,「你要卡片?」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

  岳家家訓第一條,絕不多管任何一件閒事。

  岳諒揮揮衣袖,無聲退場。

  新的社會,正在重新構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1:21

第二十七章 恐懼治療計劃(一)

  「編號0000為您服務。」

  「歡迎各位參與恐懼治療計劃,本輪游戲投入玩家七百五十六名,一共分為六十三組,每組十二人,分組參與游戲。」

  「下面宣讀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中,每組分別載入根據組員恐懼衍生構建的十二個場景,對應治療人恐懼消散或組員成功解救治療人,即可進入下一場景,穿破全部場景即為游戲通過,返回安全島。」

  「本輪游戲通過用時最短的前十組,每人額外獲得一張卡片作為獎勵。」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一百四十四個小時。」

  「以上,祝各位游戲愉快~」

  眼前白光消散,本次游戲的十一位伙伴身形模樣映入眼簾。

  高矮起伏,胖瘦不一,表情幾乎是如出一轍的灰心。

  這裡頭居然還有不少熟人。

  陳達達是飛奔過來的,「岳諒姐姐,我們被分在一起了!」

  岳諒捏了捏他脖子後的小軟皮,側目看向另外的熟人。

  曾以丹經過五天的休養精神狀態好了很多,現在交叉著十指,僵硬地往右邊挪。

  她的左邊,站著上一輪游戲的關鍵人物——沈當歸。

  對上岳諒的視線,沈當歸展眉笑了。

  這次的分組有些意思。

  這小胖子可不就是在安全島沙灘上和岳諒一起玩沙子的0001麼,把這倆人放在一起……應有奇觀。

  新游戲面前所有人抓緊時間認識了一下,這次的十二人裡除了一個陳達達是初中生,居然還有一個未成年人,自我介紹說是高二的學生。

  陳達達小管不住嘴,偷偷跟岳諒咬耳朵:「那個姐姐好成熟,看起來不像十七歲吶。」

  岳諒嚴肅地責備了他嚼舌根的行為:「別亂說話,女人永遠不滿十八歲。」

  「哼。」小胖子吐了吐舌頭。

  女孩子都太不真誠了!

  女學生杜詩彤:「……」這兩個人太討厭了,拉黑。

  組員中有孩子,也有中年輩的阿姨,岳諒記得她,當初第一輪游戲,就是她給了自己和小胖子水喝。

  「即將進入第一個場景,請各位玩家注意。」

  「倒計時開始。」

  「三。」

  「二。」

  「一。」

  黑幕落下,連接著大腦各處神經的精密儀器閃爍光輝,屏幕上的波動線空白毫釐,才恢復流暢。

  鈴鈴鈴——

  岳諒驚醒,被壓久了的胳膊刺痛難忍,她皺起了眉頭,胳膊肘往外一抬,抵在了另一具鮮活的肉體上。

  沈當歸漠然地往回收了收胳膊,藍白相間的校服顯得朝氣蓬勃,青春靚麗。

  朝氣。

  青春。

  岳諒遵從內心口出惡言:「你看起來很噁心。」

  「彼此彼此。」

  岳諒低頭,左胸前是不知道什麼鬼畫符的校徽,下面鋪著一行拼音。

  DIERZHONGXUE

  也許是畢業多年,藍色的褲子在此時看來也不顯得難看了,挽起一截方便露出腳踝的褲腿乍一看還挺洋氣。

  周遭被她自動過濾的聲音成功侵佔耳域,是屬於少年們的清亮嗓音。

  「你這次考的不錯吧?」

  「誰知道,我數學最後兩個大題都不會做。」

  「那肯定也比我高。」

  「不說了,走,吃飯去……」

  岳諒站起來,居然還有孩子跟她打招呼。

  「哎岳諒,你今天去食堂吃不?」

  看著那張可以分辨表情但模糊地讓人記不住五官的臉,才剛進入游戲的岳諒揮手,「不了,你自己去吧。」

  「那好吧。」不知面目的同學很快挽住另外的女生,親親熱熱地往外走。

  「這模式倒是新鮮。」長手長腳的沈當歸卡在窄小的座位裡很是憋屈,待前桌走後,就將桌子往前踢了一截。

  嘭的一聲引發許多同學注意,教室裡安靜一瞬,他們低下談笑的聲音,快速走了。

  「第一個場景是學校,是出自誰的恐懼?」

  沈當歸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我怎麼知道。」

  看他沒有絲毫不適的模樣,岳諒立刻把他排除了,打算出去看看。

  走出教室,偌大的校園遍布學子,一眼看去根本發現不了一起來的同胞,更讓人不適的是實感。手放在被正午陽光照射著不鏽鋼的欄桿上,掌心焦灼,身上卻涼颼颼的。

  如果說之前兩輪游戲那些奇怪的事件岳諒還能勉強接受,此刻站在這「活生生」的校園裡,就徹底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這一切已經無法用她認知裡的科技水平來解釋了。

  這絕不是單純的游戲測試。

  「這些『人』跟我們不一樣。」沈當歸漫不經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們是被設定過的。」

  「你看他們的行進軌跡。」

  岳諒集中注意力,盯住了走向食堂的同學們。有重點地去觀察後,她很快發現了設定痕跡。

  這些人的路徑只有幾種,許多人拐彎的節點、速度都一模一樣。

  「他們是NPC,玩家只有我們。」

  校園四周未知,有人走出校門,便被彌天白霧吞噬。

  岳諒抬頭看著刺眼的太陽,一直看到黑色的光暈將其遮擋,才移開眼接受鋪天蓋地的黑色影子。

  「只不過,學校裡能有什麼恐懼?」

  岳諒搖搖頭,胡亂猜了一個:「考試不及格?」

  沈當歸表示不能理解。

  兩個年齡加起來超過半百的人穿著孩子們的校服,感受著孩子們洋溢的熱情,不約而同都有些憂鬱。

  實在想不出來,這種歲月靜好的地方,能有什麼需要治療的恐懼。

  岳諒和沈當歸不去吃飯,嗜吃如命的陳達達可忍不住,他被「同學」一招手,就蹦跶著去了。

  「怎麼人也這麼多呀。」排在隊伍的最後面,陳達達端著空餐盤,盯著旁邊同學端出去的獅子頭猛流口水。

  同學不以為意:「哪天人不多?快快跟緊前面的人,不然要被插隊了。」

  陳達達「哦」了一聲,連忙貼上了前面的人。

  食堂打菜的阿姨都有一手俊功夫,抄盤子盛菜虎虎生風,陳達達如願以償買到了獅子頭,還因為圓臉討喜嘴又甜,阿姨還特意給挑了個大的。

  好久沒吃過正常飯菜的陳達達那叫一個美滋滋,端著餐盤子就去找位置了。

  等他獅子頭都吃半個了,就排在他後面的同學才姍姍來遲。

  「你好慢呀。」

  同學勉強笑了笑,小聲解釋:「我剛才不小心把湯灑了,弄在一個人身上了。」

  陳達達「呀」了一聲,「那咋辦?」

  「沒事兒,我跟他道歉了,他……沒說什麼。」

  「哦哦,那就好。」陳達達放下心,吃著自己碗裡的望著同學碗裡的,對面的同學哭笑不得,主動夾了一塊小排給他。

  「吃吧吃吧,遲早吃成一頭真正的豬。」

  陳達達傻笑,依舊吃的特別香。

  兩人吃完後收了餐盤,離開食堂回教室午休,陳達達吃也吃飽了,就想去找找他的岳諒姐姐。

  剛走出食堂門口,就有人「喂」了一聲。

  陳達達反射性地看過去,被同學一把抓住胳膊,聲音急切:「走吧,走吧,別看了。」

  陳達達還沒反應過來呢,拉著自己的同學就被抓住了,他回頭。

  豎著校服衣領的男生正沖著他們哼哼:「原來是個慫貨。」

  那語氣拽的二五八萬,原本也許還能嚇到陳達達,可如今的小胖子哪是一般孩子,脖子一梗就護住了同學。

  「你們要幹什麼?!」

  「呦,你這死胖子倒是有點兒骨氣,不過我告訴你別多管閒事,不然讓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陳達達看看他校服上一道暗黃的污漬,低聲問:「就是灑的他?」

  「嗯,可我都已經道歉了,還給了他二十塊錢呢……」

  陳達達的底氣立馬足了,「你都收他的錢了,那怎麼還能糾纏他。」

  男生冷笑,眼神一瞥,旁邊那三四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就走上來,勾著他們的肩膀,半拉半拖地朝陰影處走去。

  午休結束,上課鈴響了。

  岳諒心裡有些不安,他們這一批人基本都找到了,唯獨小胖子不見了。

  從年齡上講,學校這個場景最合適的主人也的確是正在上初中的陳達達。

  「你哪個班的?!」

  平地一聲驚雷,岳諒回頭,一個禿頂的教師模樣的人正用手指著她,下一秒又是一聲驚雷。

  「上課鈴聲沒聽見啊?還不快去上課!」

  岳諒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早已離開不知道多少年的教室裡,轉身就想跑,結果兜頭被一個女老師逮個正著。

  「你現在還真是無法無天了,上課睡覺也就算了,還敢明目張膽逃課?!」

  「……」

  從小到大都是老師心頭寶的岳諒表示接受不了這種設定。

  沈當歸看到顯然是經歷過口水洗禮,並且是被拖著回教室的岳諒,心裡可太開懷了,臉上的笑容是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你笑什麼笑,五十步笑百步都是老鼠屎!」

  沈五十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1:40

第二十八章 恐懼治療計劃(二)

  岳諒的筆在自己畫的地圖上點了點,末了重重地圈在了廣播室。

  他們找不到陳達達,可以讓陳達達自己來找他們。

  如果這樣陳達達還沒出現……

  下課鈴一響,講台上的老妖婆剛說下課,岳諒就衝了出去。

  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被留在原地的沈當歸摸摸下巴,這個叫月亮的,團隊意識不及格。

  廣播室的門是虛掩著的,正好方便岳諒作案。

  一堆設備她也不認識,噼裡啪啦一陣亂按,「嘰」的一聲響起時,事兒成了。

  坐在轉椅上,剛對準麥克風,岳諒嘴中剛冒出一個「陳」字,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學生,擅自使用廣播室一定會有麻煩,自己也許可以在來人之前跑掉,被自己叫出來名字的陳達達卻未必。

  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她重新組織了語言,字正腔圓的開始播報人生中第一條廣播。

  「請來自新世界安全班的小胖同學立即到操場集合。」

  「請來自新世界安全……」

  重復三遍,岳諒立即起身走人,往後退椅子的時候忽然卡住,她心急要走,將椅子用力一掀,銀白色的卡片不知道從椅子的哪個部位彈出來,飛到門邊落下了。

  她都快忘了,這裡也應該有卡片!

  「你哪個班的?誰讓你跑到廣播室搗鬼的?!」

  岳諒撈起卡片溜得迅速,只給聞聲趕來的校領導留下一個長髮飛舞的囂張背影。

  「這倒不失為一個找人的好辦法。」聽到廣播的中年女人點點頭,也忍不住開始擔心,「那孩子怎麼就找不到呢。」

  杜詩彤挽住她的胳膊,「阿姨您就別擔心啦,這裡看起來又沒有什麼危險,現在時間也還很充裕呢,我們先去找卡片吧~」

  融入人群後,岳諒從走廊繞到教學樓另一側往操場上張望,激動的心情暫時難以平復。

  要是自己上學那會兒就這麼會玩兒就好了。

  好後悔。

  手指摩挲著口袋裡的卡片,岳諒將操場周圍掃視一圈,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噯,那誰又打架了!」

  「他又欺負人了?!」

  「這次倒不是,聽說是被人打的他,鼻樑骨都砸斷了,人都已經送醫院了……不過現在他媽在鬧呢,真是好笑,以前他把別人鼻樑骨打斷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媽來學校一次。」

  「不就仗著家裡有點本事欺負人唄,這次打人的可真給大家出了口惡氣。」

  「那是,不過聽說和他槓起來的是初一的一個胖子……」

  陳達達。

  強烈的直覺令岳諒轉身攔住那兩個說話的女生,「同學,請問一下。」

  女生嚇了一跳,聲音都結巴了:「怎、怎麼了?」

  「你們剛才說的那位同學的家長,在哪裡鬧?」

  「校長室,我之前有看到他們過去……」

  「謝謝。」

  岳諒回憶已經深深刻在腦海裡的地圖,用最快地速度趕去目的地。

  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恐懼都是不同的,她覺得很是安逸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前,對於場景主人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像這種小孩就是要讓他進局子裡蹲個一年半載才會長記性!」

  門裡的人罵罵咧咧正走出來,被一隻重重按在門框上的纖細胳膊攔住去路。

  狂奔而來的岳諒喘著粗氣,目光四處搜尋,很快找到了被一個穿著制服的成年男子拉著的小胖子。

  他雖然站著,卻彷彿已經把整個人縮起來了。

  滿是肉窩的手不停地顫抖著。

  「陳達達。」

  垂著腦袋的陳達達把臉抬起來,看見岳諒時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眶裡再度閃起淚光,他似乎是想喊她的名字,可張了張嘴,復又低頭。

  這是沒有辦法反抗的事情。

  「你誰啊?哪個班的?!」走在最外面的女人回神,指著岳諒的鼻子開腔。

  「你是今天第三個這麼問我的人,而我一個都沒有回答。」岳諒拍開她的手,「拿手指指著別人說話,你很沒禮貌。」

  一個照面火藥味就濃到這個程度,裡面的老師連忙走出來。

  「這位同學你到校長室來幹什麼?快回去上課!」

  面對威嚴的校長,無論是身體心智都成年已久的岳諒沒有猶豫和遲疑,「你們要把陳達達帶去哪裡?」

  拉著小胖子的警察說話了:「這位同學涉嫌故意傷害,我得帶他回局裡做個筆錄。」

  岳諒看向默不作聲的陳達達,語氣嚴厲:「是這樣嗎?」

  陳達達眼眶一熱,哭道:「我沒有,是他先打我同學的……」

  「什麼我兒子先動手的?就是你!你這小孩怎麼到現在都不承認錯誤,你說你是為了幫助同學才打架的,可是你同學都說了,他不知道!你這麼小個孩子,怎麼就學會污蔑人了呢!」

  面對女人激烈的質問,陳達達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可我就是為了幫助他才反抗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岳諒抓住陳達達的胳膊,把他從警察手中扯出來,拉到自己身後。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先動的手?憑誰的傷勢重?還是憑那個同學說的一句不知道?又是誰報的警?」

  「當然是我報的警,就這種小兔崽子就得給他一點教訓!」女人抬著鼻孔,模樣理直氣壯。

  岳諒當乖學生的時候從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家長,更何況這次事件的關鍵點並不在於如何征服這個家長,而在於校方的態度。

  於是她轉向校長:「老師,受傷的那位同學是什麼名聲您沒有去了解過?校園裡那麼多監控您沒有去調查過?難道您因為這位家長咄咄逼人的態度以及一個軟弱學生的不知道,就去判定了這件事情的所謂真相?」

  校長被她這一串連珠炮問懵了,這學生是哪裡冒出來的,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個……畢竟受傷學生進了醫院,無論背後有什麼原因,事情肯定是要處理的。」

  「您說的沒錯,但您不覺得您此刻任由這位家長牽著鼻子走的態度有失偏頗嗎?如果,這件事的確是因為校園暴力引發了被施暴者的反抗,您現在採取如此武斷的處理,請問您做好面對真相的準備了嗎?」

  「那位受傷的學生有家長,陳達達就沒有家長嗎?」

  「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就只有這一兩位同學嗎?」

  「又或者是您覺得,所有同學的眼睛和耳朵都有殘疾了呢?」

  最後,岳諒看著他的眼睛,語氣鏗鏘:「請您務必考慮清楚,一個警察帶走一個學生背後的嚴重性!」

  聲音落下,四周靜悄悄的。

  許久之後,僵化的校長才道:「可能是這樣,那你們先回去,我們再商量……商量?」

  設定外的數據輸入太多,NPC程序過載了。

  岳諒目不斜視地拉走了掛著一顆金豆豆,傻乎乎半張著嘴的陳達達。

  「岳諒姐姐,我……」

  遠離校長室後,岳諒鬆開了他的胳膊,面對著他的一張臉沒有絲毫溫度。

  陳達達畏縮地低下了剛剛抬起的頭,囁嚅道:「謝謝你,我有預感,要是剛才被那個警察帶走了,我就回不來了……」

  好像他也會被吞噬在覆蓋了一切的白霧裡。

  「我不明白。」

  陳達達的頭更低了。

  「你的意識應當很清晰,你分明知道這只是一個虛擬的場景,為什麼連死亡都目睹過的你,還會陷在這種其實可以輕易突破的場景裡?」

  岳諒皺著眉頭,看著臉色灰敗的陳達達。

  後者反復掐了幾遍自己的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陷進肉裡,留下淡淡月痕。

  「我知道這是在游戲裡……可我就害怕。」

  「校長很可怕,那個阿姨很可怕,警察叔叔也很可怕。」

  「我……我初一的時候,有一回看到同桌被高年級的學長勒索……爸爸媽媽從小教我要成為一個正直、勇敢、善良的人,我很胖不怕痛,力氣也很大,我打跑了他們。」

  「可是那個學長在跑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了……」

  陳達達的手又開始發抖了。

  「醫生說他的左腿要截肢……他以後就只有一隻腳了。」

  「警察叔叔總是來找我,老師也總是問我為什麼要和他在馬路上追逐打鬧,我說沒有,他們都不相信我……」

  「同桌沒有幫我解釋,他轉校了……」

  「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他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眼皮間的縫隙汩汩流出。

  所謂恐懼,不外如是。

  岳諒有些明白了他的脆弱,卻又不太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總是時時存在的,所幸有些時候也無需去理解。她彎下腰,摸了摸他的腦袋。

  「長大是要受委屈的。」

  「重要的是要長記性,你以後還要不要多管閒事了?」

  小胖子抽抽搭搭搖頭:「才不是多管閒事,好朋友要被欺負,我怎麼能不管他……」

  「你交朋友和美麗一樣隨便,你才認識他多久?」

  「可是他給我吃了小排……」

  岳諒:「……」

  這種好朋友的標準太過新穎別致,她理解不了。

  手腕一熱,視線轉換,被吸進被水汽洗刷的格外黑亮的眼睛裡。

  陳達達握著她的手腕,淚痕遍布的肉臉上長出一朵笑花,掩藏著些許羞澀。

  「岳諒姐姐我不害怕了,下次我也要保護我的朋友。」

  腕上的溫度燙得岳諒忍不住要抽出手來。

  這種堅持不懈在同一個地方跌倒的力量,太可怕了。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一場景,即將載入第二場景,請各位做好準備。」

  「倒計時開始,三、二、一……」

  眼前的世界分崩離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1:56

第二十九章 恐懼治療計劃(三)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寫字樓的玻璃牆反射炫目陽光,立交橋緊密環繞,牢牢地鎖住這座空城。

  是的,空城。

  寬闊的四車道大馬路上沒有任何車輛,林立的LED屏幕寂寥地跳動廣告,櫥窗裡的假體模特單手叉腰,荷葉邊的紅色裙擺似動非靜。

  岳諒看著十八樓窗外的風景,對面樓的大屏幕上播著一個白嫩的屁股,指甲修剪平整的手伸過去,從下往上摸了一把。

  天才第一步,消滅紅屁股。

  乾爽瞬吸,快人一步。

  看著屏幕上那個翹著小屁屁睡得香甜的孩子,岳諒心情沉重。

  多麼罪惡的大人,就這樣公開處刑了一個孩子的臀部。

  這是一個安靜到沒有聲息的世界,偌大的會議室整潔如新,外面的辦公區亦是如此。這樣的場景是何等的熟悉,撇開設施布局,其帶來的氣氛與留下了數百位同胞的工業園區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回沒有任務卡,也沒有任何通知。

  難道這次恐懼的主題,是未知?

  電梯穩穩當當地停在一樓,岳諒走出大樓,進了對面的商場。

  收銀台角落的台曆顯示此時為2020年3月28日,貨架上的食品生產日期都是2020年,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岳諒拿了一個麵包,撕了一塊放在嘴裡發現味道和口感都沒有問題。

  她蹙起了眉頭。

  有食物有水有電有現代化的一切,卻沒有人。

  不對,一無所知是不應該的,游戲是不存在絕路的,一定有提示。

  不過在哪兒呢?

  「啊,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杜詩彤噘嘴,難得是個安全的環境,就不能再等一會兒讓她多找兩張卡片麼!

  頭頂高懸的時鐘才過去不到三個小時。

  「再怎麼樣也等吃過晚飯麼。」她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雙手摸著自己的胳膊,這個地方都沒有人,看起來好詭異啊。

  又這麼空曠,她就算有找卡片的心,也沒有投入的膽子啊。

  要是有個人就……

  「啊!喂喂——」杜詩彤興奮地揮手,居然真的就碰到人了!

  「哥哥,這麼快遇到你真好~」

  沈當歸挑眉看著聲音甜膩的齊劉海女孩,「哥哥?」

  杜詩彤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嗎?」

  沈當歸莞爾,「當然,我可沒有讓年紀比我大的女人叫我哥哥這種惡趣味。」

  「……」杜詩彤的笑容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調整過來,扯著嘴角笑道:「哥哥真會開玩笑,人家才高二呢!」

  「我沒開玩笑。」

  「……」

  沈當歸微笑,「去照照鏡子吧。」

  杜詩彤的臉從健康的粉色漲成了豬肝色,她今年雖然二十九歲但所有見到她的人都總是問她是不是還在讀高中好不好?!這個人什麼眼神兒!長得人模狗樣的結果是個瞎子!

  抬頭望了一眼時間,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商場大樓,沈當歸腳下一拐,換了個目的地。

  杜詩彤氣得想和他分道揚鑣,但又不敢一個人走,只好忍氣吞聲把人跟住了。

  等找到其他人再甩了他!

  一看從門口過來那張臉,岳諒嘴裡的麵包不受控制地卡在了食道裡,噎得她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灌了半瓶水才咽下去,眼睛都憋紅了。

  沈當歸揮了一下手表示:「看見我不用這麼激動,好歹也是老相識了。」

  岳諒面無表情:「承蒙照顧。」

  沈當歸走到貨架前挑挑揀揀,最後拿了一盒蘇打餅乾,開了一瓶啤酒,坐在收銀台上吃的頗得趣味。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杜詩彤照著岳諒的從貨架上拿了同款麵包,親親熱熱地挨到岳諒身邊,「姐姐,我們吃一樣的吧!」

  岳諒停下了咀嚼的動作,把嘴裡的麵包生咽下去,轉頭注視笑容滿面的女人。

  她很好奇地問:「你的聲音是怎麼做到這麼柔軟的?」

  「不清楚……我一直以來都這麼說話的來著,姐姐的聲音也很好聽呀。」杜詩彤笑眯眯的,「怎麼啦?」

  岳諒搖搖頭,掐著自己的下巴開始沉思。

  原來不是所有的女生在同性面前都是坦誠的麼,難道像美麗這種相親時胸墊墊多厚都跟自己說的,才是異類?

  「噯,姐姐你跟那個人之前就認識啊?」杜詩彤湊在她耳邊小聲叨咕。

  岳諒看了仰頭喝啤酒的沈當歸一眼,答道:「是的。」

  「那……他這個人素質是不是有點問題?就那種,沒什麼口德特別不好相處的感覺。」

  岳諒看著杜詩彤,「對不起,我不太習慣在背後說人壞話。」

  杜詩彤以為自己站隊失敗,一時尷尬不已,立即解釋道:「啊哈哈,姐姐你誤……」

  「除了唯利是圖這一點,其他方面他都很優秀。」

  尬笑還沒結束的杜詩彤接收到了來自不遠處倏然鋒利的視線,心中一悸簡直欲哭無淚。

  這又是哪裡來的不習慣背後說壞話卻當人面說人壞話的傻瓜啊。

  岳諒沒有控制自己的音量,也不明白杜詩彤的緊張,她無畏地抬頭與沈當歸對視,一字一頓給了當事人批語:「建、議、整、改。」

  捏癟了的啤酒罐飛了過來,擦著桶沿進了垃圾桶。

  而垃圾桶離岳諒僅五十公分。

  杜詩彤的一顆小心臟嚇得撲通直跳,好濃的火藥味!這兩人不會打起來吧?!

  岳諒把手中還剩一點的麵包放進桶裡,又喝光了瓶子裡剩下的水,起身走到沈當歸隔壁的收銀台前。

  「噗嗤——」

  沈當歸單手拉開了又一罐啤酒。

  前者問:「你有線索?」

  後者答:「當然沒有。」

  杜詩彤:「???」

  「我用這裡的電腦查過了,這個城市有個塔狀的地標,我們或許可以在那裡先集合。」

  「為什麼要集合?」

  「如果不集合,場景主人遭遇恐懼時我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也就談不上去解救。」這是岳諒從陳達達那個場景總結出來的經驗,這些場景是有針對性的,他們沒危險看起來一切風平浪靜,但也許場景主人已經快瘋了。

  沈當歸的手指在額頭一點,「不如你再想想規則?」

  「規則?等他自己克服?」

  「規則是這麼說的嗎?」

  腦海中的記憶字幕般打在眼前——對應治療人恐懼消散或組員成功解救治療人。

  「你是打算等對應的人消散?」

  沈當歸挑了一下嘴角。

  「也許他死亡比我們解救他所花的時間還要長呢?我們只有一百四十四個小時,而需要突破的場景有十二個。」

  「我想你是弄錯了。」沈當歸放下手中的啤酒,「這個生存期限對於不能返回安全島的人來說,是最長存活期限。」

  「相信我,在這裡如果無法克服自己心中的障礙,也沒有人及時地去解救他,那麼他應該活不過四個小時。」

  岳諒想起了陳達達說的話。

  我有預感,要是剛才被那個警察帶走了,我就回不來了……

  那時候距離自己找到他,也才兩個多小時。

  「如果每個人都袖手旁觀,等輪到我們自己,也將面臨同樣的困境。」

  啤酒的氣息在鼻尖縈繞,沈當歸說得輕描淡寫。

  「只要克服就可以了。」

  「更何況,你以為上一個場景你能這麼快找到那個胖子是因為什麼?」他低笑,「因為你是0005,他是0001呀。」

  岳諒的心,咯噔一聲落了地。

  「你再想想這輪游戲的名字。」

  恐懼治療計劃。

  不是恐懼解救計劃。

  岳諒明白了。

  「所以,與其去思考怎麼救別人,不如思考如何自救。如何自救?找到足夠多的卡片呀,也許就有功能卡,或者至關重要的消息卡呢。」

  有道理。

  岳諒點點頭,抬頭去看沈當歸,嘴唇一抿一張:「你有點不對勁,說了這麼多你不收費嗎?」

  沈當歸眯著笑眼,「當然是聽從了小姐的建議,正在整改。」

  岳諒一個字都不信。

  沈當歸看著她扭頭離開的背影,心內感慨萬千。

  這人還是要對比才能得出好壞,相比起管他叫哥哥的那位,這個月亮看著可太舒心了。

  也許是因為人數稀少,這個地方的大小和園區不相上下,卡片的密度卻遠小於園區,岳諒跑遍了整棟大樓,也才在飲水機的水桶裡發現了一張,還是數量最多的實物卡。

  岳諒還在搜尋第二棟大樓的時候遇到了曾以丹,這個曾經在一起經歷過一輪游戲的女孩默默地跟上了她腳步。

  她並不說話,岳諒也不主動開口,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過了好久,她終於忍不住了,聲音裡含著濃重的哭腔,惹得岳諒回頭望了她一眼。

  曾以丹眼中噙淚,嘴唇發抖:「你也跟他們一樣,不去找那個被治療的人嗎?」

  岳諒奇怪她的眼淚,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哭?」

  「那個人,那個人可能會死的啊!」

  「我記得當初你和其他人一起把我推出去參賽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這麼善良。」岳諒迷惑了,怎麼這次還為一個陌生人流淚了呢。

  「那是因為那個比賽沒有危險,現在可是人命關天……」

  岳諒更迷惘了。

  怎麼他們看待一件事情,都是根據程度來劃分差別的呢?

  「那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曾以丹似乎覺得羞恥,聲音細弱蚊吟:「我一個人不敢……」

  這倒可以理解。

  岳諒搖搖頭:「我也是有心無力,這裡太大了,特意去找一個人很難,更何況,我們連要找誰都不知道。」

  曾以丹連忙擦了擦眼淚,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卡片。

  「我有這個,可以用這個去找他……啊!」補充似的,她又垂下頭,「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岳諒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字。

  ——幫你定位當前地圖任何一人的位置。

  捏著卡片的手指指甲發白,很用力。

  「你確定你要使用這張卡片?」

  曾以丹深吸一口氣,「嗯。」

  岳諒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卡片上。

  「當前場景對應的被治療者,在哪裡。」

  卡片上的白光散去,縮小的地圖上標了一個小小的紅叉,最西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2:19

第三十章 恐懼治療計劃(四)

  距離非常遠。

  岳諒看向曾以丹:「你還要去嗎?」

  曾以丹咬唇,小心翼翼問道:「你會陪我一起去嗎?」

  「我需要考慮一下。」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意味著需要用其他人找卡片的時間趕路。

  值得肯定是不值得的。

  但要不要去,那是另外一回事。

  見她是真的在猶豫權衡,曾以丹心寒的同時仍抱有期待,她伸出手,小心地拉住了岳諒的袖子。

  「去吧,萬一他真的遇到了危險,我們也許能救他呢,也許他現在正在遭遇危險,正在求救呢……」

  「不對,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合理。」岳諒搖頭,目光變得冷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曾以丹的視線下意識放低:「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不應該袖手旁觀。」

  「你可以堅持不說實話,而我身上也沒有捨己為人的使命感。」岳諒揮開她的手,朝另一側走去,「再見。」

  「哎!」曾以丹內心如火烤,見她真的頭也不回離開,終於一跺腳說了實話。

  她攔住岳諒的去路,從口袋裡拿出另外一張卡片。

  「那個人,拜托我的。」

  岳諒瞥了她一眼。

  「在那個學校的時候,我跟那個人同班,他忽然給我的,那張消息卡和這個一起。他說……如果有一個場景特別大特別空,那可能就是屬於他的。」

  「用消息卡找到他,然後找人去救他,這張卡片……就算給我的報酬。」

  曾以丹說著眼中又逼出了眼淚,她哽咽:「我一時貪心就拿了,可是我好後悔,要是他因為沒有得到救援而死掉了,那我該怎麼辦啊……」

  人往往被眼前現景糊住雙眼,直到發現自己的無能,才來聲淚俱下,百般懊惱。

  岳諒又一次問自己,是否願意去尋找一個陌生的、全然無知的人,只為幫他擺脫困境。

  在這個無法依靠他人,只能自救的世界。

  每一個人都深陷恐懼,無法自拔。

  「走吧,也許還來得及。」

  岳諒想,這應該是她記事以來做過的最可笑的決定,一個還沒開始就已經後悔了卻還要繼續去執行的決定。

  卡片上的紅叉一動不動,安靜地伏在卡片的角落裡。

  岳諒和曾以丹趕到目的地花了將近一個小時。

  巨大的游樂場上盤旋著各項娛樂設施,直上雲霄的跳樓機,吊在支撐架上的大擺錘,扭成麻花的過山車軌道……

  「怎麼辦,地圖上的標記就在這裡了,沒有辦法確定具體的位置!」曾以丹一眼沒有看到人,立即慌亂如熱鍋上的螞蟻。

  特別大,特別空的場景。

  這個人在恐懼什麼?

  「分頭找。」

  曾以丹又一次抓住岳諒,連連搖頭,「不,我不敢……」

  「那你來幹什麼?」岳諒皺眉,「你以為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有那個能力保護你嗎?我不能。」

  曾以丹放開了她的手。

  岳諒邊想邊走,視線從稻草人胳膊上繫著的氣球落到四處安立的喇叭上。

  叮叮咚咚節奏歡快的音樂轉轉悠悠,整個游樂場卻空空如也。

  如果主題是這個樂園,那為什麼要把它放在這麼大的空城裡。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你快來!在這裡——」

  另一個方向稍顯遙遠的呼喊令她回神,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找到,岳諒扭頭跑了回去。

  繽紛的招牌下站著一個紅鼻子小丑,小丑左手握著一張寫著「大變活人」的木牌,右手往後仰著,手勢方向直指紅藍幕布圍成的帳篷。

  帳篷掀起了一個角,裡面的物品泛著銀光。

  曾以丹的聲音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岳諒掀開了門簾。

  兩米見方的金屬盒坐落於場地當中,四周是一圈一圈的座位,燈光落在金屬盒上,反射令人頭暈的光芒。

  曾以丹跪坐在金屬盒前,手足無措:「他、他在裡面……」

  回應一般,裡面傳來了沉悶的擊打聲,還有被鈍化的聲音。

  ——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求你們救救我。

  岳諒的手摸上被燈光曬得隱隱發痛的金屬牆壁,整個盒子如同整體澆鑄而成,她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開口。

  如果沒有缺口,就這個盒子裡的氧氣,裡面的人恐怕早就死了。

  「怎麼辦啊……」

  岳諒的視線落在看不完全的金屬盒頂部,她伸出雙手剛好碰到盒頂,於是踮著腳在盒頂周圍摸了一圈。

  果然摸到了一道縫隙,一公分寬,拇指長。

  她稍稍鬆了一口氣:「你不會死的,如果你不舒服,就到這邊的出氣口來。」

  擊打聲又響了起來,緩慢,沉悶。

  ——我要死了。

  ——救救我。

  曾以丹也用力地拍金屬盒:「你不會死的,我們一定會救你!」

  ——要死了。

  「不會!你不會死的!我已經找人來救你了,你聽到了沒有?!」

  ——只有我一個。

  ——死了死了。

  曾以丹崩潰大喊:「我說了你不會死的,我們馬上就去找可以割開這個盒子的工具,你再等我們一下!」

  「他已經死了。」

  曾以丹不敢置信地看著岳諒,「你在胡說什麼,他明明還在求救。」

  「他的死亡發生在他自我放棄的時候。」

  冰冷刺骨的金屬色映在岳諒眼底,她往後退了幾步,倚在座位前的護欄上。

  「胡說!他只是太害怕了,而且我都已經來救他了,一定可以把他救出來的……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冷漠?!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難道你要放棄,要見死不救……」

  一個活生生的人。

  岳諒當然知道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是現在,她心裡的感受太奇怪了。

  那一聲聲擊打彷彿同時落在她的腦子裡,嗡嗡地作痛讓人思緒全無。身體又是沒有知覺的,所有的血液阻斷在心臟周圍了一般,她感受到了四肢的凋零。

  這跟瞬發的死亡不一樣,這個鐵盒子控制了生命的流速。

  它一點一點地磨滅希望,緩緩地扼住生機。

  擊打聲中止。

  人聲消散。

  曾以丹還沒來得及走出這個帳篷去找到打開這個盒子的工具,她頓在原地,下一秒歇斯底里地大哭:「不要這樣,我已經按照約定找人來救你了啊……」

  小丑破裂,軌道倒塌。

  岳諒在恍惚中明確事實。

  這就是死亡。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二場景消散,即將載入第三場景,請各位做好準備。」

  頭頂的時鐘已然過去九個小時。

  兩層樓高的圍牆,昏暗的天光,噴泉池前張開的天使翅膀。

  微涼的晚風吹拂,陰柔地撫過後頸。

  前一秒還在自己身邊的曾以丹不知道到了哪裡,岳諒環顧四周,除了隔絕外界聯繫的圍牆,最多見的就是影影幢幢的樹木。

  沙沙沙的響。

  岳諒自認為膽子從來只是中等大小,在這種詭譎的氣氛裡起一層雞皮疙瘩應該不算丟人。

  死亡的陰影稍稍沖淡了環境帶來的恐懼,岳諒的步子邁得俐落,走到噴泉前。

  泛白的水花往上噴射,墜落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這裡看起來是個古堡,歐洲中世紀產出的氣勢恢宏的城堡。

  暮色中牆體青白,陰影中的青苔斑斑駁駁,寒意自心頭起,蔓延至指尖腳趾。

  彌漫的水汽背後,矗立在噴泉中央的天使雕像似乎動了一下。

  岳諒眼皮一跳,餘光捕捉到右後方模糊的身影,猛然回頭!

  那個位置空蕩蕩的,四周無遮無掩,什麼都沒有。

  錯覺?

  一陣陰風從左後方吹來,岳諒捏緊了手心。

  古人常言,人火分三盞,頭頂一盞,兩肩各一。往左邊回一次頭就熄滅左肩的火,往右邊回一次頭就熄滅右邊的火。當人火熄滅兩盞,就會被鬼近身。

  這個場景的主人,怕的不會是鬼吧?

  岳諒覺得更冷了。

  她在原來的世界自然是不怕鬼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鬼的存在。但這裡不一樣,這是個……怕什麼來什麼的世界。

  那她也怕的。

  不得不說,這次岳諒的確是真相了。第三場被治療人一掉進這個世界就被一個吊在空中的黑影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這可能是一個具有攻擊性的場景。

  正常運轉的大腦告訴岳諒,她必須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找到一個安全地方過夜。

  連續穿破兩個場景,她開始覺得累了。

  古堡的大門在遙遠的另一側,偏門卻很近,岳諒拉開縱向拼接而成的木門,幾噶幾噶的破敗響聲和黑乎乎的門洞令她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看不見的事物最讓人充滿遐想,本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大無畏精神,岳諒心一橫闖了進去。

  並不是全然沒有光線,二十步點著一支火把,只是能見度相對弱而已。

  岳諒一邊自我安慰,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其實什麼也沒有,一路走來有驚無險不是嗎?根本沒有問題,就算有,也一定是可以解決的問題……

  呼——

  輕微的,不屬於自己的喘氣聲。

  岳諒頭皮一緊,正在強忍著不回頭的艱難時期,耳邊一熱,悠長的嘆息幽幽撲來。

  左勾拳!右勾拳!左右勾拳!

  岳諒凶猛無比地揮出拳頭,卻被一撥一拉輕易化解,最後甚至被一記小擒拿摁在牆上動彈不得。

  「小姐身手不錯,好一套奪命王八拳。」

  岳諒忍著關節劇痛對聲音的主人還以顏色。

  「比不得閣下裝神弄鬼好俊的功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2:37

第三十一章 恐懼治療計劃(五)

  「紅口白牙誣陷好人。」

  沈當歸鬆開她,岳諒甩了甩胳膊,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

  雖然經歷了這麼一場不愉快,好歹是來了個活人了。

  「你也是從噴泉那邊過來的嗎?」

  「我很想告訴你是的,但可惜不是,你看的黑影不是我。」

  岳諒皺眉:「那你怎麼知道我看到了黑影?」

  沈當歸笑了,「因為我也看見了。另外再友情提醒你一件事,這裡的火把不但會忽然自己燃燒起來,也會忽然熄……」

  火光一跳,黑暗回歸。

  「……滅。」沈當歸頑強補完最後一個字。

  深陷黑暗的岳諒緊張地靠住身後的牆壁,她要詛咒這個人的烏鴉嘴,詛咒他。

  嘀嗒。

  嗒嗒嗒。

  滴水聲響在耳邊,岳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你有沒有聽見……」

  「噓——」

  岳諒只感受到一道勁風從臉旁掃過,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哼,以及某種東西的斷裂聲。正在猶豫要不要使出自己的岳家拳時,通道裡重新亮了起來。

  岳諒倒吸了一口涼氣。

  遍布毛髮形態近似猴子的不知名物體橫在地上,四肢扭曲頸椎斷裂,明顯是被暴力撕扯開的皮膚組織底下露出半脫落的獠牙。

  胸腔處踩著一隻腳,前不久踩過……自己的腳。

  一時間,岳諒不知道應該害怕地上的不知名物體,還是害怕這個披著人皮的不知名物體。

  沈當歸:「很抱歉小姐,事發突然控制不住力道~」

  「……」

  岳諒暫時不想問他這銷魂的尾音是怎回事。

  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讓它往慘不忍睹的現場瞄,岳諒貼著牆壁往前挪,「之前的黑影可能也是這種東西,我要去找一個安全的房間。」

  這裡就一條路,無法分道揚鑣,再加上岳諒幸運值高應當會使前途順利,於是沈當歸欣然點頭。

  短短兩百米甩下第六隻長毛怪的屍體,再看捏著拳頭一路平安的岳諒,沈當歸頓悟了。

  這個月亮遇上自己是她的幸運。

  而自己遇上她,則是自己的不幸。

  於是在出彎彎繞繞的過道到達第一個大廳的時候,沈當歸毫不猶豫地跟她說了拜拜。

  「太不巧了小姐,我打算走這邊。」

  岳諒權衡自己的戰鬥力後,果斷地改了主意,「巧的,我也想走這邊。」

  「我忽然又想走那邊了。」

  「哦,我覺得你的選擇比較可靠。」

  沈當歸盯著岳諒,「適可而止四個字怎麼寫,您知道嗎?」

  岳諒盯著沈當歸,「不知道。」

  「我可以教您。」

  「學不會。」

  面子和命哪個重要?這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岳諒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片,「雇傭你一個場景。」

  沈當歸嘴角抽搐。

  不等他開口,岳諒又道:「客觀分析,你很難甩掉我,這裡結構簡單,我跑得也快。」

  手中的卡片被抽走,沈當歸看也不看卡片上的內容,他冷冷地翹起了嘴角。

  「那你試試。」

  正巧那側小道火把熄滅,沈當歸抬腿進入黑暗,岳諒沒有任何猶豫的,緊跟著扎入黑暗。

  「啊——」

  高分貝的尖叫從城堡各個角落響起,夜幕降臨,潛伏者們紛紛出動,古堡裡黑影亂竄,無處不在。

  陳達達縮在不知道放過什麼一股腐爛氣息的木箱裡瑟瑟發抖,偶爾頭頂木板一沉,那是被潛伏者們當成了飛躥的踏板。

  他忍住即將流出的金豆,很是擔心岳諒的安全。

  第二場景就沒有見到岳諒姐姐,這裡又這麼危險,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小胖子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為岳諒姐姐祈禱!

  「叮——」

  所有人神情一凜。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七場景已自行崩潰,請各位玩家注意。」

  「此場景危險系數相對較高,請各位玩家注意配合,安全第一。」

  被追得四處逃竄的眾人在心裡破口大罵。

  安全第一個屁!

  滿頭大汗終於逃到一個可以暫行躲藏的小房間,岳諒終於有時間思考0000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第七場景自行崩潰,是什麼意思?」

  沈當歸一邊打量這個小房間的布局,隨口回道:「場景主人不存在,場景自然也不存在。」

  這裡看起來是個書房,窗邊掛著唯一的火把,沈當歸踩了踩堅實的地面,掀起了鋪設整齊的地毯。

  從書架上抽下幾本書堆在地上,又拿了一本做引,很快一個火堆就燃燒起來,大放光明。

  「如果……」岳諒說的很慢,「大部分場景的主人都死了,那是不是只要度過個別場景,就過關了。」

  「你這是個肯定句還是問句?」

  岳諒搖搖頭。

  會有人殺人嗎?像第一輪游戲裡那樣,在沒有明顯衝突的情況下,為了個人利益殺人。

  沈當歸又扔了一本書進去。

  書籍不但是人類向上的階梯,還能給人類帶來光明。

  他沒閒著,開始翻箱倒櫃。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岳諒起初毫無所覺,後來才發現,因為滿腦子死亡與生存,也還沒轉過彎來,「你在幹什麼?」

  沈當歸敲桌子聽是否存在夾層,尖銳厚重否定猜測的迴響令他覺得無趣,「請動用一下您的大腦。」

  哦,是在找卡片。

  暫時什麼也不想做的岳諒走到堪稱豪華的沙發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嘶。」

  沈當歸抬眸看了她一眼。

  被硌到的岳諒蹭的站起來,手指摸上了那塊凸起,順著凸起的邊緣線摸了一圈,摸出了一個四方的輪廓。

  她搗鼓搗鼓,從裡面抽出一張材質不明的卡片。

  一看內容頗為失望:「實物卡。」

  沈當歸微笑,徒手掰斷了一塊桌角。

  把卡片塞進口袋裡,岳諒有些睏了。他們進入游戲已經有十個小時了,在和平年代,醒來十個小時後代表著學習或者工作告一段落,夜生活的開始,而在這種精神時刻緊繃的環境裡,已經接近極限了。

  岳諒毫不懷疑只要自己閉眼,沈當歸就能把門打開一個人走得瀟瀟灑灑並且連這扇門都不幫她關上。

  她不能睡。

  沈當歸看出她的精神不濟,也看穿了她內心的顧慮,於是「真誠」建議:「不如我先休息?你看著我睡,主動權在你。」

  岳諒面無表情。

  她難道看起來像是有智力殘障的樣子嗎?由於沒有在此環境下的自保能力,她怎麼敢在沈當歸睡著的情況下主動開門。

  只不過白白讓他休息而已。

  這樣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

  她上下打量的目光有黏性,沈當歸被她盯得直皺眉頭,末了手指在桌面上用力叩了一下,「小姐?!」

  岳諒開口:「我們抱著睡。」

  沈當歸:「……」

  「我目前只想到這一個辦法。」非常時刻非常措施,男女有別這種話在這種危急時刻一點力度都沒有。

  岳諒朝他招手:「你到這裡來,我們輪流睡,我先睡。」

  「……」

  沈當歸看著作風極度開放的某人,深覺她家長輩在兩性教育上的失敗。

  「啪。」

  「啪啪啪。」

  上一秒還在約睡的兩人同時看向聲源,在現在看來雜質良多的玻璃窗戶上映著數片影子,從外部傳來的拍打令玻璃發顫。

  「這些玻璃支撐到我們都休息好的可能性有多大?」

  「沒有可能。」

  「那這扇門後面沒有一隻長毛怪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以試試。」

  沈當歸抽出一沓卡片,快速地選出一張後又放回了貼身的口袋裡。

  岳諒紅了眼,原本這裡面有一半都是她的。

  詛咒他。

  一米長的撬棍在他手裡輕如無物,稍微轉了轉適應手感就被牢牢地握住了。沈當歸回頭,丹鳳眼在跳動的火光裡萬分妖冶。

  他舔了舔唇角:「請做好準備,我要開門了。」

  岳諒舉起岳家拳,凝重點頭。

  大門拉開,長毛飛舞撲來,沈當歸手中的撬棍一橫一甩,長毛怪倒飛出去砸在牆上,啪嘰落地。

  他閃身出去,岳諒憑借身體的柔韌性,堪堪躲過另一隻撲過來的長毛怪,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剛從房間裡離開,脆弱的玻璃就堅持不住了,咔嚓一聲四分五裂。

  過道裡彷彿擠滿了這種生物,撬棍揮舞不知道打死打殘多少隻,到後來幾乎是踏著它們的毛皮前行了。

  「太多了,還是應該到房間裡去!」

  沈當歸再度敲爆一隻長毛,驚訝於她的存在。

  「你怎麼還在?」

  他還以為這家伙早就被怪物淹沒了。

  岳諒抓住咧著血盆大口試圖咬自己一口的長毛,猛然下腰,使出吃奶的勁兒把它砸在地上。這種怪物的獠牙是很可怕,但它們的體重卻只有差不多五千克,而且重量大部分都在頭顱和脊椎上,四肢單薄至極。

  只要抓住它們的身體,借力摔出去,怎麼也能讓它眼冒金星,暫時失去戰鬥力。

  她直起身,氣喘如牛。

  「我說過,你很難甩掉我。」

  沈當歸笑了,嗓音透露愉悅。

  「那您可要繼續努力了,親愛的岳小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2:57

第三十二章 恐懼治療計劃(六)

  再次逃到一個房間裡時,岳諒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

  她直接倒在了地上,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

  腰部酸疼到麻痺,胳膊裡的神經跳動,一抽一抽地疼。

  沈當歸靠在牆上,汗水劃過眼皮,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消滅了絕大多數長毛怪才得以清出一條生路的他是絕對的主力,為此所產生的消耗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比跟在後面的岳諒累數十倍。

  而且,誰也不知道這個房間可以讓他們休息多久。

  這一間似乎是臥室,面積很小,窗戶也很小,比方才大氣開闊的書房逼仄不少。

  床也是同樣的小,鋪著粗布,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陋無比。

  門板的撞擊聲緊跟而來。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四場景已自行崩潰,請各位玩家注意。」

  又死了一個。

  太快了,距離上一個還不到一個小時。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十一場景已自行崩潰,請各位玩家注意。」

  岳諒苦澀地彎起嘴角,這個更快。

  「把門堵住,我們必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沈當歸放下手中撬棍,在岳諒轉來轉去的視線裡又一次展現了可怕的破壞力。那張小床被徒手拆解開,又被組合成奇怪的形狀抵住房門。

  搖了搖其中一根床柱子確認其結構堅固可靠,他拿起撬棍遞給了岳諒。

  撬棍是冰冷的,實心的直徑足有兩公分的圓柱形鋼材,很重。

  「一個小時。」

  汗濕的髮尾軟化了刻薄的嘴角,岳諒的存在終於得到正視。

  她拄著撬棍從地上爬起來,睜開迫不及待要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

  「我知道了。」

  她站到了唯一的那扇小窗邊上,做好了一切準備。

  沈當歸展開那一團被隨便扒拉下來的布,躺上去閉上了眼睛。

  小窗戶是在半個小時後被鍥而不捨的長毛怪撞破的,岳諒從一開始的緊張忐忑到機械而精準地將鑽進來的長毛怪打出去,也只花了十分鐘。

  揮舞到手臂失去知覺時,每砸一下她都告訴自己,再堅持最後一下。

  再有一下。

  就結束了。

  當溫熱的液體充滿眼眶,手中的撬棍終於被抽走了,上方響起一道頓挫分明的男聲。

  「你做的很好,換班了。」

  彷彿得到赦令一般,岳諒直挺挺倒下。

  世界從此遠去。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三場景,即將載入第六場景,請各位做好準備。」

  岳諒在倒計時中甦醒,迷糊間聽出了0000播報的差別。

  場景主人還活著,那就叫突破,場景主人死了,就叫消散。

  這個場景死了這麼多人,被治療者居然還活……活著?

  岳諒驚醒,還活著?

  全身上下肆意叫囂的痛苦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她的確還活著。

  頭頂的時針指向數字六,距離自己昏倒足有五個小時?!整整五個小時!

  岳諒不可置信地看著全鬚全尾的自己,這麼長的時間,居然沒被沈當歸扔出去堵窗口?

  她大概是還在做夢。

  呆呆地坐在原地很久很久,雙臂還是抬不起來五公分的高度,她終於決定站起來了。

  明明只歷經了第三場景那一個黑夜,陽光卻像闊別已久,暖融融地灑在身上竟讓她生出幾分感動。如果不是因為餓了,她能就這麼曬到地老天荒。

  這裡是一座小山坡,嫣紅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空氣清新。

  簡直是度假的聖地。

  這一次,岳諒無心去推測是誰害怕這樣美如畫的風景底下潛藏著的什麼的恐懼,她只想吃點東西,然後好好地休息一下。

  穿過一處灌木叢時,尖銳的樹枝劃破了細嫩的皮肉,岳諒一抽疼,下意識彎腰去摸傷口,又扯到手臂帶來脫臼般的痛,進退兩難,最後木然地站在灌木叢裡不動了。

  這該被詛咒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呀哈哈哈哈哈!」

  岳諒回頭,看見一張滿是鬍渣笑出無數褶子的臉。

  褶子臉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哈你這樣好搞笑哦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出不來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諒覺著自己要給他笑出心理陰影來了,「有什麼這麼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褶子臉又是一陣仰天大笑,好一會兒才大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成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就在上一場!」

  原來就是這個該被詛咒十八輩子的。

  「我小時候去動物園掉猴園裡了。」褶子臉自顧自說起來,「被一隻大猴子當玩具玩了好一會兒才被救出來,後來看到猴子就怕得要命……」

  「蛋酥!鋼材!窩!」

  「突破了自我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是真的瘋了。

  岳諒強行把自己拔了出來,試圖往背對他的方向離開,卻不想被他拽了一把,差點倒退摔回灌木叢了。

  「你不為我高興嗎?」

  他這一拽拽掉了岳諒半條命尤不自知,岳諒慘白著一張臉奪回自己的胳膊。

  「事實上是我差一點就死在那裡了。」

  瞳膜顏色淡再加面無表情,褶子臉被凍了一下,吶吶地縮回手,臉上的興奮褪得一乾二淨。

  他囁嚅著說道:「不是我的錯……」

  他也不想的。

  他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第一個人死掉之前就突破心理障礙。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笑出來,告訴自己沒有比活著更快樂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可為什麼這麼快辛苦營造的假象就破滅了……

  「我沒說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嗯?」褶子臉抬頭,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才說什麼?」

  「沒有人說那是你的錯。」岳諒踩折了數根枝條,終於從裡面出來了,「我不為你高興一方面是因為沒有為你高興的必要,另一方面則是我不但在那個場景裡受傷了,還要聽你在我耳邊哈哈大笑。」

  褶子臉一哽:「我、我是笑給自己聽的……」

  「這些跟我都沒有關係。」岳諒掀起裙子查看腿上的傷口,約莫五公分的劃傷,深倒是不深,但是有點癢癢的刺痛。

  「可是有很多人都因為我的場景而死了……」

  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

  岳諒皺眉:「我個人認為你的因果判斷能力存在非常嚴重的缺陷。無論是不幸遇難的人,還是僥倖存活的我們,遭受的危險都是源於第三場景裡的類猿生物,往上追溯則是這個所謂的新世界。」

  「跟你怕不怕猴子,沒有任何關係。」

  褶子臉愣住:「沒有關係?」

  「你是怕猴子的人,不是製造場景的人。」

  「對、對啊。」褶子臉低語,「真不是我的錯,真不是。」

  他反復梳理了一遍邏輯關係,終於開懷了。

  「我沒把人害死!」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突破第六場景,即將載入第八場景,請各位做好準備。」

  系統的提示音響得太及時了,岳諒只來得及聽那張褶子臉發出愚蠢的一聲「嘎?」,就又被拋入黑暗。

  見鬼的第三場景主人,這人應該是第六場景主人才對。

  恐懼的主題應該是——無中生有的愧疚或者自我否定。

  那麼問題又來了,突破了第三場景的場景主人又是誰呢?

  算了。

  岳諒閉上眼睛。

  反正都是些不著邊際的恐懼。

  沒有任何意義。

  第八場景。

  巨大的電影院裡,只在當中設立了一排座椅,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把椅子。

  所有倖存者都被牢牢的束縛在椅子上,而椅子,被釘在地面上。

  第一把椅子上的陳達達看著好端端坐在自己身邊的岳諒,興奮不已!

  「太好了,岳諒姐姐你還好好的!我好開心!」

  見她一臉平淡,陳達達不免有些低落:「……你看到我一點也不激動哦。」

  一點也不激動的岳諒本人:「……我是因為飢餓失去了力量。」

  她離餓死就差一個小指頭的距離了。

  小胖子聞言立即變出惺惺相惜的臉色,「我也是,好餓呀!」

  岳諒盯著他沾了褐色痕跡的嘴角,「你嘴巴上沾的東西,是什麼?」

  小胖子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哦,是巧克力,我在那個箱子裡躲著的時候,又餓又睏,就用了一張卡片。」

  甜甜的滋味讓他意猶未盡,「好吃是好吃的,就是太少了。」

  「多少?」

  「三塊,每一塊就巴掌大。」小胖子嘆氣,「ε=(′ο`*)))唉。」

  從第三場景開始滴水未進的岳諒:「……」

  0001和0005,也許中間隔的是天塹。

  「第六場景是怎麼回事?誰是第六場景的主人,為什麼突破地這麼快?!」

  除了游戲開始之前,這還是本輪游戲玩家第一次湊在一起,岳諒掃了一眼其他人,發現除了剛才說話的,其餘所有人她都認識了。

  陳達達,沈當歸,曾以丹,杜詩彤,褶子臉。

  而那位好心地給過她水喝的阿姨,不在了。

  對於那個人的問題,最快場景突破者褶子臉沒有吱聲。

  岳諒猜他不說話,是因為尷尬。

  雙手被縛,腳卻是靈活的,岳諒看著自己坐得亂七八糟的裙子,微微抬起臀部扭動下肢,試圖讓裙子垂正無果,膝蓋一撇還砸到了旁邊的長腿。

  「對不……」岳諒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咽下道歉換了一句,「怎麼是你?」

  沈當歸橫了她一眼。

  「我剛才沒看到。」

  「我理解。」沈當歸語氣涼涼,「小姐失去力量的同時失去了光明。」

  岳諒本來是想向他道謝的,此刻默默地把臉正了回去。

  陳達達記得他,並且對他印象深刻,「啊,你是那個總是把身體埋在沙子裡的哥哥!我……」

  沈當歸朝他一笑,精致的眉眼生動至極,小胖子很不成器地紅了臉。

  「噓——」

  他的聲音很輕,視線回轉到屏幕上。

  「電影開場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3:18

第三十三章 恐懼治療計劃(七)

  「啊——」

  四周燈光暗下,銀色的幕布出現亮光的時候,最中間的杜詩彤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關掉!誰去把它關掉!關掉啊!!!」

  可是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離開座位,螢幕上的畫面緩緩拉開。

  一個狹窄的房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除了床什麼都沒有的房間,

  門吱嘎一聲打開,從外面走進一大一小兩個人。

  中年男人手中拉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女孩約莫四歲大,眼睛烏黑發亮,肉嘟嘟的十分可愛,眉眼間和杜詩彤有六分相似。

  「不,不,我不要看——」

  幕布上的畫面還在繼續。

  中年男人抱起了小女孩,脫去她的鞋子後,輕輕地把她放到床上。

  小女孩盯著他,眨了眨眼睛。

  「伯伯,媽媽什麼時候來接我呀?」稚嫩的童聲響起,杜詩彤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她呆呆地看著孩子天真的面容,眼淚脫眶而出。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陳達達,閉上眼睛。」

  覺得這個孩子超級無敵可愛的陳達達依依不捨地撤回目光,疑惑地看向忽然說話的岳諒,「為什麼呀?」

  「先閉上,你會知道的。」

  岳諒低頭,也閉上了眼睛。

  陳達達不解,又去看沈當歸,後者轉過臉來,完全睜開的丹鳳眼銳利的令他不敢多看。

  「閉上。」

  陳達達一個哆嗦,下意識閉上了。

  沈當歸掐住了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脹!

  「你乖乖的,媽媽很快就來了。」

  「喔……伯伯,我不熱,不脫衣服……」

  「乖乖的,不然媽媽不來接你了。」

  「……嗚嗚……不舒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別哭,再哭媽媽就不來了。」

  「痛——媽媽——」

  「嗚我要媽媽——」

  「哈哈哈傻孩子,你媽媽不會來的,別哭……」

  「……閉嘴!你給我閉嘴!別哭了!」

  小小的孩子從新嫩到灰白,只用了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蜷曲的手指,再也發不出聲音的青腫嘴角,滿床刺目的血跡。

  杜詩彤看著屏幕上的男人宛如丟棄一塊抹布似的丟棄了那個孩子,大張著嘴,無聲悲鳴。

  陳達達緊閉著眼睛,牙關咬死。

  中年男人慌張地離開了,視角緊跟著切換到了正門口的方向。

  沈當歸面色冷凝,這絕不是結束。

  回憶式的播放從前充其量是喚醒悲傷,談何恐懼。

  影院裡一片死寂,屏幕裡沒有聲音,屏幕外亦然。

  岳諒抬頭,睜開了眼睛,而後瞳孔驟縮。

  床上小小的人蠕動起來,撐起滿是血污的身體,緩緩爬了過來。

  爬過短短的房間,爬出屏幕。

  爬到杜詩彤的腳邊。

  孩子抓住她的裙擺,仰起的臉上依舊是一雙澄澈無比的眼睛。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杜詩彤嘴唇發抖,眼前的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孩子啊,飽受凌虐而支離破碎的身體,哭喊太過而稚嫩不再的嗓音,歷經恐懼而信賴依舊的目光……

  她的心彷彿被架到了烤爐上,這一面烤焦了,再翻過面來繼續烤。

  直到燃燒。

  「對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當時還太年輕了!帶著你我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生活!」

  「你的出生是一個意外,對我來說是傷害!」

  「寶寶,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小小的孩子抓著她的裙擺,拖著扭曲的身體攀爬。

  「媽媽,那你為什麼要把我交給那個壞人?」

  「他說他會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的……」

  「媽媽,那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一聲又一聲的「媽媽」像無數把尖銳的錐子戳在她的心口,杜詩彤看著已經爬到膝頭的孩子,淚流滿面,「寶寶,媽媽不知道……」

  「那……我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來認我,媽媽?」

  孩子的聲音變了調,尖刻怨毒!

  「你為什麼不認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管我?!」

  因為剛剛從未婚媽媽變回少女,因為剛剛從望不到頭的黑夜回到白天,因為剛剛甩掉一切走上新生活。

  「你憑什麼來指責我?!」

  更加尖銳的聲音響起,岳諒不可置信地發現,聲音居然是從杜詩彤嘴裡傳出來的。

  杜詩彤一邊哭,一邊大叫。

  「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麼大的痛苦?!」

  「我生你那時候才十七歲,我才高二!」

  「為了你,我高中都沒畢業就輟學了,這什麼年代了啊,我連高中都沒能讀完!」

  「我被街坊四鄰嘲笑,被父母嫌棄,被朋友指點……」

  「為了你的奶粉錢我十八歲的時候活的像三十八歲!」

  「可沒了你之後……」杜詩彤癲狂瘋笑,「你猜怎麼著?我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原來那些總是高高在上俯視我的男人就自己湊過來了。」

  「他們總是問我在哪裡讀書,高中畢業沒有?呵哈哈哈哈——」

  「這一切太美好了,我怎麼能讓他們知道我的過去?」

  杜詩彤盯著面目全非的孩子,一字一頓:「你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呃啊——」

  孩子細嫩柔軟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頂著她的喉嚨深深地往裡推,不斷地推。

  掙扎的人從用盡全身力氣扭動,到指尖顫抖,再到毫無聲息,沈當歸連餘光都沒有施捨半分。

  而岳諒在最後一刻的時候,恍惚間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無措的,絕望的,害怕至極的。

  崩潰的。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八場景已消散,即將載入第九場景,請各位玩家注意。」

  一百四十四個小時的期限,似乎太長了。

  因為直到現在,也才過去不到二十個小時。

  第十一場景已經覆滅,最後剩下三個場景,本次輪到自己的可能性是三分之一。

  岳諒捂住了自己開始痙攣的胃。

  很糟糕的是,她覺得這一次就是自己。

  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

  白光刷過,高樓大廈平地起,她站在十字街口,行車成行。

  斑馬線對面的信號燈閃閃爍爍,由黃變紅。

  自己又在怕些什麼不著邊際的呢?

  她也很想知道。

  「唉,這位同志!」肩膀被人敲了一下,岳諒回頭,穿著綠馬甲面容稚嫩的小交警正指著不遠處的一輛車。

  「那車是你的吧?這兒不允許停車!」

  岳諒下意識搖頭:「不是我的。」

  「什麼不是你的!我明明看到你從車上下來……你車鑰匙不正拿在手上嗎?!」小交警氣憤不已,「趕緊開走,怎麼能把車停在街口呢?」

  岳諒低頭看著手上忽然多出來的鑰匙。

  這個場景要她上車。

  車。

  哦,是那件事。

  岳諒走過去,打開車門就上了駕駛座,發動汽車後一腳油門方向盤右打拐過了街口。

  都這麼多年了,她連車都已經學會怎麼去開,就代表著早就不怕了。

  什麼恐懼,只管來吧。

  「是姐姐!」小胖子正抬起手要揮,就見她上了車,「啊,怎麼會有車呀……」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哥哥,我們也有車嗎?」

  沈當歸看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她有車是因為她在這個場景有詳細的身份,輪到她了。」

  「那就有危險了!我們要趕緊追上她呀!」小胖子著急了。

  沈當歸拍拍他的腦袋,在他疑惑的視線中笑道:「哪裡來的我們呢?」

  也算歷經人世險惡的陳達達還是太年輕,他還是沒想到這個好看又似乎和岳諒很熟的哥哥會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那、那岳諒姐姐可能會出事的!」

  「是哦,不過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大家不是都認識……」

  不等他說完,沈當歸單手插兜,轉身走了,還揮了揮手。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小紳士~」

  陳達達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邁出全是贅肉的腿往岳諒的方向追去。

  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要想辦法幫助她!

  就像當初她找到自己一樣。

  根據導航找到了最近的停車場,不過短短一公里距離,彎都不用轉的,這便要到了。

  岳諒鬆開油門,踩下剎車。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根據導航應該左拐進入停車場的車子筆直地朝前行進,速度不減。

  岳諒的臉色終於變了。

  油門和剎車。

  一起失靈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3:35

第三十四章 恐懼治療計劃(八)

  深呼吸,保持鎮定。

  這不過是一個考驗,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只是需要冷靜地想一想。

  沒有剎車的車子奔馳在流量極大的車道上,很快就闖了第一個紅燈,有驚無險地擦著一輛車頭衝到了街口對面。

  岳諒握緊方向盤,手心微微汗濕。

  可惜,似乎沒有冷靜的時間了。

  重新設定導航,岳諒試圖衝出城市,利用一些障礙物來減速。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在自己撞死NPC或者NPC撞死自己之前衝出這種全是人和車的街道。

  再來一個十字路口,她恐怕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手剎她也不敢隨便拉,因為一個搞不好會死得更快。

  要不直接撞隔離帶?

  呵呵,那還不如拉手剎。

  一遍瘋狂地按著喇叭警示其他人,一邊驚險擦過兩輛同向車輛的車身,岳諒在前方的路口猛地拽了方向盤,一個大甩尾完成了刺激非常的右拐,汽車喇叭的叫聲起此彼伏,似乎還有咒罵聲。

  最後,除了隔離帶,此刻路上還有一種,到處都是的,柔軟而又堅韌的障礙物。

  撞上他們之後,可以減速,並且大概率讓自己活命。

  岳諒的腦海中重復播放著路邊一位女士遛狗的場景。

  那是一隻非常漂亮的金毛,溫順地套在牽引繩裡,邁起步子來精神抖擻。牽引繩的另一頭是一隻白皙的手,手的主人穿著背心和短褲,露出膝蓋上碗口大的疤。

  太真實了。

  那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和一條活生生的狗。

  不,這是假的,是有軌跡可尋的虛擬世界。

  這些是NPC,不是人。

  不,不。

  岳諒的耳朵裡擠滿了聲音,鳴笛聲,商場促銷的喇叭聲,女人扯著嗓子的責備聲,孩子的哭聲……所有的聲音,都在她的腦子裡沸騰了。

  在這個世界裡,他們就是活生生的存在。

  不可以。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沈當歸似笑非笑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小胖子,「還有事?」

  陳達達鼓起腮幫子,堅定點頭。

  「我不會幫你去救人的,而且事實上,我也沒有去救人的必要。」

  「我……我不知道你們大人是怎麼想的,但是我覺得,大家應該互相幫助!我本來也不想麻煩你,但是我太笨了……」

  陳達達急的快哭了,「岳諒姐姐有車,我追不上她,我也想不到辦法去幫她。」

  「我現在好害怕,我感覺她現在非常危險……」

  「那不是你的事情嗎?」沈當歸反問,「難道你們小孩子覺得,大人有幫你們解決一切的義務嗎?」

  「我沒有這麼想的。」陳達達趕緊搖頭,「我有這個!」

  沈當歸看著他舉到自己面前的卡片,嘴角抽搐。

  這個畫面何其熟悉。

  這些編號靠前的,一個兩個,都這幅德行。

  「哥哥,你幫幫我吧。」陳達達濕了眼眶。

  態度倒是比那個月亮讓人舒服。

  唯利是圖的某人微笑著收起卡片,「當然可以,現在讓我來理一下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劇情。」

  空曠的,沒有人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這樣的環境。

  岳諒已經繞了好幾個圈了,因為時機總是不對根本沒有辦法在十字路口直行。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飛上綠化帶。

  到底應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

  車窗外的風景在快速後退,連帶著思想也開始極速倒轉。

  「寶貝,那是什麼呀?」

  這樣關鍵的時刻,久遠的記憶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開。

  溫柔的嗓音,遙指天邊的手指,托在背部的掌心,滾燙的溫度。

  「是月月!」梳著歪歪扭扭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答道。

  「是哪個月月呀?」

  小姑娘一挺胸膛,「是我~」

  「啊哈哈哈——」爆笑聲和夜風一起從後方傳來,小姑娘憤怒地扭頭。

  穿著襯衫喉結突出的大男孩笑得不能自拔,「哈哈哈哈老爹你怎麼有這麼個不要臉的閨女哈哈哈——」

  小姑娘氣紅了臉,扭頭抱住蹲在地上的男人的脖子,告狀:「爸爸,哥哥又欺負我!」

  男人卻沒有訓斥笑聲放肆的男孩,他只是看著小姑娘,「寶貝,爸爸是不是跟你說過,要學會自己捍衛自己的權益?」

  男孩翻了白眼:「老爹你把你女兒當神童呢?」

  男人並不理他:「寶貝,你已經是可以保護自己的大孩子了對不對?」

  小姑娘鬆開了他的脖子,在他慈愛的視線裡找到了力量,昂首闊步朝男孩子走去,小皮鞋走得咔咔的。

  她在男孩面前站住,咧開一嘴糯米牙,「哥哥~」

  右腳抬起,憋足了勁兒踩下去!

  雪白的球鞋上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小腳印,男孩神色扭曲,愣是憋住了慘烈的呼痛,改喊:「老爹你的教育完全是錯誤的我一定要揍死這臭丫頭我的新鞋啊——」

  男人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哼了一聲,再度抱住了她親愛的爸爸。

  「你才不會打我呢,你可是我哥哥~」

  男孩來不及感動,又聽她道:「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訴爸爸,讓爸爸打你~」

  男孩:「……」

  「爸爸,我做對了叭~」

  男人摸摸她的小腦袋,一邊安撫撒嬌的孩子一邊看了男孩一眼,「在你身上實踐後我總結出了很多寶貴的經驗,已經不會讓在你身上發生的教育錯誤,延續到寶貝身上。」

  男孩氣急敗壞,而看完月亮回去的時候,背上卻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丟掉你哦。」

  「哼!」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岳諒想了想,大概……五歲?

  記不清了,這段記憶裡,她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她想像的了。

  更大一些的事情倒是記得比較清楚。

  初中的時候,總是賤兮兮的哥哥已經成長為道貌岸然的大人了,披著和爸爸相似的西裝,掛著和爸爸相似的笑容,做著和爸爸相似的事情。

  「爸呢?」

  「為了給你賺學費出差去了啊大小姐。」

  「那哥什麼時候出去給我賺學費?」

  「呵呵呵……」褪去青澀的年輕人笑了,眼底青黑神采奕奕,「傻,學費老爹給你賺了,我當然是為你的嫁妝奮鬥啦。」

  「騙子。」

  「大人們都是很忙的。」

  「騙、子。」

  「你越來越不可愛了哦。」

  「哼。」

  「哎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麼這麼煩人呢,明天老爹就回來了,咱仨一起去買狗行了吧。」

  「……哼。」

  哦,對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這麼來的。

  再然後是怎麼樣呢?

  她繼續上學,哥哥也開始三天兩頭出差,兩個人帶回來的禮物越來越多,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時光卻越來越少。

  原本還總是找各種理由把出去工作的人叫回家裡來,但看著他們匆忙趕回的倦容,就又捨不得了。

  除了自己,爸爸和哥哥都應該有自己的目標和生活。

  她也已經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了。

  不過,難得的體貼並沒有得到這兩個無用大人的理解,反而讓他們開始害怕了。

  在得知學校召開家長會而自己沒有通知這兩位大人中的任何一位時,他們終於按捺不住了。

  家長會當天,平常特別沒空的兩個人都特別有空的出現在了教室裡,以西裝革履一派斯文的精英形象。

  這絕對是她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家長會。

  「不好意思,請問兩位是哪一位同學的家長?」

  當老師詢問的時候,她其實是不想認領的,但視力絕佳的兩個大人已經一眼發現了她。

  有了很多魚尾紋的爸爸笑的依舊溫柔,抬手指了指她:「岳諒,我家的寶貝。」

  當時所有同學家長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她深信。

  「哦~」老師笑著點點頭,「不過這次的家長會是在教室裡開的,只有一位家長能進來參加,請問兩位?」

  儒雅的中年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挺拔的青年,青年掛起人畜無害的笑容:「老師,我加個凳子坐旁邊就行。」

  「……那也可以。」

  岳諒記得很清楚,當時她連頭都抬不起來,是捂著臉出的教室。

  家長會開始時,她就站在走廊上,身邊一堆平時基本不說話的同學,嘰嘰喳喳。

  「那是你爸爸和哥哥嗎?好有魅力啊~」

  「感情真好唉~」

  「羨慕,我也想要有哥哥……」

  哼,羨慕也沒用。

  窗戶並不是太隔音,再加上大門敞開著,裡面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出來。

  照例是先發成績排名,窄窄的一張小紙條交到所有家長手裡,班主任激情洋溢,「在同學們的努力下,我們班在段裡排名已經連續三個月第一了!年級第一和第三都在我們班!」

  「其中最值得鼓勵和表揚的是我們又一次甩開第二名六十多分的岳諒同學!她……」

  岳諒看著爸爸和哥哥的臉色越來越沉重,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搭理任何一位同學。

  成績宣講會結束,兩位家長同時提溜住了岳諒的肩膀,一人一邊。

  「寶貝,除了讀書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嗎?」

  「你不是特討厭上課嗎?」

  「寶貝,咱們家的小孩受教育從來不是為了這些課本。」

  「你這真的不去做一些能讓你自己更開心的事情?」

  這是兩個無可救藥的大人。

  岳諒記得目瞪口呆的老師,神情復雜的同學及其家長,也記得他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量,和自己的回應。

  「回家吧,我餓了。」

  回去之後她就請假了,在家裡窩了一個禮拜。

  爸爸和哥哥都在,三個人一起。

  由此可見,她也是個無可救藥的小孩。

  撞癟了一輛黑色小轎車的車屁股,岳諒在這樣強烈的刺激下回撥方向盤,頂著翹起的引擎蓋繼續兜圈子。

  怎麼回事。

  怎麼想起了這麼多微不足道的過去。

  臨死前的,走馬燈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8 01:43:54

第三十五章 恐懼治療計劃(九)

  除了這些小事,還有什麼是值得一提的嗎?

  恐怕,就一件了。

  那一天是什麼樣的一天呢?那時候她還沒睡醒,迷迷糊糊的裹在被窩裡,任雪花貼滿陽台。

  手機響了。

  閉著眼睛摸到手機,接起來貼在耳邊。

  「喂……」

  「寶貝,起床了嗎?」

  「嗯……」她揉了揉眼睛,「爸,你和哥到哪裡了,今天已經是除夕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寶貝,爸爸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你冷靜地聽爸爸說,不可以哭知道嗎?」

  也許是直覺使然,才到這裡,她在被窩裡捂得暖烘烘的身體就彷彿掉進了冰窟窿裡,刺骨的冷。

  她下意識喊了一聲爸爸。

  電話那頭的人沉溫柔地應了一聲。

  「我和你哥哥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離家裡很近很近了,就十幾公里……但我們的車壞了,停不下來。」

  「現在不僅是我和你哥哥很危險,路上的其他人也有危險。」

  「所以寶貝……」聲音放輕,「我們很可能要離開你了。」

  離開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好了今年也是三個人一起過年嗎?要一起做年夜飯,一起看無聊的春晚,還要在十一點五十九分關門,零點開門。

  打算偷偷放的小煙花都已經在幾天前送過來了。

  岳諒聽見自己說:「你騙人。」

  在阿姨回家過年之前,她還特意跟阿姨一起去了一趟超市,指揮阿姨買了一堆的菜儲存在冰箱裡。

  她又不會做,她連煎雞蛋也還不熟練。

  她根本什麼都不會。

  是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的。

  電話那頭笑了,繼續道:「如果我們的車撞倒了其他人,善後的事情你要做好,聯繫陳律師,他會幫你的。」

  「寶貝,爸爸愛你。」

  「哥也……」

  砰。

  巨大的撞擊聲震掉了她的手機。

  X市的特大型車禍實時登上各個媒體的首頁,超速行駛的黑色SUV橫穿隔離帶撞上了對面車道的銀色麵包車,麵包車後的兩輛小轎車因為躲避慘烈相撞,其後車輛同樣撞成一團。

  本次連環車禍涉及十一輛不同大小型號的車輛,受傷人數多達二十六人,重傷八人,肇事車輛車主及乘客,麵包車車主當場死亡。

  而她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她要按照爸爸臨走前說的,好好收拾殘局。

  跟進事故鑑定,準備可能需要支付的賠償金,準備……後事。

  淚水模糊了視線,岳諒努力地想要看清前方的路況,卻越發的看不見了。

  她即將重蹈覆轍。

  也即將和家人團聚。

  那……就這樣吧?

  好像也不壞。

  放棄吧。

  「各位市民請注意,XX路至YY路一帶出現正在行駛的故障車輛,該車無法減速停靠,處於完全失控狀態,危險性極大,請位於此區域的車輛注意躲避並盡快撤離,區域內人群請上樓躲避……」

  「各位市民請注意……」

  岳諒混亂的神智從無盡的深淵裡拔出,她猛然清醒過來。

  她在想什麼?

  放棄?

  怎麼可以放棄。

  如果死在這裡,她沒有立遺囑,沒有做任何安排,墓園裡的爸爸和哥哥有誰去照顧?那些拿了錢的人在自己消失之後真的能勤勤懇懇每天打掃嗎?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不能死。

  還有什麼辦法,跳車?不行,如果可以爸爸和哥哥就都不會死。

  卡片?手頭還有五張,一張虛無縹緲的尋寶卡,四張實物卡——溜冰鞋,打火機,羽絨服,匕首。

  都是沒用的東西。

  四周的車子越來越少了,街口出現了舉著喇叭的警察。

  「故障車輛請保持鎮定,現在往右側車道行駛,前面路口左拐!」

  岳諒擦著馬路牙子扭了過去,地面臨時鋪設的減速帶起到的作用非常微弱,間隔擺放的防護欄被一往無前的車頭撞飛出去,剛從屋子裡探出一個腦袋的人連忙鑽了回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警察到處都是了,原本擠滿了車輛的街道空空如也,她聽著警察的指示,撞飛了一片又一片的障礙物。

  如果當時爸爸和哥哥也有警察幫忙……

  手背青筋虯起,岳諒笑了。

  想什麼呢,這哪能一樣。

  現在是設定好的不存在絕對死亡的游戲世界,而把她變成孤兒的,是猝不及防無法抗力的突發事件。

  在這裡,是有幸運值的。

  車速慢慢減下來,岳諒在精疲力竭之前,被彈出的安全氣囊緊緊裹住。

  天翻地覆的眩暈感與嘔吐感中,裂縫深處的一小部分記憶也跟著湧了上來。

  「女士!我們很理解你們的悲痛,但是這個孩子也是受害者!」

  「車的故障是突發的,她的家人已經做到了及時報警以及打開雙閃鳴笛!所以你們別……別再打她了!」

  那好像是一個很年輕的女警官,眼睛很大,眼裡閃著淚花。

  她張開雙臂保護了自己。

  其實岳諒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出現的,她對這些哭叫著的人們有同情,但沒有愧疚。這是一場意外,和她的親人忽然死亡一樣,是個令人悲痛的意外。

  僅此而已。

  但她那心裡負擔極重的爸爸一定不是這麼想的。

  他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就像那女人離開他一樣。

  覺得全部都是自己的錯。

  岳諒是無畏的,她出現只為了執行父親的遺言,她的悲痛只針對父兄。

  那些咒罵和推搡擊打,她都是俯視著的。

  她沒有感覺。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九場景,即將載入第十場景,請各位玩家注意。」

  管不了危險還是不危險的新場景,岳諒的意識往黑暗深處,又陷了幾分。

  最後的撞擊對身體還是有傷害的,胸口悶痛,腦子也嗡嗡的。

  她很疼,也太累了。

  一隻腳踢了踢她的身體,岳諒毫無知覺,臉色慘白,呼吸悠長。

  從開始到現在只睡了一個小時的沈當歸:「……」

  這個游戲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一次又一次遇見這個燙手山芋。

  因為他幸運值低?

  「噹噹噹噹~歡迎參加最最最最親密的伙伴體驗游戲~我是主持人當當~~」

  激烈躁動的音樂聲響起,原本的大霧往四周散去,露出一個體育館大小的區域,看台上的人群揮舞著小旗幟,所謂的主持人當當捏著話筒,站在對面的一個方形站台上。

  「本次參賽選手共六人,按照衣服顏色分為三組進行游戲,每個小環節墊底的一組需要接受懲罰哦~」

  沈當歸轉頭,小胖子、曾以丹等其他成員都在,茫然地看著正在說話的主持人。

  六名參賽選手,就是他們了。

  「好了,游戲即將開始,各位準備好了嗎?!」話筒遞出,主持人湊到最高的沈當歸面前,咧開一嘴大白牙。

  沈當歸冷笑,一指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的某人,「閣下覺得這是準備好的樣子嗎?」

  主持人看看他的衣服,藍色的。

  再看看躺著那位的衣服,藍色的。

  「嗯~」主持人笑了,舌燦蓮花,「哎呀,看來這是成為最最最最親密伙伴第一道考驗呢,加油呦!」

  穿著紅色隊服的小胖子終於看見了不省人事的岳諒,嚎叫著飛奔過來:「岳諒姐姐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褶子臉也很恐慌:「她怎麼了?」

  主持人哈哈大笑:「你們不要緊張,她只是睡著了而已,再說你們恐怕沒有時間擔心別人了哦,游戲馬上開始……要不,先來看一下本小節的懲罰吧?」

  主持人眨眨眼,揮手讓工作人員抬道具上來。

  他手腕一抖,就掀開了紅色的布蓋。

  紅豔豔的液體盛在容量二百毫升的玻璃杯中,微微發黏的質感剔透喜人。

  「墊底的一組,要把這個喝掉哦。」

  曾以丹不可自控地吞下口水:「這是……什麼?」

  主持人把話筒湊回自己嘴邊,壓低聲音:「辣椒油哦~」

  除了岳諒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小胖子呆滯地問:「不公平,岳諒姐姐都沒……」

  褶子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恨鐵不成鋼。

  有人墊底才不用喝那種東西啊!

  「好的,看起來大家都準備好了呢。」主持人高舉手臂,「那麼就開始我們第一環節的比拼——奔跑吧鋼珠!」

  工作人員抬上三個玻璃盆,盆底是密密麻麻的鋼珠,十釐米寬一米長的凳子一條接一條從玻璃盆前延展到十米外的另一個玻璃盆前。

  「游戲規則很簡單,兩人配合用筷子從水中夾出鋼珠,並用乒乓球拍運送鋼珠到達對面玻璃盆,在運送過程中落地的鋼珠需投入玻璃盆中重新夾出,重新運送。」

  「率先運送完鋼珠的兩組不接受懲罰。」

  小胖子探了探岳諒的鼻息,慢騰騰地在褶子臉的催促下歸位了。

  「你夾還是運?算了。」褶子臉看看他的體型又看看那只可以容納一隻腳掌的輸送路線,「你夾吧,我來運。」

  「哦。」小胖子聽話地接過不鏽鋼的筷子。

  「我平衡性不太好,你來送?」脾氣急躁的男人看了曾以丹一眼。

  曾以丹咬住下唇,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她做不好的。

  她不行。

  沈當歸接過面目模糊的工作人員一起遞來的筷子和乒乓球板,面無表情地朝玻璃缸走去。

  這一次。

  記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0:23

第三十六章 恐懼治療計劃(十)

  「呦吼~開始了開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紅方的小胖子很厲害啊,手很穩,夾鋼珠的動作也很快!」

  「兩個人的配合也是很好,出發了!紅方的另一名選手率先出發了!」

  主持人聒噪地在他們周圍嘰嘰呱呱播報,看台上的群眾時不時發出哦哦啊啊的背景音,聲音嘈雜,令人心浮氣躁。

  暴躁男終於夾出了二十顆鋼珠,不鏽鋼筷子比木質筷子難用很多,他比陳達達慢了將近十秒鐘,才讓托著球拍的曾以丹出發,不忘叮囑。

  「小心點,要是掉了就要重新夾了。」

  曾以丹抿著唇上了凳子,暴躁男不放心地回頭盯著她。

  一步,兩步……

  球拍上的鋼珠晃動起來。

  暴躁男緊張:「喂喂,你小——」

  曾以丹被他忽然的聲音嚇了一跳,身體動作幅度無法控制地大起來,小鋼珠前僕後繼地滾下球拍,落在地上找都不好找了。

  「不都說了要小心嗎?」

  曾以丹握著球拍低著頭:「對、對不起……」

  暴躁男看她已經紅了眼眶,又覺得這只是個小姑娘,於是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快撿起來,我們抓緊時間。」

  曾以丹吶吶點頭,蹲下來的時候眼淚也跟著漫出眼眶。

  「哦哦哦,出乎意料,太出人意料了!」

  咋咋呼呼的主持人又叫起來了,小胖子難耐地抬頭去看,發現紅色的橡皮板面上已經差不多放滿了小鋼珠。

  而筷子的主人還在繼續,彷彿要把拍子上的每一處空隙都填滿。

  這樣,要是一不小心掉了的話,前功盡棄不說,也找不回來了吧……

  當歸哥哥在想什麼呀!

  小胖子著急了。

  雖然從小是個五講四美的好少年,但喝辣椒油這種事,還是讓別人去吧,岳諒姐姐和當歸哥哥那一組也不能喝,最好就是那個凶巴巴的男人喝了。

  他是這麼祈禱的!

  球拍保持著絕對的水平,直到筷子放下,沈當歸的手依舊很穩,也沒有猶豫地抬腿上了凳子。

  鋼珠在他的球拍上彷彿有了黏性,怎麼都不會掉。

  「天吶天吶天吶!」

  主持人不遺餘力地製造噪音,沈當歸邁著精確丈量過的步伐,將球拍上的鋼珠倒入玻璃缸裡。

  叮叮咚咚,滴溜溜地在玻璃上碰撞打轉。

  已經運送第二趟卻還沒送人家一趟一半多的褶子臉慌了。

  「快快,那玩意兒毒嗓子啊!」

  小胖子放下心,回過頭盯著自己的鋼珠,氣沉丹田。

  肉呼呼的手捏緊筷子,逮著一顆上來一顆,都把時刻關注剩餘一方的褶子臉看笑了。

  好,非常好,第一名應該是輪不到自己了,不過沒關係,第二名也不用受懲罰,依照現在看來,怎麼著他們也能比在運送過程中失敗兩次的黃隊快。

  「你怎麼又摔了啊!」暴躁男真的暴躁了,劈手奪過球拍,「不行就提出來啊,又不是非要你運送!」

  他越看這個長得清清秀秀又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越不爽,「換人!快點兒的!」

  「對不起對不起……」

  「哎呦你可快點兒吧!」

  曾以丹腦子一片空白地去夾鋼珠了,筷子一滑再滑,她早已積蓄過多的眼眶撐不住了,眼淚洩洪似的往外湧。

  等小胖子那邊的鋼珠也見了底,暴躁男看著自家還有大半的鋼珠,放下了拍子。

  「算了算了算了,就是墊底沒跑兒了!」

  曾以丹抽泣一聲。

  不行的,就是不行的。

  「好啦,勝負已分,請黃隊出列接受懲罰吧~」當當轉著圈圈出現,順便把那杯豔麗的辣椒油送到他們面前。

  曾以丹知道是自己拖了後腿,雖然內心一點辣油都不想沾,也還是顫顫巍巍伸出手。

  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不單是害怕擺在眼前的懲罰,還害怕下一環節的懲罰,下下環節的懲罰。

  更害怕,隊友嫌棄崩潰的目光。

  她也不想的,可就是不擅長啊……

  「哎你別磨蹭了,快喝!」暴躁男不耐煩了。

  曾以丹反射性地抖了下,閉上了眼睛,流下嘩嘩的淚水。

  暴躁男:「……我的意思是,你先喝半杯,我先喝怕你嫌棄我的口水,這不就一個杯子麼。」

  這哭的,他也沒欺負人啊。

  辣油的滋味相當酸爽,曾以丹只覺得自己的喉痛被開水一遍又一遍的燙,還有些嗆,想咳嗽又不敢,只能繼續用眼淚洗禮自己。

  暴躁男氣血上湧,把空杯子還給主持人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死過一回了。

  天知道,他從來不吃辣。

  工作人員送來的酸奶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嘴到胃仍是火辣辣的,不斷灼燒。

  「噹噹噹噹~精彩絕倫意外萬分的第一環節已經結束,現在又要開啟新的征程啦,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不用等待,直接揭曉本次懲罰!」

  「噹噹噹噹!走進高蛋白~」

  黑色托盤裡放著一個口徑十公分左右的小碟子,碟子中間蠕動著一群蛆蟲。

  「難看是有點難看,但是真的很有營養哦!那麼,新環節的游戲規則,請各位主意聽好~」

  在一片嘔吐聲裡,沈當歸相當平靜地看著那盤蟲子,又平靜地打量了一下岳諒的嘴巴。

  數量不多,一口塞下問題不大。

  非常可以,沒有威脅。

  「本環節為你畫我猜,每組分別擁有十個成語,三分鐘時間內猜對個數越多,排名越靠前,猜對個數最少的接受懲罰。」

  太好了。

  曾以丹狠狠鬆了一口氣,藍隊的岳諒昏迷不醒,他們的數量一定為零,這一輪就算過了……

  陳達達眼淚汪汪地看向沈當歸,嗚嗚嗚嗚——

  「啊對了。」主持人想起什麼似的,笑眯眯補充,「由於藍隊可行動成員只有一位,無法構成參與游戲的條件,所以本環節輪空~」

  「什麼?!」暴躁男驚怒交加。

  陳達達歡呼:「太好了!」

  被褶子臉一巴掌打歪了腦袋。

  沈當歸相當可惜地看了一眼盤子,原本還打算餵她吃了蟲子之後就不收費的,太遺憾了。

  0005到底是0005。

  曾以丹整個兒掉進冰窟窿裡了。

  這個世界果然是她的場景。

  逃不過的。

  游戲很快開始,三分鐘倒計時,有條不紊。

  沈當歸悠閒地坐在一邊,在陳達達和曾以丹比劃的時候頗得興致的跟著猜。

  小胖子肢體語言很豐富,再加上靈活的表情,不算難猜,至於曾經的隊友,則完全不行。

  她似乎只會伸手做刨的動作,表情也木木的,擦邊的小動作暗示也不會。

  要涼。

  暴躁男眼看著小胖子那邊已經猜出三個,真的是要瘋了!他扯著嘶啞的嗓音喊:

  「你別著急好嗎?放開一點,我們已經過了好幾個詞了你不應該都是一個動作啊!」

  「想辦法用諧音物品代替我也可以聯想啊。」

  「哎呦我去!」

  曾以丹嘴唇發白,努力地揮起了胳膊。

  她也不願意這樣的。

  可她就是做不到。

  重壓之下曾以丹更慌亂了,甚至開始同手同腳。

  當初接力賽的時候這位女士也是這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除了聽話不存在任何業務能力。沈當歸猜測,她畏懼的應該是……合作?

  不至於是上次和自己組隊的時候產生的陰影吧。

  那他可真是罪大惡極。

  呵呵。

  小胖子那邊已經猜對五個了。

  時間還有一分鐘。

  只靠自己瞎蒙蒙對一個的暴躁男放棄了。

  「我一般不輕易指責女孩子,但你實在太菜了。」

  「哦不,也不能怪你,怪我運氣不好,跟你分在一組。」

  曾以丹慢慢垂下了腦袋。

  小胖子最見不得人欺負女孩子了,女孩子可都是要被保護的!

  他停下動作挺身而出,「哥哥你這樣說不好,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呀,這個姐姐只是不太會玩這種游戲,怎麼能因此就否定一個人呢?」

  暴躁男冷笑:「你和她一組試試,喝完辣椒油再吃一碟蟲子你試試?」

  「如果我和她是一組的,我會和她好好努力,互相幫助,沒有贏那也沒辦法,她又不是故意要輸掉的。」

  曾以丹抬起朦朧的淚眼,看向小胖子。

  「再說了,這個姐姐應該是很厲害的呀,要是她真的沒有用,她怎麼會在那麼危險的第三場景存活下來。」

  「站著說話不腰疼。」

  胡說,他可以做到的,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小胖子生氣地想要反駁,又被褶子臉捂住了嘴。

  「行了正義的小勇士,你現在沒有跟她一組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褶子臉表示很怕,他怕這小子說出什麼這碟蟲子由他來吃之類的話。

  這孩子太腦殘了。

  他必須得幫幫他。

  陳達達的話讓曾以丹想起了第三場景狼狽不堪的自己,也想起了第二場景那個巨大的金屬箱。

  原本那個人不會死,他是自己嚇自己,才沒命的。

  現在的環境看起來很安全,但世界應該設定了自己會怎麼樣被淘汰出局。她不想死,所以一定不能出局。她需要繼續比賽。

  可既然是組隊的比賽,和隊友之間的關係又應該不能太僵。

  像現在這樣根本無法繼續比賽了。

  繼續合作,才能延續比賽。

  可怎麼樣才能繼續合作呢?

  曾以丹心急如焚,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

  視線游轉,不經意間落到了沈當歸身上。當初和他一起的時候……他好像說了什麼很重要的話。

  快想想。

  快一點!

  我只救你一次。

  她想起來了。

  也明白了。

  一般人都可以包容第一次,卻很難包容第二次。

  第一次由於自己的能力不足拖垮了隊伍進度,被原諒了。

  這一次,她只有自己承擔,才能讓合作繼續。

  曾以丹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告訴自己。

  不要怕,你連死亡都經歷過了,不要怕這一點點蟲子。

  你可以的。

  「這個蟲子……我、我一個人來吃吧……」

  盡管這句話很是底氣不足,卻足以讓人震驚了。

  暴躁男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皺起的眉頭稍稍散開了。

  沈當歸挑了一下嘴角。

  人,果然是進化最快的物種。

  當曾以丹把那一盤蟲子倒進嘴裡時,場景預料中的潰散了。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十場景,即將載入第十二場景,請各位玩家注意。」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由於第十二場景無法載入,本輪游戲提前結束。」

  「恭喜玩家所在隊伍進入通關隊伍排名前十,每人隨機獲得一張卡片。」

  「恭喜您順利通過第三關卡,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耐心等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0:41

第三十七章 安全島(三)

  身體機能正在被修復,神經與神經之間來回傳遞的信息被強行阻斷,重新連接。

  睜開雙眼,早上八點的陽光穿透玻璃,滾燙地從肌膚上碾過。

  岳諒從床上坐起來,避開陽光。

  原本令人不安的四方房間,如今已然變成放鬆休憩的絕佳場所,再沒有比這個空間更靜謐安寧的地方了。

  身體上的不適感清楚明白,又彷彿事隔經年。

  她在屬於自己的第九場景結束時就暈過去了,除掉消散的第十一場景之外還有的兩個場景,居然也已經過去了嗎?

  可怎麼……她也沒覺得自己休息了多長時間。

  作為獎勵的卡片浮在眼前,指尖一碰,卡片悠悠翻過面來。

  儲存卡。

  功能介紹:可以儲存任一體積大小不限的物體,取出後卡片作廢。

  功能卡。

  出現了。

  岳諒內心毫無波瀾。

  很不錯的卡片,真的非常不錯。

  不能吃,也捨不得換。

  過於煩心,岳諒換了一頭再度躺下。

  何以解憂,唯有做夢。

  再次醒來,床的位置已經曬不到太陽了,光線的傾斜角度變小,只在房間裡留下窄窄的一道,視野卻更亮了。

  中午,甚至是下午了。

  房間外的海風輕輕拂過臉頰,岳諒伸了個懶腰。從上往下看,按序號排列的房間間距相等,呈圓形往外輻散開來,一座座一塊塊,整齊的像規劃細致的墓園。

  死氣沉沉。

  平常總是活躍在外的人壓根就看不見了,連袁方的房間都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氣。

  人呢?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胖子揉著眼睛走出來,很快就發現了蹲在地上對著石頭發呆的她。

  「岳諒姐姐,你好點了沒?!」

  「我很好。」岳諒站起來,小胖子還是那個小胖子,除了縮了一圈依舊白皙紅潤,狀態不錯。

  「走走走,到我家來。」陳達達熱情地拉岳諒的胳膊,帶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訴你呢,快點兒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吧。」

  一般無二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已經扒拉了一個角落的果籃,陳達達在裡面掏出一個火龍果給她,「這是我發現的唯一一張水果卡,吃完了就沒有了,唉……」

  而她從來沒有過。

  岳諒握著沉甸甸的火龍果,心情復雜。

  「岳諒姐姐,我跟你說哦。」小胖子大嚼著蘋果,神情放鬆地跟已經從這個世界出去了一樣,「第十場景,我們六個人分成三組比賽了。」

  「三組?」

  「對!你和當歸哥哥一組哦~」小胖子閃著星星眼,「當歸哥哥真的好厲害,他已經成為我的偶像了!」

  「我跟他一組?」岳諒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第九場景之後是全無意識的。

  「是噠!我們兩個人完成的游戲他都一個人完成了~」小胖子拿著啃得亂七八糟的蘋果比劃,「第一環節是夾鋼珠游戲嘛,他的手就是水平的!他夾了好多鋼珠上去,都沒有掉在地上!」

  岳諒沉思。

  「運送鋼珠的時候也是健步如飛噠,那些圓溜溜的小東西晃都沒晃一下!」

  岳諒繼續沉思。

  把鋼珠夾到手上,再運送到另外一個的地方……在手上的鋼珠,很容易掉嗎?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略過關鍵點的小胖子興致極高地叭叭叭,自以為將驚心動魄的部分都描述的生動具體形象,末了還揮著已經被氧化發黃的蘋果總結。

  「暴躁哥哥脾氣太壞啦,黃頭髮姐姐太勇敢啦,當歸哥哥太——帥啦!」

  岳諒看著剝落在手指旁的火龍果皮,凝重地點點頭。

  好吃。

  小胖子一點也不浪費的把蘋果啃的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核,戀戀不捨放下的時候重新把話題撿起來,「對了岳諒姐姐,你的場景當歸哥哥也有幫忙的!」

  岳諒的眉毛動了一下,抬起頭來。

  化身小迷弟的陳達達握起拳頭,「姐姐你當時好危險,還好當歸哥哥機智!」

  岳諒:「……他幫什麼了?」

  「他報警啦!」

  「……」岳諒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怎麼回事,面對朝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她為什麼一點感恩的情緒都沒有。

  這不對,這違背了家訓。

  「他為什麼會報警?」

  「因為姐姐你遇到危險了呀!」

  「我有一個問題。」

  小胖子:「什麼呀?」

  「他怎麼知道我遇到了危險,並且還參與了這件事情?」

  「我告訴他的呀!」小胖子一臉理所當然,「過程是有點曲折啦,當歸哥哥最開始好冷漠哦,不過我就知道大人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跟他講道理,他很快就答應啦!」

  「什麼道理?」

  「就是人與人之間要互相幫助之類的……」小胖子已經徹底把自己拿出卡片做交易的事情忘了,拜倒在某人皮靴底下的孩子從來不在意這些細節。

  岳諒看著小胖子清澈的雙眼,深覺自己的狹隘。

  是她把人想的太壞了。

  「哦對。」小胖子一拍腦袋,想起來了,「當歸哥哥讓我給你帶句話呢,我有點不太懂。」

  「嗯?」

  「他讓我跟你說,人,貴在自覺。」小胖子百思不得其解,「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呀?」

  火龍果皮糊在桌面上,面目可憎。

  岳諒用兩根手指把它捏起來,甩進垃圾桶。

  「小孩子家家不用懂那麼多。」

  「你也幫我告訴他,多虧他的教導,自覺不貴了。」

  海風吹起波浪,波浪推進海岸線。

  在岳諒等人返回安全島整整一天後,消失的人們似乎都回來了,海灘上再度熱鬧起來。

  不。

  岳諒看著人群與人群之間的距離,還是冷清的。

  人數少了一倍不止。

  被自己刻意堆起的小沙包也顯得突兀起來。

  她想起來了,0000的總結播報還沒有出現。

  為什麼還沒出現?還有人在那個計劃裡?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你果然沒死。」

  岳諒抬頭。

  男人睜著一雙浮腫的眼角,淺淡地笑起來。

  是盧林,彷彿被掏空了所有的盧林。

  「你也沒死。」

  「是啊……」盧林幽幽嘆息,視線放遠,「我沒死,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死了。十二個人,就活了我一個。」

  岳諒的眉頭不可控制地皺起,原以為自己所在的至少死了六個的小組就已經夠不幸了,沒想到還有遠比這更讓人心驚的結果。

  「你們遭遇了什麼?」

  「恐怖組織。」

  原來還有人怕這個。

  盧林苦笑:「就那一個場景,我們差點就全軍覆沒了。」

  「至少你活下來了。」

  「是啊,不幸中的萬幸。」盧林說到這裡愣了一下,補充道:「當然是對我來說。」

  「嗯。」岳諒點頭,看看四周沒有發現其他眼熟的人,頓覺奇怪,「你的同伴呢?」往常他身後總要跟三五個人,這次的概率不會這麼大,讓他身邊的人都死光了吧。

  盧林讀懂了她的眼神,笑著解釋:「心煩,所以一個人出來走走。」

  岳諒想起了那個好心的阿姨。

  四十五歲左右,眉毛長長的,鼻子上有一顆小痣,笑起來有很深的魚尾紋。

  也想起了杜詩彤。

  身材纖細,五官娟秀,指節是不協調的粗大。

  還想起了金屬盒裡什麼樣貌也不知道的男人。

  氣息微弱,絕望透頂。

  她平靜的心開始翻騰,上下顛簸。

  一條生命的逝去如此簡單,甚於喝水吃飯。

  「這次的倖存者們都聽著——」

  盧林和岳諒同時往發出聲音的發現看去,一個男人舉著喇叭站在礁石上,四周聚著一圈人。

  「第二輪游戲相信每一組都傷亡慘重!大家都失去了剛剛熟悉起來的鄰居,或者剛剛建立友誼的朋友,又或者曾經相互幫助過的隊友——」

  「而這才是第二輪游戲!」

  「這個新世界的危險性不言而喻,為了生存,我們到底要怎麼做?」

  「我想,應該是團結——」

  「我們不能再各自為政——」

  「我們應該成為一個整體——」

  沙灘上的人們動容了,是的,越是這樣艱苦卓絕的時候,越是要團結啊!團結就是力量,團結才能戰勝一切!

  單純至極的想法,已經經歷過一次對抗賽的岳諒移開視線。

  凝聚力這種東西,在游戲規則面前將會變成最大的笑話。

  「理想主義領導人出現了。」盧林搖頭,「完全的整體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形成的。不過……」

  這也給了他靈感,「一定數量的互助群體倒是不難建立,十幾二十人的隊伍果然還是太小了。」

  對上岳諒看過來的視線,盧林拋出橄欖枝,「考慮加入我們吧?」

  「請在你的團隊發展壯大之後,再來邀請我。」

  盧林誘惑她,「現在加入可以成為核心成員哦。」

  岳諒不為所動:「創業艱苦,我不願意。」

  「好吧。」盧林聳肩,「那只好等團隊成熟之後,我給你開後門了。」

  海風吹過。

  大下午的岳諒摸摸胳膊,覺得有點兒冷。

  還是回房間休息吧。

  「再見。」

  盧林在她身後嘆息,這意志可真堅定。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投入人數共計七百五十六人,死亡三百九十一人,死亡率超過百分之五十,視為游戲事故。」

  「為保證玩家基數,下一輪游戲將投入一千名新登陸者,填補空位。」

  「同時調整游戲難度,增加卡片投入量。」

  「請各位玩家充分利用卡片,真正融入游戲。」

  「現在請在三秒鐘內選擇按鈕,倒計時結束尚未做出選擇者,抹殺。」

  一紅一藍的按鈕出現在眼前,才睡下不到半個小時被驚醒的岳諒下意識按下了藍色按鈕。

  另外一邊,冰涼的海水裡。

  修長有力的食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紅色。

  新的征程,即將開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0:59

第三十八章 童話暴走樂園(一)

  一滴露水從肥厚的葉尖滾落。

  茂密的枝葉間隙裡閃爍零碎的金光。

  鳥叫。蟲鳴。

  返璞歸真。

  一隻腳被繩子綁住,一個身影被倒吊在了樹上。

  一張總是沒有血色的臉因為氣血逆流而漲的通紅,她一邊頑強地夾住企圖跟隨重力下墜的裙子,一邊思索這樣慘不忍睹的開場為哪般。

  是哪個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NPC設置的陷阱,詛咒他。

  腳脖子似乎要脫節了。

  但願她不會吊死在這裡。

  就在岳諒以為自己真的要在這裡晾成人乾的時候,真正的人來了。

  「啊天,你等一下,我馬上就想辦法救你!」

  頗為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響起,還來不及換個方向,本來就在空著晃蕩的岳諒感受到繩子另一端越發劇烈的抖動感,有人上樹了。

  身體開始一點點往下降,當草木混泥土的方向撲入嗅覺系統,岳諒閉著眼睛伸手觸摸到了濕冷的地面。

  「可以了。」

  那股力道沒有放開,依舊緩緩地,直到她的整個身體沒什麼負擔地挨上地面。

  岳諒回頭看了一眼。

  手環,是藍色的。

  那人鬆了一口氣,岳諒捋了一把因為倒掛而凌亂不堪的長髮,小心地把方才吊著的那條腿挪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

  破了一圈皮,傷痕發紫。

  可真疼。

  「是岳諒啊!」袁方驚訝。

  岳諒蹙著眉頭站起來,受傷的右腳輕輕地點點地面,還行。

  她拍了拍了裙子,開口:「謝謝。」

  袁方擺擺手,隨口問道:「怎麼就被吊起來了?」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會被吊起來。岳諒面無表情地想著,也很想這麼回答,但是才被救助,她這麼說就太不是東西了。

  「應該是命不好。」

  袁方:「……」

  岳諒一瘸一拐地走到他前頭,「跟著我,從這裡開始有很多陷阱,我們的運氣很好,剛才已經有人開過路了。」

  袁方不愧為人民警察,立即抓住了尋常人不太注意的重點,大驚失色:「那他怎麼沒有放你下來?」

  岳諒的背影僵了一秒。

  時間回到剛剛傳送進游戲的時候。

  「編號0000為您服務。」

  電子音響起的時候,恢復神智的岳諒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手鐲顏色的變化,原本的銀色質感變成了藍色,隱隱發黑。

  「歡迎光臨童話暴走樂園~」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三百六十五名,根據進入游戲前各位玩家選擇的按鈕區分為紅藍兩個陣營,紅方陣營一百九十七人,藍方陣營一百六十八人,此外登陸者一千名。」

  陣營人數不相等,完全不公平的開端。

  「以下宣讀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玩家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採取陣營對抗制,地圖內唯一的教堂裡存放有五百口上鎖的棺木,每口棺木上方都貼有對應鑰匙的提示信息,找到鑰匙並打開對應的棺木即可解救其中的登陸者,棺木內登陸者人數不定,0-10人不等。」

  「解救人數多的陣營獲勝,失敗陣營成員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為降低死亡率,增加初級玩家基數,本輪懲罰不清空卡片。」

  「另請注意,敵對玩家可相互淘汰,淘汰方法以卡片形式隱藏在地圖內,方法卡片有且僅有一張,請各位務必抓緊時間,搶佔先機。」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三天。」

  「祝各位游戲愉快~」

  電子音退散,岳諒一邊走一邊陷入深思。

  這次的游戲模式彷彿是工業園和接力賽的結合版,人數多競爭大,光是相互淘汰這四個字就不知道要激起多少血雨腥風。

  而且,靜謐的環境氣氛裡,四周巨木合抱,曬不到陽光的地方陰森森的,路徑掩映在深林裡,無邊的寂寞鋪展在鳥語花香裡。

  岳諒覺得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如何獲得勝利,眼前這個走出森林找到教堂的難題,就足以把她擊倒了。

  森林,是最天然的迷宮。

  清晨的露水很快打濕裙擺,無處不在的蚊蟲叮了她滿頭包,沾滿泥濘的鞋底開始打滑。

  這個編號絕對有問題。

  不然她怎麼會被傳送到這個鳥拉很多屎的鬼地方。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左腳穩穩地落地,右腳腳尖一勾,就完美地……被吊了起來。

  被吊著有多難受只有被吊過的人才知道,缺氧導致的窒息感令岳諒覺得自己的腦殼都要被下墜的腦子禿嚕破了。

  正天旋地轉中的岳諒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走過來,努力地揮舞了一下手。

  對方在她面前站定,從上到下細致的欣賞了一遍這種難得一遇的姿勢,熱情地鼓起掌來。

  「小姐真是與眾不同,獨樹一幟。」

  「……」

  「一張卡片,怎麼樣?」

  「……」岳諒竭力收回自己極具攻擊性的眼神,「我、謝、謝、你!」

  來人一聳肩,「好吧,那您繼續。」

  岳諒仇恨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風水輪流轉,她總有一天會嘲笑回來的。

  嘲笑的姿勢還沒想出來,就見那身影一歪,猛然踢出了一個金屬的物體,踢出的腳還沒有落地,作為支點的另外一隻腳匪夷所思地跳起,身體扭轉空翻,下一秒一個網兜唰地從他原來的落點抓起,空蕩蕩地吊起來。

  樹幹被他借力一蹬,再次落地時依然調整好了姿勢,只是腳尖才接觸地面,他的身體再次反人類地後翻,地皮塌陷,露出深坑裡削尖的竹劍。

  一滴冷汗從額際滑落。

  沈當歸腳踏實地,終於站穩了。

  「啪啪啪啪。」

  清脆的聲響令他回頭,還倒掛著的人沒有笑,只是手上用力,掌聲與他剛才給的如出一轍。

  「閣下才是卓爾不群,出類拔萃。」

  「……」

  嗯,對仗工整。

  岳諒自我感覺良好,腦子要掉出來的腦袋在這一刻都彷彿堅固了起來。

  碰見她就沒有好事,更何況……視線掃過她的手環,沈當歸勾起唇角,敵對陣營?

