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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馨 -【王爺的心肝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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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0:53
標題:
花馨 -【王爺的心肝兒】《全文完》
花馨 -
王爺的心肝兒
哪個女人不愛榮華富貴、名利雙收的?
但自從在大街上目睹商賈之女裴憶憶将
「一千兩銀子」白白送人,
又聽她要請畫師把自己畫成醜八怪,
好逃避皇上「相圖招親」後,
他對女人的觀念就徹底被颠覆,
她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麽?他好奇死了!
不如,他就假扮畫像師上門把她給搞清楚,
瞧了半天,原來這個大姑娘是個小糊塗蛋,
做起刺繡這「家事」,
繡針竟會自個兒跑去插在別人身上,
而重點來了,她之所以不進宮,
居然是沒搞清楚皇帝年紀這種「國事」,
以為年輕的皇帝大爺是個老不修,
呵呵!迷糊得好可愛,
那要是她知道此刻正在為她「服務」的畫師是個王爺,
不知會有啥反應……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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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2:00
序
花馨
妳有沒有迷糊的經驗?
每次迷糊的結果又是好是壞?
是否因此而得罪一群人?
嗯……書中女主角可是個迷糊的幸運蟲。
一開始設定她的迷糊只是好玩,想想,一個每天都要用上繡花針的人,卻常常綉著綉著,手中的繡花針就這麼不見蹤影,是不是挺好笑的?
而且呢!每次不見,最後一定會在其他人身上找到那根針,絕對絕對不會扎到她自己,很神奇吧?
甚至連男主角都難逃針扎的命運呢!
不過呢!男主角可能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一點點喔!不然我會被打!)的被虐待狂,竟然還覺得女主角迷糊得可愛,不娶回家好好給她照顧一下不行。
呼呼呼……可別想歪了,這本書可是一點SM的情節都沒有喔!
另外我頂喜歡女主角的出人意表。
想想,花了大把銀子去賄賂一個畫像師將她畫丑,最好醜到讓皇上不敢將她招進宮……
這樣迷糊的奇女子想必堪稱天下無雙了吧!
希望妳會喜歡這本書。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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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2:14
楔子
「小紅這丫頭是怎麼搞的?明明告訴她,今兒個王爺要回府來,要她早點起床幫忙,現在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還不見她的人影,真是的!」
邁着急促的步伐,氣喘吁吁的潘大娘急急往女兒房裏走去,嘴邊不時喃念著。
要不是仗着她是王爺奶娘的身分,這府里上上下下對她們母女倆都還有着幾分尊敬,這丫頭今兒個的行為怕不早惹來一堆是非,說不準還得挨上一頓打呢!
也虧得王爺念舊情,不只讓她們母女倆留在王府,甚至還給她們一人一個房間,使得她們雖名為僕人,卻擁有比其他僕人更好的待遇,可她也時時提醒自己和女兒,千萬別因此而驕傲逾越本分,沒想到這丫頭今兒個竟然睡到這時候還不起床?
「小紅、小紅、小……」
推開女兒房門,迎面撲鼻而來的腥臭味讓她眉頭重重打了個結,心底陡然竄起不祥的預感。
怵目驚心的鮮紅血色染滿了床沿,潘大娘顫抖地順着那血漬向上看去,只見她的女兒衣衫凌亂,雙手雙腳大開的躺在那一灘血泊當中,兀自大張的雙眸寫滿了驚恐,彷彿經歷了人世間最悲慘的遭遇。
怔怔呆楞了一下,潘大娘才像突然被驚醒般,自喉頭髮出最凄厲的慘叫。
「小紅!我的女兒啊……」
還想好好訓訓這不聽話的丫頭,怎麼迎接她的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紅!小紅……」
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叫聲引起王府上下的注意,連甫回王府的耿擎都急急忙忙趕來察看究竟。
「奶娘,發生……」
瞪着床上血泊中的屍體,耿擎一時震懾,隨即滿腔濃濃的震怒涌了上來。
竟敢在王府里犯下如此駭人的慘案?
當他王府是什麼地方?
「奶娘,您節哀順變吧!」耿擎上前扶起泣不成聲的潘大娘。「我一定會找出殺人兇手,為小紅報仇!」
由於奶娘的關係,虛長他一歲的小紅,他早就看成是自己的姊姊,如今發生這種事,說什麼也要為她找出殺人兇手,以命還命!
「王爺……」潘大娘哽咽。
「王爺。」侍從王勇突然出聲。
「什麼事?」
「王爺,屬下發現這個。」
拿在王勇手裏的是一個刻着小小泰字的方石。
「這是……」耿擎瞇起眼。
「王爺,最近出現一個採花大盜,名叫吳光泰,他每犯下一件案子,就會在現場留下一個這樣的石子,十分囂張。」
遺憾的是,這個採花賊子的武功恁的高強,一般官府捕頭就是無法將他逮捕歸案。
王勇曾有一次與這個惡徒打照面,但是就連他也不是這個惡徒的敵手,還是讓這個惡徒逍遙法外。
「吳光泰?」耿擎接過石子,仔細審視。「立刻派人去抓他!」
「是。」王勇轉身就走。
「等等!」耿擎喚住他,嘴邊揚起一抹森冷的笑。「記住,我要他活着,別一刀解決了他!」
如此罪大惡極之徒,絕不能太輕易饒他!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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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2:31
第一章
「小姐,小姐……」
丫鬟小玉急匆匆的跑進房裏,卻不見應當正在刺繡的小姐。
「小姐?」人呢?
小玉跑得累極了,想也不想的就往椅子坐下。
「小……啊!」
許是聽見了她的呼喊,裴憶憶突然自綉布桌下探出頭來,一見是她,立刻從桌下鑽出來。
「小玉,妳來得正好,」裴憶憶向她招招手。「我的綉針又不見了,妳快來幫我……」
剩下的話全斷在小玉扭曲的表情中。
「小姐說的……」小玉咬牙切齒一字一字說着,一邊還緩慢的起身轉過去背對她。「該不會就是釘在我屁股上的這根吧?」
那可不!小玉翻起的羅裙內,不正插著一根細小又醒目得不得了的綉針?
「呃……這……噗……」
不能笑,不能笑,笑了就糟了!
可是……可是小玉屁股翹得這麼高,上頭還插著一根綉針,真的……
太好笑了!
「噗哧──」
裴憶憶尷尬的瞪着小玉,努力壓下到口的笑聲,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小玉立刻一個冷眼瞪過來,裴憶憶急忙用雙手捂住嘴,還猛搖頭一臉無辜的表示她絕對沒有笑。
「小姐,」小玉一個用力,將屁股上的綉針拔起,丟在綉布上。「妳就不能行行好,不要這麼迷糊嗎?」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在小玉的瞪視下,原本理直氣壯的辯解越來越心虛。
「還說呢!妳瞧瞧!」不說還好,越說越氣,小玉伸出佈滿針孔的雙手,「瞧瞧我這雙手,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被多少支針給刺過,更別說身體其他的部位了!」
當初老爺要調她到小姐身邊當丫鬟時,她高興極了,沒想到原來自己除了服侍人之外,還得三不五時接受暗器的伺候。
「對不起。」裴憶憶垂下頭,愧疚萬分的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每次刺繡時,綉著綉著,針就會自個兒從她手上消失不見,然後……
然後就會跑到別人身上去了……
「唉!算了。」小玉哀怨的搖頭。
有這麼一個主子,她也只好認了。
這話倒不是數落小姐不好,事實上,小姐人美,心地也善良,從來不會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擺架子,甚至還把他們當成家人對待,而且刺繡的功夫在這杭州城裏可也是數一數二的,連縣太爺都來訂購,打算進貢給皇上呢!