  「承蒙誇獎,就不收你探路費了。」

  他再次邁開步子,用絕對的實力突破陷阱的桎梏。

  岳諒親眼目睹他每每與危險擦肩又每每化險為夷,牢牢記住了他的行進路線。

  呵呵。

  回憶結束。

  岳諒繼續往前走,回答了袁方的問題:「因為沒有必要。」

  走出布滿陷阱的小路後眼前豁然開朗,原來他們本就在森林的邊緣,尖頂小屋坐落整齊的小鎮不過一里之遙。

  「還是我背你吧?」

  袁警官是絕對的戰力,不能把體力消耗在這種地方。

  於是岳諒再次拒絕了袁方背著自己走的提議,極目遠眺,試圖將所謂唯一的教堂一眼看破。

  直到現在,他們對所謂的暴走依然一無所知。

  他們只能繼續往前走,往有人的地方走。

  寬敞的路面並不平整,袁方走著走著踢到了一塊小小的石頭,石頭骨碌碌滾出去,落入金黃的麥田。

  「啊!」

  屬於女人的驚呼從麥田裡傳了出來。

  緊跟著一片叮鈴叮鈴的聲音。

  袁方下意識把岳諒擋在了自己身後。

  一個渾身罩著網子的女人從麥田裡衝了出來,網上繫著上百個拇指粗的小鈴鐺,叮鈴聲正是來自這些小玩意兒。

  女人和岳諒差不多高,眼睛眼白很大,看起來傻乎乎的。

  她嘀咕著:「我是我,或者我不是我?」

  岳諒和袁方很快被她看見了,帶著滿臉求知的渴望,她湊到了袁方身前,問道:「我還是我嗎?」

  沒有手環,是NPC。

  岳諒和袁方同時確認了這一要點。

  「你當然是你。」袁方遲疑了一下,如是答道。

  女人卻把眉頭皺的更深了。

  「可是我不會響,現在會響。」她還故意跳了起來,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奏響高歌,「你們聽,會響。」

  袁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是個智力有缺陷的婦女,如果在原來的世界,他應該幫這位婦女找到家人。

  岳諒若有所思,她嘗試著說道:「艾爾莎,也許漢斯知道你是不是你。」

  女人的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是的,漢斯一定知道我是不是我……」

  袁方懵了,岳諒在說什麼?

  艾爾莎的眼睛慢慢沉靜下來,卻在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拉滿了分貝,尖銳的聲音針尖一般戳上了兩人的耳膜。

  「是漢斯在騙我!是他給我罩上了掛滿了鈴鐺的網子!是他騙我說我不是我!是他讓我無家可歸!」

  「你和他是一伙的!」

  原本傻的有些純真的女人瞪出眼球,岳諒在她張牙舞爪撲上來的時候終於注意到了漁網下的破爛衣衫。

  她想她明白了,暴走的意義。

  電光火石之間,艾爾莎的手肘和肩膀被同一雙手抓住,下一秒就被人甩了出去,重新落回麥田裡。

  袁方僵硬地保持著摔人的姿勢,鼓鼓的肱二頭肌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岳諒看呆了。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老半天,袁方才憋出這麼一句。

  他這麼暴力的手法一定把這個孩子嚇壞了吧。

  就是這一招。

  上次沈當歸把自己扔出去,也是這個手法。

  岳諒難耐地吞下口水。

  「要點是什麼,我想學。」

  「不我真的只是條件反……」袁方的喉嚨被剛塞進來的空氣卡住,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著身後細腳伶仃的姑娘。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1:16

第三十九章 童話暴走樂園(二)

  比起過肩摔的要點,很顯然岳諒口中的艾爾莎和漢斯更值得討論。

  「我是我,或者我不是我?」岳諒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在很多地方出現過,但0000說這裡是童話世界,我只能想到一個故事,故事的名字叫聰明的艾爾莎。」

  看著他依然迷茫的臉,岳諒稍微展開了一下,「故事說的是一個叫艾爾莎的總是杞人憂天並且患有智力障礙的姑娘,她嫁給了一個叫做漢斯的男人後無法承擔起一個家庭另一半的責任,有一天她喝光了家裡的粥後去收麥子,結果躺在地裡睡著了。」

  「漢斯非常生氣,於是偷偷給她披上了一張掛滿了鈴鐺的網,艾爾莎醒來後聽到鈴鐺聲後懷疑自己不是自己,便向回家問問丈夫,但回家後發現進不了門,又聽門裡的漢斯說艾爾莎就在屋裡,於是她確認了自己並非艾爾莎,瘋瘋癲癲地跑出去了。」

  袁方沉默半晌,沒忍住:「還有這種類型的童話?童話不都是像白雪公主小紅帽這種類型的嗎?」

  「童話最開始就不是寫給孩子看的。」岳諒簡單總結了一句,把話題回歸到游戲上來,「這一輪游戲的重點我個人認為並不在童話故事本身。」

  袁方的臉色凝重起來,點頭:「是,重點應該在陣營對抗。」

  「游戲結果和解救人數直接掛鉤,而解救方式則要根據信息提示去找。」他的視線同樣放遠,落在遠處灰色的屋頂上,「我們得找到教堂。看到所謂的提示信息,才能進行下一步判斷。」

  兩人思路一致,當即達成共識。

  這條路上除了NPC他們沒有遇到任何玩家,想來是因為他們的落點就在森林邊緣,所以才能如此順利地進入城鎮。

  袁方覺得他能和岳諒配合地很好,這個結論也不是憑空得出的,他有三點依據。一是岳諒這個人本身,她相當果決,判斷力與執行力都很強,這一點和他很像,二是她對這個童話故事的了解程度,至少是遠遠超過自己的,三則是她的武力值缺陷,有自己在她相對來說安全不少,兩人在信息層面以及生存層面能起到一個很好的互補作用。

  他們在一起,也許不但能夠讓自己活著,還能解救更多的人。

  那些和初到這個世界時的自己一樣,無辜的人。

  「就在那裡。」

  氣勢恢宏的教堂近在眼前了,藍灰的穹頂,巨大的十字架,進出如雲的教徒,和如煙似霧的朦朧感。

  兩人對視,袁方道:「我先去找人打聽一下?」

  岳諒有些擔心,目前掌握的信息極少,就剛才的艾爾莎事件以及之後的一路平安來看,暴走的觸發條件應當是與NPC發生互動。

  如果貿然再去觸動這些現在對他們視若無睹的NPC,會不會再度引發暴走。

  袁方明白她的顧慮,但這個教堂看起來實在詭異……

  「有人選了。」岳諒抬著頭,視線抓住了一個拇指大小的黑影。

  一個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他在人潮之中快樂地穿梭,正打算跳上一朵花在花盤上好好睡一覺的時候,身上一重,被提了起來,然後天旋地轉。

  四周的景物顛倒著變化,小小的身影尖叫:「你們幹什麼——」

  看著岳諒出手又狂奔到僻靜處的袁方瞪圓了眼睛,這這這不是蟲子是個人?!

  挾持了最好欺負的目標,岳諒的兩根手指牢牢掐住他的腰,拇指兒驚慌地和她對視。

  「問你幾個問題,老實回答就放了,否則直接掐斷你,明白嗎?」

  拇指兒:「?!」

  他那微小但生動的五官露出恐懼,想要抽出背後的寶劍,可根本掙脫不開,鉗制著自己的手指就跟大山一樣無法撼動。

  權衡再三,他老實了,

  「那你問吧,先說好我才剛出來游歷,知道的很少……」

  岳諒把他提到了袁方面前,「你問吧。」

  第一次「暴力執法強制群眾配合」的袁方很不適應,他清了清嗓子,「你去過外面那座教堂嗎?」

  拇指兒瞪大了眼睛:「我當然沒有去過!」

  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岳諒忍不住抖了他一下,拇指兒一哆嗦,生怕她甩手把自己砸死在地面上,小心地放低了聲音:「那裡只有被主選中的教徒才能進去,除此之外的人進去,會被所有人憎恨的。」

  冷汗從額角擠出,袁方口舌發乾,「為什麼?」

  「就是這樣的,那裡絕對不能進去,擅自進去的都應該被絞死!」拇指兒的神情發生了變化,原本小心的神色陰戾起來,「難道你們,想進去?」

  下一秒他的嘴開始膨脹變大,聲音到了嗓子眼,即將隨著嘴巴的大笑放大數十倍。

  「這——」

  千鈞一髮,岳諒下蹲,一把將他臉朝下摁在了地面上。

  「……」

  「麻煩您摁著他。」

  袁方接手,就見岳諒拿出了卡片,白光過後一把鋒利的匕首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手起刀落。

  ……一片白色的裙角落在了地面上。

  袁方一瞬間屏住的呼吸鬆開了,他勸自己把目光從白花花的刀刃上移開,配合岳諒用那塊布結結實實地把拇指兒扎了起來。

  膨脹到一個指頭大小的嘴巴被布卡的毫無縫隙,小小的人兒只能扭動身體,蟲子似的翻滾。

  岳諒一抬手,就把他別在牆磚的縫隙裡了。

  拇指兒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袁方:「……」

  盡管過程中充滿了意外,總體來說袁警官還是滿意的,至少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新世界說提高玩家存活率就跟教育局說給學生減負一樣,都是屁話。

  兩人換了一個地方之後,他焦慮地撓了撓頭髮。

  「那個小家伙說的,應該不單單是進入教堂被看見才會被憎恨吧?」

  岳諒默默點頭。

  他們是玩家,在進入教堂之前默認設置應該是中立模式,觸發這些土著才會變成紅名,而一旦進去,應該就直接被調成了屠殺模式,紅到發光了。

  「現在的問題變成了,怎麼進去。」

  袁方冷靜下來想了想,道:「他說只有被主選中的教徒才能進去……四處再轉轉,也許有能看到的信息。」

  除此之外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岳諒點點頭,和他一起重新回到大街上。

  這個小鎮上的NPC密度非常高,趕集似的密密麻麻,原來岳諒把他們看成是炸彈,現在就是把他們當成地雷,踩一下就炸的那種。

  當他們空洞的視線掃過自己時,皮膚上就會一陣一陣地起疙瘩。

  她沒有任何,意外發生時突出重圍的信心。

  「啊,就是這裡!」

  一胖一瘦兩個男人跑了過來,興奮的神情在眾多NPC中顯得格外突兀。

  瘦子吐出很長的一口氣,「可算找著了,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進去了……」

  「應該不會吧,我們也只是被一個暴走的NPC纏了一下而已,之後沒再和NPC交流就走得很順利了。」胖子很心急,「快點兒進去吧,我可不想輸掉後立刻進入游戲,鬼知道又會是什麼奇葩的規則。」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落進了就在他們三米外看碑文的袁方耳裡,他剛想走過去提醒他們,胳膊被人用力的拉住了。

  他低頭,白皙到映出發紫血管輪廓的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岳諒的聲音很低:「敵對陣營。」

  袁方驚愕地看過去,胖子抬起的手腕上,冰冷的手環反射出猩紅的光線。

  他只沉默了一秒,就拂開了岳諒的手。

  「不告訴他們的話,太危險了。」

  「他們不會相信的。」

  「即使如此,我也必須做到我能做的。」

  看著他的背影,岳諒抿直了唇角。

  她告訴自己,既然有陳達達這種一根筋的孩子,那麼有這種活不明白的大人也不足為奇。

  她試圖說服自己,也許結局可能是慘不忍睹的,但其中貫徹的精神與品格卻是極其可貴的。

  她不應該以自己的價值觀去衡量別人的行為。

  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碑文上面。

  ……XX年爆發叛亂……聖潔之地被黑暗侵佔……萬能的主賜予希望……從密道傳遞出去……火種得以維繫……重建教堂……後人謹記……

  「這個教堂不可以隨便進去,就這麼進去會被所有NPC攻擊的。」袁方踏著坦蕩四方的步子,攔下了就要走進門內的胖子和瘦子。

  既然是對抗賽,那麼大家的第一反應必然是先看手環。

  一看到他是敵對陣營的,胖子就翻了個白眼:「大哥,我們看起來很像傻子嗎?」

  「我說的是事實,不然我為什麼還在外面。」

  瘦子冷哼:「你都一把年紀了,我們也不是十幾歲的小毛孩,你覺得這句話唬的住誰?你不就是專門負責在外頭攔我們的嗎?你的同伙早就在裡面了吧?」

  「怎麼著,想為你們的陣營拖延時間就找這麼蹩腳的藉口?」

  「這不是藉口,而是你們真的不能進去,如果你們不信,大可以找一個NPC問一問,這個教堂到底是什麼情況。」

  「呵呵,你他媽還真當我們傻?NPC會暴走你以為我們不知道?」

  碑文看到最後兩行,岳諒蹲了下來。

  尾號為5和8的玩家已被主選中,成為教徒。

  ——0000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1:45

第四十章 童話暴走樂園(三)

  她能進去。

  編號0029的袁方不能。

  她站起來走到袁方身邊,不動聲色。

  忽然來了一個堪稱漂亮的弱質女流,胖瘦二人的目光偏了一下,和岳諒淡漠的眼神對上。

  岳諒開口:「能說的您已經說了,而且被這裡的NPC攻擊也未必會死,可能沒想像的那麼糟。」

  「再說了,等他們進去正好方便觀察後續發展,也許是我們被騙了呢?NPC難道就不會撒謊麼?」

  「走吧。」岳諒刮了袁方一眼,「別繼續浪費時間。」

  堅毅方正的下巴終於低了下來。

  可原本堅決不信的胖瘦二人,此刻卻動搖了。

  敵對陣營的人說的話一定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完全真的。瘦子內心輾轉了百十來回,可看這個男的,倒也有幾分真心真意的樣子。

  要是不信吧,那如果進去了真的遭受他們說的這種後果怎麼辦?

  早一步進去能搶佔先機,但把命搭上就不值了。

  胖瘦二人一合計,覺得是不能冒這個險。

  胖子擠出笑容,假惺惺道:「謝了啊,那我們再了解一下情況。」

  對於岳諒的反應是轉身就走。

  袁方一直跟著她,走出兩條街的時候,他道:「那兩個人還跟著我們。」那兩人跟蹤的技術太差,他要是連這種蹩腳的尾隨都發現不了,就白當這二十年警察了。

  那倆人跟的遠,說話倒是不用太顧忌。

  「您有沒有發現,我們遇到玩家的頻率太低了。」岳諒忽然說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袁方一愣,皺起眉頭。

  「的確,三百多人,我們現在卻只碰到兩個人。」

  「這能夠說明什麼?」

  「游戲面積……大到無法想象。」

  岳諒揉了揉因為思考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所以應該有通訊工具,可以來聯絡陣營成員。」

  袁方搖頭:「實時的通訊工具可能有,但數量一定非常少,而地圖,就算只有一份,也可以無限複製。」

  岳諒明白了,「那先找找地圖吧,這裡是游戲的中心,也許就有地圖。另外還有一件事……」

  袁方疑惑。

  「我可以進去那個教堂,碑文最後三行有提示,尾號5和8能進去。」

  「直接就能進去?」袁方一喜,隨機又皺起眉頭,「我是9。」

  岳諒:「對,所以我們兵分兩路,您去找地圖,我去教堂裡看看。」

  「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袁方不同意,「進去這個門都有陷阱,裡面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沒有關係,我會小心的。」

  「不行,等其他人來了再一起進去。」

  岳諒停下了腳步,她看著眉心蹙起一條縫的袁警官,「謝謝您的關心,但決定權在我。」

  「你說的沒錯,但是岳諒,你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為什麼非要一個人走呢?」

  為什麼非要一個人走。

  岳諒也這麼問自己。

  「你應該走得更穩妥。」袁方重重地按住了她羸弱的肩膀,「我知道你比我多經歷了一輪游戲,但那代表不了任何事情。你當然可以做任何決定,可既然都是決定,為什麼不做一個更好的呢?」

  「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你可以想的更周全。」

  他的手彷彿有千斤重,肩膀上的溫度令她冰冷的手腳漸漸發燙。

  第一輪游戲獨自面對怪物時,其實並沒有必勝的條件。

  第二輪游戲獨自前往B區,依然沒有任何把握。

  第三輪游戲去找陳達達的時候,她也是盲目的。

  每一次她都用最快的速度做了最直接的決定,幾乎可以說是不計後果。

  她迷茫的神色令袁方察覺到自己說的話重了,但對於這個滿腦子往前衝的姑娘,他還要把話說的更重。

  「別再任性了。」

  任性。

  這兩個字落在心上,生根發芽。

  岳諒恐懼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陷入這麼糟糕的世界裡,她仍然我行我素,不低頭,不合群。

  袁方拉著遭受巨大打擊的人,迅速甩開了後面的兩個跟屁蟲,就這點本事,他要脫身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

  教堂所在的這個地點充其量只是個小鎮,袁方帶著岳諒在這三五條街上轉了又轉,再度徘徊在了觸發NPC和不觸發NPC的邊緣。

  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劫持一個拇指兒了。

  「可以觸發。」

  袁方回頭,陰沉了半天的人還是一張無精打采的臉,語氣很平緩。

  「這些是NPC,除了非教徒者擅闖教堂這一共同觸發點,他們是不互通的。」

  「販賣鮮花的花店和都是皮革的鞋匠鋪在一起,穿著禮服的男人和圍裙下擺都破了的女人站在一起,水果販子和老兵站在一起……你聽。」

  袁方下意識支楞起了耳朵。

  四周的噪雜聲一點一點分開。

  「又大又紅的蘋果特價,只要三個銅幣!」

  「現在我身無分文了,如果你也一無所有,我們倒是可以一起去要飯。」

  「不,卡里特西,現在不行,這樣會讓我們暴露的。」

  「天空飛翔的小鳥們,你們快來幫我揀豆子啊!把好豆子放在碗裡,把壞豆子自己吃下去。」

  看似在交談的所有人們,中間的壁障終於顯露出來。

  他們哪裡是在交談,不過是自顧自在說話而已。

  「我個人是這麼認為的,可以驗證。」

  袁方撓了撓頭髮,吐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陷在自己的思維裡了。」

  岳諒搖頭:「反省並不影響我觀察四周,現在還在游戲當中,我和您仍是組隊關係,為維持合作的基本條件,我不能讓您獨自去解決問題。」

  「……」

  袁方忽然發現,這孩子任性歸任性,說的話倒是句句在理。

  這大概就是應試教育特有的產出結果,高分低能?

  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選擇了小鎮的邊緣地帶,瞅準一家相對冷清的店鋪跨了進去。店鋪裡只有一個乾瘦的男人,叉著腿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的椅子旁邊放著一把小提琴,牆壁上掛著弓,房樑上掛了一隻鳥籠,小鳥嘰嘰喳喳,叫的很歡。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由岳諒開口交涉,而袁方則盯住NPC的一舉一動,便於及時控制對方。

  「您好,先生。」

  老板抬起深陷的眼窩,上下瞄了他們一眼:「歡迎你們。」

  「請問您這裡有地圖嗎?」

  「很久沒有人來買過地圖了。」

  「我們需要一張地圖。」

  「你們需要地圖做什麼?」

  「四處看看。」

  老板站起來鑽到櫃台底下,翻出一張遍布灰塵的卷軸扔了過去。袁方趕緊接住拖著「尾氣」的地圖,一陣灰嗆得岳諒連連咳嗽。

  「我們沒有錢。」

  老板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彎腰撈起擱在地上的小提琴,「我喜歡的東西很多,但並不是錢。」

  腦海中噼啵一響,這個似曾相識的句子終於在記憶深處掛上了號。

  叢林中的守財奴。

  只要瞄準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的弓。

  只要聽到琴聲都會跳舞的小提琴。

  只要提出要求都會被滿足的三便士僕人。

  回憶的功夫小提琴已然架在了肩膀上,岳諒剛說出一個「跑」字,老板說道:「請兩位聽我演奏一曲。」

  背過去的身體轉了回來,手指抬起,岳諒的神經中樞,徹底失去了控制權。

  旋轉,跳躍,我不停歇。

  袁方看著自己揮舞起來的手腳傻逼了,「怎麼回事???」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舉著兩隻鉗子左右搖晃的大螃蟹!

  同樣身不由己的岳諒一邊嘗試轉到門外去,一邊回答:「暴走了。」

  他當然知道是暴走了!但特麼這暴走的是什麼玩意兒?!四十歲的中年大叔奔潰了,上一次踢踏腿都要追溯到他女兒上幼兒園做親子活動那會兒了!

  木製的地板被踏得嗒嗒響,拉的並不算好聽的小提琴曲沒完沒了,岳諒每每轉到門口,就會在三便士僕人的要求下轉回來。

  「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袁方「熱辣滾燙」地扭著胯,表情扭曲。

  他作為長輩的威嚴,毀於一旦了。

  累出一腦袋汗的岳諒也在努力思考,故事裡僕人對大家的乞求聲充耳不聞,直到法官赦免他,而守財奴認罪。

  認罪。

  「我們坦白!」

  琴聲戛然而止,僕人放下了拿著琴弓的手。

  袁方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出去。

  岳諒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吐出一口氣,抬起臉:「我們需要找到我們的同伴,然後——」

  她撲了過去,死死地捂住了僕人的嘴。

  袁方的反應極快,不待站穩就踢走了僕人失手掉落的琴弓,然後一個手刀,劈暈了即將掙脫岳諒的手說出請求的暴走對象。

  這次不用岳諒反應,袁方一手抓住地圖一手抄起隊友飛奔出門。

  他決計是不要再跳第二次舞了。

  絕不。

  奔過無數NPC混入人流後他終於停了下來,腰窩被人捅了一下,他低頭,被夾在胳肢窩裡的岳諒臉色慘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趕緊把人放下。

  岳諒彎著腰,哆哆嗦嗦地扶住了牆壁。

  袁警官的爆發力她不想多提。

  因為肚子在鐵一樣的胳膊上槓了兩條街,她快吐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2:03

第四十一章 童話暴走樂園(四)

  岳諒沒有休息太久,時間已經過去數個小時,他們卻還連教堂的門都沒進去,實在是沒法悠哉了。

  地圖上的灰被袁方不拘小節的用衣服擦乾淨了,厚實的羊皮紙上露出清晰的脈絡。

  就地圖上看來,這座小鎮的確處於版圖的中心部位,地圖的面積也不算大,粗略估計東南西北四個角每個角也就跟這個鎮差不多大。

  北面是群山,南面是水,東面是連綿的城堡,西面是草原。

  兩人最開始的位置就是在北面的森林裡。

  袁方道:「如果這份地圖是真的,那麼它就應該不是什麼珍貴的存在。」

  岳諒深以為然,否則沒道理他們隨便找了一個NPC,就得到了地圖。

  「這四個區域。」他用手指在上面畫圈,「應該直接關係到打開棺木的鑰匙,我們人數有這麼多在,到時候應該會涉及一個分配問題。」

  獨行俠岳諒不懂,有組織有規劃的集體可以按既訂製度分配,可這群「龍」無首的,談何分配。

  袁方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無論什麼情況什麼環境,只要有共同目標,絕大多數人都能自主的進行合作。」

  這種毫無默契的配合在遇事時真的不會造成更大的傷亡嗎?

  岳諒想了想,沒有問出口。

  因為這是沒有意義的。

  當太陽升至當中,小鎮上的玩家終於多起來了。

  敵對陣營相遇時幾乎都沒有交流,岳諒跟著袁方,看他憑借一身正氣聚起了十多個隊友,並且分成了兩組。

  他們的運氣還算可以,一共十六個人,可以進教堂的有四個,而且有兩個非常健壯的男人,除岳諒外另一個女孩黑胖,眼神堅毅。

  四個人裡,倒是岳諒看起來最嬌氣了。

  「時間關係,現在也只能你們先進去了。」

  年長的健壯男人陸建明點頭:「你放心吧,我和申紀會照顧好兩個姑娘的。」

  申紀木訥附和:「放心。」

  黑胖女孩陳渺渺拍了拍岳諒的肩膀,「咱倆一起走,我力氣很大,也會保護你的,你不用害怕。」

  「謝謝。」

  很奇怪,怎麼袁警官聚集起來的人,一個個看起來都比之前隨機遇到的人面善。

  進入教堂時,岳諒他們沒有刻意避開紅方的人,大搖大擺的,一個接一個跨過大門。

  和外面的陽光豐沛不同,教堂裡透著一種森冷感,連穿堂而過的風,都顯得陰嗖嗖的。

  說起來,這還是岳諒第一次進教堂,她看見了影視劇裡排排列的黑色長椅,披著頭巾的教徒,語調悠長的吟唱,和神父閉著眼睛但仍看得出悲憫的臉。

  這裡的所有人都做著自己事情,沒有將一分一毫的目光傾斜到他們身上。

  岳諒猜測,教堂裡的這些NPC,應該也是用於阻攔非法入侵的那些玩家的。

  一行人目的明確,很快穿過前廳,來到中庭。

  巨大的拱形穹頂,微弱的光線,整整五百口棺材。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棺材一米寬兩米長,從中心兩米高的十字架開始呈圓形一圈一圈往外擺放,棺材與棺材之間只留了一米左右的通道。

  這個場景並不恐怖,只是太震撼了。

  就是這些方正的盒子裡,關著一千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三天時間裡這些盒子沒有全部被打開,裡面的人就會像當初的爆炸一樣什麼都留不下?

  這場游戲不單單是兩個陣營間的輸贏,還決定著另外一千條生命。

  空氣凝滯,安靜地只剩下呼吸聲。

  「我過去看看。」陸建明一馬當先,靠近了最外圍的棺材。

  除了鎖眼,它是完全閉合的,他伸出手指在蓋板上敲了敲,響聲沉悶。他搖頭,「看來只能老實地去找鑰匙了。」

  岳諒凝神盯住了蓋板上貼著的黑色銘牌,慢慢走過去。

  銘牌是黑色的底,金色的字。

  ——如果全世界都拋棄了你,那我不能不管你。

  陸建明也探身過來,看完後皺起了眉頭:「這就是提示?不知所云。」

  腦海中的書卷翻動,岳諒陷入了沉思。

  她看到過的,這句話。

  但是在哪兒呢?

  她轉身走到另外一副棺材前。

  ——你抓住了它,又放了它,它肯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岳諒喃喃:「這是漁夫和金魚。」

  下一個。

  ——不要忘記你對我們的承諾,你的幸福就取決於此。

  「三個紡織女。」

  陸建明:「你在說什麼?」

  回到第一個棺材前,岳諒的手摁住了自己的眉心,她告訴自己,想一想,你都看到過的,仔細的想一想。

  「啊!」

  一聲驚呼令她思緒回籠,岳諒和陸建明同時回頭,驚慌失措的陳渺渺結結巴巴:「申、申紀他、他不見了……」

  一,二,三。

  岳諒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剛剛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可是我一回頭,他、他就不見了!」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這些棺材吸引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少了一個。

  陸建明強作鎮定,讓兩個女孩都到他身邊去,「別慌,可能是他看到什麼,自己走掉了。」

  一點動靜也沒有就獨自離開。

  前不久已經出過一個鄭景山,如果申紀也是自己離開的,那這種概率也未免太可怕了。

  所以岳諒不信,這裡絕對有東西,或者有人。

  申紀體格魁梧,要把他無聲無息帶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們進入這裡的時間也不長,也許人還在這附近。

  可擄走申紀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怎麼辦?」陳渺渺握住了岳諒的手,企圖給她,也給自己帶來一些力量。

  陸建明安慰她:「既然已經被我們發現了,那只要我們警惕四周,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那申紀呢?」

  陸建明眼神一暗,他問:「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岳諒:「獲取信息。」

  「對。」陸建明點頭,用力地點頭,好像每點一次頭就能給自己的決策增加一分正確性,「我們先盡可能的把這裡所有的信息帶出去。」

  「然後,再和大家一起過來找他。」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這些經歷過世事滄桑的人,都喜歡說穩妥嗎?

  岳諒不喜歡這種說法,卻也沒有反駁。袁方的那些話,已經刻進她的心靈深處。

  只有目的而沒有規劃和實力的行動是無用的。

  因為規則他們大致知道教堂裡會有什麼,所以事先已經準備好了紙筆(解決了一個暴走對象),方便記錄。

  「對了,紙筆在誰那裡?」

  陸建明看向岳諒,岳諒看向陳渺渺。

  陳渺渺抽了一口氣:「在申紀那裡。」

  事情回到了原點。

  岳諒問:「去找他,還是出去拿?」

  「他會消失,會不會就是因為紙和筆?!」陳渺渺冷不丁冒出一句,陸建明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的,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如果不弄清楚這個,無論他們重來多少次,也許結局都是一樣的。

  「找他!」陸建明咬牙下了決定。

  他還就不信了,就這麼屁大點兒地方,還能弄出什麼妖來。

  偌大的中庭唯一的障礙物就是那些棺材,他們分散開來,先是繞著棺材走了一圈,而後一致的把目光放在了來時的那扇門,也是唯一的入口和出口上。

  既然不在這裡,那就只能是在外面了。

  吟唱仍在繼續,教徒們的聲音重重疊疊,在教堂裡悠悠迴蕩,安撫不安的心靈。

  它讓你一點一點下墜,落至地面。

  黑壓壓的人頭,每一位都莊嚴肅穆,腰背筆直。

  陳渺渺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岳諒感受到她握住自己的手開始汗濕了,通過兩人交握的手,幾乎可以感覺到她說話時胸腔發出的震動。

  「申紀應該不可能被弄到這扇門外面,不然也沒必要偷偷地把他帶走,而裡面我們也都找過了,那他就只能可能在這裡了。」

  「這些NPC完全是不管我們的,因為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們連看都沒有看過我們,那是不是有可能,犯人把申紀,藏在了這些NPC裡面?」

  陳渺渺提出了自己的猜測,視線也開始在一眾黑頭巾裡尋找。

  兩個教徒從門外進來,一人一邊,站在了大門兩側,雙手合十。

  陸建明的聲音忽然打起顫來:「你們在裡面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他們唱歌的聲音?有沒有?!」

  岳諒悚然一驚。

  是了,在這裡聽得如此清晰,彷彿就在耳邊的吟唱聲,在裡面為什麼一點都沒聽到?隔音再好,門總是沒有關的,為什麼完全聽不到了?

  在教徒中搜索線索的陳渺渺看到,神父的眼睛睜開了。

  並且,看了過來。

  唱詩班的教徒也看了過來。

  靜默著祈禱的教徒,抬起了他們的頭顱。

  驚慌之下陳渺渺控制不住地喊了出來:「他們在看我們!都在看我們!」

  原本敞開著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

  教徒們閉上嘴巴,整個教堂充滿了死一樣的寂靜。

  神父微笑,嗓音渾厚動聽:「儘管我們日夜祈禱,黑暗最終還是降臨了。我的孩子們啊,勇敢地把這些異教徒送上絞刑架吧,處死他們,正是主的仁慈!」

  他們站了起來。

  岳諒和陸建明他們一起後退,一邊握緊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聖潔之地被黑暗侵佔。

  她竟然以為碑文的前半段是無關信息,直接忽略了。

  她犯了和之前接力賽時,一樣的錯誤。

  「後退,回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2:22

第四十二章 童話暴走樂園(五)

  教徒們出手的樣子哪還有之前的半分沉靜斯文,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原本突圍必然是要往通向外界的大門跑,然而如今情況危急,若要跑到大門那裡必然要橫穿所有攔路的教徒,別說岳諒和陳渺渺有沒有這個能耐,就是陸建明,也不敢扎進去。

  在岳諒喊完之後,陸建明從局勢分析也只能選擇後退。

  這麼多人,一人一下都能把他們給撕碎了。

  「有密道,找找密道!」

  陳渺渺體型吃重,氣喘籲籲:「什麼密道?!」

  「碑文上有寫,黑暗侵佔教堂時,火種從密道逃脫傳承。」

  岳諒在棺材中間穿梭,昏暗的環境令她四處找尋的眼睛泛紅發痛,教徒們已經潮水一般,從外面湧進來了!

  陸建明盯住當中的十字架,「是不是那裡?」

  「不會,申紀不可能出現在那個位置!」岳諒心裡慌亂極了,如果在被抓住之前沒有找到密道,絞刑架就在前面等著了!

  陸建明怒吼:「跟申紀有什麼關係?」

  陳渺渺卻聽明白了,「申紀消失,極有可能就是到密道裡去了!」

  看這些教徒的表現,申紀不見一定不是他們搗的鬼,這裡面很可能還有第三方勢力,擄走申紀就是為了讓他們去找人,然後觸發這些該死的腦癌患者!

  因為這樣,密道裡面必然也有危險,但既然第三方選擇誘使他們去觸發場景,那就代表第三方本身也不敢直接和腦癌們抗衡,所以密道裡絕對比當下安全!

  她扶著的牆壁忽然塌陷,陳渺渺都來不及發出呼喊,就被轉到另一面去了。

  因為聽她說話的陸建明整看著她,見她順利消失立即撲了過去,不忘朝離他們更遠一些的岳諒招呼:「快!在這——」

  他的聲音也消失了。

  而岳諒想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腦癌不是腦殘的教徒們先她一步堵住了密道口,數量自動劃分成了兩撥,絕大多數人往外攔截,其餘人一部分朝岳諒逼近,另外三五個試圖進入密道。

  原本輕鬆轉開的密道彷彿沒有存在過,任憑他們敲打,那面牆壁依然紋絲不動。

  岳諒握著匕首的手指,都已經僵硬了。

  她貼著牆壁,隨著神父走近的步伐,緩緩後退。

  以她的身高和力氣,劫持這位足有一米九的神父並且成功逃脫的可能性,等於零。

  岳諒壓抑出顫抖的聲線,試圖拖延時間,「主是仁慈的,會給他的每一個孩子懺悔和贖罪的機會。」

  「不。」神父微笑,「異教徒就該絞死,這是主的旨意。」

  「主的旨意?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因為你們是唯有死亡才能洗去污濁的異教徒。」

  「那你們呢,都聽到了嗎?」岳諒看向沉默著的一眾教徒,「你們也都親、耳聽到了嗎?」

  「還是說你們從未聽到過主的旨意,你們聽到的,只是這個虛偽神父的旨意?」

  「還是你們認為,仁慈寬容博愛萬物的主,會降下這樣惡毒旨意?」

  「你們心中的主,是這樣的劊子手嗎?」

  「而且,主告訴你們,我是異教徒嗎?」

  渾渾噩噩的教徒們停下了腳步,依然站在神父身後。

  也許腦癌和腦殘一樣,都只能把頭割掉。

  岳諒木著臉,看向神父,揚聲吶喊。

  「黑暗永遠無法戰勝光芒,主的光輝終將籠罩人人,真正的異教徒注定受到嚴懲!」

  「封閉了感官忘記了初心的愚人們啊,送我回歸主的懷抱吧,你們的罪行都已經登記在冊,主將逐一讓你們為今日的行為懺悔——」

  右側也已經被包圍,後背抵上了牆壁,退無可退。

  岳諒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碰到了牆壁的左手手肘一空,她重心失衡,狠狠地跌了進去。

  結實的牆壁把絕大部分的危險擋在了另一邊,岳諒手持匕首,冷冷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好像她不存在似的,除了第一根棍子他在第一時間卡上了,其餘的他一根一根,卡得慢條斯理。

  他的腳邊還躺著一個生死不明的男人,高額頭厚嘴唇,正是消失的申紀。

  早就應該想到是他的。

  同一方向,比自己早離開森林,比任何人都有力量,比任何人都卑鄙無恥。

  卡完後,沈當歸看著她,丹鳳眼一眯,笑起來。

  「要是再給小姐兩分鐘時間,也許就憑小姐的這張巧嘴,真能讓教徒反水也說不定呢。不得不說,小姐的運氣無愧於編號,唯二的兩個密道口,小姐錯過一個,還能趕上第二個。」

  岳諒轉過頭,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沈當歸的影子微微跳動,形同惡鬼。

  申紀消失,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麼紙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們的?」

  似乎是對她的不予還嘴表示驚訝,沈當歸坐下來,不省人事的申紀成了最好的坐墊。等與她視線平齊,才笑眯眯答:「大概是一開始?」

  在她憤恨、驚訝又懊惱的視線裡,沈當歸摸了摸下巴,「不過我進入教堂,比你們要早多了。」

  根據碑文上的內容找到密道並且在密道裡逛了一圈之後,又做完該做的事情,才開始守株待兔。

  「原本是打算利用你們吸引火力,從而脫身的,只是沒想到小姐如此聰慧,竟然立刻回憶起了有關密道的碑文……」沈當歸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計劃,語氣非常失望,「害得我只能跟你們一起,被關在裡面了。」

  岳諒愣了:「被關在裡面?」

  「你不妨再仔細看看這條密道。」

  岳諒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兩步。

  密道很窄,一米寬,深度很深,略呈弧形。

  岳諒又回到了入口的位置,她面朝入口,站定了。

  密道的朝向不在後面,而是在左手邊。

  「……這個密道是繞著牆壁一周?」

  沈當歸打個響指,「準確來說並沒有一周,只是四分之一而已。」

  「另一面牆壁,沒有出口?」

  「我只找到了一塊活動磚,正好傳遞信息的大小。」

  「……的確,碑文上只是說機密經由密道傳輸,沒有說人從密道逃脫出教堂。」游戲才開始不到半天,她已經快脫力了。

  而她的腳,也到一定程度了。

  岳諒就地坐下,靠著牆壁把腿斜放著,被吊起的腳靠在了完好的那隻上面。

  腳踝已經腫了好幾圈了,傷痕在昏暗的火光下也能看出紫色來。

  袁警官說得對,她並沒有做好任何一個決定。

  自詡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可事實上,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自以為是。

  要不是幸運值高……

  「真可憐。」

  沈當歸忽然道,對著她一臉同情。

  岳諒抬頭,「你說什麼?」

  沈當歸指了指她自己,「你全身上下都在說這句話,親愛的岳小姐。」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可憐。」

  沈當歸笑了,他好像總是笑,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嘲笑,冷笑,這一次彷彿四者兼而有之。

  「從天堂掉進地獄,你怎麼會不可憐呢?」

  岳諒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沈當歸餘光一瞄,下一秒匕首就落在了他手上,不費吹灰之力。

  匕首到了他手裡彷彿都不一樣了,薄成一條縫的刀鋒在指間轉了兩圈,深深地扎進地面。

  隨著他的動作,岳諒的眼皮不由自主地閉上了。

  於是耳邊又響起了他的笑聲,堪稱愉悅。

  「你這麼弱勢的一面倒是難得,看來袁警官的話的確讓你受了不小的打擊。」

  叮的一聲,沈當歸把匕首拔出,重新交到她手上。

  岳諒靜靜地看著他。

  連他們說了什麼話都知道,這個人當時到底在距離他們多近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居然連袁警官都沒有發現。

  「他說的是事實,我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能活到現在都是運氣。」

  看著岳諒那副完全承認錯誤的臉,沈當歸惆悵了。

  原本多麼有意思的一個人,怎麼說縮就縮了呢。

  「岳小姐,你見過0002嗎?」

  「……沒有。」岳諒仔細想了想,編號在前面的她只認識小胖子,再往後就是袁方了,其餘左鄰右舍她幾乎沒有印象。

  大家都有各自的團體,她本身又獨來獨往,和這些人都不打招呼。

  「她死了,第一輪游戲的時候。」

  岳諒驟然睜大眼睛,死了?

  沈當歸壓低聲音:「她跑不動了,在此之前數次經過可以躲避怪物的地方,她都選擇了跟隨她的隊伍繼續往前跑。」

  「然後她就死了。」

  岳諒張了張口,一時失聲。

  「不具備武力的一個人,如果再失去不顧一切的決心,只會死得更快。」

  「在你心裡,編號是什麼?」

  「……幸運排名?」岳諒忽然不確定了。

  沈當歸搖頭:「你應該把它看做個體能力的附加值,附加值再高,也依然要看算上基礎分後的個體總分如何。」

  「如果你活到現在全靠運氣,那0002就不會死在你前面。」

  刀柄很涼,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聽起來都有道理,那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岳諒拂開裙擺,把受傷的腳藏在了裙子底下,微微坐直身體。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與袁方相遇之前,「說這麼多,你有什麼目的?」

  沈當歸幽幽嘆息。

  「小姐上一輪游戲給的建議,當歸一刻也不敢忘。」

  岳諒淡定地捂住了翻湧的胃。

  沒關係。

  她告訴自己,總會知道的。

  「還有一個問題。」

  沈當歸露出疑惑的表情。

  「0002的死因,你是怎麼知道的?」

  「哦~那時我看到了一隻頂著滿腦袋粉末,眼睛還好像看不見了的怪物,觀察了半分鐘正準備下手的時候,怪物的眼珠居然自主修復了,幸運的是我看到了這一幕,之後的行動謹慎不少……」

  沈當歸聳肩:「不過他們運氣就不太好了,怪物一出大門,正好撞上。」

  而他就蟄伏在原地,看到了整個過程。

  覺得這個瞎眼怪物有熟悉感覺的岳諒更震驚於他的後續行為:「然後……你去翻她的屍體了?」

  所以知道了她的編號。

  沈當歸欣然眨眼。

  「為什麼不呢?」

  絕地求生,物盡其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9 00:52:43

第四十三章 童話暴走樂園(六)

  密道另一頭摸索著過來的陳渺渺以及陸建明終於趕到了。

  他們一眼就看見了岳諒,和被沈當歸坐在屁股底下的申紀。

  陳渺渺立即想通了其中關竅,指著沈當歸氣得發抖:「是你在搗鬼!」

  沈當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昏暗的火光下,有了諸多陰影修飾,沈當歸的面相遠比平時冷漠刻薄,他不用說話,削薄的嘴唇就已經勾勒出惡劣的輪廓了。

  他生來是無情的一張臉,也長成了一顆凍結的心臟。

  陳渺渺在他的視線裡,慢慢地縮回了手指。

  這個人,她對付不了。

  陸建明同樣警惕地看著沈當歸:「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的都已經幹了。」

  岳諒點頭,的確,他想做的,必然都已經做了。

  陳渺渺過來,把岳諒拉起來,要她坐到離這個男人遠一點的地方去,岳諒很順從,坐下的時候又重新用裙擺把腳踝擋住了。

  陳渺渺對陸建明點了點頭,兩個人同時朝沈當歸逼近。

  敵對陣營,又是他不仁在前,就別怪他們以多欺少了。

  沈當歸四肢依然放鬆,在他看來,這兩個既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又手無寸鐵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等一下。」

  被好好保護在後方的岳諒出聲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現在大家都被關在這裡,爭執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這邊已經有一個昏迷不醒,不想再有第二個和第三個了。

  陸建明死死盯著沈當歸,「小子,從申紀身上離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沈當歸坐的穩如泰山。

  岳諒:「……」

  看來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岳諒踩下傷腳,再度站了起來,走到二人中間,把她的匕首交到了陸建明手裡,神情凝重,「不要猶豫,下死手。」

  才有一絲勝算。

  陸建明、陳渺渺:「?!」

  沈當歸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聲音裡的情緒也消失了,他問:「你想參戰?」

  岳諒退回原地,堅定搖頭。

  「不。」

  手上有了利器,陸建明反而不敢動手了,殺怪他已經沒有障礙了,可離殺人,還是有相當遠一段距離的。

  看他這副模樣岳諒心知沒戲了,只好收起讓他狠狠捅沈當歸一刀的小心思,提醒兩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

  「他帶走申紀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您心中如果還有顧慮,是打不過他的。」

  「您不敢捅他,他敢。」

  火光下的沈當歸勾起唇角,陸建明的心裡越發沒底。

  他差點就忘了,申紀是被他擄走的,而且看現在這情況,還是被他一個人弄到這裡來的。

  陳渺渺皺起了眉頭,她怎麼感覺,岳諒是站在那個男人那邊的呢?

  陸建明緊了緊匕首,看著趴在地上的申紀又說了一遍,「你,從他身上下來。」

  「下來!」

  先出手的居然是陳渺渺,這個膽色過人的女子撲過去,試圖拽開沈當歸方便陸建明及時解救申紀……

  岳諒默默地別過臉去。

  只是濺了幾顆小沙子到他臉上就被扔出去的人不忍心再看!

  結束的很快,這場不得不打的戰役沒有激起任何硝煙,因為空間過於狹窄,陸、陳二人被疊在了一起。

  被壓在下面的陸建明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臉都灰了。

  沈當歸站在一邊輕巧地把玩匕首,在他們兩個人從打結的狀態分開時,朝岳諒扔出了那把匕首。

  匕首直奔岳諒而去,精準地插在了她右手邊一公分的位置。

  差一點點,就連同那隻瘦白的手掌,一起貫穿。

  陳渺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剛站起來的人腿一軟,跌坐回去。

  天、天吶。

  這一次的岳諒半分的視線偏移都不曾有,她雙手握住刀柄,費力地拔出了匕首。

  短時間內被釘入地面兩次還沒有豁口,真是一把好刀。

  沈當歸滿意於她沒有波瀾的眼神,只有這樣,才有持續發展的可能。

  陳渺渺好不容易緩過來,立刻去看岳諒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岳諒抽回自己的手,「你們從另一頭過來,有什麼發現嗎?」

  陳渺渺搖頭:「沒有,連岔路口都沒有,我和陸哥一人一邊摸著牆壁走過來,就看到你了。」

  看來沈當歸說的是真的。

  那怎麼出去,就成了最嚴重的問題了。

  教堂現在已經被戒嚴了,要從正面突圍難如登天。如果一直躲在這裡,躲到生存期限結束……

  不,不需要。

  就算他們不出去,沈當歸一定會出去,到時候只要跟緊他,就有希望脫困。

  只是進來一趟,還承受了這麼大的危險,空手出去她怎麼甘心。

  岳諒再次把主意打到了沈當歸身上,她可以確定,沈當歸身上有外面那些棺材的信息,也許不是全部,但必然超過五成。

  同時被他們三個人盯著的沈當歸毫無障礙的繼續坐著他的人肉軟墊。

  他在等,等岳諒開口。

  如果可以當然是直接把人摁倒搶過來省時省力,然而剛才慘痛的教訓已經滅絕了這個可能,他們只能談條件,交易。

  迄今為止岳諒和他所做的所有交易,都是談不上公平的,這次也一樣,她必須得更慎重地與他談判,盡可能減少損失。

  密道牆壁的隔音很好,外面的動靜他們一點兒也聽不見。

  沈當歸看著陳渺渺和岳諒牽在一起的手,想了想,開口:「密道另一頭的門一門關上了嗎?」

  陸建明一愣,下意識道:「怎麼可能不關,進去的第一時間就關上了,不然這條密道也就不是密道了。」

  「哦,第一時間就關上了~」沈當歸拖長尾音。

  陸建明沒反應過來,陳渺渺的臉色卻變了,原本緊握著岳諒的手鬆開了。

  是的,他們關門了,並且死死地卡上了每一道橫槓。

  在岳諒還沒有進來的時候。

  也在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第二扇門的時候。

  陸建明惱羞成怒:「你少挑撥離間!」

  岳諒悠長地吐出一口氣,其實對於他們關門這件事她沒有任何障礙和怨懟,因為換成是她在裡面,她也會選擇把門關上。

  可如今被沈當歸這樣赤裸裸的提出來,就算她說不介意,陸建明和陳渺渺也不會相信,嫌隙就出來了,他們會下意識地靠攏,把自己撇在一邊。

  心理戰,已經開始了。

  「沒必要,你別有居心我早就知道,別繞圈子了,直接談吧。」

  沈當歸並不否認,當然也不可能順了她的意先開口:「可我不著急。」

  岳諒恨得後槽牙鬆動,她咬了一會兒,重新平靜下來。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半夜三更。」

  「你果然有辦法出去。」

  「當然。」

  沈當歸有問必答,又答得滴水不漏。

  岳諒整理了一下思路,「我知道我對於你來說有用得上的地方,你不回答,那我來猜一下。」

  「我是你的儲備糧倉?」

  沈當歸笑著搖搖頭,「只要我想,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是。」

  陳渺渺條件反射握住了自己的衣兜,這個人未免也太囂張了!

  「不過你也知道,強搶這種事太低級,我是不做的。」沈當歸舒展了一下四肢,「都是正經交易。」

  「那就是關於這個世界,你有求於我。」

  沈當歸抬了抬眼皮。

  「你要我為你做什麼?」

  「你可以繼續猜。」

  岳諒皺起眉頭,毫無疑問是與本輪游戲有關的,但有什麼,是她能做到,而這個怪物做不到的呢?

  這個游戲是童話世界,分成兩個陣營,解救棺材內人數多的陣營可以獲勝。當然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己方陣營獲勝,沈當歸也不會例外。

  而解救人數則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打開棺木的數量,打開需要鑰匙,鑰匙需要根據提示信息去找,提示信息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啪。

  電路連通,腦海中的小燈泡亮了起來。

  「你看不懂提示,需要相對熟悉的我進行解讀。」

  沈當歸正視她,薄唇開合:「答案正確。」

  「你有多少提示信息?」

  「三分之二。」

  「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沈當歸點點自己的腦袋,「在這裡。」

  岳諒的後槽牙又開始發癢了。

  「岳小姐,還是讓我來幫你再理一理吧。首先,為了解救人數,這個教堂是一定要被攻破的,但是攻破時間,我想為了湊齊足夠多可以進入教堂的人數需要兩天左右。之前已經說過了,我可以帶著提示信息先出去,那我們就已經比你們多了一天的時間。」

  「其次,我需要一個熟悉的人來幫我解讀,但不需要一定是你。」

  「最後,你需要我帶你出去。」

  陸建明心裡一沉,他們這邊,的確沒有什麼可以談判的條件了。

  沒有人說話,申紀臉朝下趴著,依然不動。

  「如果我這麼無關緊要,你不會花費心思和我一起困在這裡。再找一個幸運值和我一樣高,又對童話故事如此熟悉,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很難吧?」

  「更何況,我可以不出去。因為起始人數差距擺在那裡,我們再怎麼掙扎也可能比不過你們,這次失敗也並不清零卡片,我並不害怕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

  「你的意思是說,我害怕直接進入下一輪?」

  「你自然不害怕,但你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你不會浪費時間。」

  沈當歸懶洋洋的,「岳小姐很了解我。」

  這茬話岳諒懶得接,她繼續正題:「既然如此,不妨我們重新開始更為公平的交易?」

  「OK。」

  「你帶我出去,我們在雙方陣營見證下,你給出信息,我竭盡所能給出解讀,然後雙方各得一份。」

  陸建明:「他是記在腦子裡的,誰知道他是不是騙人的?」

  「他給出的信息是錯的,解讀也必然是錯的。」

  沈當歸點頭:「所以我只能給出真的信息,而小姐,卻可以給出假的解讀。這就是小姐說的,更為公平的交易?」

  稱不上陷阱的陷阱被拆穿,岳諒面不改色。

  「不如這樣,之前都按照你說的做,只是雙方都給出信息之後,你得跟我走,如何?」沈當歸一臉誠懇,「這麼做,就能保證雙方都全力以赴了。」

  被他碾壓習慣了的岳諒並不介意這個,她要是能坑到沈當歸,才要懷疑這裡面是不是還有陷阱。

  如今能夠從他手裡刨出提示信息,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天的差額時間已經爭取回來,剩下的,就看雙方陣營成員的機靈勁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6:10

第四十四章 童話暴走樂園(七)

  合作意識達成,雙方的氣氛終於融洽了。

  為了三更半夜的逃脫計劃,沈當歸找了個地方躺下,閉上眼睛直接開始休息。

  陳渺渺看他如此放鬆的樣子,無聲地對岳諒他們比了一個拉脖子的姿勢,陸建明搖了搖頭。

  動手只會兩敗俱傷,還是不要率先翻臉吧。

  岳諒指了指申紀,示意他們先去看看人的情況,自己也閉上眼睛假寐。

  她目前根本鬥不過沈當歸,更要養足精神全力以赴。

  昏暗的密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速,岳諒吃過一回陳渺渺拿出來的食物,就繼續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直到被陳渺渺叫醒。

  原本跟死了一樣無聲無息躺著的沈當歸已經站起來了,此時正在活動關節,全身的肌肉放鬆又繃緊。

  「準備一下,你知道你跟不上我會是什麼下場。」

  岳諒沉默地按了按仍然腫著的腳踝。

  沒有任何問題。

  申紀早早的就甦醒了,他已經從陸建明得知自己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一方面慶幸自己被打暈並且及時地到了這條密道裡,一方面又痛恨沈當歸讓他昏迷毫無作為。

  現在還要仰仗對方才能從這裡離開,他簡直憋屈地不行。

  「從哪裡出去?」岳諒問。

  沈當歸往密道的另一頭走,「正面突圍。」

  「……」早有心理準備的岳諒還是覺得有點兒過於刺激了。

  「NPC的個體機能都處於正常範疇,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左右,過了這麼長時間正是最鬆懈的時候。」

  短短幾十米,靠近前廳的出口很快就到了。

  沈當歸一根一根開始卸卡門的鐵棍。

  「而且他們還要在教堂外警戒,以防我們從密道直接外逃,教堂裡面的人不會多於之前的一半。」

  他的手放在最後一根上面,「準備好了?」

  「要是你判斷出錯了呢?」強烈的不安令陳渺渺產生退縮,「落到他們手裡可是會被絞死的!」

  「風險自然是有的,我們能否出去本來就不是可以確定的事情,況且,你們能不能出去與我無關,我交易的對象只是岳小姐。」

  沈當歸看向岳諒,「再問一遍,你準備好了嗎?」

  這樣的場景跟上一輪游戲對付長毛怪的時候是一樣的,沈當歸負責開路,她負責跟緊對方並保護自己。

  岳諒點頭:「好了。」

  「等等!」陳渺渺拉住她,「他真的可以信任嗎?出了差錯大家都會死的!」

  「我沒有你這個問題的準確答案,只是我個人選擇相信他。」岳諒拿開她的手,「也做好了答錯的準備。」

  她願意承擔她做的任何一個決定的後果。

  兩人僵持,申紀開口了。

  「我們應該也可以不出去吧?」

  「是的。」沈當歸給予肯定的答案,「我們出去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們完全有時間再次關閉密道。」

  在他們猶豫時,沈當歸再次一看向岳諒,後者態度依然堅定。

  下一秒,他打開了門。

  岳諒也跟著衝了出去。

  陳渺渺只來得及看到外面排列蹲守的數十個人頭,密道的門就又關上了。

  長毛怪和人是不一樣的。

  長毛怪沒有這樣飛濺的血液,但人有。

  中庭的人數如同沈當歸預料的一樣,只有二十多人,並且因為他們出來的突然,猝不及防的教徒們都沒怎麼來得及阻攔,他們已經衝出了第一道關卡。

  真正交鋒是在出前廳的時候。

  「該死的異教徒!」匆匆趕到的神父雙眼赤紅,「主賜予我們用劍的權利,孩子們,從你們日夜祈禱的地方拿出你們的武器吧,處死他們!」

  腦癌們有了主心骨,整齊劃一地行動起來。

  「還能再跑快點嗎?」

  「能!」

  「那你往門口的地方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

  岳諒看著眼前揮舞而來的細劍,一咬牙就當看不見似的往前衝。

  一往前衝,彷彿那些刀光劍雨都被甩在身後了,她沒有感受到任何應該感受到的疼痛,也沒有看到任何應該出現在腳下的障礙,她彷彿就是進行了一場一百米測試。

  短短二十秒,她已經衝出了教堂最外面的大門,因為黑夜降臨而清掃一空的街道毫無阻礙地任她奔跑。

  最終精疲力竭地摔倒在地。

  呼呵——

  粗重的喘息聲響在身後,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脖子上。

  岳諒回頭。

  沈當歸背著光,臉上的神情一片模糊,他的左手仍然握著那根鐵棍,而右手,緊緊地捂住了左邊的肩膀。

  鮮血正順著他的指縫往下低落。

  「我還以為你刀槍不入。」

  呵呵。

  沈當歸輕笑,「小姐抬舉,我也不過一介血肉之軀。」

  教徒們沒有追出來,怒火攻心的神父都已經衝到了教堂門口,短暫的幾秒鐘後還是抬起了手,讓他的走卒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岳諒爬起來,接過沈當歸手中足夠十公斤的鐵棍,帶著他找了一處燈火稍微明亮的地方。

  「怎麼樣?」

  「大概是肩膀穿了個孔。」沈當歸的聲音不見異樣,拿走她的匕首,自己挑掉了黏在肩膀上的布料。

  「需要找點東西給你堵上嗎?」

  「那倒不用。」

  岳諒按照他的指示找了點水給他沖了沖,血跡還未乾涸還算好清理,之後她毫不吝嗇地裁下了還算乾淨的一片裙擺,結結實實地把他的肩膀扎了起來。

  期間沈當歸一聲不吭,在她簡單粗暴地包扎完後,才張開了慘白的嘴唇。

  「小姐真是快準狠。」

  岳諒欣然接受了他的「讚賞」。

  緊急處理之後,沈當歸拄著那根鐵棍,「找人,落實約定,等會兒在這裡匯合。」

  岳諒自然沒有意見,她進去之前,袁方已經把出來後碰頭的地點確定下來了。

  袁方看到身上多處沾染血跡的岳諒時嚇壞了。

  「怎、怎麼回事?受傷了?其他人了?!」

  「沒有受傷,大家都活著。」岳諒抹了一把脖子上乾涸的血跡,皺起眉頭,剛才忘了給自己也洗一下了。

  這間被他們佔據的小屋裡人數比之前多了數倍,三四十個人擠在一起,或站或坐,睡眼惺忪。

  「你們進去後我們又聚集了不少同伴,當可以進入教堂的人再次湊夠四個人的時候,我們發現已經進不去了,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叛亂,碑文的上半部分就是劇情,我們進去就觸發了暴走劇情,神父帶領教徒封鎖了我們的出路,最後我們只能躲進密道裡。」

  「但是密道沒有出口,我是跟著沈當歸出來的,他們三個還在密道裡。」

  袁方鬆了一口氣,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那他人呢?」

  「敵對陣營。」

  袁方剛送下去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他會好心救你?」

  「我和他做了交易,等會兒需要你們跟我一起去和他約定好的地方,完成我們的……」

  「等一下,你和他做了什麼交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離袁方最近的一個女人站了出來,岳諒瞥了她一眼,可巧了,這個人不就是當初拉著黃艾里後來被他嚴辭趕跑的女人麼。

  岳諒對她第一印象就不好,如今這第二印象依舊是糟糕至極。

  「和強行插話並坐享其成的人的確沒關係。」

  「你!」

  噗嗤。

  有人偷偷笑了。

  岳諒看著皺起眉頭的袁方,繼續道:「因為各種原因,我們沒來得及獲取提示信息就進入了密道,比我們先進去的沈當歸倒是收集了一大部分,我答應為他解讀提示信息,他答應將信息共享給我們,並帶我出來。」

  「為了雙方安全考慮,需要足夠多的人的壓陣。」

  袁方從不懷疑岳諒的應對能力,於是立即答應:「好,我們準備一下……」

  「呵呵,袁哥你還真相信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話啊,誰知道她的什麼信息準不準確?」那女人再度出聲。

  岳諒轉過去,面向她:「我需要的是有判斷力和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去相信我所做的決定。」

  「強調一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話音剛落,後面有個女生鼓掌,一邊跑到前面來:「好!我跟你去!」

  緊接著她靠近岳諒,附耳輕聲道:「懟的好,這女的已經噁心了我大半天了。」

  岳諒木然地看向袁方。

  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團隊成員嗎?

  後者無奈地笑了一下,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晃蕩。

  他制止了還要再嘰歪的女人,雙手一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來。

  「岳諒他們四個是頂著非常大的危險去做這件事情的,現在她帶回來了這樣的好消息,他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我們為什麼不去走剩下的最後一步?」

  「團隊的勝利是靠大家信任配合的,這也不是以前那種無關痛癢的游戲,沒有人可以作壁上觀。」

  「女人可以不去,男人都必須去。」

  袁方強硬拍板。

  進入游戲後的第十八個小時,兩個陣營第一次進行了大規模的碰面,以岳諒和沈當歸的交易為中心,雙方秉著「誠實守信」的美好品質,完成了信息互通資源共享,使得活動圓滿落幕。

  第一階段結束。

  第二階段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6:36

第四十五章 童話暴走樂園(八)

  作為人質的體驗真的不是很好。

  岳諒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狼群的羊,柔弱無依。

  袁方在交易結束後才知道還有這麼一項補充條件,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交易就是交易,如果反悔,勉強和平的局面就會瞬間被打破。

  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所以最後,岳諒還是老實地押在了敵方陣營。

  紅方陣營的領導者岳諒不認識,沈當歸也不認識,不過他並不在意,自在地倚在領導者專門給他騰出來的傷員專座上休息。

  其他人捏著至關重要的那張紙,在燭火下面研究。

  其中一個人念道:「你光顧著趕路,就像要趕著去上學似的,森林裡面多好玩兒呀。」

  「解讀是……小紅帽?」

  「什麼玩意兒?不懂。」

  「你們傻嗎?這裡是童話世界,很顯然這段話是出自小紅帽,那我們就要去找小紅帽啊!」

  「……你才傻吧,雖然具體內容我不記得,但這句應該是狼外婆對小紅帽說的吧?」

  「我靠,概念還是很模糊啊。」

  「還只有三天時間。」

  「不,現在只剩下兩天了。」

  「那能找到幾把鑰匙啊!」

  「無論找到幾把應該都能分出勝負,可你們都別忘了,那棺材裡裝的是什麼,是人,活生生的人,跟我們進來時候一樣……沒有被我們打開的棺材,就變成真棺材了。」

  氣氛倏地沉重起來。

  這場游戲的勝負真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到底能救多少人。

  「嘛,大家都努力去找吧,其實那個教堂什麼時候能進去也還不知道呢。」

  「頭兒不是說了嗎,找鑰匙的同時找尾號為5和8的同胞,等人數多了再和藍方的人一起殺過去!」

  「又要合作啊?」

  「這不廢話麼,尾數是這兩個數字的能有多少人?要是各自為營,到期了咱們也許還進不去教堂,那大家一起完蛋嘍。」

  「也有道理……那打完NPC我們之間打麼?」

  「……鬼知道。」

  必然是要打的。

  岳諒安靜地縮在角落裡,不然0000特意投放的淘汰方法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天亮了。

  僅僅休息了一個晚上,沈當歸的氣色就相當不錯了,他完好的左手拎著那根鐵棍,選好了行進的方向。

  岳諒問:「你要去東方?」

  「紫氣東來。」

  一定別有目的。

  沈當歸前腳踏出,岳諒也跟著邁了出去,前者回頭,把鐵棍橫在兩人中間,「對了,你不用去,好好待在這裡就可以了。」

  昨天多一窟窿就算了,他可不想繼續走衰。

  岳諒壓下他的鐵棍,學著他之前笑起來的樣子,僵硬地挑起嘴角:「你做夢。」

  「當初的約定內容是你親口提出的,交易結束後我跟你走,你想反悔?」

  「小姐,我現在不需要您跟我走了。」

  「如果當初你的條件不是我跟你走,我根本不會答應。你不遵守約定,那一切就都破裂了。」

  沈當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矮了他大半個頭但精神高大的岳諒用同樣的視線回應他。

  「走。」

  由於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趕路全靠兩條腿,岳諒的腳腕還腫著稍微影響到了行走速度,本以為她的速度至少不會比重傷在身的沈當歸慢,沒想到對方走的臉不紅氣不喘,倒是她越發走不動了。

  每當她一落後,沈當歸的鐵棍就會在她面前的地上點一下,不偏不倚就在左腳前十公分的地方,直到一座爬滿青苔的高塔出現在小路旁灌木後的空地上。

  塔的直徑在十米左右,有一個暗紅色的錐頂,錐頂下方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

  婉轉動聽的歌聲隱隱約約。

  岳諒的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段話。

  垂下你的頭髮,把我拉上去。

  野萵苣——萵苣姑娘。

  兩人的腳步默契十足地停下了,沈當歸的鐵棍漫不經心輕點,他抬起頭看向唯一的窗口。

  「這個故事我倒是記得,來試驗一下吧。」

  「關鍵人物是萵苣、巫婆和王子。」

  「我猜是萵苣。」

  「我也這麼想。」

  兩人對視,由於生存期限的存在,鑰匙這種東西不太可能在出現在位置不固定的人物身上,而這三個人物裡,只有萵苣是一直待在高塔上的。

  沈當歸完好的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到了您發光發熱的時候了。」

  岳諒的視線從他受傷的肩膀上一掃而過:「如果有鑰匙,歸我。」

  「可以。」

  他答應地如此爽快,岳諒狐疑地看著他。

  沈當歸補充:「只要你可以拿到鑰匙。」

  那就拿到給你看。

  岳諒走近高塔,氣沉丹田,喊道:「萵苣,萵苣,垂下你的頭髮,把我拉上去。」

  彷彿金線的柔韌長髮真的垂下來時,岳諒還是被這樣的髮質震撼了,多麼光滑多麼柔順多麼富有光澤的長髮啊,沒有開叉沒有出油沒有枯死……是她的頭髮畢生追求的目標了。

  岳諒小心翼翼地抓住長髮,然後不計形象地手腳並用把自己鎖死在長髮上,一點一點被拉上去。

  安全抵達塔頂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

  七八十平方的空間裡,一個纖細優美的身影背對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長髮。

  金燦燦的長髮鋪了大半個房間,紅色的小梳子到處都是。

  岳諒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萵苣的頭髮好端端地擺在房間裡,那拉她上來的是什麼?

  「嗯~」背影發出一聲甜膩的輕哼,舒展開曼妙的身體,風情萬種地轉過來……

  「王子殿……啊啊啊啊啊媽媽為什麼是個女的?!」美人尖叫。

  貼住牆壁的岳諒:「……」

  「桀桀桀桀——」詭異的笑聲自上方響起,一個裹著黑袍的乾瘦老太婆拉著穿過滑輪的金色長髮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岳諒面前。

  她伸出一隻包著皮的骨頭手,摸上了岳諒的臉。

  「多麼細嫩的肌膚桀桀桀——」

  「魯莽的小姑娘,你打擾我親愛的女兒釣金龜婿了桀桀桀桀——」

  岳諒:「……」

  「媽媽我不要她你把她扔下去吧!」

  「當然嘍親愛的女兒桀桀桀桀——」

  巫婆的每句話都帶著長長的令人心底發寒的尾音,就在肩膀被抓住的時候,岳諒緊急喊道:「等一下!」

  手裡的匕首稍稍滑出,蓄勢待發。

  握緊手柄,全力劈出去。

  這是袁方在離開前傳授給她的最基本的訣竅。

  僅有一次機會的訣竅。

  巫婆的手指一頓,繼續怪笑:「你還有什麼話說呢桀桀桀桀——」

  岳諒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落在寫滿了憤怒失望沮喪懊惱灰心喪氣的美人臉上。

  這是一個在塔裡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不諳世事的活埋宅。

  和一個養成著養成著把自己養成親媽的巫婆。

  別慌,問題不大。

  「我來找一把來自教堂的鑰匙。」

  來自教堂的鑰匙。

  巫婆的臉色變了,「你要鑰匙?」

  美人幾乎是同時尖叫起來,嗓門奇高:「你做夢你又不是王子我不會給你的!」

  果然,這個世界裡的NPC都知道教堂的事。

  「正是王子讓我來的。」

  美人衝了過來,一扭臀擠走了只剩個骨頭架子的巫婆,掐住她的肩膀:「真的嗎真的嗎王子在哪兒?!」

  岳諒努力挺直腰桿,讓自己顯得更可信一些。

  「他就在塔下。」

  嗯,這下就齊了,王子、公主、巫婆。

  她可真是個品德高尚的人,也讓沈當歸當一回王子過過癮。

  美人趴了出去,等候在塔下長身玉立的沈當歸徹底抓住了她的心,她越看越喜歡,又有些顧慮,「他看起來根本不像王子,他的衣著和你一樣寒酸。」

  岳諒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傷心欲絕:「因為異教徒叛亂,我可憐的王子受了重傷,為了脫困只好換上了貧民的衣服……你看他的胳膊,還包扎著呢。」

  美人又趴了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淚眼汪汪,「好可憐哦媽媽快去配置傷藥讓王子痊癒!」

  「安心吧,我親愛的女兒桀桀桀桀——」

  巫婆抓住充當繩子的金髮,蕩到真正的塔頂去了。

  岳諒鬆了一口氣,把匕首翻了回去。

  只是萵苣和巫婆的關係親密到這種程度令實在令人費解,她忍不住開口:「我聽說你是被巫婆關在這裡的……」

  「是呀愚蠢的女僕你有什麼問題嗎?」

  岳諒的左手死死按住要拔出匕首的右手,深呼吸,品德高尚,品德高尚。

  「但是看起來她對你很好。」

  「當然啦她想嫁給國王嘛可是她太醜了只能我先嫁給王子好讓她有機會接近國王用內在的美麗征服他啊!」

  「你真的是太愚蠢了怪不得都照顧不好王子害他受傷!」

  「……」

  可能真的是她太蠢了吧。

  跟不上。

  真的跟不上。

  巫婆的藥劑一配好,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抓著頭髮滑了下去,岳諒是被巫婆踢下去的,千鈞一髮抓住了頭髮,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連人帶頭髮一起吊住,好不容易平安落地。

  沈當歸的鐵棍不著痕跡地擺在了身前,受力點放在左腳,右腿繃直,蓄勢待發。

  高塔上奔放坦率的野萵苣害羞了,她拿著藥劑扭扭捏捏地靠近,美好的身段隨著搖曳的金髮暴露無遺。

  「殿下~」

  「……」沈當歸繃直的右小腿抽筋了。

  除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這個月亮又給他按了什麼人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7:08

第四十六章 童話暴走樂園(九)

  主角們都已各就各位。

  岳諒頂住翻跟斗之後的眩暈感,嚴肅道:「哦我可憐的遭遇了諸多不幸的王子殿下,幸運之神沒有拋棄我們,這位美麗溫柔善良的姑娘願意幫助我們!」

  萵苣螓首低垂,雙目含春,把藥劑遞過去:「喝下去,您就可以痊癒了吶~」

  沈當歸接過藥劑,藍紫色的液體在玻璃器皿中輕輕晃動。

  他的視線從顏色詭異的藥劑移動到岳諒身上,後者直覺不好,他那廂就用憂鬱的腔調開了口。

  「萬分感謝小姐的饋贈,但這個藥劑我不能喝。」他溫柔地看著因為裙擺裁短而徹底裸露出來的岳諒的腳踝,「我的朋友還忍受著行走的劇痛,我又怎麼能自己一個人痊癒呢。」

  他走過去,輕輕地將藥劑送到岳諒嘴邊,「你喝吧。」

  岳諒抬頭,視線摩擦。

  你想讓我試毒?

  然也。

  「不親愛的殿下這太珍貴了。」

  「沒有你珍貴。」

  「您是我們的希望。」

  「正因如此我必須保護每一個期待著我的人。」

  你想身份曝光引發二度暴走?

  那你喝。

  不可能。

  曝光吧。

  暗潮洶湧接近澎湃之際,旁邊傳來了嚶嚶嚶的哭聲。

  美麗溫柔善良的萵苣姑娘淚流滿面哭得不能自己,「哦我的殿下您真的是仁厚慈悲了嚶嚶嚶——」

  「媽媽媽媽我不可以讓王子為難你快去再做一份嚶嚶嚶——」

  沈當歸、岳諒:「……」

  不需要,真不需要。

  巫婆桀桀笑起:「不必謙讓親愛的孩子們,你們這點小傷,只要一滴就可以痊癒。」

  喝肯定是不能喝的,至少不能不經試驗就喝。

  命畢竟只有一條。

  那麼擺在眼前的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沈當歸微微眯起眼。

  時刻注意著他的岳諒突然就感受到了他的意圖,瞄了一眼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和插進土裡的鐵棍,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萵苣身邊。

  沈當歸左手舉起藥劑做了一個打開瓶塞的動作,瓶塞鬆動之際,暴起發難!

  乾瘦的巫婆被他一腳踹倒,似乎還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落地後沈當歸的膝蓋重重頂在她的腹部,巫婆翻了個白眼,昏死過去。

  而另外一邊尖叫的萵苣已經被岳諒撲倒了。

  岳諒手腳並用纏著她,緊緊地抱住她。

  沈當歸在她們身邊半蹲下來。

  萵苣又痛苦又委屈,淚光漣漣:「王子殿下……」

  「乖。」沈當歸放柔語氣誘哄,「這麼多年被女巫關在塔上你也很寂寞對嗎?」

  萵苣一愣,痛苦不堪的臉再度露出笑容來:「王子殿下果然是來救我的不會傷害我的!」

  岳諒:「……」

  等見的腦殘多了,就會麻木了吧。

  沈當歸微笑:「當然,現在請告訴我鑰匙在哪兒?」

  「在、在我的頭髮裡……」吊王子計劃一直在進行而一直沒有成功的萵苣被他的皮相所迷,結結巴巴就吐了出來,都忘了要岳諒先把她鬆開。

  沈當歸很快在那一頭耀眼的金髮裡找到了同樣金燦燦的鑰匙,朝岳諒點了一下頭。

  岳諒鬆手,就在萵苣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掌靠過來,閃電般劈在了她脖頸上。

  可憐的萵苣姑娘閉上了滿是憧憬的眼睛,軟軟地倒了下去。

  岳諒看著又倒回自己身上的美人錯愕:「已經拿到鑰匙了,為什麼還要打暈她?」

  沈當歸吊著眼角哼笑,拔出那根鐵棍,「看在你還算機靈的份上,我再免費給你上一課。」

  「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時候,那麼全部都是假的。」

  「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小姐這麼聰明,不如想像一下她清醒著,我們是帶她一起上路?還是拒絕她刺激她引發潛在的暴走?」

  「最後我衷心地給您告誡,單單對自己狠,是活不了多久的。」

  他拎著鐵棍轉身就走了,岳諒推開美人連同那頭柔順的金髮一起,撿起被他隨意丟在地上的藥劑,跟了上去。

  想要活下去太難了。

  也許他們每個人說的都對,她欠缺的東西還有很多。

  但那沒什麼關係。

  死了就死了,而活著會進步。

  這一回她振作精神的速度令沈當歸都不得不側目,看來人類在生存面前總能爆發出非凡的潛力與覺悟。

  看著一個人成長,也許是一件還算有意思的事情。

  「你把藥劑撿起來了?」

  「嗯。」

  「你覺得它有用?」

  「如果不是真的療傷聖藥,就是劇毒,自然有用。」

  「如果是劇毒,那你想用在哪裡呢?」

  沈當歸的視線掃過岳諒,下一個眨眼,岳諒的視線也緩緩地落在他的臉上,岳諒難得笑了一下。

  與沈當歸不同,她極少笑,甚至極少有生動的表情,現在這嘴角一上翹,就處處都透露出別有用心來。

  她沒有回答。

  巍峨雄齊的巨大城堡,山一樣地攔在眼前了。

  城門口站著一排鐵甲士兵,槍頭寒光爍爍,看起來想要進去並不容易。

  沈當歸抬起鐵棍指了指大門:「有進去的辦法嗎?」

  岳諒反問:「你的目標是誰?」

  這裡的城堡只有一座,而提示信息對應的國王王子公主卻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要去森林裡找。」

  沈當歸挑眉:「你跟著我的意義在哪裡?」

  「我們可以一拍兩散。」

  「做夢。」把這句話還給她,沈當歸終於痛快了,他終於不吝嗇於把話挑明,「你知道我要找什麼,我要找惡毒王後的那面魔鏡。」

  那面無所不知的魔鏡。

  在他說出「白雪公主」之前,岳諒並沒有猜到他的目標,她承認,這個男人的思維確實快了自己一步。

  「借你的鐵棍用一下。」

  沈當歸交給她,然後看著她把鐵棍橫托著,屏氣凝神,朝那些士兵走過去。

  「站住,什麼人?」

  岳諒托著鐵棍,有恃無恐:「我要見國王陛下。」

  「陛下可沒空接見你這種平民,走開走開。」士兵們把自己的武器在地上敲了敲,「快走。」

  岳諒冷哼:「你沒看見我手上拿著什麼嗎?」

  一個士兵揮手:「一根骯髒的棍子而已。」

  「愚蠢,你沒看見棍子上有什麼嗎?」

  士兵們仔細地看了又看,再次確認:「這不就是一根棍子嗎?」

  岳諒凝重搖頭:「如果是一根棍子,我又怎麼會不遠千里前來拜見國王陛下,這上面可是掛著天底下最閃耀最獨特的子虛銀母鏈……等一下,你們看不見嗎?」

  她神色一變:「只有心存惡念的人才看不到子虛銀母鏈!難道你們……」

  「怎麼可能!」縱使心中仍有一絲懷疑,士兵們還是慌張地打斷她,「我們當然可以看見,剛才是和您開玩笑呢。」

  「那就好,帶我和我的助手進去吧。」

  士兵們的目光落在沈當歸受傷的胳膊上,岳諒皺眉:「正是他用一條手臂,換來這塊銀母。」

  「啊,真是太失禮了……兩位請跟我來。」

  好一齣皇帝的新裝。

  沈當歸都要為她鼓掌喝彩了。

  堂而皇之踏入城堡,即將進入大殿的時候,兩人默契十足地溜了,掛著子虛烏有銀母鏈的鐵棍重新成為了一根敲人不眨眼的利器。

  因為白雪公主這個故事裡除了白雪有個名號,其他人的代號都簡略至極,惡毒王后叫什麼岳諒也無從得知,他們只好偷偷潛入,見機行事。

  其實是蠻刺激的,親身上陣比看諜戰片總要精彩。

  幾次不得不動用武力敲暈發現者後,目標終於出現了。

  沒有惡毒王后,只有一面碩大無比的全身鏡。

  鏡子花裡胡哨,嵌滿珍珠寶石,一看就價值連城,更重要的是它在說話。

  門外的岳諒屏住呼吸。

  「牆上的鏡子啊。」

  「誰是這個國家最美的人。」

  「王后陛下,您是這裡最美的人。」

  「但和小矮人一起住在山裡的白雪公主,比您還要美一千倍。」

  明明王后不在,它卻在自我重復?

  「嘎嘎嘎嘎嘎嘎——」

  怪異的難聽的讓人反胃的笑聲響了起來,岳諒找了一圈,最後不太確定地落在那面鏡子上。

  「而我魔鏡,則比白雪公主還要美麗一千倍嘎嘎嘎嘎嘎嘎……嘎。」

  笑聲戛然而止,是沈當歸拖著鐵棍進去了。

  冰冷的金屬抵著鏡面,華麗不可一世的鏡子輕微顫抖起來。

  「你你你竟然敢擅闖王后的寢宮。」

  「安靜,然後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棍子往裡一抵,沈當歸壓低聲音,「你明白你會變成什麼樣,對嗎?」

  「你也許刀槍不入,但你會花。」

  比惡毒王后美麗一百萬倍的魔鏡慫了。

  「第一個問題。」沈當歸微微一思索,從腦海中翻出一條信息,「他們肯定又玩得忘了正事了,這些褻瀆神靈的年輕人。」

  「這句話對應著誰保管的鑰匙?」

  魔鏡靜悄悄的,彷彿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鏡子。

  岳諒蹙眉,沈當歸神色不變,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變成烏鴉的七個小男孩在哪裡?」

  岳諒發現,第二個問題正是自己對上第一問中那條提示信息的解讀。

  「在玻璃山裡。」

  魔鏡回答了,而且回答的非常迅速,生怕他因為自己第一個問題的不配合而一棍子砸壞自己。

  「第三個問題,惡毒王后還有多久會回來?」

  「她才剛到森林,要到太陽升到最中間,才能回到城堡。」

  「第四個問題,記載了淘汰方法的卡片在哪裡?」

  魔鏡又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我只能說這個世界上原本應該發生的事情。」

  其他的一概不能說。

  「哦~」沈當歸笑起來,鐵棍抬起,啪的一聲砸在了鏡面上。

  「啊——」魔鏡尖叫。

  它要花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7:28

第四十七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

  沈當歸是沒有感情的。

  所以他可以說到做到。

  魔鏡的鏡面已經出現了一處細小的凹陷,它瑟瑟發抖,哆嗦道:「我如果說了,會變成一塊普通的鏡子的。」

  「如果你不說,你現在就會變成一塊普通的鏡子,還是一塊坑坑窪窪的普通鏡子。」鐵棍從鏡面抬起,又要重新砸下。

  「不——」魔鏡崩潰了,「為什麼要傷害我!」

  「再給你一次機會。」鐵棍輕輕點了點鏡子,「三。」

  「二。」

  「你不要逼我啊啊——」

  「一。」

  「在狼外婆的肚子裡!它已經被小紅帽殺掉沉在河裡了就在他的肚子裡!」

  「那條河在哪兒?」

  「森林,森林裡只有一條河!」

  沈當歸把鐵棍從發抖的鏡子上移開了,他撫摸著鏡子上的小坑輕聲道:「你沒有在騙我吧?」

  魔鏡僵硬:「怎、怎麼會?」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鐵棍猛然抬起,從上往下,氣勢千鈞劈過去。

  「小紅帽!」

  鐵棍停下,魔鏡的聲音嚇到斷裂:「是、是真的,被小紅帽拿、走了……」

  「她在哪兒?」

  「她現在在去教堂做禮拜的路上!」魔鏡不敢再隱瞞了。

  得到所有想知道的,沈當歸回頭。

  原本扒在門邊的岳諒,不見了。

  早就預料到她會跑,沒想到她會在全都是士兵的城堡裡離開。但她若不在這個時候走,恐怕也找不到機會了。

  因為得到卡片消息的自己,一定不會選擇先去抓她回來。

  不再耽誤時間,沈當歸拎著棍子直接返回小鎮。

  希望岳小姐繼續福大命大,不會被那些被她欺騙了的士兵抓到吊起來打。

  岳諒沒有走遠,她只是沒有固定躲在一個地方,而是讓自己保持在了一個移動的狀態,並且偏離出城堡的最短路徑。

  她擔心沈當歸會利用魔鏡鎖定她的位置,然後順手抓她回去。

  一直躲了將近半小時,岳諒才小心翼翼摸回王后的寢宮。

  魔鏡色澤黯淡,老實巴交地繼續掛著。

  岳諒在它面前站定。

  「我問你一個問題。」

  魔鏡裝死。

  「我當然是不會打你的,我沒有任何武器。」

  魔鏡還是裝死。

  「我在請求你幫忙,會感謝你,感謝依然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魔鏡。」

  魔鏡重新發光了。

  岳諒取出藥劑,在它面前晃了晃,「巫婆製作的可以使傷口痊癒的藥劑……它是真的傷藥還是毒藥?」

  魔鏡毫不遲疑斬釘截鐵萬分篤定:「毒藥!」

  區區一面鏡子,居然能表現出趾高氣揚的樣子來。

  「哦,是傷藥。」

  魔鏡:「……」

  岳諒收好藥劑,轉身離開,「謝了。」

  本大爺說的是毒藥,毒藥啊毒藥!愚蠢的人類你耳朵是有毛病嗎本大爺說的是毒藥!是毒藥——

  魔鏡流淚了。

  它都花了啊。

  都是壞人。

  閃爍的光芒驟然熄滅。

  「BUG修復完畢,本段數據已導出,備案成功。」

  岳諒並不知道淘汰卡片在哪裡,她是在沈當歸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候溜走的,也沒有去找淘汰方法的打算。

  她能用的卡片太少了,急需補充。

  總不能老是蹭小胖子的。

  森林的小胖子打了個噴嚏。

  尖頂的小木屋。

  七把大小相同的小椅子,七個鼻子紅紅的小矮人。

  「你用我的小叉子吧。」

  「你用我的小勺子吧。」

  「你用我的小盤子吧。」

  「你用我的小杯子吧。」

  「你吃我的麵包片吧。」

  「你抹我的草莓醬吧。」

  「你喝我的葡萄酒吧。」

  七嘴八舌,在他們的襯托下,坐在桌子前的男孩就是個龐然大物了。

  陳達達揉揉鼻子,萬分享受著他們的招待,樂不可支。

  白雪公主的故事他簡直要倒背如流,而現在他享受著比白雪公主都要好一百倍的待遇,小矮人們無比熱情地照顧著他。

  尤其草莓醬又香又甜。

  陳達達一邊想把手指也吃下去,一邊遺憾,就是一直沒見著白雪公主……

  他舉起只有手指頭大小的叉子,戳了一塊甜到牙掉的果乾塞進嘴裡。

  這就是傻白甜的春天了。

  想像不到他快樂生活的岳諒繼續在路上掙扎。

  0000說增加了卡片的投入,但很明顯,卡片的獲取難度並沒有適當降低。

  岳諒憑借絕佳的視力看見了樹頂閃亮的銀光,卻不知道怎麼爬上去。

  都是枝丫瘤疙瘩的樹她會爬,這種直溜溜的,不屬於她的領域。

  她用盡全力試圖撼動這棵樹讓它自己落下來,可惜努力了半天仍是竹籃打了水,不得不繼續往前走了。

  清澈的溪水邊,跪坐著一個纖細的人。

  她有雪一樣白的皮膚,血一樣紅的嘴唇,烏檀木一樣黑的頭髮。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岳諒也只看了一眼,已經覺得心要融化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美人。

  她的手指頭到腳指甲,全身上下都在告訴她,這個人就是白雪公主。

  而她對面那個罩著黑色頭巾的,挎著個籃子身材傴僂的,就是喬裝打扮過的惡毒王后。

  岳諒屏住呼吸,小心地在樹後躲好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看一看這又大又紅的蘋果吧,它們和你一樣香甜可口,來,親愛的孩子,吃一個吧。」

  王后的聲音又老又滄桑,很是那麼一回事。

  「不用了。」

  什麼叫天籟之聲,岳諒終於明白了,短短的幾個字,就彷彿叮叮咚咚在耳邊敲響的華麗樂章,讓人回不了神。

  王后笑起來:「咯咯咯又不收你錢,難道你還怕我老太婆在裡面下毒……」

  「是啊。」

  王后:「……」

  岳諒:「……」

  白雪微微抬起了下巴,站直身體後惡毒王后扮演的老太太只到她腰部高。

  王后有些緊張,但並不氣餒,舉起早就準備好的蘋果:「咯咯咯那咱們一人一半,你吃紅的那一半,我吃白的那一半。」

  白雪俯視著她,姿態優雅,語調緩慢:「不如換一換,你吃紅色的那一半。」

  王后:「……」

  「不吃?那就請您離開吧。」

  王后:「……」

  白雪又開口了:「還是父王是傻瓜,您以為我也是?」

  王后:「……」

  白雪:「您知道我為什麼離開城堡嗎?」

  王后張嘴:「因為獵人……」

  白雪搖頭:「錯,因為傻瓜會傳染,瞧瞧您現在的樣子。」

  王后:「……」

  王后想了想,覺得自己其實不需要這麼費勁做什麼毒蘋果,直接掐死也是完全可以的。

  當張牙舞爪的王后從不知名的地方掏出一根寸長的迷你法杖時,岳諒是打算衝上去的,但當姿容絕麗的白雪輕鬆無比地把乾瘦的老太太打成結扔進小溪的時候,她又退縮了。

  太可怕了,還是先保護自己吧。

  「出來吧。」

  岳諒打了個激靈,頑強地蹲在原地不動。

  「原來你也已經被傳染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岳諒摸了摸兜裡的匕首,現身了。

  「你是來找鑰匙的吧。」

  岳諒心裡悚然一驚,她抬頭,直面了那張令人窒息的臉。

  白雪淡淡笑道:「魔鏡最開始是我的,後來我嫌他太吵,就扔了。」

  這簡直太可怕了。

  讓人不敢細想。

  岳諒的餘光瞄向小溪中央,原本不掙扎了的惡毒王后又開始吐泡泡了,她很理解。如果換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你要給我嗎?」

  白雪歪了歪腦袋,白皙修長的脖子在黑髮的掩映下格外細嫩。

  「我為什麼要給你,我就是隨口一問。」

  岳諒:「……」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還不會聊天的。

  「不過,給你也不是不可以……」白雪微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岳諒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白雪不閃不避,就讓她這麼毫不掩飾地打量著。

  這的確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至少岳諒看不出任何瑕疵,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去形容世界第一美人的美。

  「你要我做什麼?」

  「把我的披風拿回來。」

  「披風?」

  「嗯。」白雪輕描淡寫,「我休息的時候,有人偷走了我的披風。」

  「是誰?」

  「我的披風是紅色的,也許……你們管她叫小紅帽。」

  岳諒:「……」白雪公主和小紅帽都有關係了,這個世界的秩序是不是已經徹底混亂了。

  可惜她的主要目標並不是鑰匙。

  「我不去。」

  白雪皺起秀麗的眉頭,「那你問什麼?」

  岳諒冷道:「我也是隨口一問。」

  白雪:「……」

  小溪裡繼續咕嘟咕嘟冒泡。

  女人的天敵,是女人。

  白雪想了想,從層層疊疊的大裙擺裡摸出一疊方方正正的薄片,泛著非自然的銀光。

  才出氣兩秒鐘的岳諒瞬間眼紅了,紅到滴血。

  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白雪悠然自在地拿卡片扇風,邊問:「還去嗎?」

  士可殺不可辱。

  不為五斗米折腰。

  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別再任性了。」

  袁方的話如一記重錘,將她敲醒。岳諒深吸一口氣,把讓她滾的選項排除掉,重新思索起來。

  這個能把巫婆擰成麻花的女人硬來肯定是打不過的,但就算自己幫她拿回披風,這些卡片也未必能落在自己手裡。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拿?」

  白雪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去了鎮上,可我去不了,我太美了,會被人們圍起來的,又怎麼能去抓那個小偷呢。」

  「……」說不出話來的次數太多,岳諒開始麻木了。

  她想,這個理由聽起來像是真的。

  但是,教她做人的人可不止袁方一個。

  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時候,那麼全都是假的。

  「可以,我幫你去拿回來。」岳諒的視線落在白雪手上看起來有七八張的卡片上,「在我拿回披風之前,你會一直待在這裡嗎?」

  白雪笑起來,傾國傾城:「當然。」

  岳諒轉身離去。

  半分鐘後她又疾步走回來,扒了小溪中巫婆的頭巾和衣服,撿起倒在地上的籃子和蘋果,再度離開。

  這麼多卡片。

  毫無疑問。

  就算是天上掉餡餅,她一個人也是吃不下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7:49

第四十八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一)

  重新進入小鎮,岳諒披著惡毒王后短短的袍子,把自己明顯屬於玩家的身份遮掩起來,一手挎著籃子,低調做人。

  目前她是個逃犯,這一點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路上時她已經權衡過了,如果先去找同伴,大家一起去找小紅帽,那她能拿到的手的卡片……可想而知的少。

  如果她先拿到披風,再去找同伴,則不然。

  至於能不能拿下小紅帽,先找找看再說。

  當發現小紅帽的時候,她覺得真心太好找了,那麼鮮紅如火的披風,一眼望去,如果不是色盲且沒瞎,除了她看不見第二個人。

  小紅帽看起來還是個孩子,身高大約一米四,白雪的披風被她拖在地上,整個兒包住頭臉。

  她手上也有個籃子,裡面放了五顏六色的鮮花,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得虧沒被過長的披風絆倒。

  看起來還行。

  但是,和白雪公主齊名的主角小紅帽,她腦殘了才會真的覺得還行。

  另一邊,早早到了鎮上但因為小紅帽才剛到而不得不等到現在的沈當歸繼續耐心潛伏。

  現在不好下手,還得等。

  魔鏡說小紅帽要去教堂,但非教徒根本進不去教堂,身份明確的小紅帽自然也不可能進去,所以毫無疑問的,魔鏡這一句是假的。

  不過那種危機關頭,哪怕是胡謅,也與真相相去不遠。

  小紅帽會來鎮上,這是最有可能的推斷。

  此時看到這個一眼就能明確身份的小矮子,直接驗證了他的猜想。

  要幹掉殺了大灰狼並且將其沉河的小紅帽……有點難度。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兩個人從不同方向盯上的小紅帽繼續蹦跳,用籃子裡的鮮花和鞋匠鋪滿是絡腮鬍的大叔換了一雙黑亮的小皮鞋後,原路折返。

  還有人跟著她。

  人一少,沈當歸立刻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他目光毒辣,只是在周圍掃視一圈,就發現了那人的位置。

  跟蹤手法足夠粗糙,能夠藏到現在,她身上的偽裝功不可沒。

  仔細看去,這個細手細腳的身影熟悉到他想不識破原裝身份都很難。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岳諒如果知道淘汰卡片就在小紅帽身上,她打死都不來。至於白雪那裡她直接找六個人一起撲上去,平均分到一張也不是不可以,收益是小點但也安全。

  對方很顯然沒有發現自己,沈當歸自然不動聲色。

  觀摩了一路小紅帽的「天真浪漫」,岳諒低頭看了一眼籃子裡的道具蘋果。

  一半紅一半白的毒蘋果。

  和普通的紅蘋果。

  「嘿,你要去哪裡呀?」

  小紅帽扭頭,露出大帽子下肉嘟嘟的臉,水汪汪的卡姿蘭大眼將她看了一遍。

  岳諒穩住了表情,繼續和善熱情地和她搭話:「我看你是要往森林的方向走,就想和你一起走,我還是第一次去森林,怕迷路。」

  「你去森林做什麼?」小紅帽好奇,嗓音跟她的臉一樣稚嫩。

  岳諒看了一下四周,俯身輕道:「去找白雪公主,聽說她到森林裡去了。」

  小紅帽的睫毛顫了顫。

  「你為什麼要找她?」

  岳諒繼續壓低聲音:「聽說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我準備了東西送給她。」

  小紅帽的眼珠子轉了轉。

  「什麼東西呀?」

  岳諒搖搖頭,「那我不能告訴你。」

  小紅帽有些生氣,「你不告訴我,那我也不帶你去森林找她。」

  兩人對峙起來,過不了多久岳諒嘆了一口氣,從蓋著布的籃子裡摸出一個蘋果,遞給小紅帽:「這個送給你。」

  小紅帽不接。

  「拿著吧,拿了我就告訴你。」

  小紅帽這才捧住了那個大紅蘋果。

  「其實也就是一個蘋果。」在小紅帽被騙的怒視裡,岳諒才補充道:「不過那是一個不一樣的蘋果。」

  小紅帽揪住了紅披風,問:「哪裡不一樣?」

  這時已經進入森林的邊緣了。

  岳諒終於放開了聲音:「那個蘋果一半紅,一半白。」

  沈當歸:「……」這個蘋果好像有點熟悉。

  小紅帽卻不知道,她的興趣已經完全被吊起來了,「真的嗎?」

  「那當然,而且祖母告訴我,那個蘋果要吃一口白色的那邊,再吃一口紅色的那邊,就會有很奇妙的事情發生。」

  「哇——」小紅帽羨慕不已。

  討厭的白雪公主,有那麼漂亮的紅披風,還有人要給她送這麼特殊的蘋果。

  「我想要,你給我。」

  岳諒連忙捂住籃子:「那可不行,這可是要給公主的,你要是吃了,我不就沒有理由去見公主了嗎?」

  小紅帽紅了眼睛,岳諒趕在她暴走之前補充:「不過只要你有能讓我拿去獻給公主的東西,我就跟你換。」

  「反正我只想跟公主說幾句話,也還要你帶路呢。」

  小紅帽的火熄滅了。

  她可以先吃了蘋果,然後再把換給這個人的東西搶回來。

  「那……我用這個披風跟你換行嗎?」

  第一步完成。

  岳諒按捺出心裡的激動,仔仔細細地看了用來交換的披風,「勉強」點頭:「雖然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不過這麼紅,皮膚和雪一樣白的公主披上一定很好看吧,應該會喜歡的。」

  小紅帽在心底冷笑,是很好看,不過現在已經是她的了,並且會一直是她的。

  披風到手,岳諒壓抑住自己拔腿就跑的衝動,把毒蘋果交到小紅帽手上。

  真的是一半紅一半白的蘋果,小紅帽深覺驚奇,愛不釋手地把玩。

  沈當歸藏不住了。

  他不能讓這個月亮把懷有淘汰卡片的小紅帽毒昏迷,誰知道她把淘汰卡片放在了哪裡,到時候他上哪兒去找?

  沈當歸周身黑氣纏繞。

  果然,一遇到她就開始倒黴。

  如此突兀地跳出來毫無疑問只能剛正面,好在由於出現的時機也的確是非常突然,捧著毒蘋果美滋滋的小紅帽沒有絲毫心裡準備,被沈當歸一棍打到飛出去。

  岳諒:「???!」

  沈當歸!

  他為什麼在這裡!

  淘汰卡片在小紅帽身上?!

  跑。

  說時遲那時快,岳諒剛抬腿,已經被沈當歸揪住了。

  「岳小姐,這可真是巧。」

  岳諒不著痕跡地抓緊了披風,「是很巧。」恐怕是甩不掉沈當歸了,不過這披風,也得想辦法留住。

  沈當歸微笑:「既然這麼巧,那就跟我回去坐牢吧。」

  「可以,但鑰匙歸我。」

  「哦?」

  岳諒鎮定道:「如果沒有你出現,小紅帽也已經昏迷不醒,算是我打倒的,只是我沒想到,淘汰卡片也在她那裡。」

  「我也為你省了不少事,所以卡片歸你,鑰匙歸我。」

  沈當歸嗤笑:「你做夢呢?自然是卡片歸我,鑰匙也……」話說到一半,岳諒就被他扔下,而他人已經如同離弦的箭,衝出去了。

  小紅帽不愧為童話世界的最為耳熟能詳的主角之一,她居然站起來了,手中還不忘摟著蘋果。

  很顯然,被打飛的痛苦讓她很憤怒。

  一道火從她口中吐出來。

  沈當歸:「……」

  他早應該知道,憑借自己的運氣,撿漏撿便宜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岳諒:「……」

  沈當歸拉滿了仇恨。

  是個機會。

  趕緊跑。

  暴走的小紅帽四處噴火,一隻胳膊受傷戰力減少至少三成的沈當歸狼狽地躲開,在滾燙的熱焰裡尋找鉗制目標的機會。

  當他的餘光瞄到岳諒腿腳利索地絕塵而去,冷笑著在心裡重重地記下一筆,很好,新仇舊恨,摞起來也有不少了。

  成功脫險後的岳諒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鎮上,找到了仍然坐鎮在大本營的袁方。

  「岳諒!」袁方根本沒想到她能自己回來,簡直要又一次喜極而泣。

  岳諒喘著氣,抱著披風的手汗津津的。

  大本營裡還有不少人,此時都朝這邊看過來。

  「我需要你的幫忙。」

  第二次匆匆出現,還是差不多的一句話。

  袁方毫不猶豫:「好,你需要多少人?」

  岳諒搖頭:「就你。」

  袁方疑惑:「什麼事?」

  「私事。」

  「哎呦呦呦,私事~」

  這個討厭的聲音,岳諒不回頭都知道是誰,只是覺得這個人真是手段過人,這麼愛挑事還能活到現在。

  袁方皺眉,他心底也不喜歡這個女人,剛來的時候一副小鳥依人膽戰心驚的樣子,短短幾個小時就本性畢露,和團隊裡的女性關係都很差。

  作為一名警察,他又不能開口趕走沒有自保能力的婦女,煩的不行。

  就這樣居然還有男人和她異常親近,差不多也是瞎了。

  「好,我們出去說。」

  他嚴厲的視線從女人身上掃過,便和岳諒一起出去了。

  裡頭響起一陣嘲笑。

  「你差不多也得了,還當袁哥也跟那些傻逼男人一樣?」

  「就是,做個人不好嗎?」

  「我說什麼了我,你們一個個這麼不留口德!」

  「說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大門一出,這些聲音都隔在外面了。

  袁方問:「是什麼事?」

  「有一個地方有很多的卡片,我一個人拿不了,需要你幫忙。」岳諒低聲道,「詳細的路上跟你說。」

  是卡片,袁方就開始遲疑了。

  比起卡片,他優先選擇救人。

  彷彿是看破了他的想法,岳諒補充:「目標是白雪公主,她身上十之八九也有鑰匙,而且離這裡並不遠,單來回路程不需要一個小時。」

  「更何況,目前你留在這裡,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吧?」

  袁方心動了,他看著面前這個只到自己下巴的女孩,裙擺已經破破爛爛,身上還亂七八糟的披著不知道哪裡來的黑袍子,髮際線全是汗,臉頰上還有灰。

  可她的眼神,很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8:07

第四十九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二)

  森林。

  溪邊。

  美麗動人的白雪公主依舊坐在岸邊,從容優雅地看著惡毒王后……在水裡吐泡泡。

  林子裡響起嘩啦嘩啦的聲音,有人拂開枝葉,走了出來。

  抱著一件火紅的披風。

  白雪側目,眼神略驚訝:「你居然完好無損,並且帶回了我的披風?」

  「嗯。」岳諒點頭。

  至於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完好無損,她就不知道了。

  「倒是難得,你怎麼做到的?」

  「我用了王后打算用在你身上的毒蘋果。」

  「她吃了?」

  「當然不是直接吃下去的,我給了她一個普通的蘋果,然後說要把那個特別的蘋果送給你,她就搶去吃了。」

  這不算說謊,如果沒有沈當歸出現打亂計劃,事情的最終結果就是這樣。

  「你利用了她對我的憎惡。」

  「原來她憎惡你。」

  「……」

  當然,岳諒也沒興趣聽這種崩壞童話的愛恨情仇,她舉起了手中的披風:「東西我已經帶來了,請履行你的承諾。」

  白雪笑了,紅豔豔的嘴唇彎起絕美的弧度。

  「好啊。」

  說著便要走過來。

  岳諒立即喊了停:「等一下,為了保險起見,你把卡片放到左邊,我把披風放到右邊,然後,我們各取所需。」

  「不然……」岳諒亮出匕首,「你的披風恐怕就要多個口子了。」

  白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笑起來:「好。」

  這一位挺聰明,也有幾分警惕之心。

  可惜了。

  這些亮晶晶可好看的卡片,她又要多上幾張了。

  白雪挪步,岳諒亦往另一方向走,兩人幾乎同時彎腰放下手裡的東西。只是岳諒還能站起來,運籌帷幄的白雪卻不能了。

  袁方從後面冒出來,用一根直徑五公分的棍子狠狠地擊中了她的腦袋。

  並且神乎其技地在幾秒鐘內把她綁了起來,還塞上了嘴。

  實在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岳諒口中會噴火又力大無窮的小紅帽讓他不能不全力以赴。

  小溪裡的泡泡冒的可歡了,真的歡。

  白雪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看起來並沒有小紅帽那般強悍的戰鬥力。

  岳諒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小紅帽拿走了她的披風她不自己去拿回來,恐怕有一方面原因是她根本打不過小紅帽。

  靜靜欣賞了一會兒白雪公主被捆綁後依然動人的模樣,她沒有去管散落在地上的卡片,直接上手搜了身。

  冰肌玉骨。

  膚如凝脂。

  阿彌陀佛。

  岳諒從她胸前,抽出了一串鑰匙。

  是的,不是一把,是一串。

  足足五把。

  岳諒直接扔給袁方:「其他的可能是用來混淆視聽的鑰匙,到時候一把一把試吧。」

  「恐怕全都是那種鑰匙。」袁方的聲音有些顫抖。

  「哪種?」

  「救人的鑰匙。」袁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語氣,「卡片和鑰匙同時出現在她手裡,你能想到什麼?」

  岳諒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失態了。

  還有找到鑰匙趕回鎮上的玩家,被白雪打劫了。

  若非她留了一個心眼,恐怕這裡頭的卡片也有她的一份。

  袁方臉色凝重,童話故事裡純潔善良的白雪公主已然變成了真正的蛇蠍美人,那些被她撞上的同伴,是死是活?

  岳諒撿起卡片,一共八張。

  她先是隨機分成了兩份,五張,三張。

  她把那三張遞給了袁方。

  袁方搖頭:「多了,我不能要,能把這些鑰匙拿回來,我就不算白跑這一趟。」

  岳諒強硬地把卡片塞進了他手裡,然後攤開了自己的那一份,一張張看過去。

  壓縮餅乾一千克。

  相機一隻。

  電鋸一把。

  紅木梳一把。

  梯子一把。

  岳諒把自己之前有的卡片也在腦海中整理了一遍,尋寶卡,儲物卡,溜冰鞋,打火機,羽絨服,匕首已經被自己用掉了。

  岳諒抽出電鋸卡,問:「你有水卡或者食物卡嗎?」

  袁方低頭一看,三張裡頭的確有一張食物卡,他之前的儲備裡,也還有兩張食物卡。

  「有。」

  岳諒把電鋸卡遞過去:「換嗎?」

  袁方無奈,他拿出食物卡還給她:「這樣,我拿兩張,其他的給你行了吧?」

  岳諒沒收食物卡,反而把電鋸卡連同尋寶卡、相機、梯子三張卡片遞給他。

  袁方越發迷惑了。

  「你幫我保管,回到安全島再還給我。」岳諒解釋,「沈當歸應該已經拿到淘汰卡片了,我們不知道淘汰方法怎麼樣,也不知道被淘汰後會怎麼樣,但有一點是相對肯定的。」

  「我作為可以進入教堂的編號,非常容易先出局。」

  而無法進入教堂的你不會。

  「如果被淘汰等於被抹殺,這些卡片裡你分一半給小胖子,另一半送給你。」

  袁方皺眉:「你跟我回去,大家在一起就沒事的。」

  「我不能堂而皇之地回去,當時雙方陣營的約定你應該還沒忘記吧。」岳諒把那些卡片放到他手裡,「如果我出現,他們就有理由先動手,而如果我不出現,就算沈當歸說我跑了,你也可以反過來跟他要人。」

  如此一來,短期內雙方陣營表面的平衡就能維持住。

  至於真正的齊心協力,那種東西本來就沒有,也就不必操心了。

  「那你偷偷跟我回去,不就行了嗎?」

  岳諒直視他的眼睛:「然後一直待在那個房間裡嗎?」

  袁方啞然。

  「放心吧,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袁方無奈,他還應該說什麼呢?

  「那麼,告辭。」

  「等一下。」

  岳諒壓下眉毛。

  袁方露出一個笑容,抬手抹了一下她的頭髮。

  岳諒:「……」

  「也許我對我女兒的代入感讓你覺得不耐煩,但我對她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一昧批評的。」袁方的表情帶上了欣慰,「今天的你做的很對,也邁出了極為重要的一步。」

  岳諒一頭霧水。

  「你遇到困難,會找人幫忙了。」

  「只是合作而已,你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袁方又拍了拍她的腦袋。

  「合作也罷,總之是好事。」

  岳諒拂開他的手,覺得人民警察簡直莫名其妙。

  怎麼說的她從來都不會合作一樣。

  她和沈當歸就合作過數次。

  岳諒撿起紅色的披風,扭頭走了。

  袁方在她後面直笑,這孩子還沒發現呢,她已經開始慢慢的,會信任人了。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以她的性格,哪怕是放棄這些卡片,也不會帶人過來,然後去面對人心貪念的考驗吧。

  沒有了紅披風的小紅帽終於倒下了。

  沈當歸靠在樹下喘息。

  一張卡片牢牢地攥在手裡,許久後才翻開。

  卡片中間是一塊方正的物體,下面有一行小字。

  ——拓印編號至此拓板,對應編號人員即為淘汰,被淘汰玩家失去一切行動力。

  這個淘汰方法,還挺溫和。

  沈當歸一彈卡片,揣到兜裡。

  第二天的晚上,第四十個小時。

  鎮上可以進入教堂的人已經集結到五十二個,想要再多,恐怕也難了。

  一入夜鎮上除了教堂就都空了,兩方陣營的人分別站在大門兩側,藍方陣營的領導者仍是袁方,紅方陣營卻已經換了一個人。

  那人嘴角含笑,帶邪。

  袁方蹙起眉頭,上次見面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

  「袁警官,怎麼沒看到岳諒?」盧林笑眯眯的,話家常似的。

  來了,袁方打起十二分精神,淡淡道:「那不是要問你們嗎?」

  盧林驚訝:「怎麼要問我們?」

  「你如果不知道,就問你們最早的那批的成員,昨天晚上我們做了交易,立過合約,雙方信息互換,而為保證信息的可靠性,岳諒作為解讀者,則暫時留在你們陣營。」

  「你現在來問我岳諒在哪兒?我倒要問你,把她帶去哪裡了!」

  真是令人稱讚,盧林撫掌,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沒想到袁警官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那這件事就先放一放,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突破方法吧。」

  「請講。」正事面前,袁方並不計較他的用詞。

  「就可進入教堂的人數而言,我們和那些教徒還有很大的差距,不過總體人數,我們卻比他們多了不少,不如我們少量多次,把他們從教堂裡引出來?」

  袁方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從外圍開始,讓他們不得不出來。」

  盧林不能更同意,同時補充:「大家記住,一定不能留手,這是不單單是游戲了。」

  「這是戰爭,為了解放同胞而不得不進行的戰爭。」

  「任何一個人的手軟,都會讓身邊的同伴多一分危險。」

  「請為了自己的明天,也為了同胞們的明天,堅定地去戰鬥吧!」

  那五十二人站了出來,站到了大門中間的位置。裡面高矮參差,男女摻雜,唯一的相同點是,大家都握著武器,有同一雙勇敢的眼睛。

  「加油——」

  「必勝!!!」

  兩方人馬融匯,湧了進去。

  這是一個必定慘烈的夜晚,也是一個充滿了掙扎、勇氣與希望的夜晚。

  屍體橫滿街頭,有同伴的,絕大部分卻是黑袍的教徒,黑紗掉落,露出一張張安詳的面容。

  唯一猙獰的,是離主最近的神父。

  眼球外凸,死不瞑目。

  袁方拖著受傷的腿組織沒有手上的人們搬運並掩埋屍體,在一片哭聲中無比慶幸岳諒沒有跟自己回來。

  否則以她的個性必然要去衝鋒陷陣,也許……

  不過那個沈當歸竟然也沒有出現!依他能夠帶著岳諒這個包袱從教堂裡突出重圍的身手,若他在這裡……

  腿上的刺痛讓他疲憊的大腦稍稍清醒,他抽著涼氣咧開嘴。

  真是受的刺激大了,糊塗了。

  是他和岳諒他們冒險負傷從裡面帶出了足夠多的信息。

  已經夠了。

  他眺望依舊黑暗的天邊,黎明就快來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0 01:38:26

第五十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三)

  沒有受傷的盧林再次進入教堂,前廳燭光搖曳,恍如白晝,照的地上血跡越發分明。

  他站在瑪利亞的聖像之前,拿出了一張卡片。

  一張開戰前不久,才到自己手裡的卡片。

  怎麼最大化的利用這張卡片達到自己的目的呢,他得好好想想。

  坐著好好休息了一會兒,外面才安靜下來,又有人進來了。

  是他的人,和藍方的一起。

  盧林站了起來。

  開鎖放人的時間到了。

  撕破臉的時間,也到了。

  藍方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紅方的人制住了。

  「你們要幹什麼?!」

  盧林舉著卡片,聳了聳肩:「你們不妨猜一猜這是什麼?」

  「誰知道這是什麼,我們也沒興趣!」

  「哦?如果我說是淘汰卡片,你們也沒興趣?」

  藍方的人被震住了,淘汰卡片?!他們什麼時候去找的淘汰卡片?

  在他們愣神的時候,盧林挨個兒搜出了他們身上的鑰匙,分指頭掛著,一點兒也不讓它們混淆。

  「告訴我們這些鑰匙對應的信息,不然就淘汰你們哦。」

  「應該沒有人想被淘汰吧?」

  「帶他們去裡面開鎖。」

  被拖進去按在棺材板上時,其中一個人啐了一口:「大家別害怕,肯定是假的。」

  盧林把玩卡片的手指一頓,輕輕嘆了一口氣,「那就拿你開刀吧。」

  卡片化為流光,一塊成年男人巴掌大的板子出現在他掌上,盧林半蹲下來,轉動他手腕上的手環,讓刻有編號那一段裸露出來。

  「0945。」盧林重復,繼而笑道:「難怪你要做第一個試驗品呢。」

  在0945飽含驚慌與憤怒的視線裡,他把板子柔軟的那一面,對準編號按了下去。

  「叮——」

  等候已久的0000立刻跳了出來。

  「編號0000為您服務,藍方陣營教徒0945已被淘汰。」

  「重復一遍,藍方陣營教徒0945已被淘汰。」

  摁住0945的紅方成員鬆了手,任他軟綿綿地倒下。

  藍方成員呆若木雞,就是「行刑」的紅方成員,也怵出了一手心汗。

  盧林一邊在心中驚嘆效果,一邊問:「現在信了?」

  不知道同伴死活的藍方成員睚眥欲裂,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了。

  0000的提示接連不斷地冒出來。

  「恭喜紅方成員成功打開一副棺材,解救人數加一,累計一。」

  「恭喜紅方成員成功打開一副棺材,解救人數加三,累計四。」

  「恭喜紅方成員……」

  紅方,紅方,紅方。

  全部都是紅方。

  早在第一個人被淘汰的時候,外面的氣氛就已經劍拔弩張了,此時全部都是紅方而未聽到一個藍方的提示音,更讓硝煙遮天蔽日。

  兩方人馬重新劃分出界限,藍方成員跳腳痛罵。

  「剛剛合作完你們就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卑鄙無恥!」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多淘汰一個人,裡面的登陸者就少一分生存的希望,勝負有那麼重要嗎?!」

  紅方成員亦不甘示弱。

  「別惹人發笑了,如果你們有淘汰方法的卡片,你們不動手?你們不想贏?你們不想安全地休息一段時間?」

  「就是,裝什麼高尚!」

  外面的罵聲過於沸騰,隔了這麼遠,裡頭都能聽到一些。

  紅方有人猶豫道:「盧林,他們說的有道理,這樣會不會是不太好,人數少了,找的鑰匙也少了吧,那能救的人也就……」

  盧林看向他,明明神色不慍不惱,甚至還帶著笑意,可說話的人心裡沒由來就是一驚,閉了嘴。

  「我們只淘汰了一個人,不是麼?」盧林溫和的視線從所有人身上掃過,「適當的刺激,會加快鑰匙的尋找速度,反而會增加這些登陸者的存活率。」

  「既然增加了存活率,他們也覺得勝負不重要,何樂而不為呢?」

  藍方的人咬緊後槽牙:「不要臉!」

  「鬆開他們。」盧林笑道,「若想翻盤,就找更多的鑰匙,並且幹掉我吧。」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底一片荒蕪。

  可惜你們做不到。

  衝出教堂的藍方成員對著袁方泣血控訴,看著原本一同抗敵如今相互敵視的大家,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重新去找吧。」

  不然還能再怎麼辦呢?

  比賽可以輸,人不能不救。

  天光乍破,仍是陰天。

  岳諒裹在紅色的披風裡,在野外睡了一晚上。

  0000的提示音無所不在,她自然是聽見了,也只能是聽見了。

  或者說她認為,一整個夜晚只淘汰了一個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溪水很清澈,即使裡頭泡過一個老太太。

  岳諒掬起一捧水,喝到嘴裡也是甘冽的。

  這裡原本是鳥語花香的童話世界,撕破偽裝後也依然是鳥語花香的童話世界。

  她有預感,今天將會很快過去。

  「好討厭啊,明知道找到了鑰匙也要給紅方做嫁衣,為什麼我們還要去找鑰匙……那些NPC暴走也很有攻擊性的好嘛!」

  「總歸要救人的。」

  「憑什麼啊,當初我們作為登陸者海選的時候,也沒人來救我們啊!」

  「話是這麼說,不過也不能眼睜睜什麼都不做就讓他們去死吧。」

  「那就讓他們去死了,憑什麼他們就這麼好命!有這個功夫我還不如去找幾張卡片自保呢!」

  「哎哎生存面前大家總要守望相助……」

  一男一女嚷嚷著從林間走過,岳諒把手浸沒在溪水裡,冰冰涼涼的。

  救人建立在自保尚有餘力的情況之下。

  這是現實。

  岳諒當然也願意救人,但絕對不願意辛苦培育的果實被人白白摘走。

  可她又沒轍,她想不出來辦法。

  她連淘汰方法是什麼也不知道。

  她太弱小了。

  「看!小紅帽!小紅帽身上一定有鑰匙!」

  「抓住她!」

  岳諒的手還沒放下,就被忽然衝出來的人抓住了手腳,被按到在地上之前,她看了一眼被自己疊好放在身邊的紅披風。

  這些人有沒有腦子,小紅帽沒有小紅帽那還能叫小紅帽?

  動手的也是一男一女,不過就距離和時間差來說,很顯然不是剛才從身後林子走過的那一對。

  「啊,是玩家。」女人小聲叫道,「還是藍方的人……」

  一股粗暴的力量扯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就被翻了過來,岳諒的視線顯示落在了女人身上,然後是滿臉痘痘的男人。

  「可以鬆手了嗎?」

  接觸到她漠然的眼神,男人先是一個瑟縮,在她還沒起來的時候,又控制住了她的行動。

  「找、找她身上有沒有鑰匙,還有卡、卡片!」

  女人愣了,「你說什麼呢?」

  「這是理、理所當然的吧!我們是敵對陣營,是競爭關係!」男人從磕磕巴巴到說服自己,只花了短短半分鐘時間,凶相畢露,「只是拿走她的東西卻沒有傷害她,已經算很客氣了吧!」

  「但是……」

  「別但是了!難道你以為藍方的人吃了這麼大的虧,在外面遇到我們的人,不會像這樣動手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不一會兒,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摸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麼快,她前一天才對白雪做過的事情,就報應在了自己身上。

  岳諒忽然笑了。

  在她身上摸索的女人表情變得奇怪,她為什麼笑?

  女人很快從她身上翻出四張卡片,除了一張食物卡,其他則是溜冰鞋、打火機、羽絨服這種沒什麼用的卡片。

  「還不少。」男人瞄了一眼,鬆開岳諒,從女人手中拿走了打火機和壓縮餅乾。

  女人咬牙,到底沒吱聲。

  兩人沒多說什麼,飛快地離開了。

  岳諒慢慢坐起來,又把手沉進溪水裡。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軟弱。

  無能。

  如果她有沈當歸或者袁警官那麼厲害……

  怎麼會次次是這個下場。

  「找到你了。」

  「不過,看起來我是來晚了。」

  一個身影輕巧地後方落下,岳諒回頭。

  沈當歸微笑的嘴角慢慢繃直,他看著那雙冷漠銳利的眼睛,「眼神不錯。」

  岳諒隨即收回視線,「你在這裡,那鎮上主事的是誰?」

  「原來我長了一張能主事的面孔麼?」沈當歸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臉。

  的確是不能。

  聽說過天賦異稟獨自閃爍的精神病,卻從沒聽說領導人民群眾一同走向勝利的神經病。

  「我給出的所有提示信息都是我認為正確的答案,也沒有對我方成員作出任何更正,你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跟我過不去。」

  自己也是遍體鱗傷的沈當歸嘆氣,回答的頗為認真走心:「看你不爽。」

  岳諒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一直都是你先動的手!」

  「親愛的岳小姐,這就是我看你不爽的原因。」

  「????」

  岳諒驚呆了,他在說什麼,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當歸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岳諒伸手去摸裹在紅披風裡的匕首,還沒揮出來,他開口了。

  「我改主意了,這輪游戲你們已經輸定了,你勢必要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如果你能回到安全島……每次上交一張卡片,我就教你一個小時,怎麼樣?」

  實在是前言不搭後語莫名其妙。

  岳諒冷道:「袁警官免費。」

  沈當歸挑眉:「你不是不喜歡欠人人情?」

  「我也改主意了。」

  「……」

  沒法談,談不攏。

  「我能教袁警官教不了你的東西,你會來找我的。」

  「你的行為令人無法理解。」

  岳諒說完,看著沈當歸露出往常那種令人厭惡的笑容。

  他照舊背著光,眼尾翹起。

  「只有活著,才能吃更多的苦。」

  所以我得活著?

  岳諒心想,莫非她什麼時候夢游刨過沈家的祖墳?否則何至於這樣步步緊逼。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死亡玩家人數共計四十七名,生還三百一十八人,解救登陸者共計四百二十一人,紅方解救四百零二人,藍方解救一十九人,紅方獲勝,即刻返回安全島。」

  「藍方失敗,即將投入下一輪游戲。」

  「投入中……」

  「投入完畢。」

  「歡迎進入新游戲,游戲地圖加載中……」

  「請耐心等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2:08

第五十一章 狼來了(一)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

  「歡迎進入懲罰游戲——狼來了。」

  「本輪游戲依舊為玩家對抗比賽,共計投入玩家十六名,平均分為兩個陣營,每個陣營分別有一頭狼和一隻羊,身份為羊的玩家死亡的陣營即判定為本輪游戲失敗,直接進入下一輪懲罰游戲,勝方陣營返回安全島。」

  「另請注意,只有身份為狼的玩家的攻擊可以造成實際傷害,並且狼人錯殺普通玩家會直接暴露己方羊的身份,其餘玩家攻擊無效,任何一隻羊死亡即結束游戲。」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八小時。」

  「祝各位游戲愉快~」

  岳諒強行站穩了。

  經歷的輪次越多,倒不像之前似的都得從地上爬起來了。

  指定身份的玩家死亡,游戲才會結束。

  這是赤裸裸地把自相殘殺,放到台面上來了。

  懲罰游戲的殘酷程度果然不是正常游戲輪次能夠相比的,岳諒搖了搖頭想要甩走世界更替的頭暈感,手腕一涼,腦海裡就響了一個聲音。

  ——你是普通人。

  普通人。

  提示音來的太快,幾乎要讓人來不及消化。

  岳諒迅速凝神看向四周,那麼狼和羊是誰?

  左邊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雙目緊閉,握著拳頭。

  背對著自己的高挑女人甩了一下長長的蠍子辮。

  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一臉惶恐,手指摳住褲縫,一下一下撓。

  比自己稍矮但黒壯的男人抬頭望著燈泡。

  十七八歲女高中生模樣的姑娘正在從地上爬起來。

  麻桿似的男人摸著下巴的小痣。

  有陳達達一個半大的胖子呼哧喘氣。

  一、二……八。

  算上自己,正好八個。

  明晃晃的燈光映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組環形沙發位於左手邊五米外的地方,沙發的對面是一個U型的咨詢台。

  看起來像是在寫字樓裡。

  而目光所及通往外界的門都被死死封住了。

  跟接力賽一樣的密室,這輪游戲的地圖,應該就是這座封閉的大樓。

  麻桿放下手指,從痣裡長出來的毛發立刻翹了出來,他道:「我是普通人,你們誰是狼,誰是羊?」

  女高中生立即舉手:「我也是普通人。」

  岳諒:「普通人。」

  中年男人睜開眼睛:「我也是普通人。」

  矮壯男人:「我,普通人。」

  胖子:「呼……普通啊。」

  就剩兩個人了。

  斯文青年一臉無措:「我、我也是普通人。」

  蠍子辮的女人終於轉了過來,看到她那張說不上陌生的臉,岳諒皺起了眉頭。

  女人很顯然對她也還有印象,臉色一黑,語氣發冷。

  「我不知道你們誰在說謊,我的確是普通人。」

  八個人,全部都說自己是普通人。

  無稽之談。

  這七個人裡,岳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斯文青年在撒謊。因為他之前的表情太緊張了,在0000宣布規則後,如果真的是普通玩家,那下意識的反應絕對是鬆了一口氣,而不是現在這副全身上下爬滿了跳蚤的樣子。

  而且他極有可能不是羊,而是狼。

  他的緊張惶恐,多過害怕太多了。

  至於羊的人選,自然是最先開口的麻桿嫌疑最大,剩下的人都差不多,現在還不好判斷。

  不過看大家的神情,斯文青年掩藏能力最差,已然成為眾矢之的。

  麻桿直勾勾盯著他:「連隊友都無法信任,那這局游戲我們還有贏的可能嗎?」

  胖子邁著沉重的步伐從邊緣靠過來:「如果不能明確身份,我們怎麼制定計劃?」

  矮壯的表情也說不上好,語氣嚴厲:「大家還是都說實話的好!」

  社會閱歷最淺的高中生茫茫然:「為什麼要撒謊啊?」

  「我的想法倒是跟你們不一樣,我覺得這個女人——」蠍子辮女人的視線落在岳諒身上,「值得警惕,她說的話,大家最好都不要相信。」

  她繼續說道:「你們別看她一臉斯文的嬌弱樣子,其實厲害著呢。我和她曾在一輪游戲裡遇到過,她不但贏過了一個體重九十公斤的大漢,而且口若懸河,死的都被她說成是活的。」

  「你不記得你一腳踢到我直不起腰,卻記得這些。」對於帶著負面情緒來判斷事物真相的人,岳諒從不放在眼裡,「出於私人情緒而添油加醋影響大家判斷,最後導致結論錯誤的話,你可以負責嗎?」

  蠍子辮女人:「我……」

  「如果無法負責,就請閉嘴。」

  她們爭鋒相對,把原本想要朝她們靠攏的高中生震住了。

  矮壯有些暴躁:「這些都不是重點,誰是羊,能不能說出來?如果不說出來,我們怎麼保護你?」

  胖子嘟囔:「就是啊,羊一死大家又要直接下一輪了好不好……」

  中年男人出聲,頗有主持大局的風範:「無論撒謊的人是出於什麼樣的顧慮,現在游戲已經開始了,羊死亡游戲才會結束,所以毫無疑問,對方的羊才是制勝的關鍵。」

  「也就是說,我們不但要保護我們的羊,還要找到他們的羊,並且——」

  他覺得不好說下去,停住了。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好吧,羊不說就不說吧,狼為什麼也要撒謊?」矮壯真的不能理解,要被追殺的不是羊麼。

  斯文青年發抖的樣子令岳諒忍不住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是狼,她會說出來嗎?

  作為一頭沒有力量卻要去抓羊的狼,說出來有什麼好處呢?被逼著去殺人?還是被對方狼人逮個正著然後被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掉,永絕後患?

  游戲規則裡可沒有說 ,狼不能殺狼。

  所以易地而處,不到關鍵時刻,她也不會說的。

  這樣一想,斯文青年的隱瞞行為,也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看那邊!」高中生忽然叫了起來。

  所有人轉頭,看向她指的地方。

  那是在這一層的東北角,一面牆隔斷空間,露出一截銀灰色的物體。

  岳諒在最初一瞥的時候有注意到,不過沒有深究,她猜想可能是這棟大樓原本的組成部分……現在有人叫出來,看來沒有那麼簡單。

  一群人走過去,銀灰色的物體逐漸露出全貌。

  這是一個十平方米左右的活動房間,放在這個位置非常突兀,也足夠一目了然。

  門是開著的。

  「進去看看。」麻桿說著,一馬當先。

  十平方米的房間擠進七個人,中年男人只是掃了一眼,就出去觀察四周,望風了。

  一米見方的大屏幕掛在門對面的牆壁上,屏幕裡又分成十六個小格子,每一個格子都是一張不一樣的照片。

  有樓梯口,有房門口,有綠植上方,有垃圾道口,等等。

  不,不是照片。

  岳諒仔細看去,這分明是沉默到定格的監控錄像。

  屏幕右上角的時間顯示為9:08,和屏幕前方桌子上的時鐘完全吻合。

  實時監控。

  再仔細看,屏幕右上角並非只顯示了時間,還有一個數字——8。

  這又是什麼意思,日期?

  桌子上並排放著八個小巧的通訊器,岳諒拿起其中之一,打開電源,頻道裡只有沙沙沙的聲音。

  胖子打開了另一個。

  咯嗒一聲,有響了。

  「這是為我們準備的。」

  毫無疑問,0000從不準備多餘的東西,這意味著他們八個人,一定會分開。

  「對方……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在這樣的房間裡探索?」高中生小聲問。

  蠍子辮冷笑:「難道我們會有特殊待遇嗎?這種人數相同的對抗賽,0000提供給大家的東西當然是一樣的。」

  岳諒盯著數字8。

  不是日期,那會是什麼呢?

  「這裡有布局圖。」斯文青年開口,原本盯著屏幕的麻桿立刻湊過去,「什麼?」

  青年把位置讓出來,語氣小心:「這棟樓的大致布局,這裡有二十層高呢。」

  二十層的大樓。

  監控室。

  數字8。

  20。

  岳諒走出監控室,在附近轉了一圈,仔細觀察離自己最近的兩個攝像頭對應朝向的位置。

  隔出茶座的魚缸,塞滿雜誌的V字書架。

  岳諒回到監控室,開始一個一個區域比對。

  沒有,沒有這兩樣東西,半截一個角都沒有出現。

  果然如此。

  第二十層。

  高矮胖瘦並不相似的八個人。

  身高兩米,皮膚黝黑,肌肉虯結的男人拍拍自己結實的胸大肌,發出沉悶的砰響。

  「那就讓我來,把他們一個一個殺掉。」

  原本也是十分壯碩,但因在這個男人身邊而顯瘦三分的陳新彪抬起一張憨厚淳樸的臉,氣質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外放的霸道收斂起來,眉眼間暗含隱忍殺意。

  「賀老弟,殺錯普通人我們這邊的羊也會暴露的。」

  賀高哈哈大笑:「暴露了又怎麼樣?誰能打得過我,誰又能殺掉我在保護的人呢?」

  「賀老弟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怕事有萬一……」

  一隻鋼鑄般的鐵掌落在他肩膀上,輕輕巧巧那麼一掐,就逼得他繃直神經,調動起全身的力氣去對抗骨頭要被捏碎的劇痛。

  「照我說的的做,彪哥。」

  那隻手鬆開時,汗水已經細密布上陳新彪的額頭,他慘白著臉,看了一眼依偎在賀高身邊的女人。

  女人臉上滿是諂媚與討好。

  纖細的胳膊繩索一般,纏上了賀高的臂膀。

  但願賀高的暴力,真的所向披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2:25

第五十二章 狼來了(二)

  「這輪游戲到底要怎麼玩?」矮壯拍桌。

  這看起來像狼人殺,可又一狼一羊分成了兩個陣營。

  「我們在這裡,那他們也應該在這座大樓的其中一層,我們要去找他們嗎?找到以後呢?」

  監控室狹窄逼仄,大家都退了出來,就剩高中生還盯著屏幕看,因為她總覺得這麼平靜的畫面下,會猛然跳出些奇怪的東西。

  「我們一不知道他們的狼是誰,二不知道他們的羊是誰,三不知道能造成攻擊傷害的我們自己的狼是誰,我們能幹什麼?」

  矮壯情緒失控,道理卻在。

  的確是這樣的,現在打了照面,他們連一個反抗的人都沒有。

  岳諒不指望隱藏身份的狼人到時候挺身而出,大家四處逃命的可能性大多了。

  麻桿想了想:「有沒有人有信息卡的?如果信息卡可以直接問出對方的身份,我們就不至於這麼被動了。」

  「對啊,誰有信息卡趕緊拿出來!」

  矮壯說的理所當然,其餘六個人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了。

  就算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難道個人所有就需要被充公了嗎?是大家都要活命,沒理由就一個人做貢獻吧。

  更何況,又不是有了信息卡,知道對方的身份,就一定能贏。

  「回答任意問題的信息卡也不是隨處可見的吧?」胖子吐出一口氣,似乎這一句話就讓他疲勞了,「還是先熟悉一下地圖……」

  中年男人同意:「大樓裡應該不會什麼都沒有的,提示也許就藏在某個角落裡。」

  斯文青年下意識去扶眼鏡:「要分頭,去找麼?」

  「這棟樓……一層差不多就有三千平方米吧,大家一起進度太慢了,不如就分成兩組吧。」中年男人伸手一劃,把聚在一起的人從當中分開。

  岳諒看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人。

  中年男人,麻桿,高中生。

  看起來還可以。

  蠍子辮剜了岳諒一眼,「都別忘記小心她。」

  岳諒的表情巋然不動。

  中年男人搖搖頭,舉起手中的通訊器,「交替進行吧,你們搜索奇數樓層,我們搜索偶數,有發現及時聯絡。」

  胖子點頭:「好。」

  生存期限是八個小時,也就是說只要在第七個小時第五十九分之前,得出勝負就可以。

  他們還有時間。

  電梯上方的數字顯示為一,紋絲不動。

  「走樓梯。」中年男人說道。

  四人前後成一列走進通往樓梯的小門,岳諒排在倒數第三,身前是女高中生,身後是麻桿。

  樓梯燈光暗淡,影子似乎有無數重。

  樓梯扶手一米高,台階橫向寬度僅一米二,兩個成年人上下碰見都得側一側肩膀。

  「真的只有殺掉一個人,才能過關嗎?」高中生聽著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心底越發害怕起來,「會不會,有別的方法……」

  「誰知道。」麻桿撇嘴,「不過編號0000可沒安好心。」

  別的破解方法,太渺茫了。

  「對了,我們中間沒有人是羊吧?」麻桿狀似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

  高中生連連搖頭:「我不是啊……」

  「我沒有撒謊。」岳諒道。

  中年男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如果已經下定決心不說實話,問多少遍都是一樣的,何必呢?也許他只是想保護自己。」

  「呵。」麻桿聳肩,「隨口問問。」

  二樓如同一樓一般空寂。

  磨砂玻璃隔出一片又一片辦公區域,墨綠的鐵樹蹲守在休息區前,藤制的桌椅井然有序擺放在一角,巨大的玻璃倒映著裡頭的事物,卻不是透明的。

  「開放式,比較容易警戒。」中年男人揮手,「散開一些,分開找吧。」

  岳諒毫不猶豫地朝佇立在中央的銀灰監控室走去。

  麻桿挑了挑眉,換了一個方向,沒管她。

  監控室和樓下的那個並無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右上角時間旁的數字。

  13  9:15

  十六個小方格裡,同樣的沒有動靜。

  一樓的監控對應八樓,二樓的監控對應十三樓。

  好像沒有規律可循。

  岳諒心底開始焦慮,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贏。

  監控室裡別無收獲,岳諒退出來,跟他們一樣開始在桌子櫃子等地方翻找。

  沒多久,身邊就湊過來一個人,惶恐不安的小姑娘絮絮叨叨開口:「姐姐,我們是普通人,那我們應該什麼都不要怕吧,反正殺了我們也沒用,而且還會暴露他們自己的身份……」

  岳諒微微側臉。

  身邊的面龐青春稚嫩,嘴唇下邊長了一顆米粒大的痘痘,眼睛很大,黑白分明。

  「如果對方狼人足夠強大,可以使用排除法。」

  「什麼……排除法?」

  「一個一個殺過去,殺到羊為止。」

  高中生怔住,過了好久才囁嚅道:「不會吧,大家原本都是普通人……」

  岳諒把翻找過的資料推到一邊,盯住抽屜裡的美工刀。

  刀片很薄,也很鋒利。

  「原本你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應該會哭吧,現在的你還會哭嗎?」

  高中生抿唇,答道:「不會了。」

  鼻子再酸,她也很難哭出來了。

  因為哭沒用。

  「那就對了。」岳諒揣走了美工刀。

  「姐姐,我叫君夢華,不過大家嫌我的名字不好叫,都叫我花花。」花花笑起來,露出兩個很深的梨渦,她手腳俐落地彎腰到桌子底下去找卡片,再鑽出來時問,「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可以嗎?」

  「岳諒。」

  「月亮姐姐?」花花語氣愉快,「我小時候看的少兒頻道主持人也叫這個,好親切哦。」

  岳諒:「……」

  「岳飛的岳,原諒的諒。」

  原諒的諒。

  無用的大人給她起的名字,讓她也變成了無用的大人。

  「哈哈,岳諒姐~」花花吐舌頭,「你剛才有點不高興了哦。」

  岳諒默默轉身,她分明是很不高興了。

  閒話歸閒話,她們的動作都不慢,並且有所收獲。

  岳諒找到了一張食物卡,花花找到了一個強光手電筒,決意和敵對陣營打照面的時候,出其不意地打開手電筒亮瞎他們。

  中年男人從垃圾桶底部也翻出來一張卡片,麻桿拆了一張折疊椅,取下一根手臂長的鋼管。

  花花稍微有了點信心:「就算他們要用排除法,我們拼命反抗,也還是可以的。」

  她多次虎口脫險,明白只要自己不那麼快放棄,也就沒那麼快死。

  至於除了不死還要做什麼,她不願意去想。

  時間只有短短八小時。

  「喂喂……」麻桿忽然望著電梯的方向,艱澀地擠出聲音,「電梯好像動了……」

  中年男人道:「他們搜索完第一層上去了吧?」

  「但好像不是到三樓……那個數字到現在還在閃!」

  他們距離電梯有一段距離,麻桿的視力非常好,雖然瞧不清楚具體的數字,但能看見數字是在滾動變化的。

  很顯然,這個數字滾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岳諒:「過去看看,既然還在上升,就證明如果要下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中年男人點頭:「去看看。」

  數字一路攀升,最後停在了十九。

  電梯門打開,魁梧強壯的大漢拉著女人纖細的胳膊,就準備跨進去。

  「等等。」

  賀高不耐煩了:「又怎麼了?」

  這個叫陳新彪的,老是指手畫腳煩不煩?

  「你把她留下,帶她去。」陳新彪推過來另一個女人,身高大約一米五五,驚怒的神情也掩蓋不了五官的出色。

  賀高的目光在她高聳的胸部停留一秒,問:「如果我帶這個女人走,那她怎麼辦?」

  「她暫時和我待在一起。」

  「這是要掩藏她的身份?我說,有這個必要麼,怎麼可能我殺的第一個人正好就可以結束游戲?那我殺錯了,她的身份不是照樣暴露了嗎?」

  陳新彪點頭:「是,只要你殺錯了,她的身份就會立刻暴露。」

  「但你忽略了一點,你一次只能殺一個人,在你殺錯的時候,對方狼人會背著手站在一邊看熱鬧嗎?」

  「敵方陣營的人不是傻瓜,能活到現在,證明他們的腦袋都很正常,你也許可以在短時間內殺掉對方兩個、三個甚至四個,但只要對方狼人還在,他就有可能在混戰的時候找到機會直接殺掉她來結束游戲。」

  賀高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實力,但這次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新彪說的的確是有可能的。

  如果運氣不好,他也許殺到最後一個人才能結束游戲,而對方卻只要潛伏著殺掉自己這邊的一個人……

  想也知道哪個比較容易獲勝。

  「你帶上這個女人,一來可以防止這種意外發生,二來剛打照面的時候可以迷惑對方,讓他們先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幹掉這個女人上。」

  「行吧。」賀高終於點頭。

  一行人進入電梯,陳新彪按下了數字2,以及數字6。

  電梯從上行,變為下降。

  通訊器連接了兩個樓層。

  岳諒努力讓自己鎮定:「你們現在一樓還是三樓?」

  斯文青年的聲音被電波切割的更加虛弱,「還在一樓。」

  「他們從十九層下來了!」麻桿急吼吼地沖著通訊器喊,「你們誰是羊的,給我機靈點!」

  數字下降很快。

  「他們看見我們了,十九層的監控室對應的不是二層就是一層。」岳諒手中的通訊器被手指的熱氣暈出汗印子,「走還是不走?」

  在雙方底細都不明確的情況下未必會直接開戰,也未必不會。

  「為什麼不走?!」麻桿用盡胸腔的力氣,「他們來勢洶洶,而咱們的狼人是個連臉都不敢露的軟蛋啊!」

  四人對視。

  拔腿就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2:45

第五十三章 狼來了(三)

  去哪個樓層,這是一個問題。

  現在他們只知道對方下來,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會停留在哪一層。

  可能是他們在的一樓二樓,也可能是再上面一些的樓層。

  沒有親眼看到,就無法確認。

  倉促之間,他們只能隨便選擇一個樓層,至少先逃離危險性最大的樓層。

  花花一邊抖著腿跟他們逃竄一邊還問了一個異常「可愛」的問題。

  「應該也沒有人會一上來就做那種事情吧?」

  麻桿衝在最前面,他腿最長,三級台階三階台階往上跳,聞言差點被台階勾到腳!

  「小妹妹,你知道,按照最壞的情況,八個人要殺多久嗎?」

  「不知道……」

  「這裡有二十層,每層面積又大,看起來樓梯還不止一條,找人都很困難好不好?」

  岳諒恍然,所以監控室的作用就是找人。

  但是又有一個問題,監控室的對應關係是有規律可循的嗎?就算有規律可尋,幾個樓層之外的監控,真的有用嗎?

  這似乎不合理。

  三樓的安全門已經過了,中年男人壓低聲音吼道:「樓梯就在電梯邊上,你們這麼大的聲音是想被逮個正著嗎?」

  麻桿立即收聲,花花嘀咕:「我們跑起來的腳步聲也很重……」

  整條樓梯空蕩蕩的,他們拼命奔跑的狂亂步伐,已經夠感動天地了。

  「那就放輕。」中年人很不滿他們的態度,「現在的局面,很可能會……死的。」

  最後兩個字很輕,卻足以讓其他三個人都聽到了。

  眾人噤聲,腳步重抬輕落,到達五樓安全門的時候,麻桿停了下來,他扭了扭脖子。

  進,還是再上一層?

  「進。」

  中年男人拍板。

  麻桿打頭,蹭著門邊小心望了進去,平靜的,帶著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

  他跳進去,目的明確地尋找到電梯的數字。

  2。

  他鬆了一口氣:「還好我們跑得快。」

  「這層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小心點繼續找吧。」

  岳諒的眼睛死死盯住電梯的數字,看著數字下方朝下的箭頭消失,變成孤零零的一個2。

  箭頭在,這證明電梯還在運行,箭頭消失,電梯才是停止狀態的。

  這一部電梯的運行速度看起來並不慢,為什麼在他們從樓梯跑到五樓,才剛剛在二樓停下?

  「他們在中間停過。」

  麻桿回頭:「什麼?」

  「他們跟我們一樣,分成兩組了,第一組去了二樓,第二組……不知道在哪裡。」也就不知道對方狼人是在哪一樓。

  「既然不知道,那就安心先在這一樓層找吧,一直在樓梯跑總不是那麼一回事。」中年男人轉身,直接上手又開始翻找起來。

  他說的很對,岳諒完全同意。

  可在同意的同時,她又覺得,這一次和之前自己參與的每一輪游戲一樣,節奏在對方手裡,又被動的挨打了。

  第一輪游戲有沈當歸墊背,第二輪游戲有沈當歸周旋,第三輪游戲有沈當歸暴力突破,第四輪游戲沒有沈當歸輸掉了,第五輪游戲……

  因為沒有沈當歸所以要繼續輸?

  沈當歸每每左右戰局,至關重要,除了編號,其他的無論哪一方面,她都是比不過沈當歸的,可比不過這種怪胎也就算了,難道連別的對手都沒有戰勝的可能性嗎?

  當下的游戲環境,誰先出手,誰就把握節奏。

  岳諒捏住了自己的掌心。

  請動動你的腦子。

  要贏。

  她走進監控室。

  顯示器的右上角是數字十四。

  視線從屏幕上挪開,她再一次好好觀察了這個監控室。

  牆壁,屏幕,桌子,抽屜。

  拉開抽屜,裡面空空如也。

  空的桌面,空的抽屜。

  細長的手指伸進抽屜,在上方摸索。這種東西存在應該也有他存在的意義……

  沒有。

  從上到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找了整整兩遍,都沒有。

  進入監控室的每個人都會查看的抽屜,居然沒有任何意義嗎?

  每個人都會查看……

  有意義。

  岳諒退出來,隨便找了一台連接了打印機的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空白,是賦值的最佳時機。

  她忽然坐下來開始折騰電腦成功引起了其他三個人的注意,麻桿沉不住氣,「怎麼了,電腦裡有什麼信息嗎?」

  岳諒搖頭:「什麼也沒有。」

  電腦裡的確很乾淨,乾淨的像剛做好系統的新機。

  「那你在幹什麼?」

  岳諒盯著屏幕,鍵盤上的手指快出重影,「製造信息。」

  花花立刻放下手頭的東西,跑到她身邊,彎腰看屏幕。

  「嗯?」看著屏幕上一行一行蹦出來的字,花花迷茫了,「岳諒姐,你在幹嘛?」

  「補充規則。」

  花花凝神去看那些字。

  ——游戲結束時存活總人數達到15人的,獲勝方最大貢獻者獲得特殊獎勵,獲勝方其餘成員隨機獲得一張卡片。游戲結束時存活人數不少於13人的,獲勝方最大貢獻者直接觸發下一輪游戲具備獎勵的隱藏任務,其餘成員無獎勵。

  「???」

  岳諒沒空跟她解釋這麼多,也不能被敵對陣營的人看見自己使用了打印機,她一邊點擊打印,一邊問:「可以幫我找些信封過來嗎?」

  都是辦公區域,信封應該不難找。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

  「等會跟你說,先幫我找一下,謝謝。」

  「……哦。」花花聽話了,小跑著翻箱倒櫃找信封。

  「搞什麼鬼。」麻桿嘀咕,繼續找自己的,不忘警戒電梯和樓梯口。

  她到底要幹什麼。

  中年男人用力地在臉上抹了一把。

  看來那個扎辮子的女人並非因為私人恩怨而說謊,眼前這姑娘,確實有點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去做你就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短短幾分鐘,她居然已經打出了一沓紙。

  花花的信封也找的異常順利,岳諒剛把打印紙收到手裡,她就顛顛地抱著一大堆信封過來了。

  「給。」

  「謝謝。」

  岳諒刪除了電腦裡的文件,換了一台針式打印機,調整位置在右上角郵編的位置打了四個零,一共打印了十六個信封。

  打印出來的紙一張一張折好,分別放進信封裡。多的空白信封她也沒扔,通通塞進一個牛皮紙袋裡。放了紙的信封她只留了一份在外面,其他的也放進袋子裡。

  她還找來了一卷雙面膠,在留在外面的信封背面整齊地貼好後,再次走進監控室。

  花花跟著她一起蹲下,看她把信封貼在桌子底下,抽屜上方。

  「花花,如果是你發現這個信封,你相信這上面的話的可能性有多少?」

  把抽屜推進去,岳諒看向花花。

  0000頒布內容靠的是聲音和卡片,還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粗糙的方式。如果是她自己看到,相信這個的可能性連百分之五十都沒有。

  花花想了想,老實道:「雖然會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我想不到有人會造假。」

  「嗯,得想辦法消除這種奇怪的感覺。」岳諒沉思,拉節奏讓人無法細想怎麼樣呢……

  「為什麼要放這個呀?」

  岳諒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腦門。

  「你這個年紀正是人生中最聰明的時候,自己想。」

  花花:「……」不是說好了等會兒告訴自己的嗎?

  她把通訊器湊在嘴邊,道:「各位隊友請注意,不要相信除了卡片以及0000直接提示之外的一切信息,我要開始騙人了。」

  花花:「……」

  三樓。

  蠍子辮停下來,回頭看向一直注意著通訊器的斯文青年,「剛頻道裡誰說話了?」

  斯文青年:「皮膚最白的那個妹子……」

  「說了什麼?」

  「說她要開始騙人了。」斯文青年一臉呆相,「讓我們都別信。」

  蠍子辮沉默半晌,道:「你們看,我就說吧。」

  胖子費力挪動龐大身軀從過道中間穿過,聲音噗嗤噗嗤的:「讓她呼——試試,我覺得不是呼——壞事。」

  矮壯:「她要怎麼耍都好我就想知道我們待在這個樓層安不安全能打的狼人到底是誰!」

  話音剛落,樓梯門裡走出來一群人。

  為首的大漢皮膚黝黑,全身上下肌肉虯結,血管都是常人的兩倍粗,蜈蚣一樣蜿蜒在裸露的皮膚上。

  看到他們,大漢的眼睛明顯一亮,微微踮著的腳尖繃直,炮彈一般直接轟了過去。

  他沒有拿武器,那一對巨大的拳頭就是他的武器。

  負責望風的斯文青年打著顫吼道:「跑,去四樓——」

  蠍子辮單手一撐從辦公區裡面直接翻出來,目光與胖子發生短暫交接,如果這家伙是狼,就必然要動手,如果是羊,也一定會呼救……

  呵呵,排除開始。

  斯文男子打頭,奔跑的速度足可破個縣短跑記錄。

  蠍子辮跟著他出了樓層,又跟著他去了……二樓。

  二樓靜悄悄的,沒有人。

  縱然蠍子辮拳腳強悍,但這樣拼了命的奔跑還是讓她氣喘籲籲,並且出現了輕微的耳鳴。

  那個胖子沒有發出聲音,他是普通人。

  聽著身後唯一的一道腳步聲,她晃了晃腦袋,道:「那個胖子……」

  「怎呼——麼了?」

  噗嗤噗嗤的說話聲從背後響起,蠍子辮轉身看到佔據了大半個過道的胖子大驚失色:「怎麼是你?」

  明明看他走個路也氣喘如牛,怎麼能跟上他們的速度!

  胖子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怎麼呼——不是我?」

  蠍子辮往後又看了看,笨重難行的胖子還在,應該矯健的矮壯……卻沒跟上!

  「那個矮子呼——真去四樓呼——嘍。」

  斯文青年:「……」

  怪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3:02

第五十四章 狼來了(四)

  矮壯崩潰了。

  只是落後了一步,為什麼小伙伴們都已經不見人影了?

  「別跑了,你跑不掉的。」賀高一點一點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得意大笑。

  跟在賀高身後的人也快跑斷氣了,其中一個人實在跑不動了,一手扶著牆面,一手掏出通訊器。

  「彪哥,我們發現了一個敵方的成員,在四樓,你們能從西面的樓梯攔住他嗎?」

  從時間來算,他們現在剛出東面的樓梯,只要六樓的陳新彪他們也不是剛好在東面,立刻下來應該來得及把人攔住。

  如果那個矮子選擇往上跑那就更好不過了。

  陳新彪猶豫了一下,他是普通人,萬一被追趕的是狼,他們迎頭撞上跑都跑不掉。

  就是這猶豫的空檔,錯失了抓住矮壯的機會。

  陳新彪三人剛出六樓的樓梯口,矮壯已經跑進了五樓。

  他狂奔過來的樣子太過猙獰,以至於正打算從五樓撤走的四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身後有什麼。

  麻桿怒吼:「你他媽帶過來多少人啊草——」

  矮壯也是大哭出聲:「我他媽也不想可是沒辦法我們的狼人是個窩囊廢啊——」

  說話間,賀高已經趕到了。

  他一馬當先,再次將距離拉近,模樣看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只有我一個人你們也跑嗎哈哈哈哈……」

  花花的速度慢了下來,岳諒從她身後跑過。

  「人在死之前都沒有極限。」

  花花憋了一口氣,努力地跨大了步子。

  一群人在瘋跑,這種局面若不打破,那誰也別想撐過八個小時。

  眼看著不知疲倦的大塊頭越來越近,岳諒掏出通訊器對著喊:「他應該來不及回去了,你快動手!」

  賀高下意識剎了車,誘餌?

  最後一個的花花已經衝進了樓梯間,中年男人將大門一拍,和矮壯兩人頂上,麻桿立即把手中的鋼管卡在了雙開的門把上,另外一邊岳諒已經拎了滅火器過來,保險栓已然拉開。

  「你要幹什麼?」

  岳諒將噴口對準門的中央,「做個實驗。」

  「瘋了。」中年男人和矮壯同時撒手,幾人快速往樓上退去,麻桿那插在門把上的鋼管並無卵用,被對方一撞就掉落了。

  岳諒手中的滅火器,瞄準了衝出來的那張臉。

  白色的乾粉鋪天蓋地,賀高猝不及防,狼狽地抱頭轉身。

  岳諒把滅火器往滿是白粉的人身上砸去,立刻轉身跟上大部隊。

  滅火器在觸碰到他人的零點零幾公分,跟當初接力賽時發生的一樣,被彈開滾到一邊。

  果然,無法造成傷害不代表無法造成干擾。

  第七層。

  五個人精疲力竭地聚在整個樓層最中央的位置,矮壯的臉都青了,他被追的時間最長,腦子缺氧也最嚴重。

  岳諒把夾在腋下的紙袋換到手裡。

  再休息一分鐘,就去貼下一個信封。

  一分鐘過後,她朝監控室走去。

  矮壯:「她還挺淡定的麼……」

  麻桿嘆氣:「不然怎麼樣,要她哭嗎?」

  「可別。」矮壯連連搖頭,「這樣好,這樣比較正常。」

  中年男人的目光彷彿穿透銀灰色的合金,盯住了她的背影。

  岳諒小心地將信封貼好,記下了屏幕右上角的數字,十九。

  第五層。

  陳新彪站在監控室裡,十四樓的場景清晰可見。

  桌子上空無一物,抽屜裡也空空如也。

  既然什麼都沒有,要這張桌子幹什麼?

  他把抽屜整個兒抽出來,也沒有發現。

  這裡頭肯定有點問題。

  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戳過來,陳新彪回頭,對上一張不施粉黛依然清麗脫俗的臉。

  她的手改戳為撫摸,在陳新彪強壯的臂膀上來回游移,繼而纏繞依附。

  「你有軟骨病?」

  「……」

  柔軟的手臂蛇一樣靈活地縮了回去,女人嘀咕:「真討厭。」

  陳新彪懶得理會,這個女人要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第一個被扔出去的就是她。

  可惜,在這種游戲裡,普通人的身份除了擋刀,存在的意義還是太小了。

  不過為了避免賀高跟無頭蒼蠅似的繼續亂撞,還是盡可能地找一找可以得知對方羊身份的信息吧。

  萬一就有呢?

  「賀高,你在哪裡?」

  鎩羽而歸的賀高使勁兒拍自己的衣服和腦瓜子,身上厚厚的一層白粉卻怎麼也弄不乾淨,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覺得粉末沾著的地方已經開始發癢了。

  他沒能殺得了人,又弄成這副樣子,心情惡劣至極:「你們有沒有一點合作精神,難道都指望我一個人解決掉所有?」

  「賀高,我們並不需要解決掉所有人。」

  「屁,沒有比這更快的方法。」

  「總之你先過來,我們都在五樓。」

  「如果你們能夠幫忙圍堵,我現在至少拿下他們兩個人了!」

  「那我們這邊的羊呢?你不管了?」

  賀高想起那個拿出通訊器說「他應該來不及回去」的女人,難道她說的是真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剛才他只追到了五個人,對方還有三個人,他們在哪裡?

  不好!

  因為岳諒要繼續實行她的計劃,也要趕在第一個人死亡之前讓對方發現信封,所以必須馬不停蹄地先完成所有的布置。

  她不能停留在七樓,這與中年男人穩扎穩打層層搜索的方針相違背了。

  岳諒抓著她的紙袋,再加上游戲規則的特殊性以及狼人隊友隱匿不出導致的被動性,她不畏懼也不能畏懼敵人。

  不過,對方的狼人身份太明確了,目標又明顯,在他們形成配合之前要逃走根本不是問題。

  「我自己去。」

  中年男人目光一閃:「只要你不是羊,都隨便你。」

  岳諒看向其他人:「一個人行動不便,我需要有人相互照應。」

  花花是很想跟著她,但她人小,想了想還是沒跨出去。

  矮壯自然是不可能的。

  麻桿左邊看來右邊看去,一咬牙跟上來岳諒:「哎呦我說妹子,你這也太不合群了吧,我勉為其難跟你去好了,不過我確實不是狼,遇到危險只能各自逃命啊。」

  「嗯,你沒有救我的義務,自己逃掉就可以了。」

  兩人的速度很快,不出一分鐘就消失在了樓梯口。

  花花鼓了鼓腮幫子,最終跟著中年人繼續進行地毯式搜索。

  岳諒之行非常順利,她目標明確,分工也明確,一個四處搗鼓一個靈活望風,不到半個小時,居然順暢無阻地來到了二十樓。

  她把最後一個信封,塞進其中一個抽屜裡。

  麻桿:「你到底都在裡頭寫了啥?」

  「假話。」

  麻桿痣上的黑毛抖動:「……」

  這是他第五次問這個問題,也是岳諒第五次回答這個問題。

  麻桿問不出來,非常想找根煙抽緩解煩悶情緒。

  現在是十點零二分。

  岳諒站在監控屏幕前,右上角的數字針一樣扎進她眼裡。

  這些數字太凌亂了,根本找不到對應關係。

  二十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八。

  十七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一。

  十六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八。

  十四樓的監控顯示字數是十二。

  沒有規律,她揉了揉太陽穴。

  十一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二十。

  八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五。

  七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九。

  五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四。

  二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十三。

  一樓的監控顯示數字是……八?!

  首尾相同?

  腦海中閃過一絲荒謬的可能,岳諒按在太陽穴上的手滑下,掐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她挪開桌子,貼著牆壁把手伸進兩指寬的縫隙,摸上顯示屏的背面。

  一塊冰冷的滾動盤抵住了指尖。

  岳諒撥動滾盤,一邊探出腦袋來看屏幕上的監控內容。

  咔噠。

  畫面跳動,原本顯示在右上角的數字八,變成了七。

  思維盲點,原來如此。

  桌子只是起到了一個干擾的作用,先用一張什麼都沒有的桌子讓人重心偏移,再利用屏幕右上角的數字讓人習慣性地去找對應關係,從而拖延他們發現監控場景可以切換的時間。

  當然,岳諒絲毫不懷疑這兩個數字重疊是0000設定環境時給出的提示,否則他們結束游戲時仍沒有發現監控室的奧秘,那豈不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心機了。

  麻桿已經驚呆了。

  這些都是什麼神奇的操作,他開始跟不上了。

  岳諒一邊切著屏幕,當畫面切到三樓看到一個不落的敵對陣營時,停下了。

  那個魁梧的男人和一個女人游離在最外面,另一個瘦小的女人獨自待在一個鏡頭裡,其他五人圍成一個圈,顯然是以中間的男人為首。

  「請問,要騙到一個團隊,要先騙過誰呢?」

  麻桿一愣,盯著屏幕看了好久,才道:「最聰明的……那個人吧。」

  岳諒的手指點上中間的那個男人。

  「那就騙他。」

  麻桿憂愁地看著不斷進攻的岳諒。

  「就算你再怎麼計劃,狼不站出來我們根本就沒辦法獲勝。」

  「嗯,所以得拖延時間,直到狼人動手之前,盡可能避免隊友犧牲。」

  「有時間,就有機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3:21

第五十五章 狼來了(五)

  行動需要合適的時機和人員配合才能取得成功。

  光憑她和麻桿兩個人就想實行計劃,未免太難。

  岳諒一邊盯著屏幕裡他們一行人的動向,一邊舉起通訊器。

  「大家好。」

  麻桿:「……」

  斯文青年:「……」

  花花:「……」

  這種多餘的開場白總是令人困擾,岳諒勉強開了場,便直接進入正題:「我和麻桿發現控制室裡的監控可以自主切換,切換滾盤在屏幕背後,現在敵方在三樓。」

  「等下。」在花花的通知下,中年人加入群聊,「你們現在在哪裡?」

  「二十層,請放心,我們遠比你們要安全。」

  蠍子辮:「你們不在一起?」

  「為了行動,我們暫時分開了。」未免岳諒又和她起衝突,麻桿挺身而出解釋了,不過他也還摸不清岳諒到底想幹什麼,也只能說到這裡,其他還是要讓這個妹子自己來。

  岳諒聲線平穩:「還有一件事,我的計劃已經初步布置完畢,現在需要更多的人來配合。」

  中年人:「你到底要做什麼?」

  那邊隱約響起花花的驚呼,「真……可以切換……」

  「增加一絲能夠讓他們調整對戰方針的可能。按照他們現在的打法,我們很快就會死第一個,第二個乃至全部。」

  「這個監控不是可以切換嗎?那我們完全可以避開他們。」

  「繼續逃跑是可以,但怎麼贏呢?」

  「狼人……」

  「他會站出來嗎?」

  中年人沉默了,現在最大的問題,的確就是狼人不願意表露身份,甚至都不知道在有機會的情況下,這個看起來就慫的男人願不願意出手。

  「那你的方法有用嗎?」

  「我的目的只是為了爭取時間,如果你問的是結果,那要看在這爭取到的時間和節奏裡,能不能讓我們的狼人動手。」

  短暫的沉默過後,中年男人終於點了頭:「要怎麼配合?」如果可以,他並不想用最後的也最糟糕的那種方法。

  「我在八個樓層放了一些信封,信封裡的內容都是假的,我就不贅述了,只要他們相信信封是0000的設置,那算誘導成功。」

  「根據他們現在的表現,非常幸運,他們的狼人和領導者不是同一位,並且存在分歧,所以我需要把狼人和領導者分開。三個人把狼人引開,三個人給對方領導者演場戲,剩下兩個人留在不同的監控室,負責監控這兩方的動態,及時指路。」

  「原本因為吸引狼人這一組風險較高,應當由作為發起人的我自己去,但沒有人比我更知道我的計劃,怎麼說怎麼辦都在我的腦子裡,所以我要佔據一個演員角色,其他的,你們是否能夠自行選擇?」

  當然,率先開口選擇和她一組的人,身份就值得探究了。

  中年男人嘆氣:「我去吸引狼人。」

  矮壯:「我跑的還算快,我也去。」他自知沒有演戲的天賦,反正有人在監控室裡觀察動態,逃跑的問題應該不大。

  麻桿:「那我也去吧。」總不能讓胖子或者女孩子去,被抓住任何一個都完蛋。

  「不可以,這一組裡應該有看起來比較好抓住的對象,才有吸引力。」

  久久不吭聲的蠍子辮聲音凝重,再度發問:「只為了爭取一點主動權,值得去冒險作戰?」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所有人沉默的時候,花花弱弱的聲音響起來。

  「至少有目標也能看到結果了啊,總比一直被追著跑要好……」

  當初蠍子辮敢守火炬,這足以證明她並非是懦弱畏縮的性格。

  「換一個下來,我去吸引狼人。」

  於是麻桿退了下來,由他、岳諒、斯文青年三人去演戲,花花負責演戲一路,胖子負責指明矮壯一行的逃往路並且做好接應準備。

  計劃大體落實,岳諒再說了一些細節,八人一起探討更正幾處,便整裝待發。

  全員出動。

  岳諒把原本貼在二十層的信封撕下來捏在手裡,邁下台階。

  情況翻轉。

  三樓。

  賀高越來越焦躁,整個團隊中融洽的假象搖搖欲墜。

  「不去找人,把這裡翻一百遍都沒用。彪哥,你不敢上,可我敢啊,你們配合我就可以了,多簡單的事情。」

  經歷過一輪懲罰游戲的陳新彪很沉得住氣。

  上次他能活下來,也正是因為他選擇了花時間分析和隱忍潛伏。

  「先確定對方羊的身份,才能更好的制定計劃,這場游戲的勝負不是殺人多少決定的,再等等吧。」

  游戲時間才過一小時,雖然不知道對方出了什麼問題,但據賀高說的他一個人嚇跑了他們所有人來看,節奏絕對已經牢牢地抓在自己這邊,可以不用著急了。

  他們現在應該張網,請君入甕才對。

  狼人殺不也應該是這麼玩的嗎?

  賀高冷冷地瞅了一眼把自己整個兒貼上他的女人。

  「知道什麼是眼色嗎?回到安全島後我不介意你到我房間來深入交流,不是現在。」

  女人顫顫地挪開了手。

  她明白這是他事不遂心的遷怒,因為剛進入游戲的時候,他還很得意自己的依附。

  通訊器調到最小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他現在已經很靠近你們的樓梯了,隨時準備。」

  「他們沒有交流了。」

  「好,進去。」

  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氣,打頭陣上,蠍子辮矮壯緊隨其後。

  「敵人應該就在這幾層了,狼人又不在,小心……」

  三對八。

  賀高揚起笑容,三人愣住,中年男人大驚失色:「往回跑——」

  他們按照計劃轉身時中年男人才發現蠍子辮站在原地,心裡咒罵怎麼在這個時候腿軟,一邊拉了她一把。

  蠍子辮是真的愣了,被中年男人一拽才回過神來撒開兩條腿拼了老命跑。

  是陳新彪!

  當初那輪懲罰游戲,活下來的只有他和自己!

  這次的對手居然是他!

  看著賀高又擅自脫離集體,陳新彪整張臉都陰的滴水了,若非無法發作……

  「我們要去幫忙嗎?」

  「去兩個,以免他又拿這個說事。」

  服貼的小跟班自動出了兩個,朝賀高追去的方向奔跑到五官扭曲。

  陳新彪掃了依舊站在外圍的軟骨女一眼:「你自己死無所謂,如果連累我們直接進入下一輪九死一生,那恐怕要你不得好死了。」

  女人連忙朝他們靠了靠。

  「彪哥,現在我們怎麼辦?」

  「電梯!電梯上來了!」小弟慌張驚呼。

  陳新彪還算冷靜:「別慌,這一側的電梯原本被我們停在二樓,現在上去應該是上面的人要下來,我們再等等。」

  通訊器裡的女聲僵硬中帶著些微難耐的興奮,待在無人的監控室的花花半掩著嘴唇,小聲清晰地將看到的一切如實匯報給岳諒他們。

  「他們站在樓梯外面一些,沒有動。」

  麻桿朝岳諒投去疑惑一眼。

  「他們在等,要知道電梯在哪一層停從而推斷我們現在的位置。」

  說話間他們已經又下了一個樓層。

  麻桿點頭,奸笑起來:「可是我們按了電梯後就直接走樓梯下來了哈哈哈。」

  斯文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比年紀最小的花花還要緊張,尾音都發虛:「然後我們等會兒還,還要在四樓再按一次,再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五樓……」

  麻桿仗著腿長優勢三個台階三個台階的下,瞬間就把和岳諒的距離拉開了,笑容賤得很:「越快越逼真,我先去按了四樓的吧。」

  岳諒點頭,再好不過。

  體能這種東西,保留一點是一點。

  電梯上升到十樓,停住了。

  短短幾秒之後,電梯又開始緩緩下降。

  陳新彪無法控制地捏緊了拳頭,九、八、七、六……還在下降!

  「的確是沖我們來的,走!」

  「一樓?」

  陳新彪拎著傻不愣登還不知道跑路的女人朝前衝,「去五樓!」

  敵人在朝下走,再上來需要一定時間,只要他們在他們上來之前能到一個樓層中央的位置,就能跑掉!

  兩個樓層的距離,差不多了。

  「他們往上跑啦,但不保證在哪一層停……四樓沒進,五樓!真的進五樓了!準備行動!」最後幾個字,花花的激動心情難以言表,只能用尖叫表示了。

  「收到。」

  岳諒收起通訊器。

  陳新彪帶著其餘四個人跑進五樓,正好看見一個身影飛快地躥進監控室,而其餘兩人則把腳步停下門口,警惕四望。

  對視發生的十分迅速,零點一秒內就完成了身份辨認,陳新彪心中罵了一句狗屎還沒來得及後退,就見那個瘦高個兒率先叫起來。

  「該死的那幾個傻逼沒有把人全部引開!你快點兒的!」

  斯文青年忐忑地揣著自己的小心臟。

  好像有點誇張了,感覺假得很。

  電光火石之間,陳新彪總結出了結果,這幾個人裡沒有狼人,並且之前的引誘是為了獲取他們在五樓做事的絕對安全時間。

  五樓有東西!並且非常重要!

  「他們沒有狼人,先堵住他們!」

  因為岳諒晚出了一步,三個人「來不及」逃跑,麻桿和斯文青年一左一右,把岳諒護在身後。

  陳新彪蹙起眉頭,一是為這第三個人的身份,二為這兩個人的舉動,與其說他們是在保護岳諒,不如說他們是在保護岳諒倉促塞到口袋裡東西。

  他眯起眼仔細辨認那露出來的一個小角,覺得很像信封。

  「看來你們的收獲比我們大。」

  岳諒冷冷地看著他:「原來是你,手下敗將。」

  居然還沒死。

  陳新彪笑了,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你不用激我,我也不會再被你這種拙劣的話唬住了。」

  「哦,經過0000的調教,看來田園犬是變狼狗了。」

  陳新彪嘴角抽搐,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罵娘。

  這個臭婊子。

  「我說過,激我已經沒用了。你們也太過天真了,難道你們以為我們會朝下跑?在賀高被你們引到高層之後,留下數層真空地帶?」陳新彪緩緩吐出一口氣,放鬆語氣,露出勝券在握的模樣。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一句她沒有說謊,她是真沒聽懂。

  怪人的想象力過於豐富。

  陳新彪笑得越發嘲諷,天生的憨厚眉眼都藏不住陰鬱。

  「交出來,不然你們恐怕逃不掉。」

  「呵呵,你們也不過是一群普通人,能把我們怎麼樣呢?」麻桿開腔。

  「自然是拖到我們狼人回來,到時候收拾你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岳諒倨傲地抬起下巴:「不得不說,你的數學過於差勁,你說反了,現在是我們三個人拖住了你們五個人。」

  陳新彪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把我當傻子?你們的人還有一部分到下面去了吧,我想我們的狼人解決你們那幾個不怕死跳出來的隊友,根本不用花費什麼力氣。」

  岳諒抿起嘴唇。

  「被我說中了?」

  岳諒的手伸向口袋,她剛抽出來正要撕掉,被早就防著她的陳新彪一把抓住胳膊,將紙搶下。

  「搶回——」

  一道強光猛然照射過來,斯文青年揮舞著與花花接頭時對方慎重轉交過來的手電筒,閃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的信——」

  「先走,內容你都已經看了,只要搶在他們之前就來得及!」

  「不剛才那份我還沒看!」

  「還會有的,走——」

  距離已然拉開。

  陳新彪攥著搶過來的紙,抬起手。

  「別追,萬一和他們的狼人碰上,反而會有不必要的犧牲。」

  而且他們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也要確保拿到的東西已經落在他手裡了,那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放了就放了。

  還省了看管的力氣。

  陳新彪先是打開已經開了口,只是歪歪扭扭把紙塞回去的信封。

  ——游戲結束時存活總人數達到15人的,獲勝方最大貢獻者獲得特殊獎勵,獲勝方其餘成員隨機獲得一張卡片。游戲結束時存活人數不少於13人的,獲勝方最大貢獻者直接觸發下一輪游戲具備獎勵的隱藏任務,其餘成員無獎勵。

  陳新彪心底灼熱起來,手指在紙張右下角小小的數字六上撫過,緊接著打開了封口嚴密沒被看過的,那個信封。

  ——集齊所有隱藏信息,即可得知兩隻羊的身份。

  重新疊好紙塞回信封裡,陳新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很沉重。

  錯了,之前的想法全錯了。

  難怪他們一看到賀高就跑,看到其他人也不動手,原來是為了這個。

  還好沒有同意賀高把那女人時時帶著身邊的要求,不然那女人的身份被看破,而他們卻連對方誰是狼誰是羊都不清楚,就徹底被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3:44

第五十六章 狼來了(六)

  四樓監控室。

  麻桿舉起一隻手掌,掌心向外。

  斯文青年也羞澀地笑起來,抬起手。

  岳諒莫名:「什麼意思?」

  麻桿、青年:「……」

  麻桿:「擊掌啊!來!」

  這種無用的多餘的浪費時間的儀式感。

  儘管這麼想著,她還是伸出手,和他們一一擊掌。

  「太刺激了!」事情過去之後,麻桿的心裡緊張褪去只剩下了激動,「這種陰人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參與,真的是太有成就感了!」

  斯文青年也控制不住地點頭,以前無論做什麼事情,學生時代的班級活動也好,工作之後的團建聚餐也好,他都是參與感最小的那一位,沒想到居然在這裡,有了一點融入的感覺。

  如果他把這一番感觸說出來,岳諒必然要報以呵呵。

  她才是沒有過過集體生活,沒有參與感的人。

  「我們這算是成功了嗎?」

  岳諒搖頭:「我無法百分之百肯定,不過短期內他應該緩不過來。」

  麻桿很容易滿足:「那就足夠了,大姐,下一步做什麼?」

  大、姐。

  岳諒看著怎麼看怎麼都像有二十七八的瘦高男人,十分想和他分道揚鑣。

  斯文青年察言觀色的本事不錯,見狀立刻推搡了麻桿一把,「現在都流行小姐姐了。」

  岳諒:「……」不好意思,這個流行她也不喜歡。

  麻桿還挺堅持:「我們那兒對比較欣賞欽佩的女性都叫大姐。」

  可別了。

  「……請叫我的名字,我叫岳諒。」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二十歲生日之後,我討厭一切暴露年齡的稱呼。」

  「……好的。」

  麻桿默默把腦袋縮了回去。

  好吧他承認他是久違的熱血翻湧,有點兒太激動了。

  下一步自然是一邊找真正有用的東西,二邊判斷對方的羊,第三邊說動這邊的狼。

  岳諒的目光落在斯文青年身上。

  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接受你的身份?

  斯文青年被她看得面皮漲紅,剛放鬆下來的情緒重新緊繃起來,不安地舔著嘴唇。

  麻桿的視線也一並落在他身上。

  這個人的表現太明顯了,他肯定是有身份的人。

  「逃避無法解決問題,第一輪懲罰游戲就是這種自相殘殺的開場,我們再輸,再進入第二輪懲罰游戲的話,恐怕就要留在那裡了。」

  麻桿的話意有所指,斯文青年僵硬地笑了笑。

  「也、也不用這麼悲觀吧。」

  他的選擇沒有改變,還是憋著。

  麻桿忍不住要變臉,岳諒拍了桌子。

  「如果規則無法突破,這場游戲最好的結局是只死一個人,最壞則是所有人,都留在這裡。」

  「假的始終是假的,等他們發覺或者失去耐性,結果只會更殘酷。」

  青年的臉色又白了三分。

  仍然沒有表態。

  岳諒的心往下一沉。

  需要讓他直面的也初步直面了,該分析的都分析給他聽了,不抗爭的結局如何殘酷也跟他說明了,她說不動了。

  這種必須依靠他們去通關的游戲,太糟糕了。

  岳諒看向屏幕,一直處於被監視狀態的敵對陣營還沒有發現監控的玄機,他們還很安全。

  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主要往自保的方向繼續努力。

  就算這一輪輸了,她也不能死,並且得攢足在下一輪懲罰游戲中生存的資本。

  岳家家訓第三條,決不放棄任何希望。

  引誘組在第九層的時候就甩開了賀高,最後在十一層落腳。

  完成任務稍作休息之後,中年男人提出大家集合,面對面頭腦風暴一下之後的安排。

  因為敵方陣營看起來並沒有立即前往高層的打算,所以中年男人把匯合的地點就定在了十一樓。

  等岳諒三人爬到十一樓,花花和胖子也都就位了。

  中年男人神情嚴肅:「既然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第二步就不能慢!我再問一遍,誰是狼,誰是羊?」

  一片沉默。

  矮壯憤怒:「為什麼還不說?!」

  岳諒想想,從羊的候選人裡把他排除掉。

  「都一起冒過險了,還藏藏掖掖的,這就有點奇怪了。」蠍子辮眸光轉動,「這是心靈受過多大的創傷,才沒有一點對人的信任。」

  她也排除。

  花花仍然是中庸派:「害怕也是正常的嘛,雖然為了更好的配合的確是應該站出來……」

  岳諒覺得一個高中生心機這麼深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無法完全排除。

  胖子:「狼人不吭聲,難道是不敢動手?」

  他臉上肉太多,把眼睛都擠成了一條縫,眯眯眼無論何時看起來都有點帶笑的意思,岳諒分辨不出他的神情,也暫做保留。

  麻桿冷哼:「我覺得像,羊不出來大概是因為唯一可以反抗的狼沒出來吧。」

  他應該不是,岳諒和他接觸的時間最長,這個人初見時看起來挺正經深沉,實際相處起來就是個街頭混混的形象,腦子清晰,但少有顧慮。這不是一個藏得住事的人。

  最後就剩下中年男人了。

  作為八個人中最年長的一位,他的思想無疑也是最成熟的,性格一板一眼,眼神堅定沒有絲毫閃躲,氣質跟袁方有些像。

  岳諒不想去懷疑他,也不能排除他。

  那就從……花花,胖子,中年男子這三個人中再觀察。

  「羊的身份我們不著急知道,現在的問題有兩個。」岳諒舉起一根手指,「第一,怎麼讓我們這邊的狼邁出第一步。」

  第二根手指緊跟著豎起,「第二,對方的羊是誰。」

  第一個問題看起來是無果了,中年人果斷地選擇先討論第二個,他把他的想法簡單地說了一下。

  「從對方狼人的表現來看,他們這個陣營的情況和我們不同,他們的身份應該是公開的。狼人大家都知道了,在身份公開的情況下,為了保護羊,通常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讓羊和狼一起行動,以便狼人保護羊。」

  胖子彎著月牙眼兒:「基本不可能。」

  中年人點頭:「對,所以要說到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跟在狼人一起行動的,不是羊。」

  眾人開始回憶,一一排除自己見到過的和賀高一起追過自己的人。

  比對過各種特徵後,暫時排除了三個男的,候選人剩下四個。

  兩男兩女。

  矮壯越發陰鬱的視線從在場的三位女性身上掃過:「就字面意思來看,狼代表男性,羊代表女性……」

  蠍子辮冷笑,腦子有病。

  花花氣悶,無理取鬧。

  岳諒搖頭,無稽之談。

  麻桿也覺得過於好笑,這個男的是不是在肢體沒發育好的同時連帶腦子也沒發育好,誰他媽玩狼人殺還區分男女?

  中年人直接略過他的發言,繼續道:「剩下的四個人裡,我懷疑那個方臉男人更多一點。」

  蠍子辮和岳諒對視,心裡是同一個名字。

  陳新彪。

  但是,岳諒覺得另一個人更可疑。

  當她和麻桿還在二十樓的時候,通過切換監控看到了三樓的場景,他們八個人都在。

  那時他們的分布是五、二、一這樣的結構,狼人和一個女人站在一起,陳新彪和其他四個男人在一起,另外一個看起來稍微有點眼熟的女人獨自在一邊。

  岳諒覺得,當時站在狼人身邊的那個女人,非常有可能。

  如果說女人是因為害怕而攀附狼人,那即便狼人選擇去追殺他們,這個女人也不應該留下來和陳新彪他們一起才對,除非是擔心身份暴露,其他成員不讓她跟著。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也許這個女人想要被狼人保護,又不敢跟著他一直跑呢。

  蠍子辮指了指岳諒,開口:「我和她都曾經和那個方臉男人一起經歷過游戲,我更是和他一起經歷了兩輪,那個男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實際卻非如此。」

  「第一輪游戲的時候我還覺得這個男的粗獷馬虎,第二輪的時候,他徹底的顛覆了我的認知。狠戾,隱忍,並且耐心。」

  「當初我更多是憑借幸運活下來的,而他,靠的是實打實的能力。」

  蠍子辮的話幾乎可以說是讚揚了,這也把其他人的心往上吊了吊。

  不好對付的,麻煩角色。

  「看來要多留意這個人了,如果這個人就是羊,恐怕殺掉他都需要費不少力氣。」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啊,其實現在說這個也沒用。」麻桿聳肩,「別說是去殺他了,我們的狼人連面都不敢露。」

  胖子慢吞吞添了一把火:「作為狼人殺人有什麼難的,對方又不能反抗,再加上有我們的輔助,只要把利器捅進去,不就完事兒了。」

  蠍子辮刻意拔高音量:「為了勝利,我都敢!」

  青年低著頭,沒有說話。

  都在說些只能起反作用的話。

  岳諒覺得有點糟心,索性去盯監控屏幕,對方八人也在討論,狼人幾次扭頭,似乎是意見存在分歧。

  看來是她的假消息,開始發揮作用了。

  「沒有必要,沒有什麼比最快速度結束游戲更重要。」賀高語氣越來越差,「時間拖得越長,變故就越大。」

  陳新彪也沉著臉,「你說的沒錯,但有一點你又忽略了,我們現在進行的是懲罰游戲,什麼是懲罰游戲?消耗遠遠大於收入的,就是懲罰游戲!」

  「我們以最快的時間結束游戲有什麼好處?當第一個傷亡出現,你覺得對方還會像現在這樣只是後退?到時候為了獲勝我們必將付出更大的代價!」

  「而現在這個局面其實是最好的,我們有時間尋找卡片,也可以相對安全地尋找信息,鎖定對方羊的身份,你也只需要殺一個人,你為什麼固執地一定要選擇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路數?」

  賀高眼睛赤紅:「你有你的道理,聽起來是很不錯,但老話說得對,遲則生變!」

  兩方中間彷彿劃出了一條界限,涇渭分明。

  賀高絲毫沒有讓步的打算,陳新彪忍了許久,最終還是把另一封信拿出來遞給他。

  是的,他剛才只拿出了說湊齊信息就可以得知羊身份的信,特殊獎勵的那一份,他出於私心,藏起來了。

  如果限制了賀高這個狼人的行動,那麼如果游戲最終在他的指揮下殺掉對方的羊獲得游戲勝利,毫無疑問,最大貢獻者一定會是他這個領導者。

  可賀高自主積極的參與進來,那就不一樣了,身為狼人他比自己能做的多太多,到時候特殊獎勵必然要落到他頭上。

  如果不是說不動了,他怎麼也不會拿出來,白白讓這個頭腦簡單的傻逼撿了便宜。

  賀高讀完信息,果然變了臉色,緩和下來了。

  「如果我不是一直不同意,彪哥是不打算把這個拿出來了吧?」

  陳新彪對此很是坦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呵。」賀高冷哼,「先按你說的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如果時間還剩兩個小時的時候還沒有湊齊信息,那就按我的方法來。」

  陳新彪點頭:「可以。」

  監控上的一切顯示,岳諒拖延時間的計劃至此,圓滿落幕。

  「很好,那我們這邊還是暫時分頭行動,這樣,大家輪流監控半小時,兩人一組,在他們察覺之前盡可能把所有的樓層都翻一遍。」

  中年人的安排很合理,沒有人有異議。

  岳諒照舊和麻桿一組,中年人和斯文青年一組,矮壯和花花一組,胖子和蠍子辮一組。

  監控的第一組為胖子和蠍子辮,時間刻不容緩,其他人立刻準備出發。

  中年人和斯文青年選擇了十二樓。

  矮壯直接進了十三樓。

  在這種情況下,岳諒和麻桿只好再上一樓。

  五樓停留的監控畫面對應的是十四樓,原本應該避開這個樓層,不過在有人監控時時報信的情況下,就算被他們看到也沒關係,隨時可以離開。

  岳諒的腳剛踏上新的台階,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頭。

  花花臉色慘白,手指收緊,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她的皮肉。

  「岳諒姐,大家為什麼能夠把殺人兩個字那麼輕鬆地說出來?」

  岳諒的視線從她臉上,落在她抓著自己的手上。

  0333。

  不前也不後的一個編號。

  「因為人總是優先自保,其他的不重要。」岳諒反手在她手背上重重地拍了兩下,「到了這裡,沒有親戚朋友也沒有認識的人,沒有社會的眼光。」

  「你也一樣,保重自己。」

  這是她吃過無數次的虧總結出來的經驗,一刻也不能放鬆警惕,一刻也不能不關照自己。

  花花失魂落魄地點頭,轉身走了。

  樓梯上驟然安靜下來。

  麻桿走得沒有聲響,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十四樓。

  這一個樓層比其他樓層都要開放,只是中間豎了幾道玻璃門而已,面積極大的區域裡放著一些電線花花綠綠的儀器。

  岳諒心想,這一樓可以相對較快地把它過掉。

  「你剛才跟那個妹妹說了很殘酷的話。」

  麻桿忽然出聲,岳諒沒接。

  「和我們這些直接把殺人掛在嘴邊的人相比,你明面上跟她講眼前的黑暗,實際提醒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行為,未免太善良了。」

  「聲明一下,這絕對不是諷刺,是真的覺得我們剛才把殺人說的那麼隨意,有點可怕而已。」

  岳諒打開儀器的配電櫃,蹲下身去。

  「你前後的話沒什麼邏輯順序,我聽不懂。至於我說那些話,只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麻桿對著她的背影瞪了一會兒,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痣。

  就算不是善良,也可以說是溫柔了。

  明明看著跟四周無處不在的玻璃似的,長了一張冰冷疏離的臉,和一身不沾煙火的氣質。

  二十個樓層很大,所有人都收獲不小。

  雖然都是些日常的卡片,但岳諒也已經很滿足了。

  最最緊要的食物卡有兩張,還有一張水卡,就算下一輪游戲被扔到毛都沒有地方,她也可以撐過來了。

  食物卡的比例這麼高,下一輪懲罰游戲地圖很有可能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把他們都扔在一起,誰在生存期限內活到最後,誰就能返回安全島之類的。

  總之,應該比當下環境殘酷數倍。

  為了力求逼真,岳諒拿走了兩個信封,開了口後就放在自己身上帶著,讓陳新彪湊不齊下標的數字順序。

  時間還剩兩個半小時。

  賀高掀翻了一張椅子。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找齊?!而且這些內容根本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信紙被一張一張攤開,佔據了整整一張桌子。

  ——吾十而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儘管這痛苦的煎熬不如喪命那麼悲慘。

  ——作為我,一個殘疾得很明顯的人,社會對我的寬容度就反應了社會的健全度。

  ——吹過我村莊的風吹過你的城市,流過我村莊的河流流過你的城市,但是多麼幸運,折斷過我的哀傷沒有折斷過你。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沉穩如陳新彪也忍不住開始著急了,這些信息他根本就無法破解,除了第一句有些耳熟,其他的他見都沒見過。

  而且肯定還有一部分信息被對方的人拿走了。

  「去抓人吧,抓到了就先捆起來。」

  陳新彪眼神示意一下,旁邊的身形瘦弱的男人舉起一捆繩子,表明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早就該這麼做了。」賀高踢了一腳桌子,發出咣的一聲。

  陳新彪充耳不聞,繼續問道:「對了,我們已經把樓層走遍了,每個樓層監控的對應關係都記錄好沒有?」

  諂媚女人小心地笑了笑,把本子遞給他:「都好了。」

  陳新彪接過,粗粗看了一眼:「怎麼這麼凌亂,看不出什麼規律……等等!」再細一瞧,他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看著女人的眼神彷彿能吃人,咬牙切齒。

  「一樓和二十樓對應的數字一模一樣,你都沒有發現嗎?!」

  女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賀高那邊靠了靠,委屈萬分:「我只是負責記錄……」

  「沒讓你閉著眼睛記錄!這麼奇怪的地方,為什麼不說出來!你有沒有過腦子?!」

  賀高還沒反應過來,見女人朝自己靠過來,又本身就對他一肚子火,便立即出聲維護:「你也沒跟她說發現奇怪的地方就要馬上告訴你吧?」

  陳新彪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如果跟我想的一樣,你一定會後悔現在維護這個腦殘的婊子!」

  他轉身就朝監控室跑去,賀高看了抿著嘴唇泫然欲泣的女人一眼,也朝監控室走去。

  沒過多久,賀高率先從監控室裡走出來,走到女人面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過去。

  他的手勁有多大,嬌弱的女人哪裡承受得了,整個腦袋被打歪過去,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啊——」

  女人捂著臉尖叫。

  賀高抬起手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直接將人搧倒在地。

  「大家注意,他們好像已經發現監控是可以動的了,悠閒安逸的時間到此為止。」

  胖子凝重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麻桿頭皮一緊,下意識看向岳諒,後者在那一個瞬間攥緊了手指,再鬆開。

  游戲,真正地開始了。

  她拿起通訊器,「他們發現這個,也差不多代表他們發覺信息是假的,或者放棄繼續尋找信息了。他們的目標一定是我們本身,並且因為在之前的數個小時裡,我們的狼人依舊沒有出現,所以現在節奏重新回到他們手裡,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無措的氣息,再度彌漫。

  中年男人看著旁邊不安摸脖子的斯文青年,輕聲問:「你真的不打算站出來了嗎?」

  青年的心臟嚯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你……不,不是我……」

  「這裡不是原來的世界,在這裡殺人跟外面的意義也不一樣。在這裡,我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打仗,必定會有人犧牲,你不去殺敵人,死的就會是我們的隊友。」

  「你再不站出來,你希望誰死?那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小姑娘,還是那個瘦高個,又或者那個頭髮很長的漂亮女孩?」

  「不!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死!」青年拼命搖頭,微微哽咽,「那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中年男人的聲線不疾不徐:「可是,他們並沒有把我們當成人,他們從一開始就要殺我們,還想要一個一個地殺過去。」

  「他們眼中沒有人的死活,只有自己的勝利。」

  「他們已經泯滅了人性,他們才不是人。」

  「別說了……」青年眼中淚光閃動,「我求你別說了……」

  胖子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們從十八樓下去了,狼人拿了消防斧。」

  岳諒撫了撫胳膊上豎起的寒毛,冷靜,你只是要避開狼人,問題不大。

  麻桿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你也會怕啊?」

  「怕死。」

  岳諒說完,看了一眼西面的樓梯,「我們走,如果有落單的,試試能不能抓起來。」

  麻桿:「……」怕死?這是怕不死吧。

  人越分散,要監控的難度越大,樓梯上是沒有監控的,樓層內的監控也存在個別死角,一時間胖子很難重新找到他們的蹤跡。

  而且他和蠍子辮也不敢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了。

  「離我們最近的人在哪兒?」

  賀高通訊器裡的聲音透著幾分獨自被留在一個樓層緊張,吸氣聲響了兩次,才把話說流暢。

  「十五樓,還有人在那裡。」

  「很好。」

  賀高活動關節,骨骼磨合發出令人心驚的脆響。

  分開之前陳新彪不忘提醒他:「只是抓起來,先別殺掉。」

  「別囉嗦,我還沒老年痴呆。」賀高極為不耐煩,兩人剛進入游戲時「彪哥老弟」的客套話自從第一次分歧出現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照例是三人追擊,賀高帶著兩個男人朝目標衝去,陳新彪負責隱藏和保護羊。

  待在十五樓的是矮壯和花花,十五樓已經被蠍子辮二人以及陳新彪他們翻找過兩遍,不過矮壯認為這個樓層東西多,有漏網之魚的可能性比較大,於是帶著花花來找第三遍。

  他們已經找了十幾分鐘了,矮壯仍然沒有收獲,罵罵咧咧的又不肯走。

  花花聽了胖子的警告之後很害怕,矮壯的行為讓她很焦急為難,「走吧,他們都下來了……」

  「馬上,再找完這個櫃子。」

  「可是十八樓離這裡真的太近了,還是走吧……」

  「再等等,馬上!不差這半分鐘!」

  半分鐘後殘酷的現實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來不來得及,真的就差那半分十秒。

  拎著消防斧的賀高模樣滲人,花花被嚇到叫不出來,唯有跟著矮壯往東面的樓梯突破。

  可他們原本是從東面過來的,一路找到西面臨近樓梯,兩撥人之間距離只有不到三十米,花花幾乎都能感覺到身後消防斧尖銳的刀鋒,彷彿隨時都可以投擲過來,釘在自己的背上。

  感覺到花花正在逐步和自己的速度脫節,矮壯也急眼了:「你跑快點兒啊!」

  但是她已經到極限了。

  所有人都知道,直道很難拉開距離,西面到東面中間近兩百米,她筆直地跑,距離只會被越拉越近。

  漸漸的花花覺得自己的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感受不到它們奔跑的感覺,只感受得到胸肺間劇烈的疼痛,她要喘不上氣了。

  奇怪,明明運動會的時候覺得兩百米的比賽總是結束的那麼快。

  恍惚間她聽見那個矮小男子歇斯底里的怒吼:「狼人他媽的在哪裡!真的要死人了——」

  她用盡全力睜大了布滿淚水的眼睛。

  出口很近很近的樣子。

  比女生廁所到高二八班的教室還要近。

  似乎比最後一排到講台的距離都要近。

  再堅持一下,就出去了。

  光潔的瓷磚地面在明亮的燈光裡閃閃發光,彷彿是另一個出口。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啊倒黴,她沒能趕在鈴聲響起之前寫完最後一題的答案。

  肯定拿不到年級第一了。

  閉上眼睛前她還聽見了一聲帶著哭音的喊聲,和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

  有人在讓她跑。

  在哀求她跑。

  可是她摔倒了啊。

  跑不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4:03

第五十七章 狼來了(七)

  通訊器裡傳出的嘶吼聲雷一樣一道又一道劈下,一片焦土,滿目瘡痍。

  雷聲消散,頻道內只剩或深或淺的呼吸。

  「現在安全的……報個數。」胖子的聲音因為壓低發啞,「一。」

  在他身邊的蠍子辮:「二。」

  麻桿:「三。」

  岳諒:「四。」

  漫長的有半分鐘的時光流逝,五仍然沒有出現。

  蠍子辮呢喃:「沒了。」

  胖子還算冷靜:「在逃跑的時候應該顧不上報數吧。」

  這話不假,但剛才通訊器裡傳來的歇斯底里的吼聲被強行打斷似的恢復平靜了,任誰也無法樂觀地認為大家都還好好的。

  傷亡一定出現了。

  麻桿掐著自己的大腿道:「最開始喊救命的是那個矮子吧,那就是他們那一組先遇到危險的,和他組隊的是……」

  花花。

  岳諒看向自己的手腕,先前被她握過的地方一陣一陣地發燙,心裡卻一秒涼過一秒。

  她怎麼樣了?

  逃掉了嗎?

  受傷了嗎?

  死了嗎?

  岳諒轉頭奔向監控室,畫面迅速滾動切換,最後在十五樓定格。

  那只佔據了十六個小方格中的其中一格。

  岳諒聽到身後緊追而來的麻桿的粗重喘息。

  也聽到自己失衡的心跳。

  小小的方框裡,鋪滿了黏稠的液體,鮮紅的,暗紅的,發黑的。

  岳諒大睜著眼睛分辨了很久,才在畫面的邊緣找到一隻小小的手,一動不動。

  尖銳的刺痛驀地從心底蔓延,她覺得呼吸困難,眼前黑壓壓的,都是重影。

  那是誰?不是他們的人吧,不是花花,不是任何一個人,不然0000應該會有提示才對,他們殺錯了會暴露他們的羊的身份,不會沒有提示的,不會沒有。

  她在心裡反復強調,不會的。

  麻桿的手不可克制地顫抖起來。

  「該死!」陳新彪看著臉頰高腫的女人身上冒起的紅光,將旁邊桌子上的綠蘿捏的稀爛,一張臉鐵青,「都說了不要殺人!」

  監控室裡全程跟蹤的男人心潮起伏,心有餘悸!

  他是目睹了全過程的!

  太可怕了,那把斧頭,太可怕了!

  陳新彪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問:「他現在在哪裡?!」

  「已、已經追到第十三層了……」

  「還剩幾個人,距離怎麼樣?」

  「兩個,很近……」

  「那馬上就結束了。」

  「不……」

  陳新彪的眼睛外凸,眼皮抬起露出鋒利的眼神,他重復:「不?」

  「是、是的,因為他也受、受傷了……」

  受傷了?陳新彪將沾滿汁液的手在褲子上反復擦拭,居然還和對方狼人打個正著?

  「不過不、不嚴重,對方更慘……啊!他們分開跑了!」

  「賀高沒追的人跑哪個方向?」

  「東……」

  陳新彪暫時放下通訊器,視線掃過身邊的四個同伴,重點在抱住自己試圖遮掩身上紅光的女人那裡多停留了一會兒,開口:「你慌什麼,一開始就沒打算從頭到尾都把你藏起來了。」

  女人咬住嘴唇,發出一聲嗚咽。

  「賀高一定去追狼人了,只要他能殺了對方狼人,那我們就是絕對安全的,現在,我們也不能乾等,既然他們有人落單,正是我們的機會。」

  既然已經死了一個,並且沒死對,那就無所謂死多少人了。

  反正他們已經連一張卡片,也撈不到了。

  不如盡快結束游戲,把對方的人一個個抓起來,讓賀高一個個試過去。

  「另外,你繼續聯繫賀高,萬一他殺不了對方狼人,及時指引他回到我們這裡。」

  「是。」

  中年男人氣喘籲籲地衝下樓梯,在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滑了一下,一屁股摔在地上尾椎痛的一陣麻痺,還沒等劇痛過去,他就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拼命地朝前跑去。

  只剩他一個人了。

  為什麼好死不死,偏偏選了那麼一個窩囊廢當狼?!中年男人臉色慘白,牙關咬得死緊。

  選了那麼一個人當狼也就算了,偏偏在那個時候又不窩囊了!

  若是他聽從自己的安排,他們怎麼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胖子通知敵方發現監控秘密的時候,中年男人和斯文青年正在二十層,整棟大樓的頂部。這個消息一出,中年男人立刻選擇往下,以免被堵死在最上面。

  而幸運的是,出於監控切換滾動盤的方向性,敵方監控人員下意識地往前翻使得最接近的他們漏了過去,直接鎖定了十五樓。

  得知敵方往下非往上後,他就在十九樓通往十八樓的樓梯上停下來了。

  既然能不動,當然要節約體力,畢竟距離結束還有兩個多小時呢,在追逐重新開展的情況下,還不知道有多難熬。

  沒過多久,矮壯驚慌的求助就從通訊器裡傳了出來。

  「狼人他媽的在哪裡!真的要死人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畏畏縮縮頭都很少抬起來的窩囊廢忽然衝了下去。

  他根本都攔不住!

  手無寸鐵的柔弱青年自然扛不住彪悍大漢的鐵斧,若非他最開始用手電筒讓他們的眼睛花了一下,也許他們四個人都要留在那裡。

  明明救人無望,居然還衝過去送死,簡直愚蠢至極!

  中年男人在心裡咒罵著,一邊不斷邁大步子,目光從東側電梯上的數字二掃過,便要衝出樓層進入樓梯!

  他的臉剛剛陷入昏暗,安全門外左右站立的兩個人伸出手,一人抓住一邊的臂膀,把他壓到在地。

  一開始被當做擋箭牌的女人看著抬腳踩在中年男人身上的陳新彪,心情復雜。

  這個抓人的手法是他提出來的,果然很有用,就算他們也還剛剛從樓上衝下來,腳後跟還沒扎穩,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拿下了。

  這個男人,如果這個男人才是狼,那游戲恐怕早就結束了吧。

  中年男人沒有感覺到疼,陳新彪踩在身上的腳也沒有讓他生理上感覺到疼痛,他彷彿被壓縮在一個保護圈裡,任他們拳腳相加,依然毫無知覺。

  當然,也無法掙脫。

  陳新彪俯視他,潔白的牙齒寒森:「跟著狼人跑的,你是羊吧?」

  中年男人冷道:「我不是羊,你們的羊倒是一目了然。」

  他的視線落在全身冒著紅光,心臟處還打了一個叉的女人身上。

  居然是她,不是這個男人……

  陳新彪挑眉:「那又如何呢?」

  「誰都不是傻子,羊跟在狼身邊只會加速失敗而已。正如你們之前做的,我們也不會讓我們的羊跟在狼人身邊暴露身份。」

  陳新彪讚賞道:「大哥倒是活的明白,那何不再活的明白一點,說說,你們的羊是誰?」

  機會來了。

  中年男人抬起頭,「這一輪游戲我們是不可能贏了,我也不想跟你們同歸於盡,自然會告訴你們……但是我說了,你們會放我走嗎?」

  陳新彪一愣,冷笑:「你跟我談條件?」

  「我說了,游戲可以很快結束,你們順順利利就能返回安全島,我也就去下一輪游戲裡碰碰運氣,也還有活著的可能,皆大歡喜。」

  「你若不相信我,仍然打算讓你們的狼人殺了我,那就殺吧,你們繼續猜,大不了同歸於盡。」

  「大哥算盤打得不錯,你只說個人我們就放你走?這買賣怎麼都太虧,就算不是生意人,也不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中年男人哼了一聲:「那如果,我能把我們的羊,直接送到你們手裡呢?」

  陳新彪眼中暗芒閃過,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長。

  「那我們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為難你了。」

  監控室。

  岳諒看著屏幕出神,麻桿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還好吧?」

  「好。」

  她回答地非常迅速。

  這一輪游戲,除了宣讀規則是0000出現過,其餘時候一次都沒有跳出來過。仔細想想,以前0000中途出現播報信息,未嘗不是為了降低游戲難度,讓他們隨時能夠掌握進度,調整人員更改計劃。而現在既然是懲罰游戲,播報福利取消……

  也是應當的。

  所以,不要在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麻桿:「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岳諒的手指又動起來,把監控從一樓切到二十樓,短短幾秒就全部過了一遍,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這棟樓裡有三處絕對的死角。

  監控室,電梯,樓梯。

  電梯被使用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現在大家不是在監控室裡,就是在樓梯上。

  0333。

  伏在血海裡的手指……

  岳諒按住太陽穴,額角的神經突突直跳。

  集中注意力,不要想其他的。

  除了怎麼贏,別的什麼都不要想。

  不要想。

  滋——

  麻桿舉起通訊器,信號燈閃爍。

  「你們都還好嗎?」

  聲音一出,麻桿鬆了一口氣,第五個。

  「你還活著!」胖子第一時間出現,語氣中有意外也有欣喜。

  中年男人的聲音很虛弱:「是啊……我們分開跑了,狼人沒有來追我,暫時安全了。你們都在哪裡?」

  麻桿下意識看了岳諒一眼,後者不知道什麼時候抱住了腦袋,根本就沒有在聽他們說什麼。

  他嘆了口氣,道:「我們在十一樓監控室。」

  胖子那頭遲遲沒有聲音,應該是在轉移的路上。

  中年人的語氣沉痛:「跟我一組的那個年輕人,是狼。」

  麻桿心想他猜到了一大半。

  本來也八九不離十。

  「他現在獨自被狼人攻擊,如果他死了,那我們……時間不多了,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圍魏救趙,先抓他們的羊!」

  的確,如果斯文青年沒了,那他們不是必輸無疑了嗎?!

  「可是,我們就算抓住了對方的羊,只要我們的狼死了,不就又任人宰割了嗎?」胖子那頭又重新連上了。

  中年男人:「長頭髮女孩用過的方法,我們還可以再用一次——詐,如果我們告訴他們,我們手上有功能卡呢?」

  「只要讓他們忌憚,那個年輕人就有逃生的希望。不能猶豫了,狼人絕對不能死,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都要試一試。」

  蠍子辮靠在牆壁上,對面的胖子小心地探頭張望,她對準通訊器,小聲道:「可他們人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

  麻桿連忙再翻了一遍監控,這次居然就看到了,就在十二樓,剛從樓梯進入樓層。

  「有了,在十二樓,東面。」

  「還在朝裡走,他們在找東西。」

  中年人道:「好,我在十三樓通往十二樓的東面樓梯上,你們在十一樓也從東面樓梯上來,胖子呢?」

  胖子的粗喘響起:「我們已經在九樓了,馬上……」

  這個計劃麻桿都覺得倉促不周全,但是沒辦法,時間令他們無法細致規劃思考,只能先做。

  他伸手去拉岳諒:「走,我們在監控室這裡,一個樓層的中央,到時候恐怕趕不上他們的速度。」

  岳諒抬起頭,眼裡的血絲嚇了他一跳。

  「你……」

  「這個圍魏救趙的計劃有漏洞和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但如果狼人真的死了我們的確寸步難行,也的確只有按照他說的才有幾分機會。」

  麻桿一邊跑一邊震驚:「……你在聽啊?」

  岳諒跟著他跑,自顧自繼續:「我走你前面,你拿點東西再上。」

  麻桿:「……」怎麼感覺有點復雜。

  岳諒蹙著眉頭,心裡泛起強烈的不安。

  她總覺得,有問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4:28

第五十八章 狼來了(八)

  跨出十一樓的大門走向十二樓的樓梯,岳諒下意識放慢了速度。

  很近,甚至於有點兒太近了。

  岳諒搭著扶手,一級一級往上走。

  扶手中間空了將近半米的間距,從現在的樓層可以一眼望到一樓的底部,盡頭打著光,宛如一條通往異次元的隧道。

  昏暗的環境裡,岳諒看到熟悉的輪廓身影,停下來。

  中年人招了一下手,聲音壓得極低:「在這裡。」

  「就你一個人?」

  岳諒:「在後面。」

  「好,你先到我這個方向來,你那邊不好隱蔽。」

  岳諒看看隔著一道門的中年男人,他的意思是,讓自己經過這一間門,從而到他那一側去?

  那不是更容易被門裡的人發現了嗎?

  岳諒站在原地沒動,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

  中年男人也不急切,他點了點頭,繼續蟄伏在黑暗裡。

  過了一會兒,胖子和蠍子辮也輕手輕腳的上來了。胖子捂著他的口鼻,非常克制地一呼一吸,沒有發出呼哧呼哧的動靜。

  蠍子辮看著岳諒,用眼神問道:另一個人呢?

  岳諒蹙著眉頭,搖了搖頭。

  中年男人的神情變了:「少了一個?」

  蠍子辮攤手,用帶戳子的眼睛瞄了瞄岳諒。

  岳諒開口:「他說拿點東西就來的。」

  跑了!其餘三人內心無比統一,恨得牙癢癢。

  蠍子辮的眼睛都在冒火,她低聲罵道:「又是個草包!」

  「算了,他既然跑了,再找回來也沒用了。」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氣,「我們自己來吧,目標是閃著紅光的那個女人,胖子負責抓人,我們三個負責阻止他們追擊……胖子拿上刀,到時候抵著那女人的脖子,唬他們一下。」

  中年男人扔了一把剪刀過去,胖子手忙腳亂接了:「你別扔啊。」

  「沒時間了,就算抓不到羊,也要逼他們把狼人叫回來。」中年男人眼中綻出犀利的光芒,「走!」

  聽話地躲在十一樓樓梯口內側的麻桿聽著胖子和蠍子辮跑過去後,在心裡默數到三十,而後抓起滅火器,悄無聲息地往樓上走去。

  方要轉彎,就見兩個身影從十三樓的樓梯下來,衝進了十二樓!

  他連忙退了回去。

  沒有人在十三樓了,他們這邊所有參與的人,都是從下往上走的!

  不是他們的人。

  這個答案令麻桿險些拿不住滅火器,如果不是他們的人,那在岳諒他們進入十二樓後再進去……難道是前後夾擊?

  是陰謀!

  是哪裡不對?為什麼會這麼樣,他們是怎麼知道計劃的?

  啊啊啊啊現在沒空想這些!所有人都在裡面了,他得先想辦法救人,越快越好!

  麻桿邁開步子衝上去,跑了沒幾個台階又慢下來,怎麼救?他就一個人,有什麼辦法?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讓岳諒自己留下,她腦子好一點也許有辦法……

  不管了,麻桿一咬牙,拎著滅火器又上了幾個台階,也許他這樣直接上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呢!

  啊不不不,要有策略不然就是送人頭……

  陳新彪轉過身來,咧開嘴:「都來齊了?」

  其餘背對著門的四個人,齊齊轉頭盯住他們。紅的讓人移不開眼的女人也是,儘管形象慘不忍睹,拳頭握得死緊,隨時打算從別的地方找回一些尊嚴。

  岳諒下意識去看中年男人。

  就算是陳新彪設的局,這種種未免太過巧合,他們這些人,也過於從容了。

  如果是這個人背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被抓住了為求自保出賣隊友,那剛才在樓梯口他分明是一個人站著的,他為什麼不跑?

  他還有什麼目的?

  「啊,又來了兩個!」試圖回頭跑的蠍子辮看到不疾不徐走過來的兩個男人,不得不往後退回去。

  一直盯著中年男人的岳諒發現他也明顯錯愕了一下。

  陳新彪很滿意中年男人的反應:「很驚訝是不是?既然要抓,當然是一網打盡比較好,難道只有你們有通訊器,我們就沒有?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賀高一個人完全都能搞定,多出來的兩個自然要叫回來……」

  「不過,賀高那邊應該也已經結束了,時間剛好。」

  整棟大樓在之前的六個小時裡已經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能搜刮的都搜走了,是時候結束游戲了。

  「把他們都綁起來!」

  中年男人顧不得體面了,他嘶聲高喊:「你們只要殺了我們這邊的羊就可以了吧!」

  陳新彪大笑著衝過來,「可你並不值得信任。」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相信這個中年人的鬼話,對方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羊,當然還是全部抓起來比較保險。

  陳新彪的目標是岳諒,之前接力賽他就是栽在了這個女人手裡,還栽了兩次,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他又怎麼可能不珍惜。

  同樣是無法造成傷害的環境,岳諒可以在迷宮裡躲過他的第一次攻擊,就可以躲過第二次。

  左傾,右腳為軸,轉身,她的裙擺像一把緩緩撐開的傘,從這邊旋轉到另一邊,瞬間收起。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岳諒站穩腳跟後忽然發現自己離中年男人只有一臂之遙,目光交匯時她直覺不好,整個人就被他用力地朝外推去,卡片的銀光一閃而過。

  「抓她!她是羊!不信你們等會第一個拿她開刀試試!」

  伴隨著他的喊聲,岳諒的腦海裡叮咚響起。

  「0005與0064實現轉換,身份對調成功,轉換僅限本輪游戲,返回安全島後清除卡片效果。」

  居然有這樣的卡片!

  居然他才是羊!

  剩下了兩個對象中,因為袁方的關係她覺得最不可能的一位是羊,並且為了自己活命坑害了所有的隊友。

  而現在,她變成羊了。

  花花的問題重新在耳邊、在心間響起。

  「大家為什麼能夠把殺人兩個字那麼輕鬆地說出來?」

  因為只要自己活著,其他人誰死都好。

  只要自己活著。

  中年男人趁亂往邊緣處逃去,最後看了岳諒一眼。

  對不起,怪只怪你有些聰明,卻又不夠聰明。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走出來,右手握著那柄消防斧,左手提著一個怒目圓睜的……人頭!

  「啊——」

  泛著紅光的女人尖叫起來。

  中年男人驚恐至極,因為他手裡的人頭,也因為自己與他的距離,竟然不到三米!

  該死,居然沒有注意電梯在動!

  他腳下一轉就往斜四十五度的方向偏去,還來得及,他的斧頭加上臂長最多也不到兩米,搆不到他!

  三步之後,他猝然倒地。

  消防斧陷在他的背裡,血湧如柱。

  血泊裡的人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跑!岳諒的腦海中只剩下這麼一個字。

  陳新彪時刻關注著她,立即上前阻攔,並且招呼賀高動手:「她是羊!快抓住她!」

  連殺四人的賀高赤手空拳朝岳諒衝去,邁步時大腿處不停有鮮紅的液體滲出,他卻渾然未覺,眼裡只有不遠處那截白皙纖細的脖子。

  擰斷它!

  十二樓已成一團亂麻,半數人被賀高的殘暴嚇冷了手腳,腦子裡嗡嗡地只剩下地上的猩紅,根本無法思考。

  剩下的要不想逃離這個地方,要不在阻攔他們逃離這個地方,混戰繼續。

  「啊啊啊啊啊!」

  猶豫了很久甚至想過一走了之的麻桿終於戰勝了自己,他握著噴口怪叫著加入戰局,看見一個生面孔就往他臉上懟乾粉,竟然真被他清除一條路來。

  賀高急眼了,他本就處於熱血上腦的狀態,忽然殺出了個程咬金不說,區區一個女人還滑不溜手的幾次抓空,憤怒之下改抓為拳,左腳往後一蹬右腳一送,碗大的拳頭全力砸在後退的岳諒胸口,將她砸飛出去足有四米之多。

  這是何等的力量!

  岳諒只覺自己被車撞了過去,疼到喘不過氣來。

  胸骨大概是碎了,口鼻流血不止,世界模糊……

  麻桿扔了滅火器,抱起不知死活的岳諒就跑!

  陳新彪恨賀高的衝動,把已經到手的羊親自推出去,只能提聲高喊試圖喚醒被嚇住的那些孬種。

  「不能讓她跑了!殺了她——」

  人總是在極限時超越極限。

  麻桿抱著一個岳諒一路狂奔,竟然還讓他衝出了大門。

  「縫……」

  「啥???」為了節約力氣麻桿只能往下跑,他的胸口發悶,腦子也開始遲鈍,缺氧了。

  「把我……摔……下去……」

  岳諒臉朝外,視線斜著看向樓梯與樓梯中間那空著的半米間距。

  麻桿腦子再不行都覺得她瘋了。

  「摔……聽我……」

  腿上的傷最終還是影響到了賀高的速度,最終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先處理越扯越大的傷口。他惱火於自己竟然被一個垃圾刺穿了大腿以致跟不上節奏,也惱火這麼多人居然攔不住一個負重跑的瘦子!

  唯一越追越近的陳新彪伸出手,只要再一米,他就能抓到了!

  麻桿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哀叫,它們超負荷了,它們不行了。

  眼看著真的要被抓住了,麻桿崩潰地把懷裡的人往外放。

  是她自己說的!

  他仁至義盡了,不能怪他了!