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個天大的缺點──迷糊健忘。
常常前一刻手裏還拿着綉針,高高興興的綉著,下一刻卻蹲在地上,尋找她認為遺失,卻好端端的在綉布上或是其他地方的綉針。
久而久之,府里的人都知道,當看見小姐突然自綉布旁消失時,絕對絕對不要進她房裏,否則很有可能,不,是十成十會遭到暗器暗算。奇怪的是,迷糊的小姐卻從不會被自己的綉針給扎到。
小玉揉揉作疼的屁股,哀怨的又瞪了小姐一眼。
這次若非急着稟告小姐事情,她也不會忘了這點。
「嘿嘿!」裴憶憶心虛的笑笑,急忙岔開話題。「小玉,妳急急忙忙跑來,有什麼事?」
「沒事。」小玉冷哼一聲。有也不告訴妳。
「別這樣嘛!」自知理虧的裴憶憶忙討好她。「妳辛辛苦苦跑這一趟,要是不說,不就白忙了?」那針……也就白扎了。
說的也是。
「皇上下旨要招選新秀了!」
「皇上要選秀?」
呿!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等無聊小事!
「那關我什麼事?」裴憶憶淡掃小玉一眼。
「什麼關妳什麼事?」小玉狠瞪小姐。「小姐難道不怕會被選入宮?」
入宮?那是名門閨秀、王公貴族子女才要煩惱的事吧?
「我們裴府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京城裏王公貴族那麼多,選秀這檔事怎麼也輪不到我們的。」
裴憶憶好整以暇的將針刺入綉布里,想綉出她早想好的花樣。
「可是聖旨上寫着,凡是有閨女未出嫁的人家都得獻上閨女的畫像,做為皇上初選的依據,而且上頭還寫了,這次皇上可是要選出一千名秀女進宮呢!」
「一……一千名?」
這下可糟了!裴憶憶猛地跳將起來,滿屋子亂轉。
開什麼玩笑?
縱使她自認長相不算美艷,贏不過城裏的那些名門之花,但是她也很清楚這名門之花可沒有一千名之多啊!若皇上真要選出一千名秀女,那她只怕也會入選,這可怎麼辦好呢?
皇上,皇上耶!光聽這兩個字也知道是個糟老頭!
找一千名青春貌美的少女去服侍一個肯定是色慾熏心的糟老頭?
「怎麼辦?怎麼辦?」裴憶憶拉住小玉問,「我可不想入宮去服侍皇上啊!」
「我也覺得小姐不適合入宮,所以才說糟了啊!」
「我不適合入宮?」裴憶憶突然停止動作,瞪住她。「為什麼?」
雖然她絕對沒有意思入宮,但聽見小玉想也不想劈頭就說她不適合入宮,心裏總是覺得不是滋味。
「還問我為什麼?」小玉大驚小怪的瞪回去。「小姐也不想想,妳那個迷糊個性,三天兩頭就有人被妳的針啊、剪刀啊什麼的給刺傷,萬一入了宮,不小心……不對,是一定會把皇上給刺著了,說不準裴府就得滿門抄斬了。」
「亂……」她哪有那麼誇張?
裴憶憶張大嘴想反駁,卻在小玉揚起手中先前刺在她臀上的針,指責的看着她時,悻悻然閉上了嘴。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裴憶憶忍不住低聲嘀咕。
「我當然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但是宮裏的人可不管妳是不是故意的。」
以小姐這種除了刺繡之外,其他事情皆迷糊的個性,到了深宮內院,只怕要吃大虧,甚至還有可能連累裴府一家大小,怎能讓她入宮呢?
「那妳說,現在要怎麼辦?」
小玉跟了她這麼多年,遇到一些比較複雜的事,往往都會給她拿主意,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怎麼辦?」小玉眼珠子一轉,瞧瞧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說:「小姐,咱們可以對畫畫像的人下手啊!」
下手?對對對!這主意好,對畫畫像的人下……下手?!
裴憶憶嚷嚷,「妳要我殺人?不行,我做不到!」
「小姐!」小玉猛地翻個白眼,再給她一個「笨啊」的眼光。「誰要妳殺人了?我說的是我們可以給他一些錢,要他把小姐畫丑一點,這樣選秀時就不會被選上了。」
畫像畫丑一點?
「沒錯!」裴憶憶高興的拍手叫好。「小玉,妳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
「那當然!」被小姐這麼一稱讚,小玉得意了起來。
「快!小玉,快點,我們現在就去找畫師,要他把我畫丑一點。」裴憶憶拉着小玉就跑。
「小姐,小姐!」小玉甩開裴憶憶的手。「妳聽我說,這件事我們不可以太張揚,否則會被人揭穿的。」
「我知道了,我們快走吧!」裴憶憶以袖掩臉,擺出大家閨秀的模樣,秀氣的說。
「等等,」小玉又喚住她。「小姐,妳忘了今天得去姨母家嗎?妳可是答應了人家要送她一塊布當生日賀禮。」
「對啊!妳不提我差點給忘了。」裴憶憶吐吐小舌頭。
「小姐,妳在這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小玉嘆口氣,往繡房內室走去。
裴憶憶點點頭,站在原地等她,心下暗暗祈禱。
老天爺!可千萬保佑她別成了服侍糟老頭的秀女啊!
???
「賣身葬父」
裴憶憶和手裏捧著布的小玉快步走過街頭,突然裴憶憶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着一旁豎立的一塊白布上寫的幾個大字,以及布旁跪着的一位看似十分年幼的小姑娘。
「小姐,怎麼了?」小玉也跟着停下腳步。
「小玉,妳看看,」裴憶憶指著那塊白布,「上面寫着賣身葬父。」
「是嗎?」小玉湊近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看起來也不過十來歲吧!真是可憐。」
「所以我們應該幫她。」
裴憶憶摸摸懷裏的銀兩,不禁嘆了口氣,由於出門時太匆忙,她只帶了幾兩銀子,不夠幫助這個小姑娘。
「小玉,妳身上有多少銀兩?」
「小姐,我只帶了一兩銀子。」
「這麼少?」裴憶憶咬咬下唇,突然瞟見小玉手中的布,眼睛頓時一亮。「有了,把妳手中的布給我。」
「小姐,這是要給妳姨母夫人做壽的。」
「沒關係,給我。」裴憶憶徑自拿過小玉手中的布,「頂多回去后,我再另外綉一件給姨母就是了。」
「小姐……」
「小姑娘,這給妳。」裴憶憶將布塞到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手裏。「妳不用再在這裏賣身葬父了。」
「這……」小姑娘一時楞住,猛然抬起頭看她,手也跟着一抖,塞到她手上的布頓時散開來,霎時讚歎的聲音四處響起。
「好美的刺繡!」
「就是啊!瞧瞧那朵梅花簡直就像真的,我甚至覺得聞到它的香味了呢!」
被這陣騷動吸引過來的不只平常路人,還包括心懷詭計混在人群中的吳光泰。
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路上來來往往的女子,打算找個今晚作案的目標。但他對這對引起騷動的主僕,卻是瞟上一眼,覺得這對主僕不夠漂亮,而不感興趣的轉開了視線。
「好美。」小姑娘楞楞撫著布,完全不敢相信竟會有人給她這樣一塊布。「這真的是要給我的嗎?」
「當然。」裴憶憶對她一笑。「送給妳的,妳快點把它賣了,然後拿那些錢去好好安葬妳的爹爹吧!」
「但是……」
「但是什麼?」小玉插話。「難不成妳認為這塊布不值錢?告訴妳,我裴家小姐的刺繡可是數一數二的,只要妳將這塊布拿到城西的綉湘坊,賣個幾百兩銀子,絕對沒有問題!」
「幾百兩?」小姑娘倒抽一口氣,作夢也想不到能有這麼多錢,忙不迭向裴憶憶猛磕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快別磕頭了!」裴憶憶急忙扶起她。「妳還是快些去綉湘坊吧!」
「是,小姐。」小姑娘飛快站起,小心翼翼的將布包好,珍貴的捧在懷裏。「小姐,等我安葬好爹爹后,我一定會去找妳。」
「找我?」
「找我家小姐做什麼?」
「當然是做丫鬟啊!小姐用這塊布買下我了,不是嗎?」
「不用了。」裴憶憶笑了。「小姑娘,那塊布是我要送妳的,妳不用來我家做丫鬟,剩下的錢妳就留着好好用吧!」
「但是……」
「快去綉湘坊吧!」裴憶憶對着她揮揮手,轉頭喚小玉,「小玉,我們走吧!」
「是,小姐。」
???