  陳新彪瞳孔驟縮,眼睜睜看著他把人甩出欄桿。

  他和岳諒視線相對,後者扯了扯沾滿了血跡的嘴角。

  墜落。

  沒有了負重的麻桿抓住他愣神的機會,三級三級飛下樓梯。

  陳新彪探出樓梯,最底部的光亮處,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中間,固化了。

  死了,當初讓自己慘敗並且經歷九死一生懲罰游戲的人,這麼輕易就死了。

  麻桿的速度太快了,陳新彪回過神來已經追不上他了。

  其他人也終於到位。

  「不用追了,其他兩個呢?」

  其中一人答道:「那個女的已經被抓住了,胖子跑了。」

  「跑了兩個……」陳新彪自言自語,「對方狼人已經死了,殺了五個人,百分之三十的概率……」

  蠍子辮被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壓住手腳,大睜的眼睛裡全是絕望。

  她看著賀高拔出斧子,看著血液從斧尖滴落,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羊……」

  她拼命搖頭,「我真的不是,求求你,別殺我……」

  賀高面無表情地舉起斧子。

  蠍子辮尖叫:「陳新彪!陳新彪——」

  斧頭在她的脖子上方停住。

  「你認識他?」

  蠍子辮忙不迭點頭,「認識認識!別殺我,我真的不是羊,我沒有撒謊!你若實在不放心,可以一直綁著我,如果你們把其他人都殺了游戲還沒結束,再殺我也不遲!」

  「哦。」賀高點頭,收起斧子,對兩個女人抬了抬下巴,「放開她吧。」

  兩女本來就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一聽到這樣的話立刻躲開,離他的一切都遠遠的。

  蠍子辮戰戰兢兢地坐起來,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不敢跑,她逃跑成功的概率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她跑不掉。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陳新彪,念在兩人還算熟悉的份上,饒她一命。

  陳新彪返回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對於蠍子辮他自然是沒有感覺的,一起游戲過的人多了去了,她給自己留下的印象,還不如那個皮膚青白的女人深刻。

  賀高看他們雙手空空回來,冷笑:「沒抓住?」

  他彷彿看垃圾的眼神讓陳新彪很不愉快,立即道:「死了一個,跑了一個,你這裡抓住一個,就剩三個人了……倒是你,不是說好了不能殺人的嗎?!」

  賀高把玩手裡的斧子,瞄了自己帶回來的人頭一眼:「沒辦法,我本來沒想殺人,只是拿個斧頭嚇嚇他們而已,誰知道那個愣頭青忽然冒出來,攔在那個小姑娘面前就跟我拼命……」

  「那我只能一個一個宰掉了。」

  他壓低的語氣令人毛骨悚然,蠍子辮腦子裡閃現剛才他殺死中年的畫面,拼命壓抑住嘔吐的欲望,縮緊身體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有那些信息在,他們根本不會殺人。」

  「我可管不了那麼多,特殊獎勵?有當然更好,沒有也無所謂,我可不想為了這點東西,去承擔更大的風險。再說,要不是那些信息,我們又怎麼會拖到現在?」

  陳新彪強忍住即將發作的脾氣,理智道:「一個一個殺過去是最後的辦法,這個游戲,只要我們把他們都抓起來,分開審問,用他們的命去威脅他們說實話,他們自己就會把羊指認出來,到時候我們既可以結束游戲,又可以拿到獎勵,不好嗎?」

  「等……等一下。」為了活下去急於表現的蠍子辮插話,「你們是在說那些信封嗎?」

  賀高和陳新彪的視線同時落在她身上,陳新彪眯起眼:「你們後來還有找到?」

  蠍子辮搖頭,小心道:「那是假的,是那個女的想出來混淆視聽的……」

  陳新彪眼前一黑,賀高愣了一下之後哈哈大笑!

  他笑得太滲人,蠍子辮心裡越發沒底了,忍不住繼續道:「所以我真的不會騙你們的,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們,別殺——」

  血花滿天,她看見了自己的身體緩緩倒下,而世界轉著圈,最終離她而去。

  卟咚。

  人頭落地。

  陳新彪被血液濺了滿身,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揮開黏稠的液體。

  他身後的男人腿間湧出熱液,一股腥臊氣息迅速蓋過血腥味,陳新彪回頭,一把將人推遠。

  蠍子辮口中的女人是誰,陳新彪根本不做他想。

  第三次,他居然在同一個人手裡栽了三次。

  賀高放下斧子,熱烈鼓掌:「來來來,大家都拍起來,慶祝一下我們被耍的團團轉。」

  清脆的鼓掌聲一記一記打他的臉,陳新彪胸口劇烈起伏,遍布血跡的臉脫去憨厚顯得猙獰可怖。

  「還有兩個,我會把他們找出來。」

  至於那個女人的屍體,他要千刀萬剮。

  對死人造成的傷害,應該不會無效化了吧。

  一樓。

  麻桿到底還是回來了,他心裡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告訴自己,貓從二十樓跳下去都有不死的,岳諒這麼瘦這麼輕,也許跟貓一樣,也沒有死呢。

  他小心翼翼挪過去,蹲下來,嘴裡絮絮叨叨。

  「你最好沒死啊,死了也別怪我,是你自己讓我把你扔下去的,我也是沒辦法才把你扔下去的,我還從裡頭把你搶出來,你不能怪我……」

  「嗯。」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個明事理……啊!」麻桿癱軟倒地,是誰在說話?!

  周圍只有出口投過來的亮光,再擴展出去,黑布隆冬的。

  他吞了吞口水。

  「沒……死……卡,拿……」

  沒死。

  麻桿筆直地站起來,繞到另一側,和岳諒半睜著的眼睛對了個正著,後者費力地眨了眨眼。

  麻桿鬆了口氣,差點虛脫:「你真的是貓變的麼,差點嚇死我。」

  「卡片拿……」鮮血從她嘴裡湧出,岳諒疼得五官皺在一起,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了。

  「不著急不著急,我想想。」麻桿嘗試領悟,「卡片拿……卡片?拿出來?」

  「你有什麼卡片?要我幫你拿出來?」

  岳諒此時無比慶幸來到自己身邊的是他,一根腸子通到底,智力還很健全。

  她鬆開眉頭,睜開眼睛。

  麻桿很快在她身上找出五張卡片,食物卡食物卡食物卡水卡儲藏卡……儲藏卡?

  就這一張格外不同,麻桿連忙把這張卡片抽出來放到她面前:「這個?」

  「用……」

  「拿出來用?」

  岳諒眨了一下眼皮。

  麻桿心念一動,卡片化為銀光消失,手裡多了一支裝了怪異液體的瓶子。

  這次他不用岳諒再提醒了,麻利地扶起她,把瓶子傾斜著湊到她嘴邊。

  目前岳諒吞咽也有一定困難,她頂住劇痛,努力將藥劑鎖在嘴巴裡。

  等瓶子裡的液體見了底,她的臉色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短短一分鐘之後,岳諒推開他的懷抱,居然自己站了起來!

  麻桿的下巴都要掉了。

  一個必死無疑的人,他媽的站起來了,臉色還比剛進入游戲時紅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你你……」

  岳諒用手摁了摁胸口,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連體力都恢復了。

  巫婆出品,果然有所保障。

  「先離開這裡再說。」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安全的了。

  但他們不能待在一樓,這個樓層和二十樓一樣,少了一個逃生方向。也不能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地方,以防鎖定。

  五樓可以說是岳諒非常熟悉的一個樓層了,她清晰地記得十六個監控每一個的分布,而死角也曾比對出兩處。

  「現在可以了嗎?」一安頓下來,麻桿立即按捺不住了,「這麼高的高度,貓也有摔死的,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當時那種完全動不了的樣子,也不像是有機會用卡片緩衝什麼的啊?

  「規則。」

  「?」

  「只有身份為狼的玩家的攻擊可以造成實際傷害。」

  這一條麻桿記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們才只有逃竄的份,而沒有反擊之力。他將這句話在心底重復咀嚼了幾遍。

  只有身份為狼的玩家的攻擊可以造成實際傷害。

  造成實際傷害,只有身份為狼的玩家的攻擊。

  除了身份為狼的玩家的攻擊,其餘的一切都無法造成實際傷害。

  「啊!你一開始就打這個主意了是不是?如果你沒有受傷,被追的時候你也會自己跳下去的是不是?」

  岳諒點頭:「是的。」

  「哎,其他的事情先不管,你居然是羊?隱藏的也太好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那個編辮子的女人,要不然就是那個胖子。」

  「我原本不是。」

  「咦?」

  「羊是那個中年男人。」

  麻桿有點糊塗了,「能不能說的再細致一點兒?」

  「中年人提出圍魏救趙的計劃不是為了救狼,而是因為他已經被抓住了,又或者他覺得我們不可能獲勝。可如果我們輸,作為羊的他必死無疑,所以他需要一個人成為羊並且被殺掉,來保護自己。」

  「那也是暫時的吧?」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認為這是他的緩兵之計,他只是為了暫時的保全自己,而把局面造大,以便在對方狼人趕回來之前脫身。」

  「可只要我們的狼人真的死了,他就一定也會死啊,這早一個小時和晚一個小時……」

  「因為他有所依仗。」岳諒的視線落在對面的出口,「所以現在羊變成了我。」

  「換身份?他是怎麼做到的……」麻桿想起服藥一分鐘立刻活蹦亂跳的岳諒,恍然大悟,「卡片!所以他只要保證自己不被抓住就行,替死鬼隨便找誰都可以……不對啊,那他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呢?」

  「怕輸,輸了之後下一輪懲罰游戲仍然是有死無生,在沒有陷入絕境的時候,他來當羊,比其他人都要安全。」

  盡管他拉自己墊背,岳諒仍然願意承認,這個游戲能堅持到現在,他的冷靜與周全功不可沒。

  「那他也挺不容易的。」麻桿感嘆,下一秒又咋呼起來,「不對啊!我們的狼人已經死了,那你怎麼辦?」

  麻桿內心煎熬,平心而論他是不希望岳諒死的,不然也不會救她,但是如果她不死,那全部人都要死,包括他自己……

  「我們還有贏的機會。」

  麻桿驚訝地脫口而出:「不可能,只有狼人的攻擊才能造成實際傷害!」

  「是,但這跟輸贏沒有必然關係。」岳諒的眼睛已經盯著出口,「你再想想規則。」

  「我想想,我想想。」麻桿伸手去摸下巴上的痣,這輪游戲分為兩個陣營,一個陣營分別有一隻狼和一隻羊,羊死的陣營輸……

  羊死的陣營輸!

  羊有兩隻!

  麻桿激動到結巴:「你你你的意思是是說等等等他他們自己……」

  岳諒頷首:「只要我躲到生存期限最後一秒都不被他們發現,那麼只要他們想活,就知道該怎麼做。」

  天啊。

  這一輪游戲,也太、太……跌宕起伏了。

  麻桿揪住了痣上的毛,往外扯了扯,刺痛感讓他清醒:「如果他們沒想到……」

  「不會的,人被逼到一定程度,沒有什麼是想不到的。」

  岳諒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更何況還有陳新彪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該怎麼做。

  「你可以幫我嗎?」

  麻桿皺著眉頭思索了三秒,咬牙:「幹!之前聽你都對了,我相信這次也一樣!」

  雖說是他救了岳諒,但如果沒有岳諒讓他停留在先,他也不一定跑的出來!

  反正到了下一輪懲罰游戲也差不多是要死了,不如拼這一次!

  「可能還有其他人活著,聯絡大家一起,贏面會更大一點吧。」麻桿說著就掏出通訊器,被岳諒一把抽走。

  「如果你可以思考一下我們現在有多少隻通訊器在地上,應該就不會想用它了。」

  麻桿一驚,他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可以是一根筋,但不可以只有一個腦回路。」岳諒扔了那個通訊器,「不然你會害死你自己,也會害死我。」

  時間的腳,重新踏在了地上。

  最後半小時。

  賀高對著通訊器咆哮:「四個人每個人只負責翻五個樓層監控都找不到人嗎?!你們是瞎了嗎?如果你們沒有用,我不介意把你們一起殺掉!」

  「他們的通訊器到底有沒有在監聽?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匯報?!」

  「你不是說你負責把最後兩個人找出來嗎?人呢?人在那裡?!」

  賀高一把揪住陳新彪的衣服,赤紅的雙眼湊到他面前,幾乎要貼上去,歇斯底里:「我問你人他媽的都在哪裡——」

  「我說了,監控死角太多,不如一人分幾個樓層去找,現在對方狼人已經死了,一旦發現我們完全可以搭乘電梯上下,你堅持用監控找比較快,這才又耽誤了一個小時。」

  陳新彪扯開他的手,「這一個小時裡我們只在監控裡看到過一次那個胖子的影子,你就應該知道這種找法有問題了。」

  「要不是你相信了那些假消息我們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嗎?!」

  陳新彪冷笑:「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不是因為你逮一個殺一個嗎?是你把他們嚇破膽了,寧願跟我們同歸於盡。」

  「啊——」賀高舉起拳頭,勁風掃過陳新彪無畏的臉,在他鼻尖停下。

  陳新彪退開一步,拿起自己的通訊器,「所有人注意,從現在開始放棄監控室,按照目前對應的樓層範圍實地去找。」

  「你。」他看著全身閃著紅光的扎眼女人,「你繼續跟著賀高,現在開始由你一個人監聽通訊器。」

  女人不敢多說什麼,吶吶應了。

  重新做了調整,陳新彪自己按下電梯,「我負責一樓到三樓。」

  還有最後半個小時,他要去出出氣。

  一樓是最寬敞的一樓,除了集控室的其他地方幾乎一目了然,陳新彪隨意瞄了幾眼,就目的明確地朝樓梯間走去。

  他記得是在東面的樓梯下面。

  大理石地面乾燥光滑,被昏暗籠罩的四周一片死寂。

  沒有。

  陳新彪蹙起眉頭,難道他記錯了?

  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他立即轉身跑向西側,還沒進入樓梯間,他就看見了依舊空蕩的地面。

  「該死的爛B!遲早老子要幹死你幹死你全家@#&*%……」

  陳新彪發狂踹門,巨大的響聲從樓頂,咣咣的一直傳到上方。

  最後兩分鐘。

  他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環顧四周,宛如王者。

  他打開通訊器,賀高的咒罵聲立即彈了出來,也不知道已經罵了多久。

  他開口,語調緩慢,頓挫分明。

  「沒有時間了,賀高,殺了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通訊器彼端忽然消聲。

  隱隱約約的尖叫過後,重歸平靜。

  他放下通訊器。

  在熟悉的失重感中咧開嘴角,笑容樸實憨厚。

  非常好。

  下次見。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死亡玩家人數共計六名,生還十名,羊存活方勝利,返回安全島。」

  「羊死亡方失敗,即刻投入下一輪游戲。」

  「投入中——」

  「投入完畢。」

  「恭喜您順利通過懲罰游戲,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耐心等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4:45

第五十九章 安全島(四)

  跟礁石一個顏色的天花板很低很低,壓在一個剛好讓人能夠喘氣的位置。

  清冷的月光從窗戶外硬擠進來。

  不,也許是日光也說不定。

  岳諒已經不記得自己睜眼又閉眼再睜眼多少次了。

  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又好像沒有。

  但是她知道自己累得不能再繼續躺下去了。

  推開門,柳葉似的月亮掛在天邊,月光比現世裡的滿月還要耀眼,和海風一起拂在身上,融入滿身陰翳。

  「寶貝,那是什麼呀?」

  「是月月!」

  「是哪個月月呀?」

  「是我~」

  伴隨著尖叫與打鬧的笑聲在耳邊層層迴蕩,岳諒凝視著天邊的月牙。

  「那是你爸爸和哥哥嗎?好有魅力啊~」

  「感情真好唉~」

  「羨慕,我也想要有哥哥……」

  海風的腥氣變了味,變厚,變濃,變紅。

  月亮出現數個影子,一層疊一層。

  「寶貝,爸爸愛你。」

  「哥也愛你。」

  「爸爸愛你。」

  「哥也……」

  ……

  岳諒捂住胸口,那種胸骨碎裂的痛楚彷彿又回來了,不停地揉進大腦皮層的每個細胞裡,翻騰來去,呼吸都覺得疼。

  疼,太疼了。

  月亮隱入天際,清晨如約而至。

  六點的陽光是金子,燦爛地撒在島嶼的每個角落。

  一個女孩哼著歌,蹦跳著從房裡出來,沿著盤旋的小路往下走,經過0003、0004,正準備以同樣的速度經過0005時,她踮起的腳尖停住,腳後跟落地。

  因為只容兩人並行通過的小路中央站了一個人,因為那個人被長髮覆蓋的蒼白皮膚,因為那個人迎著太陽的眼睛。

  陽光無處不在,那個人卻好像是冰冷的。

  「那個……」

  漠然的視線轉過來,女孩下意識捂了一下心口,隔了兩秒才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是0005的主人嗎?」

  岳諒沒有立刻給出反應,這樣本來就不太自在的女孩尷尬地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腳背:「那什麼,我昨天和附近的大家都打了招呼……我是0002。」

  「0002?」岳諒微微挑起眉頭。

  她的接話讓女孩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再度笑起來:「是的,不過大家說我是新的0002。」

  第一個0002已經死了。

  岳諒點點頭,「你好。」緊跟著讓出位置來。「請。」

  昨天一整天她打了那麼多的招呼,這絕對是最奇怪的一位,而且這個0005看起來,和陳達達說的完全不是一個人啊。

  那個已經上了初中,個頭也有一米六多卻一臉幼齒的小胖子明明說,0005住著他最喜歡的最漂亮的最溫柔的姐姐……

  這個人漂亮是漂亮但是不是最漂亮還得再議,最重要的是,這怎麼看都不、不溫柔啊!

  最頂上的房門被匆匆打開,橫向面積依然不容樂觀的小胖子炮彈似的衝下來,他本來想昨天晚上睡覺前再去看一眼岳諒姐姐是不是回來了,可他一吃完晚飯就睡著了……

  他一眼先看到了昨天剛認識的0002姐姐,「早上——」

  好字還沒出來,他就看見了退到路邊的岳諒!

  「岳——諒——姐——姐——」

  小胖子如巨石滾來,岳諒毫不猶豫地往一旁躲開,再抬頭就對上一張要哭不哭喜極而泣的臉。

  「你回來好慢,當歸哥哥說你死了嗚嗚嗚——」

  岳諒:「……」

  「對了。」小胖子沒有忘記自己最大的使命,「你是不是餓了,你快來,我給你留了一個大芒果,跟我的巴掌一樣大……」

  岳諒沒有跟他走。

  小胖子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搓了搓手指,「你還……不餓嗎?」

  「你不正常。」

  小胖子驚了:「我我我不正常嗎?!」

  「袁警官也不正常。」

  小胖子又驚了:「袁叔叔也不正常嗎?!」

  「嗯。」岳諒伸出手,捏了捏他後頸上的小軟皮,「你去睡覺吧,現在還很早,我要下去走走。」

  「哦。」這個動作是熟悉的,小胖子眯起眼,安心了,「那你餓了的時候要到我這裡來哦。」

  「嗯。」

  說走就走,小胖子頂著一腦袋的疑問,乖乖跑回去了。

  岳諒轉身,發現剛才的女孩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她微微點點頭,徑自往下走了。

  女孩抱住自己的肩膀抖了一下,自言自語。

  「都不怎麼正常……」

  沒一個正常的。

  岳諒走的很慢,散步似的一圈一圈走下去,路過0333純屬偶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這是一間和其他編號房有所不同的房子。

  一模一樣的外殼上用椰子樹的葉子做了點綴,牆根處碼了一排拳頭大的石頭,形狀是精心挑選過的橢圓,門把手上纏了不知名的綠色根莖,嫩生生的。

  岳諒的左手,無知覺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

  隔壁0334的主人推門出來,看到有人站在旁邊嚇了一跳,打量了好幾眼,見她還是直挺挺站著,才出聲搭話。

  「這屋挺別致吧?都是那妹子倒騰的,那些石頭都是她自己挑的,長一點癟一點都不行,還有那些葉子,弄下來可廢了不少勁兒呢。」

  「不過,」那人話鋒一轉,搖了搖頭,「到現在都沒回來的動靜,怕是……」

  「沒了。」岳諒回頭告訴他,怕他沒聽清楚似的,又說了一遍,「她死了。」

  那人愣了,愣了好久後兀自點頭。

  「我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0334的門又關上了。

  岳諒的手放在別致的把手上,往下一按。

  門開了。

  按照安全島的時間差,距離他們離開其實沒過多久,都不過五天。可門裡撲出來的氣息,卻像是塵封已久的,帶著一股濃重的黴味。

  被重置了嗎?

  黴味歸黴味,房間內依然乾淨,洗漱用具也是一副用過的樣子,洗手間外放了一雙草鞋,有些粗糙,根莖東戳出來一撮,西戳出來一束,一看就是生手。

  但其動手能力,已經足夠讓岳諒震撼了。

  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除了考試花錢玩狗這三樣,什麼都不會。

  環視四周,桌子上整齊排列的石頭吸引了她的注意,碼在外面的石頭有拳頭大,桌子上的明顯小了很多,形狀也不同,都是條狀的。

  桌子上另外的一樣物品,是鋸條,一釐米寬的那種小鋸條,被折成了兩段,其中一段的尖端已經出現磨損了。

  岳諒拿起石頭。

  0722。

  編號?岳諒下意識將石頭翻過面來。

  李參。

  1011。

  王玲玲。

  0914。

  鹿成空。

  ……

  岳諒一塊一塊看過去,最末尾的一塊比任何一塊都要方正漂亮,顏色很深,表面光滑。

  0333。

  翻過來,什麼都沒有。

  岳諒忽然知道這是什麼了。

  她拿起沒用過的那截鋸條,鋒利的尖端抵上平滑的石面。

  十分鐘後,0333的大門重新關上,被留在桌面上的石頭表面多了三個字,刻線粗深。

  ——君夢華。

  海水漫過一層沙土,再來又蓋過一層,不斷推進。

  1098。

  篤篤。

  篤篤篤。

  篤篤篤篤。

  堅持不懈的敲門聲終於令床上的人睜開眼睛,帶著濃重的起床氣打開門,沈當歸笑容燦爛無比。

  「您是有什麼必須趕著去死的理由呢?」

  「哦,我是特意來告訴您我沒死成這個好消息的。」

  「……」

  沈當歸擼了一把凌亂的頭髮,深感遺憾。

  「沒死成啊。」

  岳諒同樣表示可惜:「是的,還是得繼續和您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沈當歸懶洋洋地轉身進了衛生間,啪一聲關上門。

  裡面傳來一道混雜著水聲的清涼嗓音。

  「既然是來給我送卡片的,我就不計較這麼多了。」

  岳諒臉上的一切表情消失,她站在門口,放空腦袋朝門裡的世界望去。

  一模一樣的擺設,一模一樣的大小。

  完全不同的編號與姓名。

  沈當歸說得對,她到底還是要來找他。

  即使花費甚高。

  沈當歸出來的時候,岳諒已經在他常駐的沙坑位置躺下了,安靜的像個死人。

  看來死裡逃生受了不小的刺激。

  太好了。

  察覺到沈當歸的存在,岳諒沒有回頭,徑自開口:「能打折嗎?」

  「嗯?」沈當歸側目,原本也有過討價還價,不過這麼直白地申請,倒是少見,也有意思。

  他作為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大好青年,自然不能一口回絕,於是道:「你求我看看。」

  岳諒站了起來。

  沈當歸挑眉。

  又要走?

  「我求你,請你打折。」岳諒面朝向他,緩緩鞠躬,「真心真意的,請求你幫我的忙,讓我變成有能力的人。」

  她彎著腰,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姿態誠懇謙卑。

  她低頭了。

  當初被吊在樹上說甩臉子就甩臉子的人,折下了曾經無論如何都保持筆直的腰。

  這出乎了沈當歸的意料,他知道岳諒只要活著回來就一定會來找他,卻想不到她真的能放下姿態,做到這個程度。

  這讓他對這個人,稍微有些改觀。

  原來打了十分的,如今算三十分吧。

  「先說說看,你的上一輪游戲發生了什麼,讓你下了這麼大的決心。」沈當歸踢走她,舒服地在自己的寶座躺下,「請。」

  岳諒拍了拍裙子,坐下後把整個八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一點不落地說了一遍,包括花花的問題。

  「你自責沒能救她?」

  「不。」岳諒搖頭,「我只是厭惡無能的自己。」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為了長期友好供求關係的保持,這次的口頭交流先算你免費吧。那麼分歧點來了,在我看來,你在這一輪游戲裡的表現簡直超乎了我的想像,好的不能再好了。」

  岳諒轉向他。

  「能力是什麼,只是有力的拳腳?如果是這樣,輸的就應該是你們,而不是你口中單憑一個人就將你們屠殺殆盡的那一方。」

  「這一輪游戲中,數次將敗勢扭轉就是你的能力,獲勝的方式有千千萬萬種,武力在某些時候什麼都不是。」

  「知道為什麼你們會出現這麼大的傷亡嗎?最大的敗筆不在你們的狼人身上,而在於那個中年男人,選擇隱藏那張轉換卡,以便後續保護自己。」

  岳諒蹙起眉頭:「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是羊,你有這張卡,你會怎麼做?」

  稍作思忖,岳諒的答案毫不猶豫:「用在狼身上,聲東擊西,暗度陳倉。」

  太簡單了,以保護自己和猜出對方羊的身份為目的,故意暴露狼的身份,再利用轉換卡把一個普通人和狼對調,稍作配合,一擊必殺。

  沈當歸點頭示意她的回答沒有問題,轉而說起另一方:「至於他們為什麼會輸,問題完全出在那個掌握了最高權力的狼人身上,腦殘沒治,他一定回不來了。」

  岳諒若有所思,說到底還是要文武並重,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免費送了你這麼多話,小姐還滿意嗎?」

  岳諒從翻飛的思緒裡清醒過來,談判時間到了,她必須得全神貫注,去應對奸商。

  「打折。」

  沈當歸搖了搖手指,「我有了一個更好的計費方式,可以幫助你更快的成長。」

  「什麼?」

  「一張卡片一次,不限時,你什麼時候堅持不住了,什麼時候結束,怎麼樣?」

  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但是岳諒無法控制的心動。

  因為原本的一小時掌握在沈當歸手裡,而這一次,卻是轉換到自己手裡了。

  岳諒咬牙,點頭。

  沈當歸愉快地從沙子裡跳出來,稍微鬆了鬆筋骨,朝她伸出一隻手,「來吧。」

  岳諒握緊岳家拳,目光灼灼。

  來吧!

  超過一小時就賺到了!

  一分鐘後。

  岳諒臉朝下,埋在了沙子裡,四肢麻痺抬不起一根手指頭。

  她就知道,這是個奸商。

  這個安全島的規則,實在是過於不靠譜。

  沈當歸嘆氣,心疼地拍拍她的小腦瓜子。

  「想開點,剩餘時間變長你就有更多時間去學免費的了。」

  緩了好幾分鐘,岳諒吐出一嘴沙子,「我後悔了。」

  沈當歸笑了。

  「袁警官會教你各種規範的招式,以及如何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而我可以教你的是如何不擇手段地生存,以及豁出一切的搏殺。」

  說的很有道理,岳諒冷冷地看著他,可惜目的仍然只有一個。

  「小姐,仔細算算還是物美價廉值得回購的呢。」

  果然如此。

  這個人原本的職業恐怕是個強買強賣的推銷員。

  再次上了賊船的岳諒了無生趣地翻過面,看向沒有沈當歸的風景洗洗眼睛。

  冷不防兩個手牽著手的身影映入眼簾,同名二人組清晨漫步沙灘,某美麗笑得如花似玉,不勝嬌羞。

  視線相對。

  黃愛麗先是臉色通紅地扭過臉,三秒後犀利地轉回來,伸出兩根手指指一指岳諒和半蹲在她腦袋後邊的沈當歸,指尖暗示性地點了點。

  岳諒:「……」

  沈當歸:「……」

  談了戀愛的人腦子裡除了水,大概還有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1 01:55:12

第六十章 拆彈專家(一)

  九天時間,從歸來的袁方那裡拿回來了其他卡片的岳諒大方的在沈當歸那裡上了三堂課,用的是梯子、相機以及一張食物卡。

  三堂課,加起來才五十九分鐘,都不到一個小時。

  而能有這麼長的時間,也並非真的是岳諒堅持下了這麼長的時間,而是最後一次的時候,沈當歸真的有了指導者的樣子,放慢節奏帶她回顧了前兩次的攻擊要點。

  岳諒似懂非懂,回去後私下揣摩許久也沒有什麼成效,但她沒有放棄,一遍又一遍地心裡用同樣的方式無數次把沈當歸按在地上摩擦。

  她也去請求了袁方幫忙,袁警官顯然靠譜多了,正如沈當歸所說,教了她好些攻擊以及防禦的招式,光明磊落的那種,完全是他的風格。

  一筆一劃都明確的東西不難學,短短幾天之內,岳諒每天堅持練習並且持續改進岳家拳,花架子已經擺的相當不錯。

  至於實戰中能發揮幾分,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最後一天岳諒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了一整天。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進入新游戲,成為拆彈專家。」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九十名,老玩家三十名,新玩家六十名,一名老玩家加兩名新玩家為一組,分為三十組。以下為大家宣讀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地圖上共計隱藏一百二十個炸彈,每個炸彈直接關聯地心炸彈,炸彈定時為七十二小時,七十二小時內未拆彈完畢,則地心炸彈引爆。」

  「一百二十個炸彈平均分為紅黃綠三種,三十組玩家隨機獲得一種顏色炸彈的拆彈能力,非同色拆彈能力無法拆彈,開始拆彈後,拆彈成功前拆彈小組無法離開拆彈區,拆彈初始時間為半小時,拆彈越多的小組,拆彈所用時間隨之遞減。」

  「為增加游戲趣味性,本輪地圖中投放卡片全部為植物系功能卡,請注意,拆彈過程中會出現一定干擾,請各位玩家合理利用新卡片,完成拆彈。」

  「每位玩家單次可持有植物系功能卡不得超過三張,對抗拆彈干擾時,卡片全部消耗完畢的玩家直接抹殺。」

  「七十二小時內全部拆彈完成,即可返回安全島,拆彈數量前三的小組每位存活成員隨機獲得一張卡片,功能卡幾率上調至百分之三十。」

  「以上。」

  「游戲正式開始,祝各位游戲愉快~」

  電子音消散,視線恢復。

  岳諒發現自己站在當中,左手邊和右手邊分別站了一個人,一男一女。

  腦海中信息跳動——黃彈專家。

  岳諒:「……」0000的起名能力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應當加強一下文學修養了。

  根據規則,既然自己已經佔據了老玩家的名額,那這兩位必然是新玩家了。

  新玩家真正進入游戲前的待機時間相對較長,在他們真正清醒過來以前,岳諒初步打量了一下四周。

  真正鳥不拉屎的荒蕪之地,一座一座三米高的機械垃圾堆四處林立,一眼望不到邊。

  炸彈想必就隱藏在這些機械垃圾裡。

  植物系功能卡,拆彈干擾。

  這兩個要點,又會是什麼呢?

  「啊呸!」男的發出令人不得不側目的動靜。

  岳諒看著彷彿要從嘴裡吐出什麼髒東西的男人,問道:「你的嘴巴怎麼了嗎?」

  男人一張口就是髒話:「我操他媽一睜眼老子就他媽覺得嘴裡頭發癢,像有蟲子在爬。」

  岳諒仔細感受了一下環境,確認自己身上沒有絲毫不適後,轉向另一個還很懵懂的女孩。

  「你感覺怎麼樣?」

  女孩摸了摸頭髮,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著急地快要哭出來。

  「我,我已經把規則都忘了……」

  第一輪真正意義上的游戲總要出些意外,岳諒表示理解:「沒關係,大家可以相互……」

  補充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男人又是一聲粗話。

  「我操他媽我特麼也想不起來了,這什麼狗屁規則太幾把長了!」

  岳諒:「……」

  她第一輪游戲的時候,也這麼迷茫的麼。

  「啊,你的編號!」女孩沮喪著沮喪著,忽然抬起了岳諒的手腕,「是0005唉,好靠前,我剛才差點以為你是四個零呢。」

  男人也湊過來:「幹他娘還真是牛逼死了,老子狗日的都是601了。」

  妹子靦腆笑:「那我比你好一點,我是0138。」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像是在安全島時完全沒有討論過編號問題似的,熱火朝天地展開來。

  他們不緊不慢的姿態和自己當時完全不一樣,看起來一點兒緊迫感都沒有。

  明明她作為第一批,和其他同樣進入游戲的倒黴鬼一起,在第一輪游戲開始的時候就分秒必爭了。

  岳諒甩開了女孩的手。

  「這些話什麼時候說都可以,現在應該以游戲為重。」

  女孩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不好意思地朝她道歉:「我就是看到單位數的編號有點兒興奮……對了,你是老玩家吧,那我們要做什麼呀?」

  男人擺出一副不要太簡單的表情:「我記得規則裡頭說要把所有炸彈都排掉,最大的那個炸彈才不會爆炸,那我們肯定是要先找炸彈,努力地排掉啊。」

  「對吼,那我們趕緊找一下吧!」

  岳諒:「……等一下。」

  兩個已經擼好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人回過頭來,一臉疑惑。

  「從規則來看,我們應該先找植物功能卡,再找炸彈。」

  女孩頗天真,誠懇問道:「規則有說順序嗎?」

  男人倒是隱約有點印象,不過也記不太清:「好像拆彈的時候他娘的會有干擾來著。」

  岳諒點頭,把規則的重點完整地復述出來:「為增加游戲趣味性,本輪地圖中投放卡片全部為植物系功能卡,請注意,拆彈過程中會出現一定干擾,請各位玩家合理利用新卡片,完成拆彈。」

  規則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合理利用新卡片完成拆彈,那就意味著如果沒有新型的植物功能卡,就算找到炸彈開拆,結果也並不理想,甚至還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哇,你好厲害啊,好像完整的把0000說過的話背出來了!」女孩星星眼。

  男人豎起大拇指:「真他媽的牛逼。」

  「……」

  如果這一屆的新人都像自己面前的兩位一樣,那麼0000下下輪游戲的時候,差不多又該投入新人了。

  雖然老新組合明顯就是一帶二的制度,但岳諒並不覺得自己有和這種散漫的似乎並不放在心上的人溝通的技巧。

  她只會因為對方不認真的態度而生氣。

  更何況她自保尚且吃力,又能帶的動誰呢?

  「這是我經歷的第六輪游戲,我見過的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死了。」

  言盡於此,岳諒越過呆愣的兩人,走到最近的一座垃圾山邊上。機械垃圾少有異味,鐵鏽味是不可避免的,看起來鋥亮的廢棄物上又有油腥,人造油特有的臭味。

  好在不濃。

  岳諒接連繞行五座垃圾山,垃圾類型以及體積重量雷同近似,看來這次的游戲重點應該在對抗干擾上。

  像這類的生存游戲,對抗干擾恐怕就是對抗死亡,一定不會輕鬆。

  破解干擾的工具是植物系功能卡……先找一張出來看看吧。

  岳諒看著油鏽並存的垃圾山,伸出了一雙白皙細膩的手掌。

  扔開一隻破電熨斗,一張熒光流轉的卡片赫然躺在下方的電飯煲肚子裡。

  她才動第二下,這未免也太好找了。

  岳諒蹙著眉頭拾起卡片,翻過面來。

  豌豆射手。

  除了這一行小字,卡片上醜兮兮的圖案也是萬分熟悉,一個開了口的小豆莢瞪了圓溜溜的眼睛,在卡片裡微微晃動。

  「這裡也有!」

  不知道什麼時候和男人一起彎腰找卡片的女孩揮舞起手裡的卡片,「是這個嗎?」

  岳諒讓她念出來。

  「向日葵……咦?」女孩瞪大眼睛。

  「我也找到了一張!」收獲連連,就在女孩旁邊不到一米的位置,男人又發現了一張,他一拿到手,就大聲的念了出來,「土豆地雷。」

  接連三張卡片都是這些東西,三人面面相覷。

  植物大戰僵屍?

  岳諒摩挲著手裡的卡片,如此說來,拆彈時的干擾因素,不會是各種各樣的僵屍吧……

  男人和女孩求助地看向經驗最豐富的岳諒,兩雙眼睛裡寫了同一個意思。

  咋辦?

  岳諒沉吟片刻,做了決定:「每個人先找到三張,然後去找其他組的人談一談。」總之不能擅自拆彈,成為干擾對抗的試驗田。

  由於這種特殊的功能卡完全不稀罕似的遍地都是,岳諒三人很快人手三張,還是經過挑選後的。

  女孩扔了向日葵,手上是一張雪花豌豆,一個普通的豌豆射手,還有一個火炬。

  男人是一張土豆地雷,一個堅果,一個豌豆射手。

  岳諒也是一個豌豆射手,一個卷心菜,一個巨型堅果。

  第一個目標完成,第二個目標準備。

  炸彈有一百二十個,垃圾山可能有二百四十座之多。

  九十個人分布在這些垃圾山裡,說少不少,說多的話又不能馬上看見,找尋起來略顯吃力。

  老玩家越死越少,剩下的人裡大家基本上都有過一面之緣。

  轉悠了大概十幾分鐘後,岳諒遇到了第一隊其他玩家,老玩家很是面善,不過岳諒的記憶庫中沒有具體信息,大概是在安全島見過,或者在輪次游戲中打過照面。

  對方看起來也是同樣的感受,兩個人最終相互點頭作罷。

  幾個新人倒是熱情,很快打成一片,各種寒暄問候層出。

  「對於他們,你什麼感受?」

  對方老玩家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嘰嘰呱呱說開的四個人。

  岳諒評價中肯:「沒什麼問題,除了過於鬆懈。」

  「嗯。」那兩根微微彎曲的手指收了回來,插在褲兜裡,「這次引入新人的方式有問題,首先是他們的海選,海選時他們完全是待在一個密閉的容器裡,由當初作為解救者的我們來決定生死。」

  「這與我們的海選從根本上就不一樣了,即便是靠運氣也好,我們當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靠自己咬著牙,一把鑰匙一把鑰匙試出來開的鎖。」

  「再然後是第一輪游戲,我們的第一輪游戲是獨立的單人任務,仍然是需要依靠自己去完成的。可他們不同,他們的第一輪游戲非但是組隊任務,而且還穿插了我們……」

  他皺眉搖頭:「這樣一來,他們融入游戲的速度,至少比我們慢一倍。」

  岳諒深以為然。

  這些人為何鬆懈,就是因為有他們這樣的,作為引領者一樣可以依靠的存在,於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少了那麼一點主動性。

  「0000到底有什麼用意?」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要培養新人的樣子。

  岳諒把玩著手裡的卡片,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

  最開始,0000說過,新世界是以挖掘人類潛能為目的。經歷的游戲輪次一多,到現在也不難發現這個所謂的新世界根本就還是個不成熟的體系,bug並不少見,這也恰恰與最開始說到的首測資格遙相呼應了。

  他們是首測人員,是試驗者。

  那麼這第二批,還能不能算是首測人員……

  他們加入進來,是用來測試游戲本身,還是測試……

  「我叫吳鐸,你怎麼稱呼?」

  吳鐸的聲音把岳諒從自己的世界裡拉出,後者收好卡片,回道:「岳諒,岳飛的岳,原諒的諒。」

  「OK。」

  吳鐸不是個熱絡的人,面容滄桑,看起來有點兒冷。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接觸裡,岳諒倒是很喜歡他。

  因為他沒有說過任何廢話。

  岳諒自報家門:「我們可以拆所謂黃色的炸彈,你們呢?我打算找另外兩種顏色的隊伍再組隊,這樣大家找到任何一種顏色的炸彈都能夠解決,進度相對會比較快。」

  「正好,我也是這麼打算的,我們可以拆紅色的炸彈。」吳鐸欣然點頭,「那再找一組就可以了。」

  一開始就組隊成功,開端不錯。

  吳鐸和岳諒對視,都很滿意。

  但開端不錯,也僅限於開端不錯。

  他們之後又碰到了三四支隊伍,要麼就是帶頭的老玩家讓他們覺得合不來,要麼就是顏色重疊,沒有組隊意義,原本輕鬆的氣氛逐漸焦灼起來。

  有一個新人按捺不住,「我們好像浪費了好多時間了,不如我們先一起找到一個炸彈,顏色合適的話就先拆一個試試唄。」

  七十二小時,現在約莫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一百二十個炸彈,他們的貢獻仍然為零。

  吳鐸搖頭:「不能著急,還是先組隊,不差這一兩個小時。」

  滿嘴髒話的0601爬到垃圾山頂上眺望四周,登高望遠,視線開闊了他很快發現了新的隊伍。

  「他媽的三點鐘方向有一隊,離我們就五十米遠,可以日!」

  其他人:「……」

  五十米全速奔跑都不要十秒鐘時間,走過去也就是一分鐘的事情,更何況對方本身也在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所以只是半分鐘後,大家就把對方的臉都瞧清楚了。

  岳諒看著對面鵪鶉似的縮著肩膀亦步亦趨的新人,再看看自己這邊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新人,深感差距。

  當然,走在前面的那個人也讓人倍感壓力。

  岳諒的臉唰地拉下來,和她一起變臉的還有吳鐸。

  越走越近,沈當歸保持著獨屬於生意人的,恰到好處的笑容:「真巧,又在同一輪游戲裡遇到。」

  見他們一個兩個死死盯著自己,沈當歸的視線在他們身後嘰嘰喳喳的麻雀們身上一掃,發自內心建議:「一張卡片兩個人,有需要的嗎?」

  莫名的,四隻麻雀齊齊打了個寒噤,安靜下來。

  沈當歸看著打頭兩人的臉色,徐徐說道:「不過兩位都是熟人了,還有一位老主顧,給你們打個折好了,一張卡片四個人,如何?」

  「不需要。」岳諒開口。

  沈當歸嘆氣:「難得有這麼大的折扣力度。」

  岳諒跳過他的生意腔直接問:「你是什麼顏色?」雖然沈當歸這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和他組隊的體驗向來都是好的,一碼歸一碼,通關重要。

  沈當歸想了想,吐出四個字:「綠彈專家。」

  這個顏色真的不那麼討喜。

  「正好。」岳諒指指吳鐸再指指自己,依次道:「紅,黃,組隊嗎?」

  現成的隊伍,都是熟人不說,其中還有老主顧,為什麼不組?

  沈當歸勾起唇角:「組。」

  隊伍已齊,當務之急自然是去找個炸彈試驗一下。

  在找炸彈的路上岳諒看了自從沈當歸出現後面色越發冷凝的吳鐸一眼,略好奇。

  「你和沈當歸認識?」

  吳鐸眼觀鼻鼻觀心:「不算認識。」

  只是在第一輪游戲的時候一不小心求他伸出援手,事後被要求支付了兩張卡片而已。

  應該不能算認識。

  他反問:「你呢,和他很熟?」

  岳諒面色從容:「我也不熟。」

  只是被打劫的次數多了,腦子也不太好多做了幾把交易。

  應該也不能算熟。

  把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話盡數聽到耳裡的沈當歸笑盈盈的帶著他的鵪鶉繼續一馬當先。

  真是令人愉快的一天,令人愉快的新組合,以及令人愉快的未來七十小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5:50

第六十一章 拆彈專家(二)

  第一個炸彈來的很快,幾人合力在一座垃圾山上找了十多分鐘,就找到了一個與機械垃圾完全不同的東西。

  這是個直徑超過一米的球體,球體表面光滑顏色烏黑,從裸露的地方看不出有任何可以打開的地方,於是眾人又挖開一片垃圾,才找到一個星型的蓋板,黃色的。

  炸彈。

  這一定就是炸彈了。

  一時間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可是炸彈啊,誰知道碰一下會不會就把自己炸上天去。

  「黃彈專家。」沈當歸似笑非笑看著岳諒,「是你們發揮的時候了。」

  試驗田得有人耕種,才能出結果。

  沒想到在所有人中幸運值最高的自己,中了「頭獎」。

  吳鐸:「按照規則,拆彈小組拆彈時無法離開拆彈區域,拆彈時會出現干擾……你們的卡片都準備好了嗎?」

  「嗯。」岳諒點頭,她回頭看了另外兩個還有點在狀況外的新人,「要拆彈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髒話男「啊」了一聲,終於有點回過味來了:「我他媽的們先開始?」

  岳諒看看黃色的蓋板,這麼明顯的事情,需要花費力氣去回答一遍嗎?

  「憑什麼啊,如果還是要我們自己來那他媽的找什麼隊友合作?還狗日的給他們白白提供經驗!」

  這話一出,除了沈當歸,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岳諒直接沉下臉:「第一個出現的是我們的炸彈,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媽的那不能去找別的顏色的先?」

  「然後讓他們先開始?」

  「對啊!」

  「憑什麼?」

  髒話男愣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拋回來,他根本答不上來。

  因為對於他來說,只要不是自己這一組,誰都可以。

  只是不能是自己這一組。

  岳諒走到最前面,在凹凸不平的垃圾山上站穩腳跟,然後蹲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比隨機更公平的事情。」

  有點憨的女孩子什麼也沒說,默默地在岳諒身邊站住了。少數服從多數,髒話男心裡再怎麼不滿,也只能咬牙在其他組成員的冷眼中屈服。

  「那麼,我開始了。」

  岳諒的手指撫上蓋板,隨著話音落下,毫不遲疑地掀開了黃色的五角星。

  黑暗瞬間籠罩住小小的垃圾山,等恢復光明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已經不是垃圾山了。

  足球場大小的四方場地,邊界豎起高高的透明牆,彷彿玻璃般堅硬,又似水波般柔軟。

  圓溜溜的炸彈露出全貌,直徑兩米的巨大鐵球佇立在空曠的場地後方,頂著同樣巨大醒目的倒計時。

  00:30:00。

  「編號0000為您服務,拆彈已開始,干擾即將出現,請做好準備。」

  以鐵球為中心的直徑為十米的地面是紅色的,通過實驗,這就是規則裡說的拆彈區,岳諒一組繞著拆彈區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任何出去的突破口,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

  對於其餘六人來說,的確是什麼都沒有,他們雖然和岳諒他們一樣,都出現在鐵球旁邊,但他們的行動是不受限制的,他們可以在場地內的任何一個地方走動,包括將手伸出透明牆,甚至整個人從透明牆裡探出去。

  也就是說,他們隨時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無論拆彈組是否能夠應對險境。

  其餘兩組是絕對自由的。

  岳諒握緊手中的卡片。

  信任危機,出現了。

  三位越來越能抓住重點的老人懷揣小心思,神色各異。

  00:29:59。

  開始了。

  嗚咽經典的背景音響起,場地盡頭晃晃悠悠出現幾個身影,擺動幅度都異常熟悉。

  「I'm coming~~~」

  還真的是僵屍!

  「用卡片。」岳諒率先抽出一張豌豆射手,一道白光過後,半人高的大嘴小眼睛植物落地,網球大的「豌豆」自拳頭大的嘴巴噴射而出。

  岳諒的目光隨著豌豆的軌跡,落到緩慢但不停朝這邊進發的僵屍身上。

  被打中的僵屍身形一晃,腳步停滯,其餘人正要鬆口氣,卻看到了與游戲經驗不符的一幕,那僵屍停下後,竟然橫向邁出,避開了豌豆射手的噴射軌跡!

  「怎麼……怎麼會這樣!」

  豌豆射手仍然兢兢業業,往空無一人路徑上攻擊,豌豆砸出,射程後掉落。

  髒話男往後退了退,罵道:「這狗娘養的!」

  沈當歸摸了摸下巴,三位老手的目光同時落在豌豆身上。

  既然僵屍可以偏離軌跡,那麼射手可不可以呢?

  岳諒雙手扶住了豌豆的兩頰,默數一二三,猛地將它的腦袋轉了一個方向,噴出的豌豆劃過一個扭曲的弧度,穩定後再度打到最開始的那隻僵屍身上。

  一群新人瞬間開懷叫好,包括沈當歸那邊的兩隻鵪鶉。

  而岳諒的面色,絲毫不見好轉。

  按照當前僵屍的速度大約三到四分鐘不死亡就能達到紅線處,聽起來耗時不短,可場地另一頭的僵屍還在一頭接一頭的出現,並且會越增越多,而他們只有三個人,每人同時操作三張卡片也只有九株植物!

  更何況,就算有九棵植物就可以應敵,可他們真的能持續操作植物半小時來守住著10π的防線嗎?

  岳諒不敢想,當初她只是守一個小小的窗口,來一隻打一隻才守一個小時,就死去活來了,現在時間縮短一半,防守面積擴大三十倍不止,用腳趾頭想也比之前吃力。

  岳諒把目標對準了其他六個人。

  「我們現在遇到的,你們也會遇到。既然已經決定合作,不妨更徹底,九個人分擔,必然比三個人輕鬆。」

  如此一來,縱向距離足夠長,在被包圍前防守線也就直徑十米……極大程度降低了體能消耗。

  當下的游戲機制,就算是沈當歸,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所有人很快團結到一起。

  「所有可以持續作戰的卡片都拿出來吧。」沈當歸開口。

  吳鐸皺眉:「沒必要吧,我們必須得留有後手。」

  「所以只是拿出可持續作戰的遠程卡。」岳諒領會沈當歸的意圖,解釋道:「我一開始以為,每個人最多可持有三張卡片,卡片消耗完畢即抹殺的規則是指每個人每次最多使用兩張卡片,還覺得很別扭,因為如果只是這樣,只需要規定每個人最多可持有兩張卡片,違規抹殺就行,何必使用這種描述方式……」

  「直到看到這血條,才明白過來,這卡片和我們之前用過的卡片都不一樣,它是可以重復使用的。」說著,岳諒把手指放在射手腦袋上,和使用時一樣心念一動,豌豆消失,指尖已然多了一張卡片。

  原來如此!

  吳鐸放了心,立即號召組員放出卡片。

  九個人同時使用卡片,絕大部分都是探頭探腦的豌豆射手,總數居然達到二十棵,圈內十米由岳諒他們自己負責,界外由行動方便的其餘兩組負責,陣面龐大,「萬彈」齊發!

  一起上的第二分鐘,最開始被炮轟的僵屍徹底停下腳步,頭掉撲街。

  「耶!幹他們這些王八養的——」髒話男舉起拳頭嘶吼。

  這一回的三十分鐘,似乎不那麼漫長了。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您拆彈成功,拆彈時間成功縮短一分鐘。」

  岳諒組女孩兒叫梅露露,收起立功不小的雪花豌豆,興奮地捏緊了雙手:「好像……好像也不難,不可怕!」

  髒話男咧著嘴:「簡直不需要老子出馬好嗎?」

  「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根本就沒有那麼可怕嘛。」

  「對,反而覺得爽死了。」

  氣氛一改壓抑,輕鬆起來。

  吳鐸的眉頭越蹙越緊,他看著岳諒,堅定地搖頭:「這不應該,絕不應該。」

  岳諒內心是同樣的不安,這點難度,未免太不入流了。

  「你們確定現在就要把卡片收起來了嗎?」除了開始的時候,全程保持了沉默的沈當歸忽然抬了抬下巴,示向周圍。

  黑幕籠罩的場景破碎,四周的垃圾山靜謐如初,剩餘的八隻因為炸彈拆除而停在原地的僵屍卻依然……留在原地,沒有跟隨場景一起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

  斗大的問號出現在眾中額頭心上,為什麼通關之後,未能全部清除的通關障礙還保留著?!

  「設定已經偏離了。」沈當歸輕笑,「你們的思維怎麼還停留在植物大戰僵屍的游戲裡呢。」

  髒話男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一梗脖子就上了:「哦?那你有什麼牛逼的想法,說出來給大家伙聽聽摻沒摻屎啊。」

  沈當歸半垂的眼瞼微微抬起。

  髒話男恰巧沒看他,他正手舞足蹈地給大家表達自己對這個人說的話的鄙夷呢。

  「哼,裝什麼逼啊這裡又沒有外面那種腦殘小姑娘。」

  「呵呵。」沈當歸聽著,笑出聲來。

  岳諒、吳鐸:「……」

  吳鐸:「你不阻止他?」

  岳諒:「為什麼要阻止,這樣一來就能多省一張卡片了。」

  吳鐸看著岳諒,岳諒也看著他。

  一秒後。

  吳鐸點頭:「你說得對。」

  這世道,能省則省才是王道。

  兩人又齊齊看向沈當歸。

  眼不瞎耳不聾腰腿有力背不駝的沈當歸:「……」

  也許還是應該和這個月亮分開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6:08

第六十二章 拆彈專家(三)

  「編號0000為您服務,因拆彈干擾未能在拆彈時限內完全消除,干擾繼續。」

  「請各位玩家注意,植物功能卡功能強度降為四分之一,干擾強度增加五倍。」

  「請各位玩家善用卡片,突破難關。」

  「游戲繼續~」

  被定住的僵屍活了過來,晃晃悠悠的步伐扎實地落在地上,第二步就與常人慢跑的速度無異!

  如果說這些長了一張動畫臉的僵屍剛才看起來還有幾分憨態可掬,如今就完全是面目可憎了!

  嘴邊的涎水都黃嘰嘰的,噁心透頂。

  而射手們噴出的豌豆,由於速度減慢,攻擊力道包括射程也大幅度縮水,讓不免人懷疑就算自己被這玩意兒打一下,都不痛不癢。

  八隻僵屍,十幾棵無法發揮作用的植物戰士。

  局勢再明了不過,在他們想到辦法對敵之前,只能硬扛了。

  「植物大戰僵屍這個游戲,到底是怎麼玩的?」面對衝來的僵屍,沈當歸忽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髒話男崩潰:「你他媽的關注點是不是有問題?!」

  吳鐸蹙著眉頭,收起其中一張卡片保命,將另外兩棵射手都對準其中一隻僵屍,試圖將其擊潰。

  眾人各忙各的,甚至有人開始準備逃跑,唯有岳諒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對這個游戲不可謂不熟悉。

  「用初始陽光種向日葵,用向日葵產生的陽光種其他可以攻擊的植物,打喪屍。」

  「補給型,攻擊型……還有嗎?」

  岳諒想到了自己根本沒有派上用場的巨型堅果,點頭:「有,還有防禦型的,放在最前面可以攔住僵屍,直到本身被吃掉。」

  「原來如此。」

  岳諒的思維在他的帶領下也開始無邊際發散,植物本身是分類型的,而他們在黑幕包裹的場地裡時派上用場的只有攻擊型,那麼其他兩種類型的卡片不就無用了嗎?

  補給型,攻擊型,防御型……岳諒腦海中靈光一現,一邊震驚於自己思維的狹隘,一邊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增設防禦,加強補給……」

  沈當歸取出一張卡片,直到此刻,他倒是卡片盡出了。

  那正是之前被岳諒他們放棄的向日葵。

  「只是嘗試一下。」

  向日葵吐出陽光,沈當歸伸手一拂,竟然將其摘在手裡,他毫不猶豫地就將摘下的陽光拍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射手上。

  射手黑豆似的眼睛裡冒出紅光,緩慢的動作忽然加快,接連噴射出五顆豆子,重重擊打在僵屍身上。被打中的僵屍一個趔趄,一隻胳膊緊跟著掉落。

  真的有用!

  在功能削減到四分之一的時候,居然還這麼有用!

  正在岳諒打算著下次拆彈的時候也備一張向日葵的時候,沈當歸的目光又看了過來,語調慢悠悠的。

  「你應該有一張防禦型的,拿出來看看。」

  岳諒深深地看著他。

  「隨便一猜,你何必這麼戒備我。」沈當歸嘆息,「我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

  當然信不過。

  不過岳諒沒有說出來,拿出自己的最後一張卡片。

  巨型堅果放出來的時候,將腳邊的地都砸陷了一個小坑,而此時,原本勻速前進的僵屍忽然狂躁起來,紛紛將方向對準了岳諒,或者說這個堅果!

  這次岳諒沒有再要沈當歸開口,她連沉吟也未,就將堅果收起,下一秒又將變為卡片的堅果用力地扔了出去。

  堅果在十米外的地方重新落地,兩米高的堅果當中屹立,成為了所有僵屍的靶心。

  對於岳諒他們來說長得像極了土豆的疙瘩塊,到了僵屍堆裡成了香餑餑,八隻僵屍無一例外,一個猛虎撲食,就上嘴撕咬起來。

  巨型堅果的損耗肉眼可見。

  在八隻僵屍的圍攻下,至多只能撐上一分鐘。

  「快快快——」

  有人反應過來:「它們都集合在一起了,快對準它們,一起轟了吧!」

  所有攻擊性植物同時對準圍成一個圈忘我啃食的僵屍,沈當歸守著他的向日葵,將摘下的陽光盡數按到了豌豆射手身上!

  一通狂轟亂炸,堅果消失時,八個僵屍裡倒下了六個,還有兩個缺胳膊少腿,也成強弩之末,硬撐著跑出兩步,也倒下了。

  至此,危機解除。

  「呼——」

  有人鬆了一口氣,腿也軟了,就這麼癱坐在地上。

  「媽的,這狗娘養的游戲!」髒話男心有餘悸,「狗日的嚇死爸爸了。」

  「別總是扯上狗。」岳諒皺起眉頭,「狗應該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是自己的領隊,髒話男在這一點上倒還拎的清,沒有像嚷嚷沈當歸那樣嚷嚷岳諒,只是不服氣的小聲嘀咕:「原來又是個見了鬼的愛狗人士,老祖宗還有話說是哈巴狗,狗眼看人低呢,扯上狗怎麼了,這世道真是人不如狗……」

  在這個世界裡,的確是人不如狗。

  在岳諒的記憶裡,除了那兩個無用的大人,就剩下了初中時買的那隻狗。

  當時在寵物店看到憨豆的時候她就喜歡,尤其喜歡那一對圓溜溜淺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就傻,很好欺負。於是不顧老板的勸說,硬是要了這一隻當時已經六個月的狗子,依稀記得還花了雙倍的錢。

  事實證明,憨豆的確是一隻好欺負的狗,帶回家後任她揉圓搓扁,都好脾氣地仰著自己傻乎乎的大頭。由於種族特性,犯蠢的時候的確很多,但憨豆仍然是一隻特別聽話的好狗。

  當初那段最難熬的時光,也是在這隻傻狗的陪伴下過來的。

  沈當歸一聲笑,打斷了岳諒的回憶。

  「呵,看來小姐與您的狗感情很是深厚……」

  岳諒眼角的餘光掃過他。

  「它是我的朋友。」

  亦是孤身一人時最好的伙伴。

  「真是讓人羨慕啊。」沈當歸幽幽道:「能有這樣的一位朋友。」

  一時間岳諒聽不出來他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嘲諷,總覺得裡面有那麼一絲真心實意。

  不過她很快也釋然了,發自內心不是嘲諷也很有可能的啊。

  畢竟沈當歸這人性格這麼惡劣,沒有朋友也是理所當然。

  比起這個,另外有些事更值得在意。

  沈當歸對上岳諒明顯有話要說的視線,微微揚眉:「有事?」

  「有兩件事。」

  「說說看。」

  「第一件事……」岳諒首先解釋,「並非是要探尋你的過去,我只是單純的好奇,並且猜測,你沒有玩過植物大戰僵屍?」

  沈當歸皮笑肉不笑:「是啊,我跟小姐你不一樣,那時候我忙著打工,玩不起。」

  岳諒當然不信,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既然你的確沒有玩過,那第二件事……向日葵這種東西看起來就沒有攻擊力,你事先也並不知道這種卡片可以提供能量,為什麼還是選擇了這張卡片?」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與敬佩,「是直覺?」

  「是啊。」

  沈當歸冷笑,不然難道要說自己是因為沒得選,在遇到他們前只是堪堪湊齊了三張卡片嗎?

  為什麼要和這個月亮組隊,還不是因為自己這一組的運氣差到天怒人怨,三個人的編號全部都在九百開外。

  因為規則限制每個人最多只能持有三張卡片,而憑她的運氣,在自己都能湊齊三張卡片的情況下,她至少能發現十五張。反正多的部分她也拿不了,正好方便他們撿一撿這人不要的。

  想來也是心酸。

  岳諒點頭,果然,自己距離沈當歸的層次還太遙遠,無論是武力,還是腦力。

  僵屍的屍體過了一會兒就自動消失了,一行人裡,唯有岳諒直接損失了一張卡片,其他人的戰力倒還完全保留著。

  岳諒隨手先找了一張卡片回來將數量補上,再一邊尋找炸彈一邊更換卡片。

  拆掉第一個炸彈後,第二個炸彈來的很快,這一次是紅色的炸彈,有了經驗的眾人不再手忙腳亂,再加上補給型卡片到位,竟然在拆彈結束前,清除了所有拆彈干擾。

  眾人歡呼雀躍,越發注重植物配合,因為防禦型的卡片基本等於一次性,倒是沒有再多用,經過規劃後只在二十七卡片裡佔了三張,必備不時之需。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九人成功拆彈四枚,勢如破竹!

  「我們真的好厲害……」一個新人喃喃自語,「一百二十個炸彈,這麼短的時間內被我們拆了六個了,完成了二十分之一。」

  「如果剩下的二十七個小組進度和我們一樣快,那我們今晚,恐怕就可以拆完炸彈了。」

  「那就可以回到安全島休息了!」

  「對啊對啊……」

  「不會有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們還不明白嗎?」吳鐸作為三個老手裡最有責任心的一位,不得不開口再次提醒大家,「不要掉以輕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剛才那樣的場景其實可以算作危機,若非這個開口閉口都是卡片的男人反應快,他們也許已經出現折損了!

  這些新人被救而不自知,好了傷疤忘了疼,遲早遭殃!

  除了沈當歸的鵪鶉,其餘四人收斂歸收斂,內心裡還是沒有太放在心上。

  他們配合的越來越好了,有什麼可怕的。

  中午已過,眾人體能消耗頗大,是時候坐下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了。

  食物自然不能指望這些新人能拿出來,既然組了隊,也沒必要在開頭就糾結這些小利。

  由於卡片不同,食物種類和水的分量等等也不同,為了減輕大家的負擔,岳諒、吳鐸、沈當歸三人協定,合併了三天的伙食資源。

  岳諒和沈當歸各出一張分量相當的食物卡,吳鐸出了一張水卡。

  他們找了一處背陰的地方,各自休整。

  正在岳諒有點兒想打個盹的時候,遠處傳來轟隆一聲,頓時驚跑了所有人的瞌睡蟲!

  「怎麼回事?!」

  「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炸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6:26

第六十三章 拆彈專家(四)

  髒話男手腳靈活地爬到垃圾山頂上觀察,很快又爬了下來。

  「爆炸的地方離我們不算太遠,不超過八百米,去看看不?」

  確實不遠。

  岳諒:「可以去。」

  吳鐸反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當歸:「少一事就少知一事。」

  吳鐸看向他,後者語氣淡然,實則已經打定主意,「規則包含的內容越來越少,它更多已成為一個限制我們的框架,而內容物,需要我們自己去探索。」

  「但你認為現在真的有必要去冒險嗎?」

  沈當歸無意說服他,「你如果不去,可以在這裡等著。」

  多簡單的決定啊,願意去的去,不願去就留下好了。

  吳鐸看向岳諒:「你也要去?」

  岳諒反問:「為什麼不去?」她本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激進分子,一路賭過來的亡命之徒。

  吳鐸怔愣。

  「你們這些人……」

  說話間,岳諒和沈當歸都已經準備好,一高一矮,中間隔了超過三米的距離,在吳鐸眼中,卻彷彿重疊在了一起。

  都是膽大包天的瘋子。

  「吳哥,我們去不去?」看著他們六人真的離開,吳鐸身邊的一個新人小心問道。

  吳鐸看著與他們之間越拉越開的距離,心一橫:「去!」

  無論是岳諒還是沈當歸都沒有對他跟上來的行為做任何表示,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凝聚到了前方未知的爆炸聲裡。

  爆炸只響了這麼一聲,湊近了才發現威力不算巨大,也許只是能炸出一個坑的程度。

  岳諒心中已經有了另一種猜測。

  她可沒忘記,植物大戰僵屍裡那種一次性使用的卡片。

  比如土豆地雷,又比如威力更為強大的櫻桃炸彈。

  八百米對於體能過得去的人不過三四分鐘的事情,岳諒手無縛雞之力但天生跑得快,一邊喘氣一邊頑強地跟上了沈當歸的步伐。

  正面戰場從看見僵屍開始。

  沈當歸停下腳步。

  眼前僵屍的密度著實令人心驚,放眼望去至少四十頭!

  面目猙獰腐肉掉落,發出嗚嗚的嚎叫,一截滴著鮮血的大腿被隨意地扔在一邊,幾隻僵屍趴在地上,一同啃食一個圓滾滾的物什,黃白的腦漿混著血水,被他們囫圇吞進肚裡。

  一道涼氣從岳諒的腳底蔓延至頭皮。

  為什麼拆彈結束時,還有這麼多的僵屍沒有消滅……

  「我屮艸芔茻!這他娘的是僵屍窟麼!」

  沒有人有那份閒心思搭理他,各自倒吸涼氣,腳步一轉就要往回跑。

  吳鐸剛剛趕到,就和掉頭回去的女孩撞了個滿懷,聽她一邊叫一邊哆嗦:「吃……吃人了!」

  吳鐸定睛看去,吃人的場景沒看見,那兩個膽大包天往外種植物的倒是看見了!

  沈當歸快,岳諒也不慢。

  向日葵剛種上,岳諒的玉米投手也已經準備好了。

  在之前的幾次拆彈中,岳諒已經換掉了卷心菜,在向日葵加持下的玉米投手是她的新寵,還上了雙管豌豆。

  總是暴力突破的沈當歸如今成了最好的輔助,他的兩棵向日葵搖曳生姿,輕吐陽光。

  沈當歸毫不猶豫地將陽光拍到了玉米投手上。

  黃油變大,一兜頭罩住兩隻轉身朝這邊過來的僵屍。

  吳鐸簡直要嘔血了,他拔腿就衝了過去。

  髒話男一邊往回跑一邊為他吶喊:「艹幹得好把這倆傻逼帶回——」

  到達前線的吳鐸手指一動甩出兩張卡片,屬於他的兩個射手牢牢地釘在地上,並且將一個對歪了的射手頭一巴掌拍正。

  髒話男:「……」

  吳鐸回頭大吼,「能上的都上,躲我們後面你們隨時可以走還怕個屁!」

  斯文寡言的男人爆發,竟然連最後一張卡片也使了出來。

  一塊地刺甩出,令僵屍嚎叫越凶。

  他這麼毫無保留,岳諒略覺羞愧,扔出了自己才找的堅果吸引火力。

  一陣集火,岳諒看向繼續輔助的沈當歸。

  把左邊向日葵的陽光拍在右邊向日葵上,加速產出三份陽光的沈當歸將多出來的陽光掃到雙管豌豆身上,抽空回看了岳諒一眼。

  「看我也沒用,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拿出來的。」

  岳諒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後面的新人沒有耽擱太久,在堅果即將被啃完的時候頂了上來,整整齊齊的射手再度擺開。

  最後一隻僵屍被消滅的時候,離岳諒他們也就一米的距離了,這一回經歷,比他們自己個兒拆彈還要凶險三分。

  岳諒又折了一張卡片,不過此時也不著急立即補充。

  因為屍潮消失,原本被密密麻麻僵屍掩蓋的後方露了出來,一個一米多高的大蒜,四肢並用扒著大蒜的少女。

  居然還有一個活口!

  岳諒都不知道應該說她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

  新人們衝上去,七手八腳的把她從大蒜上「救」下來。

  等人到了面前,岳諒發現還是個熟面孔。

  新0002那個小姑娘。

  僵硬麻痺的手腳恢復知覺以後,0002的大腦終於重新開始運轉,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兩個隊友都死了,包括她自己,也差一點點就死掉了。

  「我好怕……」

  「我害怕……」

  0002淚流滿面,岳諒組的女孩被她帶的也是鼻子一酸,熱淚滾落。她抱住0002,用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安慰著:「沒事了嗚……你沒事了……」

  別說是女孩,其餘幾個男性新人也鼻酸喉堵,倒下的僵屍自動消失了,支離破碎的同伴的屍體卻沒有,就那樣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慘不忍睹。

  沈當歸的視線從四周收回,緩緩落在不發一語,表情平靜的岳諒身上。

  倒是沒有見過她抽抽嗒嗒哭泣的樣子,頗好奇。

  話說回來,這張寡淡疏離的臉如果像這樣百般委屈地哭起來,一定有些意思。

  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岳諒扭頭對上,視線交鋒。

  兩人對視足有十秒。

  岳諒緩緩開口:「從很久之前我就開始懷疑了……」

  沈當歸饒有興趣洗耳恭聽:「懷疑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我。」

  「……」

  吳鐸和其他人:「????!」為何氣氛忽然扭曲到了這麼詭異的方向?

  沈當歸一手按住青筋跳動的額角,「是什麼,讓小姐您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因為你老是跟我過不去,而我之前和你並不認識,也從未結仇,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解釋說得通。你要通過挑釁我,來吸引我對你的注意力。」

  「?」

  「而且你時不時就要看我一眼。」

  「?」沈當歸被她說笑了,「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這麼說來,你我大概是兩情相悅了?」

  岳諒搖頭:「我看你,是因為要提防你。」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沈當歸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難道我真的喜歡你?」

  聞言,岳諒認真地蹙起眉頭:「那應當提前拒絕你,畢竟我還沒瞎。」

  眾人:「……」

  沈當歸感慨萬千,回的同樣認真:「沒關係,畢竟我也不傻。」

  眾人:「……」

  岳諒低頭擺弄卡片,意料中的沒有噁心到他,卑鄙者的心房果然是子彈不穿的銅牆鐵壁。

  沈當歸轉動指間一塊小小的鐵片,鋒銳的尖端蹭著柔軟的皮膚上下轉動,越翻越快。

  這個月亮,拳腳不行,嘴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而且居然開始,向他進攻了。

  不錯,非常的,有前途。

  原以為能夠看到一段曖昧洶湧末世戀的吳鐸愣是一點火花都沒看著,只是覺得這倆人真他媽有病!於是一個沒忍住,從教多年的職業病發作了。

  「你們居然還有閒心把精力放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你們是覺得太輕鬆太沒有壓力了嗎?」

  「能不能把救人時高大的一面保留得久一點?!」

  岳諒、沈當歸:「……」

  「而且,你們兩個能不能反思一下?你們以為你們衝在最前面抗敵真的是很英勇無畏的表現嗎?我告訴你們這叫無組織無紀律!」

  「你們要救人,更應該號召大家一起上,而不是個人主義就魯莽地懟上去!」

  「剛才要是我們轉身跑了,你們得有多危險?都是經歷過這麼多輪游戲的老人了,你們兩個能不能再表現的成熟一些?」

  「你們這樣怎麼能夠……」

  沉穩木訥的形象在他的喋喋不休中徹底崩塌。

  「不成熟」的兩個人被迫接受了「暴風雨」的洗禮,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終於在十分鐘後結束了折磨。

  吳鐸恢復正常,最後來了一句轉折。

  「但是你們捨己為人的精神,值得大家學習!大家鼓掌!」

  0002也用微弱的聲音向他們道謝:「真的太感激你們了,不然我就沒有好端端坐在在這裡和你們說話的機會了。」

  啪啪啪的掌聲重重打在岳諒心上。

  她放出卡片可不是為了救人,受不起這麼大的誇獎。

  正欲開口解釋清楚,旁邊的人先一步站了出來。

  「不用在意,末世求存……」沈當歸迎上岳諒冰冷的視線,唇畔弧度加深,「可不能放過任何一絲可能。」

  0002低下頭,耳根發紅。

  岳諒不是傻子,沈當歸既然已經認下,她再說出實情就顯得分外不入流了。

  如今不是要不要說,而是不能說了。

  一行九個變十個,孤苦無依的0002必然是要被他們收編了。

  重新回到原來休息的地方,0002和岳諒組女孩兒靠在一起休息,岳諒獨自坐在一邊,摩挲著卡片上的紋路,一直到落後的沈當歸現身。

  在他經過的時候,岳諒輕輕開口:「收獲不小?」

  沈當歸停下腳步,在她面前蹲下來。

  丹鳳眼直指人心,將她的情緒完全看破,薄唇輕吐。

  「自然,到了這個階段,比剛開始肯定要更豐厚。」

  「你和我都不是為了救人。」

  沈當歸微微一笑:「這很重要?」

  岳諒張了張口,沒答上來。

  重要嗎?好像真的不重要,畢竟最終還是連人一起救了。

  不重要嗎?好像又很重要,名不副實讓她焦躁難安。

  事實上,他們之所以會那麼做,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自救。

  聚集在一起的僵屍遠不如游蕩在外,冷不丁轉角遇見一個,再不注意垃圾山上趴一個來的危險。

  而且岳諒原本的打算也是且戰且退,勾著它們追逐自己,然後一層層把它們消滅掉。

  沒有停在原地強上的決心。

  能夠硬抗下來,她也沒想到。

  至於沈當歸,自己能想到的他一定能想到,這個理由應該是他留下來的主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岳諒還能猜到一個。

  她的視線飄向沈當歸的口袋,那裡似乎被剛才更鼓了一些。

  搜屍白撿卡片,再省時省力不過的活計。

  真正的原因被同樣倒映在自己眼底的剔透雙眼反射出來,沈當歸不羞不惱,淡定如初。

  最近好為人師的他甚至還又免費的指點了岳諒一番。

  「有時候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清楚。」

  「說得太清楚,原本兩全其美的事情,十之八九就都不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6:42

第六十四章 拆彈專家(五)

  0002叫齊歡歡,等直面了伙伴被撕碎的心情平復一些,才將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負責帶她和另外一個新人的是一個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身高只有一米六,身材瘦小,氣質猥瑣。倒不是男女欲望方面的猥瑣,而是一種鬼鬼祟祟,賊溜溜的猥瑣。

  因為對她還頗照顧,所以齊歡歡只是將其作為沒有和別的隊聯手的理由,簡單的一語帶過。

  他們僅有三個人,植物卡片也沒有選對,開始拆彈時齊歡歡手裡一個櫻桃炸彈,一個大蒜,還有一個雙管豌豆,其他兩個人則有五張都是射手卡,一張堅果。

  一進入拆彈場地,發現場地本身不分道,心裡就開始打鼓了,後來發現僵屍還會繞道避開攻擊,而自己又踏不出這個圓形區域的時候,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毫無章法堅持了半個小時,在越積越多的僵屍大軍離自己只剩下不過五米的時候,拆彈終於結束。

  齊歡歡哽咽,眼眶再度積蓄淚水:「我們當時很開心,以為結束了……」

  結果0000的提示音緊跟而來,讓他們跌回谷底。

  後來另一個新人沒來得及收回卡片,三張卡片全部消耗完就毫無掙扎地倒下了,領隊的瘦小男人是在往她用櫻桃炸彈炸出來的缺口衝時,被僵屍抓住活活撕碎死的。

  而她自己,則萬幸有這個大蒜,在裡三層外三層僵屍的包圍裡,一直堅持到了他們來救。

  原本不那麼當回事的新人們都沉默了,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們眼前,再也容不得他們自欺欺人,只把游戲當兒戲了。

  「有一個問題。」

  眾人看向發言的岳諒。

  「獨自一人,也可以拆彈嗎?」

  規則只說三十組每組隨機獲得一種顏色的拆彈能力,既沒說單人可以拆,也沒說不可以拆。

  「如果不可以的話……」

  岳諒的話沒有說完,吳鐸皺起眉頭,沈當歸抬眸。

  如果不可以,那事情的嚴重性就可想而知了。

  游戲繼續進行下去,能有多少組一直保持全員未損呢?

  減少一組拆彈的人,時限內拆完炸彈的可能性就減少一分。

  吳鐸:「先試試吧。」

  也許是出於0005和0002共同的幸運加持,下一個炸彈的顏色剛好是紅色,是吳鐸組的炸彈,也是……齊歡歡的炸彈。

  冰冷的黑色鐵球上,一隻細嫩的小手小心放在紅色的愛心蓋板上。

  齊歡歡內心膽怯,表面上卻立住了。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道:「我要開了。」

  黑色幕布重新落下,炸彈如常聳立在圓形限制區域的當中。

  00:30:00。

  有人鬆了一口氣:「什麼嘛,還可以拆,還好還好。」

  「就現在這樣,怎麼能說還好。」吳鐸搖頭,他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內心的擔憂反而更濃重了。

  已經有將近半分鐘時間,為什麼0000的拆彈提示還沒來?

  僵屍都已經出現了,為什麼拆彈提示還沒來?!

  「果然拆不了。」沈當歸一聲感嘆過後便往黑幕外走去,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髒話男臉色紫脹,很是不忿:「他媽的這沒卵蛋的就這麼走了?!」

  雖然他也很想走但想不想和走不走是兩碼事?!他就算再怎麼怕死,也一定會在這裡陪伴齊歡歡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走了……跑了嗎?」

  「不會吧……」

  人心惶惶。

  繞著炸彈轉了一圈的吳鐸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也轉身朝外走去。

  髒話男越發震驚:「你他媽也走?你們他媽的還是個人嗎?!」

  他們帶領下的四個新人本來都已經把腳抬起來準備跟上了,迫於髒話男說的話,只能暫時先把腳收回來。

  等實在頂不住的時候再跑,也還來得及吧。

  打開了炸彈但沒能開啟拆彈的齊歡歡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睛裡又逼出了眼淚。

  如果大家都走了,那她怎麼辦,她離不開這個地方。

  無形的壁障把她一個人隔在紅色區域以內……

  「真沒想到,一個個人模狗樣的,一遇到危險卻跑得比誰都快!」髒話男說得越發狠了,完全忘記當初自己在看到那一群僵屍時撒腿就跑的慫樣,他伸手拍了拍齊歡歡的肩膀,「不過你放心,我……」

  「閉嘴。」

  「……啥?」髒話男不敢置信地看著岳諒,「你說什麼?」

  岳諒看著他,一字一頓說的非常清晰:「我讓你閉嘴。」

  髒話男暴起,一巴拍在炸彈上,「你別以為你勉強算是個老大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岳諒簡直要被他蠢笑了,本來就不是什麼留情面的人,此刻說出來的話越發不留情,「你這麼沒腦子,就算走投無路時你真的留下來和她同生共死,她也不會喜歡你。」

  被她一語戳破內心想法,髒話男惱羞成怒:「你他媽——」

  岳諒的視線冰冷而又灼人:「剛才吳鐸檢查了裡面的蓋板,身為同色拆彈組的他也不能打開,這在一定程度上證明即使是同色拆單組,也不能接替拆彈。既然裡面不行,就只能去外面,嘗試一下是否能從外面將蓋板打開,重新拆彈。」

  吳鐸怎麼可能會跑。

  至於沈當歸……真跑了也不奇怪。

  髒話男憋紅了臉,半天擠出一個「哦」字,內心還是不服氣的,說不定就是跑了呢!

  齊歡歡的眼淚慢慢收回去,破涕為笑。

  也對,她怎麼能懷疑曾經那麼奮不顧身來救自己的人,會這樣什麼也不說就轉身離去呢?

  不知道他們在外面是否能順利,岳諒拿出卡片,將玉米投手和射手排在身前。

  總之先能打一個是一個吧。

  「你們也先拿兩張卡片出來用,留一張在身上,以防萬一。」

  「哦,好。」

  新人當中不乏素質較高之輩,明白過來後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主動地重新開始與僵屍鬥爭。

  外面的炸彈還是埋在原來的地方,吳鐸站在垃圾山下方,面色冷凝。

  比他先出來的沈當歸笑起來。

  「哎呀,怎麼辦呢,回不去了。」

  眼前赫然是一片熟悉的景象,出來時看到的垃圾山同進去時看到的一模一樣,遍布鏽痕,不少油污。

  從裡面看遮天蔽日的黑幕,卻不見蹤影。

  沒想到完全踏出來之後,就怎麼也回不去了。

  吳鐸一聲不吭,朝炸彈的位置爬去。

  炸彈也還是老樣子,除了本來被齊歡歡打開的蓋板又貼了回去。

  吳鐸朝蓋板伸出手。

  一道懶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頭,沈當歸站在凹凸不平的廢物堆上,脊背挺得筆直,好像沒有重心之憂,可以穩穩地扎在腳尖觸碰到的任何一個地方。

  他知道自己上來發出來多少動靜,而這個男人,竟然毫無聲響的就到了自己身後。

  這可真是,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對。

  「你確定你要打開?」

  吳鐸努力讓自己語氣更為平靜,壓著聲音道:「為什麼不打開?」

  「你覺得有那麼簡單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重新開始拆彈的可能嗎?」

  「我當然不覺得,可試試是我提出來了,是我的建議讓那個女孩獨自一個陷在那種危險的境地裡,我必須想辦法救她出來。」吳鐸苦笑,「其實不去驗證那個想法又能怎麼樣呢,明明有完整的三組可以任意拆彈,我卻什麼都沒想好,就讓人去試驗……我得承擔責任。」

  「那你又怎麼知道,重新拆彈的代價是由你來承擔?還是由裡面的人來承擔?」

  吳鐸愣住了。

  沈當歸嘆了口氣,「你的決心未免也太不堅定了。」

  如果是那個月亮,應該在自己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把蓋板掀了。

  事實擺在眼前,他們的突破口除了重新打開蓋板之外別無他法,再怎麼躊躇猶豫,除了浪費時間又能有什麼用呢。

  「什麼……意思?」

  「意思是決定做下去並且做成了,才叫決定,你怎麼就因為我的一句話,就停下來了呢?」

  吳鐸:「……如果你不說,我就不會動搖。」

  「所以,你發現了沒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令人著急的領悟能力。

  沈當歸再次嘆息:「意思是,你沒有成為決策者的能力,為了保障個人利益以及游戲通關,我希望在某些特殊的時候,你能完全聽從我的決定。」

  組隊最大的風險,在於各自為政。

  單打獨鬥歸單打獨鬥,真正組隊的時候,他可不想被豬隊友拖累。

  發現端倪後,必須提前打好招呼。

  吳鐸多少知道點自己的毛病,沈當歸說的是實話,他無法反駁,但被人如此直白的指出來,心理上還是有點不舒服。

  「我這個人的確不怎麼樣,為了活著回去聽你的當然沒有問題,但我不覺得我聽你的,就能解決問題。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沈當歸微笑:「不,你代表的是你的小組。」

  「那我也僅能代表我自己的小組。」

  這便是在指岳諒了。

  沈當歸露出八顆牙齒,一點兒也不在意:「她是不怎麼討喜,不過審時度勢的能力不錯,不用擔心她。」

  他打了一個響指,「閒話結束,你可以開始了。」

  吳鐸鬆開捏緊的拳頭,重新振作精神,伸出兩根手指,就在即將觸摸上蓋板的那一刻,沈當歸又笑眯眯地發話了。

  「不過,你現在也是一個人,未必能夠拆彈成功……你確定要拆嗎?」

  這次吳鐸給了他一個不願回頭的背影,手指發力,將蓋板摳了出來!

  「編號0000為您服務,很遺憾首次拆彈未成功,二次拆彈難度增加一倍,請確認是否開啟二次拆彈。」

  吳鐸握緊拳頭,氣沉丹田:「是!」

  「二次拆彈開啟中。」

  「二次拆彈已開啟,游戲繼續~」

  垃圾山境內,一隻又一隻的僵屍,從廢鐵堆中站起。

  計時器上數字一閃。

  00:28:00。

  00:27:59。

  「二次拆彈已開啟,拆彈小組成員全部存活,符合正常拆彈條件。」

  「幕外拆彈進行中,幕內僵屍進攻強度加倍,請各位玩家注意。」

  分開,拆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7:08

第六十五章 拆彈專家(六)

  原本在限制區域外的紅色拆彈組,強制轉移到了限制區域內。

  齊歡歡試探著去摸剛才困住自己的壁壘,毫無障礙地穿透了過去!

  她低喃:「我……我可以離開了。」

  對此,紅彈專家們卻哭喪著臉:「你是可以離開了,換我們面對這種跟正常情況不一樣的拆彈過程了。」

  幕內八個人,整體決策力不高,岳諒等了一會兒都沒有人站出來做個決斷,便毫不耽擱地自己上了。

  「所有人所有卡片都拿出來,按照之前的配合先打,由於人數減少,植物間距拉大五十公分,因為干擾加倍,大家注意集火配合,之前我們把僵屍的進攻線壓制在場地三分之一的地方,現在都集中精力,爭取不讓他們越過三分之二!」

  「那外面……」齊歡歡有些擔心,「外面只有兩個人,沒關係吧?」

  岳諒半蹲著身體,讓自己的射手瞄準頭頂鐵桶的二階僵屍。

  「沒有關係。」

  「可是……」

  「就算有關係,你也幫不上忙。」

  齊歡歡眉心皺緊,從一開始見到這個人就不喜歡她,語氣少有起伏,又沒個笑模樣,尤其是那雙跟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死氣沉沉的。

  而且她怎麼就能武斷的認為,自己幫不上忙?

  她心裡怎麼想,岳諒完全不知道並且也不在意,齊歡歡給她的印象就是0002,運氣比自己好。沒有衝突,沒有利益牽扯,不值得上心。

  人要先面對了眼前的難關,才能有空去想東想西。

  「我們先打我們自己的僵屍吧……」岳諒組女孩小心拉了拉她的胳膊,「如果這邊沒問題,可以再出去看看嘛。」

  齊歡歡想了想,只能同意了。

  若要她一個人就這麼走出黑幕,她也……不太敢。

  岳諒說的話不對,又是沒有錯的,錯的是外面的情況並非沒有關係,對的是此時外面的情況,就算齊歡歡去了,也的確幫不上任何忙。

  吳鐸已經在心裡問候0000一萬遍了。

  第一次拆彈時植物大戰僵屍,第一次拆彈未成功開啟第二次拆彈,他媽的直接就是生化危機了?!

  難度增幅梯次特麼的不對啊!

  這些僵屍跟拆彈結束後遺留下來的僵屍又有所不同,它們不但有普通人類一樣的速度,還有噁心的像食人花的口器,巨大的一塊腐肉張開,蠕動,散發惡臭。

  數量上也非常可觀,整整二十隻啊,張牙舞爪地想吃他的腦子!

  而他想跑都跑不了,被圈在炸彈邊上,走不出兩米。

  吳鐸看向沈當歸,非拆彈人員的他從西到東,站在了另一座垃圾山的頂端,僵屍包圍圈的最外圍。

  不會吧……

  沈當歸遙遙沖他比了個V。

  耶?勝利?

  吳鐸又氣又急簡直要爆炸,他怎麼會跟這樣的人組了隊?!

  他抖著手在能活動的區域內找武器,找著一個不鏽鋼架子腿後在僵屍奔來的恐懼中朝沈當歸大吼:「你好歹也替我分擔一點火力啊——」

  沈當歸再度舉起兩根手指,輕輕搖晃。

  還耶?他都快死了還耶??!

  比什麼V啊靠……

  等一下!

  千鈞一髮,吳鐸忽然反應過來。

  離他最近的僵屍已經不到五米了。

  他吼得聲嘶力竭:「我給你還不行嗎——」

  遠處的沈當歸露出笑容,從垃圾山上一躍而下。

  這一輪游戲進行到現在,終於有開始的感覺了。

  接下來的這二十八分鐘,是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高度活躍的二十八分鐘,無論幕內幕外。

  當0000有關「拆彈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有人直接哭了出來。

  是絕地逢生喜極而泣,也是精疲力竭痛哭失聲。

  「還沒結束,繼續。」

  僵屍大軍沒有完全消滅,二十八分鐘裡竭盡全力,也只是將它們壓在限制區域外而已,現在仍有四五十頭流著涎水,朝他們的腦子前進。

  「嗯哼~」

  岳諒回頭。

  沈當歸坐在一塊方正的金屬台架上,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笑眯眯道:「還剩下這麼多,可真沒用。」

  吳鐸青白著一張臉,踉踉蹌蹌從垃圾山上走下來。

  這兩個在一起的人,臉色差距簡直天上地下。

  岳諒的視線繼續掃視四周,在發現一台屏幕有裂紋的不知名檢驗台時停下來,反手收回兩張卡片後隨意扔在地上,然後飛快地從一頭僵屍身邊跑過,一手打開那個檢驗台露在外面的抽屜。

  另一隻手抓起抽屜裡的東西。

  拿完就滾,堪堪避開緊追而來的一頭僵屍。

  目睹這一凶險操作的髒話男:「……」他娘的膽子有點大的啊。

  太他媽豁的出去了!

  岳諒極速奔跑,將手中的其中一張卡片盡可能地甩到離大家最遠的地方,加強版堅果落地,原本還在朝有人的地方衝的僵屍們潮水一般後退回去。

  那麼多的僵屍,裡三層外三層,一隻接一隻擠在一起!

  此時岳諒朝那個方向,扔出了第二張卡片。

  長了眼睛嘴巴的紅色櫻桃飛出——

  轟——

  八百米外尚能聽見巨響,近在咫尺就是震耳欲聾,地動山搖了。

  灰塵滿天,被炸斷的僵屍肢體下雨一般落下,頭顱滾得四處都是。

  餘震未消,聽覺也還沒有恢復,岳諒折返回來,聲音從五臟到喉管,沙啞模糊。

  「集火——」

  被炸蒙了的眾人連忙反應,將自己的植物對準剩餘的僵屍。

  把僵屍們集中後的一炸炸掉了將近一半,剩下的受了衝擊也脆弱的只需要幾發豌豆便可解決。三分鐘後,最後一隻缺胳膊的僵屍,倒下了。

  這一次拆彈至此,才算落幕。

  岳諒把扔在地上的卡片重新撿起來握在手裡,才鬆了心頭的那口氣,軟倒在地。

  髒話男已經被她的連環操作驚呆了。

  靠……還挺牛逼……

  吳鐸木然看著這一切,一隻修長的手掌攤到了他面前。

  視線從那隻手掌,移到那雙令人生厭的丹鳳眼上。

  那雙眼睛在笑,眼底卻什麼也沒有。

  吳鐸的肩膀下塌,精神全無。

  他從口袋裡摸出兩張卡片遞過去,低聲道:「跟你比,僵屍又算得了什麼呢。」

  沈當歸看也沒看卡片上的內容,只是接過來,又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那是自然,我可是比僵屍……多了一個腦子。」

  沈當歸笑道,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其實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也會救你。」

  在他錯愕的眼神裡,沈當歸指了指東倒西歪在地上的剩餘兩個「綠彈專家」,「他們還在裡面,而我不可能放棄爭奪前三的機會。」

  看著吳鐸逐漸漲紅的臉色,沈當歸明知故問:「後悔了?」

  當、然!

  「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等第三回你也成了我的老主顧,開始了解我……」沈當歸看向背對著自己坐在地上調整呼吸的岳諒,翹起的嘴角冷誚,「就能殺價了。」

  吳鐸眼睛都紅了。

  在此刻徹底拋開作為教師的素質修養。

  「日你祖宗!」

  僵屍的屍體在一段時間後自動消失了,髒話男趕到岳諒身邊蹲下,重新開始打量她。

  岳諒:「……幹什麼?」

  髒話男撓撓頭:「我原來還覺得被一個娘們領導有點羞恥,還想著什麼時候把你踹下去讓你哭著喊著叫我爸爸呢。」

  「……」

  「不過狗日的你的確有一手,我覺得我他媽還是應該跟你道個歉……」

  「我不接受。」

  髒話男:「……為毛?!」

  「因為你有口臭。」

  「草泥馬我哪裡有口臭?!」髒話男大驚,伸出手擋在嘴邊哈了好幾口氣,反復聞。

  沒有吧?應該沒有?嗯?好像是有點……咦咦咦!?

  岳諒被他吵得腦子疼,站起來換了一個地方坐下。

  當初發現了櫻桃炸彈和堅果,她無法換掉手中可以遠程攻擊的植物,費了點力氣往返幾次,才把這兩張卡片集中收在了這個抽屜裡。

  為的就是這種情況。

  規則裡三張卡片的限制只在於無法同時持有,可沒有說不能儲藏起來就地取用。

  拿不了的卡片都可以找地方先放起來,無論是替換補充,都會比較方便。

  「你什麼時候放的卡片。」

  消遣完吳鐸的沈當歸走到岳諒身邊,目光微閃。

  為了撿她剩下的,他可沒少盯著她,居然也沒發現她什麼時候做的這件事。

  岳諒抬頭看著他,少有表情的臉生動起來,唇角微勾。

  「我說過,我在提防你。」

  既然在提防你,有些事自然要背著你做。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眸光盡斂。

  「看來你很快就可以出師了。」

  岳諒回道:「多謝指教。」

  視線摩擦,短兵相接,飛沙走石。

  離他們比較近的一個新人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小心翼翼地走開了。

  而這世間遼闊,無奇不有,偏偏有人非但不遠離,還靠了過去,一直走到兩人面前,才停下腳步,把原本放在自己鞋面上的目光,抬起來。

  齊歡歡內心有幾分忐忑,面上就有幾分紅霞,她避開沈當歸的眼睛,看著他的下巴,聲音細細的:「你們在外面,沒有受傷吧?」

  岳諒活到二十五六,雖然自己的心沒動過,但是對於男女之間的小曖昧還是有點了解的,再加上齊歡歡一目了然的臉,立刻就意識到了來自於她的這一份悸動。

  岳諒回憶,要算起來她和沈當歸緣分不淺,六輪游戲碰到五輪,且在碰到的輪次裡不乏合作,接觸不可謂不多,這些輪次的游戲下來發生過交集的男男女女也有不少,這還是第一個……向這人示好的女孩。

  她面上半分不露,內心嘖嘖稱奇。

  居然有人眼瞎至此。

  實在震驚。

  並且勇氣可嘉。

  沈當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目光閃躲。

  氣質浮散。

  不是能做生意的人。

  不值得花時間。

  他開口:「沒事。」

  齊歡歡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畢竟我們裡面有這麼多人,你們在外面只有兩個,還擔心你們好久呢,沒事就好。」

  「對了,你們在外面,是怎麼樣的啊?」齊歡歡鼓起勇氣,壓下羞澀飛快地看向他的眼睛,卻發現他的視線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跟他說話,他居然還看著那個岳諒!

  沈當歸眯起眼睛。

  他剛才看見了,這個月亮剛才的表情,居然是同情。

  同情?她在同情誰?

  「那個……你們外面是不是也有很多僵屍?」齊歡歡再度開口,這次如願把沈當歸的視線拉過來了,見他終於正視自己,齊歡歡再接再厲,「不會也像裡面一樣,被困在一個圈子裡不能出來吧。」

  沈當歸笑了。

  齊歡歡一愣,也羞澀地笑起來。

  「我沒興趣給你講故事,真遺憾。」

  齊歡歡的臉剎時血色盡褪,沈當歸目空一切,轉身離去。

  岳諒往反方向挪地方,並沒有安慰她的打算。

  自己瞎的眼,不能有安慰。

  才能長記性啊。

  岳諒剛想在新發現的,還算是個位置的破電視上坐一下,一扭頭對上一張同樣慘白的大臉。

  髒話男盯著齊歡歡的方向,萬念俱灰。

  「你們女人,果然都喜歡小白臉。」

  岳諒不理他。

  「你說,你們為什麼都不看內在?為什麼都喜歡這種腦子裡有屎的小白臉?幹他祖宗的這他狗日的到底為什麼?!」

  岳諒終於把目光放他身上了。

  髒話男模樣認真,又問:「為什麼?」

  「因為腦子裡有屎,總比嘴裡有屎好的多。」

  「因、因為口臭?」

  「是。」

  五雷轟頂。

  髒話男抱住自己的膝蓋,蹲到角落裡長蘑菇去了。

  岳諒耳邊重歸清靜,於是重新梳理了一遍規則與截止現在的游戲感想。

  這一輪游戲被僵屍追在身後,看起來凶險的很,其實是除了第一輪游戲外心理負擔最小的一輪游戲。至少玩家和玩家之間,競爭關係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只要不對付人,不對付人心,其他的危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現在的拆彈進程怎麼樣,由於沒有0000的播報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得出,不過岳諒估計總拆彈數量應該不會少有四十個。

  拆彈時間是隨著拆彈個數遞減的,拆彈速度會不會逐漸加快卻不好說,因為岳諒發現,在拆彈時間減短的時候,僵屍的類型也開始出現多樣化了。

  就跟植物大戰僵屍這個游戲本身一樣,一開始出現的只是包裹著繃帶的初級僵屍,後來就會有頭罩鐵桶的,舉著火把的,包著法老像的,三隻一行舉著厚重擋牌的……

  難度也許只會遞增吧。

  還有晚上。

  太陽的方向已經變了,溫度也隨著日頭移動而稍稍有所下降,由此可見,這七十二小時,也是分白天黑夜的。

  在這個一眼望去是垃圾山,第二眼望去還是垃圾山的地方,是否有可燃物可以升起篝火,不知道晝夜溫差大不大,露天過夜第二天是否能夠繼續活蹦亂跳迎接僵屍大軍。

  以及,如果晚上出現僵屍,他們的卡片還能不能用,不過既然沒有看到各種夜晚場景用的蘑菇卡,那應該不會休眠吧……

  又或者會不會出現那種需要燈才能照亮區域的大霧場景……

  這樣一想有太多因素要考慮,前途也一片渺茫。

  岳諒掐了自己一下。

  有卡有沈當歸。

  不需要擔心那麼多。

  短暫的休息過後,眾人重新備足卡片,繼續於垃圾山上找炸彈,見彈拆彈,無往不利。

  一口氣拆了七個炸彈之後,岳諒擔憂的夜晚,如期而至。

  垃圾山高不過十米,山腳最寬處也才二十米,圓錐般立著的小山堆白天不顯什麼,到了晚上就會發現,其實很不擋風,也不保溫。

  白天還被曬得燙手燙腳的鐵疙瘩們,到了晚上就變成了冰疙瘩,陰風陣陣,吹得人寒毛直立。

  真的有點冷。

  大家在天完全黑下來以前齊心協力拆下了一些連在金屬上的木頭,在一些油劑上抹了抹,點燃了一叢氣味不太好聞的篝火。

  現有的木頭還不太夠燒過一整晚,於是大家分工,一半人去找更多的可燃物,一半人去找可以搭棚的材料。

  至少有個頂,也能少沾點露水不是。

  可惜,棚子沒能搭起來,天幕就已經來不及似的把世界捲起來了,無星無月,半點光都不洩露。

  只能作罷,一邊五人先圍在升起的兩堆篝火旁取暖。

  現在的溫度已經跌破二十度,再晚點恐怕會更冷。

  齊歡歡和岳諒他們坐在一起,靠著那個對她很友善的小姑娘,兩個人低聲說話,偶爾還會發出幾聲笑。

  對於他們這種強大的適應性,岳諒是打從心底佩服的,尤其佩服齊歡歡。

  作為一個同伴死亡,自己也幾次與死亡擦肩的女孩,她非但已經緩過來,還有心思跑到沈當歸面前示好,現在又能跟人討論原來喜歡的明星電視劇……

  心理素質真的太強大了。

  相比之下她還是過於膽怯了,從一開始,只要在游戲裡,就沒有一刻是鬆懈的,更別說談笑。

  「嗯……」那小姑娘可能覺得自己一直在跟齊歡歡說話,有點太冷落岳諒了,於是善意地回頭,想要拉她一起,「你有看過《風起雲湧之魚塘主小時光》嗎?」

  岳諒:「……沒有。」

  「哦。」小姑娘訕訕,她還特意挑了一部這兩年最火的,以為沒有人沒看過呢。

  氣溫冷,話也冷,岳諒忍不住把扎起的頭髮披下來,長髮蓋住脖頸肩膀,彷彿多披了一件外套似的,稍微好受了一些。

  「反正也睡不著,這麼乾坐著也沒意思,不如你們給我們講講之前都經歷過什麼游戲吧!」其中一個人提出,目光在三個老人中間轉了一圈,岳諒盯著篝火出神,沈當歸指間轉動一塊鐵片若有所思,唯有吳鐸的眼神,像是有焦點的。

  「吳鐸哥,你給我們說說唄。」

  吳鐸苦笑,什麼游戲,對他們來說,每一場都是生與死的噩夢啊。

  「沒什麼好說的,每一場都會有很多人死,最難的一場,一下子死了一半不止,也就是那一場之後,才有了你們。」

  「嗯……」在場的新人裡要說誰感觸最深,那必然是死了兩個隊友的齊歡歡了,不去想起時她還能若無其事地跟人說話,一提起來,到底也沒有那麼硬的心腸。「別說這些了,都是些……殘酷的事情。」

  岳諒組小姑娘又有點鼻塞了。

  她也不想聽這些,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忘記白天發生的事情。

  一點兒也不想回憶當時的畫面。

  那些血,那些倉促失去的生命。

  絕大部分人都表示抵觸,提出這件事的人只好吶吶作罷,他原也是想大概了解一下這個世界,聽取一些經驗而已。

  「白天這麼辛苦,能休息的都休息一下吧,明天也不會輕鬆的。」吳鐸「啪」一下拍掌,把所有人的視線集中過來,「在休息之前,為了保障安全,先決定一下守夜順序。」

  「我們人數多,兩人一組正好,每個人都能多睡一會兒。我隨便分吧,你和你一組,你們倆……」

  岳諒和髒話男一組,守第三班,沈當歸和一個新人第四班,吳鐸自己這一組墊後,後三班比前面的肯定都要辛苦,不過在吳鐸看來,作為前輩,給後輩一點照顧也是應該的。

  分組完畢,守後半夜的就都得準備休息了。

  岳諒事先已經找好一個風水寶地,垃圾山腳下有個小小的凹陷,可以避開一些西北風,大小也足夠她把自己縮進去,唯一的缺點就是離篝火稍微遠一點點,火光照是能照到,就是溫度這塊兒,幾乎感受不到了。

  她找了一個塑料機箱墊在屁股下面,背靠著垃圾山,閉上眼睛。

  一開始很快就睡著了,可是沒多久又被凍醒了。

  越來越冷,現在可能只有十五六度了。

  岳諒縮著身體,兩隻眼睛無神地盯著地面。

  和接力賽時冰雪迷宮裡的溫度比,這點冷簡直不值一提,但問題是,冰雪迷宮裡再冷也還裹著羽絨服,並且沒打算在裡面睡覺。

  實在是不得已,岳諒只能回到篝火旁,先暖和暖和手腳。

  誰知她剛在火堆旁坐下,就見另一側火堆旁的沈當歸站了起來,堂而皇之佔據了她的寶地。

  一道銀光滑過,一件柔軟、暖和的羽絨服輕輕地蓋在了他的身上。

  !!!!

  接力賽的時候,自己還給他的利息,也可以說是封口費!

  嫉妒使岳諒雙眼發紅,她直勾勾地盯著萬事俱備只差入睡的沈當歸,不眨眼。

  沈當歸從容翻起羽絨服的帽子蓋在臉上,隔絕了她的視線。

  「別看了。」

  齊歡歡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是第二班,屬於前半夜,現在睡不睡都沒什麼所謂。

  岳諒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臉上。

  齊歡歡原以為這個冷漠的男人對她是特殊的,現在看來卻同是天涯淪落人,忽然就對岳諒生出幾分親切來。她抿唇一笑,「再看他也不會給你的。」

  「我知道。」

  這種事岳諒本來就沒想過,她盯著看,只是不想沈當歸睡踏實而已。

  她要用怨念,讓這個強盜輾轉反側,跟她一樣無法入睡。

  「下午那事……說起來有點尷尬。」齊歡歡主動提起被沈當歸拒絕的事情,「我原以為他是個好人,想和他套套近乎,之後多得到一點照顧,沒想到他這麼不講情面……」

  她這麼解釋,竟是把當初的好感掩去了,好像這樣就能扳回一城,抹平被直接拒絕的尷尬。

  岳諒靜靜地看著她,昏黃的火光下,眼珠子黑白分明。

  黑是黑,白是白。

  「他不是好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也的確沒有必要對任何人特殊照顧。先有情,才有情面,沒有情,哪裡來的情面?」

  四周安靜,岳諒的聲音縱使不大,也足夠四周的人聽個分明。

  齊歡歡被她說的有點下不來台,心裡憤恨地想著這個人什麼毛病,被那樣對待了還幫他說話!

  「在這種環境裡大家應該互相幫助的呀,而且我們又是女孩子,他這麼不近人情,多少也有問題的吧。」

  岳諒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才產生了這種理應被照顧的心態,無論男女,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們又是女孩子」這種說法,實在讓她無法認同。

  但爭執這些又沒什麼意義,於是岳諒只問了她一個問題:「大家應該互相幫助,你能幫他什麼?」

  齊歡歡的嘴張合半天,答不上來!

  再漫長的時光都會從指縫裡溜走。

  輪到她和髒話男守夜的時段也在煎熬中緩緩流逝,時間差不到的時候,岳諒往篝火裡加了兩根木頭,讓髒話男去叫了另外一組。

  隨著氣溫持續下降直到大約穩定在七八度,她已經挪不了窩了,她的屁股已經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芽,最多就是後背太冷了的時候,能換個方向烤。

  除了沈當歸,估計沒有一個人能休息好,就在剛剛她還看到那個小姑娘被凍醒,用手背偷偷在擦眼淚。

  火花噼噼剝剝的響。

  一件尤帶體溫的羽絨服兜頭罩下,岳諒被蓋得找不到方向,好不容易突破出來,看到扔衣服的主人卻是趕緊扒了身上的衣服,扔回去給他。

  沈當歸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又把衣服重新給她蓋上。

  岳諒忍不住皺眉,抓著衣服有些生氣:「強買強賣?!」

  「……」

  沈當歸的手微微一楊,送至她的寶地。

  「錯,是良心發現。」

  不可能,他不可能有良心。

  岳諒一個字都不信,於是站在原地沒動,原本因為疲憊而開始渾噩的腦子都在警惕下清醒了幾分。

  看她這副模樣,沈當歸笑得異常開懷,聲線都縹緲起來。

  「我想陰你的時候,你以為拒絕就可以躲過嗎?」

  豁然開朗。

  說的也是,好歹先舒服地睡上一覺。

  由於這張卡是沈當歸使用的,羽絨服的大小自然也是符合他的身材,岳諒穿上他的衣服,羽絨服就不是羽絨服,而是個睡袋了。

  簡直不要太爽。

  岳諒鑽到寶地裡,往下一躺,不出一分鐘,呼吸就綿長起來,睡熟了。

  沈當歸回頭,正對上齊歡歡不可置信又伴隨著羞惱的臉。

  「你——」

  沈當歸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

  夜幕之下,火光之中,他的表情和白天截然不同,總是掛著幾分烏七八糟笑意的假面拿下,是一張寒霜般陰沉的臉。

  齊歡歡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當歸再次看向後方。

  看著岳諒完全縮在衣服裡甚至都找不到臉在哪兒的身影,他滿意地眯起眼。

  人果然要在對比之下,才能顯出不同來。

  岳小姐。

  你及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7:26

第六十六章 拆彈專家(七)

  一覺睡到天大亮,才從糊了滿臉的頭髮裡掙扎醒來。

  岳諒爬起來,扒了身上的羽絨服。

  清晨也還冷,尤其原本在一個暖和的環境裡,忽然接受冷風吹,怎麼也得打一哆嗦。

  岳諒摸摸裸露在外的手臂,環顧四周。

  現在約莫六點,太陽剛剛整個兒躍出地平線,金燦燦地掛在天邊,沐浴在這樣的陽光裡,垃圾山都顯得富貴起來。

  她居然安穩睡到了這時候,原以為最多兩個小時自己就會被一腳踢醒。

  終於捕捉到沈當歸的身影時,岳諒迎著陽光,微微眯起眼。

  看來他打算從自己這裡撈不少。

  這個時間大家都醒的差不多了,原本最為放鬆的睡覺時間,這一晚卻比白天還要煎熬。睏意侵襲,卻被凍醒一次又一次,地上是冷的,背後靠的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好像睡了還不如不睡。

  髒話男嫉妒地看著一夜好眠的岳諒,居然還有小白臉主動讓出那麼好的條件,做漂亮女孩就是好啊……

  等齊歡歡也被冷硬的地面硌醒,吳鐸拍了拍手。

  「都起來了吧,那就準備一下,二十分鐘後繼續拆彈。」

  炸彈這種東西,當然是越早拆完,越早心安。

  「啊好早啊!」岳諒組小姑娘哭喪著臉。

  她根本就沒有休息好,在學校裡這個點她還在夢裡呢,上午沒課的時候還能直接睡到十二點。現在的她根本就還是一個廢人……

  「我原以為你和他的關係,跟我和他一樣。」

  岳諒回頭,原本站在已經熄滅的篝火旁的吳鐸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一臉復雜。

  「你不去跟他道謝嗎?」

  「為什麼要道謝?」岳諒反問。

  吳鐸瞄了瞄她手中的衣服,「不就是這個嗎?」

  「哦,這個不需要道謝。」

  在他不解的視線裡,岳諒搖頭,「相應報酬,他必然會從我這裡取回去,我如果謝他,就是他欠我了。」

  吳鐸越聽越糊塗,「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岳諒拍了拍手裡的衣服,咬字清晰:「買賣關係,他說的對,我是老主顧。」

  吳鐸:「……」真不是談戀愛?!

  岳諒卻是不理會他了,她得找找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這個衣服綁在身上,拿著太累了。

  她現在開始懷疑,沈當歸那麼大方讓她睡到天亮,就是因為不想自己拿這個衣服,要招一個移動衣櫥。

  二十分鐘到了她還是沒找到,只好繼續在胳膊裡掛著。

  為了今晚至少兩個小時的好眠,忍了。

  拆彈難度果然如預料中的一樣,越來越難,各種僵屍都出現了,最新的一場是紅彈組,拆彈時間已經減少到二十五分鐘,可僵屍潮也已經壓到了限制區域外三米的地方。

  未消滅僵屍數量近百,還好岳諒之前收尾的方法不錯,得到大家一致認可,每次開始拆彈前,都是先搜集好那些一次性但殺傷力強大的卡片,分成三份放在三個地方,一出來就兵分三路,炸這些腐爛流膿的行屍走肉上天。

  因為準備工作工作量相對較大,他們拆彈的速度慢下來,一小時到一個半小時才能拆一個,直到下午兩點,他們合計拆彈數量才十四個。

  要知道第一天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拆掉六個了。

  而這十四個炸彈裡,拆彈數量倒是平均的很,紅彈四個,黃彈五個,綠彈五個。

  岳諒看了沈當歸一眼,就他們這一隊看來,數量平均是平均了,但這樣一來,沈當歸那一組也沒有任何優勢……難道他這一輪游戲,不想贏?

  如果想進入前三,沒理由到了這時候,還按兵不動。

  他到底在計劃什麼?

  嘀嘀咕咕一路的髒話男停下腳步。

  他豎起三根手指頭,「這不對啊!」

  有人問:「哪裡不對?」

  髒話男立刻湊到那人身邊,把自己的手指頭給他看:「這是多少?」

  那人有點兒懵,想了想還是回答了:「三。」

  「三就不對了啊!我們九十個人,三個人一組,分成了三十組,然後我們又三組湊一對,假設其餘二十七組也是三組湊一隊,那加上我們一共就是十隊。我們在速度不斷降低的情況下,到現在拆了十四個炸彈,十四乘以十隊……這不是一百四了嗎?!」

  「就算我們速度相對快一點,那拆到現在也應該差不多拆完了,可為什麼他娘的站在垃圾山頂上看過去,還是有好多看來根本沒有動過的垃圾山?!」

  而炸彈,明明只有一百二十個。

  岳諒下意識算道:「你分錯了,我們現在是四組一隊,應該是九十除以……」

  不,還是不對。

  九十人的基數太小,就這麼按比例算行不通,誰也不知道和齊歡歡小組類似的情況,到底發生了多少起?現在可以拆彈的小組,又還有多少?

  看垃圾山的狀況,似乎目前已經被探索的區域才到了一半。

  越仔細想,岳諒發現了一件更為反常的事情。

  他們一路走來,除了齊歡歡這一組,沒有再遇到別的小組了!

  他們都已經穿過三十多座垃圾山,整張地圖踩了八分之一了!

  她兀自陷入沉思,髒話男聽話聽半截,又沒能一下子明白過來,就不太樂意了,追問道:「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的成績,可能算是特別特別好的那一種了……吧?」齊歡歡不太確定道。

  天底下純正的傻子畢竟是少,眾人仔細體會一下,就發現了這種直接的簡單事實。

  所以沈當歸才一點也不著急?

  只是這樣?

  無數個問題充滿岳諒的腦袋,成為一團漿糊。她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沒睡好,不然不可能這麼遲鈍。

  為什麼碰不到人?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很多很多人都死了,只留下很少一部分,所以不容易碰到,另一種是,人員高度集中起來了,比如說只分成了三到四隊,所以也不容易碰到。

  就目前的游戲難度而言,岳諒更傾向於後者。

  他們現在是十個人一組,也許其他小隊是二十個人,甚至三十個人一組……

  「不管如何,只要我們堅持得住,就要繼續拆彈。」吳鐸出聲,「前三隨緣,重要的是再一次完成游戲,回到安全島。」

  岳諒的餘光瞄到八風不動的沈當歸嘴角一閃而逝的笑容。

  這個人絕大多數時候的神情她都是看不懂的,但是這個笑容裡有什麼,她懂。

  這是輕視,亦是嘲諷。

  只是完成游戲回到安全島有什麼用,這一輪游戲不死,下一輪就仍然是未知數。

  唯有掌握更多資源,才有更多的,活下去的把握。

  所以不但要在這一輪游戲裡活下去,還要把該得到的都拿到手,在下一輪游戲裡也活下去,直到脫離。

  沈當歸抬頭看了看太陽。

  時間差不多,也該來了。

  下午三點,又經歷了一場惡鬥的十人體力有所衰減,即使剛剛又發現了一顆炸彈,儲藏的卡片也還有富餘,他們暫時也打不動了。

  太累了,今天比昨天,還要累上一倍。

  「要是昨天睡了好覺,老子一個人就能管三棵向日葵,怎麼可能輸給區區小白臉,老子輸給誰都可能輸給一個小白臉……」髒話男靠在一台掉了半扇門的舊冰箱上,回憶自己在裡面的種種表現,最終決定把只來得及收發兩棵向日葵所產陽光的事情,歸罪給沒睡好。

  他的絮絮叨叨簡直要逼瘋已經瀕臨崩潰的吳鐸:「你去垃圾山上再看看,有沒有新的情況!」

  必須的給他找點事情做,不然要被煩死。

  髒話男很喜歡這份差事,因為當他站在垃圾山頂時在高在上,這讓他有種一些盡在掌握的感覺。

  嗯,東方無人,一派安寧,很好。

  嗯,南方無人,毫無動靜,很好。

  嗯,西方無人,空曠靜謐,很好。

  嗯,北方無人……

  髒話男瞪大眼睛,看著那一行二十多個朝這邊過來的人,大驚失色!

  「來……來人了!將近三十個吧,北方,距離我們兩百米……不到!」

  來了。

  吳鐸下意識看向沈當歸,後者微笑起來,似乎成竹在胸。

  那一行人過來,他們就在原地等,二百米太短了,半分鐘光景,這些人就到眼前了。

  領頭的是個四肢修長,還蠻強壯的人,一看到岳諒有些驚訝:「是你?」

  岳諒翻動記憶庫,將此人的臉和記憶庫中處處比對,終於鎖定了他的身份。

  童話暴走樂園裡見過一面,當她和沈當歸從教堂裡逃出來,雙方簽下協定的時候,這人還是紅方的領導者,只是後來好像讓位了。

  岳諒禮貌回應:「你好。」

  領導者擺擺手,看看身後跟著的二十多個人,心中的滿足感噼里啪啦不斷膨脹。當初被一個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子三言兩語搶走了指揮權和決策權,說來是有點丟臉的,現在重遇上一輪游戲的關鍵人物,自己仍是領導者……勉強能填了之前的尷尬與失落吧。

  他仔細看眼前的這個女孩,覺得當初她既然能作為協議簽訂者,如今這麼一個小隊恐怕也是她說了算。

  於是也不看或站或坐待在陰涼角落裡的其他人,直接向她提出要求。

  「雖然很想跟你敘敘舊,但情況緊急我也就不廢話了。」男人笑起來,一副幹練精明的樣子,「為了能夠完成拆彈,你們並入我們吧,三十多個人一起上,那些僵屍根本踏不出起跑線五米的區域。」

  這麼多人……

  岳諒盯著他的眼睛:「這麼多人一組,一個炸彈有兩個甚至三個同色拆彈組可以對應時,怎麼選擇呢?」

  男人眼角的魚尾紋深了幾許,還在笑,語氣理所當然:「我也就不瞞你了,因為多拆一個可以縮短拆彈時間,所以拆彈小組自然也是越固定越好……所以,還需要選擇嗎?」

  哦。

  岳諒剛想拒絕他,待在角落裡養精蓄銳的沈當歸一步踏出,聲線慵懶,替她說了:「我們不同意。」

  男人側臉,看到沈當歸又變了一張臉,「怎麼是你?」當初就是他把底牌交給了那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子,最終導致自己徹底失勢!

  沈當歸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男人握緊拳頭,又鬆開,語氣柔軟下來:「也許你們不太知道現在的狀況,人死了不少,我知道的就死了十個了,一共六隊,都沒有辦法正常拆彈。」

  「所以現在拆彈的進度還是非常緩慢的,也許一半都沒有完成,我們必須匯集起來,才有希望拆除所有炸彈。」

  沈當歸很是理解的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們三組來拆彈,你們全力輔助吧。」

  男人簡直驚呆了:「人是我們匯集起來的,你要一口吞?你講不講道理?!」

  「我不喜歡講道理。」

  「呵。」男人冷笑,「那動手?你好好看看我們之間的人數差距吧!」

  沈當歸搖頭:「我也不喜歡動粗。」

  「兩條路你都不選,那你想怎麼樣呢?!」

  氣氛劍拔弩張,雙方成員互瞪,都紅了眼。

  沈當歸輕輕一笑。

  「你們聽我的,不就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7:44

第六十七章 拆彈專家(八)

  為首的男人還沒說出話來,他身後的一個人卻已經忍不了,跳出來指著沈當歸的鼻子哇哇大叫。

  「哪裡來的神經病,讓你們加入我們也是為了更好的保全你們好不好?不要以為你們這邊風平浪靜安全的很,就以為其他地方也還是現在這個樣子!」

  岳諒心中一跳,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呵呵。」那人用無知的眼神掃視她,以及她身後的每一個人,「拆彈結束後遺留下來的僵屍,並不是每個小組都竭盡全力去消除了的,有些慫蛋只顧自己跑了,現在已經全亂套了!」

  原來如此。

  所以拆彈進度才會這麼慢,在他們速度也不快的情況下,連按他們的量算平均數的水準都沒有。

  岳諒下意識看向沈當歸,後者臉上沒有一點意外,他依舊是那樣一張含笑卻冷漠的臉。怪不得他一點都不著急,原來早就預料到局面會變成如今這樣。

  「知道了吧?你們以為你們現在還有選擇?如果不加入我們,你們會死的更快。」

  「而加入我們,你們只是獲益少一點,損失是什麼卻也不會了。」

  面對那個人趾高氣昂的神色,沈當歸不鹹不淡反問:「沒有選擇?」

  緩過來的原領隊譏諷:「難道你們有?」

  「怎麼會沒有……」沈當歸的手指從身前指向身後,「知道這裡為什麼沒有一隻僵屍嗎?」

  在他們下意識思索的時候,他答道:「因為我們沒有放過任何一隻僵屍,所有的拆彈干擾全部消除完畢,你們也再看看我們的人數吧。」

  十個人。

  「看出什麼來了嗎?」

  看個屁!前領導者心中暗罵,這能看出什麼來?

  剛剛跳出來大罵的那個新人卻在沉思之後變了臉色,「你們到現在,就你們這些人,把幕外的僵屍都全部消滅了?!」

  要知道他們這一行二十多人,最近的一次拆彈也讓僵屍大軍壓過了三分之一的白線,拆彈完成回到幕外後,也花了不少力氣才把剩餘的僵屍消滅。

  他們十個人,僵屍壓線絕對要過三分之二,那就是多了至少一倍的僵屍數量,回到幕外後他們竟然能夠全部消滅?!

  這又怎麼能不讓他震驚呢。

  「你們倚仗人數,我們也有我們的方法,何必加入你們?」

  前領導者陰沉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你拒絕我們,不代表其他人也想拒絕我們。」

  「當然,我僅代表我自己。」

  這幾仗已經越打越吃力,髒話男沒什麼野心,覺得這是一個讓自己輕鬆下來的機會,立即就要開口,結果被岳諒一腳踩在腳背上,疼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岳諒回絕:「我們也不加入。」

  吳鐸苦笑,他答應過沈當歸,必要的時候讓出決策權,現在哪還有選擇。

  「我們也算了吧。」

  前領導者的臉不僅僅是陰沉,而是陰桀了,一個兩個三個,都這麼不識抬舉!而且這些新人,面上雖然有動搖,卻一個站出來都沒有!

  「你們真的都想清楚了?我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沈當歸笑笑:「你們又不聽我的,所以談不攏,還是橋歸橋,路歸路比較好。」

  「好,很好,希望你們不要後悔!」那人冷笑一聲,帶著浩蕩的一行人就要離開。

  「你們確定要跟著這樣的人嗎?」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讓一行二十多人齊齊停下腳步,男人回頭,惡狠狠瞪向聲音來源。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岳諒。

  她說話的語速不快,表情平靜,單純的敘述口吻,「他用這樣的語氣跟我們說話,想必對你們也不會太好,你們既然願意放棄前三名的獎勵,又為什麼要跟著他呢?」

  「離開了你們,他們也不過三個人而已。」

  撲通。

  一顆石子落水,波紋遠遠蕩開,無限大。

  原本沉默地跟著男人的其他人終於抬起頭來。

  岳諒看著一張張發白發青,沒有神采的臉,繼續問道:「他們用什麼吸引了你們,你們又在怕什麼?」

  「你他媽要幹什麼?!」眼看軍心渙散,男人心內慌亂,外強中乾吼道:「你難道想讓大家跟你們一樣,各自為政去死嗎?」

  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罵娘,髒話男立即放下跟岳諒的一腳之仇,挺身而出:「狗日的你別給老子滿嘴噴糞,你吃屎也吃點不那麼臭的,你他媽除了身後人多還有什麼本事,也來老子面前逼逼?!」

  一時間男人的氣勢居然被他壓了下去。

  髒話男縱橫髒話界二十餘載,未嘗一敗。

  「怕什麼?」沈當歸眼中閃過促狹,「當然是怕死,就這樣小氣的人,能拿出什麼吸引人,無非是先救了幾個無法拆彈的人,人有了那麼十幾個,再一組一組用剛才對付我們那個理由收編而已。」

  「你他媽——」

  整個壯大過程被人一語拆穿,男人氣惱非常,睚眥欲裂。

  「去你馬勒戈壁的你他媽!」

  吳鐸:「……」這個人才始終是不能夠被埋沒的。

  「別聽他們的,這些人只是見不得別人好,大家攜手共進才是這種環境的應對之法!」另外有人出來鎮定人心,可也已經晚了,鎮不住了。

  原本二十多人的一整個團體,中間慢慢空出一條線,竟然讓他們也只剩下九人而已。

  在這個團隊裡擁有拆彈權的三個小組。

  「你們這樣會把大家都害死的!時間就剩一天多一點,再分散開不但危險並且根本來不及拆完所有的炸彈!」自己辛苦組建的團隊被他們幾句話就拆的分崩離析,男人一邊吼著,一邊舉起拳頭朝最開始挑事的岳諒揮去。

  「臭娘們,當初就覺得你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岳諒心中的小人下蹲,右腳橫出攻他的腳踝,掃堂腿!然後轉身繞過他背後,手肘從上往下砸他背心,手掌成刀打他後頸,霹靂手!KO!

  拳風呼嘯而至。

  一隻手掌攔住攻來的碩大拳頭,往右一拽,膝蓋抬起,重重磕向男人胸腹!

  重物落地,沈當歸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髒東西。

  「看來你的特訓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岳諒面無表情:「我算漏了一個步驟。」

  沈當歸批語:「用不出來,就是無用。」

  「不是!」岳諒高高舉起手中的羽絨服,表情裡難得露出幾分顯而易見的氣憤,「我忘記計算把這個扔掉的時間了,不然我可以!」

  沈當歸:「……」真不知道連先躲過這一拳都不能的人,這是從哪裡膨脹來的自信心。

  總而言之,沈當歸這一手,徹底消除了對方拆彈組打一架的念頭。

  也驚掉了髒話男的下巴。

  媽耶媽耶媽耶,這小白臉……也有點牛逼啊。

  吳鐸:「……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髒話男眼睛閃閃發光,充滿期待:「他們都露了一手,就差你啦!」

  吳鐸望天。

  老手裡頭,也是有像他這樣均衡發展,什麼都不拔尖的……

  咳。

  蜷縮在地上痛得冷汗直冒的男人被跟著他的最開始跳出來罵人的新人扶了回去,他咬著牙認輸:「他們要找死就隨他們去,我們走!」

  兩個新人攙著他走出好幾步,他驚愕回頭,看著停留在原地的另外兩個原本和他一樣可以拆彈的小組,「你們也不走?」

  兩組中走出一個面容木訥的男人,回答道:「他們能做到三組一行消滅僵屍,我們這三組卻做不到。」

  所以他們為什麼要跟著走?這才是找死。

  他說完後又走出另外一個人,年紀不小了,四十往上,下巴上一把雜亂的小鬍子。

  那人苦笑:「我原本就沒有爭前三的打算,只是你給了這個機會,那我順勢上去,現在沒有這個機會,我也就順勢下來……比起前三,我更不想冒險,還有倆孩子跟著我呢。」

  岳諒看向他身後,兩個年紀都不過二十歲的女孩躲在他身後,眼神依賴。

  她心裡有些沉重。

  過分保護,在這個世界裡反而是致命的。

  「你們……」男人的手顫抖起來。

  第二次了,第二次失去自己一手組織的團隊。

  沈當歸勾起嘴角,放上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選擇你了嗎?你的本事,也就是把人聚集在一起了。」

  男人氣急攻心,哇地一下嘔出一口血。

  然後用帶血的嘴瘋狂喊道:「走,讓他們自己去死,快走,快走——」

  兩個新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他離開了。

  只要不開始拆彈,只是躲避游蕩在外的一些僵屍的話,也還是能應付的……吧。

  原本的領導者被驅逐,剩下一堆散兵,沈當歸掃過一眼,微微笑起來。

  「我這裡有兩個方案,你們可以聽一聽,然後做出你們的選擇。」

  「第一,你們現在的人數完全足夠重新組建隊伍去拆彈,那就請你們自己去另一個方向。」

  「第二,你們如果不想爭前三,可以加入我們。那個人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大家集火,速度上總是要快一點的。當然,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人也賺不了大便宜,所以如果你們選擇輔助我們拿到前三,直到回歸前的食物和水,由我承擔。」

  吳鐸驚訝地看向沈當歸,這麼多人一天兩夜的伙食,分量可不小啊!

  瘋了嗎?

  這些「瘋話」產生的效果也是很直接的,那些七零八落無法拆彈的玩家立即做出了決定,只剩下四組十二人沒有立即做出決定。

  木訥男人吐出一口氣,「輸了。」

  他沒有那麼多的資源,可以去爭。

  說完也帶著他的新人走到沈當歸這一邊。

  鬍子中年人回頭看了看自己帶領的兩個女孩,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真能拿出這麼多的食物?」

  沈當歸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你們隨時可以走。」

  又過來了一組。

  另外兩組考慮了一會兒,也走了過來。

  新團隊成立,吳鐸數了數,加上他們原本的人數,一共三十二人,超過總人數的三分之一了。

  再去掉死了的那部分人,也許他們這個團隊,是本輪游戲規模最大的團隊也說不定,雖然是用龐大的資源撐起來的。

  「喂,岳諒姐,他這麼做真的劃算嗎?」髒話男小聲問道。

  「他從來不做虧本生意。」

  而且岳諒心中隱隱有一些猜測,但又覺得自己這麼想有點過於誇張,於是壓下不提。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答案,那麼馬上也就到驗證的時候了。

  岳諒看向沈當歸,後者收到她的視線後,微微一笑。

  等人全部安排妥當,沈當歸回過身來,岳諒和吳鐸已經單獨站在一個角落裡,沒有說話,齊齊看著他。

  他走過去。

  吳鐸:「岳諒說,你有話要商量?」

  沈當歸笑看岳諒一眼:「岳小姐不愧是老主顧,真的是非常了解我。」

  岳諒的態度並不熱情:「請說。」

  「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進入前三獲得上調了功能卡比例的隨機卡片,而現在有這些人在,進入前三的可能性大幅度提高。我現在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帶著這些人離開,只拆綠色的炸彈……這麼一來,我進入前三直接成為必然。」

  吳鐸:「帶這些人離開?」

  「所有的資源都是我出,利益相關,他們對我的附著強度,很難動搖。」沈當歸對人性的這個特點,非常信任。

  岳諒:「第二種選擇呢?」

  「我留下來,還是像現在這樣找到什麼炸彈拆什麼炸彈,輪到你們的炸彈時,這些人,就當是我借給你們的。」

  吳鐸:「……」特麼這個奸商做的難道是無本買賣,到時候借一次一張卡片,最後都是他們買單。

  岳諒繼續問:「你要什麼?」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輕描淡寫:「你們任何一組進入前三,如果拿到功能卡,全部都用兩張普通實物卡的價格換給我。」

  果然如此。

  他的目標竟然真的是功能卡。

  吳鐸震驚過後,迅速冷靜下來:「一張功能卡換兩張普通實物卡,你這開價是不是太低了一點。」

  沈當歸微笑:「你們這可是無本買賣啊……」

  的確是無本買賣。

  如果沒有這批人,他們進入前三的可能性並不算高,並且拆彈過程更累,而有了這一批人,對抗干擾輕鬆了不說,一旦進入前三,就能拿到卡片。

  無論怎麼樣,他們都沒有虧的可能,只是多賺和少賺的區別。

  確定盈利的事情,並且是順手就盈利的事情,為什麼不做?

  吳鐸想通後,道:「那我先去和新人溝通。」

  等他走了,岳諒才抬起頭,用那一雙無神的眼睛盯住沈當歸。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做賠本的生意。」

  沈當歸揚眉:「嗯?」

  「我看過你那邊兩個新人的編號,和你一樣,非常靠後,也就是說,就算你們進入前三,按照新世界的編號規則來說,你們得到功能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繼續說。」

  「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自己抽到功能卡,而是直接計劃通過我們拿到功能卡。」

  沈當歸大方承認:「沒錯,岳小姐真是冰雪聰明。」

  「這雙贏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但你算計我,讓我為你鋪路。你一開始就打算吞他們入伙,可在你激怒那個人之後,甚至在他們就要走的時候,你卻什麼也不說了,你等著我替你說。」

  岳諒捏著拳頭,「不得不說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不可能讓這些上來就一副同情施捨加命令模樣的人安安生生地走,你利用我讓他們拆伙。等在你的煽風點火之下真的拆完了,你再站出來,給大家兩個選擇,讓那些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當然你直接下場拆他們的團隊也可以,但這樣會變得麻煩很多,一來是那些人對你的警惕與戒備心會上升一個高度不止,二來我和吳鐸兩組必然會發現你從一開始就擅自做了這個打算,會和你離心。」

  「對。」沈當歸鼓掌,「所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什麼不對。」

  「那你要表達什麼呢?」

  「進入前三隨機到功能卡,我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無論是被你當槍使,還是為你提供功能卡……」岳諒一口氣堵在心頭,悶悶不樂,「被利用的最徹底的,都是我。」

  如果自己不是被利用完了才發現,也許有機會打破沈當歸的布局,讓自己走到主位上來。

  她說這些,其實是在氣自己反應遲鈍,不中用。

  「我說過,我想陰你的時候,你拒絕也是沒用的。」

  「不過作為報酬,我剛才不是幫你擋了一拳嗎,你也不算太吃虧。」

  沈當歸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瓜子。

  「還沒修煉到家的時候,這些小事別放在心上……」

  啪。

  岳諒拍開他的手,轉身走了。

  腳步略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8:03

第六十八章 拆彈專家(九)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流傳至今,正是因為其正確性無數次地在團隊中得到驗證。

  找炸彈的速度快了,消滅僵屍的速度快了,拆彈的速度也快了。

  短短兩個小時,他們拆了四個炸彈,簡直所向披靡。

  髒話男傻笑:「嘿嘿嘿就這樣保持住他娘的走上巔峰……」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每一個領導者都像剛才的男人一樣無能,那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活下來了。

  漸漸地,他們也開始遇見游蕩在外的僵屍。

  「臥槽!」髒話男一個驢打滾,成功避過一隻胳膊上吊著兩塊爛肉的僵屍。

  另有兩人手持垃圾山裡刨出來的鐵棍,夾住它的脖子,實行斬首。

  本質還是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僵屍,唯有頭掉,才會消失。

  「這些僵屍……不對頭。」吳鐸臉色沉重,「好像變得更靈活了。」

  頭身分離的僵屍倒在地上,一點一點淡去。

  動手的兩個人氣喘籲籲,其中一個抬起手,搖了搖。

  「不好……不好弄了,韌!」

  這些隨著誕生時間一點一點在太陽底下腐爛,惡臭撲鼻,速度和力量卻越來越快。

  搞不好原本並不困難的副本,會因為這些越來越強大的僵屍,而使這裡成為九十人集體的埋骨地。

  「他們怎麼都不及時清理掉呀!」岳諒組的小姑娘頗有微詞。

  齊歡歡等失去了隊友的人低著頭,好一會兒齊歡歡才開口:「可能是跟我們一樣,沒機會清理了。」

  小姑娘閉了嘴。

  但是在這種環境裡,因為能力不足思慮不周死了還給活著的人添了麻煩,抱怨一下又有什麼錯呢?

  生存世界裡沒有死者為大這個概念。

  當下這種情況,先不說拆彈能否順利結束,光是晚上過夜,都成為了需要全神戒備的事情。

  有人道:「今天再多拆幾個吧,現在也許不是名次問題,而是真的生死攸關了。」

  等天全部黑下來,眾人圍著一個新找到的炸彈,都停下來。

  「拆嗎?」岳諒率先開口。

  吳鐸也拿不定主意,雖然經過驗證,卡片到了晚上也可以正常使用,甚至他們現在用來照明的就是隊裡一個成員的火炬樹樁,但大家在白天無間隙的鬥爭之後,是否還有精力再繼續拆下去呢?如果繼續拆下去,會不會對第三天的拆彈效率有影響……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炸彈現在是拆了二十四個。

  根據後來併入的人所說,累計得四十二個炸彈,假設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拆了四十二個炸彈,那也就只剩四十個炸彈不到了。

  「休息吧。」

  沈當歸出聲,岳諒下意識看向他。

  誰說休息都不奇怪,唯獨他說休息,不太正常。

  越到後面,拆彈數量就越重要,他要進前三,能多拆就多拆,才比較穩妥吧。

  沈當歸輕笑,為她解了疑惑:「有人來了。」

  四個字令所有人神經一繃,下意識朝四周看去,沒有被火炬照亮的邊緣地帶黑黢黢,黑影幢幢。

  大家安靜下來,夜幕籠罩下的寂靜蔓延開來。

  沈當歸再說話,就顯得分外清晰了。

  「這裡沒有什麼能躲的地方,尤其你們人數不少,不是說你們在這些垃圾的另外一面,我們就無法發現了。」

  三秒過後,一行人從另一側繞出來。

  為首的是個面容相當稚嫩的少年,像是沒見過的。

  沈當歸的笑容真實了幾分,他開始覺得有意思了。

  這一隊,居然是個新人為首,有手段。

  少年的舉動也很少年,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對不起,我們在路上有遇到一些不友善的隊伍,所以不敢貿然現身……」

  岳諒瞄了一眼他身後,三,六,九,十二……三十五。

  沒死的,恐怕都在這裡吧。

  這麼多人,還不敢貿然現身呢。

  岳諒覺得他跟盧林有點像,一樣的表裡不一。

  她完全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吳鐸對他很戒備,傻子才對他不戒備,看著年紀輕輕都有話語權了還能不戒備,他都還沒有呢!

  沈當歸:「沒關係。」

  少年:「……」

  眾人:「……」

  客氣話而已,誰要你接這個了!

  沈當歸偏過頭,讓火炬樹樁的主人把這個天然篝火拿下去,安營扎寨,而他自己則是在少年僵硬的笑容裡,抬起一隻手往兩座垃圾山中間的空地一指。

  「交流一下?」

  少年氣悶地發現,無論自己回答什麼,都顯得低他一頭了!早知道就該先發制人!

  火炬能照亮的區域有限,總共加起來六十多人,不為晚點取暖考慮,光是照明也不太夠,於是很快升起另外十來個火堆,大家散開,五六人一組,坐下休息。

  岳諒本來不想過去,但怕沈當歸一時興起就把他們這二三十人一起賣給對方,不得不湊過去親自盯著。

  「……大家加起來,有拆掉四十四個。」

  四十四加四十二,還有不超過三十四個炸彈。

  岳諒不懷疑他所說的數據,因為沒有必要。

  大家要爭前三不假,最重要的依然還是活下去。

  「你們什麼時候湊到這麼多人的?」

  少年想了想,說道:「一組一組加進來,快到中午的時候就有這麼多人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有新成員加入。」

  最多還有個二三組單獨游蕩在外,其他該合並的都合併了,該死的也都死了。

  少年身邊的一個人沉重開口:「現在其實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你們是從東面來的,對吧?」

  在沈當歸默認後,他繼續道:「我們是從西面來的,現在碰上,也就意味著我們的路線開始出現交叉了,往好處想也許還有人在外面走,並且拆掉了二十個炸彈,但哪怕是只剩下十個炸彈,還剩一天的時間,我們真的可以全部找出來嗎?」

  「你們會在我們的找過的地方重復找,同樣的,我們也會在你們找過的地方浪費時間。」

  「這裡的垃圾山又都長得差不多,我們根本無法辨別。」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許久之後,吳鐸扶額:「既然知道無法辨別,難道你們搜索過的地方,還是沒有做上標記嗎?」

  少年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啊,還可以做標記,我怎麼沒想到!」

  終究是過於年輕,江湖經驗太淺。

  做個標記不過隨手的事情,這活歸髒話男來管,他每次爬上垃圾山頂,都揀一根長條狀的金屬,天線似的插在頂上,就地取材,一目了然。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懊惱:「來不及了。」

  岳諒發現,那三十五人中,有人露出了輕蔑的笑意。

  看來這個團隊,還不太齊心。

  想想也是,一個新人,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新人,如果真的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徹底收服了包括十四名老手在內的三十四人,那還有他們什麼事兒呢。

  少年一派的沒做標記,不代表這些人也沒想到這一點。

  突破口還是有的,對於重復性問題倒是不用太擔心了。

  沈當歸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在這些人裡掃一圈,很快鎖定合適的目標。

  現在人多,晚點再動手。

  「不過也沒關係,我們人這麼多,分散開來把沒做標記的一百多座垃圾山重新篩一遍也花不了太長時間吧。」少年露出靦腆的笑容,「反正找到最後一兩個的時候,都是比較困難的。」

  這話說的,簡直讓人沒法接。

  正事說完,少年的目光就放在了岳諒身上,他托著下巴,看起來天真無邪。

  岳諒回看他一眼,少年一笑,右頰上露出一個酒窩。

  岳諒:「……」

  和盧林一樣,怪讓人噁心。

  她轉身離去,少年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

  沈當歸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裡,含笑不語。

  選誰不好偏選這小姐,真是眼神不好。

  在岳諒啃完壓縮餅乾準備在沈當歸跟自己拿回羽絨服之前先睡一覺的時候,少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湊了過來,並且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吉幸,可以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嗎?」

  岳諒套上羽絨服,拉上拉鏈。

  「不可以。」

  吉幸鼓起臉,少年白皙的臉在火光下看起來十分俊秀可愛。

  他要是和陳達達一樣胖,岳諒還能賞臉捏捏他的小軟皮,現在這樣子卻不行。

  更別提一看就別有用心,還打算把自己當軟柿子捏了。

  即使她本來就是個軟柿子。

  鼓了一會兒腮幫子見岳諒真的沒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吉幸只好換一個方法,從循序漸進到直抒胸臆了。

  「我……覺得你很漂亮,想和你多說幾句話。」

  岳諒鮮少有想翻白眼的時候,卻被這個少年人成功勾起了這種欲望。

  今晚人多,沈當歸作為全隊的債主未必需要守夜,她得抓緊時間好好睡上一會兒,實在沒空和一個孩子周旋,隨口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吉幸露出驚訝的表情,立即作出支吾的樣子,「可是現在我們都已經在這個新世界裡了……」

  原來還把她當成了新人。

  岳諒繼續隨口:「他也在這個世界裡。」

  「誰?」吉幸不甘心追問。

  岳諒在四周找了一圈,指向沈當歸:「他。」

  因為吉幸靠近而目光被吸引過來的大部分人:「????」

  髒話男:他娘的居然情投意合!

  吳鐸:這兩人果真有鬼!

  沈當歸:「……」岳小姐的確進步神速。

  岳諒戴上帽子,倒頭就睡。

  想從她這裡套話得知分組拆彈數量,只用皮相作誘……不入流。

  吉幸看向沈當歸,後者極富風度,微微一笑。

  「承蒙岳小姐厚愛,慚愧。」

  算了算了,擋刀這種事,畢竟有來有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8:21

第六十九章 拆彈專家(十)

  沈當歸也許是仁慈的。

  岳諒縮在火堆邊和其他難友們瑟瑟發抖,試圖自我安慰,好歹睡過前半夜了不是……

  滋。

  咔噠。

  窸窸窣窣。

  岳諒睜開眼睛,就見兩方的守夜人員都蹦了起來。

  「僵屍!僵屍來了——」

  無數隻瞌睡蟲在這一瞬間慷慨赴死,換在座所有人清醒。髒話男最靠近垃圾山,他撿起一根火棍衝上垃圾山,火光照亮自身,月光照亮大地,同時也照亮不快不慢逐漸聚攏而來的無數僵屍。

  他腿一軟,差點一個跟頭栽下來。

  閉眼都沒到一個小時的沈當歸面無表情地抄起武器,一身毫無遮掩的起床氣令周圍的人盡數退散。

  是他疏忽了,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僵屍們難道還能再別的地方繼續游蕩?

  現在可好,上半夜做了點事沒睡,下半夜卻又睡不了。

  0005和1098中間隔著一片太平洋。

  他不是仁慈,只是倒黴而已。

  「不過是些爛肉,怕它們幹什麼!」有人一聲怒吼,率先拿出了自己的卡片。

  在他的帶領下,久經沙場的眾「拆彈專家」紛紛拿出卡片,原本尚算空蕩的地方瞬間被各種各樣的植物佔滿,齊齊抖開葉子,將眾人護在當中。

  衝鋒在最前面的幾隻僵屍一口咬住射手的腦袋,大口大口啃咬起來。

  「媽、媽耶……」剛鼓起的勇氣毫無抵抗之力就卸掉了,有人兩腿哆嗦,「太多了,會被吃光的……」

  「被包圍了,我們跑不掉的。」

  「是啊,他們太快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太短了……」

  「慫個屁!一群沒卵蛋的娘逼!幹它們啊——」剛才還差點被嚇得尿褲子的髒話男擼袖子跳出來,人生來就慫,但不能在臨死前慫,不然就真的沒機會再慫了!

  沈當歸拎著他的鐵棍穿過人群。

  「僵屍攻擊存在優先級,堅果類大於普通植物大於我們,也就是說,只要身邊有植物在,哪怕我們就站在這些僵屍面前,它們也不會攻擊我們。」

  丹鳳眼一抬,掃過眾人。

  「還不動手?」

  這時候不自己動手,還要等什麼時候呢?

  吉幸舉起一條凳子腿,朝外圍的僵屍砸過去。

  僵屍的手和嘴彷彿都和眼前的植物長在了一起,任憑他一記又一記用盡全力敲打,仍然一點一點把枝葉吞下。

  吉幸嘆氣,果然,游蕩至今的加強版僵屍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好……好快!」

  有人用顫音驚呼。

  吉幸心想當然快,這些僵屍吃掉一棵植物大概只要一分鐘,還好他有先見之明,選擇與另外一大隊分攤火力,不然要是自己這一隊不幸先吸引了這僵屍大軍,十條命都扛不過這波屍潮。

  「天啊!他怎麼這麼快!」

  「這還是人嗎……」

  隨著驚呼聲不斷響起,吉幸也終於在那棵植物被吃光之前砸死了僵屍,他才發現周邊的人說的快,並不是指僵屍!

  他看到那個第一眼見就讓人印象不好的男人橫出他手中的鐵棍,一圈揮過,被自己砸了二十多下才倒下的僵屍彷彿變成了脆弱的瓷娃娃,紛紛破碎。

  怎麼可能!

  沈當歸砍菜切瓜似的獨自守住一邊,在他們的呼聲裡不耐地皺起眉頭。

  「要點是切掉它們的腦袋,不是打爛它們的腦袋,明白?」

  吳鐸一邊瘋狂摘陽光「填彈」一邊心滿意足地翹起嘴角,都是些沒見識的,這點小場面對這個男人來說算得了什麼,當初這個人可是在沒有植物吸引火力的情況下在僵屍中游走,單靠一個人,撐過了整個拆彈時長。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一心二用去看岳諒,這兩人關係不簡單,她應該也……

  吳鐸慢下手中的動作,在人群植物群中找了兩遍都無所獲。

  人呢?!

  岳諒帶著大蒜在僵屍群中緩緩移動,快速收起快速放下,從被圍攻到現在已經在人群中心和對面那座垃圾山來回了兩趟了。

  運氣不好,原本扎營是在兩座垃圾山當中的,屍潮爆發的時候靠到了左邊的垃圾山一邊,而她千辛萬苦,越到後面往返次數越多的藏起來的卡片卻在右邊的垃圾山上。

  大蒜卡是她跟齊歡歡換的,齊歡歡在被他們解救之後的每一次拆彈中都特別熱衷於打僵屍,一張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卡片不能給她帶來成就感,再加上和這麼多人在一起安全感爆棚,也就同意了岳諒的交換請求。

  事實上,大蒜卡在岳諒手裡的用處,的確比在她手裡光佔位大多了。

  岳諒膽大包天地在僵屍群裡挪動,兩張兩張地將卡片帶回來。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也許都幹不掉一隻僵屍,但她也有她能做的事情,團戰有分工,沈當歸是輸出,她是輔助。

  在僵屍大軍面前戰鬥一刻也不曾停止,密密圍繞的植物一圈一圈縮小。

  有人站不住了,自己衝鋒在前,卻把外圍的植物甩到裡面。

  「我就剩最後一張卡片了!」

  被僵屍啃掉腦子會死,消耗完三張卡片也會死。

  他這一動讓很多紅著眼舉著各種各樣金屬拼命砸僵屍回過神來,有人慌張至極地收起自己已經被啃了大半個腦袋的最後一棵植物,也有人將距離僵屍還有兩層的植物,又往裡面藏了藏。

  外圍的植物一下子空了一半,前線奮戰的人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而僵屍潮似乎還沒有消滅四分之一。

  「該死,怎麼會有這麼多!」

  「如果卡片消耗完,我們還是要死!」

  「為什麼會這樣,這應該是沒有難度的副本才對啊!」

  士氣衰竭。

  吳鐸心內焦急萬分,怎麼辦啊,大家沒了鬥志,只會死的更快!

  他只能放棄摘陽光去找沈當歸,「被這麼多僵屍包圍,你一個人也沒有辦法全部清理了吧!」

  沈當歸一棒子打掉一顆腦袋,回頭對他亮出一口白森森的鋼牙。

  「我一個人離開倒不是難事。」

  那還拆個屁的彈!吳鐸在心裡爆粗,又問:「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現在怎麼辦?」

  沈當歸聳肩:「在我們的人數沒有超過十個人的時候,我們是怎麼做才消除拆彈成功後殘留干擾的,你如果忘記了不妨再去問問那個月亮。」

  「我找不到她,而且就算我記得當初我們是事先準備好足夠的毀滅性卡片放在固定的位置,並且我們仍然準備了一大疊卡片放在這附近,但是被僵屍包圍的我們也拿不到啊!」

  「你不如再找一找。」沈當歸說完換了一個方向,往僵屍更密集的方向走去。

  這些醜惡的東西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簡直跟人一模一樣。

  吳鐸的視線再度搜索四周,從最裡面一層一層往外找。

  像岳諒這樣的人明明不該是難找的,四周昏暗不說立即發現,多看兩眼也不該發現不了啊!

  算了不管了。

  著急也沒用,還是繼續收陽光施肥去吧!

  不久之後,屍潮中打開一個小小的缺口,岳諒從缺口中衝進來,掀開了篝火旁的羽絨服。

  十多張卡片靜靜躺在地面上,原本淺淡的銀光染上一層篝火的暗紅。

  她將手中的另外兩張卡片也扔在一起,「只剩一張卡片的到我這裡來補充!」

  看到數目不小的卡片,人群再度沸騰了。

  岳諒分發卡片時每次遞出兩張,再收回一張,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在還有保命卡片的情況下又來伸手。

  十幾張卡片當然不夠分。

  分完後岳諒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度出發,故技重施又鑽進屍潮裡,驚掉了一干群眾的下巴。

  吳鐸苦笑,終於發現自己為什麼一直都沒有什麼發言權了。

  他居然比一個細手細腳的女人都怕死。

  吉幸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看這女生長得嬌氣好欺負才從她身上下手的,沒想到走眼真的走大發了。

  不過眾人心情復雜歸復雜,好歹是重新吊起了精神,為了活下去,繼續努力。

  當天邊亮起魚肚白,岳諒不但搬完了事先藏好的卡片,而且冒險在周圍又找了數張新的卡片,植物保護圈一縮再縮,最後一隻僵屍終於死在了吉幸的凳子腿下。

  他們安全了。

  卻不是沒有傷亡的。

  他們還剩整六十人,零頭被抹了。

  說起來是悲傷的,又是值得好好慶幸的,黑壓壓一波又一波的僵屍潮啊,他們真的挺過來了。

  吉幸撐起累得搖搖欲倒的身體,朝坐在垃圾山腳下閉目養神的沈當歸一抱拳。

  「承蒙照顧,既然天亮了,那我們也就各自分開,繼續拆彈吧。」

  利用完了,該丟了。

  被陽光曬著的眼皮忽然被黑影一擋,沈當歸睜開眼,對上他略帶挑釁的眼神。

  「就這麼走了?」

  吉幸故作疑問:「再一起走來不及拆彈了吧?」

  沈當歸點頭:「的確,那就再見吧。」

  哼哼~吉幸心中暗自得意,比他年長比他厲害的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被他坑,卻拿他毫無辦法。

  「那我們走吧,昨晚大家都辛苦了,到時候拆彈大家輪流休息,拆彈本身二十人一組也就能完全消除拆彈干擾了。」

  一群人齊刷刷站起來,兩撥人中間迅速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岳諒枕著團成一團的羽絨服,在早已熄滅的火堆旁睡得天昏地暗。

  她這組的小姑娘托腮蹲在她身邊,幽幽嘆氣。

  都不怕被丟下的哦。

  「那我這一組就不跟你們走了。」吉幸隊伍中踏出一個人,正是當初露出輕蔑笑意的人之一,「既然每一隊二十人左右可以完全消滅僵屍,所以多出來的那部分人就是資源浪費,不如整合一下,分成三組去拆彈,會比較快。」

  吉幸的笑容凝固了。

  「你是說,要和我們分開?」

  那人聳聳肩,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為了以防萬一啊,還是大家都盡可能地去拆彈吧。」

  吉幸很快掩飾掉內心的不悅,心想另外一人肯定不能同意,於是意有所指地看向沈當歸,「我們這一組分出十個人倒是可以的啦……」

  沈當歸微笑:「我這邊也可以。」

  可以?!吉幸看看沈當歸,又看看忽然要拆伙的那個男人,一口老血堵在喉嚨口!這兩人是商量好了的!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他又從來都是以謙遜溫和的態度示人,現在根本也不能強硬起來!

  暗地裡將一口白牙咬碎了,面子上還要露出笑來:「那正好,把人分一分,大家努力拆彈吧。」

  拆伙的男人從吉幸的隊伍裡調走一些原本就比較親近他的,而沈當歸這邊,昨晚確定好的人自動站出來,領了最後一天的食物後,站到了拆伙男人背後。

  隨後三組分開。

  岳諒被小姑娘叫醒,看看四周發現少了一大撥人,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清醒一下,抱起羽絨服走到沈當歸身旁。

  「他們那邊不同顏色拆彈數怎麼樣?」

  他們這邊岳諒組最多,拆了十個,沈當歸七個,吳鐸七個。

  「黃七綠八紅八。」

  從這個數字來看,他們的團隊內部,也講究相當的公正。如此均勻的拆彈數字,應該是三組拆彈人員為保證己方拆彈數量,相互制衡的結果。

  「綠彈和紅彈都比我們多,為什麼我們的人也走了一部分?」

  前半夜她在睡覺,戰鬥結束後她也在睡覺,錯過了一切。

  湊過來的吳鐸幫忙解答:「分成三組去拆彈了。」

  岳諒沖他點點頭算是道謝,隨即問道:「你讓他們去做什麼了?」

  什麼意思?

  吳鐸蹙眉看看她,又看向被她提問的沈當歸。

  後者伸出兩根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不答反問。

  「你知道組建團隊需要哪兩個必要條件嗎?」

  不等岳諒回答,他收回手指插在兜裡。

  「能力,和資源。」

  那個小鬼也許有能力,但必然沒有資源。

  「更何況……」他眯起眼,「他們這一組的吉祥物,沒有我們這邊多啊。」

  太陽逐漸升高,掛在頭頂。

  吉幸抬起手,身後的人紛紛停下腳步。

  「真巧,又遇上你們了。」

  對面二十人中出來一人,擺擺手露出無奈的神色:「是啊,原來你們也往這邊走啊。」

  吉幸臉上的笑容近乎破裂,真夠不要臉的,明明是一直跟在後面想盡辦法給自己添堵,居然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無可奈何!

  狗屁膏藥似的怎麼都甩不掉,就算他們找到炸彈後拱手相讓,趁著他們拆彈的時候趕緊離開,一個小時差不多之後就又會被追上。偏偏他們害怕會有遺漏還不敢直接越過一整片區域,簡直要被這些人嘔死!

  而這些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受了誰的指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

  吉幸握緊的拳頭上青筋畢露,那個該死的男人!

  走著瞧吧!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九十名,死亡二十四人,生還六十六人。全部炸彈已拆除,地圖爆炸危機解除。」

  「拆彈數前三為,某黃彈組十六顆,某紅彈組十二顆,另一紅彈組十一顆。」

  「以上三組每位成員都將得到隨機卡片獎勵,請注意查收~」

  「游戲已結束,即刻返回安全島。」

  「恭喜您順利通過本輪游戲,安全島地圖加載中……」

  「請稍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2 01:38:53

第七十章 安全島(五)

  過了整整三天一眼望去是垃圾,二眼望去是爛肉,三眼望去是沈當歸的生活,當岳諒再次吹到熟悉的海風時,身心無比愉悅。

  隨機獎勵的卡片拖著銀色的尾巴,轉了一個圈後停在眼前二十公分的位置。

  岳諒嗤笑,卡片出場效果倒是跟真正的游戲似的越改越有意思了。

  伸手握住卡片,嘴角的弧度消失。

  功能卡——使用後可在當前位置復活任意一人。

  捏著卡片的手指泛白,她死死盯著卡片上的小字。

  復、活、卡。

  她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毫無疑問,復活卡在功能卡裡也絕對算得上價值最高的那一種了。

  等閒人抽不出復活卡,可她又已經和沈當歸做了交易,這張卡最終的所屬權並不是她自己。

  不過也不要緊,岳諒若無其事地把卡片揣進兜裡。

  0005房間和1098房間隔得那麼遠,沈當歸也沒開天眼。

  偷樑換柱。

  可行。

  「那個……岳諒,你已經拿到獎勵卡片了?」

  岳諒直挺挺地進行了角度一百二的原地轉身,齊歡歡在斜上方的位置,一副「你做的一切已經全部被我掌握並且還有證據在我手裡」的表情。

  見她遲遲不回答,齊歡歡疑惑,她只是隨口一問,怎麼就被這麼一種「你在威脅我」的眼神盯住了?

  「是的,再見。」

  還沒等她好好問一問為什麼要這麼敵視自己,岳諒已經轉身進屋,用力地把門關上了。

  齊歡歡:「……莫名其妙。」

  想想也是委屈。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

  0000原本清晰但不刺耳的音量似乎出現了問題,區區幾個字,就響的人耳朵裡生疼,連帶著腦子都開始隱隱作痛。

  有人捂著耳朵大聲咒罵。

  「神經病啊這麼大陣仗——」

  「0000我艹你媽!!!」

  「靠啊啊啊啊啊啊——」

  岳諒沒有徒勞地去捂耳朵,0000的聲音並非是從外界某個地方傳過來的。

  它的源頭在腦子裡,通過干擾神經傳輸信息,如果不能切斷它與神經的聯繫,做什麼都是無用的。

  「重要通知,請全體老玩家注意!」

  岳諒蹙眉,只是針對他們嗎?

  「各位在上一輪游戲中的表現極其糟糕,重復一遍,各位在上一輪游戲中的表現極其糟糕!」

  「由於新人的存在,上一輪游戲特意降低了副本難度,只要各位思慮周全控制得當,死亡率必然不會超過百分之五!」

  「而實際上該輪游戲死亡率達到了百分之二十七!」

  的確,上一輪游戲本該毫無難度,若非有些隊伍沒有及時清理掉剩餘干擾,根本就不會有遭遇僵屍圍攻這種情況發生,也無需擔心尋找炸彈過程中,冷不丁就冒出一隻僵屍對著腦子咬上一口。

  「請各位注意,各位的身份是新世界的首測人員,在新玩家加入前至少經歷過三輪游戲,應當在新世界中成為引領者的存在!而就上一輪的表現看來,各位的水準並不足以擔此重任,因此新世界開發部經過討論統一意見,決定提前開啟死亡游戲,剔除不合格者!由此導致的計劃引領者人數缺口將從新人中選拔補足!」

  「死亡游戲死亡標準定位在百分之五十,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

  「另特別提醒,提前進入游戲按鈕仍然有效,並且建議各位全員提前進入游戲,獲取提高生存能力的卡片,備戰死亡游戲。」

  「以上。」

  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十,這是多麼可怕的概念。雖說官方第二輪游戲的死亡率也接近這個數字,但那時淘汰的群體,和現在又是截然不同的。

  儘管上一輪有些人的表現的確不如人意,但這些人也都是實打實經歷過至少三輪游戲的,和只經過區區一輪游戲,還什麼都反應不太過來的新手不一樣。

  這一次要在他們中間再去掉一半的人,可想而知會是怎麼樣如同地獄的場景。

  岳諒沒有任何可以度過死亡游戲的信心。

  完全沒有。

  她又把抽到的復活卡拿了出來。

  因為自己無法復活自己,所以復活卡是只能給別人用的。如果沈當歸拿到這張卡片,並且要把這張卡片用到自己身上當最後的保命符,那麼他勢必要找一個人來復活自己。

  然而人死了以後,是無法控制持卡人的思想的。

  除非持卡人有一個不得不復活他的理由。

  沈當歸的絕對戰力。

  復活他,救自己。

  拿到這張卡後的沈當歸,也需要一個交易對象。

  而綜合看來,在她死在沈當歸死之前,她無疑是最好的交易對象。

  所以沈當歸在能拉自己一把的時候,絕不會見死不救。

  非常完美。

  岳諒想定,走進衛生間洗漱,她得好好打扮一下,營造點氣場,去和沈當歸談判。

  十分鐘後,她頂著仙女式編髮,輕快地出門了。

  1098門口冷冷清清,岳諒敲了一下門,無人回應。

  她看看天上越來越灼熱的太陽,拍拍裙子在門口那一小片陰影裡坐下來。

  應該是上門收卡片去了,她暫且在這裡等等。

  沈當歸的確是收卡片去了,他自己這一組沒進前三在預料之內,抽到了功能卡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爽快拿出來也在預料之內。

  不過也就是稍微費點功夫的事情,收到兩張功能卡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就是不知道那個月亮跑到哪裡……

  當他沒說。

  沈當歸上前,居高臨下看著某人。

  「岳小姐不愧為老主顧,自己積極主動送貨上門。」

  岳諒臉不紅氣不喘:「答應過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沈當歸扯了扯嘴角,將門打開,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不過岳小姐這麼主動,我竟然生出了一種佔不了便宜的預感,還請小姐入內,詳細解惑。」

  岳諒在心中誇了一下他的第七感,板著一張臉登堂入室。

  一張桌子。

  兩個人。

  面對面。

  沈當歸摩挲著岳諒交出來的卡片,似笑非笑。

  「岳小姐的便宜果真不好佔,我都不太清楚這張卡片的受益人到底是我,還是你了。」

  岳諒表情嚴肅,條理清晰:「你我交易多次,在這方面彼此信任深厚,我可以保證,在我保管期間,就只是保管這張卡片,不會打其他任何主意。」

  「可是岳小姐,你我並非次次都在一個副本裡,若是你帶著卡片死在另外的游戲裡,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談判開始了。

  岳諒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搬出準備好的說辭:「為了雙方都少些顧慮,再加上卡片的特殊性,這不是一張隨身都要帶在身上的卡片,它完全可以留在安全島上。」

  「哦?」

  「這樣一來,你不用擔心被復活的時候就是可能立刻再死一次的絕地,也不用擔心保管者帶著卡片死在另外的游戲裡。」

  沈當歸點點頭,借著她的話繼續道:「我只要在和保管者同在的游戲裡,盡可能去保障這位保管者,也就是小姐您的安全,就可以了,是吧?」

  目的被他一眼看穿,岳諒冷靜點頭:「是這樣的。」

  沈當歸鼓掌:「岳小姐打得一手好算盤。」

  「過獎。」

  本就是陽謀,沒必要遮掩。

  岳諒分析地很客觀:「對你個人而言,這場交易其實無關痛癢,無論是什麼時候,選擇權都在你手裡,即使我死了,你隨時可以換一個交易對象。」

  「對。」沈當歸答得輕鬆,心中卻並非如此。

  人心不足蛇吞象,像岳諒這種腦子足夠清醒又只求保命的交易者萬中無一。

  換一個人說不定就是白送一張卡片,或者把剛被復活的自己變成替死鬼。

  這張復活卡足夠令人心動,又足夠雞肋。

  「當然,如果你不打算自用,那麼給我兩張普通實物卡,剛才的交易就當我沒有說過。」岳諒下了最後一劑猛藥,沈當歸了解她,她也了解沈當歸,這種卡片他就算留著積灰,也是萬萬不會換給別人的。

  「呵。」沈當歸笑了一聲,「成交。」

  這麼爽快……岳諒下意識覺得有詐。

  沈當歸把她神色間的變化收在眼底,指間卡片翻轉。

  「這次就當給老主顧打了一個折吧。」

  「我總有預感,你會死在我前面。」

  岳諒面無表情,起身離去。

  「未必。」

  回到自己的房間,徘徊在門外的小胖子立馬衝了上來,同名二人組也在,還有袁方,很明顯都是在等她。

  岳諒:「……怎麼了?」

  話音剛落,就被黃愛麗推進了房間,大門一關,才合計起來。

  小胖子舉手勇做小前鋒:「死亡游戲要來了,大家要一起商量一下,互相幫助。」

  黃愛麗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去哪兒了你,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黃艾里:「關於提前進入游戲的事情,你有過經驗,想問一些細節。」

  袁方搖搖頭,「先讓她坐下吧。」

  於是岳諒被黃愛麗按到椅子上坐下,四個人圍著她。

  「你這次會提前進入游戲嗎?」

  岳諒點頭,必然會。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袁方的語氣有些沉重:「根據0000說的那些話,這次我們恐怕不得不提前進入游戲,而既然要提前進入游戲,如果能大家在一起,還是跟熟悉的人組隊進入,各方面都比較有保障。」

  他這麼說,岳諒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了,但是很可惜,這種情況即使是已經提前進入過游戲的她也無法確定的。

  「第一次的時候,提前進入游戲的不滿二十人,所有但凡提前進入游戲的,都在同一個副本裡。按照現在的情況,連原本保守的你們都選擇提前進入,那麼至少有兩百個人要提前進入游戲,到時候大家是否進行同一種游戲,又是否進入同一張地圖,我無法判斷。」

  就像之前的恐懼治療計劃,又或者上一輪的植物大戰僵屍,儘管是集體進入游戲,但也是分開在好幾個副本裡的。

  袁方心裡早有預料,但被岳諒證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如果提前進入游戲,還是隨機分開的話,提前死亡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啊。

  岳諒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又道:「但是這十天裡,每一個早上八點都有一次提前進入游戲的機會,大家選在同一天進入,碰面的可能性會相對大一些。」

  袁方一愣,點頭:「那我再想想吧。」

  黃愛麗和黃艾里並肩坐著,岳諒的視線從這個身上移到另一個身上,十分好奇在這種環境裡,他們怎麼會有心思談戀愛。

  任誰被打量的視線掃來掃去都不會好受,黃愛麗當場就站起來,一腳踩上了岳諒的凳子。

  「看什麼!」

  岳諒默默移開視線。

  小胖子立刻上來跟她咬耳朵,「美麗姐姐談戀愛後越來越凶了,艾里哥哥好可憐。」

  岳諒點頭,深以為然。

  後來他們問的,岳諒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答了,大家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只剩下小胖子還留在這裡了。

  岳諒看著身材龐大心靈幼稚的陳達達,問:「你也要提前進入游戲?」

  小胖子趴在桌子上。

  「美麗姐姐說我應該也參加,但是我不想。」

  岳諒伸手,捏了捏他脖子上的軟皮。

  進入新世界將近兩個月,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她也認識了不少人,但如果說比較親近的人,也只有這個肉乎乎的小胖子而已。

  也許黃愛麗一開始是把她當朋友的,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誰也不知道彼此會變成什麼樣。

  只有這個孩子,懷著一顆火熱赤誠的心,始終如一。

  「岳諒姐姐,美麗姐姐說她欠我一條命,一定會保護我,並且艾里哥哥也會保護我……但是她這麼說我好不開心。」陳達達撓了撓頭,臉上是他自己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困惑,「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不開心,好奇怪。」

  他不知道,岳諒卻知道。

  他不開心是因為,黃愛麗表露出的意思是曾經受過他的幫助,所以才要幫助他。

  對於一個心智成熟的人來說,這話沒有任何毛病。

  但陳達達不同,岳諒不知道什麼樣的家庭環境才培養出這麼一個心靈純淨,比同齡人天真不知道多少的孩子。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欠和還的概念。

  他只是覺得看到別人有困難,就應該力所能及的去幫忙。

  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岳諒不知道怎麼去評價他的種種想法,也評價不了。

  她只是捏了捏孩子的軟肉。

  「不奇怪,你會不開心,是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

  小胖子聽著很高興,又因為聽不懂而疑惑:「獨一無二?」

  「嗯,關於提前進入游戲的事情,如果你想,你就參加,如果不想,就不參加。」

  「那我也再考慮一下叭~」

  小胖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分走,認真地苦惱起來。

  岳諒看著他腦袋上的髮旋微微失神。

  這樣的孩子,真的能完全憑借運氣,挨過死亡游戲嗎?

  她不願意繼續深想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3 01:09:04

第七十一章 噩夢降臨(一)

  巨大的螢幕。

  十張鬆軟的床鋪。

  十個穿著舒適寬鬆睡衣的人。

  岳諒盯著胸前怎麼看怎麼傻的派大星圖案,好久才移開。

  她小學三年級後,就沒有穿過這麼幼稚的睡衣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不是海綿寶寶就是蟹老板,姿態稍有不同而已。

  0000的審美和其文化程度一樣令人無法苟同。

  岳諒看了一圈,發現了不少叫得出名字的熟人。

  沈當歸,袁方,黃艾里,陳……渺渺。

  岳諒的視線在依舊黑依舊胖的陳渺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這個原本看起來大方和氣的姑娘如今多了兩分銳利,也比之前冷漠。

  陳渺渺也看到了岳諒,朝她笑了笑,沒有走過來。

  越到後面的女性越不好相處,如非必要她還是更願意和男性合作靠攏。

  十個人裡能有這麼熟人並不是巧合,而是他們本來就選定了在同一天進入游戲。

  陳達達最終決定參加,袁方帶了三個人一起,沈當歸和岳諒處於半綁定狀態,黃艾里和黃愛麗兩人也打算一起參加……可惜陳達達、黃愛麗和袁方的三個隊友最終還是被分到別的地方去了。

  螢幕上白光一跳,一張血盆大口就出現在屏幕上,血淋淋的畫面呼之欲出。

  「哎呦我的媽——」

  一個一米八的壯漢驚得原地起跳,差點撞上天花板!

  「是屏幕啊,就放放的……什麼意思啊?」有人很快發現只是視頻而已,開始尋思起來。

  「什麼就放放?這已經很可怕了好嗎?好端端的放什麼恐怖片兒啊!」一米八不滿。

  有人不屑:「看起來也不恐怖啊……恐怖片沒什麼可怕的,就是弄一灘血啊肉啊什麼的,真的屍體都見過了,就這點程度,還怕?」

  事情如果有這麼簡單,無論在原本的世界裡大家有多害怕看恐怖片,也能克服。

  但這裡是新世界,新世界會只是單純的把大家聚集起來看個恐怖片嗎,而且如果只是看恐怖片,準備睡衣和床鋪又是要幹什麼呢?

  恐怖片只是因素之一,結果尚未可知。

  岳諒一行都沒有說話,一邊默默觀察四周,一邊等0000直接宣讀規則。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各位加入築夢計劃,本次參與者共十人,築夢主題——噩夢降臨。」

  「從現在開始的二十四小時內,請各位參與者觀賞五部恐怖片,再在床上好好休息八個小時,完成築夢,成為築夢人。」

  「本輪游戲將會從各位參與者夢境中提取部分要素組成游戲地圖,剩餘規則將在地圖生成後宣布。」

  「現在,請參與者們認真觀看視頻。」

  「計時開始。」

  眾人心中千萬羊駝奔過,什麼見鬼的築夢計劃,這根本就是恐怖片體驗計劃吧!看完五部恐怖片後開始做夢,還是十個人一起做夢,完事兒把大家夢裡的恐怖因子組合起來,再讓大家去那裡頭冒險?

  蒼天在上,十個人的腦洞加起來怎麼得了,快放過他們吧!

  「別,別看了吧……」有人訕笑,「大家都直接睡得了,也什麼都別想。」

  「好像是不錯的主意。」有人認同。

  彷彿一直處於監控狀態的0000聽到他們的話採取了一定措施,巨大的音響憑空出現,傳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喊聲:「啊啊啊啊啊!你別過來——」

  一時間古怪的腳步聲,輕輕重重的抽氣聲,詭異的背景音交雜在一起,緊鑼密鼓敲打著他們努力放空的大腦。

  眾人:「……」

  好像更可怕了喂!

  「看吧。」袁方站出來,「大家一起看,一邊看一邊找他們不合常理的點,大家笑鬧著看能沖淡恐懼,也許不至於在夢裡夢到這些東西。」

  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個音箱太響了,根本屏蔽不掉。

  儘管屏幕足夠大,無論哪張床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岳諒還是選擇了正對屏幕的VIP床位,兩腿一盤,目光堅定。

  陳渺渺作為一個女漢子,和大多數女孩兒一樣害怕恐怖片的女漢子,終於沒忍住還是向岳諒的方向挨了過去。

  唯二的女孩,或許她們倆可以在一起抱一抱。

  當她拉上自己的胳膊,岳諒沒有拒絕,依舊全神貫注的看著屏幕。

  披頭散髮的女鬼正緩緩朝一個人伸手,而那個人打著手電筒心急如焚地翻箱倒櫃,對來自背後的危險一無所知。

  恐怖片的精髓就在於快慢長短鏡頭的切換,忽快忽慢,忽長忽短,讓人的心臟不斷拉扯,缺氧,全身發麻。

  岳諒覺得所有影視劇種類中,最無聊的就是這種單純的鬼片。

  岳家家訓第三十三條: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身正不怕影子斜。

  「哈哈哈哈……這什麼傻逼劇情……哈哈哈哈……這女鬼腦子有毛病吧……哈哈哈哈……」有人指著被符紙暫時擋在外面的女鬼,大肆嘲笑起來。

  有人進入劇情,下意識回頭:「不要這樣說,太不尊重人家了,她是因為兒子被這些人挖了心肝強行換給別人,才自己跳樓變成厲鬼來復仇的,你這樣說,小心她來找你。」

  笑容僵硬在嘴角的一米八大漢:「……我草你麻痺。」

  沒看出來他是強行在緩解自己害怕嗎?!他從小最怕鬼了啊!他媽的他要怕死了啊!

  瑟瑟發抖看完第一部 ,第二部不等他們緩過來,立刻就開始了。


  十分鐘後,陳渺渺發現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岳諒的胳膊,涼了一大截。

  岳諒縮起自己腿,舌頭抵住牙關。

  是誰?是這些人裡的哪個人?

  誰有動機,有時機去布置這一切,又是用什麼把這第一個受害者碎成了肉泥,並塞進絨毛玩具裡當填充物。

  下一個目標是誰,會用什麼樣的手法,會隱藏什麼樣的線索……

  無數的問題填滿她的大腦,岳諒支起那條被陳渺渺忙不迭鬆開的胳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下巴。

  她沉浸進去了。

  這一瞬間陳渺渺覺得她比電影裡還未揭曉身份的凶手更令人害怕,這個人在分析,耐心十足的分析。

  這多可怕。

  實際上,她這誤會可太深了,岳諒的膽子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

  她不怕虛無縹緲的鬼是一回事,但她怕不怕步步為營把目標一個個幹掉的凶手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對於她來說,人是最可怕的生物,沒有之一。

  只不過怕的同時,她又清楚的知道,光怕是沒有用的而已。

  怕歸怕,該面對的時候依然要面對,努力地解決掉他,消滅掉他,才能不再害怕。

  所以她怕,又不怕。

  沈當歸陪著看了將近兩部,眼皮沉重,無法控制地打了個哈欠,於是隨便找了一張床躺下。

  音響裡傳出的種種聲音彷彿成了輕柔的催眠曲,沒過多久,他就閉上眼睛,安穩地睡著了。

  「喂……」沒過多久,有個人發現他的不合群,立刻站起來要走過去把他拉起來,「你怎麼就管自己睡……」

  還沒等他走到,被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牢牢拽住。

  那人忌憚地看了沈當歸一眼,朝他搖搖頭:「別管這個人,也……管不了。」

  男人疑惑地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那人苦笑:「第一輪游戲,我親眼看見他幹掉了一隻怪物。」

  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說明這個人的實力以及特殊性了,男人啞口,默默退了回去。

  房間裡不但有床,還有食物,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們每人還吃了一個麵包補充了一下顫抖消耗掉的熱量。

  五部全部看完以後,袁方並不建議大家立刻就睡,五部電影花了不到十二個小時,此刻睡眠時間過長是不利的,而且看看電影實在不是什麼消耗大的活動,這樣就開始入睡,難免多夢。

  袁方提議大家做些運動,一方面消耗一些精力,另一方面也好轉移轉移注意力,提高不做夢或者不做噩夢的可能性。

  岳諒聽話地在床上劈了個叉,上半身左右倒伏貼在腿上,來來回回,跟鐘擺似的。

  陳渺渺:「……」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做組合運動對象,還是算了吧。

  等大家伙兒都折騰的顯出疲相,袁方擺手,「就到這裡吧。」

  眾人相互對視,不約而同露出苦笑。

  「大家一定都要做個好夢啊。」

  「晚安。」

  岳諒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沈當歸,拉起被子蒙住頭。

  「編號0000為您服務。」

  「游戲地圖已生成完畢,下面宣讀本輪游戲規則。」

  「地圖中所有場景皆從各位築夢人夢境中提取,除了通關之門以及卡片,新世界未做任何改動調整。而築夢人若要通關,也唯有打開這扇唯一不屬於你們夢境的通關之門。」

  「另外,作為死亡游戲前的補給戰,地圖內資源無限,請各位自行探索,切記量力而行。」

  「本輪生存期限為黃昏到黎明的十二個小時。」

  「以上。」

  「祝各位游戲愉快~」

  大寫加粗橫線的懵逼。

  眾人面面相覷,試問有誰,能完整的記住一個夢?

  「我……沒有做夢。」最角落裡的一個男人張嘴,聲音嘶啞,眼睛裡布滿血絲,「我忍住了,沒睡。」

  他的視線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難道連裝睡也不會嗎?」

  只要不睡覺,就不會做夢。

  睡足了一覺叼了個麵包的沈當歸懶洋洋看向他,語氣疑惑:「你沒有做夢的話,能算築夢人嗎?」

  如果不是築夢人,築夢人們的通關之門,對於他來說還有用嗎?

  男人瞬間變了臉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3 01:09:25

第七十二章 噩夢降臨(二)

  黃昏。

  空蕩蕩的街道。

  房屋排布密集的小鎮。

  大家被分開了,在還沒來得及交流各自夢到了什麼的時候,就分開了。

  不過不要緊,這種場景並不是沒有見過,恐懼治療計劃裡第二個場景,童話暴走樂園裡深夜的城鎮,都是這一個調調。

  都第三次了,不用慌。

  帶著餘暉的清風拂過屋頂,拂過街燈,拂過岳諒汗濕的手心。

  現在天還亮著。

  岳諒舉起空空的雙手,得趁著現在能見度高,找點防身的東西才行。

  最佳選擇還是刀子,她人小體力不好武力也尚在萌芽階段,保護自己還是得靠嘴皮子以及出其不意。

  鎮子很小,四個輪子的並不多見,電瓶車摩托車倒是零零落落地四處停放著,商鋪與住宅混雜,門前物品多凌亂,看起來都是自住房。

  要找刀子並不難,無論哪一戶人家,應該都不會缺少這一樣東西。

  岳諒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房子走去,門看起來是虛掩的,只是任憑岳諒使出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推開。

  她停手,若有所思。

  提取夢境生成地圖原來是這個意思,就是把夢境具象化,然後拼湊起來,而夢這種東西,只有主人夢見了的,才能顯示出來。

  也就是說,這一個場景是他們中的某個人夢到的其中一幕,只有順著他到過的地方,才走得通。

  岳諒從前看到後,最後順利走進一間大門敞開著的小店。

  門口正對著時鐘。

  五點零六分。

  收銀台上擺滿了糖果,玻璃櫃台裡放著各種牌子的香煙,豎在牆角的木製櫃子上密密麻麻擺著瓶裝酒和罐裝的酒精飲料。

  岳諒站在門口,視線最終落在小店深處,陰影裡那個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的身影上。

  渾身寒毛自發起立。

  是人是鬼?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復仇鬼還是惡鬼?

  岳諒下意識後退一步,她還沒有武器。

  吱嘎。

  搖椅忽然停下,倒是發出了清晰的聲響。

  搖椅上的黑影撐起身體,在岳諒拔腿就跑前說了人話。

  「閨女,買啥啊?」

  聲線蒼老,平和,還透出些疑惑。

  岳諒又往後退了一步,沒有放鬆警惕,黑影離開搖椅,顫顫巍巍踱出來,露出一張完整的面龐。

  這是一張蒼老的臉,很慈祥,在黃昏的光線下還能看出枯瘦雙頰的一抹紅潤。

  一個上了年紀,氣色尚可的普通老人?

  岳諒不信。

  這不應當。

  猛然間她看見老人背後有個柔軟的物體晃過,岳諒想再看,已經被她的身體擋了個結結實實。

  果然如此,岳諒蹬蹬連退三步。

  就像生化危機一樣,無論外表如何正常的人類,身上某個地方都會忽然長出一張碩大的帶著長舌頭的嘴。

  剛才的那個,就是它的舌頭吧。

  老人停下來,無奈地笑起來:「這閨女,怎麼一驚一乍的,行吧,那你想好再跟我說吧…………」

  她搖搖頭,轉過身要回到屋內。

  銀灰摻雜的辮子上繫著一根深藍底白碎花的素色髮帶,被風一吹晃悠悠飄起,很快又被地心引力拉扯著重新下墜。

  岳諒:「……」

  規則裡也沒說提取的要素全部都是恐怖因子不是,全盤否定的結果是不得寸進。

  岳諒四下看了看,撿了一塊石頭揣兜裡後,重新進入小店。

  「呵呵,想好要買什麼了嗎?」老太太依舊和氣,還開了個小玩笑,「難道是你自己要買煙抽,不好意思了?」

  岳諒捏了捏兜裡冰涼的石頭,沒接她的玩笑。

  「怎麼就您一個人在這兒?」0000提取場景到底提取了多少內容?

  老太太嘆了口氣:「老啦,小孫女也上大學了,我腿腳越來越不好,就守著這小店多少再給她攢點兒嫁妝。」

  小孫女。

  聽起來是關聯人物,性別女。

  隊伍中除了她是女的,也就只剩下一個了。

  岳諒試探問道:「陳渺渺?」

  老人的眼睛立刻亮了:「閨女你瞧著面生,原來認識我們家渺渺嗎?」

  「……嗯。」

  老人興奮地朝她走過去,踮著小腳探出去半個身體,朝她貼近。

  岳諒急忙捏住石頭就要動手,一把泡泡糖伸到了眼皮底下,老人渾濁的眼睛在此刻熠熠生輝。

  岳諒放鬆下來,任她把那把泡泡糖塞進另一個口袋裡。

  「閨女,奶奶請你吃糖,你給奶奶說說我們渺渺現在怎樣了?」

  這種感覺很新奇。

  岳諒凝視這老人真切的神色,將兩次游戲中見到的陳渺渺描述了出來。

  「她有點胖,不過性格很好,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冷淡一些,好像是在懲罰游戲裡受了一些打擊,現在應該認真地以通關為目標……」

  老太太不怎麼聽懂,但並不妨礙她對岳諒前半句的認同,「哦,那很好,很好的。」

  老人越發熱情地招待她,這讓岳諒不得不繼續思考,陳渺渺到底是為什麼,在看完恐怖片後還能夢見這麼和藹的一個老人。

  不知覺半個小時過去,天邊的金色越發暗沉,逐漸入夜。

  岳諒也已經把能說的都說完了。

  她也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好啦,閨女,你該走了。」卻是老太太先站起來,笑眯眯的,「天黑了就不好走嘍。」

  她說著又摸索出一個裝餅乾的鐵盒子,交到岳諒手裡。

  「閨女,你幫奶奶把這個帶給渺渺,你倆分著吃。」

  餅乾盒子很輕,超乎想像的輕,彷彿這就是一個空盒子。

  岳諒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裡頭的是什麼東西。

  老太太吃力地拉開搖椅,將被擋在後面的小門打開,「來,閨女,從這兒走,回家快。」

  岳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謝謝。」

  老太太擺手,等她的身影消失,關上門後又把搖椅搬回到門前,慢悠悠坐下了。

  搖椅吱嘎一聲,又開始晃起來。

  門裡門外的情景翻天覆地。

  岳諒合上餅乾盒蓋子,看向四周。

  能見視野比剛來的時候縮小了接近一半,這似乎是學校,而她正在操場主席台下方的廣播室門口。

  廣播室的門是關著的。

  岳諒沒有嘗試著去打開,直覺不應該打開。這扇門,也許就是勾連兩個場景的切點。

  重新打開這種事,還是等找到其他人再說吧。

  岳諒一路走過去,靠近教學樓才發現端倪,這些樓棟遍布煙熏火燎的污垢,門框窗角蛛網四結,顯然是廢棄已久。

  風一吹鼻端飄來一絲黴味,岳諒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草地上踩的沙沙響。

  越往前走,黴味越重。

  伴隨著沙沙的腳步聲,令她整個人都焦躁起來。

  是誰夢到了這樣的場景,這麼令人不快,連空氣都如此窒息……

  等一下!

  她怎麼會覺得自己從草地上踩過,會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察覺到這一點,腳底的異樣感頓時放大數倍,它們不再是柔軟的,而是堅硬的,上下交錯的。

  岳諒緩慢低頭,看向腳下。

  暗黃摻著黑灰的物體密密麻麻地鋪在並不濃密的草地下方,細碎的,被碾成指甲蓋大小。

  似乎有聲音一併從腳底下改變的觸感裡傳出來。

  ——好痛啊。

  ——火又要燒過來了。

  ——我的肉好像又焦掉了。

  ——我才是,又要捲起來了。

  岳諒停住,原地轉了一圈。

  五棟教學樓,已經落在遠處的操場,兩米高的紅磚圍牆,牆頭上斜插的玻璃碎片,懸在天邊的最後一絲光明。

  ——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

  萬千聲音縈繞在耳邊,重復念叨著如是三個字,岳諒遍尋未果,一手攥緊口袋中的石頭。

  「他們是誰?」

  聲音們居然回應了她。

  ——老師。

  一陣陰風吹過,黴味越發濃鬱,黢黑的教學樓裡忽然跳起一抹亮光,一眨眼功夫,便又起了滾滾濃煙,火光滔天。

  一個又一個火團從教學樓各個地方往外衝,往下跳,最後熄滅在草地上的各個地方。

  火光將席捲而來的夜幕推開,十多個拎著錘子的身影從火光中走出。

  聲音們再度尖叫。

  ——他們來了!

  巨大的錘子一下一下砸在火光熄滅的地方,而耳邊咿咿呀呀叫著的聲音似乎開始加重了。

  四處都是火光,四處都是拿著錘子的黑影。

  門,哪裡有門?

  門就是通道!

  岳諒極目尋找,可所見之處全被圍牆包裹著,沒有任何出口。

  「請你們告訴我,哪裡有可以打開的門?」

  聲音安靜了一秒,隨後嘎嘎嘎笑起來。

  ——沒有門。

  ——我們都出不去。

  ——所以我們都被燒死了。

  難道只能回去,回到廣播室那裡嗎?

  可是那裡真的還可以回去嗎,那老太太趕著時間送自己出來,真的要回去嗎?

  ——有門呀。

  混雜在許多的哭叫和嘲笑裡,一絲微弱的聲音突破重圍。

  ——著火了我們都在往下跑,下面沒有門,樓頂卻有的呀。

  ——你傻嗎?就算上面有門,你往上跑也是會被燒死的!

  他們自己爭吵起來。

  岳諒的目光已經落到了高高的樓頂上,在無處不燃燒的四周,這上面卻除了煙,什麼也沒有,火光彷彿被一刀切平了。

  那裡可能真的有門。

  「這火什麼時候會熄滅?」

  聲音們還是有問必答。

  ——上課的時候燒起來,下課的時候熄滅嘍。

  ——他們提前了晚讀課,原來的晚讀課是二十五分鐘,現在也變成四十五分鐘了。

  從開始到現在燒了大概三分鐘,也就是再過四十分鐘左右,可以準備上樓去開頂上的門。

  岳諒快速思索著,第一扇門裡那麼順利背後一定有問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回去。當然,這裡也不是什麼可以久待的地方,不過無論如何,她得先想辦法躲過這四十分鐘。

  火光與熱流相沖,扭曲視線。

  岳諒躲避著黑影往邊緣地帶靠去,總之先離開這沒有任何掩體的大路中央。

  然而不等她找到合適的地點,聲音們就又高高低低叫起來。

  ——哦你被發現了。

  ——快逃。

  ——不然你會被一起燒掉的!

  其中一柄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來,身影轉過來,火光下露出一張隱約的,依然可以看出來面目全非的臉。

  眼眶裡的東西滾了兩周,吊在下眼瞼上,搖搖欲墜。

  岳諒撒腿就跑。

  腳底下的骨灰們齊聲嚷嚷,彷彿幸災樂禍。

  ——這是我們體育老師。

  ——你運氣真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3 01:09:44

第七十三章 噩夢降臨(三)

  四周是火海,烈焰叢生,滾滾熱浪席捲全身。

  岳諒的髮尾已經開始打捲,瀕臨燃燒的邊緣。

  往哪兒跑?

  扎進火海是自取滅亡,那還能去哪兒?四個方向在腦子裡迅速輪替,最後鎖定來時的方向。

  當務之急是先甩掉這個已然形變的體育老師。

  正在燃燒的掩體她無法利用,操場遠離火場,天色昏暗,也許能趁機甩掉他,運氣好甚至能在操場上躲上半個小時,直到「下課」。

  這不是什麼萬無一失的方法,但目前她想不到其他的。

  萬一甩不掉,也總比陷到這些已經不是人的老師們錘子底下好。

  儘管這所學校的教學模式另類奇葩,校園設施卻和普通學校沒有區別。操場上四百米的塑膠跑道對面是主席台,主席台後面是簡陋但位置不少的看台,主席台下是廣播室,看台下方的小房間是器材室,放一些球和墊子之類的。

  不過很可惜,岳諒發現的這些門都打不開,不屬於夢境提取範疇。

  操場上不是學生們上課的場所,岳諒自然而然聽不到那些骨灰的聲音了。

  當然她也並不寂寞,因為體育老師並不願意放過她,他的目標大概是把每一個沒拿錘子的人都變成滋養草地的高鈣肥。

  岳諒引以為傲的速度敗給了體力,更敗給了原本也許是練田徑的體育老師。

  黴味濃鬱的彷彿從腦門上直接抖落下來,岳諒覺得自己吸了一鼻子煙灰,正覺得喘不上氣,巨大的,把燃燒著的學生們砸爛的鐵錘擦過耳邊。

  耳朵霎時充血紅腫,火辣辣地疼。

  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不可以彼此放過。

  岳諒既驚且怒:「走開——」

  老師不為所動,握住落地的鐵錘,再一次揮舞起來。

  兩個黑洞似的眼窩隨著岳諒閃躲的身影左右晃動,右眼的眼球終於不堪重負,徹底從皮肉組織上脫離,滾落。

  岳諒腳下打拐,前腳絆後腳的時候,眼球骨碌碌滾到後腳腳後跟處。

  她腳下一滑,被這個Q彈的物體坑的直接後仰摔倒在地。

  手中的餅乾盒拋飛出去。

  巨大的鐵錘不失時機,沖著她的腦袋直接砸下。

  塑膠跑道承受了這暴力一擊,無法控制地塌陷了一塊。

  千鈞一髮之際原地滾開的岳諒來不及爬起來,順勢又是一滾躲開緊接而來的下一波攻擊。

  錘子落地,拔出,舉起,砸下。

  再拔出,舉起……

  一,二,三秒。

  錘子落地。

  岳諒暴起,在錘子舉起而未來得及改變方向砸到自己時,將一直放在口袋裡拳頭大的石頭竭盡全力地,壓進了體育老師另一個沒掉眼球的眼眶裡!

  既然跑不過你,那就想辦法幹掉你了。

  她在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就敢主動挑釁數米高且可再生的怪物,事到如今難道會怕這種比自己高不過十公分,還舉個累贅錘子的人型朽物?

  更何況她現在連人都敢對付,沒什麼好再怕的了。

  原本被自己追的只能往前的人忽然反擊,體育老師很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一幕,他早已經沒有痛覺,眼球也完全是裝飾物,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眼窩不同,這兩個位置是他直接感受氣息的地方,一個被擋住就像一隻眼睛被人捂住,視野狹窄了一半。不單如此,因為岳諒的發難他手一滑脫了錘柄,想再抓卻沒有機會了。

  趁他病,要他命。

  沈當歸的教導言猶在耳。

  一旦開始,就別停手。

  岳諒勇猛地撲了上去,雙手抱住他的整個頭顱,連他帶自己一起壓到。本想一鼓作氣按照腦袋裡預演的畫面那樣直接擰斷他的脖子,然而現實與理想的差距讓她不得不退而求次,雙手改抱為按,抻直胳膊後弓起身體,利用過人的柔韌性,幾乎貼服在臉上的懸空的雙腿往下一蹬。

  岳諒雖輕,但也有將近九十斤的體重,如此一蹬蹬在他的脖子上,會受到什麼程度的傷害可想而知。

  體育老師不會痛,但他的骨骼血肉還是普通人類的層次。

  咔嚓一聲,頸椎斷了。

  岳諒仍然不敢停手,腳後跟狂風暴雨似的繼續朝他的脖子砸去,若非她自忖實力拿不動那個鐵錘,此刻應該已經把他砸到稀巴爛了。

  體育老師慢慢不動了,身體化作一堆灰,和錘子一起被風吹散。

  岳諒癱坐在地上,後背衣衫早已濕透。

  她成功了。

  沈當歸說得對,對她現在這個階段來說什麼招式都很虛,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地點,時機,包括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制敵活命。

  岳諒看著靜悄悄的操場,再看遠方依舊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深知自己這次能贏不單是自己的出其不意,更有這些「老師」智力有限的原因在。

  不過這也是令人深受鼓舞的進步了。

  天色愈發昏暗,岳諒伸出自己的手,只能看見有五根手指頭了。

  越黑越危險,這個世界的規則毋庸置疑。

  她撿起剛才拋出去的餅乾盒,剛才的石頭也撿起來重新塞回口袋裡,暫且在這裡等到「下課」吧。

  「砰——」

  一個身影闖了出來,電光火石之間又將廣播室的門拍了回去!

  天色過黑,岳諒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但來人的身形實在令人過於熟悉,她立刻站了起來。

  而她站起來,對方卻倒下了。

  不,沒有完全倒下,他用右手撐住了,勉強坐起來,挪動著靠在廣播室的牆壁上。

  喘氣聲很粗。

  岳諒小心地摸過去,待勉強看清他的樣子,愣住了。

  這人的確是沈當歸沒錯,但又讓人不敢相信是他。

  沈當歸怎麼會這麼淒慘的樣子,幾乎可以用衣不蔽體來形容了,而且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傷痕遍布,好像是被尖銳的指甲一類的物體抓出來的,兩邊肩膀是重災區可以說是血肉模糊,大腿上被撕下了一大塊皮肉……

  岳諒看著都疼。

  真可憐啊。

  太慘了。

  「天黑了就可以不用管理表情了嗎?」沈當歸聲音有點低,氣息不弱。

  岳諒連忙繃直了不自覺上翹的嘴角,嚴肅對待。

  「怎麼會這樣?」

  「這個先不提,這裡安全嗎?」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對於沈當歸來說,當下安全才重要。

  岳諒不太肯定:「應該算安全吧,我在這裡待了好一會兒了。」

  那就行。

  沈當歸吐出一口氣,往廣播室的門看了一眼。

  「這扇門裡有一整條街的女鬼,密密麻麻的那種,你原來想進去?」

  萬幸。

  岳諒搖頭,「我是從裡面出來的。」

  把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確定她毫髮未損的沈當歸:「……」

  這可能不是同一個門。

  「你去的時候是什麼情形,說來聽聽。」

  岳諒隱瞞了收到卡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末了還拿出了泡泡糖分給沈當歸吃,「這也是那個奶奶給我的。」

  沈當歸扭頭吐出一口血,嚼了她的泡泡糖除口中的血腥氣。

  「想知道你說的那個老太婆的下場嗎?」

  他這麼說,必然不好。

  岳諒沉默了一下,還是問了:「怎樣?」

  「剩一張皮掛在門口。」

  剝的還不太完整,看起來像是那些女鬼用牙咬下來的。

  他找到出口的時候那張皮還在往下滴血,地上全是模糊的肉塊。

  想到這裡沈當歸復雜地看了岳諒一眼,什麼都沒看到,運氣還真好。

  岳諒只覺手中的餅乾盒燙得讓她幾乎拿不住。

  如果不是被及時送出來……

  她問:「我應該告訴陳渺渺嗎?」

  沈當歸:「她會不知道嗎?」

  岳諒搖搖頭。

  雖然是虛構出來的場景,但莫名就覺得欠了陳渺渺好大一個人情,心裡甚至還有隱隱的內疚感。

  「你身上沒用的東西太多了,浪費了一個好腦子。」沈當歸看著她的樣子哪還能猜不到她在想什麼,頓覺可惜。

  岳諒漠然看他一眼:「我和你不一樣。」

  他們岳家是有家訓的。

  儘管也許傳不過兩代了。

  沈當歸下意識聳肩,一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得他連連皺眉。

  不至於傷筋動骨的皮肉之苦,同樣令人難以消受。

  二十分鐘後,岳諒看著遠處逐漸開始熄滅的火光,開口:「快下課了。」

  沈當歸沒有接話,等她下文。

  「教學樓樓頂有通道。」

  「目前我知道的對我們有威脅的是這裡的『老師』,那些不斷往外跳的火光是『學生』,這些老師在上課時間內會不斷地用鐵錘砸學生,把燃燒著的學生砸成碎片最終掩埋在周圍的草地裡。」

  「但這些老師智力有限,不難對付。不過我不知道除了這些老師之外,我們要到達樓頂的門,還有什麼危險。」

  岳諒的視線下瞄,落在沈當歸同樣鮮血淋漓的大腿上:「你可以嗎?」

  沈當歸笑了。

  他慢悠悠站起來,一掃出來時的狼狽,眼裡殺氣騰騰。

  「疼,是可以忍的。」

  岳諒點點頭,「那就走吧。」

  「等一下,你可能忘記了什麼東西。」

  「什麼?」

  沈當歸的手中幽幽亮起一小束光,是手電筒。

  「卡片。」

  他們提前進入游戲是為了卡片,而不是單純的通關。上一個場景他只顧得上逃命,這個場景難道不值得好好挖掘一下?

  已經無驚無險拿到兩張卡片的岳諒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那就問問。」

  問問?

  沈當歸不動聲色,這裡的設定倒是挺多,他都有點想知道是誰的傑作了。

  最後一縷火光並天光一起消失,夜幕席捲,讓人只能大概看個形狀。

  已經熄滅的教學樓更為黑暗,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洞口。

  「你活著回來了嗎?」

  「怎麼還多了一個人?」

  「是個男的!」

  「是你的男朋友嗎?」

  「真好啊,人家還沒來得及談戀愛呢就被燒捲了……」

  一進入骨灰區,不甘寂寞的骨灰們紛紛跳出來,咿咿呀呀在人耳邊喊起來。

  沈當歸一邊驚訝一邊頗有興致地打招呼:「你們好啊。」

  不出意外地收到了骨灰們的熱烈歡迎。

  「你好你好。」

  「你好像在流血……」

  「啊?這樣不行唉!」

  「會被校長發現的,校長最討厭沒燒乾的血了。」

  「他來了。」

  「他來了!」

  又是這熟悉的幾個字,岳諒當機立斷:「我們分開跑吧我不拖你後腿!」

  被沈當歸一把拖回來,即使受傷他的力道也不是岳諒所能抗衡的。

  「相信我,你還是跟我在一起比較安全。」

  岳諒:「……」謝謝你全家。

  三秒後一個五官正常,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的普通中年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他一推眼鏡,鏡片後露出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嘶——」

  他吐出開叉的舌頭,發出不屬於人類的聲響。

  岳諒這才發現,他的下半部分並不是雙腿,而是巨大無比的蛇尾!

  光是隱約的看到,岳諒就開始想吐了。

  「卡片在什麼地方?」

  都這時候了沈當歸不忘初心,堅持問道。

  骨灰們有問必答。

  「貴重物品都在校長室嘛。」

  「校長室在哪裡?」

  骨灰們又嘎嘎笑起來,異口同聲:「在他的肚子裡呀!都被他吞下去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3 01:10:03

第七十四章 噩夢降臨(四)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要拿到卡片,就必須和這條醜男蛇剛正面。

  岳諒連連搖頭,笑話,卡片有命重要嗎?!

  可惜某人的答案是否定的。

  沈當歸:「先繞一波。」

  避開排山倒海似的蛇尾,沈當歸還有餘力拎回試圖往反方向跑的岳諒,飛快地往掩體衝去。

  「你身上有傷我不希望你傷上加傷!」岳諒提氣怒吼。

  那點傷沈當歸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剛出門時倒下只是因為在極限狀態下維持的時間過長,他得喘口氣而已。

  「不用擔心親愛的岳小姐,我會保護你的~」

  如果岳諒罵人的詞匯量足夠,這會兒大概已經霸屏了。

  兩人現在除了岳諒手裡一個餅乾盒可以說手無寸鐵,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去冒險給蛇精開膛破肚,必須要另尋機會,還要有趁手的工具。

  沈當歸帶著岳諒衝向黑暗的教學樓,後者後知後覺終於想起來下課的時限,「下課時間只有十分鐘,我們現在已經折騰過去兩分鐘了,下課時間一過,這裡又會燒起來的!」

  那就必須要再等四十五分鐘,才能有一次重新衝向通道的機會。

  耗費時間太長的話,他們還能有機會找到通關之門嗎?

  沈當歸笑了笑。

  「足夠了。」

  「當然。」他頓了頓,「這也需要岳小姐進行足夠的配合。」

  岳諒冷著臉,萬分想去配合醜男蛇。

  上掩體是為了找合適的工具,而說實話教學樓裡很少會有什麼銳利的工具,就算有,對應築夢者也未必夢得到。

  但在有些人眼裡,工具未必需要現成的。

  這所學校一樓是架空層,二樓開始才是正經的教室,東西依照設定已經燒得一乾二淨,走廊上包括教室靠走廊的一邊都是玻璃碎片,還有扭曲的金屬框架。

  岳諒不太看得見了,沈當歸的小手電能照度非常低,而且兩人都在跑動晃得厲害,大蛇蜿蜒上樓梯甩尾發出的啪啪聲更是讓她頭昏腦漲,而就在這種時候,臉和脖子忽然被人用力地抹了兩下,溫熱黏稠,血腥味沖鼻。

  緊接著,那隻小手電忽然被塞到了自己手裡。

  「岳小姐,到你配合的時候了,請務必帶著他繞著這棟教學樓邊上轉圈哦。」

  話音剛落,岳諒卻怎麼也找不著他,人不見了!

  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她就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蛇精已經衝到二樓,綠油油的眼睛鎖定那點閃來閃去的光源,也就是朝著岳諒急速爬去。

  雖然蛇走S,但它們的速度還是很快,並且非常快。

  現實容不得岳諒遲疑,無論聽不聽沈當歸的,她都必須先甩開這玩意兒。

  岳諒拔腿狂奔,衝下樓梯回到草地上。

  「咦怎麼就你一個人了?」

  「你男朋友呢?」

  「好噁心哦居然扔下你跑了!」

  「分手吧這種渣男不分還留著過年麼……」

  岳諒盡量打著圈跑以增大逃生可能,也盡量將逃跑路線圈定在……這棟教學樓周圍。

  她相信沈當歸。

  只要她達成條件,這人就能做到他該做到的。

  就是骨灰實在太煩太眼瞎,光看第一眼就應該知道沈當歸這種人不可能找得到女朋友吧?

  跑過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第五圈!

  岳諒的腦子嗡嗡地響,在心裡把該死的沈當歸千刀萬剮。

  到底還要多久?她都聞到醜男蛇的腥臭了!

  直到第六圈的時候,岳諒覺得後背一鬆,緊盯著她的視線彷彿消失了,在她還沒決定要不要冒險回頭看一眼的時候,地面轟的一聲,幾乎顫抖起來。

  「太、帥、啦——」

  「偶記薩瑪!!」

  「啊啊啊啊老公看我看我看我!!!」

  「你們女生都是白痴嗎?剛才是誰說渣男噁心的?!」

  岳諒:「……」

  呵,女人。

  她繼續往前拉開距離,才回頭去看沈當歸到底做了什麼。

  樓棟外比教學樓裡能見度好一些,但遠了也只能模糊的看見輪廓而已,不過足夠了,能看見輪廓,足夠了。

  大蛇狂暴地扭動掙扎,而與之相較完全不起眼的身影則從那龐大的身軀上抽出了一個什麼東西,並且那東西仍有一截沒在龐大的蛇尾裡,一路下拉!

  看起來輕鬆無比,但鬼知道這樣劃開需要多大的力氣。

  蛇並不是蟲子那樣的軟體動物,它的表皮是覆有鱗片的,雖然沒有魚鱗那麼硬也稱得上堅韌,這一擊除了沈當歸這種非常規生物,恐怕沒有人能完成。

  校長掙扎了幾下,轟然倒地。

  「呼——」因為震驚而沒吐出的氣此刻才鬆了出來,岳諒大口喘氣,大腦的缺氧感漸漸消退,才抬腳往沈當歸的方向走去。

  骨灰們又嘰嘰喳喳叫起來了。

  「你沒看到,他剛才超級帥的!」

  「他是從二樓跳下來的,一下就把那個東西插進了校長身體裡!」

  「天吶我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凌空轉向的!」

  「我要嫁給他啊啊啊啊——」

  如果是單純的人性物體,擰脖子是最省事兒的,不過蛇精自然是不同的,打蛇打七寸,費了點兒力氣,也算拿下了。

  沈當歸給它開膛破肚,挖出來一堆噁心黏糊的東西。

  岳諒猛地轉身。

  被臭氣熏吐了。

  沈當歸動作很快,等她這一波吐完,該到手的東西都到手了。

  「走吧,還剩兩分鐘。」

  時間不多了。

  岳諒忍著沒繼續吐,跟在他後面繼續跑起來。

  視線則落在他手上的金屬上。

  尖端是完全不規則的,其鋒利的程度也正是這不規則帶來的,但這並不能改變它原來只是一個窗框的事實。

  沒有趁手的工具,沈當歸是就地取材,暴力拆卸金屬框架後手動完成了分割。

  可怕的人……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岳諒搖搖腦袋,讓自己專心起來。

  樓道裡黑咕隆咚,全靠岳諒拿著的小手電照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這裡有這麼多樓,萬一我們選擇的這棟樓沒有通道怎麼辦?」

  樓頂近在眼前了。

  沈當歸的聲音響在上方,他伸出手按在門把上。

  「如果是我一個人,那的確是有可能的,不過這不是有岳小姐你在嗎?」

  咔嚓一聲。

  門開了。

  火苗燃起。

  岳諒被忽然的光明刺的有點兒掙不開眼睛。

  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稍微適應一些,看清周邊的事物。

  第一眼就看到一個髒污不堪的血人,她嚇得心臟驟停,差點兒背過去。

  可再看的時候,這人分明就是沈當歸麼。

  他還在流血。

  卻也仍然面不改色。

  在這方面,縱使岳諒對他的敬佩從未少過,也覺得自己原本的判斷還是有些低估了這個人。

  強大不是沒有理由的,光是這份忍耐力,她就做不到。

  只是敬佩歸敬佩,有仇還是得報仇,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

  「我提供給你很多信息,以及最後充當誘餌引開那條蛇給你創造了機會,按照我們之間的交易原則,你打算什麼都不給我嗎?」

  沈當歸訝異挑眉:「我不是保護你了嗎?」

  岳諒冷漠地看著他,大有你再提一句我就跟你同歸於盡的架勢。

  沈當歸想了想,這個藉口的確站不住腳。

  「好吧,那等回去後統一結算吧,在這裡也分不好,先記賬。」

  岳諒繼續看著他。

  沈當歸嘆氣,拿出一疊卡片,「隨便抽一張……按照你的運氣,這也很公平吧。」

  岳諒勉強認可,抬手抽了一張。

  實物卡——炸彈。

  好卡。

  岳諒鄭重地收了起來。

  接下來要好好防備沈當歸。

  沈當歸把剩下的那疊卡片翻了翻,神情微妙。

  失血過多,拿錯卡片了。

  算了,有機會再騙回來。

  兩人各懷鬼胎,在新場景小心探索起來。

  這裡看起來是醫院,到處都是白慘慘的,綠色的走廊座椅,消毒水味兒很濃。

  「你夢到了什麼?」岳諒先問,也先交了底,「我具體夢到了什麼說不清,總之是個簡單的夢,只是末日,用尖叫可以抵抗喪屍追殺而已。」

  沈當歸嘴角抽動:「小姐,這已經很不簡單了。」

  而且越是經歷下來,他越是覺得每一個場景的構成,並不是由一個築夢者完成的,更像是0000隨機抓取融合生成的。

  這就意味著大家也許經歷到自己夢到的東西,也意識不到這是自己產生的,

  再說那個所謂的通道之門,那真的是一扇門嗎?

  還是任何一個,不屬於築夢者夢境的事物。

  「你還沒有說你夢到了什麼。」

  沈當歸眯起眼,復雜地看向她。

  「一個發生在很久之前,而我最近才想起來的東西。」

  「是什麼?」

  「不告訴你。」

  岳諒深吸了一口氣,不和他一般見識。

  在鬼故事裡,醫院是數一數二的恐怖代名詞,除了火葬場,沒有什麼地方比醫院陰氣更重的了。

  乾淨如洗的地面,潔白如新的牆壁,矮到觸手可及的天花板。

  彷彿有看不見的生物掐斷了新鮮空氣的供給,空氣渾濁使人壓抑以外,溫度也開始無聲下降。

  一陣風吹起窗紗。

  啪嗒啪嗒啪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雜亂無章。

  沈當歸和岳諒互看一眼,一個晃了晃手中自製的金屬割片,一個攥緊了口袋裡的石頭。

  一個身影從拐角處一晃而過。

  四目相對。

  岳諒心裡一跳,對方卻先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快回去這裡也有鬼啊啊啊啊啊——」

  「都——是——血——」

  岳諒:「……」

  沈當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3 01:10:29

第七十五章 噩夢降臨(五)

  一照面就把人嚇了個屁滾尿流對於岳諒來說是個新奇的體驗,尤其對方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不過那個男人被嚇得是真的慘,岳諒又有些同情他。

  「正好在醫院,清理一下你的傷口吧,看起來太可怕了。」

  沈當歸看看她的臉,深以為然。

  「你看起來也需要清理一下。」

  兩人正常的說話音量在寂靜空蕩的走廊上被放的無限大,已經逃跑的一行人中有人察覺不對,揮手喊停。

  「你看清楚了嗎?好像是人。」

  一米八捧著腦袋使勁兒搖晃:「絕對不可能!一個男鬼一個女鬼,兩個都面目可憎,我看得清清楚楚!」

  岳諒:「……」她也聽得清清楚楚了。

  這個人膽子小的簡直是來搞笑的。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幽幽響起:「面目可憎……他是在說我們嗎?」

  岳諒隨口應道:「很顯然是說……」

  不對!

  這是女人的聲音!

  岳諒反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肩膀一冷骨子裡都寒透了!

  一張慘白的,明顯在福爾馬林裡泡久了的臉貼上了岳諒的臉頰,沒有光彩的眼珠子微微轉動,和她對視。

  「我還好看嗎?」

  她一張口,耳邊的髮絲垂落,原本就看不太出來本來面目的臉越發醜陋可怖了。

  「你還好不好看你自己不知道嗎?」

  那張已經完全僵硬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停住不動,冷氣不要錢似的朝岳諒裹去,而她搭在岳諒肩膀上那隻沒有重量的手,無聲上移。

  岳諒出手比她更快,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準備,左手一把抓住女鬼的脖子,右手手肘彎曲頂在她胸口的位置一前一後同時發力!

  女鬼尖叫起來,叫聲穿透耳膜,岳諒的手下意識一鬆,被她抓住機會,再次纏上來,一人一鬼扭成一團,難分難解。

  沈當歸也沒閒著,如果在場的只有一隻女鬼,按照幸運值傾斜怎麼也到不了岳諒那裡去。

  三個小鬼死死纏住了他的手腳,更有其中一個將手指戳進了他大腿撕裂的傷口裡!

  就算痛苦可以忍耐,神經元傳遞卻還是在繼續的,疼,非常疼。

  沈當歸甩開抱著他胳膊的一個小鬼,空出一隻手捏住了那隻給他帶來巨大疼痛的小鬼的脖子。

  他面無表情地將小鬼拔出,自上而下摔向地面!

  「小朋友,沒有家教是要接受社會毒打的。」

  等另一側的人下定決心走過來,勝負已經初見分曉,被沈當歸砸到懷疑鬼身的小鬼們四處逃竄,岳諒一巴掌摁在女鬼腦門上,膝蓋壓住她的肚子,成功翻身。

  一米八躲在同伴背後哇哇大叫:「內訌?鬼內訌?」

  站在他前面比他矮了半個頭的男人氣得想罵娘:「你他媽白長這麼大個子啊,就算難看點這倆明明也是人!」

  岳諒:「……」

  沈當歸:「……」

  這一輪游戲可太新鮮了,盡是些前所未有的經歷。

  「鬆手。」

  沈當歸抽身過來,岳諒聽著響兒立刻放開,那女鬼本能地往上彈,被從天而降的一條腿毫無懸念地踢飛出去。

  「多謝。」

  岳諒拍了拍衣服,抬起頭正面看向把自己也當成鬼的一行人,人數不少,有三個,當中還有熟人。

  黃艾里收起眼中的驚愕,對她點點頭,走過來。

  「你們是哪個門過來的?這個地方很危險,剛才這邊已經不見一個了……如果可以我們換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大家一起先商量一下都夢到了些什麼,有助於通關。」

  已經不見一個?

  忽然消失?

  岳諒無意識掐住了自己的衣服,游戲開始才一個多小時吧。

  消失的人,是到哪裡去了呢?

  就安全性而言,上一扇門裡的世界苟著不動的話,的確相對安全,但是這扇門裡現在全是火,要進去至少得四十分鐘。

  岳諒搖頭:「不算危險,只是現在進不去,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這關口也沒人有心思問為什麼,畢竟他們現在站立的地方隨時都可能有鬼出沒,即使這些鬼的武力值再一般,他們可以無數次重來,而作為人,命只有一條。

  「那怎麼辦?!」一米八開始團團轉,並試圖往兩方人中間擠,「我最怕鬼了偏偏這地方全是鬼!」

  男人中最矮的叫徐方,目前看起來除了不耐煩還算冷靜,他一指過來的方向,「我們一路過來,把能開的門都開過了,全都不是通道,這些鬼陰魂不散,我們也動過幾次手,除了消失的那個,都只受了一些輕傷。」

  做夢並不是完全無意識的,時常是處於半清醒狀態,一邊沉浸在夢裡,一邊又知道是在夢裡。

  夢歸根結底是人的意識產物,大腦在設定的情節的時候,無意識的會偏向人本身,基本所有的夢境在陷入死局的時候,都會斷片似的強行轉移場景。

  而這個斷片的地方,在這一輪游戲裡,就是通道。

  「真要說受到多大的傷害的確沒有,就是鬼飄忽不定隨時出現的特性讓我們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這讓我們的精力消耗非常快……很累。」黃艾里搖搖頭,尤其是第一個人消失之後,他們與其說是怕鬼,更不如說是在怕讓人消失的原因。

  「你們有什麼打算?」

  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沈當歸原本就沒止住的傷口在這一場糾纏戰後越發觸目驚心,盡管本人氣場一貫強硬,臉色卻越發差了。

  他的傷口必須進行處理,否則他也許無法發揮出一半的實力。

  於是,隨時都可能扔掉自己。

  有弊無利。

  「他需要清理一下傷口。」岳諒看了一下最近的門牌,甲狀腺腫瘤科,看起來這邊就是門診,那麼找些止血止痛的藥應該不是難事,「所以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行動。」

  剛被當成鬼的時候,提出的清理計劃。

  「天!」一米八跳出來,終於看見了沈當歸的傷口似的,指著那片慘不忍睹的傷口哆嗦,「好大一個窟窿,都沒一塊好肉了……你怎麼弄的,也太不小心了。」

  沈當歸輕飄飄看了一眼:「嗯?你背上是什麼?」

  一米八渾身一僵,背上彷彿立刻有了重量,眼白漸漸浮起。

  徐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搖醒他,簡直要被氣哭:「這麼多人你怕什麼!」要不是這玩意兒他認識,知道他在正常的環境裡還算靠譜,早就一腳把這種只會拖後腿的人踢開了。

  沈當歸心情愉悅地越過他們,岳諒在他和黃艾里三人之間權衡了一下,果斷跟上了他。

  其他三個人想了想,也跟了上來。

  信息交互很重要,再說他們也還沒找到新通道,還是一起走好。

  岳諒拿著棉簽,沾上酒精後往沈當歸大腿上的傷口靠去,嘴唇緊抿,視線嚴肅。她的手往下,再往下,最後停在了距離傷口一公分左右的位置。

  她抬頭,「這麼細致的我覺得我不太行,直接上怎麼樣?」

  沈當歸先是表示了讚同,隨即話鋒一轉,把酒精從她手裡拿過來,「我也這麼覺得,畢竟上一回您的直接上扎得的確結實。不過這一次傷口面積太大,還是由我自己來吧。」

  說完他似假非真嘆了口氣,揮開岳諒,自己拿起酒精就往大腿上倒。酒精混雜著血水嘩嘩往地板上淌,主人面不改色,手穩如初。

  要不是他額頭滲出的細汗,岳諒甚至要以為那不是他的大腿。

  再看他熟練的上藥包扎手法……

  好像也沒比自己強多少。

  一整個流程看下來,最後肩膀和手臂的位置還是由她輔助完成了,包扎手法一如既往的有力,看的其餘三個人心驚肉跳。

  黃艾里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愛麗不是說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嗎,這不像啊!