萬鶴樓是京城裏最大的一家客棧,樓高兩層,裝潢氣派不說,裏面的菜肴也是令人讚不絕口。
在二樓靠窗的一角,耿擎和侍從王勇正坐着品茶。
「王……」耿擎一個冷眼睇來,王勇立刻改口。「呃,爺,昨日探子回報,有人瞧見吳光泰那傢伙出現在京城三十裏外的一個小村莊里,特地前去察看,果然聽見那個村子有閨女被姦殺,但是吳光泰那個該死的採花淫賊還是逃掉了。」
「是嗎?」
追了這麼久,還是沒法子逮住那傢伙?
雖然事件過後,他便將奶娘送往他處靜養,但他早已在奶娘面前立下誓言,一定要將兇手逮到。
或許他該親自去追查這個惡徒的下落。
耿擎擰眉,眼光飄向外頭。
「今兒個街上可真是熱鬧啊!」
「可不是嘛!王……呃……爺,」王勇頓了一下,「聽說過幾日皇上打算選秀,凡是家裏有閨女未出嫁的都得獻上畫像,所以街上人才會這麼多,八成都急着找畫像師去家裏給閨女畫像吧!」
「選秀?」耿擎蹙眉。
經王勇這麼一提,他才發現街上真是多了許多帶着丫鬟的女子,看來都是要去請畫像師的。
「娘還真是不死心,大哥也不過才登基兩年而已,就急着幫他選秀。」耿擎搖搖頭,暗自慶幸。「幸好不關我的事。」
雖然與皇上同為一個娘親所生,但身為次子的他由於不需繼承皇位,打小就比皇上哥哥多了許多自由與快樂,讀書練武都純粹出自自己的興趣,甚至到了十來歲時,他還離開皇宮到外頭拜師學藝,直到兩年前皇上哥哥登基大典時,才被找回來,並且立刻被賜封為「擎親王」,搬到皇上哥哥賜的府邸住下來,不用再被宮裏一堆繁文縟節綁手綁腳的,好不自在。
「爺還不打算娶妻?」王勇試探的問。
身為太後娘娘的親生兒子,當朝皇上的親弟弟,爺也想得太簡單了,要知道太後娘娘急的人可不只皇上一個,三天兩頭傳他這個侍從入宮,就為了詢問王爺是否有喜歡的女子。
「我還沒遇見讓我心動的女子。」耿擎淡淡說着,眼光飄向窗外,突然一匹美麗無比的布攫住了他的眼光。
「好美,生動活潑,美極了。」
粉藍的布匹上巧妙的綉著一棵恣意綻放的梅花樹,樹旁幾隻蝴蝶飛舞,蜂兒采蜜,還有小鳥在枝頭引吭高歌,栩栩如生的模樣讓人誤以為眼前真有這麼一棵樹,彷彿還能聽見鳥兒歌唱。
如此絕妙的綉工,只怕連宮裏的綉匠都比不上。
「爺在說誰?」王勇急忙湊頭過去看。
爺該不會是看上那個姑娘了吧?如果是的話,他可要看個仔細,好向太後娘娘交差。
耿擎沒理會他的問話,深吸一口氣,暗地運氣使出千里傳音的功夫,將下面布匹旁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裴?」耿擎眼光盯着裴憶憶兩人離去的背影,邊問著身邊的王勇,「城裏可有姓裴的人家?刺繡功夫不錯的?」
王勇沒有回答,眼光仍瞪着下頭人群,眉頭皺了起來。
他好象看見了吳光泰那個惡徒……
「王勇?」
「啊?」他大概是看走眼了。王勇搖搖頭。「王……呃……爺,什麼事?」
「城裏可有姓裴的人家?刺繡功夫不錯的?」
「裴?」王勇想了會。「有,城南有一戶姓裴,聽說裴小姐的刺繡功夫十分了得,今年進貢給皇上的貢品里就有她的綉品。」
「是嗎?」耿擎頷首。「繡得倒是不錯。」
照那綉品的料子與手工來看,至少值個一千兩銀子,而她卻毫不猶豫的將布給了那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
既非王公貴族之後,卻能如此慷慨濟人,想來這姑娘的心地倒真的不錯。
就不知人長得如何?方才只顧著欣賞那件綉品,倒忘了瞧瞧主人是否也同綉品一般絕美動人?
「爺對她有意思?」王勇眉開眼笑,立刻將方才的小插曲拋到腦後。「我立刻派人去打聽她。」
太好了,這下他可以向太後娘娘交差了,免得太後娘娘老是說他這個侍從不夠盡心。
「等等。」
耿擎冷冷瞟他一眼,王勇才起身一半的身子立刻僵在原地。
「我說了我對她有意思嗎?」充其量不過對她感到一些些興趣罷了。
「啊?」王勇臉垮了下來。「沒……沒有。」
但爺臉上分明就是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甚至還開口詢問,怎麼這會兒又說沒意思?
耿擎徑自端起茶杯細細品嘗,不再理會王勇。
???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裴憶憶和小玉一進姨母家裏,就聽見姨母以十分驚懼的語氣嚷嚷着,兩人不由得好奇的對望一眼。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那麼純樸的鄉下地方呢?」姨母瞧見她們兩人出現,趕忙揮手招呼她們過來。「憶兒,妳來的正好,我正想派人上妳家去告訴你們這事呢!」
「姨母,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嚇死人的大事啊!」姨母拍拍她的手背。「妳還記得西湘村那個小妳兩歲的遠房親戚劉莎蘭吧?」
「記得啊!」裴憶憶笑了笑。「有一回她同父母來我家住了好一陣子呢!那時我們可是天天玩在一起,怎會不記得?她怎麼了嗎?」
「唉!可憐喔!一個白白嫩嫩、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這麼被……」姨母說着,一陣心痛,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被怎麼了?」裴憶憶緊張的追間,「她發生什麼事了?病了嗎?」
「死了……唉!」姨母搖頭嘆息。
「死了?」裴憶憶當場楞住。「怎麼可能?是病死的嗎?」
「要是病死的也就算了,畢竟那隻能說是陽壽已盡,是她的命,但偏偏又不是。」姨母忍不住又嘆口氣。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唉!聽說啊!她們那個村子出現了個採花賊,夜裏趁大家不注意時,闖進她的房裏,將她給……唉!奸了……」
「可惡!」裴憶憶瞬間紅了眼眶,「這個該死的採花賊!官府怎麼不派人去抓他?」
「怎麼沒有?可是官府的人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莎蘭已經被殺了。」
「什麼?」裴憶憶大叫。「那個採花賊竟然殺了莎蘭?真是……真是太可恨了!這種人應該被千刀萬剮的!」
「可不是嗎?」姨母同樣氣憤,「但是就是沒人抓到他,被他給逃了,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閨女受害了,唉!」
「可憐的莎蘭……」裴憶憶輕聲啜泣。「她一定很害怕、很痛苦,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真是太可憐了……」
「就是啊!唉!」除了嘆氣,姨母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為死去的劉莎蘭哀悼著,而後姨母瞧見天色已然不早了,便趕着裴憶憶回家。
「憶兒,天色不早了,妳和小玉還是快點回家吧!這事雖然不是發生在我們這兒,但是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我知道。」裴憶憶頷首,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對了,姨母,今兒個我本來答應要送綉品來的,但是臨時出了點事,所以趕明兒我再送來給您。」
「沒關係,沒關係,」姨母拍拍她的手,「有空再送來就好了,現在快點回家吧!兩個姑娘家天黑了還在外頭走,很容易出事的。」
「放心吧!姨母,我們會小心的。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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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2:49
第二章
匆匆離開姨母家后,裴憶憶和小玉便到皇上指定的幾個畫像師其中之一的家裏去了。
一進到裏頭,小玉也顧不得裏面是否有別的客人,便急急忙忙的吆喝。
「畫像師,畫像師!」
「姑娘,有事嗎?」畫像師洪峰皺着眉頭自內室走出來。
這姑娘是怎麼回事?一進來就大呼小叫的,他屋裏還有別的客人呢!