  就這下手的力度,怕是有血海深仇。

  全部清理好的時候,沈當歸全身上下幾乎都纏滿了繃帶,遠看像極了木乃伊。

  岳諒把蝴蝶結打在他背後,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

  她拍拍手,「好了。」

  沈當歸活動了一下手腳,也很滿意,終於不再動一下都覺得自己在漏水了。他準備繼續往前走。

  「出發吧,岳小姐。」

  岳諒一邊回好,一邊加快速度塞了些藥在口袋裡。

  「等一下!」徐方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當他們不存在似的,自顧自做完自己的事情就要走,「剛才這位兄弟說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

  他指著黃艾里,「我們有必要交流一下各自的夢境,為了從這裡出去啊!」

  好幾分鐘沒見鬼,一米八的情緒也稍微平復下來,出聲道:「交流過後大家也能知道怎麼去應對一些場景,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

  冷靜下來後他說的話倒是比較讓人有接話的想法。

  沈當歸:「我從開始到現在,通過了三個通道,這是第四個場景,這位小姐跟我經歷的場景包括現在重疊的至少有三個……」

  岳諒言簡意賅:「老太太是第一個。」

  「那就是三個,這三個場景裡你有任何熟悉的感覺嗎?」

  岳諒搖頭。

  沈當歸微笑:「好,那麼至少我們兩個人還沒有遇到我們自己的夢境……如果沒有遇到還跟無頭蒼蠅亂撞似的你們,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不過既然你們以現在的狀態出現了,那就證明這一輪游戲,不是一個場景屬於一個人的這種設定。」

  徐方沉默了一下,問:「什麼意思?」

  「你們也應該不是一開始就在同一個場景裡的吧?」

  黃艾里點頭:「沒錯。」這是他的第三個場景,他也是到了這裡,才遇到其他三個人的。

  「那你們就不覺得奇怪,為什麼在經歷了三到四個場景之後的大家,都沒有經歷到屬於自己的夢境,並且從他們口中聽說的場景,也都陌生的很?」

  一米八反應過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本輪游戲將會從各位參與者夢境中提取部分要素組成游戲地圖……其實是說,我們每個人夢到的東西混合在一起,捏出了這種不知道包含了幾個場景的地圖。」

  黃艾里:「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對彼此的夢境知道的再清楚都是沒有意義的,更別提我們根本沒有完整記憶一個夢的能力。」

  「除非把地圖走遍,否則通關之門可能在地圖的任何一個角落裡……」徐方喃喃。

  Bingo~

  沈當歸「奉獻」完,領著岳諒謝幕:「那麼,祝各位好運。」

  兩人從容離開,一米八看了看徐方和黃艾里,「真的要分開走嗎?我他媽什麼都不怕,就怕……」

  黃艾里搖頭打斷他:「他不跟我們一起走,是因為我們提前進入游戲的原因。」

  大家都是為了資源,存在競爭關係。

  一米八和徐方互看一眼,無話可說。

  黃艾里又道:「不過一個人走肯定是不行的,這裡危險性不小,一起走有照應,遇事也好商量。」

  徐方:「那個男人帶個女的,還不如一個人走吧?」

  一米八聞言嘆氣:「虧你還老是看不上我,我們一批進來的,還有幾個女人活著?而這少數幾個活下來的女人,能是什麼省油的燈?」

  「你看沒看見那個可牛逼的男人渾身是傷,女的呢?除了糊了點不是她自己的血,你看她哪兒受傷了沒有?」

  徐方好好回憶了一下,頓時大吃一驚。

  「那個男的看起來這麼精明,居然也為色所迷嗎?這女的有兩把刷子啊!」

  一米八:「……」

  黃艾里心累揮手:「走吧,我們也別耽誤時間了。」

  長長的,深不見底的走廊上。

  有兩把刷子的岳諒放開打不開的門把手,忽然問道:「那個忽然消失的人,自己離開的可能性有多大?」

  為色所迷的沈當歸看向從黑暗中探出腦袋的三隻小鬼,手裡的合金割條無意識劃過地面。

  「岳小姐,你好像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切入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4 01:47:32

第七十六章 噩夢降臨(六)

  要讓一群人裡的其中一個消失,這並不困難,當初在童話暴走樂園,沈當歸就做到了。但他之所以能做到,除了他自身的力量與速度足夠,更多的是因為當時岳諒他們四個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棺材上,這才給了他可趁之機。

  而在警惕四周的一群人裡讓某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這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沒有什麼異次元黑洞,十有八九這人就是自己離開的。

  那麼令人費解的問題又出現了,在這種危機重重的地方,脫離隊伍對他來說又什麼好處呢?他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迴避其他人的?

  沈當歸看向岳諒:「你認為他還在這個場景裡的可能性有多少?」

  岳諒想了想,給出一個數字:「百分之八十。」

  沈當歸彎起嘴角,「那我們就在這裡找他一下,不過在找他之前,我們先做一點戰鬥準備。」

  目的性明確的摸到手術室,在準備室裡找到了一批手術刀,岳諒本來也想拿一把防身,被沈當歸否決了。

  原因是手術刀太小,柄太細,怕一個不小心脫手,傷及他這個「無辜」。

  最後沈當歸在附近科室裡找到了一把拄拐,大而輕巧,正適合岳諒這種沒有準頭的人。

  做好準備後,岳諒卻發現那些跟著他們的鬼不見了。

  難道是想再來一次出其不意?

  沈當歸彷彿毫無所覺,自顧自穿過走廊,穿過大廳,在服務台左後方的布局圖前站定。

  從圖上看,這棟門診大樓一共五層,他們進來的門是西面一樓的CT室,手術室在東面,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南面的門診入口。

  合金割片在他們走過的路上劃過,在他們和黃艾里三人碰面的地方點了一下,「他們從這個方向來,往西去,那我們就從南邊的樓梯上去,從二樓開始。」

  門診大樓的結構比較單一,一樓還有幾個回旋,二樓就是筆直的一條走廊,左右兩邊設立各科室了。

  沒有鬼的干擾,兩人很快就搜索過二樓三樓,即將抵達四樓。

  叫號的服務台就在樓梯拐角,而用於顯示排隊信息的屏幕就掛在樓梯那一面的牆上。

  「請YY2189的患者到403等候就診。」

  冷不防冒出與0000同個腔調的電子音,岳諒胸腔裡的心臟打了幾個擺。

  本該空無一人的四樓重復迴蕩著這一句提示,響到第四遍的時候,一個身影急匆匆自黑暗中跑出,穿過走廊,目不斜視地從岳諒二人面前跑過,消失在403裡。

  對他們視若無睹,沒有發動任何攻擊的鬼?

  「請YY2174的患者到403等候就診。」

  這是是響了兩次,還是那個方向,跑出來一個與剛才那個截然不同的少年身形,同樣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地跑進403。

  岳諒和沈當歸交換了一下視線,等第三隻鬼從他們面前跑過,岳諒上前一步。

  「請問一下。」

  第三隻收住腳步,停下來疑惑的看著她,「你叫我嗎?」

  岳諒努力把自己視線從他脖子上碗口大的豁口上移開,看向他空洞的眼睛,「這裡是耳鼻咽喉科,你不應該來這裡看。」

  那隻鬼歪了歪腦袋,那個豁口往下一翻,他的頭九十度靠在了肩膀上,然後他一晃,又正了回來。

  「沒錯啊,我的嘴巴有一點不舒服。」

  腦袋和脖子就連了一層皮的鬼說他的嘴巴有點不舒服……岳諒定了定神,開口:「我的鼻子也有點不舒服,想要進去看看,請問在哪裡掛號。」

  鬼指了指身後濃重的黑暗,「就在那裡面嘛。」

  說完又急吼吼衝進了403.

  沈當歸半抬的手落下,問:「如果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你會選擇去掛號,還是直接去403?」

  岳諒坦誠道:「我會直接離開。」這種一看就不是她自己能夠扛下來的情形,不走找死嗎?

  兩人對視,相顧無言。

  「去掛號。」

  「哦。」

  四樓除了403室有光,其餘都是黑漆漆的,尤其和403離遠了的走廊另一頭,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岳諒打開小手電,小小的一束光照亮窄窄的一道,往牆邊一掃,一長排的座椅居然滿座。

  幾十個缺胳膊少腿面目浮腫的鬼一齊轉頭,朝她看過來。

  岳諒啪的捏緊手電,朝他們點點頭,平靜道:「晚上好,我也是來看病的。」

  那些鬼咧開嘴。

  岳諒打著手電,筆直筆直地朝前走去。

  沈當歸跟在她身後,看似閒庭信步,實則身體的每一塊關節都已經調動起來,蓄勢待發。

  一路有驚無險,走廊另一頭的黑暗裡也有一個服務台,台面上除了一個紙箱什麼都沒有。

  正巧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鬼走過去,伸手在箱子裡摸出了一張紙條,然後默默在角落裡坐下了。

  岳諒照樣把手放進去,從一堆紙片裡抽出一張來。

  403室前的服務台又響起來,聲音穿過二十多米的走廊依舊清晰。

  「請YY2131的患者到403就診。」

  手電光一轉,剛抽出的紙條上赫然寫著——YY2131。

  大寫加粗,血紅色。

  403室。

  岳諒拄著她的拐杖,推開大門。

  診室很大,布局也很奇怪,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醫生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他面前是一個可容一人躺下的診台。

  房間裡不是只有醫生一個,先前進來的那些鬼乖巧地靠牆坐著,岳諒掃了一眼,十三個。

  醫生抬起手,招呼她過去,「到這裡來別磨蹭,後面還有人等著呢。」

  岳諒快走兩步踏進去,在她身後,沈當歸緊跟著進入室內。

  醫生愣了:「怎麼回事,一個號只允許一個患者就診,你不可以插隊。」

  沈當歸一手搭在岳諒肩膀上,目光落在鋪了白布不像就診台倒像是餐桌的台面上,微微一笑,「我是患者家屬。」

  醫生還在猶豫,牆角排排坐的鬼已經不受控制地興奮起來。

  「算了,把門關上,一起過來吧。」

  岳諒看向沈當歸,後者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往下一壓,「看個病而已,別怕。」

  咔噠。

  門鎖帶上,逆向咬死。

  岳諒走到醫生面前,戴著眼鏡口罩完全看不清楚臉的醫生伸出沒有任何血色的手,拿起筆在一本新病例上寫上日期,一邊道:「姓名年齡身高體重先報一下,登記完後躺上來。」

  「這位醫生,在開始檢查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

  醫生不耐煩地抬起頭,露出一雙躲在鏡片後黯淡的眼睛。

  「你們事兒怎麼這麼多?」

  沈當歸並不理會他的態度,自顧自問道:「卡片是在您這裡嗎?」

  醫生看著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筆,從椅子上站起來,摘下口罩。

  上半張完全正常的臉下是一隻被削掉一半的鼻子,以及一張腐爛到整個牙床裸露的嘴。

  「我就知道,帶家屬的病人總是問這問那,要浪費時間。」

  牆角的鬼都站起來,包括和岳諒說過話的那一隻,形成一個間隔均勻的包圍圈,一點點朝他們靠近。

  「好在我經驗豐富,已經積累教訓,提前讓這些等候就診的病友過來壓陣。」

  「開動吧,病友們!」

  「大家都等了這麼久,只要吃了他們,嘴巴就都舒服了!」

  岳諒眼睜睜看著一群鬼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過來,拄拐往胸前一橫,她現在大概知道沈當歸一身的傷是怎麼來的了!

  噼啪。

  關節磨合發出清晰脆響,沈當歸的笑容有十分,手中的合金割條斜拉向採取群攻戰術的鬼,動作既快又準,割向他們的嘴!

  簡直不能更滿意,被一整條街的女鬼咬成這副渾身繃帶的狼狽樣子正愁無處排解,這些東西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血肉橫飛,尖叫聲一聲蓋過一聲,岳諒忍著耳朵的疼痛,見縫插針用拄拐捅了兩隻。

  眼看著局勢一邊倒,醫生氣急敗壞親自上陣,一張血盆大口,吐出一隻又一隻兩個巴掌大拿著刀叉的小猴子,加入戰局。

  沈當歸嘖了一聲,一手抽回割條,另一手摸出一把手術刀正準備甩出去解決這些麻煩,岳諒先一步跳了出去,英勇無畏一往無前。

  「哼!」

  「哈!」

  猴子們瞬間石化。

  沈當歸:「……」這是什麼招式?岳家吼?

  他一邊走神,一邊還是甩出了手術刀,不過目標不再是猴子,而是將幾個試圖逃走的鬼釘在牆上地上,另一手迅速地完成了鋸拉式分割,拋起一顆腦袋。

  十分鐘後。

  一具沒有頭的身體悄悄抱走了他的腦袋,三五塊爛肉無聲蠕動合並後跳上窗台向外一躍,數張被割爛的臉在地面上匍匐著找回自己殘缺的部分,隱沒在角落裡。

  房間裡只剩下會往外吐猴子的醫生,抓著病例和口罩,一副恐懼到極點的樣子。

  「你、你不是人……」

  沈當歸挑眉,「我想您搞錯了,您才不是人。」

  醫生一想也是,絕望到哭出聲來:「我混了這麼多年直到死了才混成一個主任醫師我容易嗎我?你們這樣來一齣,我的口碑又要下降!」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帶家屬的,都不是好東西!」

  回應他的是沈當歸的漠視,以及岳諒的嘔吐聲。

  怎麼會這麼倒黴,被沈當歸暴力毀滅帶起來的肉渣滓飛進了她的嘴巴裡,起初沒有感覺,等那隻鬼開始召回身體組織才在嘴裡蠕動起來。

  岳諒想著,又撕心裂肺地吐起來。

  太噁心了。

  等她吐完,沈當歸已經拿到了醫生上交的卡片,放他離開了。

  岳諒扶著牆站起來,陰沉地看向沈當歸。

  後者並不知道她遭遇了怎麼樣慘絕人寰的事情,還嘆息道:「岳小姐,你的心理素質起伏略大,需要調整。」

  說著拿出一疊卡片,翻開其中一張確認了一下,才遞出去。

  「抽一張。」

  岳諒沒有立刻伸手,而是看向了他的另外一個口袋。

  沈當歸視若無睹,「您一直很明白的,按勞分配,論功行賞。」

  岳諒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後者保持微笑,並不動搖。

  三秒後,岳諒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兩張卡片。

  沈當歸眯起眼:「小姐,您不能不守規矩。」

  岳諒並不去看抽到了什麼卡片,她只是把它們塞進自己的腰包裡,面無表情開口:「你知道吃屎是什麼感受嗎?」

  沈當歸難得愣神之際,她繼續道:「托你的福,我剛才嘗到了。」

  「精神損失費,可以有嗎?」

  沈當歸何等聰明,稍一轉彎就將她剛才的遭遇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來。

  「這大概要怪你自己『哈』的時候嘴張太大了哈哈哈哈——」

  這位岳小姐可真是個妙人!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問出剛才沒空問的事情:「所以你這『哼哈』制敵,是什麼獨門功夫?」

  岳諒在被他嘲笑的這段時間一直抿緊的嘴唇鬆動了一下,不太情願道:「吐猴子這個情節是我夢到的,在夢裡我就是這麼定住那些猴子的,姑且一試。」

  早知道絕、對不會試!

  沈當歸「心疼」地抬手拍了拍她腦瓜子,大方一回:「功勞不夠苦勞來湊,給你了。」

  岳諒指尖顫抖,忍了又忍。

  沒有關係。

  來日方長。

  會有機會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4 01:47:52

第七十七章 噩夢降臨(七)

  經此一役,岳諒和沈當歸也可以確定這個副本裡的確資源豐富,只是資源豐富的同時,獲取方式也和原本的游戲產生了不同。

  原本獲得卡片的數量和運氣關聯較大,而在這裡,則開始跟能力掛鉤了。

  岳諒的第一個場景裡,若非老太太提前把裝了卡片的餅乾盒給她,那個地方也必然會成為游戲進行的一個難點,需要經過各種形式的鬥爭才能獲得卡片。

  第二個場景裡,卡片直接儲存在蛇精校長的肚子裡,唯有打倒他才能獲得卡片,

  而這個場景裡,卡片則是在這種被十幾隻鬼一起包圍的地方,如果選擇繞開危險,也就與卡片失之交臂了。

  綜合看來,打的怪越多,得到的資源也是會相應增加。

  沈當歸琢磨著,這個月亮在的時候有掉落加成,要不要趁機多找點麻煩事情來做。

  即使因為幸運值傾斜必然會多受不少苦,不過能來換更豐厚的資源也是值得的,被她分走點資源問題也不大,回到安全島後開幾堂課就又回到自己手裡了。

  他的想法毫無掩飾,岳諒別開頭,假裝沒有看到他身上又被血色暈染開的繃帶,轉而提出自己的疑問。

  「很奇怪,為什麼四樓會這麼不一樣?」

  整個氣氛都不一樣,很生硬。

  沈當歸也是這麼覺得,不過他的心理還有了個很模糊的想法,即將成型,只不過又還差一點兒,抓不出來。

  岳諒皺著眉頭:「黃艾里他們什麼都沒說,難道他們還沒有來過四樓嗎?」

  但這不應該,怎麼會到了一個場景之後,就忙著找前往下一個場景的通道呢?那個一米八的男人害怕,可黃艾里和另外一個男人,看起來並不是不能適應。

  他們想要離開一方面是因為成員之一忽然消失,另外一方面也應該是收獲不明顯吧。

  「又或者……」岳諒提出了一個令她自己都膽戰心驚的想法,「情節設定被改動過了,我們夢境中的元素,正在重新整合?」

  沈當歸腦子裡的那根線搭上了。

  「我一直在想,我們當中沒有睡覺的那個人要怎麼通關。」

  他忽然說了一個好像完全不搭邊的話題,不過站在他身邊的是思維同樣跳躍的岳諒,後者沒有先去想這個話題和之前話題之間的關聯性,而是直接開始思索他的這個問題,並且很快有了結論。

  「0000不會布置絕對的死路,那個人一定有他過關的方法。而既然我們是築夢者,他沒有夢,那很有可能他要通關,就必須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岳諒繼續她的猜測:「所以0000設定給他的規則,有可能是,我們全員不通關,他通關。」

  「但以一敵九難度太大,於是0000給他特權,重組夢境要素的特權,以便他隱藏通關之門。」

  兩個話題串聯起來了,連貫到渾然天成。

  岳諒想了想,並不滿足於此,「那個忽然消失的人,應該就是這個不睡覺的人,他在眾目睽睽下布置了一場消失,就是為了給自己定義一個死亡狀態,好讓自己脫身出來,有時間布置一切。」

  三個元素都串聯起來了。

  沈當歸卻搖頭。

  岳諒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從頭到尾重新推導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疏漏,於是問道:「哪裡有問題?」

  「你說的部分都沒有問題。」沈當歸面露可惜,「但是你還可以更大膽一點。」

  「什麼意思?」

  沈當歸再次搖頭,沒有繼續解讀。

  「我的那一部分還不能百分百確定,暫時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不過對我們的進度不會有影響,因為我們現在要做的是……」

  「找到那個不睡覺的人。」

  沈當歸非常欣慰:「不愧是老主顧,那麼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吧。」

  馬不停蹄跑了最後一個樓層,又從另外一側下去,中間小驚險不斷,大問題沒有,卻也是再沒有收獲了,人沒找到,通道也沒找到。

  黃艾里三人也不見蹤影。

  從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下來,岳諒看著直沖著樓梯門口的電梯,停下腳步。因為那一輪殘酷至極的死亡游戲,導致她現在對電梯和樓梯都非常敏感,電梯上的數字,不一樣了。

  在五樓的時候,這邊的電梯數字還是五。

  現在卻是二。

  沈當歸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有道理啊,電梯門也是門的一種,要試試?」

  岳諒點頭:「試試。」

  電梯緩緩下降,大門打開,請人入內。

  岳諒進入電梯,按下了樓層五。電梯到了五樓,大門打開,看到的依舊是醫院蒼白的走廊,岳諒關上電梯門,又依次按下了樓層四、三、二。

  雖然電梯現在停在二樓,但從五樓下來,樓梯裡的人到底是在哪個樓層下是無法確定的,唯有每個樓層停一次。

  四樓是最特殊的一層,不過岳諒覺得不會是這一層,因為它太特殊了。

  數字繼續滾動,三樓。

  叮——

  電梯門打開,一個別樣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出現在眼前。

  果然不是二樓。

  模糊的夜色下遠處是鋼筋水泥,近在眼前的是普通住宅區。

  或者也不能說是普通,這裡應該是一個別墅區,獨棟小別墅分散在一個面積大約在三千平方米的小湖周邊,湖上架著一座不倫不類的釣魚台,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睡醒的設計師的創意。

  湖邊路燈林立,磨砂的燈罩模糊了燈泡的亮度,使夜色朦朧,平添曖昧。

  岳諒他們是從釣魚台的小木屋裡走出來的,湖中水波蕩漾,間或能看到幾抹紅色魚尾。

  越是安靜的地方,越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緊張感。

  兩人簡單觀察了一下四周,很快離開釣魚台,往最近的一棟別墅走去。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隻哈士奇小跑著從門裡溜了出來,鑽到草叢裡跑掉了。

  雖然是一晃而過,但是岳諒看得很清楚,那隻狗脖子上圍了一圈黑白交錯的毛,那是憨豆!

  她下意識就要追,被沈當歸一把抓住。

  「亂跑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岳諒心急如焚:「那是我的狗!」

  沈當歸笑起來,語氣驚訝:「原來小姐還夢到了你的狗嗎?」

  岳諒驚覺,她有夢到憨豆嗎?

  她的遲疑說明了很多問題,沈當歸笑道:「看來是沒有夢到,你應該是認錯了。」

  她不可能認錯的,天底下只有那樣一隻奇怪的憨豆!

  「我是不記得,不過不代表我真的沒有夢到,人無法完全記住一個夢不是嗎?」

  「但是人不會在看到夢裡的東西後,還完全想不起那個夢不是嗎?」

  「我的狗不一樣!」

  她的情緒起伏略大,沈當歸鬆開她的手,做投降狀:「好吧,就算它是你的狗,但它只是一個夢而已,能給我們的游戲結果帶來什麼有益的幫助嗎?」

  岳諒抿緊了嘴唇。

  「而且它現在已經不見了,你找不到它了。」

  岳諒立即朝憨豆離開的方向看去,果然什麼也看不見了,連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她沮喪地低下頭,不再糾纏,和沈當歸一起進入別墅。

  別墅裡也開著燈,甚至開著門。

  這種反常足以使任何一個人心生警惕,兩人小心地跨過大門,金碧輝煌的裝修令人眼睛一花,旋轉樓梯上就響起了重物砸落的聲音。

  水晶吊燈碎裂在樓梯上,滿地狼藉。

  但比之更讓人渾身一震的,是掩藏在碎裂聲裡的槍響。

  這個地方有槍?!

  那豈止是比有鬼危險一點半點?!

  在岳諒還沒從引入槍支這種高殺傷武器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沈當歸已經一把抄起她的半個肩膀,帶著人往後一滾,兩聲槍響沒入地板,冒起硝煙。

  「別往門口去,找掩體!」

  沈當歸放開她,一個翻身就消失在不斷地槍響之中。

  儘管跑出門外看起來很安全,但是沈當歸說不能去,那必然不能去。

  岳諒連滾帶爬躲到沙發後面,就算腦子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也深知這裡絕不是久留之地。她得動,還得動到安全的地方去。

  剛才子彈的方向是從前面過來的,大概是左前方的位置,但是連著能聽出來時兩槍,並且非常同步,也許不只一個人。

  岳諒笨拙地判斷著,在沙發後面大致看了一眼,猛然躥出頭,往旋轉樓梯的方向跑去。

  子彈幾乎是瞬間就追了過來,她沒有經驗,跑動目標明顯,成為槍靶子再所難免。

  不過沒有關係,只要一槍打不到她,她就有活命的機會。

  接近旋轉樓梯的時候,岳諒扭動身體,朝左邊撲去,一顆子彈打在朝原本的路線跑她會處在的位置,再度射入地板。

  聽到槍響岳諒冷笑,當她傻嗎,跑直線怕不是腦子有病。

  輾轉著滾到樓梯下方,她身上已經多處帶傷了,不是槍傷,而是地面的玻璃以及木屑和其他物品被打爆的衝擊力造成的。

  砰——

  一件重物從樓上拋下,砸在地板上的聲音聽著有些許彈性。

  岳諒心中一緊。

  被扔下來的,不會是沈當歸的屍體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4 01:48:09

第七十八章 噩夢降臨(八)

  當墜地聲第二次響起的時候,岳諒立刻打消了那個可笑的念頭。

  沈當歸就算要死,也絕不會死的這麼安靜。

  砰砰砰。

  三聲連擊過後,槍聲的節奏徹底亂了。

  和槍聲一起亂的還有腳步聲,忽快忽慢,忽輕忽重,彷彿被逼到絕路,毫無章法可言。

  又過了一會兒,槍聲重新變得有序起來,漫不經心,又均勻的樣子。

  很從容。

  作為諜戰片看得也不太多的普通市民,岳諒只能描述到這個程度了。

  到底是誰夢到了槍支這種要命的東西,詛咒他!

  不知道多久以後,在某一個瞬間沒有了任何聲音,岳諒屏住呼吸在心裡默數到三的時候,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噔。

  噔。

  越來越近。

  「篤篤。」鞋跟敲擊地板,岳諒聽見熟悉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還活著就出來吧。」

  岳諒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又有些失望。

  他果然沒死。

  從黑不隆冬的地方鑽出來,原本富麗堂皇的房子已經完全不能看了,到處都是彈痕不說,還有大灘的血跡,以及或趴或仰的屍體。

  岳諒心中一驚,這些屍體……

  「不是玩家。」沈當歸把玩著手裡的槍,「人型NPC。」

  「數量未免也太多了。」岳諒不滿地看著他手裡似乎還冒著熱氣的槍支,一棟別墅裡安排了這麼多殺手,分明是要置他們於死地。

  沈當歸冷笑:「這正代表著,他已經開始進入游戲了。」

  鬼哪有人的用處大,冷兵器又再怎麼會有熱武器的殺傷力,這兩者結合……幕後黑手一定在這個場景裡。

  而他們剛進來不太可能遭受如此熱烈的對待,恐怕這個場景裡除了幕後黑手和他們兩個,還有其他人。幕後黑手要拿下的是另外的誰,他們應該只是正巧撞上布置之一。

  「要去抓他嗎?」岳諒問。

  「當然。」沈當歸側臉瞄了岳諒一眼,「只不過,接下來的路恐怕要請岳小姐你自己走了。」

  在這種環境裡,他可沒本事在一身傷的情況下再帶一個人平安回歸。

  岳諒也很清楚,自己就是累贅一個,與其被沈當歸拿來擋槍子,不如早點分開,於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

  臨走前沈當歸深深看了她一眼,給出非常中肯的建議。

  「如果找個地方好好躲起來,憑借岳小姐的運氣,最後關頭還是可以回歸的。」

  岳諒沒有接話,躲在角落裡用從醫院帶來的藥物繃帶簡單處理完傷口後,乾吞了兩片止疼片。

  她清楚自己的實力,卻也還沒忘記進入游戲的目的。

  他們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為了獲得可以撐過死亡游戲的資源而來。

  她還沒有拿到可以保命的資源,怎麼可以躲起來。

  等藥效發揮點作用,她就出發了。

  那個人擁有的都是元素重組的特權,而非元素捏造的權利,也就是說,所有的東西其實都是有限的。像第一個場景裡的房子,儘管看起來數量很多有一整條街,實際上能進去的還不是那麼幾個?

  再比如這個場景裡的槍支,有人夢到了槍,但總不至於夢到了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不然幕後黑手也不需要隱藏這些殺手,而只要讓那支軍隊直接橫掃過來就可以了。

  越往這個方向想,岳諒幾乎也可以肯定,他們被埋伏的這棟別墅已經稱得上大手筆,能和這個檔次相提並論不多,完全沒有必要被唬住。

  在別墅裡搜尋了一圈毫無收獲,岳諒悄悄離開別墅,往另一棟前庭更開闊的別墅走去。

  晚上八點整。

  岳諒來到了小區內的活動室,簡單的用活動室來概括也不太恰當,總之是個擺放了各項體育器材,並休閒娛樂場所的五間三層排屋,彼此之間用一條長不過五米的走廊串起。

  活動室很安靜,岳諒從虛掩著的門溜進去,裡面燈光明亮,房間空曠沒有死角。

  如此敞亮的地方卻沒有聲響,很奇怪。

  岳諒越發仔細地觀察四周,每一樣東西都很清晰,沒有什麼是觸碰不到的,包括牆紙上的紋路都在指尖細膩地鋪開。

  這裡絕對是主線之一,可是為什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是來晚了?

  心思轉瞬間轉了好幾個圈,岳諒最終還是覺得沿著這條清晰的線走下去看看,即使沒有卡片,能夠找到通往下一個場景的門也是不錯的。

  更何況也說不准,不睡覺的人會不會把通關之門藏在已經被大家挖掘過的路線裡。

  活動室地面鋪著深褐色的木質地板,看起來地板被細致的保養過,光澤細膩,岳諒蹲下摸了摸,有水漬。

  那種奇怪的反光果然不是錯覺。

  在這麼乾淨的地板上居然會出現水痕,難道是有人剛剛打掃過嗎?

  有古怪。

  岳諒回頭看了一眼進來時的門,義無反顧地向前行進。

  在這裡死掉也只是比在死亡游戲裡死掉提前一個星期而已,沒有區別。

  整個活動室很安靜,岳諒蹭著牆面走,耳聽八方。

  左右房間的門都是打開的,盡是棋牌室、台球室、桌游室等等提供玩樂的場所,一目了然。

  越往前走,燈光就越暗一些,從明亮晃眼的白光變成了低沉昏暗的暖光,岳諒越走越慢,越走越小心,然後她停下了。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了很輕微的聲音。

  這輕微不是因為發聲者聲音小,而是因為距離遠。岳諒此刻在第一棟樓裡,那聲音的發出者就應該在第三或者第四棟樓裡。

  岳諒抬起手中的拄拐,砰上前方大概位於嘴唇處的細線。

  非常細,但是佷韌。

  線拉得很直,兩端分別固定在左右兩邊畫框的釘子上,隱藏地非常好。

  岳諒吞了口口水,拐杖下放,豎直著朝前推去。燈光下隱匿著的細線繃出兩道弧度,泛著冰冷的銀光。

  如果沒有其他人和她夢到了同樣的東西,那這個東西應該是出自她的夢,工業園可再生的怪物終究是給她留下了陰影,看完恐怖片後她不但夢到光怪陸離莫須有的東西,還夢見了自己在逃命的過程中,再次拉線阻攔怪物。

  沒想到不睡覺的人這麼狠,居然把用來絆腳脖子的東西,放在割喉的位置。

  岳諒原是想把這兩根線拆掉,可惜拉直的線太過鋒利她根本解不開,一剪子剪開是乾淨俐落,不過她手頭也並沒有剪刀,特意去找又浪費時間。

  想想還是算了,她便彎腰從下方鑽了過去。

  她只夢到了一根線,既然已經被用在這個地方,那其他位置應該不會再有。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岳諒還是把拄拐豎在身前,讓它先開路了。

  穿過第一個走廊的時候,岳諒又聽到了之前聽到過的聲音,這次更為清晰一些,可以分辨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不過也只響了那麼一下,就再度安靜下來。

  不如……直接繞到前面去看看。

  岳諒抬腳就要往旁邊走,可是走到跟前即將離開走廊的時候她發現,這個看似連接外界的走廊實際上只通往第二棟樓,被嚴嚴實實用玻璃罩起來了!

  正在這時,第一棟樓她出來的那扇門無聲合上,岳諒連忙跑回去,結果發現這門是單向的,只能從裡面打開!

  後路被截斷了。

  岳諒壓住內心惶恐,走到第二棟樓入口前,手指按上把手,輕輕轉動。

  咔嚓。

  打開了。

  彷彿是有人精心設計的走向,讓人無論怎麼走,都只能到同樣一個地方去。

  岳諒調整好呼吸,進入門內。

  第二棟樓和第一棟樓的布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同樣的,地板上也有水漬。

  或許是因為那條出不去的走廊以及單向打開的門,一進入這棟樓,岳諒就無法控制地高度緊張起來,背後生寒,彷彿有一雙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似的。

  她扶著牆壁一步一停地朝前走。

  走廊一段一段暗下去,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前方傳來,誘使人過去一探究竟。

  牆壁上的蒙娜麗莎神秘地微笑著。

  一雙只穿著厚重棉襪的腳在地板上不急不緩行走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手中是刀,巴掌長的一把水果刀,刀背厚不過一毫米,刃比紙片還薄,十分輕巧。

  轉角近在眼前,那人勾起唇角,停住腳步,舉起刀子隨時準備欣賞一齣血湧如注的絕世大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人的嘴角僵硬了。

  不可能,這裡沒有岔路,根據他的計算,他從監控室離開來到這裡,等上不超過一分鐘的時間,那個走路跟龜爬一樣的女人就會過來,「主動」地把白皙細嫩的脖子湊上來,讓他一刀割破大動脈。

  難道是被那兩個雜魚先一步接走了?

  不可能,他們應該還被困在三號樓,沒有機會過來這裡。

  那女人一定還在這裡,應該是有什麼別的事情把她耽誤了。

  如果她要朝前走,就必然要經過這裡,只要再等等,她一定會出現的。

  身影又耐下性子,繼續等待。

  又五分鐘過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從轉角後跳出來。

  走廊上空空如也,一直望到頭,也不見任何身影。

  人呢?!

  白等了將近十分鐘的人眼球外凸,憋紅了臉,憤怒至極。

  好,不出現是吧,那他就一間一間把人找出來剁了!

  沒人。

  沒人。

  沒人。

  一連三間都沒有發現女人的蹤跡,身影將目光投向第四間,關著門的第四間,還上了鎖。

  他愉悅地咧開了嘴。

  真是愚蠢啊。

  他掏出一串鑰匙,慢條斯理找到對應的鑰匙,插入,轉動。

  裡面的羔羊會如何驚慌失措地哭倒在他腳下求放過的場景,已經清晰地在眼前浮現了。

  打開。

  砰——

  與門板砸在牆壁上的聲音同時進行的是酒瓶子在腦袋上開花的炸響聲,緋紅的酒液混著鮮豔的血跡流下,來人剛從劇痛中緩過來恢復視線,一個細長的東西就朝脆弱的胯下捅了過來!

  痛得他眼前又是一黑,而這不過是短短幾秒鐘內發生的事情。

  原本岳諒創造出時機就要拔腿狂奔而去的,然而眼尖瞥到那一串還被他捏在手裡的鑰匙,身體快於大腦,直接捅出了斷子絕孫的一拐,趁機伸手奪過鑰匙!

  這次真的是亡命奔跑了!

  一直跑到第三棟樓門口,岳諒才停下來稍微喘了一口氣。

  原來剛才那個轉角真的是有埋伏,好險。

  岳家家訓第十三條,在無法確定的時候再多一點耐心。

  岳家家訓第十四條,為你的直覺做好一切能做的準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5 01:59:39

第七十九章 噩夢降臨(九)

  按照之前拿到卡片的經驗來說,此刻去收拾掉那個明顯不屬於任何玩家,蒼白的跟鬼一樣的男人,比沒頭蒼蠅似的踩地圖靠譜。

  但岳諒也有自知之明,在沒有布置的情況下跟他硬碰硬,自己剛開始來那麼一齣是可以借機佔到便宜,可是一旦讓他站直,九條命都不夠填進去。

  要資源,得徐徐圖之。

  於是等這口氣喘過來,她就又繼續跑了。

  進入第三棟樓,岳諒特意觀察了一下地板,果然還是有水痕,濕嗒嗒一片。

  「你好了沒有,我快撐不住了——」

  「再一下,堅持住!」

  「我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聲音!

  岳諒清晰地聽到了有人說話,還是熟悉的聲音,就在前面……前面那道門後面。

  是第三棟樓的出口,他們在第三棟樓和第四棟樓之間的走廊上。

  他們不會是有不能去第四棟樓的原因,想要折返所以在撬第三棟樓的門吧?

  雙手死命抓住門把手,一腳踩在牆上撅著屁股往外使勁兒拉住不讓裡面的人開門的陳渺渺快哭了!到底要她堅持到什麼時候,她的胳膊都要斷了!

  袁方一抹額頭上的汗水,手底下動的更快了,可惜工具實在是太不趁手,就一把螺絲刀,他一邊要撬門一邊還要防著螺絲刀因為用力過猛斷裂,想要有多高的效率無異於痴人說夢。

  其實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也知道差不多到陳渺渺的極限了,而這扇門,他真的沒有把握打開。

  算了!

  袁方扔了螺絲刀,往陳渺渺處跑去。

  「我來拖住他,你先跑!」

  陳渺渺跟看白痴似的看著他,吼道:「你有病啊!他手裡的不是刀不是棍子,是電鋸啊!你都不夠他一下切的!」

  要不是這門是金屬的,老早被鋸穿了。

  「兩個總得跑一個。」袁方很平靜,從當警察的那天起他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即使死在這裡很窩囊,但怎麼也得拼到一個讓姑娘逃走的機會。

  陳渺渺大怒:「滾開吧你!」

  雖然陳渺渺長得黑胖,五大三粗,但人不可貌相,原本她也是個舉止斯文秀氣的女孩子,被逼成只能怪袁方這主意太餿!能活命固然是好事,可她不願意踩著另一個人的命活下來!

  更何況這扇門一打開,百分之九十九兩個人都活不了!

  「你聽我說,我可以……」

  吱。

  門開了。

  三樓門口的門。

  袁方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驚喜地無法自制。

  岳諒沖他們招了一下手。

  袁方忙不迭點頭,湊到陳渺渺耳邊低聲道:「我們的人進來了,門現在打開了,我們換個位置,你先跑。」

  陳渺渺屁都不信:「別說這些沒用的!你找死我還不想死呢!」

  「真的,不信你回頭看一眼。」袁方心急如焚。

  陳渺渺半信半疑,在袁方看起來非常老實地握住把手並開始用力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門真的打開了。

  兩人對視,袁方壓低聲音:「去吧。」

  一邊高聲喊道:「那就換個手!你繼續去撬門行了吧!」

  陳渺渺鬆了手,終於朝岳諒飛奔而去。

  袁方感受著門內拉扯的力度,故意稍微鬆了一點兒勁兒,門被拉開一條縫的時候,他又全力拉門,等感受到門裡的人也在全力拉開的時候,猛然鬆手。

  撒手之後他也不去看裡面的人到底有沒有中招摔倒,轉身衝進三棟門內,然後死死將門關上。

  看見岳諒也來不及敘舊,連聲道:「找個東西來卡門快!」

  話音未落,一個拖把已經遞到他面前。

  岳諒早已準備好了,只是她自己並不會這項操作,於是遞給袁方。

  以前有門閂的門如何卡門一目了然,這種現代化的門又沒個門栓,就少有人會卡了。

  袁方調整了幾個位置,估摸可以撐一會兒,才招呼其餘兩個人,「快走,沒多少時間的。」

  袁方和陳渺渺看起來比她熟悉這裡,岳諒就跟著他們跑,順便告訴他們:「二棟也有一個。」

  袁方、陳渺渺:「……」

  兩人來了一個急剎車。

  陳渺渺大驚失色:「怎麼還有一個?」

  她也是夠倒黴了,進入這個場景一開始就不順,她和袁方一開始就在一起,由於袁方人品過硬合作也很愉快,只可惜到了這個場景後一切就破滅了。

  一進來就遇到一個玩家,變成三人組隊不說,結果這第三個人說翻臉就翻臉,還把他們坑到鱷魚堆裡差點喪命。

  是的,小區那個湖裡,養的就是鱷魚。

  岳諒和沈當歸能幸免多虧他們沒發出什麼聲音,離開的快,並且操縱者沒發現他們的到來,沒來得及加大難度。

  然後倒黴就開始了,好像被盯住了似的,在院子裡被瘋狗咬,在路上被流星砸,好不容易順利了十來分鐘搜了三棟樓,結果在第四棟樓要進門的時候正面撞上電鋸殺人狂,想要退走的時候發現又三棟的門打不開了!

  現在好不容易解放出來,居然還有一個?!

  這是什麼見了鬼的運氣?!

  盯著他們打了嗎?!

  岳諒沒有察覺到她語氣裡的崩潰,答得挺認真:「沒有關係,三打一,我們可以正面上。」

  她親眼見到袁方和陳渺渺兩人後就確認了自己猜想,而如今自己已經把門打開,三人匯合,他們完全可以先回去收拾了那個被自己用酒瓶砸了腦袋的,再布置一下去打另外一個。

  找到了卡片按勞分配,數量上轉不過來就參照沈當歸的方法,用已有的其他卡片調和就可以了。

  這樣安排非常合理,一點毛病都沒有。

  所以她完全不理解這倆人無法承受的態度。

  陳渺渺的眼淚淌成小河,她累啊,真的太累了,胳膊也還很疼的呀,屁股也疼,腿肚子也疼……

  袁方道:「先找個地方多一下,等會兒再動手。」

  岳諒:「那我們可能重新被兩面夾擊。」

  袁方苦笑:「我也實在是沒力氣的。」所以天賜良機也只能看它溜走。

  主要戰力都這麼說,岳諒無法,只好先跟著他們躲起來。

  他們休息,岳諒望風。

  只是望風過於無聊,她開始細致地觀察四周的每一樣東西,盤算它們的利用價值。

  「嗯?」

  一個花瓶底座邊上有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岳諒湊近。

  針孔攝像頭。

  到底是誰的夢這麼細致,連這種東西都有……

  不對,既然有攝像頭,而且現在是出於人為干預的情況,那這兩個殺手必然應該知道他們的動態,那為什麼在袁警官二人被堵在三棟四棟之間,四棟殺手努力開門的時候,二棟的殺手不到三棟去圍堵呢?

  是因為自己的出現,還是別的原因?

  感覺不太妙。

  門外,隔著一整棟樓的兩個身影分別按住了耳朵上的一個小小通話器。

  「三個了,可以收網了吧?」

  「難得要烤,就烤三個的話有點不過癮。」

  「行了吧你,殺掉就完事兒了,非要弄這麼多手法……不然你到我裡來,他們要是選擇從這裡破門,交給你?」

  「OK。」

  火光是一瞬間拔地而起的,蔓延的太快了,跟點了汽油似的。

  岳諒喊了一句著火了,袁方立刻衝了出去,濃煙混在空氣裡見縫插針四處堆積,鼻子開始發出抗議,陳渺渺還被嗆得咳了幾聲。

  「剛燒起來的?」袁方不敢置信。

  岳諒點頭,她一直看著,的確是剛燒起來的,「速度不對。」

  最後出來的陳渺渺拍了一下腦袋,懊惱無比。

  「我想起來了,我們進來時不是看到那些地板都有點濕濕的嗎?那不是水!我有夢到一種無色無味且易燃的新型液體……我居然忘了!」

  「跑吧。」趁著火勢還沒有蔓延到這裡,岳諒道:「我們從那個門出去。」

  陳渺渺搖頭:「會放火就是為了把我們從那個門逼出去。」

  「可是沒有其他門可以出去。」岳諒殘酷地告訴她事實,「你如果想從窗戶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這些窗戶跟牆面一樣結實。」

  她已經試過了,就是因為窗戶出不去,才會冒險去襲擊殺手逃生的。

  陳渺渺瞪大眼睛:「怎麼可能……」

  袁方面露愧色:「這是我夢到的。」

  岳諒面無表情地從這個看到那個,很好,兩個罪魁禍首都在這裡。

  難怪那兩個殺手跟逗老鼠似的不緊不慢,原是後手多到了這地步。

  袁方急的直抓頭髮,猛然看到插座,立刻從口袋中拿出幾張卡片,然後從中拿了一張出來。

  他想也沒想就直接用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立刻出現在他手裡。

  一手捏住插頭,急匆匆往靠窗那側的插座走去。

  老天保佑,這電路還沒被燒毀了。

  萬幸,電源接通,圓形鋸片高速旋轉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

  陳渺渺又是欣喜又是皺眉:「這麼好的東西你不早點拿出來?」

  岳諒想起來了,這張卡片不就是暴走樂園裡,自己拿去跟他換了一張食物卡的嗎?

  袁方一邊嗡嗡嗡割窗戶一邊大聲回答:「這不是要插電嗎!」

  這玩意兒動靜大,他必須得割得快,才能在殺手意識到不對時候打開突破口,從中逃離。

  袁方頂著巨大的壓力,額頭的汗水下滑,掉進眼睛裡,他不得不眯起一隻眼。

  半分鐘後,袁方扔了電圓鋸飛腿往窗戶一踹,看起來是玻璃的實則跟鐵皮似的窗戶扭開半扇,剛好可以讓一個人通過。

  「快!」

  陳渺渺最先,岳諒第二,袁方墊後,成功突圍。

  三人貓著腰才跑出十幾步,後頭熊熊燃燒的房子就發出了小規模的爆炸聲。

  「天啊,我們趕緊換個地方吧,這簡直不是人待的。」陳渺渺拉住岳諒就要退,被後者反過來拉停。

  岳諒站在原地,和袁方對上眼,兩人都清楚地看見了對方臉上的神情,以及心理的想法。

  袁方:「你……」

  岳諒拄著她的拐杖:「反客為主的好機會,我可以的。」

  陳渺渺咬住了嘴唇。

  好吧,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5 01:59:57

第八十章 噩夢降臨(十)

  情況反轉,敵在明,我在暗。

  如果這都拿不下,那麼袁方這麼多年警察也就白當了。

  綜合考慮岳諒和陳渺渺能夠起到的作用,最終派出岳諒作為誘餌,他和陳渺渺搭手,爭取一舉拿下兩人。

  陳渺渺的個子沒有白長,她是有幾分力氣和耐力的,具體實力在守門拉鋸戰上已經有所體現。只是她對於岳諒去做誘餌這件事有點不放心。

  「太危險了,就她一個人這樣直面……」

  岳諒打斷她,「我跑得還算快,而且目前而言,我的仇恨值比較高,拉怪穩。」如果她出現在二棟殺手面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將人帶走。

  陳渺渺沒話說了,還好袁方的職業素養讓他在做出行動的時候都保持了絕對的果斷,並且看似嬌弱的岳諒能做到的程度,他也已經在之前的合作中有所了解,於是不再多言,選好位置後就各就各位了。

  短短兩分鐘還要躲躲藏藏的商量和準備自然不可能多周全,但他們現在就是要搶時間,所以有一些漏洞只能靠大家的臨場發揮來補足了。

  陳渺渺拿著岳諒給她的拄拐,手心出了一層黏膩的汗水。

  這個叫岳諒的女孩有多大的膽色她是見識過的,但當時她身邊有一個強到可怕的男人,這次可是只有她一個人啊!

  希望她平安才好。

  誘餌這個身份看起來誰都能當,要當好還是有一定技術難度的。不但要保重自己,配合團隊,準時準點地把人拉到布置好的地方,還不能看起來太刻意以免對方起疑。

  岳諒沒有去三棟的出口,因為三棟和四棟之間的走廊和其他樓層之間一樣,出不來。

  她直接去了五棟的出口,並且拿出來當時搶來的鑰匙。

  按照順序五棟的出口只能從裡面打開,但她有鑰匙,就可以進去。

  而可以進去,又不代表她要進去。

  她只是捏著鑰匙站在門口,一把鑰匙一把鑰匙往鎖眼裡塞。

  他們出來的動靜不小,岳諒相信對方會有所反應,但也相信他們不會再點火之後再進去三棟,因為他們開始的時候,火光已經快沖到門口了。

  他們只能再等一會兒,確定火勢燒遍整個三棟並且沒有人出來,再穿過四棟、五棟出來側面觀察。

  算一下時間,兩三分鐘也差不多要出來了。

  果然,在岳諒插入第五把鑰匙的時候,門從裡面突然拉開,露出那張有過一面之緣的臉。

  對方的臉色相當精彩:「果然是你!」

  岳諒作出受驚的樣子,也不完全是裝的,就算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等真正實施的時候也不能完全消除緊張感,總之驚懼的神情很逼真,隨後拔腿就跑了。

  一個普通的女人要想跑贏一個男人,非常非常的困難。

  所以男人非常有信心,覺得自己只要十秒鐘,就可以把人拎起來反復地摔在地面上直到把人摔爛雪恥。

  岳諒摸出口袋裡的一個瓶子,隨手往後扔去。

  男人大笑不止,輕鬆躲過,只穿著襪子的腳在草坪上奔跑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反而越跑越顯輕快。他左手握著水果刀,右手朝前抓去。

  才跑了三四十米,他就只剩下一條手臂的距離,就能抓住了。

  矮身,忽然蹲下。

  岳諒在心裡預演無數次,手再度揣在了兜裡。

  還有最後一米。

  蹲下!

  岳諒主動急剎車,男人猝不及防身體不由自主前傾,但他的反應也是何等迅速,右手立刻抓住了岳諒,企圖利用對她的鉗制來緩衝慣性,保持平衡。

  只是沒想到手剛一抓到人,對方蒼白的臉忽然主動轉了過來,然後他的眼睛就在劇烈的刺激下看不見了。

  「啊——」

  因為手上殺傷強大但笨重的電鋸而姍姍來遲的另一個人,完全沒有想到同伴會栽在這樣一個瘦小的女人身上,見狀立即打開電鋸開關,朝岳諒狂奔而來,試圖在她擺脫男人鉗制之前到位把她宰掉。

  岳諒掏出一直沒捨得扔的石頭,用力砸在了男人的腦門上。

  電鋸男終於到了!

  也只是到了。

  埋伏在周圍的袁方和陳渺渺一起撲了出來,袁方抬腿一劈劈在他的右肩膀上,陳渺渺眼睛一閉一睜,跳到了和岳諒扭打的男人身上。

  男人眼球瞬間凸出,血絲纏繞,嘔出一口鮮血。

  陳渺渺幫完岳諒立即轉身去幫袁方,電鋸男的電鋸已經掉在地上了,她瞅準機會,就按原計劃那樣衝上去,先用拄拐砸了他腦袋,然後趁電鋸男攻向袁方的時候,一把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有力的臂膀往裡一收,「快!」

  「好!」袁方跳起來,舉起的拳頭從左勾到右,力道大的把抱著電鋸男的陳渺渺一起帶倒。

  而陳渺渺,也將骨骼碎裂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打倒還不做數,一拳兩拳三拳拳拳到腦袋,陳渺渺鬆開的時候,那人似乎已經沒氣了。

  袁方隨即反身去收拾岳諒那邊的那個,然而那個已經被陳渺渺一招泰山壓頂解決地差不多了,他眼睛又看不見,早已放棄了掙扎。

  袁方鬆了一口氣,問:「還好嗎?」

  岳諒抬起頭,表情是麻木的,眼眶是濕潤的。

  袁方大驚:「傷著了?!」

  陳渺渺回收了拄拐也趕緊跑回來,「怎麼回事兒?!」

  岳諒還是不說話,一臉死相。

  陳渺渺直接上手摸了,可是……全身上下,完好無損。

  「哪兒傷了啊?」

  岳諒微微張開嘴,口腔裡的舌頭半抬著,聲音直接從喉嚨裡發出來,沒經過口舌配合。

  「kiyou……King。」

  袁方、陳渺渺:「什麼?」

  什麼二重奏,岳諒默默流淚。

  醫用酒精含嘴裡的滋味,這輩子的都不想再嘗試了。

  她算準了自己下蹲那人會抓住自己來保持平衡,而他來抓自己就必然會格外靠近自己,在他要保持平衡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一邊揮刀往她身上捅,所以這就是她的機會。

  這時間很短,手腳都太慢,唯有嘴快。

  於是她在開門前,含了一口帶在身上沒捨得扔的酒精。

  「收……」

  袁方、陳渺渺:「???」

  岳諒也不指望他們理解,直接自己動手在兩個NPC身上找起來,很快從第一個的脖子上抽出一根紅繩,繼而抽出紅繩底下的錦囊,拿出卡片。

  陳渺渺去翻第二個,也拿出了一個錦囊。

  一個錦囊兩張卡片,這一趟居然有四張,而且卡片的層次都相當高。

  太值得了!

  岳諒把卡片收在一起,背面向上打亂順序,遞到他們面前,比了一個一。

  袁方終於意會,抬手抽了一張,陳渺渺緊跟著也抽了一張,岳諒在最後兩張裡隨便摸了一張,剩一張。

  陳渺渺最先放棄:「我出力最小,拿一張就可以了。」

  袁方也舉手棄權:「 你收著把,我們能跑出來,還是多虧了你,就是剛才,也是你冒險比較多,你收下吧。」

  岳諒並不推辭,她很快收好卡片,在口袋裡掏啊掏,掏出來一顆泡泡糖,又掏出來兩張卡片。

  正是餅乾盒裡拿出來的兩張卡片。

  岳諒把泡泡糖和那兩張卡片,一起放在草坪上。

  還是背面向上,朝陳渺渺推過去。

  她伸出一根手指,又比了個一。

  陳渺渺糊塗了:「什麼意思啊?你是不能說話了嗎?這兩張卡片裡還有我一張?怎麼還有泡泡糖這種東西……不過這泡泡糖,我家的小店倒是一直在賣,你從哪兒拿的?」

  岳諒捂了一下嘴巴,整個眉頭擰了一下,努力咬字:「是……你奶奶……給的……」

  陳渺渺愣住了,下意識道:「不可能我奶奶很早就過世了。」

  岳諒無聲看著她,彷彿在說:可你夢見她了。

  陳渺渺的手抓在衣服上,短暫的回憶後紅了眼睛,目露哀切。

  「是,我夢見她了……我夢見她在我最害怕最無助的時候,幫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並且保護了我。」

  所以岳諒拿到了卡片,並且在她的幫助下,安全離開。

  「從小就是這樣,我喜歡什麼她給我什麼,她一直在保護我……我一害怕,我就想她,想她會來保護我……」

  陳渺渺激動地抓住岳諒的肩膀,「她在哪個場景,我要去見她!」

  哪怕只是夢裡提取出來的奶奶呢?

  她好想奶奶,好想她。

  岳諒握住她的手,並把它從自己肩膀上移開。

  「她……保護……了我。」

  她保護了我,所以你見不到她了。

  陳渺渺怔然,立刻明白過來,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滾落。

  岳諒也很遺憾,她原本是想把那個餅乾盒帶過來一起給她的,這也許也是她記憶裡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可是在對抗校長的時候,她不得不拋棄了。

  袁方拍了拍陳渺渺的肩膀,安慰道:「只是夢而已。」

  早就節過哀了。

  一個毛茸茸的身影靈活地越過草地,脖子上純天然標誌明顯的「圍巾」映入眼簾,岳諒騰地站起來。

  沖天的火光下,耷拉著尾巴尖的小狗慢悠悠從她面前走過。

  憨豆!

  她心裡想著,嘴上也努力地喊了出來:「憨豆——」

  小狗沒有絲毫地停留,邁開巴掌長的小腿,溜溜達達鑽進植物叢裡。

  袁方看她情緒激烈,立即問道:「怎麼了怎麼了?那條小狗有什麼問題嗎?」

  小狗。

  岳諒的腦子忽然冷靜了下來,她抬起手,仔細看了一下自己手掌的長度。

  這個憨豆,好像太小了一點。

  她買下憨豆的時候,憨豆已經超齡了,它已經六個月,體重在十二千克左右,而剛才這隻,好像才十斤左右,是一隻絕對的小狗。

  「原來小姐還夢到你的狗了嗎?」

  「看來是沒有夢到,你應該是認錯了。」

  「但是人不會在看到夢裡的東西後,還完全想不起那個夢不是嗎?」

  沈當歸的問題重新在腦海中迴響。

  她真的有夢到嗎?沒有認錯嗎?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她夢裡的憨豆,會無視她的存在嗎?

  會不會她其實,真的沒有夢到。

  「地圖中所有場景皆從各位築夢人夢境中提取,除了通關之門以及卡片,新世界未做任何改動調整。而築夢人若要通關,也唯有打開這扇唯一不屬於你們夢境的通關之門。」

  規則也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裡。

  通關之門,真的會是一扇門嗎?

  除了卡片,不屬於任何人夢境的東西,就是通關之門的話……

  是憨豆!

  她可以確定自己沒有夢到過憨豆了!

  不睡覺的人在這裡,所以不屬於夢境之一的憨豆也被他藏在了這裡!

  岳諒越想越對,不管如何,錯了也罷,總歸先把可疑的一切,先收集起來。

  「抓……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5 02:00:37

第八十一章 噩夢降臨(十一)

  看著不遠處沖天的火光,黑暗中的人勾起唇角。

  很好,燒吧,燒死他們。

  加上湖底的那一個,這樣就幹掉三個了,時間也已經捱過將近三分之一。

  沒有做夢的他原本以為自己等於是個死人了,沒想到0000為他單獨設置了通關模式,只要不被他們發現通關之門一直到生存期限結束,他就可以直接返回安全島,並且每幹掉一個人,就可以拿到那人身上的所有卡片當做獎勵。

  一瞬間絕地翻身成為了夢境之主,但凡已經被0000提取出來的元素,他都能任意組合。

  就是已經使用過的元素無法二次使用這一點,還不夠完美。

  不過沒有關係,就算不能全部幹掉他們,也不過少拿幾張卡片而已。他已經設計自己消失,被其他九個人排除在游戲之外了。

  而在這個場景不小心正面碰到的那兩個人,也要被燒死了。

  現在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也發現不了他。

  他贏定了。

  「呵呵。」

  一聲輕笑,混在摻雜著煙灰的空氣裡飄入室內。

  那人的笑容僵在嘴角,誰在說話?!

  窗外忽然出現一個身影,稍微一晃就落到了窗戶裡側,模糊的光線下可以看見被繃帶包裹嚴實的肩膀和胳膊。

  男人大駭,這裡可是五層樓頂的閣樓,他是怎麼上來的?!

  「不錯的地方,不是嗎?」

  黑暗中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男人驚懼萬分,後退時弄翻了隨意堆放的雜物,所在位置被瞬間鎖定。

  「你怎麼找到我的?!」

  銀色的手術刀被主人拋起,漂亮地轉了三個半圈,落回到修長的指間。

  「只是覺得這一棟樓一到五都明亮晃眼,這個閣樓黑的有點兒不正常……所以上來看看。」

  男人努力睜大眼睛觀察來人,可惜光線實在太暗,他什麼也看不清。

  事發突然帶來的極度緊張感稍稍褪去,男人很快鎮定下來,拿出之前就準備好以防萬一的一套說辭。

  「嚇死我了,是玩家啊,是玩家就好。」

  「我沒有辦法才躲在這裡的,這個地方有槍,我被追殺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擺脫他們,這太可怕了,我只好放棄去找資源,打算在這裡躲一躲。」

  「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黑暗沒有阻擋來人的視線,他走得毫無障礙,在一片模糊中準確地避開每一件雜物,越靠越近。

  氣氛沒有得到緩解,越發凝重起來。

  男人的手心早已汗濕,他小心地,一點一點往門邊挪去。

  「挺好的,雖然遇到了不少困難,不過解決了的困難,應該就不叫困難了吧。」

  這個男人……是那個開始沒多久就自顧自睡下,事後還挑釁自己的人!

  「看來還是很危險呵呵呵……」

  他的手摸到了門把,正要扭開,砰的一聲槍響嚇得他魂飛魄散,差點尿了褲子。

  槍!

  該死,這到底是什麼怪物,竟然把他當做底牌的殺局都給破了!

  「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何必上來就動手呢?!」

  來人笑了:「當然是為了感謝你的熱情招待。」

  腿軟的男人徹底驚出了一身冷汗,什麼意思,他知道了?!

  「搶走我朋友卡片的是你吧?」

  「我……」男人下意識就要反駁,結果腦子一反應,「什麼卡片?」

  來人寒了語氣:「還不說實話?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男人心裡又怕又喜,原來是虛驚一場,這傻逼根本什麼都還不知道,只是認錯了人!

  「是我是我,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我找你找得這麼辛苦,你道個歉就結束了?卡片呢,拿出來。」

  男人當然不會那麼天真的以為這人只是在追回所謂被搶走的卡片,必然是要把他的兜底掏乾淨了,心中咒罵,這是打算黑吃黑啊!

  不過全部都給你又能怎麼樣?

  黑暗中男人的嘴角再度翹起,到最後依然是他的。

  爽快地拿出身上的卡片,男人故作隱忍肉痛,「給、給你,都在這裡了。」

  「沒故意藏點什麼吧?」

  「怎麼會怎麼會,我哪兒敢耍這種花招,你可以自己看看,要是我還藏了一部分,哪能有這麼多。」

  「是嗎?」

  卡片換手交接,沉甸甸的一沓。

  「呦,不……」「錯」字還沒說出來,男人暴起拉開了把手,迅速消失了,黑暗中只留下了一道呼吸聲。

  門被輕輕關上,沈當歸坐在閣樓窗台上,悠閒自在地數著兵不血刃拿下的卡片,嘴角同樣掛著笑容。

  早知道不睡覺可以換這麼一種有趣的通關方式,他也不應該睡的才對。

  這麼有趣的方式落在這麼傻的人頭上,太浪費了。

  所有的猜測都已經驗證完畢,沈當歸估計了一下時間,剩下八個小時……花六個小時繼續找卡片,剩兩個小時和咬了長線的大魚捉迷藏好了。

  最後一張卡片數完,縱然是隨手能掏出一口袋卡片的沈當歸都不得不感嘆。

  違法犯罪遠比正經生意來錢快啊。

  那廂岳諒三人為了追一隻狗已經弄得大汗淋漓,氣喘如牛了。

  不過好歹是抓住了。

  岳諒抱著小狗,胳膊和手並用禁錮住它,好不容易才讓它從狂吠狀態稍微安靜下來,嗚嗚低吼。

  憨豆一直很親她的,從來沒有像這樣排斥過她,這隻長得跟憨豆一模一樣卻不屬於她的小狗讓她有些難過。

  「你為什麼會長得這麼像憨豆?」

  回應她的是小狗眼裡凶悍畢露的綠光。

  岳諒嘆了一口氣,越發肯定它就是通關之門。

  袁方皺著眉頭:「你說通關之門它不是一扇真的門,而是任何一個不屬於我們夢境的東西?」

  「嗯。」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解,岳諒因為高濃度酒精刺激而疼痛麻痺的口腔逐漸回到掌控,有點兒疼,但也可以忍耐。

  陳渺渺不敢置信地指著她懷裡的小狗,「你真的確定就是它嗎?」

  岳諒搖頭,「我無法確定是它,只能說我覺得它是不屬於夢境的東西,所以覺得是它。」

  「好吧那就算是它……」從傷痛中走出來的陳渺渺思維清晰,「我們要怎麼打開這樣的通關之門呢?」

  「如果我知道,那我就可以確定是它了。」岳諒眼神無辜,絲毫不覺得窘迫,「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通關之門,它並不局限於一扇真正的門。」

  袁方捏了捏眉心,「那你是怎麼判定這隻狗是不屬於夢境的東西呢,就算我和渺渺也的確是沒有夢到它,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夢不到它啊。」

  對於這一點岳諒也有那麼一點底氣:「我們彼此都素不相識,它跟我的狗長得一模一樣,除了年齡小點兒沒有任何差別,被其他人夢到這樣的小狗……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我更青睞於相信,0000在提取夢境要素並且設置通關之門的時候,也從我們的記憶裡抽取了一些內容,編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來混淆阻礙我們去發現通關之門。」

  順著她的邏輯下來陳渺渺一時間居然無從下嘴反駁,這麼一說好像非常有道理,可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啊!

  袁方抹了一把臉,岳諒的推測沒有辦法完全說服他,而他也和陳渺渺一樣,沒有切入點可以將問題重新剖析,只能從中和稀泥,「總之先帶著狗,等遇到其他人,再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什麼突破口吧。」

  陳渺渺覺得再好不過,岳諒也完全沒有意見。

  她希望能快點再遇到沈當歸,不知道他沒有告訴自己的猜想,驗證的怎麼樣了。

  希望能和他再討論一下。

  三人組隊,袁方是矛,陳渺渺是盾,岳諒充當狗頭軍師,在這個場景裡有了點所向披靡的感覺,又拿到了兩張卡片,並在協調交換下完成了分配。

  三人一鼓作氣,再接再厲繼續踩地圖。

  「奇怪,那些瘋狗怎麼不見了?」陳渺渺疑惑,「剛進來的時候還把我們追得玩命跑,怎麼現在一隻都沒看到了。」

  正說著,他們來到最後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陳渺渺一腳踩上了什麼明顯與地面觸感不同的物體。

  她條件反射極速收腿,尖叫到了嗓子眼,硬生生給壓下了。

  定睛一看,說什麼來什麼,那群瘋狗可不是都在這裡。

  只不過都變成了死狗而已。

  場面血腥恐怖,暗紅的血液凝固在褐色的土地上,十幾條狗橫七豎八掛在灌木上,躺在地面上,陷進泥土裡。

  一把鋥亮的手術刀穿過其中一條狗的腦袋,牢牢地扎在地面上。

  陳渺渺捂住嘴,從指縫間洩露一絲驚恐:「天啊。」

  人為。

  袁方心中大致有數,看向岳諒,「是他?」

  「嗯。」岳諒抱緊了懷中的小狗,「從刀子來看是的,我和他在手術室拿了跟這個一樣的刀。」

  陳渺渺和沈當歸到底不熟悉,不能馬上聯繫起來,茫然問道:「誰?」

  「上次在密道裡的那個人。」

  陳渺渺立刻想起來了,眼中驚懼更甚,這麼凶殘的話,殺人越貨這種事,也會做的吧?!

  袁方完全不震驚,直接進入下一步的思考:「到這裡,這個場景我們就算走遍了,也該出去了。只是除了我和渺渺來的門,和岳諒你過來的門,沒有再找到其他通道,是不是要返回去,你過來的場景或者我過來的場景,重新找新的通道?」

  他們沒有再發現其他玩家了。

  岳諒陷入沉思,沈當歸和那個人好像也已經不在這個場景裡了,沈當歸有沒有已經發現了那個人,會不會跟著那個人去了另一個場景,他們是從哪個門出去的?

  如果他們已經出去了,那這隻狗……

  如果它真的是通關之門,那個人會把它留在這裡自己離開嗎?

  岳諒茫然了。

  她的推測真的錯了嗎,如果錯了,到底是錯哪兒了?

  「岳諒?」袁方看她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被剛安靜下來沒多久的狗子誤以為是挑釁,又扯開嗓門狂吠起來。

  袁方:「……」除了警犬之外的狗全部都是反動派!

  陳渺渺掙扎著從沈當歸無意帶來的陰影中出來,加入話題:「我們過來的那個場景完全不危險,我覺得我們已經把每扇門都開過了,只有通往這個場景的那一扇,是有效的,回去可能也只是浪費時間。」

  完全不危險的場景。

  岳諒一想也覺得說得通,既然元素是由本質為玩家的人整合的,就難做到難度均勻,他調動要素來製造某些危險的場景時,必然會旁落一些普通的因素,任其散漫發展。

  「我們過來的場景是除了玩家都不是人的醫院,危險性也還算可以,倒是可以回去看看。」

  除了玩家都不是人的醫院……

  陳渺渺聽著後背就起了一層白汗毛了,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岳諒能這麼輕鬆的說出來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那個醫院裡頭皮發麻、心臟亂跳的情況是很多,不過都沒受到實質上的傷害……在這個場景的槍擊陰影下就顯得淡了。

  袁方一身正氣,還真不是太怕鬼,頓時有些心動:「那我們回醫院?」

  陳渺渺想哭,她怕啊!鬼什麼的,最可怕了!

  袁方安慰她:「別怕,狗血驅邪,我們隨身帶著呢。」

  岳諒:「……」

  小狗:「汪汪汪汪——」

  再次回到醫院,當初的入口是在電梯行至三樓是打開的那一扇門,而回去則是直接出現在了電梯裡,電梯正在下降。

  陳渺渺很緊張:「怎麼在動,按電梯鍵的是人是鬼?!」

  那還真說不準。

  也許是哪隻鬼需要急救,上電梯快點兒呢。

  也不知道四樓那個科室是不是又開始叫號了。

  叮——

  門開了。

  門口數道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

  陳渺渺還沒來得及叫,被電梯門口的「先發制人」,一米八的大高個兒尖叫起來分貝絲毫不低於女人的嗓音,著實讓人感覺耳膜受沖,刺激難當。

  是熟人。

  岳諒伸手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

  黃艾里點頭回應:「沒想到還能碰見。」

  一米八看清岳諒的臉,頓時崩潰:「怎麼又是你啊,嚇人下上癮了嗎你!」

  岳諒摸摸自己的臉,確認臉上沒有血跡之類的髒東西,才道:「我沒有這種愛好,是你一驚一乍,太膽小了。」

  一米八扭頭,不管,這筆賬必須記你身上!

  岳諒三人踏出電梯,黃艾里看看她身後,不見沈當歸的蹤影。

  「你們分開了嗎?」

  「嗯,目前我的利用價值小於累贅程度。」

  果然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嗎……黃艾里嘆了一口氣,發出邀請:「一起走?」

  岳諒指指袁方他們,搖搖頭:「你們要去哪裡?剛回來還是一直在這家醫院裡?」

  黃艾裡擰著眉頭:「一直在這家醫院裡,原來想去你們說的那個場景的,可是被困住了,好不容易從那裡出來,卻是回到了我們出發的地方,不敢再走一遍了,所以來找找有沒有別的通道。」

  「基本能開的門都開了,最後向來試試這電梯門……你們就出現了。」

  陳渺渺仰望著他竹竿似的高個兒,「電梯門是一個通道,不過我們剛從那個場景裡掃蕩回來,因為沒有收獲了才跟著岳諒退回來,打算在這裡再碰碰運氣的。」

  一米八躲在他時而聰明時而不聰明的伙伴身後,略記仇:「看來你們運氣不好,除了鬼打牆的那段路,我們也是把這個場景能掃蕩的都掃蕩了一遍。」

  黃艾里做了決定:「那就只能去試一試那個鬼打牆了。」

  忽然鬼打牆增加了去往那個通道的難度……那個人為什麼要設置這個,而且根據黃艾里他們所說的時間,那時候那個人應該有很大可能還在醫院才對,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為了阻攔大家進入那個通道,那麼那個世界裡除了自己當初發現的,還有什麼?

  一條腦洞大開的醜男蛇,一群以把學生碾成齏粉為樂的老師,一草地聒噪多話的骨碎骨灰學生,五棟燒壞燒損的教學樓……

  五棟教學樓?!

  岳諒驀然驚醒。

  她在跟著沈當歸跑上樓頂的時候還擔心過,五個樓頂他們隨便上的一棟樓未必就有通道,沈當歸說相信她的運氣。

  後來真正打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真的是五選一撞大運選對了,但是現在想來還有一種可能啊。

  如果五棟樓,每棟樓樓頂都有一個通道呢?

  岳諒待不住了。

  「再過十分鐘左右就是下課時間,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0:55

第八十二章 噩夢降臨(十二)

  鬼打牆是真的邪門,變換隊形走了五次才算過去了,此時距離下課還有三分鐘。

  「你的意思是說,這道門裡有火,我們必須等到你說的下課時間,大火熄滅才能進去?」陳渺渺驚嘆,「這原本會是什麼設定?」

  黃艾里凝視著緊閉的大門,耳聽六路。

  袁方則是背對著門,眼觀八方。

  「原本是什麼設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一米八縮著脖子,他總覺得脖子上有涼氣,想轉過去看看,又太不敢。

  便努力地擠到中央,試圖借由大家的眼睛來監視自己的肩膀,絲毫不要臉地佔據了兩個女孩的位置。

  同樣害怕的陳渺渺可不會讓他,她一屁股將人撞到一邊,一手要把被擠出去的岳諒拉了回來。

  單手抱著狗的岳諒一晃,另一隻手托了一下小狗才抱穩,還沒有把腳下那點地方佔明白,就又往外圍去了。

  一米八光速完成了新一輪的互擠,以無法撼動之姿重新在中間站住腳跟!

  一個大男人就這麼屁大點兒膽子……陳渺渺十分鄙視。

  一米八惡狠狠地瞪她,現在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差不多了。」

  岳諒一聲令下,黃艾里按下把手。

  門開了。

  煙灰的氣息湧進眾人呼吸道裡,四周還殘留著燃燒過後的餘溫,走在最後的人在一米八的強烈要求下,用力地關上了大門。

  樓道裡很黑,岳諒摸出手電遞給陳渺渺。

  一道窄小的光束射出,在地面上投下一個橢圓的光圈。

  「走吧。」

  看她抱著狗帶頭一臉無畏地走在最前面,袁方在心裡嘆氣,稍稍加快腳步,快了她一個台階。

  察覺到他行為,岳諒感激之餘不但沒有慢下來,反而更快地帶著大家都小跑起來。

  「我想在這十分鐘之內去另一棟樓的樓頂看看。」她開口,說話的對象很明確,就是袁方。

  後者在心裡過了一下時間:「可能會來不及。」

  如果其他樓棟頂上都有門並且都可以打開的話,當然是來得及的,可是如果無法從那扇門出去,那他們就未必可以趕在起火前下來。

  岳諒很清楚這一點,只是如果不抓緊時間去看,就意味著又要白白浪費四十五分鐘時間。這個地方也沒有更多可以拓展的地方,難免可惜。

  「雖然不太清楚你要做什麼,可如果是能夠分頭做的事情,我們有這麼多人,大家一起做會快很多,沒必要冒險。」黃艾里出聲,「我們可以到安全的地方,商量一下。」

  岳諒一愣,在他的提醒下才把人數這個已知條件撿起來。

  沒錯,他們現在有六個人,就算有四棟樓要爬,也完全可以在一個課間完成。

  「還有,到底為什麼要一直抱著這隻狗?」黃艾里問道。

  話音剛落,原本相當安靜乖巧的小狗忽然掙扎起來,扭動著小身體往外一撲,來了一個趁其不備,成功從岳諒手中走脫。

  跑的太快這裡又太黑,岳諒一時間抓它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黑暗裡。

  岳諒失魂落魄,抿了抿嘴唇:「它……是我的懷疑對象。」

  袁方咳了一聲,「等出去了再找吧,離開這裡。」

  說到這裡,滿腹疑問的黃艾里三人也不再多問,六人加快腳步,從被燒得千瘡百孔的樓梯上跑下去。

  出了教學樓,迷蒙的月光無聲籠罩下來,讓人隱約看見一些事物。

  一米八看見一個奇怪的起伏的黑影,好奇地搭著小伙伴的肩膀一起過去查探,冷不丁踩上什麼柔軟的物體,他蹲下來,定睛看去。

  細密的鱗片,手腕粗的波浪形花紋……

  岳諒要介紹給他也已經來不及了,一米八已經跳了起來。

  「我靠蛇精——」

  風把飄蕩上天的骨灰煙灰一起吹下來,也吹動茂盛的草地。

  「什麼蛇精,他是我們校長。」

  「沒禮貌哦。」

  「這些人是誰啊?」

  「你怎麼也回來了?」

  熟悉的嘈雜聲又嘰嘰喳喳響起來,第一次經歷的這些的其他五個人被嚇得直接僵在原地。

  岳諒抓住了他們話裡的重點:「他也回來了?」

  「是嘞~他比你要早一會兒呢~」

  「你們怎麼不一起回來?」

  「你們吵架了嗎?」

  「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間哪能有隔夜仇呀!」

  其餘五人:「……」什麼玩意兒?!

  骨灰們熱情得不得了,還特意為她指明方向。

  「他是上一個課間回來噠。」

  「後來就去操場那個方向了。」

  「剛下課他又上去了。」

  「然後就不知道啦!」

  看起來沈當歸已經先她一步開始排查了。

  岳諒自動過濾掉無關(不中聽)的信息,一邊帶著其他五個人離開這個再過一會兒就會出現許許多多「老師」的大教室,一邊問:「這五棟樓,每一棟樓樓頂的大門都可以打開嗎?」

  「不知道耶,不過每一棟樓的樓頂有都是有門的啦。」

  「偶記薩瑪剛才也問了這個問題。」

  「你們女生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們自顧自爭吵起來,岳諒眼看著死灰即將復燃,趕緊帶著他們撤出這片是非之地,回到一開始的操場上。

  遠離了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黃艾里開口:「再給我們詳細地說一下這裡吧。」

  五張不同的臉帶著相同的困惑,整齊地看著她。

  反正接下來四十五鐘也什麼都做不了,岳諒索性在塑膠跑道上坐下來,聲音頓挫,將她和沈當歸的冒險過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從蛇精肚子裡剖出卡片的事情也沒有隱瞞。

  反正都是沈當歸拿走的。

  她可沒有。

  「所以你回到這裡,是打算去每一棟樓的樓頂都看一下,是不是都有通道通往別的場景嗎?」

  「這是目的之一,並不全是。主要還是想要知道,那個人會怎麼利用這些通道。」

  「那個人?」他們又迷惘了。

  岳諒想了想,決定把自己和沈當歸探討後的猜測也都告訴他們。

  「在醫院那個場景的時候,我們做出了一個判斷,認為你們說消失的那個人,是自己離開的。」

  黃艾里下意識皺眉:「自己離開的?」

  徐方揮開一米八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呼吸急促:「怎麼可能,他為什麼要自己離開?」

  再度被嫌棄的一米八默默找了個位置自己蹲著,腦子裡細胞碰撞,一批一批換代。

  「他要甩掉我們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要在這麼危險的地方把我們甩掉呢?」

  黃艾里抓住了一個點:「他特殊的地方在於,他是沒有夢境的那個人,他不是築夢者。」

  他認出來了那個人,並且剛開始因為這一點有所防範,可那個人表現出來的一切都太正常了,後來他一失蹤,原本的防範也就全部轉變為了對位置的恐懼了,反而把最開始的防範給忽略過去了。

  一米八打了個響指,明白了。

  「嚴謹地說,在這一輪游戲裡他跟我們的身份不一樣,既然身份不一樣,通關的模式也應該不一樣。他之所以和我們在一起待了一段時間,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消失有人知道,看起來自然又讓大家驚慌。」

  徐方有些明白了又不是特別明白:「說來說去他到底為什麼要讓自己……不,要讓我們誤以為他消失了呢。」

  「為了更方便地去做,不能被我們知道的事情啊!」一米八也是不明白他為什麼還不懂,都說到這份上了,多簡單的事情啊!

  按照他這種模糊的說法能懂也是個奇跡!徐方憤怒地轉向岳諒,寄期望於她能說得明白點兒。

  然而緊接著說話的卻是袁方,他只好又把頭轉過去。

  「不能被我們知道的事,應該就是通關之門吧。」

  接不上上半段但可以接上下半段的陳渺渺點頭,「他是要隱藏通關之門……但是如果他的起點和我們一樣的話,對他來說有一點不公平,所以他應該比我們知道更多的東西,比如說通道都在哪裡。」

  黃艾里猜測大膽:「甚至可以製造出通道或者場景來阻撓我們發現通關之門。」

  徐方乾笑:「這有點兒沒根據了吧……」

  一米八卻很讚同:「你回憶一下,醫院四樓,我們第一遍走的時候可沒有那種東西的,還有一樓通道前的鬼打牆,他們過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鬼打牆。」

  「那這金手指開的也太大了。」徐方終於明白過來,心裡有點兒不能接受,他在暗怎麼還能享受這麼大的特權,這要他們怎麼打?

  袁方:「這個場景五個樓頂五道門,如果都能打開的話……像是他刻意製造出來的中轉站。」

  五扇門,要找到他不容易。

  不錯的後路。

  岳諒在想到這一點之後流露驚慌也因為如果這個場景真的有這麼多的通道,那要在對方可以隱藏的情況下找到他,真的太難了。

  「要不我們封鎖幾扇門,堵一下他的路?」

  一米八白了徐方一眼,「通道的門看起來是一扇其實是兩扇,就比如我們從醫院過來開的其實是CT室的門,而不是這邊樓頂的門,我們封鎖幾扇門,鎖的只是我們出去的門……」

  「不,鎖一邊也是有用的。」袁方卻覺得他的這個方法可行,「至少我們可以讓他進的來出不去。」

  黃艾里也表示同意:「只要把他困在這裡,我們抓到他的可能性也就上升了。」

  陳渺渺此時充滿了信心,突破口有了,抓捕方法也有,就差問出通關之門然後出去了,非常完美!

  從他們開始推測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的岳諒開口:「那麼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那個人他在哪裡?」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眾人面面相覷,對啊,方法是定了,可人要怎麼找?

  行動再度陷入死胡同。

  「呵呵,岳小姐沒有問題的答案嗎?不應該吧。」

  岳諒猛地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袁方比她還要快一些,已經衝了出去,昏暗中兩人毫不花哨地交手,肉與肉實打實地碰撞在一起後,很快分開。

  袁方不著痕跡地撫了一下發麻的胳膊,面色微沉,「你什麼時候來的?」

  沈當歸伸手擋住陳渺渺照過來的燈光,被陰影遮擋的眼睛看向岳諒。

  「大概是在岳小姐看似公正,實際把一切推到我頭上的故事開講的時候?」

  袁方再怎麼有所準備,也沒想到他居然一開始就在了!

  有這種本事,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年紀是大了些,可年輕人裡比他身手好的也很少見,而這沈當歸無論是力氣還是角度、技巧,甚至遠遠甩開了優秀二字,到達卓越的地步了。

  岳諒略心虛,但他剛出現時說的話又讓她因為不悅而皺起眉頭,「我為什麼會有答案。」

  沈當歸隨意往地上一坐,身上包裹的繃帶已經完全不能看了,帶著一股子血腥氣。

  很顯然是又經歷過許多次戰鬥了。

  「該出手時就出手,才不至於太虧。」

  他果然是在指自己曾經拿去試圖用來當學費的雞肋功能卡。

  岳諒冷著臉:「它只能找東西,可找不到人。」

  「大家看,岳小姐果然有問題的答案吧。」

  五個大家表示還沒有從人忽然出現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並不想看。

  沈當歸不急不緩,又把話題引了回來,「我們要找的,本來就是東西。」

  通關之門,可不就是東西嗎?

  他把岳諒的底一漏,其他人的視線逐漸變得復雜了,岳諒被他正面坑這樣一把,心裡很不愉快,「這麼大的地圖,誰知道隨機範圍會大到什麼程度?」這個卡片在這裡用,十有八九會白白浪費吧。

  沈當歸笑了,「可這次的東西不一樣。」

  「只要能夠鎖定一個場景,就足夠了。」

  「一個場景?那要怎麼找?」

  「只要你鎖定場景,就能找。」

  岳諒相信他可以說到做到,又有點不甘心,「既然是合作,你又一毛不拔?」

  沈當歸故作驚訝:「不是一直都是小姐您出資源,我出力氣的嗎?好吧,這次情況特殊,畢竟征用的是這麼一張名頭還不錯的卡片……那我姑且再出點友情教學,過會兒一對一授課?」

  其他五人:「……」一對一授課?教科書式賠本生意嗎?

  岳諒心累了,直接拿出卡片。

  黑暗中卡片的銀光亮起,牌面上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輪廓內又劃分出若干區域,逐漸清晰。

  其中一個區域亮起,區域內又凸起一個芝麻大的小點,跳動幾下後消失不見,只留下輪廓內亮起的那個區域。

  卡片雖小,裡頭的區域大家看見卻都能分辨。

  「這是醫院!」

  「這是那個完全沒有危險的場景!」

  「這不就是我們現在待的學校嗎?」

  「這個亮起來的地方是……」陳渺渺不太肯定地看向袁方,後者確認道:「別墅區。」

  他們才從別墅區離開,穿過醫院來到這個學校的場景,門居然還在那個場景?

  「可是這個區域已經被我們翻得底朝天了,通關之門不可能在那裡的吧?」

  即使嘴上再怎麼不相信,大家心裡都一清二楚——卡片是不會騙人的。

  岳諒面無人色,已經開始懷疑起自己智商。

  通關之門還在別墅區,那就意味著通關之門和縮小版憨豆完全沒有關係……但是那怎麼可能呢?如果真的沒有關係,那隻狗又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她自己夢到了這樣一隻,完全不和她親近並且有些排斥她的小憨豆?

  她無法相信。

  黃艾里看向沈當歸:「既然我們都已經找到了通關之門,那就沒有必要找到那個人了吧?」他一方面這麼想,又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是這樣,岳諒回到這個場景就顯得多餘了,她完全可以在之前的場景就使用這張卡片,直接去找通關之門。另一方面,這個男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看起來也並非兩人約好的,而是兩人都將這裡視為中轉站,視為找到不睡覺那個人的關鍵節點。

  他們這麼做,好像非找到那個不睡覺的人不可一樣。

  可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呢?

  「有的啊。」一米八一語道醒夢中人,「按照0000的尿性,通關之門不太可能固定在某個地方一看就是門的東西,因此被那個沒做夢的帶著跑的可能性更大吧。」

  陳渺渺點頭:「所以還是要抓人。」

  他們的延展判斷非常不錯,沈當歸樂得輕鬆,等他們說的差不多了,都有抓人的意識時,才指出下一步。

  「既然大家已經達成共識,那就請大家配合,想辦法讓他自己跑到我們現在在的場景裡來。」

  在他認為最安全,退路最多,戒備最小的地方設下埋伏,一舉成功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百。

  非常可以。

  他們現在是有七個人,袁方認為要想及時發現那人,須得五個門全部守住,只是這樣的話,就只有兩個人可以去別墅區場景把人趕出來,這對於去別墅區的人來說壓力翻了一倍還不止。

  又難又危險。

  「沒有關係,你們全部都去別墅區施壓讓他主動往這裡鑽好了,只要離開這個場景的通道真的可以封鎖住,我……和岳諒兩個人,就可以抓住他。」

  「畢竟。」他微笑起來,「反正他出不去,那麼無論他從哪個門出來,都必須在起火前下樓,只要下了樓,他位於哪個方位還重要嗎?」

  「我明白了,現在有火我們去不了,看來封鎖內部通道的事情要交給你們了。」黃艾里最先表示同意。

  袁方也很快想通了,為了避免通道之門轉移太快的情況出現,在樓棟的火剛剛熄滅的時候,他就一刻不緩帶著人走了。

  這個場景又只剩下沈當歸和岳諒兩個人,後者雙眼無神,還在琢磨她的狗。

  「它不是通關之門,那什麼是?」

  她在自言自語,偏被沈當歸接了話:「通關之門是什麼呢?」

  岳諒不滿地看向他:「你不是一開始就去找那個人嗎?一直都沒找到嗎?」

  「找到了,但是找到的太早了。」沈當歸聳肩,「那麼早就結束游戲不利於卡片增長,所以我放他走了。」

  「所以你問了,通關之門是什麼了對嗎?」

  「通關之門是什麼,需要問嗎?」

  岳諒扭頭,靜靜看著他。

  沈當歸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子,「岳小姐,你再好好想一想規則,規則已經明確的,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包括通關之門在內。」

  規則已經明確的,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包括通關之門在內。

  這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字敲打在岳諒心上。

  「友情教學開始,你可以提出你想知道的任何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

  岳諒定定神,拍了一下發懵的腦袋。

  ——地圖中所有場景皆從各位築夢人夢境中提取,除了通關之門以及卡片,新世界未做任何改動調整。而築夢人若要通關,也唯有打開這扇唯一不屬於你們夢境的通關之門。

  唯一不屬於你們夢境的,

  不屬於夢境的。

  岳諒的心臟忽然加速跳動起來,問道:「我們自己,屬於我們的夢境嗎?」

  「屬於,我們自己是夢境的重要組成部分。」

  「那……有人會夢到可以自主掌控元素整合的,這個不睡覺的人嗎?」

  沈當歸笑起來。

  岳諒的臉在晃動的遠方火光裡明明滅滅。

  怪不得他一定要讓自己消失,冒著那麼大的風險也要選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要把自己徹底地從游戲中摘出去。

  「原來他本身就是通關之門。」

  這是真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1:17

第八十三章 噩夢降臨(十三)

  閒聊結束,他們的任務不比袁方他們的輕,要盡可能快地先把門鎖住。

  沈當歸在他那一堆卡片裡找了一圈,翻出一把錘子。

  儘管靠實力拿到了許許多多的卡片,但他糟糕的運氣還是發揮出了不容忽視的作用,那麼多的卡片,在有需要的時候總是挑不出來什麼能用的。

  就比如武器,岳諒翻翻手拿到的卡片不是匕首就是電鋸,而他基本沒有碰到過利器,就算棍子錘子這類的,數量也極其稀少。

  在這種除了卡片什麼也帶不來,除了卡片什麼也帶不走的世界裡,也是倒黴到家了。

  沈當歸看向岳諒,摸了摸下巴。

  「您能幹些什麼呢?」

  岳諒木著一張臉舉起一隻拳頭:「給閣下加油。」

  沈當歸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轉身離去。

  本來就是留她下來當吉祥物的,不生氣。

  行動開始的第一個課間只剩六分鐘,每棟教學樓有六層高,岳諒估計一下,她上到六樓起碼一分鐘,下來稍微快一點兒也要四十秒,再加上鎖門的時間,這一輪鎖兩個都夠嗆。

  一分鐘。

  兩分鐘。

  岳諒跨出第一棟教學樓,艱難地吞下口水。

  三分鐘。

  四分鐘。

  岳諒跑出第二棟教學樓,胸肺劇痛。

  五分鐘。

  六分鐘。

  六分二十秒。

  火光沖天而起,岳諒跌出第三棟教學樓,一口氣卡在喉嚨裡,眼前發黑。

  再最關鍵時刻把她扔出來的沈當歸把錘子往地上一放,誇道:「只要努力一下,極限還是可以超越的嘛,有前途。」

  一堆火直直掉落在面前十公分的地方。

  教學樓裡燃燒的火人準備就緒,義無反顧地開始往下跳。

  沈當歸立刻伸手把人拖走。

  整個人死過去又活過來的岳諒翻了翻白眼,距離斷氣只差一公分。

  骨頭渣子們發出正式開課前的最後一聲尖叫。

  「你要把她弄死啦——」

  岳諒:「……」

  一口氣鎖三道門優勢明顯,這樣一來,就差最後一扇門(出來的那扇門由黃艾里等人封鎖),就算下一個課間他們就把人趕了過來,也還來得及去堵。

  接下來就是等,等那五個人按照計劃完成任務,回到這裡。

  枯等是很無聊的,岳諒小心地游走在邊緣,找她抱過來的狗。

  如果它沒有跟著袁警官他們出去,就應該還在這裡。而四周都是大火,想來它在樓棟裡是待不住的,而如果在外面,現在借著火光,狗子身上又有不少白毛,仔細找找應該是能發現的。

  岳諒真的想不通,小狗不是通關之門,那它就是屬於夢境要素,可她越想,越覺得不是自己夢見的。

  這個縮小版憨豆真的太小了,看起來就兩個月的樣子,她怎麼會夢見這麼小的憨豆。

  她要夢見,也該是長大以後沉默時威風凜凜,撒歡時四大皆空的大狗子才對。

  或者說,是最難以置信的,別人夢見的這個選項?

  可到底是誰,見過這個時期的憨豆?

  憨豆來自於寵物店,她買下的時候憨豆是超齡的大狗狗了,六個月……賣相出色令人喜歡的憨豆為什麼會在寵物店待了這麼久?還是來到寵物店就已經這麼大了?

  一道小小的身影靈活地跳過一串火苗,迅速融入夜色。

  憨豆!

  發現了,岳諒趕緊追上去,卻被又一個教育方法特殊的「老師」發現了。

  空洞的眼窩對準她的方向,揮舞起重錘。

  岳諒緊張地閃躲,掉頭跑回去。

  錘子帶起一陣火光,炙熱滾燙。

  坐在角落裡養精蓄銳的沈當歸敏銳地睜開眼睛,就見面目猙獰的某人全速朝自己跑來,身後還帶了一個黑乎乎的不明物體。

  「你沒事惹他幹什麼?」

  岳諒氣喘籲籲:「我沒惹他!」

  沈當歸扔出手裡的合金割片,錘子舉起,精準地打開割片,還沒往下揮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經到了面前,握緊,砸出。

  「那他為什麼要追你?」

  錘柄順著剛才的方向推了出去,緊握著錘子的手連同身體一起倒過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瞬間擰斷了對方脖子讓他碳化的沈當歸回頭,眼底一片冰冷。

  岳諒心虛。

  「是家訪。」

  沈當歸把剛撿起來的合金割片扔在了她身上。

  岳諒:「……」

  她安分了。

  命重要。

  一節課時間總是在過去後才讓人覺得只是區區一節課,踏著似乎又厚了一層的草坪,岳諒站在了他們曾經出來過的那一棟樓一樓樓道口。

  沈當歸直接去了沒上鎖的最後一棟樓。

  喘氣聲在樓道裡被無限放大。

  他被發現了,雖然他們看起來並不知道自己最重要的身份,但已經被圍攻的自己要想輕鬆獲勝,難了!

  原本牢牢抓在自己手裡的節奏,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打破了。

  卡片……該死的卡片!

  一定是他們某個人擁有信息卡,問出了什麼東西!

  居然還用圍攻這種手段真是不要臉,還好……他提前設置了這個地方作為最後的退路。

  首先是限定時間可以進入的通道,這可以幫助他利用時間差阻攔掉一部分人,其次是樓頂五條通道,只要掩飾得當迷惑性極強,然後是操場處誰進誰死的絕門,如果可以誤導幾個人進入那扇門,拿到卡片不費吹灰之力。

  最後,每一個樓棟都藏有一個不會被鬼火入侵的暗室,只要在起火前躲進去,就可以安然度過一節課……

  這裡才是他真正的主場!

  岳諒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兩人意外地打了照面,各自心頭警鈴大作。

  她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是偶爾還是必然還是別有居心?

  他會一眼識破計劃並挾制自己當做人質突出重圍嗎?

  岳諒拉高嘴角露出驚喜的笑容:「你怎麼會從上面下來,上面有通道嗎?」

  男人鬆了口氣。

  「有啊,不過我們先跑吧有東西跟我過來了……」

  岳諒跟著鬆了口氣,然後拔腿就跑!

  男人的臉扭曲無比,朝她衝去。

  岳諒仰著頭大叫:「各——就——各——位——」

  「他來啦——」

  「他來啦——」

  「他來啦——」

  事先打過招呼的骨灰們立刻竭盡全力吶喊起來,嚷得男人的腿一抽筋,慢下來。

  他當機立斷掉頭,沒再去追岳諒。

  他自然不是被那些骨灰嚇到的,沒有人比他對設定更為清楚,只是那女人明顯有古怪,先避過風頭再說!

  岳諒掛在三樓樓梯上大喘氣,眼睛死死盯著下方的樓梯。

  「岳小姐就這點出息?」

  沈當歸拎著錘子從樓上下來,樓下動靜不小,他雖沒聽見具體內容,但能猜到。

  岳諒調整呼吸,客觀評價。

  「那個人底氣很足,還有後手。」

  整個夢境為他所用,不好對付。

  「你猜他有什麼後手?」沈當歸繼續問。

  岳諒下意識搖頭,想了想又點頭,「密道之類的?」可以避開所有人的那種。

  沈當歸越過她,走下樓梯,扔無足輕重的小玩意兒似的耍手中的錘子。

  「如果有人夢到了這個元素的話。」

  岳諒沉吟片刻,跟在他後面往下走。

  除非有別的他們不知道的門,否則就算有密道,也是無效的。

  再怎麼隱蔽地避開所有人,最終目的還是要從某一個通道出去不是麼。

  除非他不打算出去。

  「兩個人一組,大家分頭找!」袁方他們回來的沒有比男人晚多少,也就是前後腳差不到兩分鐘,就這兩分鐘也是他們刻意留出來,好讓男人主動跳回到這個場景裡的。

  找什麼不用多說,大家默契地分好組,各自出發。

  岳諒和黃艾里一組,袁方和陳渺渺一組,徐方和一米八一組,沈當歸獨自一組。

  除了男人剛出來的那棟樓,其餘四棟樓各去一組。

  還有四分鐘左右,火會重新燒起來。

  直到重新燃燒,眾人一無所獲,那個人彷彿人間蒸發,不見蹤影。

  徐方有些著急:「難道還有通道,他已經跑了?」不然怎麼火也逼不出半個影子來!

  黃艾里想了想:「應該只是躲起來了。」

  陳渺渺點頭,「我也覺得他是躲起來的,如果他要跑,他應該會利用我們可以進入教學樓的時間差,抓緊時間往上跑。」

  袁方盯著五棟教學樓不相連的空白處,如果能再多一些人手……就萬無一失了。

  又是一節課時光,下課了。

  男人打開暗室的門,三個台階三個台階瘋狂往上跨,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四樓,五樓,六樓!

  通道近在眼前……

  然而門已經不是當初熟悉的那扇門了,它的門鎖部分已經被人砸的稀巴爛,鎖頭陷進去,根本打不開!

  有預謀,他們是有預謀的!

  自己被看穿了!

  他咬牙,先回暗室再想辦法!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米八已經看見他,招呼了徐方一起衝上去,一把就勒住了他的脖子,連拖帶拽將人從五樓樓梯拖到了四樓樓道上。

  徐方扯開嗓門:「人在這裡——」

  骨灰們興奮不已:「偶記薩瑪,找到人啦!」

  「小哥哥沖鴨——」

  「抓~住~這個醜八怪~嘿!」

  「你們女生到底能不能好好說話?!」

  課間十分鐘成功結束戰鬥,原本優哉游哉的夢境之主手腳被縛,倒在操場上,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

  「通關之門在哪裡,快說!」徐方一腳踩上了他的肩膀。

  男人眼中一亮,發出嗤笑。

  一群傻叉。

  「我不可能活了,那就大家一起死吧,休想我告訴你們!」

  一米八上前拍了他一巴掌。

  徐方從被他挑釁的熱血上湧中冷靜下來,「你不說我們難道就沒有辦法知道了?」

  「如果你們有辦法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通關之門?」

  徐方:「……」他說的好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怎麼辦。

  黃艾里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你痛快地告訴我們,游戲結束後被0000直接清理總比被我們折磨要好。」

  男人吐了一口痰。

  一米八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得他腦門震蕩。

  陳渺渺上前一試,女孩子到底心腸比較軟,好言相勸:「我們只是想知道通關之門在哪裡,只要你告訴我們,我們就放掉你,接下來你完全有時間去找卡片,萬一就找到一張什麼可以救命的卡片呢?」

  男人別開眼,又挨了一米八一巴掌。

  「你他媽——」

  啪!

  男人閉了嘴,怒火從眼睛裡噴出來,和遠處的火光融為一體。

  袁方敵我分明,對待同志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待敵人像冬天一樣寒冷。

  「我可以卸了你的關節,再給你接回去,一直重復到你說為止。」

  男人把眼睛也閉上了。

  一米八舉起的巴掌沒有再落下去,嘆了口氣。

  岳諒看向沈當歸:你什麼也不說?

  沈當歸飛快瞄了一米八一眼,這麼多人,不全是傻子。

  這個咋咋呼呼遇到鬼就要死要活的男人,也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這樣子。

  岳諒也不去關心了,她還想找找那隻狗,等找到狗了,她就當著大家的面問問清楚。

  她的好運氣正如沈當歸的壞運氣似的一如既往,想什麼來什麼,在男人被一米八條理清晰地拆穿一切並各種嘗試「打開」的時候,小狗溜達著從火光裡出來了,很快從操場邊緣跑進來。

  岳諒屏住呼吸,小心地站起來,隨時準備動手。

  小狗越跑越近。

  脖子上的「圍巾」是和體型搭配一致的小巧,小短腿著地有力,屁股肉嘟嘟的。

  它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岳諒,在沈當歸面前停下來。

  後者伸出手,在它背上摸了一下。

  小狗沒有搖尾巴,但也沒有之前岳諒想要親近它時那麼排斥。

  它伏下身體,蜷成一個圈。

  ?????!

  沈當歸滿意於她三觀崩塌,懷疑人生的模樣,勾起嘴角:「岳小姐,我說你沒有夢到吧?」

  岳諒:「怎麼回……」

  話沒說完,黑暗襲來。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投入十人,死亡二人,通關七人。」

  「需清理一人……清理中……清理完畢。」

  「恭喜各位成功取得資源,備戰死亡游戲。」

  「本輪游戲結束,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稍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1:38

第八十四章 安全島(六)

  砰的一聲響起,緊接著一個身影順著小石子路飛奔而去。

  裙擺尾巴似的往後捲起。

  0005門洞大開。

  早八點進入游戲,生存期限為十二小時,實際上他們只待了七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此刻的安全島還是陽光明媚的大好時候。

  經過兩個多月的人氣改造,安全島已經不是最初那個荒涼陰冷的監獄了,而成為了大家休息放鬆的港灣。尤其在新人引進之後,安全島的生機勃然壯大,老人們沉澱已久的計劃,只等死亡游戲一過,就擺到台面上來。

  只是在死亡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五十的游戲面前,安全島彷彿又回到了彼時充滿壓迫感和緊張感的樣子。大家目的明確地聯絡感情,又對從旁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小心忌憚。

  都是經歷過多種模式的老玩家了,根據規則的改變,任何人都可能成為敵人。

  不得不小心。

  編號為1098的房間。

  她會過來完全在沈當歸的預料之中,但一回到安全島就過來,還真沒想到。

  「您不累嗎?」修復後遺症難道不存在?

  岳諒何止是累,她還餓還睏,只是她非得弄清楚這一切不可,並且是立刻馬上。

  「那一定是我的狗,在我把它帶回家之前……你是它的主人?」

  岳諒問得不太確定,因為幼年憨豆對於沈當歸的表現並不熱絡,而憨豆是隻黏人的狗,她不覺得短短幾個月會讓憨豆發生多麼大的變化,尤其它還那麼小。

  沈當歸嘆氣,略憂鬱:「那已經是在我記憶中塵封許久,並且讓我不太痛快的回憶,你確定要聽?」

  你的不痛快與我無關,當然要聽。

  岳諒毫不猶豫點頭。

  「那把在醫院的時候,你從我這裡抽走的卡片還給我,我就告訴你。」

  岳諒想起自己被蛇精追到汗流浹背狼狽不堪的樣子,「你想讓我打白工?」

  沈當歸嚴肅地皺起眉頭,「岳小姐,你現在是要了解我的過去,還是一段令我悲傷難過的往事,我只是收取一張卡片,不算過分吧。」

  岳諒冷笑:「恕我直言,我對閣下的過去絲毫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狗的過去。」

  沈當歸立刻換了一種說法,「那就更劃算了,你花一張卡片,不但可以買到狗的過去,還可以買到我的過去。」

  「……我真的對您的過去不感興趣。」岳諒對他口中所謂的悲傷難過的往事產生了非常嚴重的懷疑,真悲傷難過的話,還能拿出來做生意嗎?

  「一張卡片,一個形容詞都不能加。」

  「岳小姐,這樣真的很沒有意思。」

  「我手裡的卡片沒有不好的,下一輪游戲很危險,我需要你的保護,會給你合適的卡片,而閃光彈對你的作用,一定沒有我給你的卡片作用大。」

  沈當歸眯起眼:「岳小姐,你這是打算一張卡片做兩樁生意啊。」

  「我可以考慮跟別人做這樁生意。」

  「得了吧,袁警官會保護所有人。」

  「還有盧林。」

  沈當歸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麼一個人,這人的確也是有點兒意思,來路顯而易見的不正經,這個月亮一直以來敏銳的可怕,怎麼會忽然有了和他合作的念頭?

  「你放心了?」

  岳諒搖頭:「我是不喜歡他,但他也很強大。」

  沈當歸聳肩:「那你去找他合作吧。」

  「你可以先驗貨,再做決定。」岳諒拿出上一輪從那兩個殺手身上扒下來的一張卡片,推到他面前。

  沈當歸視線往下,瞳孔一縮。

  「我用不了,不然我也不會拿出來……」當然可以交換出去,但這個東西在任何人手裡她都不放心。

  一瞬間震驚過後,沈當歸收起所有情緒,淡淡道:「 不可否認十分令我心動,但憑借這個盧林也會最大限度的保護你,並且他能給你的,一定超過我,為什麼要選我?」

  岳諒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抬頭望進沈當歸眼裡,語氣沉重認真。

  「你不是好人,他是壞人。」

  沈當歸是個真正冷酷的人,明碼標價,辣手剝削,說難聽一些,他把人也當成了普通的事物平等地對待著。按理說不把人當人的這類人,應該是最不擇手段的那類人,但沈當歸又是不同的,他心中似乎有一條深深扎根的底線,他所看不起但深深被其困住的底線,讓他在漠視人類的時候,矛盾地尊重每一個人的人格。

  所以他一定不是好人,但也絕對稱不上是壞人。

  而盧林則不同,他是一個情緒很不穩定,欲望強盛的人。在和他無法避開的、短暫的幾次相處後,岳諒絲毫不懷疑如有必要,上一秒他還與你親密無間,下一秒就能夠讓你萬箭穿心。他也不把人當人,區別於沈當歸的平等對待,他劃分明確,有用的,沒用的,一次性的,可循環的……

  這樣的人,就算他並不會傷害自己,岳諒也不願意和他相處。

  所以盧林是最最無奈的選擇,對她來說,首選還是各方面都很穩定的沈當歸。

  「這種說法倒是新鮮。」沈當歸笑起來,「不過這是你個人的判斷方法。」

  「是,我所說的一切,都僅代表個人。」

  「好吧,這樁生意我做了,老規矩你明白?」

  岳諒點頭:「明白。」

  她從沒指望一定被救。

  「現在,請告訴我憨豆的事情。」

  沈當歸收下桌面上的卡片,伸了個懶腰,語調與姿態一樣慵懶。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雖然你只想知道狗的事情,不過若只說狗的事情,你難免會生出一種非常不值得的情緒,所以為了讓你覺得物有所值,我就多說幾句好了。」

  岳諒:「……」她實在無法覺得接下來的故事,會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窮困潦倒徘徊在輟學邊緣的可憐孩子,對,就是我。」

  岳諒:「……」

  「在我高一正覺生活毫無意義的時候,偶然路過了一家寵物店,在門口看見了那隻腦袋卡在籠子上的小狗。」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這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什麼。」

  沈當歸懷念道:「可惜,我並沒有得到這隻小狗,因為我沒有錢。」

  岳諒冷漠臉:「難道你就此放棄了嗎?」

  沈當歸笑了:「當然沒有,沒有錢可以賺麼,於是我去請求了寵物店的老板,我和她交易,每個星期支付她一定的金額,她為我留著那隻狗。」

  「分期。」

  「可以這麼說,但活物的分期比死物要貴很多,我每個星期交的錢基本上只能作為小狗的生活費和房租,要真正買下來又是另外一筆錢。好在付出的金額是很多,但老板很守承諾,一直給我留著。」

  「直到有一天,我帶著足夠多的錢來到寵物店的時候,小狗被人先一步買走了。」

  岳諒點頭,原來如此。

  「從我出生以來,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和我的計劃產生過這麼大的偏離,這給我留下了極深的陰影。」

  「原本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老板會給我留著這隻狗,即使有人加雙倍甚至更多的錢。」

  「老板說把我之前支付的錢退給我,但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知道原因,是什麼變數導致了這種偏離。」

  「她沒有告訴我,最終只是向我道歉並退錢給我,不過在我的再三請求之下,她給我看了購方登記表。」

  岳諒沉默,他追查不是為了狗,而是為了老板沒有信守承諾的原因……真是可怕又可笑。

  「登記表上有你的名字,還有你的監護人岳涵的聯繫方式。」

  填過登記表的事情岳諒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了,難為他時隔多年居然還能把自己和哥哥的名字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把號碼背了下來,準備抽空去找你們,可惜當天晚上就被我家老頭子發現了,並且送我去了一個很難逃出來的地方,至此我所有的計劃宣告破產。」

  岳諒覺得不對,好奇心終於被喚醒:「為什麼他會發現?」

  沈當歸往後一靠,「這就跟狗完全無關了,不過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把你從我這裡抽走的卡片拿出來,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哦。」

  岳諒起身就走。

  走到門邊,她回過頭:「你從一開始就認出我是早一步買走憨豆的人?雖然名字一樣,但同名的人無數,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登記簿上的那個岳諒?」

  「X市特大車禍無人不曉,尤其你家可不是什麼普通人家,你作為死者家屬,很多視頻裡都有你。」

  網上怎麼會只有事故報道,祖宗十八代被挖出來不算,還有各種揣測與中傷。

  「岳諒和岳涵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就可以確認視頻上的人是你了。」

  岳諒轉過頭去,沒讓沈當歸看到她臉上的神色。

  「原來如此。」

  「既然岳小姐多問了一個問題,那麼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當初你們到底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買到那隻狗的。」

  岳諒打開門,明亮的光線將她的身形描繪的無比清晰。

  「具體記不清了,但我哥哥和爸爸都很帥,老板娘似乎還很年輕。」

  沈當歸:「……」

  門被關上,室內再度昏暗。

  有力的指節扣向桌面,發出「篤」的一聲。

  人這一個字,比想像中更難預料。

  沈當歸倒在床上,累死了。

  岳諒踢著沙子回到房間,小胖子已經在等她了。

  被這孩子等了數次的岳諒都快沒感覺了,習慣性捏捏他脖子上的軟皮,「恭喜你,順利歸來。」

  陳達達靦腆地笑起來,推著她進了房間。

  一進屋拿出一張卡片弄出一堆水果後就趴下了,小模樣生無可戀。

  岳諒吃他白食吃得有點兒順手,自發剝了一個橘子吃,沒有問他為什麼忽然這副慘狀。

  反正他自己憋一會兒,也會全部都說出來的。

  果然,岳諒手裡的橘子都還沒吃完,他就悶悶地開口了。

  「岳諒姐姐,先說好,我不是要說美麗姐姐壞話哦。」

  岳諒瞥了他一眼,「事實上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就已經在說她的壞話了。」

  陳達達有點不能接受,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煩躁地揉了揉,還是岳諒看不過去,拍掉了他折磨自己的手。

  「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吧。」

  陳達達似模似樣嘆了口氣:「我和美麗姐姐是最早認識的,她一直都特別的照顧我,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一直覺得美麗姐姐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可是現在好像有一點不一樣,她跟我想的,太不一樣了。」

  岳諒批評他:「沒有人跟你想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啦,老師也一直有說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但是我還做不到,美麗姐姐和我想的太不一樣了。」

  「那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

  陳達達被她這麼一問,想了想還是老實答道:「溫柔的,有耐心的,遲鈍的姐姐。」

  岳諒:「……你說的是我嗎?」

  陳達達點頭:「是呀!」

  岳諒心想正好,舉例的素材都不用別人,自己現身說法就可以了。

  「那我跟你想的也完全不一樣,我冷漠自私,急躁,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遲鈍的地方。」

  陳達達大聲反駁:「不是的,你就是溫柔有耐心,就是特別好,我爸媽說過,一個人如果在非常惡劣的環境下還能保持自我,那就是值得敬佩和交朋友的人。你不要以為我真的就傻,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岳諒姐姐你這麼小,在這裡一定受了很多欺負,一定很辛苦很艱難才走過來的。可你從來都沒有抱怨過,還是跟剛開始一樣聽我說話,雖然你都不對我笑,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放鬆開心。」

  「這裡有好多好多負面情緒,大家的眼睛看起來都怪怪的,但岳諒姐姐你沒有,你看我還是跟原來一樣。」

  「你把那些不好的東西消化掉,排出去了。」

  「岳諒姐姐,你會一直都像這樣的,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岳諒愣了,這小胖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沒用的東西。

  她把沒吃完的半個橘子塞到孩子手裡,臉上的神情沒有因為他說話的話而出現半分鬆動,很無情地揭露現實。

  「一直都不變,是會死的。」

  岳諒明白陳達達說的,美麗不一樣在哪裡了。

  她只是提前適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而已。

  小胖子捏著那半個橘子,「為了活著,就要變成壞人嗎?」

  岳諒反問:「為了活著,有錯嗎?」

  陳達達神情倔強:「那不變成壞人,就不能活著了嗎?」

  「那你認為,什麼叫壞人?」

  「做了不好的事情,就是壞人。」

  陳達達說完,抿緊了嘴唇,圓圓的肉臉閃爍著深植心底的正義光輝,不容反駁。

  岳諒抬起手,拍了拍他緊繃的肩膀。

  「傻子。」

  死亡游戲,就要開始了啊。

  會死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1:58

第八十五章 追光者(一)

  死亡是什麼?