「畫像師在嗎?我們小姐想請他畫張像。」
小玉完全沒注意到他不悅的眼光,也不理會一旁裴憶憶扯着她衣袖的動作,徑自以不小的嗓門說着。
「不好意思,畫像師出去了。」洪峰也不點明自己就是她們要找的畫像師,反而如此搪塞著。
他還有客人在等呢!比起眼前這對主僕,裏頭的客人可重要多了,反正皇上指定的畫像師也不只他一個,她們大可找別人。
「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能幫我家小姐畫像?」
「這個嘛……」洪峰遲疑了。
「這個,」小玉揣出懷裏一兩銀子給店家。「是前金,只要畫像師明天能來幫我家小姐畫張像,就還有……」她看了眼小姐。
「一……一百兩!」裴憶憶介面。
「一百兩?」洪峰倒抽一口氣。
一百兩,他一年的俸祿也不過才一百兩!如今只要畫張像就能賺到一年的俸祿?
雖說這幾天前來要求畫像的人不少,但是如此大手筆的還是頭一個。
「沒問題,」洪峰一口答應,還附帶保證,「小姐,妳放心,我保證要畫像師將小姐妳畫得美如天仙,絕對讓皇上選上妳。」
「誰說我要美了?」裴憶憶一把搶回銀子。
有沒有搞錯?把她畫得美如天仙,那她不就得去伺候皇上那個糟老頭子了?
「就是啊!誰告訴你,我家小姐要畫得美如天仙了?」
「不要?」洪峰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畫像不要畫得美,難不成要畫得丑?
「沒錯,」裴憶憶猛點頭,「我就是要畫得丑,越丑越好。」最好是讓皇上瞧見都嚇到,幾天幾夜睡不着,如此一來包準不敢選她入宮。
「越……越丑越好……」洪峰簡直懷疑自己在作夢了。
「沒錯!」
看着兩張猛點頭的女子臉孔,洪峰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看着她們。
「聽懂了嗎?」裴憶憶不放心的追問。他看起來好象嚇呆了,只不過是要他把人畫丑一點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洪峰楞楞的點頭。
「好,哪!」裴憶憶將銀子再交給他。「這是前金,記住了,要畫像師明天到城南裴府。」
洪峰還是獃獃的點頭。
「小玉,我們回去吧!」
???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以致洪峰送走她們后回到內室時,還是一臉獃滯,完全回不過神來。
「怎麼了?」耿擎挑挑眉。「來了什麼客人?」
他們同窗了幾年,彼此稱兄道弟,也常相互拜訪,但他從未見過洪峰臉上出現如此呆楞的表情,不免令人好奇到底是來了什麼樣的客人?
「要畫像的客人。」洪峰還是有點獃獃的。
「畫像?」耿擎頓時失了興緻,端起茶杯啜口茶。
「是啊!畫像。」洪峰像是突然醒了過來般,語氣開始高昂。「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女子,你知道嗎?她竟然以一百兩銀子的代價要我去畫像!」
「是嗎?」榮華富貴可真是吸引人啊!嘖!
不過又是一個希望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子,有必要如此驚訝嗎?
「奇怪的是,」見耿擎不感興趣的模樣,洪峰語氣更加高昂。「她竟然要我把她畫丑一點,而且是越丑越好。」
「越丑越好?」耿擎端茶杯的手一頓,狐疑的望向洪峰。
他有沒有聽錯?怎麼可能有人這麼要求?
「沒錯,她就是這麼說的!」見自己的話完全吸引耿擎的注意,洪峰得意的點頭強調。「越丑越好。」
「哪家的閨女?」耿擎的興趣被挑起來了。
這可稀奇了!究竟是哪家的閨女會這樣要求?
「城南裴府。」
「城南裴府?」裴……他好象有點印象……
對了,是她!那個慷慨送出自己價值不菲的綉品的姑娘!她竟然會想出這樣一個點子,這可有趣了。
越丑越好?
這是否表示她不想入選秀女?
她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對個姑娘家感到好奇,也越來越想一探她的真實個性。
耿擎嘴角微揚,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轉頭看向洪峰,笑意擴大了。
「峰兄,咱們來打個商量吧!」
???
翌日一早,耿擎便出現在城南裴府門前,自稱是畫像師,而侍從王勇理所當然的成為一旁提畫箱的僕人。
「小姐,小姐,畫像師來了!」
小玉領着耿擎入門,卻沒瞧見小姐人影。
「小姐?」八成又去繡房了。
「你在這等等,我去找小姐,立刻就來,你可別亂闖,免得惹事。」小玉對耿擎交代幾句,便急急忙忙去找小姐了。
「王勇,你在這等著。」耿擎丟下一句話,就跟在小玉後頭走了。
「爺……」王勇納悶的看着他的背影。
爺是怎麼了?
先假裝自己是畫像師到人家家裏來,現在那個丫鬟要他等一下,他卻又跟在人家後頭走了?
這樣像是對裴家小姐沒意思嗎?
???
「小姐,小姐!」
小玉急急忙忙跑進繡房,一時忘了先在外頭探看小姐是否端坐在綉布前,因此便很理所當然的又中了針。
「小玉,我的針……」
裴憶憶自內室走出來,瞧見小玉臉上的表情,立刻很自動的閉上嘴。
「在……這兒!」
小玉咬牙切齒的說着,伸出的右手食指上正插著一支綉針。
「原來在這兒。」裴憶憶小心的賠著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唉!算了,」小玉很無力的擺擺手。「反正我也被插得很習慣了。」
「嘿嘿!」裴憶憶笑得更是愧疚,眼珠子一轉,急忙轉移話題,「小玉,妳找我有什麼事?」
「小姐,畫像師來了,在外頭候着呢!」
「是嗎?那我們快去。」
裴憶憶拉着小玉往外走,到了門口,突然面前一暗,多了一道人牆,她嚇了一跳,往後退幾步,這才瞧清楚眼前站的是個男子。
背着光影,她無法清楚瞧見他的長相,但那頎長的身形,及無形中顯露出來的權貴之氣,在在說明了他是個男子,而且還是個不平凡的男子。
「你是誰?」裴憶憶又退了一步。
印象中府里沒有這樣一個男子,他是怎麼進來的?
「在下耿擎。」耿擎低沉的聲音響起,向前跨了一步,讓自己的臉孔顯現在光亮中。
「耿擎?」裴憶憶忍不住打量他俊雅的面容,險些叫他那看似無害的溫和笑容給勾了魂。
天!這男子的笑真會叫人失了魂。
「你!」小玉急急忙忙上前,「我不是叫你在外頭候着嗎?誰讓你跟着進來的?」
「小玉,」裴憶憶掉開視線看向小玉。「妳認識他?」
「小姐,他就是畫像師。」
「畫像師?」裴憶憶秀眉輕擰。
不像!他一點也不像畫像師。
倒不是因為他的長相過於俊雅,而是那沉穩內斂的氣質,及渾身散發的霸氣,讓他一點也不像任人使喚的畫像師,倒像是慣於使喚人的名門貴族。
「不像,一點也不像。」裴憶憶喃喃自語,一雙眼像中了毒似的直盯着他瞧。
耿擎含笑回應着她的視線,也在同時將她好好打量個仔細。
原先只對她的個性感到有趣,如今瞧清楚她的樣貌,心中對她的興趣不減反增。
平心而論,她並非美艷動人的女子,比起他所見過的那些美女來說,她只勉強稱得上是清秀。
但那秀氣雅緻的柳眉,靈活有神的雙眸水亮水亮的,挺直的小鼻子,加上時而微嘟的紅唇,卻深深吸引他的眼光。
若要拿花來比喻,耿擎倒覺得她像朵夏天裏綻放的清新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予人一種沁涼的感受。
小姐是怎麼了?怎麼對着這個畫像師發獃?
「好了,好了,該去畫像了。」小玉忍不住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視。
「小姐,請!」耿擎微微一笑。
裴憶憶驀地臉上一紅,略顯慌張的走了出去,兩人跟在她身後也走出繡房。
???
「小姐喜歡以什麼為背景?」
「隨便。」
「那就以梅樹吧!」耿擎指指庭院裏盛開的梅樹。「麻煩小姐的丫鬟拿張椅子放在那棵樹下,好讓小姐坐。」
「這麼麻煩?」小玉叨叨念著,還是依言拿了張椅子放在樹下。「小姐,妳這兒坐吧!」
裴憶憶正打算坐下,耿擎又說話了。
「小姐要不要去換件豪華一點的衣服?畢竟這是要給皇上選秀女用的畫像,豪華一點,入選的機會也就大一點。」
這話說得裴憶憶眉頭緊皺。
「我不要入選秀女。」
「不要?」耿擎雙眸閃閃發亮,卻故作疑惑的揚眉。「小姐請我來畫像,不就是想要我把妳畫得美美的,好讓皇上選妳入宮?」
「店家是這麼跟你說的?」裴憶憶眉頭上的結更緊了。「我說的是我不要入選秀女,所以要你把我畫丑一點。」
「丑一點?為什麼?」耿擎佯裝大吃一驚,但仔細一看,他眼中儘是笑意,不過距離遠了點,所以大家並沒注意到。
「因為我不要入選秀女!」裴憶憶忍不住翻個白眼。
「入選秀女以後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小姐為什麼不要?」
這是耿擎最想問出的一句話,也是他冒充畫像師來裴家的原因。
他想知道裴家小姐是否真的不在乎榮華富貴,是否真如那日他所瞧見的那般善良無私,樂意助人?
至於這點為什麼重要,他倒是沒有仔細想過。
「榮華富貴不及粗茶淡飯;深宮內院不如自家宅院自在,況且我無意與數千名女子共侍一夫。」世間男子又如何能明了女子的心愿?
所有女子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真心相對的丈夫,一心一意相守,共度人間數十寒暑。若非環境使然,哪個女子願意與人共侍一夫?
在裴憶憶意識到之前,她已經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感到錯愕的睇了眼耿擎。
奇怪,不過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怎會對他說這些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無意與數千女子共侍一夫?」聽到如此特立獨行的話,耿擎忍不住挑高了眉。「儘管那人是當今皇上?儘管那人可以保證妳一家衣食豐足、富貴萬年?」
「衣食豐足?富貴萬年?」裴憶憶哼了聲。「跟個老不修過日子,再怎麼衣食豐足也快樂不起來吧!」
「小姐!」小玉大驚失色。「妳怎麼這麼說皇上?」
「我……」裴憶憶臉色也為之一白。糟了!她怎麼又把心裏話毫不保留的說出來呢?
「老不修?」耿擎一楞,隨即失笑。
皇兄要是聽到這些話,怕不氣炸了!
「喂!畫像師,」小玉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可警告你,方才小姐說的那些話,你可別出去到處亂說,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小姐認為皇上是個老頭子?」耿擎完全不把小玉的話放在眼裏,徑自對着裴憶憶說,「如果皇上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呢?小姐是否就願意入宮了?」
「這……」裴憶憶遲疑了。年輕男子?皇上?可能嗎?
每個當皇上的不都是年過四十,留着把長長的鬍子來遮掩長得不怎麼樣的事實?
「你這畫像師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小玉忍不住跳出來說話。「我們是請你來作畫的,還不快畫!」
「是啊!快畫吧!」裴憶憶吐吐小舌。「反正我就是不要入宮啦!」
耿擎深深睇了她一眼,眼中充滿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含義。他將筆墨畫紙準備好后,開始畫了起來。
隨着時間流逝,生平第一次,裴憶憶發現自己在他人目光下感到不自在。
「也不過畫個畫像而已,沒什麼啊!打小爹爹就找了不少畫像師來幫我畫像,早該習慣了……」
她喃喃念著,試圖安撫自己,卻發現完全沒用,只會讓她越來越在意前方那兩道灼灼的目光,甚至發現自己全身的寒毛正因他的視線而一根一根的豎立起來。
還不都怪他那雙眼太過燦亮迫人,瞧著人時彷彿要將人的魂給勾了去似的,讓她渾身不對勁。
說什麼畫像師,哪一位畫像師會有這樣的一雙眼?
要真有的話,肯定沒有幾戶人家願意請他去為家裏閨女畫像,怕他那雙眼會勾走閨女的心魂!
「但我可沒有。」裴憶憶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說服自己。「我才不會被那雙眼睛勾走了魂。」
「小姐,妳說什麼?」小玉聽不清楚,不禁發問。
但距離遠一點的耿擎因學武的關係,耳力好得很,這幾個字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不由得擴大了。
「沒有。」裴憶憶回答得飛快,還偷偷瞟了耿擎一眼,看他是否聽見自己的自言自語。
卻見耿擎手中畫筆未動,正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雙眸亮晃晃的,彷彿知道了什麼秘密似的。
不會吧?他聽見了嗎?
裴憶憶雙頰驀地一陣緋紅,慌慌忙忙移開視線。
這麼遠的距離,連小玉都聽不清楚,他不可能聽得見吧?☆
「小姐在想些什麼?」
被這突然的問話喚醒,裴憶憶眨眨泛起水霧的雙眸,看向早已停下畫筆,正關心的瞅着她的耿擎。
「嗯……什麼?」
「小姐在想些什麼?有什麼傷心的事嗎?」耿擎再次追間。
拿着畫筆的他感覺十分敏銳,能清楚察覺筆下人物心中的喜怒哀樂,所以一發現她由原先帶點尷尬羞澀的神情,慢慢轉為沉靜、哀傷,甚至帶着憤怒,他便停下了筆。
「你……」裴憶憶有點震驚。難道每個畫像師都像他這樣能清楚察覺別人心中的想法嗎?
「其實我只是……」裴憶憶幽幽嘆口氣,「想起了一個童年玩伴……」
「哦!男的還是女的?」耿擎試探的問著,卻發現自己有些緊張的等着她回答。
「女的,她是我童年唯一一個玩伴。」裴憶憶眼中出現了淚水。「雖然她和她爹爹只來我家住了一個月,但是那陣子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玩,我常常覺得我多了一個妹妹,感覺好溫暖、好快樂……」一陣哽咽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她怎麼了?」耿擎柔聲問著。
「她……死了……」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激動的邊哭邊說,「一個該死的採花賊殺了她,老天!我不能想像她死前有多麼痛苦……我好難過……每次一想到她痛苦的死去,我就……就覺得自己也要死了……該死的!該死的採花賊!」
採花賊?!
耿擎心中一動,眼神頓時銳利森冷。
她說的採花賊莫非是吳光泰那個傢伙?
這麼說,那日王勇在客棧里說的,就是她童年玩伴住的村子?
「妳……」耿擎想問些什麼,但瞧見她臉上的淚水,心頭便升起陣陣不舍與心疼,頓時忍不住伸出手想安慰她,但在碰到她之前又勉強收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莎蘭?她是那麼的善良又天真啊!她甚至連一隻小小的螞蟻都不願意傷害,為什麼有人要那麼狠心的殺害她?還……還……奸……」
再也說不下去了,裴憶憶忘情的訴說,自動投入他懷中尋求安慰,完全忘了眼前這男子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別哭,別哭了……」面對她的淚水,耿擎發現自己竟然慌了手腳,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讓她盡情發泄心中的哀傷。
讓一個姑娘家,而且還是頭一次見面的姑娘家,倒在他懷裏哭泣,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耿擎低眸望着懷裏哭泣的裴憶憶,心頭思忖著。
以往那些妄想攀龍附鳳的女子一出現在他面前,他絕對不給好臉色,若有人想以眼淚感動他,他更是毫不留情的掉頭就走,但如今面對她的淚水,他心頭竟毫無不耐,而是一陣又一陣的心疼不舍,只想好好疼惜她,抹去她臉上不該存在的哀傷與淚水。
這真是太奇怪了!才頭一次見面的姑娘竟然就對他有這般影響力?
耿擎眉頭不由得重重擰起,雙手也下意識的將她往外推了下。
「我……」裴憶憶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了一切,就這麼撲在陌生男子的懷裏哭泣,趕忙退了幾步。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雙手急急抹著臉上的淚水,語無倫次的道歉,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老天!她怎麼會這麼不知羞恥?他可是個頭一次見面的男人啊!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呻吟,連看都不敢看站在面前的耿擎。
老天!他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她?
一個初次見面便不知羞恥的投向他懷抱的女子?
她不是啊!裴憶憶很想大聲叫出這句話,但一想到方才自己的舉動,又只能默默閉上嘴巴。
她真的不是那樣的女子啊!只是……只是他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很溫暖,讓她一時忘了他只是個初次見面的男子,才會……才會撲向他懷裏尋求安慰……
哦!讓她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要出來見人了!