  從炸彈海選開始,岳諒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想這個問題。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感覺,這些都是死亡之後的事情,而非死亡。或許她從更早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從監護人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的時候。

  她覺得死亡應該是一個過程,一個活人無法感知的過程。

  死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覺,痛苦?留戀?不甘?愉快?

  黑暗捂住她的鼻息,把她的思想整個兒沉進水底。

  一串接一串的數據輸送出壁障之外,輸入龐大的數據庫中,被分析,被提取,被記錄。

  三。

  二。

  一。

  岳諒醒了過來。

  新的地圖氣勢恢宏,數十米高的穹頂,盤旋的階梯,純金屬的建築構造,左右開合的通道,寬闊的一樓大廳,四處盤旋的巨大鎖鏈……

  都是人,大家擁有同一副緊張而又冷漠的面孔,沒有任何人說話。

  「叮——」

  「歡迎各位進入死亡游戲,在本輪游戲規則宣布之前需要再次強調一件事情,請各位務必記在心裡,不要忘記。」

  「新世界是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平台而獲批上線,因此,無謂的犧牲是新世界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各位作為新世界的首測人員,肩負著測試地圖,測試游戲難度,測試二者結合給大腦帶來的壓迫程度等重大使命,希望各位能夠更多地使用你們的大腦來達到目的,而非簡單粗暴的廝殺。請各位積極配合完成測試,你們努力帶來的進步,將會促成人類在腦域跨出的巨大一步,這將成為新世界的豐碑,也必將銘刻在座的每一位。」

  岳諒面無表情,更是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們不是自願犧牲的烈士,他們只是普通人。

  想要安安淡淡過日子,卻被強行拉到什麼見了鬼的新世界的倒黴鬼。

  似乎感應到了大家的不熱情,0000停頓了一會兒,才展開下一步。

  「現在開始宣讀游戲規則,請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二百六十九名,主題為——追光者。」

  「游戲開始後,地圖內會釋放出一定數量的光點,與此同時每位玩家將配備一個捕光器,玩家使用捕光器收取光點,轉化為個人光點數進行排名。請注意,每隻捕光器每天默認三次追光機會,每發動一次,就消耗一次。」

  「當然,追光次數是可以補充的,地圖上設有多處追光補給點,補給點每十分鐘刷新一次補給機會,單次補給時間為一分鐘,一分鐘內無打斷,則補給成功,額外獲得一次追光機會,否則,視為補給無效。」

  「光點數不可贈與、轉讓,但可以剝奪。」

  眾人心頭一震,集中精力。

  「每殺死一人,即可獲得該玩家所有的一半光點數。」

  一包炸藥扔進水裡,炸出滔天巨浪。

  自相殘殺,是毫無遮掩的,必將走向的最終結果。

  「另請注意,本輪游戲地圖存在特殊性,它分為兩部分,各位現在所在的位置為休息區,而大門之外,才是游戲的主要場地——追光區。」

  「追光區開放時間為全天候二十四小時,休息區開放時間為晚上八點至早上八點,再次請各位注意,晚十點後休息區大門將進行封鎖,次日六點解除封鎖,請各位合理安排作息時間,以防錯過門禁。」

  「最後,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三天,光點數排行榜實時更新,排名變更截止於生存期限最後一秒。光點數排名在前一百三十五名包括第一百三十五名的,視為通過死亡游戲,返回安全島,其中前十名另有豐厚獎勵。」

  「剩餘人員視為淘汰,就地清理。」

  「以上。」

  「祝各位大吉大利,游戲愉快~」

  岳諒摩挲著出現在手上,模樣很像手槍的捕光器,很輕,跟塑料做的一樣,扳機的位置改成了按鈕,圓滾滾一顆,還是鮮亮的橙色。

  岳諒眼睛盯著按鈕,心不在焉。

  這是自打進入新世界以來聽到的最為詳細的規則,沒有之一。

  也是最直接粗暴的規則,沒有之一。

  把參與游戲的每一位都放到排行榜上,只讓前面一半的人活命。

  太殘酷了,這是要讓人時時拼命。一針興奮劑,藥效卻要持續發作三天,別說爭搶,光是挨過這三天,就已經相當艱難了。

  這是體力與精力的雙重挑戰。

  萬幸所有人都在大廳裡,大家在最初的忐忑過後立刻按照前一天說定的,找到各自的隊友開始商量對策。

  「走。」黃愛麗先找到她,帶著她往黃艾里的方向走去。

  倒不是黃愛麗首選往男朋友那裡走,而是瘦高瘦高的黃艾里跟標桿似的,將近三百號人裡少有跟他那麼高的,找他最方便。大家都不是笨人,很快聚在一起。

  這會兒功夫陳達達已經出了汗,胖手在額頭上抹了一下,站到岳諒身邊。

  黃愛麗將這一幕收在眼底,不著痕跡地把目光送陳達達身上收回來。

  「還少了誰?」

  岳諒,小胖子,同名二人組,同名二人組的一個朋友。

  岳諒看了一圈,道:「沈當歸,先不要管他。」他想出來的時候回出來,不想出來的時候也找不到。

  黃愛麗:「還是等他一起吧……」

  真正共同經歷過一輪游戲的黃艾里顯然比全靠腦補的黃愛麗更了解沈當歸的為人,完全讚同了岳諒的說法,「不用,他不用等。立足規則,我們先抓緊時間商量一下對策吧。」

  黃愛麗看看自家男朋友和岳諒臉上同樣冷淡的神色,瞬間就把沈當歸拋在了腦後。

  岳諒都不關心,她就更沒有必要關心了。

  雖然個人光點數排行榜一出來,看起來像極了個人賽,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實際還是團隊賽。

  就算追光捕光具體是怎麼一個流程還不明確,但就沖追光補給點十分鐘刷新一次,一分鐘無打斷才算補給成功這一條規則來說,這游戲明擺著就是要上團隊了。

  沒有團隊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一分鐘無打斷。所以就算事先沒有準備加入團隊的人,也會往團隊的方向靠攏。

  「冠上死亡游戲這個名頭,0000不是說說而已的,一定會有人選擇殺人快速地積累點數。」黃艾里眉頭擰的死緊,顯得面相更凶,「一開始絕大多數的人肯定是選擇追光換點,腳踏實地去積累。」

  「等大家的排名真正拉開,有一半人掉到一百三十五名以外的時候,會有多少人產生那種念頭,就難以估計了。」

  「包括我們自己,誰能肯定自己在死亡面前,還能堅持底線?更何況我們的底線,早就在後退了。」

  陳達達想要開口,被岳諒毫不留手掐了一把,白皮上立刻起了一片紅色。他委屈地看了岳諒一眼,又把嘴閉上了。

  同名二人組的朋友叫牛和慶,是個寡言的人,眼角下垂,皮膚粗糙,一雙手布滿了繭子,「那麼需要保證,小組內成員不會互相下手。」

  黃愛麗點頭:「對,一百三十五個名額,我們一個組只有六個人,大家保持點數均衡,是沒有衝突的。雖然自我保證跟對天發誓一樣,都是沒有效力的東西,但大家對彼此都有一定了解,希望每個人都能相信對方,我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對各位動歪心思。」

  小胖子立馬舉起三根手指:「我也不會。」

  黃艾里:「我可以保證。」

  牛和慶:「不會。」

  岳諒看著他們每一張誠懇的臉,最終在牛和慶臉上掃了一圈,也表態道:「我也不會的。」這麼多人裡,唯一陌生的就是這個牛和慶,儘管他被黃愛麗認同,可岳諒只相信親眼所見。

  也許他不會對黃愛麗二人動手,卻未必會對她和小胖子一樣友善。

  無法信任。

  「好,那我們之間的信任問題就算解決了。」黃艾里結束這個話題,開啟下一個,「如何追光捕光這個等人到齊離開休息區再說,我們先討論一下,對於門禁的看法。」

  這正是岳諒想要提出來的,她覺得非常奇怪的一個地方。

  既然是休息區,為什麼要設置門禁,設置門禁的目的是為了不讓裡面的人在晚十點到次日六點出去,還是不讓外面的人在這個時間進來?

  而不讓人進來或者不讓人出去的目的又是什麼?

  0000的規則從來都不是事無巨細一清二楚的,盡管這次內容詳細,但依舊充滿了進退空間,或者說,正是因為這次規則條目眾多,反而讓大家在這些條目裡,看到了無數含糊的可能性。

  「休息區不一定比追光區安全。」

  黃艾里看了岳諒一眼,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們不可能不休息。」

  牛和慶開口:「休息區比追光區更適合休息。」

  不一定安全,但更適合休息。

  岳諒點頭,這一點也沒錯。

  「唉,我覺得這個問題討論不出什麼結果的。」黃愛麗一手搭在黃艾里肩膀上,「總之在什麼都還不清晰的情況下,大家一定不要分開,注意四周就完事兒了。」

  黃艾里有些頭痛,這人遇事兒怎麼總是大大咧咧的,不願意多想一想呢。

  牛和慶道:「乾討論很難出成果,我們等會兒可以直接在休息區先逛一圈,再去追光區,實地過去容易出成果。」

  黃艾里看了看嬉皮笑臉的黃愛麗,嘆了口氣。

  「也好。」

  小胖子偷偷拉了拉岳諒的手,「當歸哥哥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過來呀?」

  岳諒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沈當歸的想法,她目前還猜不透。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會食言,一定會來。

  「各位,各位!大家都安靜一下!」

  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傳出好幾道聲線不同但語句相同的聲音,顯示吸引了周邊人的注意,讓他們安靜下來,再一層一層地傳出來,等岳諒他們聽到,整個一樓似乎都已經安靜下來了。

  人群中走出一個人,模樣眼熟,定睛一看,是好久不見的盧林。

  岳諒粗略數了一下他身邊圍繞著他的人,差不多有三十個人,裡面僅有三個女人,其餘全是男性。這些人每一個都帶著一股凶悍的氣息,看起來極為不好惹。

  看來他的團隊,正如他計劃的那樣,成立起來了。

  「經過十分鐘的探討,想必大家已經對這一輪游戲的規則都有了很深的感觸,也都開始擔心那些準備殺人換取點數的極端分子!」

  「殺人,是絕對違背道德的事情!我想問一問大家,泯滅人性換來的苟且偷生,有什麼意義?!」

  大家的神色變了,有些人捏緊了拳頭,卻不是氣憤,而是認同。

  絕大部分人,依然是不願意自相殘殺的。

  至少在這個時候,還是這樣。

  盧林緩緩走到大廳中間,繼續喊道:「大家想雙手沾滿同胞的鮮血嗎?除了個別極端分子,大家一定都不想!」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聯合起來,讓那些極端分子沒有機會!每一個小組都相互監督,一旦發現極端分子,聯手圍殺!我相信,只要我們聯合起來,那些極端分子也會出於忌憚,而不敢出手!」

  黃愛麗喃喃:「這可真是個,振聾發聵的提議啊。」

  他們剛才只是對自己的小組進行了約束,而這個男人,竟然想到了用小組和小組之間來互相監督牽制,還敢站出來……好魄力!

  在場的許許多多人幾乎也是和她一樣的感受,盧林的話,開始真正被聽進去了。

  「當然,一百三十五個存活名額是死的,我們在聯手的同時,也要考慮到自身的勝利。那麼,就堂堂正正的用追光得來的光點數來決定命運如何?!」

  「我們是人,是有道德有廉恥的人,如果活著,我希望能光明磊落的活著!」

  說到最後,他的嗓音都已經嘶啞了,因而更有感染力。

  有人舉起右手:「同意!我們無法反抗不得不參與這種殘酷的游戲,但我們可以有尊嚴地選擇如何活著和死去!」

  「同意!」

  「相互監督!」

  「聯手!」

  呼聲一片,黃愛麗也激動地揮舞起了拳頭,岳諒看著成為焦點的盧林,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他發起的這個聯合活動,就算維持不到最後一刻,起碼在前兩天,還是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的。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請每個小組都派出一個代表,共同簽訂互助協議書。」

  盧林舉起右手,提氣嘶吼:「說到,就要做到——」

  「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

  人群來來去去,一片赤忱的,心懷鬼胎的,暗自戒備的,都在裡面。

  令人發寒的感覺自背後傳來,岳諒回頭,對上不遠處一張憨厚的笑臉。

  頭髮鋼針般豎起,皮膚黝黑,咧開的白牙耀眼,那一隻鐵扇般的大手緩緩放在粗壯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割開的動作。

  他的嘴無聲張合。

  岳諒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2:27

第八十六章 追光者(二)

  輸了懲罰游戲居然還能回來,偏偏還是在這個時候回來。

  岳諒蹙起眉頭,有點兒麻煩了。

  這個陳新彪不好打發,甚至還很難纏,「彪哥」這兩個字不全是給他肌肉虯結的塊頭的。

  憨愣的面相掩蓋了精明暴戾的一雙眼,使他在人群中如魚得水,頗受信賴。

  他的手腕雖比不上盧林,卻也相當成功了。

  「哎呀,游戲還沒開始,岳小姐的臉色怎麼就這麼差了?」輕佻的聲音忽然出現,岳諒扭頭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沈當歸。

  哦這個人,他當然也很成功,成功做到了讓每一個和他接觸過的人都討厭他。

  小胖子正好是目擊者,立刻全倒出來了,「 剛才有個人,對岳諒姐姐做了這個動作。」他也把手指放在脖子上劃拉一下,「就這樣,表情可凶了。」

  「好像還說話了,可是隔得太遠,我沒聽見。」

  沈當歸吊起眉梢:「仇家啊。」

  岳諒冷笑:「軍功章有你的一半。」

  「不應該,我從不跟人結仇。」沈當歸先是一口否認,接著在岳諒即將增加的眼白中補充,「都是正經生意,正當競爭。」

  岳諒不想去爭辯這種只有他以為的虛假事實,直接道:「第二輪游戲的時候,對方成員之一。」

  沈當歸隱約有了那麼一點印象,「和你同一棒的,腦子不太好使的那個?」

  岳諒:「……是。」

  沈當歸思索一下,認真撇清關係,「這跟我沒關係,都是你幹的,你栽贓我沒有任何意義。」

  「那一輪游戲有百分之八十是因為你而獲勝的,如果沒有你,我們直接輸掉,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

  沈當歸驚嘆鼓掌:「岳小姐說的是,早知道就應該讓您在第一輪游戲就一了百了。」

  黃愛麗:「……」這麼濃的火藥味是再怎麼回事,沙灘邊相親相愛的感覺去了哪裡?

  還好有小胖子挺身而出,岔開話題:「當歸哥哥,你去做什麼了,這麼久才過來。」

  沈當歸移開視線,落在小胖子身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愜意。

  「難得大家都在這裡,正好收一波債,不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岳諒望向四周,果然發現了幾個咬牙切齒盯著這邊的人。

  看來不像只收了債,大概連利息也一起收了吧。

  死亡游戲開始了還要拉仇恨,希望不會牽連到他們整個隊。

  「在我還沒過來的時候,你們已經確定好接下來兩天的方案了嗎?」

  黃艾里指了指盤旋而上的金屬階梯,「先大致在休息區逛一圈。」

  沈當歸盯著他看了一秒,輕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休息區開放時間僅為晚上八點至次日早上八點,而現在……」

  休息區當中懸掛的巨大時鐘,長長的分針無比靠近數字十二,時針指向八。

  「還剩一分鐘。」

  岳諒默默活動了一下手腳,開始確認身上的物品。

  沈當歸的笑意未達眼底,「游戲開始後,還這麼不在狀態的話,應該是不行的吧。」

  其餘人的臉色都很難堪,許久之後黃艾里才開口:「是我們的疏忽 ,接下來怎麼做?」

  「追光罷了。」

  分針精準地指向數字十二當中,游戲正式開始。

  所有人在一瞬間被移出休息區,指甲蓋大小的光點自林間升起,停留在不同的高度後,以成年人奔跑的速度水平游動起來。

  「我靠,真的要追嗎……」

  「光點是不少,但沒有想像中密集啊。」

  「還有這個捕光器,都得研究一下!」

  大家都手忙腳亂的時候,黃愛麗也嘟囔:「還只有三次機會,試驗都放不開手腳。」

  話音剛落,沈當歸手腕翻轉,舉起捕光器瞄準一處,直接按下按鈕。

  和光點顏色一致的大網飛出,單凡觸網的光點直接融入網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岳諒覺得那張融合完光點的網,似乎長大了一點點……

  原本大家一致的排行榜第一次發生了變化,沈當歸的頭像竄到了第一位,光點數是三。

  沈當歸呵呵。

  即便他早有預判將捕光器對準了光點相對密集處,而漏網之魚還是遠超想像。

  「哇,謝謝當歸哥哥。」小胖子摸著他的捕光器,立即掌握了用法。

  黃愛麗:「……就三次機會,好歹表現地更珍惜一些啊。」

  「剛開始,盡快找到補給點就可以了。」岳諒也不是小心翼翼節約派的。

  牛和慶淡淡道:「槍打出頭鳥。」

  第一個上榜,不知道會引起多少注意。

  岳諒仔細看了看牛和慶,一看就知道,這一位沒有成為過沈當歸的「客戶」。

  沈當歸回贈給他一個充滿禮節性的微笑。

  他正等著那些槍找上門來。

  無論如何,他都做了一個相當良好的示範,讓所有目睹了過程的人心裡有了一點底。

  捕光器發出的是網狀的不知名光幕,這種光幕和光點可以相互融合,光點觸網會被光幕吞噬,從而轉化成個人點數。那麼如何撒網去捕捉更多的光點,就成為了需要研究的對象。

  光點是在移動的,並且速度不慢,光幕網又是有網眼的……

  黃艾里若有所思:「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先聚集光點?」

  「試試唄。」黃愛麗躍躍欲試。

  黃艾里按下她就要發射的捕光器,眼神瞄了周圍一圈:「再觀察一下。」他們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與其在試驗階段浪費捕光機會,不如多觀察觀察。

  「……好吧。」

  岳諒專心地觀察四周,尤其觀察光點的位置變化。她心裡有兩個疑問,首先是命名問題,這裡為什麼不叫捕光區而叫追光區,另一個則是光點的位置問題,有一些光點,太高了。

  就沈當歸剛才打出的光幕網射程而言,這一部分光點是搆不到的。

  搆不到的光點存在,有什麼意義呢?

  排行榜正式運作起來,名次不斷更替,排名第一的那位光點數已經達到了十,沈當歸也從原來的第一,掉出前十。

  「你也可以開始了。」

  岳諒聽到了沈當歸的聲音。

  「如果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生死自負。」

  岳諒低頭,看見了那把宛如槍支的捕光器,隨著手指靈活轉動,一上一下。

  她忽然想到了第三個問題,小聲問道:「如果說,我用你的捕光器捕捉到的光點,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沈當歸壓下眉頭:「試試。」

  兩人默不作聲,趁著沒有人主意,交換了捕光器。

  岳諒抬起捕光器,努力瞄準天空,啪的一下打出,光點融合。

  五。

  岳諒的排名一舉超過沈當歸,並且最終,融合了光點的光幕網的確是變大……不,是變粗了。

  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發現。

  這意味著他們除開每天三次的初始捕光機會,在補給點進行補給時可以選擇專門升級某一支捕光器,集中資源,升級快,單次捕光點數就會越多,相同捕光次數下,總光點數就多。

  於是岳諒心中的第二個疑問也隨之解開了,隨著捕光器的升級,其光幕網變粗的同時,射程也應該是變遠了。畢竟光點數量就那麼多,等距離近的光點全部捕捉完,就只能往高處走了。

  捕光器在捕捉到光點後會升級這件事會很快被人發現,但大家集中資源著重升級一支捕光器這件事,就沒那麼快了。

  因為這既是搶佔先機的好機會,也是抉擇的難點。

  0000的這個設定,應該是不為了讓大家藏拙,從一開始就拼盡全力。

  一開始光點數相對較多,即使捕捉技巧不到位,捕捉也相對容易,到後期光點數少了,單次捕捉量就顯得尤為重要。所以如果在開頭選擇落後隱藏自己,就勢必要把單次捕捉量提上來,以防故意的落後,就落到了游戲結束。

  但是著重升級一支捕光器來擴大單次捕捉量也有弊端,而且弊端還很致命。共用意味著綁定,而綁定受到的限制太大了,首先合作的人之間需要有充分的信任,然後還得一直都在一起,不然就等於白費了自己之前累積到共用的那支捕光器上的資源,最後,如果這一支捕光器被人搶走,除非再搶回來,否則全組人都會落後。

  需要顧忌的地方著實太多,這個先機,並不好佔。

  岳諒自認為承擔不了一個不慎拖累整個小組的責任,所以在他們自己發現前,並不打算多說。

  至於沈當歸,他在片刻的凝重之後又有了新的想法,摸著下巴道:「注意觀察四周,我們可以去搶別人的。」如果去搶別人的,就完全不需要承擔風險了,再妙不過的主意。

  岳諒:「……」

  他總是有這麼多妙到極點的餿主意。

  看著其他還在研究小心翼翼捂著捕光器的隊友,岳諒不得不提醒他們:「先去找補給點,該搶跑了。」

  這時候,陳達達選好了方向,舉起捕光器,瞄準,發射。

  一群光點快速游走,紛紛撞上大網。

  陳達達,九。

  排名直接上升到第二名。

  小隊集體:「……」

  沈當歸等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足有三秒鐘,0001說不定是新世界最大的bug。

  小胖子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耶!」

  他稍作準備就要打第二槍,又被岳諒壓下了。

  小胖子疑惑地看著她,岳諒重復了一遍之前牛和慶的話,「槍打出頭鳥。」

  「沈當歸可以出頭,你不可以。」

  現在還好,沒有人知道小胖子的這個成績只是一槍打出來的,否則這個出頭鳥,他是當定了。

  小胖子癟了癟嘴,有點失落。

  他到底還小,只是第一次用就比好多人都厲害,想讓大家都知道呢。

  可惜在這場游戲裡,不但要千方百計琢磨如何拿到更多的光點數,還要絞盡腦汁的,讓自己混在人群裡。這時候毫無顧忌施展手腳的,不是像沈當歸這樣來兩個滅一雙的,就是傻逼。

  岳諒在排行榜上找來一圈,盧林是一個不好不壞的三,陳新彪根本都還沒有點數。

  「走,找補給點的同時大家也正好熟悉一下地圖。」

  黃艾里帶頭往人數少的方向走去,岳諒拉著陳達達,沈當歸走在最後面。

  追光區的布置類似於公園,有小樹林有坡度緩和的小山,也有二米寬的小河拱起來的石橋,還有路邊的長椅和交叉口的涼亭。

  光點穿插其中,勻速移動。

  在行走過程中不難發現,這些光點具有避人性,當靠近到某一個距離的時候,這些光點就自動切換方向,往另一邊去了。這一特性應該就是他們聚光的關鍵,只是五個人如何最大限度地聚光,還要再分析一下。

  從死亡游戲這四個字本身出發,不難估算補給點的數量,一定不會多,因為多了大家就沒有爭搶的必要了,但也不會那麼少,少到大家失去鬥志也不是0000想要看到的,那麼在小組人均五個的情況下,補給點的數量應該在二十個左右。

  再用補給點的數量反推追光區的面積就可以知道,這個地方絕對不比一個博物館來的小,有的跑了。

  由於還不熟悉,幾人一邊盡可能地記憶地型,一邊採取逢岔路左轉原則,途中沈當歸看準時機又發動了一次捕光器,憑借精準的判斷能力和跟上腦速的操作單次六個光點,收獲……非常湊活。

  他的捕光器三次全部告罄。

  「那兒!」

  黃愛麗眼尖,率先發現了一個加油站一樣的東西,並且那四周還沒有人!

  補給點很是簡陋,走形式似的就放了一個長方體的「箱子」,「箱子」最上角有一個計時器,中間的位置是一個形狀和捕光器相同的凹陷,應該就是捕光器補充捕光次數的地方了。

  黃愛麗一邊注意四周一邊道:「現在是我、岳諒、沈當歸和小胖子四個人消耗過追光次數了,那我們……誰先來?」

  小胖子一次的點數已經過高,他又素來有謙讓精神,立刻搖頭:「我先不用。」

  手中捕光器一次都沒有消耗過的岳諒也搖頭:「我也不用。」

  黃愛麗看向沈當歸,「那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問題嘍,我可是不會讓給你的,不如猜拳?」

  沈當歸看了她一眼,含笑不語。

  「等一下。」牛和慶插進來,「這種分配方式不對。」

  黃愛麗扭頭,「哪裡不對?他們是自動放棄的啊。」

  牛和慶搖搖頭,解釋道:「我們每個人都有初始的三次追光機會,但不代表必須要消耗掉一次追光機會才能進行補充。如果按照你說的,補充機會優先分配給消耗快的人,這是不公平的。」

  使用了三次捕光機會的人,也已經得到了三次光點,那麼為什麼還要優先分配給這些人呢?

  黃愛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你說得對,那應該怎麼分呢?」

  她看向黃艾里,後者想了想,「抽籤決定順序,一開始以公平為主,等到後面,排在前面安全的人再適當的讓出補充機會給排名落後的,怎麼樣?」

  沈當歸舉手:「我反對,沒有……」

  舉起的手被人用力拉下,沈當歸面無表情地側過臉,盯著岳諒比他還要麻木的臉。

  後者一手掐著他的手腕,從容道:「他沒有意見,我也沒有。」

  其餘四人:明擺著就有!

  沈當歸語氣危險:「岳小姐。」你這是在妨礙我做生意。

  岳諒面不改色:「我補給你。」不就是生意,跟誰不是做。

  沈當歸立刻提出條件:「你從我這裡拿走的那張卡片。」

  「可以。」

  「爽快人。」沈當歸嘆息,「那我就真的沒有意見了。」

  完全沒聽懂的其他四個人:「……」什麼玩意兒。

  岳諒鬆了手,就地取材摘了一根草莖過來,折成六根長短不同的桿子,背著他們把上端對齊,參差不齊的下端握在手心裡。

  「抽一根,長的排在前面。」

  沈當歸懨懨地拔走一根,最討厭這種憑運氣做的事情了。

  其他人也各自抽了一根,岳諒收了最後一根,六人湊在一起比長度,果不其然沈當歸墊底,第一名卻不是陳達達,而是牛和慶,接下來是岳諒,陳達達,黃愛麗,黃艾里。

  順序確定,牛和慶絲毫不耽擱地把自己的捕光器塞進「箱子」裡。

  「一分鐘啊……」

  黃愛麗嘀咕著,又開始物色四周適合開「槍」的地方。

  岳諒也沒閒著,她選了一處地方,指揮小胖子從另一個方向把光點「趕」到自己這邊來。因為只有小胖子一個人控制方向,光點往其餘方向也散了不少,不過就算是這樣效果也已經很不錯了,比起直接捕捉自由運動的光點,人為干預一下上漲了三個點,岳諒這只從未吞噬過光點的捕光器,第一下也拿到了八個點。

  小胖子衝過來和岳諒擊掌,「要再接再厲呀岳諒姐姐!」

  兩掌相合,岳諒點頭:「當然。」

  黃愛麗也衝過來:「挺行的嘛,行走江湖果然還是要靠腦子,怎麼樣,下一發我們大家一起試試?」看到一次,她也迅速抓到了要點,迫不及待要嘗試一下了。

  「嗯,人多的時候,距離要更小心把控,以免起到反效果。」萬一把光點都沖跑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牛和慶的捕光器已經補充完畢,「箱子」上的計時器開始進入十分鐘倒計時。

  排行榜上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第一位光點數上升到十九,前十全部都在十五點以上,大家點數非常接近,均勻地遞減下來。

  點數為零的正在減少。

  倒計時還剩下兩分鐘的時候,另外一個小組也發現了這個補給點,腳步停了一瞬,就加速飛奔過來。

  隊伍裡有熟面孔,沈當歸略詫異。

  這個黑洞居然還活著……看起來,進步速度比那個月亮快太多了。

  曾以丹看見他們也是一愣,這一支隊伍,竟然有三個近距離接觸過的人。

  岳諒也有些詫異,因為這個小組,居然全都是女人。

  在這個男性絕對優勢於女性的世界裡,她們竟然獨立組成了小隊。

  岳諒抬起手,和共同經歷過兩輪游戲的曾以丹打了個招呼。

  為首長得細眉細眼一臉婉約的女人開口:「丹丹,你認識的?」

  曾以丹遲疑點頭:「和她一起玩過游戲。」

  「你覺得怎麼樣?」

  「很冷靜,平均素質還可以。」

  見到得力助手這麼說,細眼女人立刻笑起來,抬手朝岳諒發出邀請,「如你所見,我們這邊是一個只有女人的團隊,要不要加入我們?」

  「相信我,我們聯合起來,絲毫不弱於這些男人主導的團隊。」

  岳諒看著她誠懇的眼睛,同樣誠懇地點頭:「我相信你們。」

  團隊的好壞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這支八人娘子軍站位明確,曾以丹和另外一個沒見過的女人站在細眼女人左右側,其餘五人呈二三兩排,前後間隔一米左右,橫向距離一點五米左右,且不說這樣的站位到底合不合適,至少她們是有一個章程的。

  在這一點上,就遠遠強於像岳諒他們現在這種臨時拼湊,東倒西歪的隊伍了。

  「但是我已經在現在的團隊裡,這一輪游戲並不打算改。」

  岳諒沒把話說死,細眼女人也挺滿意,一口答應才要懷疑這人的素質問題,這樣就好,拉人不必急在一時。

  「那行,等你想來的時候,我們隨時歡迎。」

  「謝謝。」

  一分鐘。

  岳諒把視線放在旁邊的黃愛麗身上,「你們不邀請她嗎?」

  「對啊,都不問我嗎?」黃愛麗等半天也沒等到細眼女人往自己身上看一眼,正覺得邪門,「都是女人,你們為什麼不邀請我啊?」

  「你和你旁邊的男人,是什麼關係?」站在細眼女人身後的另一個女人開口。

  黃愛麗:「呃,這個是……」

  不等她回答,女人直接搖頭,「你身後有男人,不適合我們這裡。」

  黃愛麗:「……這是歧視。」

  女人還是搖頭,不再接她的話茬。

  細眼女人和氣地打圓場:「我們這個小隊不要男人,你願意和你男朋友分開嗎?」

  黃愛麗看看黃艾里,斷然拒絕:「不願意!」

  「對嘛,這不就完事兒了。」細眼女人的視線兜兜轉轉,最後落在沈當歸身上,「你是Leader?」

  冷不防被點名的沈當歸聳肩,「錯,我是打手。」

  細眼女人有些驚訝,不過沒有糾纏,跳過小胖子和牛和慶,終於找對了人。

  「那就是你了,怎麼樣,這個補給點可以和我們共享嗎?只有你們一隊恐怕也守不住這個地方。」

  「我們有六個人,一個小時每個人只能分到一次,這個數量我覺得已經夠少了。」黃艾里拒絕,「趁現在,你們也許還可以找到別的補給點。」

  細眼女人皺起柳眉:「我覺得你需要冷靜地再想一想。」

  時間到。

  岳諒走過去,利索地放上了自己手裡的捕光器。

  曾以丹:「……」這種不浪費一秒鐘的銜接感是怎麼回事?

  「不需要。」牛和慶站出來,「請你們離開。」

  細眼女人冷笑,眉眼間的溫婉感一掃而空,氣質發生了反轉般的變化,陰鬱冷冰,「要動手?」

  牛和慶搖頭:「我們不跟女人動手。」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男人。」女人踏著尾音出手,掌風凌厲,眨眼間就劈到了牛和慶跟前。

  後者沒想到她說出手就出手,連忙抬手格擋,卻被她巨大的力道劈麻了雙手,而不等他反應,一條長腿已然到了頸側,下一秒就乾乾脆脆地被撂倒了。

  在這一個瞬間,岳諒看到了娘子軍中剩餘七個女人眼中的崇拜與憧憬。

  或許她自己眼中也有。

  沈當歸鼓掌:「好身手,這輪游戲結束後岳小姐可以去她那邊進修一下。」

  黃愛麗眼看朋友毫無反抗之力就被打倒,氣急敗壞:「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我自己這邊的。」

  黃愛麗咬牙,擼起袖子打算自己上。

  細眼女人出招迅猛,卻不把她放在眼裡,腳下一晃就繞過了她,直奔守在「箱子」旁的岳諒而去。

  黃愛麗羞憤難當,正要聯合黃艾里一起上的時候,女人被攔下了。

  細眼女人殺氣騰騰,「讓開!」

  沈當歸露出苦惱的神色,「不行啊,我是打手,收了錢的。」

  「那就靠真本事說話吧!」女人言行同步,說話的同時有力的長腿已經掃了過來,正好被沈當歸曲起的一條腿擋住,肉體相撞,女人膝蓋骨處一陣劇痛。

  該死,他在格擋的時候居然還能接力反擊!

  沈當歸抓住她劈來的手腕,一推一拉就把人扭了過來,隨後一腳踹在她腰上,將人踢了出去。

  跟玩似的。

  細眼女人在地上滑出一米有餘,全身上下軟組織挫傷面積頗大。

  她站起來,卻無暇顧及傷勢,死死盯著沈當歸不放。

  這不可能!她怎麼會輸的這麼快,她學了整整八年的空手道啊!

  岳諒拿出捕光器,好了。

  沈當歸語重心長:「岳小姐,你看,就算是那麼厲害的女人,沒有學會不擇手段也是不行的。」

  正在經過他的岳諒瞬間抬起膝蓋,直沖他臍下三寸的寶地撞去。

  沈當歸手掌一壓,岳諒的膝蓋停在半路,不得寸進的同時整個人被拎了起來,遠遠地扔了出去,翻滾著地。

  除了著地時短暫性的肉痛,沒有受傷。

  一個摔出了經驗,一個被摔出了心得,完全沒有問題。

  岳諒很快就爬了起來,活蹦亂跳。

  黃愛麗簡直要氣瘋了:「剛想誇你,結果你連自己人也打?!」

  沈當歸拍了拍在岳諒被扔出的時候撲過來死死抱住自己大腿的小胖子,「小孩子邊兒玩去。」

  陳達達飛快鬆手,跑到岳諒身邊擔心地詢問傷勢。

  「你沒事吧?!」

  岳諒活動活動手腳,忍住了去揉屁股的衝動,「沒事。」

  畢竟是她動手在前,而且這一下,真的讓她對不擇手段這四個字,有了更深的感觸。

  沈當歸每次扔自己出去都是在不同的情況下,用的不同的方法,但在落地的時候,又達到了奇妙的一致。

  這方面的「不擇手段」,有點意思。

  拍拍裙子,岳諒撿起捕光器,回到人群裡,牛和慶也已經站了起來,只是黑著一張臉,原本沉默穩重的臉上寫滿屈辱,這個人明明可以在一開始就制止那個女人,為什麼不動手!

  「你們打不過他,及時止損。」岳諒給出忠言。

  曾以丹小聲道:「符姐,他已經留手了。」不能和這個人沾上任何關係,他可是會殺人的啊,第二輪游戲就殺了一個人了啊。

  細眼女人當然知道他留手了,不然自己也不只是一點皮外傷而絲毫不影響活動這麼簡單。

  她也是個有決斷的,咬牙下了命令。

  「走!」

  她們的身影消失後,黃愛麗看著牛和慶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道:「你還好嗎?」

  牛和慶勉強牽動嘴角:「嗯。」含著壓抑怒火的眼睛卻無法控制地掃過好整以暇站在一邊的沈當歸。

  明面上是這個團隊之首的黃艾里揉了揉太陽穴,就算看得出來牛和慶對人不滿,可別說沈當歸了,就算是岳諒他也管不了。再說人家也沒有義務在一個女人打上門來的時候出手……

  於是只能把話題岔開,用正事沖淡氣氛的僵硬感。

  「剛才和那些女人們這麼說是一回事,我們能不能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守住一個補給點又是另外一回事……說實話,我覺得我們守不住。」

  「喂……」黃愛麗拍了他一記,「那為什麼不和她們合作,你也搞性別歧視?」剛才能贏完全是因為有岳諒男……疑似男朋友的這個沈當歸存在,不然人數不如她們多,打又打不過那個細眼睛的女人,還不如直接合作呢。

  「不是因為我性別歧視,而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性別歧視。」

  道理很簡單,乍一眼看過去,十四個人裡十個女的,和十四個人裡十個男的,你選擇打那個?

  毫無懸念的,大家都會挑看起來好拿捏的前者。

  黃艾里不願意跟她們合作不是因為他性別歧視,而是為了避免女人過多帶來的這些人好欺負的假象,最終導致挑戰者不斷上門消耗精力的糟心事。

  「哦。」黃愛麗明白了,「那我們要找什麼樣的人合作啊?」

  岳諒和小胖子視線對上,不約而同地想:要是袁警官這個時候出現就好了!

  「看。」沈當歸朝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們要的合作對象來了。」

  一張憨厚的黑臉從樹後出現,帶著四個體型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外八字,大踏步走來。

  岳諒攥緊了捕光器。

  跟沈當歸在一起久了,運氣都變不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2:48

第八十七章 追光者(三)

  停下腳步,陳新彪咧開嘴,沖他們做了一個抱拳的動作。

  「沒想到能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熟人,大家都還好嗎?」

  小胖子啊了一聲,指著他小聲跟沈當歸告狀:「當歸哥哥就這個人,就是他對岳諒姐姐做了抹脖子的動作……」

  沈當歸應了一聲:「嗯哼。」

  岳諒:「……」這種語氣是怎麼回事?

  陳新彪的外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眼神稍有些不同。暴戾和輕鄙,沉澱愈深。

  黃愛麗一眼就認出他來,直接拉下臉:「怎麼是你?」整個人前傾幾分,姿態強硬。

  他們當時忍氣吞聲直接讓位,如今卻已經不同了,人數佔優勢,己方實力不弱,完全可以把頭抬起來。

  陳新彪露出抱歉的神色,「之前多有得罪,還希望你們不要介意,那時候剛進入游戲,有點過於緊張了。」

  放屁!黃愛麗直接翻了個大白眼。

  陳新彪臉皮極厚,權當沒看見,「呵呵,你們這一隊……嗯,就一個是生面孔,多有緣分,不如聯手佔一個補給點如何?」

  小胖子一臉茫然,岳諒姐姐和美麗姐姐他們都認識這個人的嗎?

  他已經完全忘記在工業園的時候,這個人就是頂著同樣的一張臉,掛著同樣的笑容,把他們從精心布置的據點逼走,連物資都沒能全部帶走。

  由此可見,小孩子是比大人要不記仇的,像岳諒和黃愛麗,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就一刻也忘不掉這張令人憎惡的臉。

  黃艾里對他這個人倒沒有什麼惡感,技不如人提前敗走是自己的問題,與這次能不能合作無關。有關的,只是雙方的態度和誠意。

  「你們守不住一個補給站?」

  陳新彪撓了一下腦袋,一副無奈的樣子:「沒有自信,我們可不想成為群起而攻之的對象……更何況,我們總是要去捕光的,五個人太少了。」

  這是實話,大家需要補給站是因為需要補充捕光次數,如果就為了守一個補給站而放棄捕光,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補給順序,你們打算怎麼分配?」

  「這個簡單,你們那邊雖然有六個人但有女人和小孩,真有人打上門來搶站點你們的戰力不如我們高,勉強也就算五個人吧,兩方人數持平,就一方一次,交替來。」

  這也很合理。

  「捕光的時候呢?」

  「各做各的,互不插手。」

  黃艾里點點頭,看向沈當歸他們,「我覺得可以合作,你們認為呢?」

  和陳新彪一行人毫無過節的牛和慶第一個表示讚同,這些人看起來都能打,結盟對他們來說絕對是有好處的。

  目前這個小隊配比他是有不滿的,儘管和黃愛麗他們關係是很好,但再要好,也架不住隊裡居然還有看起來連跑都跑不快的小孩和又一個細手細腳弱不禁風的女人……要不是礙於情面,他寧可臨時去重新組隊,也不想被拖後腿!

  至於沈當歸,呵,就算他比任何一人都厲害,但能指望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人保護整個團隊,在危急的時候出來力挽狂瀾嗎?剛剛那個女人打上門的時候,他就無動於衷,任憑自己出醜!

  這種人,有還不如沒有!

  黃愛麗有些猶豫,心裡的疙瘩一時半會兒消不掉。她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有必要的時候連上一秒鐘還拿刀捅自己的人都要合作,必須深刻貫徹「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一至理名言,可理智和情感是兩碼事啊。

  「我,勉強能接受吧。」最終,她還是做出了抉擇。

  黃艾里搖搖頭,看向沈當歸,後者坦蕩地指向岳諒,「看她。」

  子曾經曰過,顧客就是上帝。

  關鍵的一票到了岳諒手裡,她還是平常的神情,直視陳新彪,在後者的笑容裡說道:「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陳新彪欣然答應:「隨便問。」

  岳諒點頭,如他所願:「你特意找到我們,要和我們組隊,是為了殺我嗎?」

  陳新彪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心中的暴虐瘋狂滋長,他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半分動搖,只是露出驚愕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游戲剛開始的時候你還對我做了那個動作……達達。」

  小胖子立刻跳出來,又把抹脖子的那個動作比劃了一遍,義憤填膺:「就這樣,你變得太快了,你沒安好心。」

  「嗯。」岳諒把跳到前面的陳達達拉回到後面去,再次直視陳新彪的眼睛,「還是說你只是在開玩笑?」

  氣氛凝重,就連跟隨陳新彪的四個男人也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們的隊長,難道走到這裡找到他們,不是偶然而是故意的?

  陳新彪沒想到岳諒會直接把事情捅出來,不過他早有準備,不慌不忙。

  「你應該是看錯了,可能我只是摸了一下脖子……我們之間的確是有些私人恩怨,這一點我不否認,但這一輪是死亡游戲,我的首要目的還是活下去,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畢竟,傷害是相互的,我要對你下手,很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真沒必要啊。」

  「暫時放心成見好嗎?單純的合作補給點合作而已。」

  「走到現在,大家都有和看起來不可能合作的人,合作過的經歷了吧?這一次也一樣的。」

  幾句話顛倒黑白,聽起來句句在理,牛和慶擰著眉頭讚同了陳新彪的話,「是這麼個理,而且我們和他們的合作僅限於補給點,你真的不用擔心。」

  黃艾里想了想,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們之間有嫌隙,可以避開接觸。」

  黃愛麗有點兒想不通為什麼一向剔透的岳諒會這麼直白地表現出強烈的抵觸情緒,但她再怎麼大大咧咧到底是個女人,沒有直接站在牛和慶、黃艾里那邊,只是小心問道:「岳諒,你和他之間……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岳諒搖頭:「我對他沒有仇恨,他對我有。」

  黃愛麗猶豫地看向黃艾里,這個理由有點兒站不住腳,但既然她這麼排斥,要不算了?

  黃艾里也是這麼一個想法,可他也明白,如果拒絕,少不了就是一場惡鬥,這次對面是五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他們還能贏嗎?真不如答應,至少對方什麼過分的要求都沒提,一切條款都很公平,是可以合作的。

  從這一方面看來,岳諒這一次,顯得有點兒不懂事。

  不過他也就是在心裡想想,不會說出來。

  而他不說,牛和慶卻不會不說,在他看來,這個拖後腿的女人就是在無理取鬧!人都已經清楚明白地表示會暫時放下恩怨,單純的合作,還折騰什麼呢?

  「就是合作一天而已,而且我們能不能守住補給站也是一個問題,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他都這麼強硬地表明態度了,岳諒也點頭,說好。

  黃愛麗剛鬆一口氣,又聽她道:「你們的確可以跟他合作,只是我不可以,我願意退出這個團隊。」

  「你說什麼啊?!」黃愛麗要瘋,「別說這種話,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岳諒說的很清楚:「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時時提防一個人會讓我很累,我也無法浪費這個時間和精力。」

  「退出這個團隊就意味著你要離開這個補給點,這個時候其他補給點不出意外也都被佔據了,你上哪兒再去找一個補給點?」黃艾里很冷靜地分析,「不要意氣用事,游戲開始前大家不是有簽協議嗎,如果他敢對你下手,會被所有人攻擊的。」

  陳新彪笑道:「對啊,我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傻吧?」

  牛和慶:「你再想想。」

  岳諒的態度堅定:「我退出。」

  黃愛麗著急:「岳諒!」

  「沒有關係,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那祝你一切順利。」陳新彪又是一抱拳,「更順了我的意。」

  岳諒沒有接話,選定方向果斷離去。

  沈當歸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扔了手中最短的那根草莖,念了一句「虧了」,朝黃艾里他們揮了一下手,「那麼,我也告辭了。」

  陳新彪的眼神變了變,「這位兄弟,你何必走呢?」

  沈當歸鳳目含笑,語氣拉長:「為了……不讓你順意啊。」

  陳新彪後槽牙鬆動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都走了,狀況外的小胖子懵懂地呆在原地好幾秒,才迷迷糊糊地去追岳諒他們。

  黃愛麗真的要爆炸了:「你也要走?!」

  陳達達一邊跑一邊回頭,用力揮了揮手,「美麗姐姐再見!」

  看著他顛顛兒追逐的背影,黃愛麗煩躁地抓自己的頭髮:「啊啊啊啊!」

  黃艾里默默拍了拍她的背。

  陳新彪已經把剛才的不自然掩藏過去,扳著指關節,黝黑的臉上滿是笑意:「只有我們八個人了,這個人數倒是剛剛好……不過合組吧,你們人太少了,也不方便。」

  這個女人果真有點本事,原是想把她一個人趕出去的……

  牛和慶沒有任何意見:「可以。」十一人變八人,還能多幾次補給機會。

  陳新彪笑容更深。

  再找機會吧,這個地方,多得是機會。

  小胖子氣喘籲籲跟上來,好不容易追上沈當歸,「當、當歸哥哥,咱們去哪兒啊……」

  沈當歸懶洋洋地瞄向岳諒,還是那兩個字:「看她。」

  於是小胖子又氣喘籲籲地繼續朝前跑,「去、去哪兒啊,岳諒姐姐……」

  岳諒面對這死腦筋的孩子,停下腳步,下意識要伸手去捏他的後頸,看到那一脖子汗又默默收回來,舉目四望,再度確認方向。

  「去找剛才的那些姐姐們。」

  和黃艾里的想法不同,岳諒從來不覺得和曾以丹她們那一組合作,會給其他玩家帶來他們就很弱勢好欺負的感覺。

  氣場,是可以營造的。

  小胖子瞪圓了眼睛,「可是,可是你說這一輪不考慮的呀!」

  岳諒很是無情,「大人們總是出爾反爾的。」

  小胖子震驚了,半天又想出一個事情:「可是當歸哥哥打了那個很厲害的姐姐,你們女孩子都是很記仇的呀!」

  沈當歸嘆息,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你要知道,女孩子們也是很善變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6 02:33:12

第八十八章 追光者(四)

  光點游走,穿過樹梢時照亮不見天日的葉片背面粗糙的紋路。

  怨恨與陰謀在黑暗中滋長。

  這世間不知多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岳諒擦了擦冒汗的額頭,氣溫怎麼升得這麼快,剛進來時還覺得有些涼爽,現在的溫度應該已經超過三十八度了。

  她不是易出汗的體質尚且如此,更別提一身肥膘的陳達達了,衣服早就濕透,下擺捲起五公分左右,露出圓潤的肚皮。再觀沈當歸,一下一下拋著捕光器,雖沒出汗,整個人的狀態也受到了一些影響,眯著眼睛看前方。

  他討厭高溫。

  「做夢!」

  女人的呵斥聲從不遠處傳來,有幾分耳熟,像是那個細眼女人的聲音。

  呼哧呼哧喘氣的小胖子振作精神,跟著岳諒和沈當歸小跑起來。

  「我警告你,別給臉不要臉,四六分已經是在照顧你們了。」男人用食指指著前面的女人們,眼神陰桀。

  雙方人數差距不大,男人那邊是純男性六位,與細眼女人一方形成鮮明的對比。

  細眼女人嗤笑:「六四分我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樹叢之後,陳達達壓低聲音,小聲道:「我們要去幫忙嗎?」

  「嗯,要幫。」

  沈當歸看了岳諒一眼,又聽後者道:「我們輔助……路邊的石頭有看見嗎?」

  陳達達緊張點頭。

  「要是打起來,就拿石頭砸他們。」

  「好!」

  交代完陳達達,岳諒轉向沈當歸。

  「你出去。」

  沈當歸:「……」所以輔助什麼的只是哄一哄陳達達,最終要幫這個忙的,還是他。

  「以前你們這些女的作天作地都得我們男人哄著,可現在不一樣了,你們只能選擇服從。」男人眼中有些快意,手指一個一個指過去,「沒有我們的照應,你們以為你們能夠活多久?」

  細眼女人聽笑了,抬著下巴,神態傲然。

  「呵呵,何必多說廢話,總之我們不同意,也不認可你們能夠成為共守補給點的隊友,既然這樣,不是我們離開,就是你們滾蛋!」

  戰鬥宣言放出,曾以丹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張卡片,其他人見狀,紛紛抿緊雙唇,同樣拿出一張卡片。

  從神態可以看出女人們的緊張,但她們之中,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退縮。

  各種各樣的金屬製品出現在她們手上,有叉子,有鐮刀,有鏟子等等,各種各樣。握住武器之後,她們的神色又變了,一個個咬緊牙關,彷彿隨時能豁出性命的戰士。

  男人沉下臉,這些女人……

  「兄弟們上,收拾收拾這些欠操的賤貨!」

  細眼女人的表情因這一句話變得狠辣,所以她才討厭男人!

  她右腿發力把身體往前一送,赤手空拳對上了口出惡語的男人。迅疾的手刀被對方擋了一下,她在對方驚愕的視線裡翹起唇角,左腳往外轉動,右腿抬起,回旋踢!

  「現在就讓你知道,你認為的女人都是靠男人活下來的這種想法,有多可笑!」

  其他五個男人見狀,心中尚有的一絲猶豫瞬間消失,舉起拳頭衝了上去。

  曾以丹穩住心神:「大家別慌,盡可能聚在一起,我們人比他們多,我們沒有問題的!」

  戰局變得混亂,細眼女人以一對二,其餘四個男人和女人們戰成一團,很快也有男人支撐不住,拿出武器進行對抗,持平的局面緩緩傾向男人一方,細眼女人著急,想要盡快解決掉自己的對手,可是能混到現在沒剩下幾個傻子,交手之後男人一方就發現真正的戰力還是靠的這個女人,只要拖住她,拿下另外一邊只是時間問題。

  「你什麼時候出去?」岳諒蹙著眉頭,現在時機剛好,是「黃雀在後」的好機會。

  沈當歸拿走她手裡準備扔出去的石頭,微笑道:「從前看過他們玩丟沙包游戲,我也想嘗試一下。」

  說話間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頭已經飛了出去,精準地集中了纏住細眼女人的其中一個男人的腦袋,那人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了。

  岳諒:「……」

  陳達達:「*O*!」

  「怎、怎麼回事?!」男人整個寒毛都豎了起來,「有埋伏!」

  不但他們手忙腳亂,被幫助的娘子軍心裡也沒底。

  誰知道來人是要幫助她們,還是打算一鍋端?

  又一塊石頭飛出來,砸向為首男人的腦袋,被他躲了一下,擦過頭皮帶起一道血痕。

  「艹!人在那裡!」

  如此明目張膽,方向自然很快被鎖定,被砸中的男人不惜一切要先破開埋伏,細眼女人一時間竟然沒能抓住他,沈當歸打了個響指,從樹叢後跳了出去。

  「是你!」驚怒的聲音是多人重疊在一起發出的,兩方陣營都有。

  沈當歸的視線從細眼女人身上移到同樣發出這一聲的一個男人身上,抬手打了個招呼:「真巧,這麼快又見面了。」

  那人臉色鐵青,顯然是剛被追債成功的人員之一。

  為首的男人捂著開了口子的額頭,陰沉問道:「是誰?」

  「我們走吧,這個人不好惹。」

  「走?看起來就他一個人。」為首男人惡狠狠掃了女人們一眼,「並且看起來也不是她們的盟友,我們為什麼要走?」

  女人們咬牙切齒的神情不像是和他有正面瓜葛的,既然如此,不如先聯合這些女人,先把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做掉!

  他的盤算太明顯,沈當歸朝他走去,後者在他靠近到只剩下最後一米的時候握緊拳頭,率先朝他揮去,一邊喊道:「一起上!」

  沈當歸握住他的手腕,右手手肘砸向他胸腹。

  「啊——」

  男人痛呼,他還沒明白過來自己這一拳是怎麼被他接下來的,對方的拳頭也到了眼前,沈當歸考慮了一下,沖著他額頭的傷口一拳砸了下去。

  戰鬥重新開啟,岳諒和小胖子站起來,小胖子聽話地用手中的石頭狠狠砸向其他男人,岳諒朝細眼女人招了一下手。

  細眼女人看到她稍稍安心,下了指令:「先把這些傻逼送走再說!」

  嚎叫聲不絕於耳,沈當歸在收拾完對方頭領就輕鬆地退出了戰局,看著這些女人二打一,手上的鐮刀鏟子頻頻落空,又覺有些無趣。

  死亡游戲如果就這點程度,著實讓人失望。

  戰鬥結束地很快,大家都沒下死手,最後男人一方潰走,拖著被沈當歸一塊石頭砸到昏迷不醒的倒黴鬼離開了。

  面對細眼女人防備的目光,開始出汗的沈當歸活性減弱,找了個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兀自坐下,不去理會。

  岳諒朝細眼女人點了一下頭,「出了一些問題,我們和原本的團隊分開了,想要加入你們,可以嗎?」

  細眼女人挑了一下眉,隨即聳了聳肩,伸出一隻手:「歡迎你,我叫符春。」

  岳諒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又重復了一遍:「是我們,想要加入你們。」

  符春看向不遠處的沈當歸,「包括他?」

  「包括。」

  符春抬手捏了捏眉心,轉身面對她的七個隊員,「投票,同意讓這個男人進隊的舉手。」

  遲疑過後,一隻又一隻手舉起,就連曾以丹也沉默了一下,舉起手來。

  原本她們以為,憑借符姐的能力至少可以走得比較順利,不用再像之前一樣受欺負被歧視,但經過剛才的事件讓她們明白,只有一個人強大是不夠的。她們還太弱小,決心不能當飯吃,真正在新世界實現女性獨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什麼都可怕,但他看向她們的眼神並不可怕。

  漠然的,又很平常的。

  其他什麼也沒有。

  再好不過了。

  符春眉眼間有些失落,不過很快振作起來,讓她們負責警戒的繼續警戒,看時間的繼續看時間,而她自己,則拍了拍岳諒的肩膀。「是我自大了,我還不足以帶好一個團隊。」

  岳諒不置可否,打發被汗水糊了眼睛的小胖子到沈當歸那邊去。

  「她們還是信任你的。」

  符春嘆了口氣,不再沉浸在無意義的傷感裡,「和你們分開之後,我們一路走到這裡,運氣不錯,這個補給點也還空著,可惜才充過一次,剛才那撥人就來了……你們呢,我看你們挺熟悉的,不像是臨時組隊,怎麼分開了。」

  岳諒沒說全,只道:「不是每個人都熟悉,心不齊。」

  符春明白了,於是也不再追問,她抬頭看看越來越毒的太陽,「這麼熱還要在大太陽底下活動,真要命。現在要命,三天後也要命啊……」

  每個人都有百分之五十死亡的可能性。

  溫度還在升高,跨過四十度的檻之後,還在往上升,個別人員出現中暑現象,頭昏耳鳴,腳步虛浮。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氣溫已經達到了四十二攝氏度,仍舊處在室外的他們呼吸都彷彿在吸蒸汽,五臟六腑都焦灼起來。而排行榜上緊密相連的數字,開始出現斷層。

  第一位的光點數高達六十七點,甩了第二位整整二十點。

  而第十名的三十九點,又與第十一名的二十九點拉開了明顯的差距,比天氣還要火熱的節奏,逐漸上來了。

  岳諒相信絕大部分人的捕光能力跟他們也是差不多的,就是往高了算,初始三次機會每次十點,也就是三十點而已,游戲開始到現在才三個小時,第一位的六十七點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是補充次數多,還是捕光技巧真的就高超到了這個地步?

  岳諒繼續往下翻,找到此刻的一百三十五名的光點數——十六點,而這個光點數,目前足有二十八人是一模一樣的。

  當然這個點數隨著游戲的不斷推進會越拉越開,她並不擔心游戲結束時會出現大批人同點數的情況,繼續往下翻。

  果然,盧林和陳新彪的點數都已經趕上來了,穩當地停在一百五十一名和一百八十九名,分別是十五點和十四點。

  沈當歸墊了底,兩百五十名開外。

  岳諒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連眼睛也閉上了,封閉的像一塊石頭。

  一滴汗從他的額角,順著鬢邊滑落。

  其他人也都無精打采的,縮在樹蔭底下,撐著精神繼續執行安排給自己的事情。

  岳諒撿了一根樹枝和幾塊石頭,蹲在角落裡寫寫劃劃,揮汗如雨。

  「啊……你怎麼還有精力搞七搞八,我感覺我快死了……」符春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紅暈,顯然是中暑了,不停地喝水。

  岳諒糊掉道道分明的泥土,重新擺了一下石頭的位置,一邊盯著石頭看一邊用手背擦汗。

  「還要再堅持一下,現在大家還能活動,有些從一開始就沒能佔到補給點的人,應該要忍不住出手了。」

  符春聞言晃了晃腦袋,倒了點水在臉上,清醒過來,「你說得對,我熱昏頭了。」

  她去安排,除了一個中暑嚴重的,其他人都咬咬牙打起精神,活動手腳在周邊轉悠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一幫人靠了過來,一共七個人,六男一女,臉上和身上都濕漉漉的,彷彿剛從湖裡泡水回來。

  女人眼睛一亮,「這個好像可以!」

  其中一個人男人看著人手一把武器,表情冷硬的娘子軍,搖了搖頭:「他們準備很足,我們已經沒有偷襲的機會,未必能贏,放棄他們。」

  「可是……」

  「再堅持一下,去找下一個補給點,走!」

  男人朝正從裡面走出來的符春點了下頭,帶著人繞開了這個補給點。

  他們的離開也讓符春鬆了一口氣,時刻保持隊形和警戒狀態果然是有必要的,於是扶著隱隱作痛的腦袋鼓勵大家:「堅持!堅持到站不住為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太陽終於升到了最上方的位置。

  沈當歸忽然睜開眼睛,四下一掃鎖定仍然蹲在地上,抿著嘴唇一臉慘白的岳諒。

  他走過去,將人拎了起來。

  在高溫情況下腦子還高速運轉出現過載的岳諒茫然地扭頭看著他。

  離岳諒很近的符春見狀抹了一把臉,再次甩開萎靡,細長的眉毛擰起,「你要幹什麼?」

  「與你們無關。」說完就要拎人離開。

  「等一下!」符春沉著臉,抓住岳諒的胳膊不讓她被帶走,「我承認你比我強,但不代表你可以擅自脫離組織,如果發生什麼事,少了兩個人影響有多大你不知道嗎?」

  岳諒拿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緊緊地閉了下眼睛才睜開。

  「沒有關係,這個時候百分之九十的人應該都像我們一樣光喘氣都很難受了,在溫度降下來之前基本都不會行動。如果遇上了還在行動的,我們也沒有能力抵抗,所以都一樣的。」

  符春指著沈當歸,「他不是很精神嗎?」

  「但其他人動不了,動不了的,都是人質。」

  符春放了手,用力按向自己的眉心,妥協了。

  「那你自己小心點。」

  岳諒點點頭,找到窩在一片陰影裡,不停拿衣服擦汗,間或還擦幾滴因為難受憋出的眼淚的陳達達。

  後者聽著動靜已經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跑過來。

  「去、去哪裡?」

  岳諒眼底的深黑柔和下來,「你留在這裡,聽這個姐姐的話,我們稍微離開一下。」

  陳達達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脖子和臉一樣都是通紅的,說話也非常吃力,「我……不可以去嗎?」

  「你可以去,但你覺得你去的了嗎?」

  陳達達的眼神黯淡下來,他太難受了,好像再一會兒就要暈倒了。

  「所以你待在這裡,等我們回來。」

  「……好吧。」

  岳諒擦了擦他腦門上的汗,看向符春,「麻煩你幫我照顧他一下,另外作為我們暫時離隊的補償,晚飯的食物由我來負責。」

  符春點頭。

  沈當歸瞥了哄完孩子哄隊伍的岳諒一眼,折了幾根樹枝,三兩下用細嫩的枝條編了個叉著濃密葉片的草環扣在她腦袋上。

  「走。」

  岳諒扶了一下歪歪扭扭的草環,葉片遮住了大半曬在腦袋上的毒辣日頭。

  「要做什麼?」

  沈當歸活動手指關節,在一片清脆的咔噠聲中答道:「賺外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7 01:32:46

第八十九章 追光者(五)

  一顆小石子被岳諒的腳尖磕中,骨碌碌滾進樹叢。

  同樣不太平整的路面,岳諒腳底下細小聲響頻出,走在前面的沈當歸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彷彿一點兒塵埃都沒帶起來。
  這個人要去做什麼,岳諒大致能猜到一些,至於帶自己一起去是為了什麼……無非就是那兩種用途。

  吉祥物,或者誘餌。

  正午的陽光炙烤大地,並把所有活物烤蔫兒。

  沈當歸停下腳步,前面不遠,一個「箱子」在樹叢後面,露出半個頂。

  很不錯,完全發揮出了這個月亮的優勢。

  第二個補給站出來的很順利。

  沈當歸壓低聲音:「你說,捕光器的秘密,大家差不多都要發現了吧。」

  岳諒尋思著除了累計資源升級一支捕光器這一點,其餘的應該是差不多人盡皆知了,畢竟明顯。

  她點了點頭。

  「那麼岳小姐,你想不想休息一下?」沈當歸無聲一笑,指向一處被植物掩藏隱蔽的角落,「可以在那裡躲一會兒哦。」

  看著他翹起的嘴角,岳諒忽然意識到他「賺外快」的方式,比自己原本以為的——收割補給次數,更為誇張。

  「你會連累我們的。」

  沈當歸拿出一張卡片,輕輕一晃就變成了若干滑稽可笑的面具,「我原本覺得這張卡毫無用處,誰知道會有這樣的機會……」

  他拿走一張扣在臉上,其他的盡數塞在岳諒懷裡,包括他自己的捕光器。

  「那麼,我出發了,請您見機行事。」

  他跳入樹叢就不見了,岳諒都還來不及再跟他說一句,就被迫貓著腰躲進了他指出來的隱蔽角落,懷裡抱著剩下的四張面具和捕光器。

  外面很快有了動靜。

  「我操他媽都起來——」

  「捕光器被搶了!!!」

  萎靡到極點的十二人大隊,轉眼間就被搶走四支捕光器,對方毫不珍惜,一槍一槍接連打出,不知道落空多少光點。

  十二個人裡能站起來的十個人都站起來了,怒不可遏地殺過去。

  「找死!」

  沈當歸扔了三支機會耗盡的捕光器,故意放慢速度,抬起最後一支槍口,朝那些追來的人臉上射出,一個光點也沒有,白白浪費。

  「幹、你、娘——」

  這一刻四十多度的高溫絲毫不能影響人們的行動力了,一個個咬牙切齒,發誓要把這個戴著面具明目張膽搶劫的賤人碎屍萬段。

  他們省著捕光機會不是要給別人做嫁衣的!還是糟踏著用!

  追了一段路,跑在最前的一個人離沈當歸只有一步之遙了,他一邊墊腳撲過去抓沈當歸的衣服一邊大喊:「快,我抓住他……」

  話沒說完,正要被抓住的人忽然扭過頭來,透過面具他看見了一雙狹長的鳳眼,似乎帶著三分笑……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輕巧撥開,而牢牢綁在腰上的捕光器也被暴力奪走!

  面具裡傳出的聲音變形嚴重,悶得厲害。

  「謝謝。」

  送上門去被搶捕光器的倒黴鬼喉嚨一陣腥甜,差點氣背過去!

  而其他人看見了他的前車之鑑,紛紛停下腳步,一時間追與不追,成了莫大的難題。

  既然時間充分,沈當歸認真地選了一個方向,成功捕捉五個光點。

  然後把空了的捕光器扔了回去。

  「我屮艸芔茻!」

  他們不來追,沈當歸只好自己折回去,頂著如此高溫出來活動,總得多賺點才能回本。

  發現他囂張到居然敢朝自己這一群人衝過來,忽然被打劫的這一組人爆炸了。

  「媽的都聚在一起,留下他!」

  沈當歸嘆了一口氣。

  太欺負人了。

  希望曾經教會他成長的對手們可以原諒他,如今已經淪落到要對一群普通人下手的地步了。

  十分鐘後,沈當歸繞了一圈回來,找到了已經轉移陣地的岳諒。

  她也戴了一個面具,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劇烈運動。

  沈當歸好奇:「見機行事了?」

  岳諒掀開面具喘了口氣,撿起放在旁邊的草環以及面具,「不能白白被你利用。」既然沈當歸去做了更暴力的事情,那就只能由她來偷一偷補給次數了。

  沈當歸臉上瞧不出喜怒,「那請您繼續保持,準備下一家。」

  岳諒:「……」

  一連掃蕩了三個補給點,沈當歸的排名坐火箭似的爬了上來,成功擠進前十,以四十二點的成績排在第九。

  也終於有人明悟大吼:「快翻排行榜!這人用這種卑鄙的方式獲得點數一定竄起非常快,我們能找到他!」

  可是一共二百六十九人並且時時處在變更狀態的排行榜,除了前三甲和特別突出的分水嶺,現在又還處在游戲的開端,誰又能記得幾個名次和點數呢。

  他們看著排行榜前面一批人瞪眼,到底特麼是誰?!

  一鼓作氣進入前十,沈當歸的外快已經賺夠了。

  只是這次他回去再找,卻沒有很快發現岳諒。

  人呢?

  「箱子」背面,岳諒躲在一棵樹干粗壯的大樹後面,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這一隊人比之前那些謹慎太多了,被沈當歸那樣掃蕩吊打,也只是把目光從補給站離開了一兩分鐘的時間,剛好夠她偷天換日把自己的捕光器放到「箱子」裡。

  然後,就出不去了。

  托了這一次沈當歸點到即止的福,他們的秩序恢復的太快了,致使她陷入極大的困境。

  她不知道手頭這支被自己換下來的捕光器是不是已經消耗空了的「廢物」,只知道此刻塞在「箱子」裡的,是她已經成功充了四次(黃艾里小隊一次,符春小隊一次,外快兩次),並且之前還有兩次機會沒有消耗掉,一共六次捕光機會即將變成七次捕光機會的「貴貨」。

  她必須要拿回來。

  「哦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一分鐘無打斷,在大家佔據了補給點之後好像也不難。」

  「呵呵,要是多幾個剛才那種變態,你佔據一百個補給點都沒屁用。」

  「要我說還是不能省,要壓點數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啊,不趁現在多攢點數以後再追我們來得及嗎?」

  「等等我頭也開始暈了……」

  「得了你快回去那邊歇會兒吧,我等會兒給你拿過來,這太陽也太毒了……哦,充上了。」

  還有最後一分鐘的時間。

  再過一分鐘,捕光器就可能會被拿走了,到時候再想拿回來,就難了。

  岳諒低著頭,大腦飛速運轉著。

  捕光器本身是不顯示剩餘捕光次數的,捕光器長得是一模一樣的。

  姑且一試。

  岳諒遠遠地扔了面具,主動從藏身的地方出來,「等一下!」

  剛遭受了一次襲擊的小隊忽然間又看到一個人,守著「箱子」的男人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捕光器。

  「等……一下。」

  眾人終於看清是個女人,是和剛才搶捕光器的嫌疑人身形完全不同的纖細女人,高高吊起的心回落半分,但沒有完全放下戒備。

  其中一人皺眉喝問:「你是誰?」

  岳諒把抱著的捕光器往外一送,神色緊張且不安,「我是誰不重要……但這個捕光器,才是你們的。」

  剛剛那個說頭暈的人臉色驟變,「那剛充好的這支是誰的?」

  「是……我的。」

  「你的?!」那人咬牙切齒,他好不容易才輪上的補充機會!

  「對不起!其實……我的小隊也被剛才那個人洗劫了,我們安排的不好,大家過於生氣,都去追了這個人……可是,他不是一個人。」

  岳諒手心一層薄汗,表情越發焦急。

  「我們不但沒有追上那個人,捕光器也被搶去全部消耗完,無奈回去的時候,補給點也被人給佔了……」

  一行人裡終於出來了一個眉目英氣的男人,上下打量著岳諒,「這麼說,你的小隊在附近?」

  「如果在附近,我又何必冒險跑出來……補給點被佔走之後,我們隊長說那個人一定會再動手的,我們如果能找到這個人,可以趁他在搶劫另一個隊的時候也佔一個補給點回來……」

  「可是天氣太熱了,我實在走不動,就稍微休息了幾分鐘,結果就找不到他們了,沒有人等我……」

  有人翻了個白眼,像你這樣明顯拖後腿的存在,巴不得甩掉你呢。

  「他們應該等我的,不然他們就會和我一起,再和這個人遇到了……」

  英氣男人對她的廢話失去耐性,直接打斷:「我不想聽這些,說說你是怎麼換掉捕光器的。」

  岳諒泫然欲泣:「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趁你們被那個人吸引注意力的時候,把自己的換上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現在只有十三個點,我又找不到我的隊友了……我真的不想死……」

  被她換走捕光器的人嫌棄地看著她水霧彌漫的淚眼,就這樣子,遲早得死。

  「這麼怕死,那為什麼不乾脆帶著被你換下來的捕光器逃走?」英氣男人的思維依舊清晰,「為什麼要留下來?」

  岳諒咬著因為缺水而泛白的嘴唇,言語支吾:「其實……我的捕光器沒有被那個人搶走……裡面還剩一次呢……這一支……誰知道裡面還有沒有機會呢……」

  被換了捕光器的人給她氣笑了:「你他媽還怕自己吃虧呢?!」

  「我……」

  「行了!」英氣男人厭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投向隊伍中唯一的女性,「查出來了嗎?」

  女人點頭:「是十三個點沒錯。」

  英氣男人走過去,取出「箱子」裡的捕光器。

  岳諒臉上的緊張和內心的忐忑在這一秒達成一致:「這是我的……」

  「放心,我們還不至於欺負一個女人。」

  「哦……」岳諒緊盯著他的動作,看似懼怕,心裡已然平靜下來。

  成了。

  「不過,這個捕光器裡,剛充上的那一次是你偷的,不屬於你,我們必須要拿回來。」英氣男人把捕光器扔給被換了那個人,「你把這一次用回來。」

  那人憤怒:「這他媽是才吸收了十三個點的捕光器!」

  英氣男人冷漠回懟:「那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守好補給點的話你怎麼沒記住?正好給你們都長個教訓!」

  「我們這次損失很慘重,有三個人被消耗了所有的捕光機會,這其中固然有對方過於強大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責任,還是在我們自己。」

  「為什麼鬆懈警戒?為什麼在察覺對方意圖後還不靠攏?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使用卡片?」

  一干人等被訓得抬不起頭,被換了捕光器的男人無精打采地握住捕光器,無論心裡多憋屈還是捨不得浪費捕光機會,在三個隊友的幫助下聚好光點,光幕網飛出。

  六個點。

  他原來的捕光器至少可以打八個點的!

  儘管如此,這事兒也算了了。

  他暴躁地將捕光器扔給岳諒:「滾吧!」

  捕光器終於換回來,岳諒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嘴上期期艾艾:「請、請問……我、我可以加入你們的小隊嗎?」

  眾人目瞪口呆,天啊,這女人看起來臉皮薄的很,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啊!

  英氣男人的耐性同樣告罄:「立刻離開,否則就留下你的捕光器。」

  於是岳諒耷拉著肩膀,抱著捕光器失意地……飛奔而去。

  成功突圍。

  故意岔開路走了一段甩開身後跟著的尾巴,才回到藏了最後一張面具和沈當歸那支捕光器的地方,岳諒蹲下來,揉了揉眉心。

  差一點就賠了本。

  還是應該和沈當歸溝通一下,至少準備收手的時候,提前通知一下自己。

  「真是精彩的表演,岳小姐簡直演技一流。」

  沈當歸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岳諒平靜回頭。

  她雖沒發現這人的存在,但心中猜測他是在的。

  果然如此。

  岳諒把空的捕光器還給他,收起僅剩下的面具。

  沈當歸在誠懇讚賞完後,按住她即將繼續前行的肩膀虛心求教:「您是什麼時候長出了這副面孔的呢?」

  岳諒面無表情,精致而麻木的五官彷彿也是一副貼切無比的面具,甩開他的手。

  「在成為孤兒,無數人想要騙我錢的時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7 01:33:14

第九十章 追光者(六)

  強大在於肉體,在於精神,時常獨立,難得共存。

  因此能佔到其中一項,也可以說了不起了。

  沈當歸伸手,把某人頭上的草環轉了一圈。

  岳諒回頭,莫名其妙,「你有什麼事?」

  沈當歸把手背到身後,一時間凝重的像個沉浸在哲學海洋的思想者。

  「人之所以能統治世界,是有道理的。」

  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也擁有無邊無際的方方面面。

  永遠深不見底。

  岳諒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廢話,簡直浪費回頭的力氣。

  於是又轉了回去,留給他一個「芸芸眾生無知凡人」的後腦勺。

  回到補給點時,溫度終於開始走下坡路,好一會兒不見的隊友們臉上紅暈稍褪,除了幾個中暑的,其他人回復神采,個別人員試圖在依舊滾燙的石頭上煎雞蛋。

  符春為這散漫的「軍紀」臉紅,不用對敵的時候,她總是管束不住她的隊員的。

  岳諒不以為奇,並在看完在樹蔭下睡著的小胖子後,興致勃勃地也去玩了一陣,還吃了一塊半生不熟且沒有加任何調料的蛋。

  甚至還有點兒髒。

  「還行不?」一個圓臉女人期待地問。

  岳諒皺著眉頭:「澀。」

  「哈哈哈哈——」一群人笑起來,相互攛掇,「還有什麼好東西沒有,都拿出來。」

  「別藏了,拿出來拿出來。」

  「我記得阿君有辣椒麵哎。」

  「那個不是使用後只能留在安全島上了嗎?」

  「啊對,好可惜啊。」

  「哦我有一包五十克的紅糖來著。」

  「拿出來啊,不然指不定要給誰用……」

  聲音出現了三秒鐘的空白,隨口一句話製造了這空白的女孩拍了一下自己嘴,「怪它怪它,太不會說話。」

  「哎我真的是受夠那種乾糧了。」

  「壓縮餅乾絕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發明。」

  於是又熱鬧起來,紅糖到底被拿了出來,均勻地灑在攤得並不均勻的雞蛋上面。

  符春站在離補給站最近的一棵樹下,神情落寞,和岳諒吃下的半生不熟的雞蛋一樣苦澀。

  「她們其實不相信自己能夠活下來。」

  岳諒沒有做聲。

  「但很悲哀的,說實話,我也沒有那個能耐,讓大家都活下來……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一定能活下來。」

  符春嘴角掛著牽強,搖搖頭:「前面是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

  「相不相信,和放不放棄是兩件事。」岳諒攤開舉到她面前的手,露出掌心大小相似的石頭,「儘管都不相信,也沒有人選擇放棄,這依然是很好的事情。」

  「我有計算出幾個方案,需要試驗,請你把大家召集起來。」

  排行榜又重新滾動起來了,沒有人有時間浪費。

  餘光瞄到重新變成石頭,自我釋放冷氣來抗衡高溫的沈當歸……當然,他是除外的。

  陳達達到了傍晚時分才恢復一些,軟手軟腳加入作戰隊伍。

  「好受點沒?」他一露面,就受到了諸多姐姐阿姨的親切慰問,小胖子撓了撓頭,接連應道:「好多了,謝謝姐姐們,我已經不暈了……」

  岳諒抬手,捏了捏近在咫尺的小軟皮。

  「站在這裡不要動,當你看到我們都舉起手臂的時候,你就朝你的正前方發射光幕網,知道嗎?」

  小胖子鄭重點頭,舉起捕光器,「我會做到的。」

  岳諒和四周姐妹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家朝不同的方向退開,就像之前無數次的配合一樣,在其中一人抬起手臂的時候,控制步長和節奏,盡可能呈直線朝對面快走過去。

  游蕩的光點齊齊躁動起來,隨著她們的靠近,接近到某一個距離的時候,她們身前清出了一片沒有任何光點的區域,整個區域交融在一起,除了小胖子所在的方向,幾乎圍成一個圈。

  而包圍圈中的光點從最外側往內部縮去,離小胖子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

  時機是轉瞬即逝的,岳諒在舉起了她的手臂,緊接著其他人也在短短一秒鐘的差距中舉起手來。

  小胖子看著朝自己飛來的光點大驚失色,放在橙色按鈕上的手指重重扣下。

  與其他人相比顯得稀疏纖細的光幕網撞進光點堆中,部分漏網之魚從兩次滑出,遠遠遁開。

  光幕網肉眼可見粗了一倍,小胖子看著自己的點數,張圓了嘴巴。

  總點數二十九,排名一百四十一,單次……二十個點呢!

  「啊!岳諒姐姐你們好厲害呀!教我教我!」小胖子興奮了,他馬上就趕上來了!

  「哈哈哈,幹得很不錯哦,我們試了一個下午了,平均成績也就是十五六個點,你一來就差點把記錄都給破了。」其中一個女人嘉獎似的摸摸他的腦袋,「不過還是落後了,等我們再找個地點,你再開一輪吧。」

  陳達達點點頭,隨即期待地看向岳諒。

  後者朝他點了一下頭,「只是要注意自己追趕的速度和距離,不要偏離最開始設定的方向,剩下的就是和隊友的磨合了,大家配合著追到更多的光點並把光點推向捕捉者出口,讓捕捉者可以抓住光點最密集的那一瞬間機會,釋放光幕網吞噬光點。」

  「你按下按鈕的時機不錯,繼續保持。」

  小胖子精神頭足起來,做了一個健美先生的動作。

  「會的!」

  當天色昏暗,所有次數消耗完畢,新次數在補充的時候,符春翻著排行榜呢喃,「全部進入前一百了,簡直是個奇跡……」

  包括沈當歸在內一共十一人,點數最少的那一位,也達到了四十三個點,排在七十九名的位置。

  「這不是奇跡,而是努力。」沈當歸伸了個懶腰,雖然中間短暫地出來活動了兩次,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原地修生養息,「更何況,這是第一天。」

  差距拉得還不夠開,還沒能讓大家的心臟鼓動起來。

  符春對他碾壓自己的恨意還在,扔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一次試驗都沒參與坐等吃軟飯的,別說話。」

  沈當歸聳了一下肩膀。

  岳小姐能幹是好事啊,會讓合作變得更為緊密,值得高興。

  只可惜這種模式也只能在今天發揮出拉分優勢,明天就不起作用了。

  這種排行榜的名次競爭,不僅僅是單向發展,還是雙向壓制。

  明明減少對方正常發揮得到的點數,和增加自身光點數在排行榜上起到的效果,一樣明顯。

  岳小姐到底是心太軟,只求發展,而放棄了壓制。

  阿嚏——

  有人打了個噴嚏,中午還讓人覺得要被曬化的高溫此刻蹤跡全無,屬於黑夜的寒涼氣息一陣一陣讓追光區裡吹,溫度持續走低,跌破二十度。

  這種設定跟拆彈專家的環境很像,只是要再極端一些,畢竟垃圾山那邊的中午沒有讓任何人中暑。

  因此這邊的夜晚,也極有可能掉到零下。

  如果猜測成立,為了不至於被凍死,他們得在十點鐘之前離開追光區才可以。

  曾以丹避開沈當歸,把自己擔憂告訴符春。

  符春抱著胳膊,眉頭緊皺。

  這的確是一個必須要盡早決定的問題。

  「來,投票,我們什麼時候進去休息區。」符春採用老辦法,「讚成八點鐘就進入休息區的舉左手,讚成十點鐘前進入休息區的舉右手,不舉手的人請說明理由。」

  有人咬咬牙,心一狠舉了右手。

  累就累一些,再堅持一下,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比較大。

  有了帶頭作用,其他人也紛紛投票,符春站在最前面數,一眼掃去幾乎愣住。

  只有兩個人是左手,其餘全部都是右手。

  過了幾秒,一隻都是肉窩的右手放下,悄悄換成了左手。

  局面完整割裂成兩個分部,娘子軍一部分,岳諒三人一部分。

  符春的視線從曾以丹和另一個得力助手看到冷面從容的岳諒和倦怠隨性的沈當歸,「為什麼八點就要進去休息區?」

  曾以丹也是百般疑惑,八點鐘到十點鐘中間還有兩個小時呢,佔據一個補給點多麼不容易,八點鐘就離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要知道明天未必就這麼順利了!

  「目前我們對休息區一無所知,而除非反悔,否則我們就必須在所謂的休息區裡待滿至少八個小時。」

  面對未知,掌握信息無比重要。

  七對三,符春緩緩舉起左手,將假民主扔到一邊。

  「八點鐘就進去。」

  時間一到,響亮的鐘聲回蕩,厚重的,金屬製成的,泛著冷光的大門緩緩打開,黑色的門洞裡亮起一陣白光。

  歡迎各位光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7 01:33:33

第九十一章 追光者(七)

  再次進入泛著詭異色澤的休息區,居然感覺到了令人發懶的溫暖。

  飽受低溫折磨的身體緩緩舒展開來,岳諒下意識摸了摸胳膊,從僵硬到觸感分明,似乎只是一個瞬間的事情。

  耳邊是小胖子長長的吸氣聲,「好舒服呀。」

  眾人皆露出滿意的神色,待全身回暖,符春撥弄了一下耳畔的頭髮,漫不經心道:「過於舒服,反而更讓人戒備。」

  「是。」曾以丹點頭,「滋養細菌的,也正是這樣的溫床。」

  他們和其他兩個小隊是第一批進入到休息區的,此刻無論何處都很空蕩,四處勾連的巨大鎖鏈微微擺動,將穹頂發出的光線分割成數十塊。

  從下往上看,銀白的金屬建築森冷盡顯,彷彿剛才的暖意都成了錯覺。

  「不要這樣說啦,好可怕。」有人埋怨。

  「是不得不說……」有人辯解。

  有人在數數:「一、二、三、四、五……九。」

  「一、二、三……十一、十二……」

  符春:「……岳諒,你在幹什麼?」

  岳諒眯著眼,吃力的迎著光數到最後幾道鎖鏈,「十三、十四、十五。」

  「什麼意思?」

  數完了的岳諒做了一個乘法,「九乘以十五等於……」

  沈當歸截胡:「一百三十五。」

  符春失聲:「一百三十五?!」

  其他人被她忽然拔高的聲音驚到,紛紛看過來,語氣緊張:「怎麼了怎麼了?」

  不怪大家一驚一乍,實在是一百三十五這個數字太過敏感,可以過關的,他們所有人在爭取的,不就是一百三十五名嗎?怎麼又出現了一百三十五?

  「什麼意思啊?」

  岳諒指向四周,「一層有九個房間,如果每一層的布局相同,一共十五層,那就是一百三十五個房間。」

  「天吶,不會吧。」有人脫口而出,「難道休息區只容納前一百三十五名?」

  符春啞然,許久之後才掐了掐自己嗓子,摸著脖子澀然道:「別烏鴉嘴。」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太可怕了……

  而是不是烏鴉嘴,另一小隊的人通過自身試驗,很快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什麼鬼!」一個人站在緊閉的門前咒罵,「為什麼我進不去?」

  機械提示音冷冰冰的在休息區中回蕩:「對不起,您未取得入住資格,將於十點被排出休息區。」

  「什麼入住資格?之前規則裡說休息區需要有什麼見鬼的入住資格嗎?!」

  岳諒搖頭,這個人對0000的規則解讀存在偏差太大,0000規則內沒有覆蓋的,就都是可以存在的。比如這項入住資格,正是因為0000的規則裡沒有提到,休息區不需要入住資格。

  「噢。」小胖子小聲驚呼,壓低聲音告訴岳諒,「我找到他啦,他在排行榜好後面,二百零一名呢。」

  烏鴉嘴的那個女孩癟嘴 :「我就說吧……」

  眾人心中百感交集,身後緊跟著的死神鼻息重新昭示了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休息區只容納一百三十五人休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共二百六十九名玩家裡,一半人可以在溫室裡安穩入夢,還有一半人只能在越來越寒冷的追光區瑟瑟發抖!

  也意味著原本組成的小隊會被拆開。

  更意味著所有人最初訂立的人性本善協定提前崩潰。

  「我有一個問題……」小組中排名最末的妹子緊緊捏著拳頭,「排行榜這個東西,有人爬上來,就意味著有人要下去吧?那如果留在外面的人光點數超過了休息區裡的人,那已經獲取到入住資格的人……這個資格會被取消掉嗎?」

  曾以丹想了想,覺得不會,「應該不會,規則裡有說,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休息區是封鎖的,那也許這段時間內的排名會暫時停止更新吧。」

  「我讚同你的前半句,後半句不對,規則裡明確說明了,排行榜是實時更新的。」岳諒出聲。

  曾以丹避開她的視線,似乎不但對沈當歸有畏懼心理,對她也相當忌諱。「嗯……是這樣吧。」

  岳諒並不意外她的這種行為,絕大部分人在自身產生巨大的改變之後,都很難面對從前的自己,包括見證了從前時光的其他人。

  「那是不是代表,只要我們在十點鐘之前,排名仍然保持在一百三十五名以內,就可以留在安全區裡。」

  符春的臉和她名字裡的季節一樣顏色,姹紫嫣紅精彩萬分。

  「大家的追光次數都消耗完了吧?萬一我們有人掉出前一百三十五,那我們能在十點鐘之前重新補充到追光次數,並且回到前一百三十五嗎?」

  很難。

  首先因為他們的提前離開放棄了補給點,此刻必然已經被其他隊伍佔據了,其次就算他們去搶回來,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最後就算搶回來時間也來得及,他們必然也無法保持著最高的戰力開啟第二天的追光……名次還是會落下,甚至於無法再佔據一個補給點。

  「理論上來說,憑借我們現在的名次,至少今晚,是可以全員待在安全區裡的。」

  符春看向說話的沈當歸,「哪個理論支撐著你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沈當歸掌心向上,往外一翻示向岳諒:「不如讓岳小姐,再給你們算一下。」

  於是所有人又看向岳諒,後者被逼上架:「……理論上,的確是這樣的。」

  「目前大致可以推測出補給站數量在二十個左右,首先取數二十,然後每小時補給數最大是六次,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扣掉半個小時來回時間是十一個半小時,則全區補給次數在一千三百八十次左右,人均得到五次補給機會。」

  「再根據人均光點數的增幅來看,每消耗一次捕光機會所得點數在五點左右,那麼截止到十點,人均光點數應該會是補給五次加初始三次共八次乘以五,也就是四十點左右,第一百三十五大概也會是這個點數。」

  符春著急:「那我們最後一名才四十三點,說不定就下去了啊!」

  岳諒搖頭:「看起來這個數字是很接近,但你們再看排行榜,前面的人的點數還在增加。」

  符春彷彿抓住了點什麼,語速極快:「有一部分點數絕對趕不上我們的,有一部分甩了平均點數一大截的,還有一部分跟我們差不多但也已經打算回到休息區休息了的……我們現在最低的一個是七十九名……」

  岳諒:「理論上,沒有五十六個人可以趕超我們現在的點數,除非我們計算的單次捕光獲得點數有問題,他們都保留了隨時可以翻盤的捕光次數。」

  「可我現在是第八十二名了……」最末的女孩還是忐忑,她和隊伍裡的倒數第二也差了四個點呢,中間隔了九名唉。

  她擔心地攥緊了手指,「真的會沒事嗎?會不會到時候就我一個人被排出去,那我怎麼辦?」

  符春見她害怕,剛鬆開的眉頭又擰起來,「的確,這種計算有一定道理,但總是不可靠的,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意外發生。」

  她看向岳諒,岳諒任她看著,掐了又要說話的小胖子一把。

  陳達達舔了舔嘴唇,沮喪地低下頭。

  符春最後又把目光落在沈當歸身上,只要這個人肯出手……

  最末女孩也將懇求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囁嚅開口:「你可以……」

  沈當歸親切的看著她們:「很擔心嗎,不想坐以待斃嗎,那你們趕緊再想辦法呀。」他可以加重了「你們」兩個字,不想插手的態度非常明顯。

  女孩咬牙:「你可以幫我嗎?」

  沈當歸訝異:「沒有我們的幫忙,你們自己就什麼也做不到嗎?」從一開始搶奪補給站,如果沒有他的出手,這群人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其次沒有岳小姐的追光方案,這些人的名次怎麼也得兩百開外,再加上一路走來0001的強力幸運加持……

  「可我們是隊友不是麼,你也不能袖手旁——」

  「別說了!」符春喝斷,「他說的對,我們自己就什麼都做不到嗎?是我的錯,明明說過想要帶領大家靠自己,一起活下去,結果又率先開始依賴別人!」

  「我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

  娘子軍猛然驚醒,是啊,她們一開始也曾自己咬牙堅持,怎麼在感受到岳諒他們加入之後,一切都開始順利好像要翻盤的短短幾個小時裡,就又開始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

  「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女孩道完歉後,面目堅毅起來,一行八個人,在符春強勢的姿態裡重新鼓氣,竟然瞬間恢復到了最開始勇敢無畏的模樣。

  岳諒鬆開了掐著小胖子的手。

  後者神色一喜,立即舉手:「我和你們一起加油,今天多虧你們照顧我,本來應該是我們男孩子多出力的……我也會從現在開始努力!」

  符春大笑:「好小子,那就走吧!」

  他們轉身重新往追光區走,沈當歸用胳膊肘點了一下岳諒的肩膀,語氣肯定:「你又要摻和。」

  岳諒面無表情地跟上他們。

  「你可以休息。」

  如果沒有找到空的補給點,他們也不需要硬碰硬。

  因為她的捕光器裡,還有不止一次捕光機會。

  沈當歸聳聳肩,岳小姐大方的樣子,簡直吃虧上癮。

  晚上九點五十五分,小隊在經歷了一次嚴寒考驗後無功而返,但沒有人臉上是不高興的,因為排名基本穩定,四十三點穩定在了一百一十四名,安全出線。

  晚上九點五十九分,最後擠進來三位眼神和身體都在顫抖的玩家。

  晚上十點整,休息區內排出九十六名無資格入住玩家。

  大門封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7 01:33:55

第九十二章 追光者(八)

  房間序號竟然也是按照排名來的,只不過區別於通常的順序,休息區裡的序號,是從下往上的。

  「咦,這有點奇怪啊,怎麼看都覺得住在上面比較好,上面會比較安靜吧,而且……」排名最末的女孩露出一顆小虎牙,「在上面感覺比較氣派。」

  「對吧對吧?」她愉快地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曾以丹,後者扯了扯嘴角後還是放棄勉強自己笑出來。

  曾以丹的排名也不高,也是一百名開外,隊伍裡排倒數第三。

  「你有沒有發現,這裡沒有電梯的樣子。」

  「什麼?!」虎牙女孩震驚了,把四周仔細觀察一遍後慌亂地開始計算,「一百一十四名是在哪一層來著,一百一十四除以九等於多少來著,十一除以九是一……」

  「十三樓。」

  「哦哦哦對……啊,我要爬到十三樓?!」沒爬都已經覺得自己要死了好嗎?!

  除了沈當歸可以安穩地待在二樓,其餘所有人都在五樓以後,組內排名第二的小胖子也落到了七樓,符春也在七樓,緊接著岳諒,排行榜六十七名,八樓,其他人全部都在十樓以後。

  大家齊聲哀嘆:「感覺還不如睡下面地板呢……」

  「唉,你們說……」符春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可不可以大家都在一個房間裡休息?」

  虎牙女孩:「對啊!」

  「你們看這一層只有九個房間,可是這一層多大啊,房間肯定也很大,我們擠一擠好像也沒什麼問題……」符春越想越覺得有點道理,她越過二樓的沈當歸,直接道,「大家直接在我房間裡一起休息吧,省的爬到那上面去了。」

  小胖子伸手一指:「好像不可以這樣子,剛才有人進去了,是被掃描後,門才打開的,就那個掃描的。」

  九個房門,每個房門口都按了一個小型探頭,紅外光線一照,等主人進去,門立即就關上了。

  眾人:「……」

  既然如此,那還能怎麼樣,總不能真在這大廳過夜吧。

  爬唄。

  「嗨——岳諒——小胖——」

  模模糊糊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陳達達抬頭,一眼就在八樓的位置看見了一個探出來的人頭,「是美麗姐姐!」

  岳諒眯著眼睛確認了好一會兒,選擇相信他。

  「樓層差不多,我們上去可以見到她。」

  「嗯!」陳達達很高興,雖然嘴上說著美麗姐姐變了,上午分道揚鑣也毫不猶豫選擇了岳諒,但在他心裡,他的美麗姐姐,依然重要。

  符春看看四周,發現上去休息的還是少數,大部分小隊都還站在一起,立即借鑑過來,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都安靜一下,我們開個簡短的總結會議。」

  除曾以丹之外的另一個助手立即接過話題開始發言,「那我先把今天一天大家的表現都說一下,首先是符姐,比之前進步很多,但依然不夠隱忍,今天兩次都衝動了,並且還有輕敵的情況發生。」

  符春神情嚴肅,「接受批評,下次改進。」

  「第二個是丹丹,觀察細心,思慮周全,但是有點過於小心,有點畏縮。」

  曾以丹握緊拳頭:「我會繼續努力的!」

  岳諒點點頭,覺得她的變化已經是讓人不敢認的程度了,最初見面,還是個會撒嬌而且極力逃避事實的人。

  「再來是……」

  助手一口氣點完七個人,最後才輪到她自己,「本來研究方案決定走向應該是我的責任,今天沒有發揮任何作用,我很抱歉。」

  符春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大家都再接再厲唄。」誰讓咱們的腦速沒有人家呢,這個得認!

  安慰完隊員,符春又看向岳諒三人,「你們自己也來一輪唄,我們來點評你們總不太好,並且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接受這種毒舌的模式。」

  沈當歸一摸下巴,「這種方式的確不錯。」

  「我來我來。」小胖子首先進行了自我反省,「我今天很沒有用,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在睡覺,都沒有跟大家一起行動。」

  岳諒搖頭,「這是人力不可控的,你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堅持住了,就值得表揚。」

  沈當歸真心實意:「你今天發揮的完全沒有問題,非常棒。」0001的開掛程度都蓋過了他的倒黴程度,組隊感覺極好~

  小胖子有點不好意思,立刻開始誇獎其他兩位:「當歸哥哥才是一級棒,超厲害!岳諒姐姐也是,我會向你們學習的!」

  符春:「……」原來他們是這種商業互捧式的,還好剛才沒開口。

  但是很快,岳諒和沈當歸的目標分別落到了對方身上。

  「岳小姐的表現不如人意啊。」

  「閣下游離在外的態度問題很大。」

  開始了開始了!小胖子緊張地往後縮了縮,岳諒姐姐和當歸哥哥總是要吵架的,今天白天都沒吵,果然晚上還是躲不過了!

  「嗯……」沈當歸沉吟一聲,「岳小姐請您搞清事實情況的同時也了解一下我與你們之間的差距,難道我把步調放得跟你們一樣慢,還不夠遷就你們嗎?」

  臥槽好毒!符春立即決定收回前言。

  「恕我直言,就憑閣下的運氣,請別否認團隊帶給你的作用力。」

  「那我就不得不說,岳小姐的團隊意識和我並沒有太大區別。」沈當歸嘆息,「充其量只是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使您更擅長借力而已。」

  岳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沈當歸微笑。

  符春眼看著這倆人就要火星撞地球了,焦急地小心詢問:「他們怎麼回事兒啊,話趕話說到這種程度,還能不能好好合作了?」

  已經鬆了一口氣的小胖子不是很懂地看了她一眼:「啊?已經結束了呀。」今晚的哥哥姐姐比平時收斂唉。

  符春扶額,難道小孩子的世界裡就沒有冷戰這種說法嗎?到這裡分明就是矛盾升級啊!

  「你說的有道理。」岳諒點點頭,「我的確沒有成為領導者的才能,無法調動大家的能力……這樣對於競爭殘酷的明天來說是不夠的,你有什麼辦法?」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下巴往編好號的休息室一抬,「我的辦法不能成為你的辦法,但要渡過明天,你自己的優勢就足夠了。」

  岳諒反應過來,深以為然:「你說得對。」

  臉色正常,語速適中,心平氣和。

  符春費解地捅了捅身邊的曾以丹:「你比我了解他們,這種情緒收放情況,你能理解嗎?」

  曾以丹搖搖頭,小聲道:「完全無法理解,但他們的模式就是這樣。」

  符春呵呵,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好了,那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六點鐘,準時集合,OK?」

  「好的好的。」眾人紛紛擺手,抬起沉重的步伐朝樓梯進發。

  岳諒一邊翻著排行榜,尋找種種熟悉的面孔,他們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必然也是絕大多數的隊伍所要面對的,但一個隊伍要面對的,和兩個隊伍三個隊或者更多個隊伍一起要面對的,又不一樣。

  現在在排行榜上,並且在這個休息區裡,有不少熟面孔,並且曾經並肩作戰過,並且相處和諧。

  這就是她的優勢。

  走到四樓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你們先上去吧,我找個人。」

  符春和其他人對視一眼,「好吧,那我們先走,你也早點休息。」

  「嗯。」岳諒看向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的陳達達,「你也先上去,去和美麗交流一下,問問他們今天的情況。」

  「好!」小胖子得了正當任務,立即揮揮手回到了團隊裡,掩飾著捏了捏自己酸澀的大腿。

  他其實好想休息了的。

  岳諒低頭,確認了一邊排行榜上的身影和名次,來到三十五號門口。

  金屬大門敲起來的聲音很悶,岳諒改用手掌,啪啪拍了幾下。

  四樓還沒進去的兩個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門開了,露出一張滄桑的臉,看見是她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招了下手,走出來。

  「明明沒幾天,但感覺好久不見了。」

  岳諒點點頭:「度日如年,的確好久不見。」

  吳鐸苦笑了一下,又把手插進口袋裡,「你過來不是只為了來和我打個招呼吧?」

  岳諒開門見山:「今天晚上在外面的至少有一百五十個人,明天的補給站,你們打算怎麼辦?」

  「雖然留在外面的那些人一定早早佔據了補給站,但在那種嚴寒的環境裡他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就算我們是後來發力,要搶下一個點也完全沒有問題。」

  「那要怎麼守住一個補給站呢?」

  「今天怎麼守住的,明天也能守住。」

  岳諒搖頭,「今天和明天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看排行榜,就算是前十的名次,也還在變化。今晚留在外面的,不止沒有資格進入休息區的,還有排名在一百三十五以內的。這些人都還留在外面,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出去,我們這一批人和外面的人拉開的差距會有多大?」

  「我估計,第一百三十五名的光點數會穩定在六十左右。」

  吳鐸喉頭滾動,也就是說,今晚在休息區裡休息的人,會墊底。

  「當然,今晚留在外面的人,一定會有失去行動力甚至失去生命的,但那些人一定不是真正能夠威脅到最終結果的人。而差距一旦拉開,要追上太難了。」

  「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但只要我們把補給點搶回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不會獲得光點數增加的機會,而我們卻有一整個白天到晚上十點的機會。」吳鐸搖頭,「你的分析沒有意義。」

  「我已經說過了,今天和明天是完全不一樣的,今天沒能佔據補給站的隊伍在單打獨鬥,所以我們十個人左右就能守住一個補給站,等到明天,已經把分差拉出來的他們不需要那麼多次捕光機會了,所以他們會做兩件事情。」

  「……等會兒,我有點兒聽不懂,你先說哪兩件事?」

  岳諒用手掌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讓自己說的更仔細一些:「第一件事,共同守住少數幾個補給站,大概是站點數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左右。」

  「第二件事,聯手破壞我們的捕光機會,讓我們空有更多的補給機會,光點數卻無法增加。」

  「保住排名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努力增加自己的光點數,另一種則是,不讓對方增加光點數。」

  吳鐸恍然大悟,「所以在他們排名已經高於我們的情況下,他們不用再追求點數的瘋漲了,而把精力轉移到破壞我們捕光上來……」

  他越想越心驚,只要安排得當,他們甚至還可以輪流休息,畢竟破壞捕光太容易了!