「無妨。」耿擎的聲音溫和的在她頭頂響起,隱隱約約帶着點笑意。「我知道小姐只是太傷心了,而且我也很榮幸能讓小姐在我懷裏哭泣。」
他越說,裴憶憶臉就越紅,頭也越低,到最後,上身都彎得快和下身貼合了。
「小姐……」
「嗯?」
「妳的頭再低下去,就要親吻地面了!」
「我……」裴憶憶趕忙抬起頭來,立正站好。
「哈哈哈!」瞧着她臉上的火紅、有趣的舉止,耿擎再也忍不住爆出一連串大笑。
這個姑娘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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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3:10
第三章
「這是小姐的畫像?」
美呀!真是美呆了!
瞧瞧那雙眼,水亮水亮的、靈燦動人,彷彿會說話似的,而那雙眉更是彎得恰到好處,叫人生憐,櫻桃小嘴微微開啟,像在對着畫像外的人說話,素手纖纖輕撫著流瀉一地的光亮黑髮,好一幅美女圖。
「但是……」小玉抬起眼,狐疑的望着正對着畫像發獃的小姐。「這是小姐嗎?」這畫里的人看起來可比小姐美多了。
只看一眼,裴憶憶就讓那畫里栩栩如生的美女給震懾住了。
那人是她,卻又不是她。
說是她,因為那輪廓、那樣貌,她日日都在鏡里見到,與自己的模樣無分軒輊;但說不是她,卻也因為那樣貌比她多了幾分靈動,多了幾分俏皮,更多了幾分溫柔的女人味。
認真說起來,那畫里的美女比她美多了。
「你畫得太美了……」簡直像天女下凡!不過這話她自己可不好意思說,羞死人了!
「是啊!小姐,這畫畫得可真美,」小玉接下話,隨即話鋒又一轉,「但是太美了,我說了要你畫丑一點,而且是越丑越好!」
「小玉,」裴憶憶忍不住插話,「但這張畫真的很美啊……」
「小姐!」小玉忍不住揚手往小姐頭上一敲,也顧不得誰是小姐了。「妳糊塗了?妳是希望入宮當秀女是嗎?」
「當然不!」裴憶憶這才猛然醒悟,忙不迭轉頭同聲譴責耿擎。「是啊!你畫得這麼美做什麼?不都說了要越丑越好?」
「因為我看見的小姐就是這麼美,畫筆是很難說謊的。」耿擎微微一笑,瞧著裴憶憶的眼神散放一絲邪氣,勾動着少女的純純芳心,叫人很難不相信他的話。
「你……」腦中轟然一聲,裴憶憶臉頰飛快染起兩朵紅雲,讓那清秀的嬌顏添上了幾分妍麗之姿。
從來,從來沒有人當着她的面稱讚她美……
明知道他這話只是純粹阿諛之詞,但她就是很不爭氣的覺得高興,芳心全讓這句話給佔滿了,牽連出絲絲悸動。隱隱約約中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愫,隨着他動人的話語侵入了心頭,佔據着那從未有人停留過的位置。
再想起方才自己毫不知羞恥的投入他懷裏哭泣尋求安慰,她的臉更紅了。
「少說那些噁心話!」小玉兇巴巴的打斷兩人無言的凝視。「我們小姐要你來畫畫像的,不是要你來阿諛諂媚的。」
「我是畫了啊!」耿擎一臉無辜的說着,還朝着裴憶憶眨了眨眼。
「呵!」裴憶憶掩嘴一笑。「算了,小玉,別為難他了,我們再找別的畫像師好了,反正還有時間。」
「也只好這樣了。」小玉無奈的嘆氣,但轉向耿擎時又一臉兇相。「因為你沒有照約定畫,所以我也不能給你一百兩銀子。」
「我不要一百兩銀子。」耿擎看着裴憶憶回答,「這張畫是我送妳的,明天我會再來,到時我一定會照約定將妳畫得醜陋不堪。」
「送我?」裴憶憶一楞。「為什麼?」
「因為我想讓妳知道,妳在我眼裏有多麼美麗。」
這話說得裴憶憶雙頰再度緋紅,心頭那異樣的情愫再次漾動,擴大了停留的地方,她忙不迭低下頭,不敢再注視那雙既邪氣又似乎充滿真誠與溫柔的雙眸。
「少耍嘴皮子了。」小玉揮揮手趕他們走。「你們快點走吧!明天也不用再來了。」
「我明天一定會來的。」耿擎依舊注視着裴憶憶。
縱使全身每一條神經都在提醒她,他在注視她,裴憶憶螓首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只能任紅潮不斷的在全身泛濫!
「好了,好了,快走吧!」小玉又趕他們。
「我明天一定會來。」
拋下這句話,耿擎流連的再看一眼依舊低垂著頭的裴憶憶后,領着侍從王勇離開了。
???
回王府的一路上,王勇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了。
「爺……」王勇偷偷瞧他,「您……」
「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
「爺,」王勇鼓起勇氣,「您喜歡裴家小姐是嗎?」
「她挺有趣的。」耿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有趣?
有人會這麼形容自己看上的女子嗎?
王勇心頭產生一個大疑問,瞧瞧身旁王爺氣定神閑的模樣,忍不住又開口了。
「我覺得,爺是喜歡她的。」
「哦?」耿擎有趣的揚揚眉,「為什麼?」
「我跟在爺的身邊這麼些年,從來沒見過爺對哪位姑娘這麼有興趣,更別說爺還為了她冒充畫像師,讓她在懷裏哭,還……」說了那些噁心的話。
不過後面這句話,王勇可不敢當面告訴王爺。
以王爺的身分外貌,城裏未出嫁的閨女哪個不想嫁給王爺為妻?大膽一些的,甚至當面對着王爺示愛。
但不管對待哪家閨女,王爺始終以禮相待,語氣也是溫和有禮卻稍嫌冷淡,可不曾出現像今日對裴家小姐的態度,簡直就像個登徒子。
「是這樣嗎?」耿擎玩味的咋咋舌。
他倒沒想過自己的心態,會是王勇說的這樣嗎?
???
因為我看見的小姐就是這麼美,畫筆是很難說謊的。
裴憶憶將手中畫像攤開,怔怔凝望着畫中明明是她,卻又比她美上好幾倍的人像,她腦子裏又浮現畫像師那雙會勾人心魂的眼睛,以及他那句讚美的話。
「他說的是真心話嗎?」
她忍不住低聲問著,心裏的迷惑浮上了眼底,卻化成渴望相信又深怕受傷害的光彩。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美。
或許是京城裏美女太多了,她也見多了,總認為自己與她們比起來,不過勉強稱得上清秀,若非家境還算不錯,再加上她刺繡的功夫人人稱讚,娶了她不只能有一筆豐厚的嫁妝,婚後她的刺繡也能為夫家攢進大筆錢,否則她認為自己可能到雙十年華都不會有人來提親。
這還是頭一次,頭一次有男子當着她的面稱讚她美麗,也是頭一次她的心因為旁人的稱讚而止不住雀躍的跳動。
更是頭一次,頭一次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已到適婚年齡的女人,很快就要出嫁生子……
出嫁……
這兩個字在她心頭迴響着,恍惚間她腦海浮現一個人影,一雙帶點邪魅又似真誠的雙眼……
如果……她要嫁的對象是他,那……
「我在想什麼?」裴憶憶猛地搖搖頭,一雙秀眉緊緊靠攏在一起。
才見第一次面的男子呢!她竟然在想像著成為他的妻子?她……她想嫁人想瘋了啊?真是!
但縱使如此斥責自己,卻怎麼也無法將心底那不該存在,卻又佔據着一席之地的陌生情愫全然抹去……
「小姐,妳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
小玉的嚷嚷聲大老遠就響起,不一會兒,人就出現在她眼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小玉猛喘一口氣,眼光瞥見小姐手上的那幅畫。「小姐,妳在看那幅畫?」平時非她叫不起床的小姐,這會兒竟然自個兒起床看畫?
「嗯!這畫畫得真好看,妳說是不是?」
「敢情小姐是讓那畫像師給迷住了?」小玉瞧見小姐臉上那股迷醉,忍不住脫口問道。
「少胡說!」裴憶憶羞紅了臉。
「這也難怪,」小玉還在那煞有其事的說着,「那畫像師的嘴可真甜,要我是小姐啊!我也會讓他給迷住了。」
「貧嘴!」裴憶憶輕斥一聲,臉上紅霞一路竄至頸項,完全出賣了她。
「完了!」小玉一聲低嚎。
跟小姐這麼些年了,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姐此刻的心意?怎麼可能不了解那一路由臉蛋紅到脖子的紅暈,代表了什麼樣的少女情懷?
可對象怎麼會是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畫像師?
???
與昨日同一個時辰,耿擎出現在裴府門前,不過這次他自己一人前來。
「你來了?」小玉前來應門,揮手示意他進來。「進來吧!小姐已經在梅花樹下等你了。」
一大早,她都還沒睡醒呢!小姐卻已起身,對着昨日他的畫作發獃,就這麼看了兩個時辰,最後她忍不住搶走那幅畫,小姐抗議無效后,竟然搬了個板凳,到梅花樹下刺繡!
刺繡?哼哼!瞧小姐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要真能綉出個什麼好花樣,她小玉就不叫小玉!
「小姐已經在等在下了?」耿擎微微一笑。看來對作畫這事滿懷期待的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有什麼好笑的?」想到早上小姐那副心神不寧、好生期待的模樣,小玉心頭就覺不安,不由得瞪他一眼。
「我可警告你,我們小姐怎麼說也是裴府千金小姐,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畫像師所能高攀的!」裴府雖然不算名門貴族,但是也算有點名望,怎麼說都和畫像師有差距,老爺絕不可能會答應。
「哦?」耿擎挑眉,故作無辜。「姑娘何出此言?」還好今日王勇沒跟出來,否則見她此刻的口氣,怕不一刀解決了她!
「少裝模作樣!」小玉斥喝,「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小姐人單純,你最好別再說些亂七八糟的甜言蜜語來蠱惑她,聽清楚了嗎?」
耿擎淡淡瞧她一眼,當作回答。
她若是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什麼畫像師,而是個王爺,還敢說出這樣一番話嗎?
而裴姑娘呢?耿擎眼光飄向已然可以看見的裴憶憶身影。
若是明白了她認為是老不修的皇上並非是個老頭子,而是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她還會執意不入宮嗎?
又若是知道了他的身分其實不是個畫像師而是王爺,她又會做何反應呢?
???
灼熱的視線讓裴憶憶專心刺繡的手一頓,呼吸也不順暢了起來。
他……來了……
壓抑著轉頭去看的衝動,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心裏充滿了期待的雀躍,但更多的是訝異。
以往只要她一開始刺繡,除非自己停下來,呃!還有就是綉針又不見了,否則不管是誰叫她,她一概沒有反應,怎麼這回他連人都還沒到,只不過是目光,就足以讓她察覺他的存在?
「小姐,畫像師來了。」
而小玉的話也證實她的感覺沒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小姐?」
耿擎的聲音如意料中的響起,卻還是讓她身子為之一顫。
「公子來了?」裴憶憶低聲呢喃,音量小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現在可以開始作畫了。」她不敢抬頭看他。
「小姐?」耿擎又喚了聲,執意要她抬起頭來,畢竟他到這兒來可不是要對着她的頭頂作畫。
裴憶憶身子微不可覺的一顫,沒有抬頭。
「算了,小姐只要一拿起綉針就會忘了其他事。」小玉插嘴,「你就直接開始畫吧!反正要畫丑一點,小姐有沒有看着你都無妨。」
「小姐?」耿擎無視小玉的話,執意要看到佳人的臉。
感受到他的固執,裴憶憶輕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不可避免的看進那一雙已然縈繞她腦海一整夜的黑眸。
眼對眼的瞬間,身外所有的景物隨風淡去,她能看見的、佔據她整個心魂的,只有眼前這個男子與他那雙幽幽的黑眸。
他的黑眸澄澈如湖、清亮似鏡,清清楚楚的映着她自己半痴迷的倒影,彷彿他也如同自己一樣,眼中除了她再無他人存在。
這個念頭頓時讓她心跳一頓,隨即以瘋狂的速度快速跳動。
「老天……」裴憶憶不自覺的發出一聲低喃。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兩潭看似渺小,卻又幽深無比的黑淵給淹死了!
「老天?」耿擎玩味的挑眉,「小姐在叫我?」這可是他頭一次被姑娘家如此尊稱。
他不是沒瞧見她眼裏的傾慕,但對着他叫老天?呵呵!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姑娘的反應着實有趣,連着幾次見面,她一再令他感到驚奇有趣,完全不同於一般只會讓他感到窒息的名門閨秀,或許……
耿擎眉頭的玩味漾到了眼裏,也擴大到嘴唇。
或許往後這一輩子有這麼個姑娘作伴也不錯……
「我……」裴憶憶心一慌,揚唇正要解釋,卻叫他露出的笑容給怔住,再次痴痴的盯着他看,完全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小姐!」小玉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打斷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時候不早了,該開始作畫了!」她轉過身瞪了耿擎一眼,「聽到沒?」
可惡的傢伙!都已經事先警告過他了,還故意對小姐笑得那麼好看!
「對!對!該作畫了,該作畫了!」
裴憶憶慌亂的應和,費盡心力將自己的眼自那雙動人心魄的眸子上移開,拾起被遺忘一旁的刺繡,慌慌張張的綉了起來。
但一向能讓她鎮定下來,並且完全專註其中的刺繡,這次卻怎麼也安定不了她慌亂的心,她始終能感受到耿擎的視線,熾熱灼人的籠罩在身上。
「小姐,我去準備些茶點過來。」瞧見他終於要開始作畫,小玉於是放心的離開。
「小姐很喜歡刺繡?」耿擎邊擺畫具,邊問問題。
「嗯!」談起刺繡,裴憶憶感覺自在多了。「打小就喜歡,家裏就我一個小孩,娘過世得早,爹爹又忙着生意與照顧二娘他們……」說到這兒,她壓低了嗓音,頭也低了些。
因此疏忽了她……這也是她堅決不要與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原因,她不要自己的小孩有與自己同樣的遭遇。
「妳很寂寞?」耿擎溫柔的睇着她低垂的螓首。
他能體會那種感覺,雖然身處帝王之家,但大家關注的焦點都在身為未來皇上的哥哥身上,雖然有很多僕人,但是大家都礙於身分階級,不敢與他做朋友,他的童年也是只能一個人孤單的過,直到後來他出外拜師,才結束了孤單一人的生活。
「嗯!」裴憶憶抬起頭來,凝望着他眼中的溫柔好半晌,才悠悠的點頭。「童年時我唯一有過的玩伴……」她低低嘆了口氣,「就是那日被採花賊……」她驀然住口,眼神中又出現哀痛。
耿擎揉揉她的發頂,無聲的安慰她,再一次在心頭髮誓,一定要逮住吳光泰這個惡貫滿盈的採花淫賊。
一時間,兩人相對默默無言,相互凝睇的眼神傳達無盡的溫暖安慰。
「後來我學會了刺繡,它可以讓我忘掉孤單。」裴憶憶淡淡的接着說。
很簡單的兩句話,卻讓耿擎聽得心頭為之一擰。
一個小女孩竟得藉著刺繡來遺忘孤單寂寞的感覺?她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他的童年過得孤獨沒錯,但只要他一喊無聊,立刻會有一堆人獻上各種東西來取悅他;而她,卻只能自己埋首在刺繡中以求遺忘寂寥?
瞧着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微微的陰影,想像著年幼的她花了多少時間去尋求心頭的平靜,他的內心突然湧起一股衝動。
他想照顧她一輩子!讓她不感孤單寂寞,毋須再藉著刺繡來遺忘孤單,因為他會時時刻刻陪在她身旁。
這念頭狠狠嚇了他一大跳!
老天!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一輩子?方才覺得她有趣的時候,還不覺得一輩子有什麼,反正只是好玩的想法嘛!想想也無妨。
但如今竟然想保護、照顧她一輩子?