  「你想怎麼辦?」

  「我們也結盟,以小組為單位。」

  吳鐸皺著眉頭:「我的小隊只有八個人,你們小隊也差不多吧?起不到什麼作用。」

  岳諒伸出手指,從下指到上,「所以我說的,是休息區裡的所有。」

  「你在開玩笑,這不可能。」

  岳諒平靜反問:「為什麼不可能?你認為現在的對抗還是一開始的小組競爭嗎?現在是休息區和追光區的競爭,如果不聯合,那就被消滅。」

  「休息區裡不到一百三十五人,只要大家聯合起來一起出線,又如何呢?」

  吳鐸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是的,一百三十五個名額……

  「更何況,在對方聯合的情況下,我們別無選擇。」

  是的,別無選擇。

  吳鐸慢慢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他們沒有聯合呢?」

  岳諒的神情毫無波動,「那是最好的狀況了,不是嗎?」

  是的,沒錯。

  吳鐸無奈一笑:「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拆彈那一次還是現在,好像都只能按你說的做。這樣和你的外表……真的很不搭。」

  「我也是受人點撥,僅此而已。」岳諒退開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是告別的姿態,「那麼相互轉告,再見。」

  「再見。」

  吳鐸揮手,看著她邁著鏗鏘的步伐朝樓梯走去。

  他無聲感嘆,這就是新世界啊。

  接下來依次是穆桂林、麻桿和袁方,等談完了最後一個,岳諒鬆了一口氣,去看了一眼已經回到自己房間的陳達達就告辭離開了。

  滯留在走廊和樓梯上的人不多了,她低著頭往八樓走,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看來你又有了什麼很不錯的主意。」

  岳諒抬起頭,目光落在樓梯上方的大漢身上。

  陳新彪咧開白牙,「狹路相逢。」

  她停下腳步,「有事嗎?」

  「嘖,我只是覺得應該和兩次都讓我吃虧的人敘敘舊,好好聊一聊我在第二輪懲罰游戲的經歷?」陳新彪臉上的笑容越大,眼底越冷,「你覺得怎麼樣?」

  岳諒站在最下面的樓梯上,明明仰著頭,可陳新彪卻彷彿看見了她眼底的不屑。

  「沒興趣。」

  陳新彪胸口的那一團氣膨脹收縮,抓著扶欄的手不斷縮緊,「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岳諒冷眼相待:「現在就是機會,你隨時可以動手。」

  「呵。」陳新彪的那口氣還是咽了回去,鬆開手,「在這裡下手然後被這些蠢貨視為公然違約,再被當眾處刑?」

  「既然你不敢,說這些無聊的話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有。」陳新彪雙手抱胸,吹了聲口哨,「我對你下手也許是不太方便,可對其他人下手,好像是挺方便的。」

  岳諒的眉頭猛然皺起。

  陳新彪不遺餘力挑動她的怒火:「不容易啊,終於變臉了,看來你也認可我的話,不是嗎?」

  「我從來就事論事沒有針對過你,所謂其他人,也沒有針對過你。」

  「那又怎麼樣,我只知道讓我倒黴的人是你,至於其他人……哦不對,包括你在內,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只要我做得到,那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你就做做看。」

  岳諒的耐心終於告罄,移開視線,從他身邊越過時嘴唇張合,吐字清晰。

  「垃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8 11:14:54

第九十三章 追光者(九)

  大廳裡是安靜的人群,紛紛睜著一雙清醒的眼睛,盯著緊閉的大門方向。

  六點還沒到,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出去了。

  局面比岳諒預計的還要糟糕,排行榜上的數字令人觸目驚心。

  第一百三十五名的光點數意料中的為六十三點,第一百三十五名到第九十六名都處在六字開頭的區間,而第九十五名和九十六之間,出現了十五點的斷層。

  第四十三名成績為一百點整。

  第一名的光點數,一百五十七。

  這樣誇張的數字,他們必然是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聯合,少了鬥爭和壓制,才一路飆升。

  除了沈當歸還在前一百吊車尾,小胖子、符春、岳諒在一百三十名左右掛著,其餘所有人直接掉出兩百名外,常規手段下,幾乎已經被判定為死亡。

  而排行榜上身影,消失了二十一個。

  在大廳看見黃愛麗,岳諒在她周圍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陳新彪那一組的身影,才抬手打了招呼。

  黃愛麗沖她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分開了分開了,你都特意過來一趟了,我們肯定得注意。」

  岳諒心裡的石頭稍微落下,看向符春,後者揚起細長的眉毛,朝他們拋出橄欖枝:「反正各小組已經約定好集體活動,加入我們吧?」

  黃愛麗愣了一下,眼神撇開:「算了吧,我跟你們合不來。」

  符春哼了一聲,「隨便你們。」隨後朝岳諒露出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人不領情,她是已經盡力了。

  黃愛麗拍拍她的肩膀:「安啦,我們心裡有數,雖然說大家集體行動,補給點分配的問題也還是存在的,我們就不去佔你們的名額了。」

  岳諒頷首:「那你們自己小心點。」

  黃愛麗比了個剪刀手,「哦了。」

  經過共同協商確定,休息區內人員重新整合分組完畢,所有人統一意見,初始三次捕光機會全部在與留在外面的人發生衝突前消耗掉,然後再一起前往補給點,開始攻堅克敵。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對於穆桂林來說則不然,他匆忙行走在大廳各個位置,時不時停下和其中某一個人交流,盡心盡責完成自己允諾的任務。

  六點一到,鐘聲響起,新的三次捕光機會加載完成,大門準時打開。

  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尤帶昨夜威風。

  「好冷……」

  「冷個屁,半夜的時候肯定更冷,那些家伙簡直不是人!」

  「早知道我也就不進什麼見鬼的休息區了。」

  「我們能翻盤嗎……」

  人心惶惶,不安與害怕縈繞在每一個人身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沈當歸不喜炎熱卻不畏寒,單薄衣衫下的身軀不受低溫影響,依舊矯健富有張力。

  按照計劃,大家按小隊相互拉出一定距離,開始消耗捕光機會。

  岳諒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聽到不遠處小組的驚呼。

  「這些光點,是不是變少了!」

  符春也聽到了,忍不住感嘆:「現在才發現,也是個人才。」

  她舉起一隻手:「大家都準備,艱難的一天,又開始了!」

  其餘七個女人同樣舉起一隻手:「加油——」

  觀察四周,大家都是組隊追光的方式,岳諒他們夾在中間並不突出。但仔細看去就可以發現,不同小組之間的配合方式差別很大,捕光點的數量也是天差地別。

  岳諒扣了扣手指,目前仍然有優勢。

  每個人三次機會,一組差不多都有十號人,要消耗完並不是那麼快的事情。

  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下一秒就從四面八方殺出來,大家的節奏難免有些失控,虎牙女孩心急了,才捕捉到八個光點,與同伴的差距拉得越發大了。

  她咬著牙,死死抓著捕光器,「下次,下次……」

  她也還不想認輸,更不想認命。

  排行榜上的點數開始瘋狂竄動起來,但排名的變化卻不算大。

  畢竟每天初始化的三次捕光機會,是誰都有的。

  憑借追光技巧的補足,在岳諒消耗兩次機會後,成功上升了十二位排名,從搖搖欲墜的懸崖邊退回半隻腳。

  第三次還沒輪到的時候,排行榜靠前的那些人毫無懸念地從各個方向跳出來進行打斷。

  「你們真卑鄙!」

  「卑鄙?談不上吧,都是為了活下而已。」

  「跟搶補給點一個道理,別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了。」

  打斷者們迅速分散開來,很快就有人靠近已經差不多聚好光點的岳諒一組。

  睡了一個好覺神清氣爽中的沈當歸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既然來得這麼巧,那就做個早間運動吧。

  打斷者哈哈大笑著就要衝進他們的包圍圈,高聲喊著:「休息的挺好啊各位——」

  「你看起來休息的不太好的樣子。」沈當歸也笑著迎了上去,長腿一掃,在那人暫時未能完全收回去的興奮與無法控制而流露出的恐懼裡輕鬆將人放倒,手指輕輕一劃,就摘走了他掛在腰間的捕光器。

  「這腦子得有多不好使,才特意送貨上門……」沈當歸一腳將他的臉踩在地上摩擦,「知道你現在跑到誰的地盤了嗎?」

  眾人的注意力全被他拉走,岳諒眼看著光點聚攏到了適宜的位置,不得不提氣喊上一句:「瞄準!」

  因她向來都是喊指令的那個,站在原地等著的女人條件反射似的打出一槍。

  十三個點。

  還算可以。

  岳諒鬆了一口氣,符春已經脫離隊伍,朝被沈當歸一腳踩得跟死狗似的打斷者走去。

  她蹲下來,「真有意思,單槍匹馬出來闖蕩,是誰的主意?」

  沈當歸的暴力行為給大家做出了非常良好的示範,眾人紛紛醒悟,他媽的打算一挑十,看不起誰呢?!

  瞬間開啟大力反擊,跑了五個,活捉六個。

  收繳了他們的捕光器,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比起之前若有若無的聯繫感,倒是更緊密了。

  符春拍了拍渾渾噩噩才接受現實的男人,在數次被無聲拒絕後依然不死心問道:「你們那邊哪個傻瓜放你們出來的?」

  追光區深處。

  離休息區最遠的角落裡。

  人群分成兩撥,一邊八九十人,另一邊相對慘淡,只有三十人左右,隔得卻不遠。

  逃回來的那幾個人並進人數少的一行裡,驚慌失措,「那些人也聯合起來,還抓了我們好幾個人!」

  額角有一塊白斑的男人,也就是排行榜第一,臉色鐵青地揪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領,「我讓你們是去幹什麼的?打探,觀察!聽不懂人話嗎?!」

  「可是那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好機會……」

  「呵呵——」

  排行榜第一扭頭,看向鼓著掌朝自己走來的男人,眼神越發狠辣,甩開被自己抓著衣領宛如落水狗的男人,冷道:「你越界了。」

  盧林「聽話」地停下來,看了一眼腳下的地,再抬頭看向白斑男人的時候聳了一下肩膀,又超前走了一步。

  「好像沒有這種東西,而且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你要堅持你自己的想法我沒有意見,只不過裡面的人都聯合起來了,我們卻還在內訌,好像顯得我們大局觀不夠重,對吧?」

  「各位。」盧林舉起雙手,成功抓走所有人的視線,「我們現在是有優勢的,我們要做的,只是把優勢保持下去,而保持下去有多簡單呢……如果剛才沒有人去打草驚蛇,裡面的人面和心不和,在我們空出來的補給點面前是絕對聯合不起來的,這時候我們打斷起來多輕鬆?」

  「而現在,一夜奮戰的局面就這麼毀了。」盧林笑了一聲,「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

  站在白斑男人那邊的人紛紛低下頭,這次是他們理虧。

  「而我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你們的光點數比我們要高一截?可是現在才是第二天的開始,你們確保就能一直領先?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方式方法完全一致,有什麼不能聯合的?害怕我們超過你們?別做這麼可笑的假設,我們一共還不到一百個人,前一百三十五,我們只要不到一百個位置就足夠了。」

  「我們沒有衝突,只有統一行動時間,援助方式,才不會自己把自己絆倒,才能讓我們這些一起受過嚴寒的苦,失去同伴的痛的大家獲得最終勝利。」

  白斑男人眼看著大家動搖,大權旁落,立即出聲:「你別在這裡蠱惑人心,一開始訂立互不傷害協議的人是誰?現在聚集人員發動兩邊對抗的又是誰?」

  盧林嘆氣,拍了拍自己胸口:「我的底線永遠在這裡,我絕不會也絕不希望大家泯滅人性採取殺人這種血淋淋的方法來獲得勝利。現在的情況貫徹了我的初衷,我們領先不是因為我們對同胞做出了攻擊和傷害,而是因為我們拋棄了休息區裡的安逸,因為我們扛下了極寒的痛苦,這是我們堂堂正正用他們雙倍的毅力換來的!」

  「而對抗即是競爭,我們光明正大的使用我們的策略,又有什麼問題?只要他們能破除我們的策略,那他們也會得到他們該得的,有什麼問題?」

  說到這裡,盧林的神色一變,「還是說你們想單獨行動,是有別的想法。」

  「你什麼意思?」

  「你們的光點數,還是乾乾淨淨的嗎?」

  白斑男人面色漲紅:「你別血口噴人!」他到現在都沒合眼,才能有現在的成績!

  「那你們為什麼要獨立?」盧林非黑即白式的言論直接給他定了罪,他要是再不答應,就等於默認了!

  白斑男人氣急敗壞,不然難道他能說不願意併入,是因為不想成為你手底下的一顆卒子嗎?!

  局勢傾倒,一場吞併無聲無息。

  三次機會全部使用完畢,眾人開始朝前推進。

  「奇怪,怎麼就剛才那一批,沒再看見其他人了。」符春皺眉,「再多來幾個沒腦子的,也好減輕後期負擔啊。」

  「不會太久的,他們應該會……一起來。」

  岳諒的視線停留在排行榜中上段的某一個頭像上,接下來他會怎麼做?他到底在想什麼?又在醞釀什麼?

  先是限制大家一開始就下殺手,第一天晚上又留在了追光區,現在的不見人影裡頭也應該有他的手筆……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岳諒長出一口氣。

  她想不明白。

  「你覺得這種單純的,追光捕光的局面能保持到什麼時候?」

  走神的沈當歸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頭,「你在問我?」

  岳諒看向他,眼中倒映著他的整個輪廓。

  「是的。」

  沈當歸摸了摸下巴,相當認真:「大概在大家交手,第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過失致死的時候。」

  「僅此而已的話,不會亂。」

  「那麼再加上,過失者的被發現呢?」沈當歸的語氣慢悠悠的,興味索然地重復盧林當時說過的話,「一旦發現,聯手圍殺……」

  於是,就開始了。

  「那開始得未免也太早了。」

  沈當歸點了一下頭,「本來這個和平共處協定應該能支撐到最後一天,只不過沒人想到,休息區只能容納前一百三十五名。」直接導致之前的布置瀕臨崩盤,除了提前啟動別無他法。

  「那不是……會讓補給點失去意義嗎?」偷聽了好一會兒的符春沒忍住,插話進來,「解禁後的大家直接殺人就可以了。」

  沈當歸感興趣地問道:「你下得了手?」

  符春:「……我不行。」至少在走上絕路前不行。

  「所以事情不會一步到位直接惡化到那種程度,變化只會一點一點產生。」說著岳諒忽然想到陳新彪,厭惡地皺眉,「個體有差異,對於我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仍然是獲得補給次數,盡可能地追光拉高排名。」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岳諒扭頭看著後退一步和自己並排的沈當歸,後者俯下身,用僅他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很清楚,這麼做是不夠的。」

  「既然你知道我很清楚,就不要強調。」

  「岳小姐,對一群野獸仁慈,是會被撕成碎片的。」

  「他們現在還不是。」

  沈當歸低聲笑起來,拋著捕光器重新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您可別增加我的任務難度才好。」

  岳諒目視前方。

  稀疏林間灑滿的大片陽光。

  「不會。」

  某個角落裡,麻桿擼起了袖子,懷抱著緊張與興奮,看向面前彼此依賴信任的四個伙伴。

  「都準備好了嗎?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都別手軟!」

  「準備好了!」

  「很好,不愧是我們!」

  麻桿抬手,將剛從樹叢裡找出來的面具扣在臉上。

  「那就出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8 11:15:21

第九十四章 追光者(十)

  原本聚集的人群隨著補給點的接近而慢慢開始分散,聯盟計劃看似名存實亡。

  「李哥,我們這樣一分開,好像跟昨天也沒什麼區別,不存在什麼……聯合的吧?」

  被稱呼為李哥的男人模樣斯文,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他笑了笑,意味深長:「存在的,馬上就存在了。」

  問話的人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什麼馬上就存在了,沒有說反嗎,應該是馬上就不存了吧?

  剛一扭頭想要小聲跟其他人嘀咕嘀咕,他就看見五個高矮胖瘦不同但都戴著面具的面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

  他下意識高喊:「什麼人?!」

  其中一個瘦高瘦高的面具人沒有任何遲疑地繼續衝過來,直接奪走他的捕光器,甕聲甕氣的,話語很是欠揍。

  「革、命、軍——啊!」

  出其不意,五個人同時聯手目標明確,瞬間拿下。

  「桿兒!接著!」其餘四人搶過捕光器後,同時朝已經脫戰的麻桿扔去,後者伸手凌空一抹,所有捕光器瞬間消失。

  「一票完成,走!」

  被奪了捕光器的人睚眥欲裂就要追趕,同樣被奪了捕光器的李哥卻站在原地沒動,並且開口攔人:「都別追,是自己人。」

  一個箭步衝出去好幾米的人紛紛回頭,又驚又怒:「什麼自己人?」

  「怎麼回事?!」

  李哥依舊斯文,扶了扶眼鏡。

  「剛才你們不是在說,這樣分開和昨天沒有區別,這種聯合沒有意義嗎?那麼正是為了把陷在這種沒有黏度的聯合變得密不可分,才有了那幾個人的行動。」

  為了聯合?都他媽放屁!

  最初發問的那個人紅著眼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沒有了捕光器,你是要我們去死嗎?!」

  李哥面不改色,「別緊張,我跟你們是一樣的,我也沒有了捕光器。」

  那人往下一看,果然沒有發現他的捕光器,於是更加憤怒,「你找死還想帶我們一起死?枉我們這麼信任你!」

  「那什麼……」有道聲音弱弱響起。

  「沒有捕光器玩蛋嗎?!」

  「我這裡……」

  「還是去別的隊搶一些回來?!你他媽到底在想什麼?!」

  「他媽的能不能聽句人話?老子的捕光器還在!」每次開口都被打斷的男人暴躁地跳了出來,用自己的捕光器重重砸向失去理智的同伴,「本來也要被奪走的,但是他們繞過我了!」

  「這說明了什麼?嗯?都冷靜下來,聽聽李哥怎麼說!」

  被砸的人激動地唾沫橫飛:「你他媽捕光器還在你當然屁事兒沒有!」

  「那你他媽去追啊,你去追回來啊!可你又知道追不回來吧?既然知道追不回來,聽聽李哥怎麼說又有什麼問題?大家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沒點信任嗎?!」

  「我……」那人看了依舊風淡雲輕的李哥一眼,終於偃旗息鼓。

  最狂躁的那個人安靜下來,其他人也就安靜下來了,七八雙眼睛,看向同一處。

  李哥微笑了一下,娓娓道來:「首先我必須坦白的說明,這次聯合行動我自作主張為你們每個人都帶來了極大的風險,因為我也不確定我們的捕光器是不是能夠拿回來。」

  「那你——」

  李哥抬手,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繼續道:「但是,我覺得非常值得去賭一把。」

  「你們也清楚,我們的劣勢非常明顯,同樣的三次捕光機會,我們的漲幅,沒有現排行前面的人漲的快……這是因為什麼,大家也很清楚,捕光器它隨著吞噬光點的增加,它的光幕網會變密啊,人家的光點數比我們多,他的捕光器發射出來的光幕網就比我們密,於是捕捉的光點就又比我們多。」

  「如此循環,就算我們努力,獲取了比他們更多的捕光機會,但是在人家全心全意空出人手來對付我們,阻撓我們追光的情況下,我們能獲得多少點數?」

  「你們再看看這四周的光點,發現什麼異常了沒有?是不是覺得它們不但變稀少了,還覺得剩下的光點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隊伍中唯一的女人出聲:「……對,我發現了,剛才捕光的時候,盡管我是斜向上打出的,可還有一部分本來應該可以捕捉到的光點,因為光幕網的高度不夠,而抓空了。」

  「高度不夠往上打不就完事兒了嗎?!」

  女人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光點和我們是有安全距離的,射程不夠遠就勢必意味著我們要更往前,本來聚光就難,再這樣一拉近,你能抓到幾個點?」

  那人閉了嘴。

  李哥朝她點點頭,再度開口:「就是這樣,從一開始,資源堆積、捕光器共用就是大勢所趨。但說實話,誰願意棄置自己的捕光器?所以這次收走捕光器的行動,其實起到了三個作用,一是把小隊本身綁定了,二則是為游戲後半段更好捕光打了基礎,這第三嘛……」

  「每支捕光器每天會重置三次捕光機會,這些捕光器都掌握在一個人手裡了,誰還能不服從命令聽指揮呢?」

  說到這裡,李哥的神色稍微鄭重了一些:「當然,這也正是我們的風險所在,死亡游戲裡,任何人的承諾都是不可靠的,我沒有任何一定能夠拿回捕光器的信心。」

  「那你還……」

  唯一的女聲響起:「可我們也沒有任何在不聯合的情況下,逆風翻盤的信心,我個人認為值得一賭。」

  一時間居然沒有反對的聲音,情緒最激動的那個人也沒有再急著開口。

  因為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補給點周圍上演,推進基本順利,只是在拿下其中兩個補給點的時候,麻桿他們在有內應的情況下,還是差點沒跑出來!

  原因是已經被搶過一輪的兩組成員一看到這令人深痛惡絕的面具,反應極快火力全開,連事先已經成為內應的隊長都差點當面毀約,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自己從懸崖邊拉回來,強行制止了隊員,才讓麻桿他們成功脫身。

  「我呸!」大姐陰他!說好了只是跑得快不貪心就可以輕鬆完成的裡應外合小任務呢?!

  麻桿氣憤地砸了面具。

  其餘四人氣喘不止,「那……那我們是不是得……趕緊歸隊了啊!」

  麻桿連忙點頭:「你們快先回去吧,被別的隊伍發現我們戴面具的意義就沒了,我去交了捕光器,立刻回來。」

  「好。」四人扭頭就走,走出三步後其中一人又回過頭來,撓著自己的手心期期艾艾開口,「其、其實這麼多捕、捕光器,咱、咱們直接可以……」

  不等他說完,麻桿捏著裝了無數捕光器的卡片拔腿就跑,風也追不上。

  不聽,不聽才能抵抗住誘惑!

  趕緊回到掃蕩過的東北方向第一個補給點!

  麻桿在已經進入到補給點中的一個小隊中尋找,很快鎖定目標。

  寬肩,濃眉,四方臉。

  察覺到凝視的目光,袁方微微側過臉,只看到一個飛奔離去的背影。

  他朝外走了出去,視線一掃,就在大腿高的灌木叢裡看見一張晶瑩剔透的卡片。

  等回到小隊裡,有人問:「袁隊,你剛發現什麼了?」

  袁方沒有明說,他只是用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這些年輕但堅定的臉龐,沉聲道:「我們的任務,開始了。」

  他將成為最終的發言人。

  直接離開補給點,他和他的小隊逐一走遍其他小隊所在的補給點,依次分發了一張畫了簡單示意圖,以及標注編號的紙,並進行了簡短而有力的會談。

  補給點編號完畢,各小隊補給點重新分配完畢,巡邏小隊組建完畢,巡邏小隊替換制度建立完畢。

  補給開始,追光開始。

  氣溫升高,是正適宜的溫度。

  盧林安穩地待在他們佔據的一個補給點裡,估計各個補給點差不多都被分割完畢後,揮了揮手。

  「B組繼續休息,C組保持警戒。」

  「A組休息好了的話,可以出發了。」

  「任務大家都明確了,沒有任何問題吧?」

  在他身後,眾人摩拳擦掌,情緒高漲:「沒有!」

  一隊四十人朝共同的方向出發,包括盧林自己。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有些期待與在休息區待了一晚的老朋友們見面。

  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呢,真期待。

  補給點。

  岳諒盯著排行榜,一串又一串數據在腦海中飛快閃過,目前人均漲幅在十點左右,有下降趨勢。

  小胖子嚴肅地蹲在她身邊,一起盯排行榜……走神。

  現在是袁警官在管理整個團體,一切都很有秩序,他現在一點兒也不緊張了,甚至覺得大家都可以返回到一百三十五名之前。

  但他也有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很難受的問題。

  「岳諒姐姐。」

  岳諒沒有回過頭看他,只應了一聲:「嗯?」

  「剩下的一半人,真的會……死掉嗎?」

  岳諒搖頭。

  小胖子驚喜:「不會的,對嗎?」

  嘆口氣,岳諒回頭,對上他充滿希望的眼睛時,原本不覺得難開口的話忽然變得艱難無比。

  「……我不知道。」

  陳達達眼裡的神采灰暗下來,「那如果我們活下來了,是不是就代表我們……殺掉了一個人呢?」

  他們之中每有一個人活下來,就代表著把一個人擠出了生還名單,然後那個人就沒命了。

  這是在殺人麼?

  「你錯了。」

  陳達達看著岳諒,眼底是無聲的悲鳴:「不是這樣嗎?」

  岳諒回答地很肯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是這樣,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只是在努力地保護自己,努力地獲取補給,努力的追光捕光,僅此而已。」

  他們仍立足在坦蕩光明之地,用著最公平的方式。

  「卑鄙的人到處都有,但絕對不是我們。」岳諒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力之大讓陳達達猛地吸了一口氣,扳直塌下來的肩膀,她再一次強調,「我們只是在追光而已。」

  「也對,我們沒有傷害過別的人。」小胖子勉強被她說服,「就是心裡,還是有點怪怪的。」

  「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他們有,我們也有。」岳諒轉回去繼續盯排行榜,聲線稍微有些飄忽,「陳達達,你必須得明白這個道理,捨己為人這個詞,不能直接建立在三觀世界內。」

  小胖子低下頭,輕輕「哦」了一聲。

  距離兩人不到兩米的沈當歸又拋起了隊伍裡僅剩下的唯一一個捕光器,也正是岳諒的那一支。

  出乎意料,真是出乎意料。

  岳小姐這一手,了不起啊。

  如果最終整個團隊排名都拉上來,血肉橫飛的大亂鬥,也許真的不會出現。

  可惜,一個不落的全部排上去,是不可能的。

  兩方所佔地盤交匯邊界,北面的第一個補給點。

  「他們過來了!」

  「估計有三四十個人!」

  「不能應付!」

  「後退!和第二小組匯合,通知巡邏隊!」

  第一小組從發現敵情到撤離只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等盧林帶領的A組趕到,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補給點,而補給刷新時間剛過,還要還要再等八分鐘。

  「這……這怎麼回事?他們怎麼直接跑了?」

  「他們難得佔據了一個補給點,不是應該死死守住嗎?為什麼會跑?」

  「他們怕到都不要補給機會了?」

  盧林臉上的從容完全消失,他眼裡的色彩全無,陰沉的可怕。

  是誰?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把這些散兵都擰在了一起!

  這些人當機立斷的撤退絕不是丟盔棄甲的潰逃,他們是有組織,有目的的戰略性離開!

  盧林身後走出一個人,語氣冰冷。

  「他們有沒有組織是否聯合都不是最重要的點,你發現了嗎?他們的捕光器,好像並不是每個人都有。」

  又有一人冷笑:「只有一個人,我保證,剛才那些人,只有一個人手上有捕光器,而我們原本最主要的打算是什麼?是搶走他們的補給點嗎?不是,我們是要搶走他們的捕光器。」

  「然後現在?站在我們故意讓出的補給點面面相覷?」

  「又或者追上去?但這麼多人追一個小隊,就為了拿一支捕光器?我們是瘋了嗎?」

  「盧林,這就是你的策略?」

  最終的質疑只會落在團隊領導身上,原本萬眾矚目的盧林當即遭受千夫所指。

  「我們這麼多人願意聽從你,都是把勝利的希望押在你身上了好嗎?」

  「沒本事就別裝逼啊!」

  許久之後,一片指責聲中冒出無可奈何的聲音:「開局失利不單是出乎他一個人的意料,我們其他這麼多人也沒有想到不是嗎?責怪是沒有意義的。」

  「對啊,我們自己還不是連個像樣的方法都沒有?」

  「一直都是盧林在盡心盡力的謀劃,現在情況不好就罵他,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分散在四十人裡,屬於盧林直系的成員掐準時機跳了出來,建立在當前事實的基礎上,很快把局面扭轉過來,議論聲越來越小,最終都沉默下來。

  盧林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的陰沉都消失地乾乾淨淨,還笑了起來。

  「大家稍安勿躁,計劃一失敗的可能性我早就考慮過,所以不是還制定了計劃二嗎?」

  「優勢現在還在我們這邊,繼續最初的打斷計劃,先壓住他們的點數。」

  「然後……咱們等第三天。」

  他說著垂下眼瞼,掩蓋眼底森冷的鋒芒。

  都別著急,游戲才剛剛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8 11:15:52

第九十五章 追光者(十一)

  「位置再調整一下……」

  「唉你們倆別靠的太近!」

  「對,就是這樣,哎嘿,被鎖住了,棒極了……啊!」

  越聚越多的光點隨著眾人不斷前進的步伐,忽然一哄而散,功敗垂成,黃愛麗沮喪至極,不由遷怒:「你傻站著幹什麼,出手啊!」

  作為捕光者的黃艾里無奈:「第一次試驗,哪能就跟想的這麼熟練了。」

  黃愛麗不管那麼多,她興奮啊,沒想到袁警官還有這手兒,這種聚光方法比他們原本單純的相互靠攏,憑正氣聚光好多了,一次能多聚七八個點,捕光的時候正常發揮怎麼也能多捕三個點吧。

  這可不算少了,他們翻盤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來,再試一次!」

  幾人重新散開,黃艾里集中精力,直接舉起捕光器。

  「靠近點兒!」

  「好了差不多了大家停下,那個誰準備!」

  黃艾里盯著飛快朝自己撲來的一群光點,剛要扣下橙色按鈕好在它們靠近與自己的安全距離彈回去前捕捉完畢時,不少陌生的身影從四面衝出,他一驚,收起捕光器就朝其他人靠攏:「他們來了,跑!」

  由於被包圍,他們只能臨時選擇從最薄弱的地方突圍,隊形衝的亂七八糟,很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模樣。

  「別追了。」為首的人看著他們四處逃竄的身影笑起來,「我們的目的只是打斷他們,硬碰硬就算了。」

  其中一人看過補給站後欣喜非常:「王老哥,還有兩分鐘就可以收獲補給次數了。」

  王老哥翻了個白眼,「這麼多人,讓誰補給?按計劃行動,去下一個補給點!」

  那人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箱子」,心疼一次機會的浪費,轉身跟上大部隊。

  成功和新隊友失散的黃愛麗三人停下來,大喘氣。

  「哎……咳咳!」黃愛麗抹了抹嘴唇,往後面張望幾眼,「沒有追來,我們按照計劃直接去中央補給點集合吧。」

  這個集合點也是早就確定好的,避免每個小隊成員失散後無法重組,引發捕光器矛盾。

  牛和慶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濁氣,「走。」

  只是還沒到集合點,就和同樣的一個散隊撞上了。

  陳新彪抬起手,咧著嘴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你們這也是被沖散了?」

  黃愛麗沒有說話,不著痕跡換了個位置,用黃艾里隔開視線。

  牛和慶看見他們還挺熱絡的,再看他們一個不少五個彪形大漢的陣容,頗有微詞:「原本組隊很愉快,可惜了。」

  黃愛麗揪著自家男人的衣袖,還是沒有說話。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願意把岳諒的話放在心上,卻沒辦法阻止另外一個朋友,朝陳新彪靠攏。

  事實上,和陳新彪組隊的時候確實很愉快,他們人不遺餘力,補給順序維持的一絲不苟,若非岳諒是她的朋友,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放棄和這樣的人組隊的。

  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合作愉快,又有什麼關係呢。

  的確很可惜。

  陳新彪很清楚岳諒會提醒這些人什麼,因此也不再掩飾自己對她的惡意,直說道:「如果動真格,那個女人什麼都不會是,她也就是躲在人後的那點本事。」

  「當然,我和她的恩怨也是一定要做個了結的……你們和她關係親密,大家分開也好。」

  牛和慶看了黃愛麗一眼,沒有接話。

  而陳新彪自己,想了想又慢悠悠說下去了。

  「不過在我看來,你們和她的關係好像又沒有那麼親密,你們對她的尊重和她對你們的重視好像有點不對等……昨天有分歧,他們毫不猶豫直接放棄了你們,反倒是帶走那個胖子。」

  「不是他們帶走了小胖子,而是小胖子選擇了他們。」黃愛麗神色變冷,終於開口,「你不要挑撥離間。」

  陳新彪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只是實話實說,而且我說她壞話也正常,她不是照樣挑撥我,仇人嘛,我說她好話你才要警惕吧。」

  「就那個女人的人品,會願意帶著一個看起來比她還會拖後腿的胖子,而那胖子會放棄怎麼看怎麼有優勢的你們選擇跟隨她……這份情感也是難能可貴啊。」

  他一把刀子一把刀子往黃愛麗心口扎,若非後者腦子清醒,只怕這原本微不足道的一點小嫌隙,就要被他捅出大窟窿了。

  「是啊,你這樣的人就永遠的擁有不了這種難能可貴的情感。」

  面對她的直接嗆聲,陳新彪故作姿態地搖搖頭,看起來並不生氣。

  反倒是牛和慶說話了,「愛麗,他和我們是沒有衝突的,冷靜點。」

  黃愛麗恨恨撇過臉,不再看那張噁心的橫肉臉。

  既然已經遇見,就沒道理分開走了,一路上牛和慶和陳新彪相談甚歡,又親近了幾分。

  中央補給點,袁方坐鎮其中,詢問了已經被打破的兩個補給點成員後,擰起眉頭:「看來他們打定主意要阻止我們追光,保持雙方差距了。」

  補給點接二連三出現打斷,如果不能追光,他們空有再好的追光方式,也將毫無意義。

  岳諒的布置僅到各種制度建立,接下來,都是他的事情。

  必須由他,來做決斷。

  「通知巡邏隊,抽調兩個小隊,反擊!」

  有人不解:「怎麼反擊?」

  袁方握緊拳頭,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艱澀無比:「反過來,只要有機會,奪他們的捕光器。」

  上午十一時,團隊平均排行往前挪了百分之二十,殺入前一百名的,達到二十三人。

  暴曬如期而至,岳諒坐在樹蔭下,除了盯著地面,這次什麼也沒做。

  沒看排行榜,沒有計算,也沒有再交代任何事情。

  袁警官的決定,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決定。

  如今每個小隊只剩下一個捕光器,因此可以調動的人數也大大增加了,在守住大前方的情況下,後方補給點每組只要留兩個人相互警戒就可以了,其餘人員以半小時為單位加入巡邏小隊,以各自補給點為中心巡邏,半小時巡邏半小時捕光,靈活機動。

  而反收繳捕光器這一行動更是直接使對面不再敢輕舉妄動,行動次數大幅減少。

  看起來這一次的反擊行動百利無一害,可實際上,它也無聲加速了人類心理底線的崩塌。

  部分捕光器被對方奪走固然不影響他們平時捕光次數的積累,但被奪走捕光器的人,比其他人少了三次初始的捕光機會。

  這是很難彌補的差距。

  是致命的一擊。

  因此,失去了捕光器的人們放棄人格淪為野獸的可能性,出現第一樁毫無掩飾的殺人奪光後對其餘排行落後人員的煽動性……

  岳諒不想去分析。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岳諒又清楚的知道,除了這種方法,沒有更好的,更溫和的,擺脫被動局面的辦法。

  世間安得雙全法。

  有失,有得。

  氣溫上升,沈當歸又開始入定,他的排名依舊不上不下的掛著,似乎沒有立即出頭的打算。

  「你還在等什麼?」

  沈當歸伸出一根手指。

  「等一個機會。」

  岳諒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問道:「什麼機會?」

  「懲奸除惡的機會。」

  岳諒把目光撤了回來,忽然道: 「你的底線很低,但也從未越界。」

  「因為已經低到不能越界的程度了。」沈當歸放下舉起的手指,懶洋洋地舒展僵化的筋骨,「岳小姐不妨向我看齊。」

  岳諒搖頭。

  她是有家訓的人。

  排行榜上上下下滑動,盧林的神情越來越冷。

  怎麼回事,儘管他們的打斷計劃受到影響,可那邊的排名上升的也不應該這麼快!他們到底還做了什麼?!

  「你們行動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就是在追光,有什麼問題?

  「一定有!」盧林無法控制的拔高音量,「你們再好好想一想。」

  費盡腦汁,終於有一個人抓住了一點苗頭,「他們的站位好像有點奇怪,五六個人間隔挺均勻的,那個拿著捕光器的,好像站著沒動……」

  是了,就是這個!

  他們有能讓點數大增的追光方法……

  「這是什麼特殊的方案嗎?」

  「不會吧,你一說我想起來了,的確我們每次發現他們的時候都差不多是這麼個樣式,但如果是真的特殊方案,怎麼可能大家都會這一種模式。」

  「不,有可能。」盧林撇開排行榜,看向眾人,「他們的凝聚力遠勝於我們,會分享這種方式拉排名不是沒有可能。」

  「那怎麼辦?」

  「既然大家都會,那就好辦,他們會,就代表我們也會。」盧林當即指出幾個印象中身手靈活的,「去觀察觀察他們。」

  「另外陣容改變,每次留八十人休息,只留一隊進行邊緣打斷。大家養精蓄銳,把重心放在晚上。」

  「是!」

  氣溫下降到大家抱住胳膊的時候,排行榜前一百裡,雙方席位五五開,而後半段裡實現完美翻盤,後來居上的那些人被踩了回去,兩百名後全是盧林團隊裡的。

  符春神情激動:「我們真的做到了,只要繼續保持,我們可以的!」

  「大家加油!」

  「加油!」

  女人們相互打氣,抓緊時間啃乾糧的岳諒無意中看見曾以丹晦暗的神色,加快吞下口中難吃的碳水化合物,拉出排行榜。

  曾以丹,第一百七十六名。

  距離一百三十五名,有四十一名的差距。

  岳諒低下頭,又磨了一口乾糧。

  沒過一百三十五名的,團體內足有六十人,而排行榜前一百那五十名對方成員,通過常規手段絕對是他們超不過的。

  排名靠後的那些隊員,逐漸都應該開始發現這一點了。

  放下乾糧,岳諒朝符春走去,「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符春一頭霧水,但還是離隊和她一起朝外走去,在她停下腳步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問:「什麼事?」

  「坦白說,我們不可能全員出線。」

  這一句坦白說,讓符春臉上的興奮和笑意瞬間消失。

  「但是,讓我們這個小隊全員出線,還是有可能的。」

  符春面色沉重:「你說。」

  「目前排名在前一百的,小隊內有四個人,我、你、小胖子和沈當歸,而排在一百三十五名後的也就四個人。」

  符春猶豫,「你的意思是,把我們的捕光機會,讓幾次給她們,把她們的排名拉上來。」

  「是的,我們保證自己在一百三十五名以內,然後盡可能的,讓她們也進入生還名單。」

  「這麼做的話,對於我們自己來說,就非常不穩妥了。當然我是沒有關係的,但你們……」符春苦笑,「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們也這麼做。」

  「我們可以這麼做,但得讓她們拿東西來換,公平交易,風險自負。」

  沈當歸根本不需要捕光機會,他也必定很願意做這樣的生意。

  至於她自己,根據數據分析,以她現在八十六的排名,在後期捕光難度極度增加,此時平均捕捉光點數重新下降到五點的情況下,讓出兩次機會也沒有問題。

  而小胖子,一方面他的排名還在自己之上,另一方面與其等他自己想到這個去無私奉獻,不如由自己來幫他賣出一兩次機會。

  符春點點頭,「這倒是……可行,那我去找她們談談。」

  「還有些話要說在前面,我們三個人隨時保留取消交易的權力,畢竟今晚有多艱難,局勢又會不會發生巨大的變化,誰都無法預料。」

  「嗯,我明白。」

  「你得讓她們也明白。」

  符春的聲音低下去:「……明白。」

  岳諒看著她離去時步伐沉重拖沓的身影,再一次看向努力比劃手腳在傳授虎牙女孩如何抓住發射光幕網時機,以捕捉到更多光點的陳達達。

  提出這件事,她的出發點並不高尚。

  是因為當一個隊伍兩頭差距拉開過大的時候,人心會散。

  人心一散,就不可靠。

  她能做到時時戒備這些如今看來依舊溫柔堅強的女人們,但陳達達做不到,如果不這麼做穩住這些人,她怕一個不留神,這孩子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下。

  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小胖子抬頭,看見是岳諒,立即咧著嘴朝她比了一個剪刀手。

  岳諒牽了牽嘴角。

  白痴。

  夜幕降臨,游動的光點照亮一小片區域,劃出一道道分明的光翼。

  袁方身姿挺拔,眉心川字越發像是深刻的烙印,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前一天晚上我們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所以我們可以在今晚撐得更久,大家辛苦點堅持過今晚,就能再把排名往前提一提。」

  「只要我們的排名仍在上升,就算天黑了變冷了,我們依然是有優勢的。」

  「今晚依舊輪休,間隔時間拉長,兩小時一班,每班四個小隊值守,各小隊內時間自由分配。」

  「各隊做好防寒措施,這裡會提供熱湯,值守小隊記得到這裡補充熱量。」

  說完他微微彎下腰,朝集中到這裡的各小隊隊長鞠了一躬,「拜托各位配合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8 11:16:11

第九十六章 追光者(十二)

  光點的照度有限,如果要看清四周,仍需要新的光源。

  正好能夠提供光源的卡片有限,大家所依賴的依舊是火把,還是粗製濫造,不小心就會熄滅甚至被火星燙了手的火把。但沒有任何人有怨言,大家井然有序堅守各自的崗位,沒有懈怠。

  大家各自擁有的禦寒的物品都已經拿出來了,有人裹著毯子,有人穿著棉衣,還有人在往橡膠袋裡灌熱水……方法種種,依然隨著時間推移,而雙腳麻木,鼻尖通紅。

  氣溫越來越接近零度,而休息區的大門,也馬上就要關閉了。

  再不進去,就意味著真正要在這個能夠把人凍死的地方待一個晚上。

  「喂……」

  被戳的人回頭,看向同伴,「怎麼了?」

  「你說我們會被凍死嗎?」

  「別胡說八道。」

  「可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排行榜上的名字,灰了二十多個,就昨晚一晚上。」

  「那你又能怎麼辦?」

  「要不回休息區吧……」

  「你想死嗎?這個時候回休息區?」

  下意識拔高的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在大家看過來的時候,提出要回休息區的人訕笑了一下,拍了一下同伴的脖子:「小聲點兒,咱們這叫私下討論,明白不?」

  「不是。」同伴焦躁,「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都落後了,你還要回休息區。第一天晚上的教訓還不夠嗎?」

  「話是這麼說,但你真的覺得我們留在這裡,在大家都留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可以回到前一百三十五名嗎?」

  「你……什麼意思?」

  「不是我什麼意思,而是大家都什麼意思。你真的覺得,這次聯盟活動的發起人,他是真的想要幫助我們全部出線,還是只想要利用我們,來幫助他們阻礙對他們來說有競爭力的對手?」

  「說實話我相信他。」

  「什麼?」

  「這個袁方,我相信他。」

  「你憑什麼相信他?」

  「憑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但這個人如果都是別有居心的,那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信任了。」

  「我靠,你有毒吧?」

  「相信他吧,我們別無選擇。」

  「可他媽……你也看看自己的排名再看看後面那批人和我們之間的差距啊!通過常規手段我們活不了,活不了你明白嗎?!」那人氣急敗壞低吼,「就算他沒有壞心,也是真心想幫助大家,但這跟能不能幫助每一個人都活下來是兩碼事!他有這個能力嗎?!」

  「可是除了繼續相信他,我們又能怎麼樣呢?」這個問題他當然也考慮過,但他又能怎麼樣呢?

  「這就是我要跟你討論的關鍵點,來。」發起者勾著他的肩膀走到一邊,聲音壓得更低,「規則獲取光點的方式不是有兩種嗎?追光和……」

  聽者震驚:「你瘋了?」

  「先聽我說完!」

  「……說。」

  「按照目前的聯盟制度,大家的點數增幅其實還是包含運氣成分的,如果說就這樣保持到最後,活下來的人未必就是真正有實力的,這些人運氣好一回,能好第二回嗎?千辛萬苦過了死亡游戲,結果他們一轉頭就死在普通游戲裡的話,你不覺得那些運氣不好但有實力的人就死的很冤了嗎?既然這樣,還不如讓那些有實力的人活下來,大家相互扶持,盡可能活得更久一點。」

  「規則很明確對不對,這是死亡游戲對不對,一定會有一半人死掉對不對?游戲一輪比一輪殘酷,我們剛進入游戲的時候一千多人,現在就剩我們不到三百人,一輪一輪游戲進行下去,那些沒用的人勢必會被淘汰……那為什麼,不讓那些只是好運的走到現在的人,死的更有價值。」

  最後一句話字字誅心,卻又無法避免地烙印在了聽者心上。

  聽來殘酷,可又的確是讓人心動的。

  這是一個冠冕堂皇,消除殺人負罪感的藉口。

  聽者陷入深思,開始動搖。

  而這樣的話,這樣的想法並不是只有一個人想到,所有排名靠後的,在生與死的邊緣搖搖欲墜的人,都無法控制地思索起了新的方式與未來。

  苦心經營的和平局面,即將崩潰。

  岳諒舉著火把,忽然停下了腳步。

  凍得哆哆嗦嗦的小胖子忍不住挨了她一下,「怎、怎麼停下了?」他們還在巡邏的路上,再過一會兒就要到袁警官的地方喝熱乎乎的湯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暖和一下身體了!

  冰冷的感覺從腳底沖上大腦,岳諒張嘴,都覺得冷氣趁機鑽進自己的五臟六腑,試圖將一切冰封。

  「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小胖子一時間沒懂:「啊?」

  岳諒搖搖頭,舉著火把跟上大家的隊伍,「不是需要你回答的問題,走吧。」

  這個問題不需要任何人回答,因為再過不久它的答案就會清楚明白地寫在排行榜上,或者每一個人的面前。

  走到補給站的時候,袁方還沒有休息,他自己在打湯添火,一個人清醒地守著補給點。

  岳諒接過他遞給自己的湯,聽見他說:「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湯是甜的,從喉嚨滑下,從胃開始暖和整個身體。

  「什麼事。」

  此時兩人離大部隊已經有一些距離,袁方停下來看著她,開口就是道歉的話:「對不起,這樣的局面,我可能維持不過今晚了。」

  「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

  「可是我辜負了你那麼認真安排的一切。」

  「別在意,這本來就不是個人能夠決定的事情,我們能做的,這是盡力而為。」

  吳鐸盡力了,穆貴林盡力了,麻桿盡力了,袁警官盡力了,小胖子盡力了,她也盡力了。

  「我們只能提供選擇,無法替代他們選擇。」

  袁方的眉頭皺的死緊,川字眉被強化地越來越明顯,「其實只要大家堅持住,到後期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可以出線。」

  「我也希望大家堅持住,但絕大多數人和全部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岳諒的手指被燙的發紅,依舊緊緊握著盛湯的容器,往另一邊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放低聲音,「袁警官,關於規則,你有沒有別的想法。」

  袁方無言,只是右手的手指摩挲著褲縫。

  岳諒定定看著他,逼得他不得不苦笑開口:「我是有,有一個荒誕的想法,但和這輪游戲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你是不是也覺得,0000說的,被清理的那部分人並沒有死。」

  袁方瞳孔驟縮,嘴巴也無法控制地張開了,「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想的?!」

  「因為你做出了搶奪對方捕光器的決定。」岳諒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裡的東西一如既往,坦誠,熱烈,正直,正義。

  「如果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你絕對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所有的想法被看破,袁方苦笑著摸了摸自己頭,「這是一個很艱難的、走投無路的決定,我只是猜測而已。真是令人感嘆,你這雙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你跟我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你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岳諒直接跳過他的最後一句,回歸正題:「這一輪游戲的規則裡,有一條你記得嗎?」

  她緩緩的,將規則的其中一句話重復出來:「新世界是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平台而獲批上線,因此,無謂的犧牲是新世界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而敗者清理,有什麼是比這個更無謂的犧牲?」

  袁方搖頭:「沒有。」

  「前半句裡,有四個字也非常值得思索。」

  袁方了然指出:「獲批上線。」

  「對,如果不是靈異事件,有什麼能量能夠把我們從天南海北一夜之間集中到這裡來?我們的人數不少,撇開海選的大數據,我們也還有一千一百三十八人,而且這一千一百三十八人,不是流浪漢這種極端的無人照顧發覺的特殊身份,而是身份明確地存在與社會各個階層崗位的普通公民。這麼多普通人集體消失或者集體發生了什麼事情,社會……」

  袁方再次搖頭,打斷她:「年輕人就是膽子大,什麼都敢猜。」

  「所以真正的清理,也許只是將這一部分被淘汰的人,從測試中排除出去了。」岳諒說著又提出一個觀點,「但是那些在游戲中直接死亡的對象……也許是真的犧牲品。」

  「我也這麼想。」袁方雙手叉腰,「可惜這只是我們的猜測,甚至都沒有辦法放在明面上講。」

  在生存面前,一切言論都可以成為陰謀。

  岳諒則提出了更實際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沒有人願意去嘗試這種可能……我不會拿自己的命冒險。」

  袁方放下手,也低下頭:「說來慚愧,我也沒有勇氣親身試驗。」

  「這是好事,這證明你的腦子,還沒有問題。」岳諒喝完最後一口湯,乾脆離開。

  「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們再詳細聊吧。」

  袁方沖著她的背影點點頭。

  要加油,要……堅持啊。

  回到隊伍裡,沈當歸瞥了她一眼,「看樣子說了不少。」

  「也不多。」

  「這就怪了,兩個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人在一起居然說的不多。」

  「我沒有不接受現實。」

  「嘗試改變現實的,都沒有接受現實。」

  「嘗試改變現實的,只是為了更好的現實。」

  「哦~」沈當歸誠意發問,「那您費盡心機的結果是?」

  岳諒心平氣和:「暫時的失敗。」

  「哈哈哈哈哈——」沈當歸樂不可支,幾乎要把袁方休息中的隊友們笑醒,好一會兒才在符春一行人看神經病的視線裡恢復成平常的模樣,「那您加油。」

  「你的嘲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沈當歸伸手,敲了一下她倔強的頭頂。

  「繼續保持。」

  這一句是真心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9 01:38:17

第九十七章 追光者(十三)

  深夜十二點,最冷的時候。

  「隊長,他……他沒氣了!」有人被嚇得連滾帶爬,逃離原本的位置,一雙手顫抖地指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你們再看看,再看看啊!」

  「怎麼回事?」

  「太冷了,我、我好像也快不行了……」

  「都冷靜點!」懷中揣著熱水袋的隊長高聲呵斥,「大家應該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留在外面,就有可能凍死!都再往火堆這裡靠一點,不要睡著!之前已經囑咐過的事情,一過十一點,就不能再睡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不動的隊友身邊走去,他蹲下來,手指放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沒有脈搏,冰冷的,僵硬的。

  「……來兩個人,先把他放遠一點。」

  把真正凍僵的同伴放到樹後暫時掩藏起來,小隊長還沒來得及回去烤烤火,又一聲驚呼響起。

  「你們看排行榜!他們的排名,上升得好快!」

  眾人渾噩的腦子瞬間清醒,紛紛拉出排行榜,看完後捂在胸腔裡的心臟也掉進了冰窟窿裡,全身上下每一寸不是涼的。

  在他們全力以赴抵禦寒冷的時候,那些人竟然還在獲取點數!

  這太不可思議了!

  「不知道總部有沒有發現……」小隊長很快冷靜下來,指出一個還算耐寒臉色正常的男人,「你過去一趟,看看有沒有新安排。」

  「好,我馬上去!」男人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腳,呵出一口熱氣,朝後方奔跑而去。

  光點悠悠盤旋,輕微的窸窣響聲過後,運行軌跡猛然生變!

  符春跳了起來,「警戒——」

  在寒流中瑟縮的娘子軍哆哆嗦嗦站起來,握緊了武器。

  「保持隊形,別離開原來的位置!」

  不遠處模糊的身影啐了一口,出來一個人打招呼。

  「哎呦都是些女人啊,還是些精神的女人,居然還能動,了不起了不起。」

  符春上前兩步,冷笑:「怎麼,白天讓出的地盤,晚上想拿回去?」

  「拿不拿回去都可以,就是收一波補光次數而已。」

  「那就過來烤烤火吧。」

  那人將手持武器的女人們掃了一遍,笑嘻嘻後退:「你們武裝精良,我們怎麼能不拿出點兒誠意來呢,兄弟們——」

  黑暗中刀刀銀光亮相,符春面色凝重起來。

  這些人,居然真的打算硬碰硬。

  「醜話說在前面,刀劍無眼,這時候受傷對你們來說可沒有好處,不如你們自己撤退,等到白天我們再還給你?輪流嘛,多公平。」

  符春毫不示弱:「既然這麼說的話,那不如你們等白天,晚上這天寒地凍的,還是讓你們好好休息,如何?」

  話談到這裡,就沒有一點意思了。

  雙方屏住呼吸,舉起武器。

  人影一個接一個從黑暗中冒出頭來,足有十五個。

  人數上有劣勢,體能上也有劣勢,符春眯起眼。

  咣——

  叮——

  兵器交接的聲音毫不猶豫,眾人咬牙抵抗,岳諒和小胖子也不例外,甚至女人們一起放聲尖叫。

  「打個架都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符春一腳將說話的人踹飛,拂了一把頭髮,「要的就是這麼大的動靜。」

  之後還不到二十秒鐘時間,一個十人及時地小隊從後方衝了出來!

  小胖子挨了一記棍子,痛得他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下一秒打他的人就被一塊石頭砸趴下,裹得嚴嚴實實窩在枝葉繁盛樹杈上的沈當歸終於出手,「不好意思,反應慢了一拍。」

  小胖子試圖讓自己笑出來,「謝謝當歸哥哥!」

  沈當歸看著他這張在劇痛之下硬擠出來笑容的猙獰無比的臉,很是嫌棄地擺了一下手。

  進攻者們被兩面夾擊,為首之人罵了一句娘,「走!」

  都這個時間了,怎麼還來得這麼快!

  看來這個盧林的計劃,還有問題!

  人數反碾壓,進攻者保守後退,女人們腿一軟,八個裡面坐下五個,原本攥的死緊的武器也紛紛掉落在地上。

  「還好大家沒有因為寒冷就放棄巡邏,不然大家持續交手,就真的麻煩了!」曾以丹慶幸,幸好人數優勢讓那些人退縮了,不然大家也不會只受這麼一點傷。

  只有一個人受了刀傷,其他的都是鈍擊,不太嚴重。

  符春蹲下來,利用布片將女人受傷的胳膊緊緊包裹起來,「沒有藥物,就只能這樣了……堅持一下,等回去修復就沒事兒了。」

  巡邏小隊沒有停留太久,一個地方出現敵軍同時意味著其他地方也不得安寧,這一支巡邏隊負責三個補給點的巡查,沒有時間多耽擱了。

  「哦對了,上面指令下來,大家盡量安排追光吧,敵方已經在捕光追平差距,我們再不動手,等光點更稀薄的時候就更難翻身了。」

  曾以丹瞄了一眼排行榜,壓下震驚出面回復:「好。」

  好不容易擠進前一百三的大家,又開始往回掉了。

  「怎麼……」

  辦字還沒出口,虎牙女孩已經哽咽了,「我好怕追不上……」

  樂觀的小胖子捂著被打到的地方,一邊吸冷氣一邊給她鼓勁兒,「沒有關係的,我們可以繼續加油,他們是提前使用了次數,我們攢了好多次,大家一個人能分到兩次差不多呢,不要害怕!」

  「你當然不怕,你每次都能捕捉到那麼多的光點,可我不行啊——」

  小胖子的安慰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女孩直接放聲大哭,「你們這些排在前面的人,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們也在努力呀,可是沒有用,什麼用都沒有!」

  小胖子手足無措,眼淚很快也在眼眶裡打轉。

  他只是想安慰大家,而且現在也只有更努力了呀,他說錯了嗎……

  岳諒冷眼掃向符春,後者尷尬地移開眼。

  那個前後互補計劃剛跟她們說的時候,她們是都很開心,可是機會畢竟還掌握在別人手裡,沒落到實處的時候……總歸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真是讓人聽不下去。」

  滿是嘲諷的聲線響起,女孩抽噎著看過去,對上沈當歸皮笑肉不笑的臉。

  「你說什麼話,這、這次我們又沒有要你幫忙!」

  沈當歸的視線輕飄飄跳過她的臉,來到其他和虎牙女孩一樣露出微妙神情的女人身上,「恕我直言,各位所謂的努力,實在不值一提。」

  矛盾重啟,岳諒伸手去抓沈當歸的手,卻被他兩指敲在手腕上,瞬間麻了整條手臂。

  虎牙女孩繼續委屈哭道:「是啊,我們是不聰明,也沒有捕光的天賦,我們就是不值一提……」

  沈當歸:「……」還能不能聽懂人話,難得他好為人師一次。

  希望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岳小姐一樣,講點兒道理吧。

  啪!

  清脆的響聲將所有話語打斷,符春看著被自己一巴掌甩在地上震驚地忘記了哭泣的女孩,氣得全身發抖。

  「這是第二次,沒有第三次。」

  「死亡面前誰都會怕,這可以理解,但是我警告你們,一次一次推翻自己許下的承諾,是讓人不齒,是下流,是最讓人瞧不起的!」

  「別給我自暴自棄,讓人鄙視!」

  一場風波表面平息,可虎牙女孩捂著臉伙同其他兩個女人,單獨升起了新的篝火。

  岳諒在火光下看了看小胖子的淤青,「男子漢,哭什麼?」

  小胖子瞪大眼睛抿著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整個人都因為忍耐繃直了。

  「抱歉。」符春走過來,有點抬不起頭,「都不知道是第幾次跟你道歉了。」

  岳諒放下小胖子的衣服,轉身正對她,「她們的心理素質,比我想像的要差一些。」原以為那麼有秩序的一群女性,至少承受能力也是過關的,原來純粹是徒有其表。

  符春洩氣,終於老實透了底,「本來就是銀樣鑞槍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迫切的還要再收人進來。她們都是被欺負過的,我不忍心,才把她們聚到一起,培訓了好久才有點樣子……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岳諒搖搖頭,「總之還是維持原計劃,先把點數穩住,等到中下層光點基本清空只剩下上層光點的時候,總體排名還是可以拉回來的。」

  收起排行榜,她看向朝四面八方移動的光點,「請去安撫她們的情緒,然後重新開始吧。」

  「唉,太難了。」符春嘆氣,轉身時腰彎的沒有一絲信心,「真的太難了。」

  夜越深,雙方的較量逐漸升級,在己方補給點被奪走三個之後,所有成員接到通知,開始反擊。

  跑動呼入冷空氣侵蝕氣管,而其產生的熱量則全部聚集在腦子裡,令人無法冷靜。

  某一個瞬間,有人的排名一竄八十名,從一百三十五名後,一口氣進入前一百。

  時刻翻閱排行榜的岳諒仔細辨認他的頭像。

  是己方的人。

  同樣發現這一點的袁方一拳揮在樹幹上,怒不可遏。

  竟然……竟然連天亮,都等不到!

  另一邊,親自帶隊在地圖上穿梭的盧林向後揮揮手,停下來。

  他的直屬隊員從某個黑暗裡跑出,開口時熱氣在半空中凝結成極細小的水珠,往外擴散。

  「計劃成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9 01:38:53

第九十八章 追光者(十四)

  來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只讓最前的盧林聽見。

  「現在已經讓他們回撤了。」

  盧林拍拍他的肩,轉身後沉痛地看向一整個小隊的人,「有一個很不幸的消息,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火光搖擺之下,他的聲音頓挫分明。

  「游戲開始時,由我帶頭率領大家簽訂了互助協議,大家都下定決心,即使到了最艱難的時刻,也絕不拋棄作為人的尊嚴。兩天以來,我們一次也沒有進入休息區,睡覺都沒有躺平過,都是為了靠實力來取得光點數,博一個生存下去的名額。」

  「但是現在……第一個犧牲者已經出現了,我們用刻苦努力保留的堅持,被那邊的人打破了。」

  「派出去搶回補給點的第一小隊中有人,被對方殺害了。」

  「在我們的排名逐漸超過他們的時候,你們覺得,這一次的犧牲是因為他們的過失嗎?」

  二十多張面孔晦暗不明,大家都握緊了拳頭,咬住牙關。

  有個女人擠出聲音:「他們害怕死亡,拋棄了人格!」

  「卑鄙!」

  「幹他娘的!」

  「我們在這兒堅持又算什麼?」

  盧林伸出手,往下壓了壓:「大家安靜一下,都冷靜一點。他們卑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仍然不能自我放棄,而且我也相信,那一份卑劣只屬於少數人,而不是多數人。所以為了讓游戲恢復秩序,我們必須把這剛剛誕生的罪惡苗頭掐斷。」

  「現在就按照我們之前協定好的,一旦發現極端分子……聯手圍殺!」

  眾人的熱血在寒冷的深夜裡沸騰起來,腎上腺素激增帶給他們大力舉起武器的暖意。

  「可是……」一道微弱的聲音從眾多激烈的聲音裡突出來,「殺人會得到一半光點數的,大家一起殺……不,是除害,可積分只能一個人有,這個,怎麼分配?」

  「關於這個。」盧林沖提問的人點點頭,「我的意思是,把這個獲得點數的機會,轉給排名最末的人。」

  眾人立刻議論起來,「這恐怕不合適吧,憑什麼就給最後一位?」

  「是啊,明明大家一起吃得苦,排名在後面只是他自己能力不行,為什麼要給他特殊照顧?」

  「這不公平,我不同意。」

  「我也不能接受……」

  二十多個人二十多張嘴,二十多道赤裸裸血淋淋的聲音。

  盧林在黑暗中勾起細微的笑容,看看這些人,看看這些自詡人格尚在的「人」。

  真正的人,就是這樣要對同胞搶著下手的存在嗎?

  簡直……太有趣了!

  「請大家先聽我說完。」盧林不急不緩,「為了保證大家想要的公平,還有一個附加要求。獲得了一半光點數的人,要主動放棄他的捕光器,並且不參與任何補給次數分配。」

  「這……」原本嘰嘰呱呱的人群又愣住了,這也太苛刻了一點吧!

  沒有了捕光器,並且不能參與任何補給次數分配的話,那要是點數不夠,怎麼辦?

  盧林再度出聲:「所以,這是一件必須要考慮清楚的事情,最後一名也可以拒絕,拒絕後就從後往前順延……大家還有意見嗎?」

  眾人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一隻手重重揮下,「那就把人都召集回來,確定後我們立刻出發,去為死去的同胞討回一個公道!」

  不多一會兒,一百來個人重新聚集。看著服從自己的命令重新分成三個組,一臉呆滯「乖巧聽話」的眾人,盧林垂眸掩下興奮的色彩,胸腔裡跳動的一顆心越跳越快,嘴角自然上揚的弧度猛地加深。

  只有這些傻子才要考慮些根本沒必要考慮的東西。

  對他來說,難得有個死亡游戲,還要剩一半的人,豈不是太多太可惜了麼。

  中心區域。

  「那邊的人,全員過來了!」其中一支巡邏小隊中跑得最快的人直接衝到袁方面前, 「說要我們把殺人凶手交出去,還大家一個正常的游戲環境!」

  袁方還沒說話,從南面巡邏過來正在喝湯的麻桿先忍無可忍了。

  「這放什麼屁呢?人早跑了,傻逼才留在原地被抓起來上十大酷刑!他們都不帶腦子的嗎?!」

  報信的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說這種話有什麼意義,現在主要是怎麼解決問題?他們說我們不把人交出去就是包庇,就是同樣有殺人取勝的心思!」

  「我們他媽要是有殺人取勝的心思,早在白天就幹了好嗎?!」

  「我都說了你這種話沒有意義你能不能別說話?!」

  麻桿喉頭滾動,最後別開臉,悶了一口湯。

  這都什麼事兒啊!

  袁方做了一次長呼吸,「我們也都去看看,他們這一次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一定沒有這麼單純!

  兩方人員全部集合,在交界的一個補給點前完成了進入游戲以來,人數最多的一次會面。

  盧林當仁不讓站在最前面,目光在對面的一群人裡找了一圈,很快鎖定頭臉都包著的岳諒和她身邊的小胖子。

  奇怪,那個男人怎麼不在?

  他正在思索,袁方也已經出列,來到對陣中央。

  「人已經跑了,你要我們交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盧林收回視線,放在袁方身上。

  哦,原來就是這個人。

  是這個游戲一開始在岳諒的房間碰見的第一面,就讓他覺得反胃的人。

  真是難以置信,就這種一根筋只知道舉著正義旗幟的人,也能和自己對壘到這地步。這就在令人刮目相看的同時,不得不懷疑他背後是不是有個軍師……

  盧林笑道:「既然交不出人,那我們就不得不懷疑你們廢棄公約,居心叵測了。」

  「你不要血口噴人。」

  「只要你們交人,我可以立刻為我所有不當的言辭道歉。」盧林看著他,表情沉澱下來,看起來有幾分情真意切,「請你們也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這已經不單單是死了一個同伴的問題,而是道德缺口被打開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去向我們的同胞下殺手的事情。」

  「我們努力至今,不想被某一個人打亂,而放棄所有的原則和底線。」

  他說的動情,話裡話外拔高己方品德高度,而給袁方他們一種「都是我們監管不力我們有錯」的感覺,袁方沉默著聽他說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本身都是有道理的,於是更加找不到什麼好的說辭,可以讓大家和那個殺人者撇清關係。

  裹在毛毯裡依然手腳冰涼的岳諒無聲嘆氣。

  袁警官為人正直,沒有責任都要往自己身上套責任,讓他去推脫責任對他來說難度還是太大了一點。

  食指用力撓了撓下巴上的痣,麻桿把袁方往旁邊一擠,指著盧林的鼻子開炮:「說的跟誰沒努力一樣?我算是知道了,你是打定主意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們頭上,就是要弄臭我們襯托你們自己了……說起來也是好笑,你們又是打斷我們追光又是想搶我們的捕光器,還覺得自己的手段不夠下作呢?」

  「更何況,我們比你們想抓住那個動搖軍心的傻逼好嗎?要不是他,我們能挨你這一通罵?我們有病嗎,光點數撈不到還得被你們嘰嘰歪歪?」

  盧林眯起眼睛:「很厲害的一張,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嘴。」

  麻桿聳肩:「實話實說,有腦子的人都知道。」

  盧林沒有被他激怒,依舊保持在自己的節奏裡:「不道歉不悔過也沒有採取補救措施,看來下次我們雙方再起衝突,你們那邊又有幾個人要殺人後逃跑了吧?」

  岳諒一愣,他的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反駁麻桿的話,不如說在為……那些想要殺人拿分的人提供思路。

  就好像在說,都跟那個人學習吧,他殺人後逃跑成功避難,你們也可以。

  現在是人心最動搖的時候,這一句話,是要把大家拉入深淵。

  岳諒終於有些明白他做出各種行為背後的原因了。

  一方面他保持著自己的正面形象,最終殺人也能殺得冠冕堂皇,另一方面,基數足夠多的集體在越來越大的壓縮量下,會爆炸地更有衝擊力,若是平常一點一點消耗,同等壓縮量下,基數小的,就差遠了。

  他或許在享受這種玩弄人心,控制大家自相殘殺的過程。

  這種猜測下讓她不得不開始懷疑,最先開啟殺戮並成功得手最後逃跑的那個人,是不是他刻意安插在他們這裡的定時炸彈,為的就是讓大家同時拋開最後的道德束縛,集體爆發。

  而此時他擺出一副正義為上,人性必持的模樣,最終目的是要激怒雙方,從而火拼,開啟亂鬥。

  岳諒伸出手指翻到排行榜最前面,仔細盯住了第十位。

  這一場暗中的博弈她已經輸給了人性,自相殘殺成為無法改變的必然。

  不過步步籌謀的盧林也贏不了,屠殺會開始,但爆發程度,將與他的花費心思巨多的計劃無關。

  「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繼續殺害我們的人吧。」

  「你們沒有人性了嗎?」

  「如果你們決定包庇到底,那就開戰吧!」

  「滾你媽的包庇!都說了人跑了人跑了,聽不懂人話?」

  兩方的聲音亂成一鍋粥,盧林的手在眾人面前,一點一點往上舉。

  「沒有人想輸出暴力,可是你們拒不配合,我們別無他法。我們也必須保護我們自己,所以大家——」

  正在這時,排行榜前十順序猛然變了一下,原本的第十名掉了下去,新的頭像成功登上第五名的寶座。

  雙方陣營裡都有負責觀察排行榜動態的人,當即都發現了,立即匯報各自領導者。

  「一次加了好多點,不是正常途徑能獲取的光點數……那個人,也殺人了!」

  「還有人沒有到齊嗎?怎麼回事?!」

  「這個不是我們的人……又是他們!」

  「快查一下,遇害的是不是我們的人。」

  「果然,他們就是把我們當成了獵物,這些人已經沒有人性了,他們相互包庇,不得好死!」

  在唾沫橫飛的叫罵聲中,岳諒冷漠地看著被明顯是盧林安插好的人三言兩語煽動起情緒人們,這些人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他們自我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憤怒當中,只是削尖了腦袋要找一個發洩口,而忘記制勝關鍵在於真正打破游戲格局的突破口。

  他們變成了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線的另一端,在盧林手裡。

  盧林眨眨眼,看著竄上來的那個熟悉的頭像,把目光投向岳諒。岳諒和沈當歸幾乎可以說是綁定的存在,如果說這場游戲完全沒有她的手筆,好像有點兒不太能夠相信呢。

  他微不可見地朝岳諒點了下頭,然後收回視線,拔高聲音壓下四周的罵聲:「兩位凶手全部出在你們隊裡,你們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嗎?」

  麻桿皺起眉頭,看向袁方。

  後者攥著拳頭,筆直地站在最前面,沒有絲毫退讓。而他的手心,已經微微汗濕……動手的人是沈當歸,岳諒必然知道這件事,那麼他殺的人,應該是最先出手殺人的那個人。

  但是明白歸明白,要他去和對面那位去比拼口舌功夫把局面扭轉回來,他怕他只會越說越錯。

  符春焦急地在岳諒耳邊問:「怎麼回事啊?」

  岳諒搖搖頭,把冰涼的雙手舉起來放在唇邊,緩緩呵出一口氣。

  她終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現在的第五名,是我的同伴。」

  對面人群中立即發出一聲尖銳的痛罵:「殺人犯的同伴,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岳諒精準地找到那個發出聲音的女人,有些眼熟的面容,分明是游戲開始時盧林團隊中唯二的女人之一。

  不過她只是掃了一眼那個女人,就把矛頭直接指向盧林,「你沒有交代到位,這些話挑動不了我的情緒。」

  盧林下意識聳了一下肩膀。

  眾人沒有聽懂,紛紛擰起眉頭。

  「關於第二次殺人事件,那並不是純粹的殺人,而是處決。你們不妨再看看,從排行榜上掉下去的,是哪一位。」

  岳諒剛一說完,就有動作極快的人迅速發現了死者。

  「是……是第一個凶手!」

  岳諒靜靜地看著再度沸騰的人群,一直等到他們自我平息,才繼續道:「我們的態度也很堅決,第一天簽下的協議也記得清清楚楚,於是一發現這種人渣,我方人員立即採取措施,將其消滅。」

  「這個解釋和處理方法,你們還滿意嗎?」

  盧林看著岳諒,原本懸在身側的左手慢慢覆蓋到了右手手背上,語氣意味深長,「處決?是由幾個人發起的決定?你們又是怎麼確定下來這個行刑人員的呢?」

  「對、對啊。」岳諒身邊的人也開始嘀咕,「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

  盧林方最終落實動手的人眼睜睜看著到嘴的鴨子飛走,也是氣憤無比跳出來大罵:「就是,我看你和那個殺人犯是一伙的吧,就是為了獲得那些點數!而且開什麼玩笑,真要處決也應該是由我們來做,憑什麼便宜都被你們……」

  「住口!」盧林神色劇變,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被他差不多把話說全了。

  這人出現的太是時候,岳諒從容地把話題接過來,都沒消耗什麼腦細胞,「因為對於你們來說殺人是撿便宜,而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件負擔極大的事情。」

  她轉身看向身後的隊友們,平靜問道:「你們願意去殺人嗎?你們能夠去殺掉一個哪怕他先犯下無可饒恕的罪行但依然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嗎?你們願意拿那一半沾滿昔日同胞鮮血的點數嗎?」

  眾人低下了頭,個別人在心中咒罵:你他媽都把話說成這樣了,誰能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下說願意?!

  「看,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岳諒重新面向盧林一方,特意加了一句,「跟爭搶著要做這個殺人犯的你們,好像不太一樣。」

  盧林的臉色微微發青,他把視線從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傻逼身上收回來,「一不一樣還真不好說,但你說的這句話就有問題,恐怕……不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吧?」

  岳諒防得滴水不漏,「當然,人渣我們這邊也有一個,就是排行榜第五的那一位,你們對他有不滿,歡迎隨時把他清理掉。」

  符春一開始還聽得連連點頭,聽到這一句的時候震驚了。

  這仇恨值拉得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陳新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要對這個女人下手,看來還是得趁黑三號不在的時候。

  現在人是不在可這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晚點兒黑三號肯定又會回來……

  對面集體愣在了原地,他們出動如此龐大的陣勢,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被打回去了?

  袁方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就請離開吧。」

  穆桂林聳頭聳腦地從某個角落裡喊了一聲:「還在這兒不走,是打算集體幹一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嗎?!果然你們只是找個藉口,想殺我們換點數才是真的嗎?!」

  盧林簡直要為他們的一唱一和鼓掌,略顯僵硬地扯起一邊嘴角,「精彩絕倫,希望你們還能配合地更長久一點……我們走。」

  浩浩蕩蕩地來,踉踉蹌蹌地走。

  萬千憋屈,卻不能當場爆發。

  他們走後,原本戰線統一的岳諒方終於難以為繼,崩裂成了好幾部分。

  有人說:「無論怎麼樣,你們怎麼能不經過大家同意就自己做決定?」

  這個問題不用岳諒自己回答,麻桿就出面頂回去了,「那怎麼辦,先把大家召集起來投個票,統一意見了再行動?然後因為行動不及時真刀真槍跟對面幹仗?接著大家有意無意殺個人給自己增長點數?」

  這個群體的小心思被戳破,壓下不提。

  又有人說:「那個第五名還要回來嗎?如果回來了,真的不會對我們下手嗎?」

  黃愛麗哈哈哈大笑,堅定不移地站到岳諒那邊,「你們都眼瞎嗎,不會看他的點數是多少?按照他現在的成績,只要不被殺掉,絕對穩在前五十了好嗎?」說完拍了黃艾里一巴掌。

  後者振作精神,附和:「最開始殺人的那個人必須有人出面處理,我覺得這個人選沒有誰比他更合適,如果我沒記錯,他的光點數排名,本來就在我們整個團隊的前三。無論如何,他都是穩進的。另外,他的心理素質也高於常人,成為團隊的執法者剛剛好,如果有人再打那種主意……剛好,前車之鑑就擺在這裡。」

  異議消失,袁方出面總結,「請大家放心,只要我們腳踏實地,他就沒有任何理由下手。」

  言下之意,如果不腳踏實地,那麼……

  這不是安撫,是警告。

  他為這骯髒的人性動了真怒。

  「各就各位吧,為今之計,只有更努力。」

  人心離散的團體被收繳走的捕光器以及對面仍然完整的團隊強行拼湊回去,各懷心思,坐等時機。

  每個小隊重新分開,黃愛麗朝岳諒和小胖子揮揮手,和黃艾里一起回到原本的團隊。

  在回分屬補給點的路上,小胖子一語未發,顯得過於沉默。

  岳諒瞥了他一眼,「不能接受你的當歸哥哥殺人?」

  陳達達默默搖頭。

  「那為什麼這麼安靜?」一副被刺激狠了的樣子。

  陳達達開始摳自己的手指甲。

  岳諒神色不變:「我問最後一次,還不說你就自己一個人憋著。到底怎麼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小胖子才怏怏地抬起頭來解釋,「我不是因為當歸哥哥殺人,那是壞人,不殺他他可能會去殺更多的人,而且不殺他對死掉的那個人太不公平了,所以當歸哥哥沒有錯!」

  岳諒訝異,這孩子勇敢善良的同時,也嫉惡如仇啊。

  只是說完這個他又支吾起來,視線亂飄:我這樣是因為……因為……我偷偷用了一張卡片。」

  「嗯,什麼卡片?」

  小胖子咬咬牙,把岳諒往外面拉了拉,避開某些對象,小聲道:「我不太會用卡片的,所以除了吃的卡片,其他卡片我幾乎都沒有用過,但因為是死亡游戲,我還是帶了幾張卡片過來……我用的是一張功能卡,作用是幫助識別危險以及顯示危險對象,有兩次識別機會。」

  「剛剛,那個姐……那個人……」他說著又紅了眼睛,原本埋在心裡委屈隨著出口的話語翻湧起來,他不得不癟住嘴,才不至於讓眼淚流下來,「她想要把我……」

  「我知道了。」

  說到這裡,沒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岳諒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可控制地收緊,眼底結霜,聲音越發輕柔,「是誰?」

  陳達達抽噎了一下,「最、最小的。」

  他想了半天,仍然想不通她為什麼想要殺他,明明他一直都竭盡全力想要幫助她的啊。

  為什麼還要殺他……

  「別把眼淚流出來,天氣太冷,會凍到。」

  小胖子努力把眼淚往淚腺裡塞回去,眼睛睜的溜圓。

  岳諒攤開因為寒冷而總是蜷縮著的手,在某一道心虛的偷瞄目光中走到其主人面前,在後者開口還沒說完「幹什麼」三個字的時候,就用生平最大的力氣甩出了一巴掌。

  「你幹什麼?!」曾以丹衝過去,一把推開動手的岳諒,「好端端的你打人幹什麼?!」

  岳諒站穩後把臉轉向她,嘲諷地翹起嘴角,「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打她?那你反應真的很快,太快了,剛才分明是你離得最遠,結果連符春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把我推開了。」

  曾以丹一僵,沒想到她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關注每個人的位置,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覺得什麼都是徒勞的。

  「怎麼回事?」符春沉著臉抓起曾以丹的手腕,「你來說!」

  曾以丹咬唇,別開臉。

  岳諒像拍什麼髒東西似的拍了拍剛才打過虎牙女孩的手掌,「每個人都有生存下來的權利,你們用手段無可厚非,但請你們不要忘記,你們平平安安活到現在是因為誰。」

  「要下手,也重新挑個對象,明白嗎?」

  符春不敢置信地看向虎牙女孩,再看向曾以丹,鬆了手,退出好幾步。

  「你們……呵呵,厲害……太厲害了……」

  她啪啪啪拍起手來,間或還朝她們倆比大拇指,「看來我當你們的隊長有點兒太不謙虛了,厲害啊,遠超想像的厲害……你們誰還知情,舉個手讓我看看,都別害羞,這是好事兒,你們看我還為她倆鼓掌呢,好事兒!」

  眾女大氣也不敢出,有人還沒明白過來,有人不敢抬頭,還有人埋怨地看著曾以丹和虎牙女孩。

  不單是大團隊瀕臨崩潰,小隊亦然。

  符春怒吼:「站出來啊——」

  虎牙女孩捂著被打的那半張臉,忽然嚎啕大哭,「你以為我想嗎?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就該死嗎?憑什麼我就得死啊——」

  她沒辦法了,走投無路了。

  曾以丹抹去眼角的淚水,在嘶啞的哭聲中小聲說道:「我們也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我們放棄也失去了很多東西,只是為了活下來。」

  符春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甚至覺得自己開始心絞痛,痛得不得了。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就這樣了呢?

  她深吸一口氣,高高地舉起手掌朝自己一直信賴著的曾以丹揮去,「就算是想活下來,你也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才……」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能活下來嗎?」

  手掌在離她的臉頰還有一公分距離的地方停下來,曾以丹迎著她手掌的方向,從張開的指縫中對上她的眼睛,「能嗎?」

  不能。

  符春知道的比誰都清楚。

  「如果是你處在我們這種絕望的排名裡,你還能向現在這樣教訓我們嗎?」曾以丹問完符春,又看向岳諒,「你也一樣,你能嗎?」

  岳諒冷笑,她的心沒有絲毫動搖。

  「我不會拋棄人格,不會放棄思考與新的嘗試,去走這種毫無道德可言的捷徑。」

  曾以丹不信,「你只是沒有承受過這種死亡的恐懼而已。」

  「可惜,岳小姐就是這樣的人。」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穿到人群中間,以絕對的高度俯視眾人,「那個看起來腦子有問題動不動就哭的淚包也是。」

  小胖子驚喜,全然不計較他對自己的形容,「當歸哥哥!」

  沈當歸朝他招了招手,繼續微笑面對眾人,「殺人未遂,好像還不能判死刑,對嗎?」

  曾以丹打了個冷顫,這個人,他又回來了。

  虎牙女孩停止哭泣,神色堅定起來,她站到曾以丹身邊,豁出去一切指向岳諒,「你還幫她說話,你知不知道她直接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說你是人渣,讓歡迎那些人去清理你?」

  沈當歸驚訝地看向岳諒,「你真這麼說?」

  「是。」

  「哦~」沈當歸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肩膀,重新轉向女孩,「她是這麼說了,那又關你什麼事兒呢?」

  虎牙女孩不敢置信,「我是在幫你揭露她啊!」

  「哦。」沈當歸聳肩,「要我說謝謝嗎?」

  「你!」

  「夠了。」符春揉了揉眉頭,身心俱疲,「到此為止吧,萬幸現在還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這件事暫時揭過,誰都不要再起不該起的心思,不然別怪我不留情面!」

  「而且排名低的事情,不是都說了我們可以讓機會給你們……」

  岳諒看向小胖子,「你還要把自己的機會讓出去嗎?」

  陳達達扭著指頭考慮了好久,悶悶開口:「讓……但不要讓給她們兩個。」

  岳諒擼了一把他的腦袋。

  符春眸露感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岳諒道:「我沒有他這麼大度,也不缺幾張形式上的卡片,就算了吧。」

  她提出轉讓捕光機會的初衷就是為了安撫這些人來保護小胖子,可惜還是高估了人心,讓她們在背後露出來爪牙。既然如此,她就沒有必要這麼做了。

  符春的神色瞬間黯淡了。

  虎牙女孩用飽含恨意地眼神瞪她,「誰稀罕,又不是真心真意的幫助。」

  「是的,畢竟真心真意的幫助你們也不稀罕。」

  虎牙女孩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嘴唇蠕動半天,偃旗息鼓。

  買賣場就是沈當歸的主場,他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按照我目前的點數,我可是一次捕光機會都不需要了哦,怎麼樣,打包的話,擠進生還名單應該不是問題~」

  這話一出,瞬間讓排名靠後的五六個人都激動起來,包括虎牙女孩和曾以丹在內。

  不用殺人,就可以活命的機會,出現了。

  沈當歸左手作掌,右手成拳,右手重重地捶在左手掌心,「價高者得,公平競爭。」

  岳諒看著這些眼冒紅光,全然沒有一天前半分灑脫模樣的女人們,一口濁氣悄無聲息地塞住她的胸口。

  原來一切坦蕩,都是假的。

  而假的總是不長久的。

  團隊格局,挨不過明天早上捕光器裡新的三次機會刷新了。

  另一邊,西南角的一支隊伍,其中一人回憶著岳諒的模樣,低聲道:「彪哥,你的目標,就是剛才那個說話蠻厲害的女人?」

  陳新彪咧開嘴,「是啊。」

  說話的人有些為難,「好像不太好對付。」

  「好對付的話,我怎麼會去為難一個女人。」陳新彪睨了他一眼,「怎麼,不敢?」

  那人連忙否認:「怎麼可能,就是個女人。」

  「呵呵,你別看她就是個女人,她身邊不是還有個男人麼。」

  「你說……第五名?」

  「就是他,這個人面對面我都沒信心扛下來,有他在,事情就不太好辦。」

  「那怎麼辦?」

  「呵呵,我也不是非要在這一輪游戲裡殺了她不可,慢慢折磨她,不是也挺好的嗎?」陳新彪的笑容越咧越大,「比如說殺掉她重視的人,先給她撓個癢。」

  原本就跟著陳新彪的另一個男人陰笑著道:「就從那個在這種環境裡,還給自己找了個男朋友的……叫什麼美麗來著的女人開始嗎?」

  「嗯,不錯吧?」

  「可是……」又有人道:「那個女人不是已經有了防備,直接躲開咱們了嗎?」

  「對,很難接近他們吧?」

  陳新彪憨厚的臉上充滿嘆息,「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們不是有一個發展中的新隊員嗎?」

  其他人恍然大悟,紛紛大笑起來。

  「對,新『隊員』,正好用上的新『隊員』啊哈哈哈哈——」

  陳新彪把手背到身後。

  「咱們也是時候整體往前衝一個層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4-10-19 01:39:24

第九十九章 追光者(十五)

  一直到晨曦初露,兩方隊伍相安無事,憋著最後一口氣。

  「時間快到了,他們是時候把捕光器還給我們了吧?」

  「對啊,現在應該可以準備了!」

  「難道是不想還,直接拿走了嗎?」

  五點多的時候,就有人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動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每個人都開始焦急起來。

  五點五十分,袁方在部分特意趕到他這邊蹲守的玩家敵視的目光中,依約拿出藏了捕光器的卡片,分批次交到各個小隊的隊長手裡,大家的神情都很沉重。

  「感謝各位的信任。」

  李哥舉著一把捕光器苦笑:「這些機會,可能用不掉了吧。」

  「是啊。」另一小隊的隊長也跟著笑容,一樣苦澀,「下方區域的光點很稀疏了,也就用我們現在的捕光器,還能拿點分數。」

  「根據岳……計算,保持現在的捕光頻率,大概到十點鐘的時候,對面的光點增幅將會達到最低谷,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他們的光點數將會停止增長。」

  袁方把岳諒告訴他的最新數據轉述給這些小隊長,「情況比想像中要好太多,由於對方至始至終都沒有集流,他們捕捉到的都是中下層的光點,導致中下層光點數比原來設想的消耗更快……原本,十點鐘將會成為我們整體反擊的時候。」

  對面……很難捕捉到光點了?

  各小隊隊長心中驚駭,紛紛拉出排行榜去查看,粗看不明顯,然仔細比對點數差距就能發現,對方的排名上升的勢頭已經出現脫節了!

  原本排在後面的人由於捕光器射程以及密度問題已經跟不上光點位置,中段的勉強維持著,只有最前面的那批人,還能看出明顯的增加。

  「只要堅持住,我們是可以平平安安地把中間那部分人擠下去的!而且是絕大部分!」李哥終於維持不住斯文的語調,拔高了聲線。

  有人嘆息:「可惜了,不能把全部人都擠下去。」

  由於團隊組建早,昨天晚上凍死的僅有五人,一共投入二百六十九位玩家,除掉凍死的二十六人以及被殺的兩人,還有二百四十一人,仍然需要淘汰掉一百多人。

  而排在後面的那些人,是絕無可能跟前面那批人齊心了。

  「大隊是保不住了,但你們自己的小隊,仍然是希望的,畢竟能夠捕光的捕光器,每個隊仍然只有一支……對不住各位了,歸還捕光器後,還需要各位費心安撫大家情緒,三次機會,未必能捕捉到十個光點了。」

  李哥朝袁方擺手,「你不必道歉,只要冷靜下來想一想都知道,如果沒有一開始的集流,恐怕八點鐘的時候我們也捕捉不到什麼光點了,更何況就算加上這三次捕光機會,分散捕光的情況下,也絕對無法獲得像現在這麼多的光點數……是我們要跟你們道謝,多虧了你們挺身而出,讓原本已經落後的我們,扳回了不少贏面。」

  袁方搖頭:「可惜還是到此為止了。」

  「沒辦法啊,這裡是回歸原始的新世界,呵呵。」有人苦中作樂,「能體驗一把原始人的思維,也挺難得的。」

  「這一輪游戲我也算盡力了,他媽的管九個人我都感覺自己要死了,我也太菜了!」

  「兄弟你簡直說出了我的心聲,這屆隊員太難帶了。」

  「所以我的話,其實還挺佩服對面的,那人好像沒有分小隊,直接管理每個人……也是厲害了。」

  「你們興致真高,我現在只想知道怎麼繼續走下去。」

  一句話把大家打回原形,一個個灰頭土臉,收拾了一下捕光器,也對,該回去面對現實了。

  「各位。」

  在眾隊長轉身離開的時候,袁方還是沒忍住叫住大家,說了一句很是徒勞的話,「如果可以,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盡可能地多組一些成員,兩三個小隊合在一起也好,會比較安全。」

  畢竟自己小隊內有按捺不住打算殺人的玩家,對面在無法捕捉到光點的時候,只會更多。

  眾人擺擺手,分散離開。

  符春回到隊裡,把拿回來的一大堆捕光器扔在地上,發出「嘩啦」一聲,看向所有面朝自己的人。

  「這些捕光器的意義還剩多少,大家心裡應該都有點兒數,原本有一條很美好的路擺在我們面前,偏偏就讓我們走死了。」

  「接下來會怎麼樣,大家心裡也都有數。」

  「現在還能夠捕捉到光點的,就只有我們之前共用的那一把,但是繼續共用,大家都必須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

  說到這裡,符春淡淡掃過站在一起的虎牙女孩和曾以丹,繼續道:「我們的團隊已經解散了,對面也可能會分裂,但具體情況誰也無法預料,我不希望到時候面對外患時還要擔心內憂。」

  「做不到一條心,彼此信任的,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不顧情面。」

  「給你們兩分鐘時間考慮,做得到的留下,做不到的直接滾蛋,反正你們都打算殺人,有沒有捕光器也一樣。」

  曾以丹臉頰赤紅,覺得這些話,只是說給她聽的。

  「走就走!」虎牙女孩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我想活下來。」

  昨晚她和曾以丹都沒有搶到沈當歸賣出的捕光機會,留下來通過常規手段繼續捕光在她看來就是等死。

  她還拉了拉曾以丹和另外一個女孩的手,「我們都走,他們現在根本體會不到我們的心情!」

  曾以丹想了想,咬咬牙和她站在了一起。

  虎牙女孩笑起來,「不要怕,我們靠自己!」

  符春目光發冷,靠自己?這三個字,何其諷刺。

  「既然如此,那就你們都離開吧。」

  「這就走了,不要催——」虎牙女孩翻了個白眼,「一開始說的那麼好,現在趕人走,還這麼要臉哦。」

  符春被她氣笑了,以前就覺得這就是一個有點嬌氣任性的小姑娘,沒想到這麼想她的呢。

  虎牙女孩拉著兩人往前走,可兩步之後,有一邊忽然拉不動了。

  另外一個女孩甩開了她的手,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殺人……」

  虎牙女孩差點被她爆發的情緒帶出眼淚來,但是她忍住了,試圖把人「罵醒」:「你不殺人你就要自己死!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想!我不……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岳諒剛剛堅硬起來的心底,又柔軟了一塊。

  好像又是有意義的。

  好像不是所有人都變成了野獸。

  虎牙女孩見狀還要再罵,卻反過來被曾以丹拉住了,曾以丹的情緒比她平穩很多,「別說了,我們走吧,她這樣子,就算跟上來也會拖後腿。」

  虎牙女孩張張嘴,在曾以丹搖頭的動作裡,把更多的要發洩出來的話咽了回去。

  兩人當真走了,隨便撿了兩個捕光器離開了。

  符春臉色蒼白,「我沒想到,丹丹也會走,甚至看起來還這麼冷靜。」

  總是站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女人拍拍她的肩膀,「和你相反,我不覺得意外,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能夠長久堅持的人。」

  「算了,她們走了剛好。」符春蒼涼地笑了一聲,走過去把蹲在地上哭的女孩扶起來,「我和小胖子的機會剛好分給你,你和現在第一百三十五名就差十二點,可以追上的。」

  小隊減員,剩餘九人。

  六點一到,三次捕光機會,成績最好的小胖子加起來也不過拿了八個光點,大家平均只得五個光點,在這時候倒不如對面,他們的漲幅大概在平均八個點。

  中段點數依舊咬得很死,同分依舊存在,上一名和下一名之間的分差至多四點。

  十點鐘的時候,對面中段的光點數果然不動了。

  岳諒等人發揮穩定,排名重新開始上升。

  小隊最後一名,成功開始在一百三十名上下浮動。

  而盧林那邊終於也開始崩盤了。

  「一個光點都捕捉不到了!」

  「該死,他們使用一支捕光器不單單是為了控制小隊,還為了升級!」

  「操他媽!現在怎麼辦?」

  眾人看向依舊位於中心的盧林,總是在有需要的時候被期待的盧林嘆了口氣,「這個我的確是沒有想到……其實還是可以捕光的,看到這些樹了嗎,高度不夠,只能借用外物來湊了。」

  眾人驚愕:「開什麼玩笑?那不是要重新開始試驗聚光的方式,還不是要被他們拉開距離?」

  盧林露出莫可奈何的樣子,「不然還能怎麼辦,跟他們一樣去殺人嗎?」

  殺人。

  這兩個字又被放在了台面上。

  人群中發出一道充滿蠱惑意味的聲音:「其實,人總是要死一半的,與其讓要被淘汰的那部分人浪費點數無意義死掉,不如……」

  「對、對啊!」一個圓臉的青年結結巴巴附和,「反正就、就是要死掉的,殺一個死人,不、不算殺人吧?」

  「是啊,又不是說我們不動手,他們就不會死了,這本來就是個殺人游戲。」

  而那個被他們殺掉的人原來會不會死,不約而同地被他們故意忽視了。

  反正被殺死的,都是死人,本來就要死掉的。

  「規則就是要殺人了,沒辦法,我們只能跟著規則走。」

  「生存游戲,大家各憑本事也沒什麼錯吧。」

  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肯定卸除負罪感,所有假面盡數揭開。

  精彩,太精彩了。

  盧林在心中笑到面目全非,面上絲毫不顯,還蹙起了眉頭,彷彿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最後壯士斷腕一般說道:「既然如此,請原諒我必須帶著我原屬的小隊離開。」

  眾人驚愕。

  隊伍中走出二十八個人,加上盧林自己一共二十九位,再一次集體站在一起。

  盧林朝他們微微鞠躬,「人各有志,就此別過。」

  走得異常乾脆。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覷,許久後有人嗤了一聲:「道貌岸然麼。」

  而離開大部隊的盧林帶領他剩下的人在走出一段距離後又停下來,二十八人幾乎是同一副面孔,彷彿被重度洗腦,崇敬地看著盧林,等他發話。

  「那兩支捕光器現在在誰那裡?」

  兩個面容平凡的男人走出來,小心地把手中的捕光器交到盧林手上。

  「謝謝。」盧林摩挲了一下橙色的按鈕,緊接著又開始道歉,「對不起各位,因為我的疏漏,導致我們當中最勇敢的兄弟犧牲了,我食言了,沒有保證到你們每一位的安危。」

  此話一出,他的擁躉們立即替他辯解,「隊長,這是意外,而且成兄弟走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請您不要過分自責,我們依然相信您!」

  盧林眼中泛起淚花,「你們……我可能並不值得你們如此信賴!」

  一個女人走出來,柔聲道:「隊長,要不是您的幫助,我們當中很多人在前面幾輪游戲裡就不在了,您已經做得夠好了,不要太為難自己了。」

  「我們的命都是隊長您的!」

  「請放開手腳去做您要做的事情,拯救更多人吧!」

  「我們的目標是——」

  「逃出新世界!!!」

  一片擁護聲中,盧林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謝謝,謝謝大家,那我們繼續出發,先試試集合了大家資源的捕光器,效果如何吧。」

  他心中樂開了花。

  這個不健全的世界真的太有意思了!

  失去盧林後整個團隊迅速恢復成散沙,三三兩兩四處隱蔽,各自為政,翻臉不認人。

  天色開始昏暗的時候,排行榜上再度消失十三位玩家,可以說前五十名玩家當中,每三人手上就有一條人命。

  名次最穩定的是前一百到前六十這四十名,幾乎連上下順序都沒有變化,岳諒掛在九十八名,和第五十名相差五十四點。她從原本的隊內第四,一路下滑到了倒數第二。

  「陳達達,繼續。」

  符春遞到岳諒手裡的捕光器,又被岳諒轉手遞給了小胖子。

  陳達達癟嘴:「岳諒姐姐,你的排名一直在掉,你先趕上來吧……我都五十一名了。」

  光點數越來越少,單次捕光數量也越來越少了。

  符春的女隊員統計了排行榜上點數仍然在小幅度增加的人數,不到一百人,其中大約七十人是曾經岳諒一方的,而在這整體一百名當中,又有八十人左右,是排名本來就位處前一百三十五名的。

  也就是說,通過常規手段有可能把排名在前的人擠下去的,也就是二十人左右。其他人要想出頭,只能下殺手。

  按照目前排行榜的情況,前一百更重要的是保命。

  因此今晚休息區大門封閉以前,會有一大批排名在前的人選擇回到休息區,至於追光區的廝殺就留給排名在後面的人,一晚上要殺掉三四十個人,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岳諒計算了一下,覺得也的確差不多了,不過她還是把捕光器塞了過去,「最後一次,萬無一失。」

  「那你怎麼辦呀……」

  「等你們都回到休息區,捕光器我一個人用的情況下,點數只會多不會少。放心,還有你當歸哥哥在。」

  沈當歸要奪前十,他是不會回到休息區的。

  岳諒白天基本都在休息,晚上也不打算回去,雖然相對辛苦,但在沈當歸身邊安全性也是可以得到保障的,並且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光點數會被意外反超踢出生還名單,再者……可以保證小胖子絕對出線。

  只要十點一到,進入既定房間,就安全了。

  早就聽到過前半段解釋的小胖子依舊憂心忡忡:「那你不能跟當歸哥哥吵架了,他會丟下你自己跑掉的。」

  「你個小屁孩就放心吧,別老操心大人的事情。」

  符春擰了擰他的耳朵打趣,後者皺著一張肉臉,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我要和當歸哥哥單獨談談,對女孩子要更包容一點。」

  岳諒看著他拉著沈當歸嗒嗒跑開的身影:「……這麼說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符春大笑:「哈哈哈哈這孩子有點意思。」

  岳諒:「你也打算一起進去?你可以留在外面,更穩妥。」

  原來就是硬擠出來的笑容頓時散的一乾二淨,符春嘆氣:「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不能保證休息區裡不會有人下手,而休息區的房間只有十點到的時候確定下來才能入內,我得把她們一個一個送進房間裡,鐵定出不來了。」

  「還有一個就是……同生共死吧,如果外面的屠殺是最極端的情況,全部一殺一,我們真的被擠下去了,那就一起面對,她們也就不至於那麼害怕了。」

  「其實……」符春看著岳諒,眼神真摯,「我感受到了你的動搖,但我還是相信,大家的本性都是好的,他們只是比我們軟弱,只要我們能夠給他們建立起足夠的秩序,新世界也會變成我們原本生活的世界一樣,至少……也不會亂成這樣。」

  岳諒移開眼,沒有正面回答:「你是好人。」

  符春也不失望,她用力地摟了岳諒一下,「你也是。」

  邊緣處。

  沈當歸被小胖子拉得稍微彎下腰,聽他嘰嘰咕咕跟自己說了一堆廢話後終於無聊,正要走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就在小胖子橫向寬度可觀的身軀遮擋下遞了過來。

  「好好照顧岳諒姐姐,拜托啦。」

  沈當歸莞爾,這小子隨了岳小姐,真上道。

  盡管和岳諒已經達成交易,但送上門來的卡片怎麼會有不收下的道理,沈當歸看了一下牌面——信息卡。

  嗯,大方至極。

  「我有很認真的拜托你,所以當歸哥哥,你也要完成男子漢的承諾,要好好保護岳諒姐姐。」

  小胖子伸出一隻拳頭,神情鄭重。

  沈當歸很配合,伸出拳頭和他碰了一下。

  「一言為定。」

  小胖子咧開嘴,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耶耶耶」喊著回到了岳諒身邊。

  岳諒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小隊人數還算多,此時來找他們麻煩的很少,偶爾有幾個不長眼的,女人們在後面擺個架勢,符春才衝出去踹飛兩個,還不等沈當歸去劃拉他們脖子,就屁滾尿流跑了。

  頭一次殺人不熟練,刀尚且拿不穩呢。

  九點。

  「差不多了。」符春停下來,把捕光器放到岳諒手裡,「我們都擠進了前八十,想來問題是不太大的,你要注意安全,我就帶著他們先走了。」

  「我們送你們到休息區。」

  符春爽快:「那就更好了,畢竟這路上要是有人忽然冒出來,我一個人恐怕顧不全。」都是女人還有一個孩子的隊伍,太好欺負了。

  沈當歸也沒有意見,拿人手軟,更何況只是壓陣而已。

  路上岳諒頻頻四顧,引起了符春的注意。

  「怎麼了?」

  「只是有點兒緊張。」

  符春拍拍她的背:「放鬆點啦,我和那個男的都在呢。」

  岳諒敷衍地點下頭,又拉出了排行榜邊走邊看,目光幾次停留在六十多名的位置上。

  難道他們不打算回休息區嗎?

  「嗨~~~岳——諒——」

  想曹操,曹操到。

  岳諒放下心,往傳來聲音的左邊看去,火把照耀下的分岔路口更往裡點兒走過來五六人,最前面的那個努力招手中。

  符春抬手,眾人警戒。

  黃愛麗跳出來,被前面一排寒光爍爍的武器嚇到,「你……們要不要這麼凶悍?」

  符春冷哼:「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只是花架子。

  黃愛麗翻了個白眼,徑自去和岳諒說話,「唉多虧小胖子好認,不然我都沒看見你們。對了,你這個點數也打算回休息區嗎?」

  她挽著岳諒的手,後者不找痕跡地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黃愛麗立即意會,知道她有話要說,親親熱熱地帶著她快走一步,「怎麼著,累了啊……」

  「只是送他們一程,我今晚會留在外面。」

  「不過你怎麼弄到這麼後面了……」

  兩人自然而然地放輕了聲音,快到休息區門口,岳諒才說起正事,「小胖子一個人進去有危險,現在這個隊我只相信符春一個人,但她要負責的人太多了,我怕小胖子會被排在最後,所以我也不放心她。」

  「既然你也回去,那他就交給你了。」

  黃愛麗還以為什麼事呢,無奈地笑了笑,「那孩子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事兒不用你說。」

  岳諒搖頭:「有兩件事你要注意,首先你要跟我確保不會再跟陳新彪他們產生交集,不要回到休息區反而放鬆警惕。」

  「我可是很聽話的啊。」

  「另外,我只相信你和黃艾里,你的隊友,我也不相信,請你一同防備。」

  黃愛麗感嘆:「你還真是小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自己也一樣,注意防備。」

  「哦啦。」黃愛麗比了個手勢,「話說回來,你自己才要小心吧。」

  「不用擔心我,在你們封上各自房間的門之前,我都比你們安全。」

  黃愛麗心中不以為然,哪有那麼危險,進休息區基本都是為了自保,誰又會去自找麻煩,岳諒有時候就是想太多。

  休息區到的很快,兩方就要分開了。

  岳諒捏捏小胖子頸後軟皮,「不要擅自行動,聽哥哥姐姐的話,明白?」

  小胖子敬了個四不像軍禮,「明白!」

  「好了好了,操心不死你。」黃愛麗主動領走小胖子,「安啦。」

  岳諒最後朝符春點點頭,和沈當歸一起離開。

  「萍水相逢,請問岳小姐是怎麼和一個初中生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

  面對沈當歸看似誠心誠意的發問,岳諒並不買賬:「你這麼說讓我覺得我是個變態。」

  沈當歸愉快地笑起來:「難道不是嗎?」

  岳諒摸了摸捕光器,幻想它忽然變成一支沒有後座力並且不需要瞄準的槍,然後乾脆俐落地給這個人一發穿膛而過的子彈。

  「你聽……」

  沈當歸忽然噓了一聲,「前面好像正熱鬧。」

  岳諒凝神,也隱約聽到了幾聲慘叫,下意識看向沈當歸,要出手?

  沈當歸眼裡暗光劃過,壓低聲音:「我的獵物。」

  他四周一掃,很快發現一處死角。

  「岳小姐,請你在這裡藏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岳諒點頭,沒有障礙地鑽進了那個隱蔽的角落裡,被灌木重重掩蓋。

  躲起來並不好受,尤其在溫度如此低的情況下,才待了沒一會兒,岳諒就覺得渾身抽冷,有點兒受不了了。

  正在四肢麻痺的時候,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岳諒等一會兒沒等到沈當歸的響指,反而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以及他們毫無顧忌說話的聲音。

  岳諒渾身繃緊,屏住呼吸。

  「一百多名的也往休息區走了,膽子真大啊。」

  「不想活了嗎?」

  「可能只是藝高人膽大,想要在休息區房間打開前……」

  聲音走遠,聽不清了。

  灌木叢後的岳諒拉出排行榜,一百多名的……

  一百零四名,陳新彪。

  岳諒心頭連跳,腦海深處似乎也隱隱作痛起來,她無聲地吐出一口長氣,別著急,沈當歸還沒有回來,你什麼都做不了。

  已經千叮嚀萬囑咐過了,問題應該不大。

  冷靜下來,事情未必有那麼糟糕。

  休息區。

  小胖子氣喘籲籲地趴在了七樓的樓梯扶欄上,「好累哦。」

  「我們已經在七樓了,十點鐘房間名次確定下來就是七八九樓左右的事情,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不到半小時。」黃愛麗也呼呼直喘氣,「不過一口氣上來……真的有點累啊。」

  符春等人的名次也差不多,索性就都在這一樓等了。

  牛和慶的排名靠後些,八十九名,不過問題也不太大,一個人靠在最外面那一側。

  黃愛麗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擔心了。」

  牛和慶勉強笑了一下,「希望吧。」

  進入休息區後,在適宜的溫度裡大家難免都有些鬆懈,黃艾里和符春算是這群人當中最警醒的了,也還是忍不住打個哈欠伸伸懶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通宵一個夜晚,再加上白天的強度,大多數人都累了。

  樓梯上傳來聲響,符春立即站直身體,警惕地盯著樓梯口。

  下一秒,一張黝黑但顯得憨厚淳樸的臉冒出來。

  最外面的牛和慶精神一振,有些高興:「新彪,你們也回來了?」

  陳新彪擺擺手,「我們是來養精蓄銳,把希望寄托到明天早上的。」

  小胖子偷偷翻了排行榜,果然,這些人都在一百一十名上下,不是太穩妥的成績。

  他身後的四個大漢也全部都走了上來,符春護著她的隊員,往後退了幾米。

  有威脅。

  黃愛麗也把小胖子往後推了推,「過去過去,往裡躲點兒。」

  「我怎麼可以躲在女……」

  黃愛麗回頭一個眼神,「別在這個時候放屁。」

  小胖子暫時屈服,決定伺機而動。

  陳新彪他們似乎沒有過來的打算,主要還是和牛和慶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聊了有一兩分鐘,才把視線投過來,卻是落在小胖子身上。

  「咦,胖子,那個女人終於嫌你礙事,把你拋開了嗎?」

  陳達達一聽就生氣了,不過他不想跟他說話,於是把頭扭到一邊。

  陳新彪哈哈哈大笑:「脾氣挺大,美麗,你收破爛啊?不值得。」

  黃愛麗翻白眼:「別做無謂的挑撥,簡直心疼你的口水。」

  陳新彪一點都不在意,有再接再厲的意思:「我這是看在老牛面子上,才多勸勸你,不然我也懶得多費口舌。」

  「真不麻煩你,傻、逼。」

  牛和慶皺眉:「美麗,新彪也只是提個建議。」

  黃愛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忍,牛哥跟他無仇無怨,在他看來自己的態度的確是有點過了。

  末了只是哼了一聲。

  符春見此人只是嘴炮,並且和黃愛麗隊伍中有人熟識,也稍微放鬆下來。

  陳新彪眼睛一眯,垂在身側的右手握成拳頭。

  就是現在,動手!

  牛和慶正想給陳新彪道個歉,碗口大的拳頭就揮到了眼前,女人的尖叫頓時響徹整個休息區。

  符春慌忙截下其中一個男人的拳頭,對身後的女人吼道:「你們快跑!」

  可她只攔住了一個,對方卻有五個人,並且都亮出了武器。

  黃艾里勉強攔下了一個,黃艾里同隊的其他兩個人一起攔下一個,還有一個男人直接越過前面的人,朝最好下手的女人抓去。

  陳新彪的視線在黃愛麗和陳達達之間轉悠一秒,舉起貼身藏著的尖刀哈哈哈笑著衝過去。

  「乾脆一網打盡吧!」

  黃愛麗眼光發狠,瞬間把小胖子往後推去,自己頂了上去,兩人即將碰上時憑空出現一面三十公分寬四十公分長的小盾,強行擋住了這一刀。

  「小胖子走!」

  黃愛麗明顯的力不可支,陳達達聲音顫抖,也拿出一張卡片,「我不走,我說過我要保護你們……」

  銀光過後他握著手裡的球棒,勇敢地敲向了正在攻擊黃愛麗的陳新彪。

  陳新彪收勢不及,正好砸中胳膊,黃愛麗脫身,再度把小胖子擋在身後。

  「很好!」陳新彪怒吼一聲,再度衝上前來,這一擊頗有技巧,黃愛麗無法抵擋,竟然直接被他揮開,砸在欄桿上。

  小胖子紅了眼睛,球棒舉起,「你們為什麼都要這樣?!」

  陳新彪直接抓住他的球棒,眼神陰冷,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脖子揮下刀子。

  陳達達在球棒被抓住的第一時間,就在卡片的提示下鬆開了手,調動全身細胞後跳,避開了。

  第二次提醒結束,卡片失效。

  「小兔崽子!」陳新彪沒想到這麼一個胖子居然跟提前猜到了似的反應這麼快,一次兩次都沒得手,失敗的恥辱感再度回歸,竟然讓他重新冷靜下來。

  反手朝黃愛麗殺去!

  「美麗姐姐——」小胖子撲過去,他手裡的卡片比他要快,率先扔到了黃愛麗身上,「轉移!」

  一陣銀光晃過,陳新彪的攻擊又撲了空。

  「憑空……消失了?」

  所以關注到這一邊的人驚愕非常,小胖子鬆了一口氣,趁著這點空隙轉身就跑。

  陳新彪立刻回神,卡片而已,他就不相信,這個該死的胖子還能有一張這麼逆天的卡片!

  只可惜剛追出兩步,右腿傳來劇痛,陳新彪險險站住腳,轉過身來。

  「欺負一個孩子,你還要不要臉!」符春成功擊倒一個,趕了過來。

  事不過三,陳新彪心中怒火越盛,腦子就越清醒冷靜。

  「先殺女人!」

  號令立下,還站著的其餘三個人立即擺脫各自糾纏,當然是女人好殺,殺到一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符春慌了,這時再想擺脫陳新彪,卻沒有那麼容易了。

  陳新彪冷笑,「你很厲害,我也不是紙糊的!」

  原本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陳達達回頭看見這樣的景象,腳步無法控制地慢了下來。

  我是男子漢,符春姐姐是在保護我。

  我不可以跑……

  一秒後他咬住了牙關,手中銀光一閃,又舉著一根棍子衝了回來。

  一把錘子在躲閃中敲中了女人的琵琶骨,撕心裂肺的尖叫綿延不絕,陳達達被逼出了眼淚,一棍子敲開那個男人的胳膊,「滾開!」

  他勇猛地衝在最前面,胡亂往前揮棍子,硬生生把被攻擊的女人護了下來。

  女人用模糊的視線看見了他擋在前面的身影,忍著劇痛慢慢後退。

  退出三步後,她扔了手中的鐵叉,選擇了逃跑。

  陳達達全無所覺,依舊向前。

  陳新彪餘光掃到被扔下的鐵叉,忽然朝符春吐出一口唾沫!

  符春下意識閉眼,盡管只是一瞬就再度張開,卻依然被陳新彪抓住機會走脫。

  陳新彪抄起鋼叉,用力朝前刺去。

  下一秒,陳達達揮舞棍子的手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從胸口穿出的幾個尖角,後知後覺才感到痛,眼淚脫眶溢出。

  好痛啊。

  沒有等他叫出聲來,陳新彪大吼一聲,彎腰提氣,只是側了側身體硬挨了趕來的符春的攻擊,一鼓作氣將已經僵住的人托起,翻出欄桿外。

  時間靜止。

  如果能靜止的話。

  岳諒衝進休息區的大門。

  重物在眼前墜下。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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