這表示他已經不將她擺在好玩的位置上,而是進一步將她認定為屬於自己的,值得好好珍藏、照顧的東西……
「你怎麼了?」裴憶憶疑惑的看着他忽然轉青的臉色,一點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讓他突然變了臉色。
「沒什麼。」耿擎凝望了她好一會兒,猛然搖頭甩去心頭令人震驚的想法。「對了,妳想不想看皇上?」
「皇上?」裴憶憶楞住了。怎麼突然說到皇上?
「妳不是認為皇上是個又老又丑的老頭子嗎?我帶妳去看看,說不定妳會覺得入宮也不是件那麼討人厭的事。」
耿擎是想說服她去的,但不知怎的,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覺得心頭酸酸的、悶悶的,還夾雜着一絲苦澀。
「你看過皇上?皇上不是個老頭子?」裴憶憶訝然道:「真的嗎?」
「走吧!我帶妳去看看。」
「可是皇宮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裴憶憶遲疑了,「搞不好要殺頭的。」她是很想看看皇上的模樣,但是還不想為了這種事被殺頭呀!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耿擎拉着她就走。
有他在不會有事?
裴憶憶瞪着兩人交握的手,臉上揚起紅雲的同時,心頭也浮起疑問。
他似乎真如自己初見面時的感覺一樣,不只是個普通的畫像師……
???
「到了,這裏就是皇宮。」
離開裴府後,耿擎領着裴憶憶刻意避開人多的地方,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堵看不着盡頭的赭紅色牆壁外,停下了腳步。
「這是皇宮?」裴憶憶四下望了望。「不像。」
身為京城人,她當然瞧過皇宮,雖不過是遠遠的瞧了皇宮大門幾眼,但說什麼眼前這堵看似無止境的牆也不像皇宮。
「這是皇宮的後門。」
「後門?」裴憶憶瞪大雙眼。「你知道皇宮的後門在哪?你對皇宮很熟?」
「當然,那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怎麼可能不熟?
「是什麼?」
「是……」瞧了瞧她興緻盎然的小臉,耿擎改了口,「是我向宮裏的太監打聽來的。」
「哦!」聽到這個不怎麼有趣的答案,裴憶憶眼中的光彩暗了些,她抬頭望着那幾乎有兩人高的牆,「這牆好高啊!我們肯定進不去。」
「是嗎?妳確定?」見她說得這般肯定,耿擎突然想捉弄她,他右腳一踮,瞬間人就上了牆頭。
「確……」
人……人呢?
眼一花,方才還站在面前的人竟然失去蹤影,裴憶憶只能張著小嘴,驚慌的四處尋找。
「在這兒呢!」讓她好生找了一會兒,耿擎才出聲。
「哪兒?哪兒?」裴憶憶緊張的問。怎麼只聽見他的聲音,卻不見他的人呢?
「這兒。」耿擎向她擺擺手,「上面。」
「上……上面?」裴憶憶疑惑的仰起頭,瞧見耿擎站在牆頭上時的表情,真的只能用獃滯來形容。
「怎麼?嚇到了?」耿擎挑挑眉,聲音里、眼裏儘是笑意。
「你……你怎麼上去的?」裴憶憶猛咽口水。明明就在眼前,怎麼突然消失后,就上了那麼高的牆?
「很簡單。」耿擎微微一笑,右腳往前一跨,跳下牆。
「小心!你會摔傷的!」裴憶憶一聲尖叫。
「這麼矮的牆會摔傷?」耿擎哼了聲,人已翩然落在她眼前。「裴姑娘,妳未免太瞧不起我。」
「矮?」裴憶憶嚷嚷,「這牆起碼有兩個人高,還叫矮?」
「在我眼中就叫矮。」
這會兒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自負與不悅了。
「你……」裴憶憶腦子一轉,「啊!你學過武功?」
「略有涉獵。」
這會兒又謙虛起來了?
才怪!瞧他那臉,驕傲的咧!
裴憶憶瞪着他那明顯與語氣不符的微仰下巴片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眼前這男子真的不同於她到目前為止所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
他與爹爹一樣散發出自信與驕傲,卻沒有爹爹商人的市儈;他與夫子同樣溫文儒雅,卻又多了點夫子沒有的霸氣;偶爾他還會像小弟弟一般的流露出稚氣的一面,卻同時也顯現出成熟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多了其他人所沒有的沉穩內斂氣質,以及看似無害卻又常常令她失魂的笑容。
這些種種,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讓她覺得迷惑的同時,也深深受吸引。
「妳在想什麼?」遲遲不見她有反應,耿擎不免疑惑的問。
「沒什麼。」裴憶憶慌張的回答,一張小臉火紅了。
「沒什麼?」那張臉可不像沒什麼。算了!耿擎聳聳肩。「那我們去瞧瞧皇上吧!」
「但我上不去。」裴憶憶看看兩人高的牆。
「放心吧!有我在。」
耿擎傲然的語音甫落,裴憶憶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時,發現自己已然上了牆頭。
「啊!」瞧見自己與地面之間的距離,裴憶憶第一個反應是尖叫。
「怎麼了?」毫無防備之心的耿擎,被這聲尖叫嚇得差點放開捉住她的手。
「天啊!好高喔!」裴憶憶邊嚷嚷着,邊轉頭四處看,胡亂轉動的身子幾乎讓耿擎捉不住。
「小心!」耿擎只得用雙手將她環在自己懷裏。「別亂動,很危險的。妳不用怕,我不會讓妳摔下去的。」
他倒忘了,她可是個一直養在深閨的黃花閨女,也難怪會害怕了。
「我不怕啊!」裴憶憶轉頭面向他,黑眸中熠熠的光彩,和唇角那掩飾不住的大大笑容,哪來害怕的神情?
「妳不怕?」耿擎愣了下。
「對啊!這麼好玩的事情,我為什麼要怕?」裴憶憶高興的揮動小手。「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站在高處向下看的感覺這麼棒,啊!好想也學學武功喔!」
「棒?」耿擎瞅着她興奮無比的神情,訝然失笑。
他怎麼給忘了呢?這丫頭的反應本來就與一般女子不同啊!
一般黃花大閨女遇到現下的狀況,怕不嚇得哭爹喊娘,只有她,竟然咯咯嬌笑,還大喊刺激?
「真是。」耿擎搖搖頭,隨即揚眉,「想不想更刺激?」
「想!想!」裴憶憶毫不考慮的猛點頭。
「那好,捉穩了!」
深吸一口氣,耿擎使出輕功,飛快的在牆頭上奔跑起來。
「哇啊!」
裴憶憶一聲驚叫,小手立刻緊緊抱住耿擎,感覺自己很安全的在他懷裏后,才微微探出頭,望着身後如風般飛快逝去的景緻。
「太棒了!」一串串的嬌笑不斷逸出她口中。
感受着懷裏的暖玉溫香,耳里聽着她清脆動人的嬌笑,耿擎心想──
這段路就這麼直直往下,到天涯海角都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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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3:29
第四章
「瞧!那就是皇上。」
耿擎抱着裴憶憶在皇宮圍牆上奔跑了一陣子后,突然停住腳步,伸手指著前方大約一丈處涼亭里的人影。
「他就是皇上?」
裴憶憶瞪大雙眼,努力想看清楚涼亭里的人,但是距離實在太遠,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長什麼樣子,只能從他坐着的身形判斷他應該像耿擎說的,是個年輕男子。
「如何?他很英俊吧?」見她努力想看清楚的模樣,耿擎竟覺得心頭泛起一陣陣酸意,語氣不由得也泛酸了。
「英俊嗎?」裴憶憶又努力看了會,而後大大嘆了口氣,「我放棄了,這麼遠,我根本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算了,皇上長得英俊與否,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妳看不清楚?」耿擎打斷她的話。
「嗯!」裴憶憶頭才點了一半就發現自己突然往下掉,忍不住驚呼,「啊!救命……」
雙腳平安踏在結實土地上的感覺令她住了嘴,悻悻然的瞪了眼耿擎,「討厭,要跳下來也不先說一聲,害我嚇了一大跳。」
耿擎沒理會她的埋怨,將她帶到離皇上只有一尺遠的地方。
「喏!現在這麼近,妳就看得清楚了吧?」
「看清楚又怎樣?」裴憶憶仍舊低聲抱怨,「就算皇上真的年輕英俊那又怎樣?我就是不想入宮嘛!」
嘴裏喃念著,她心不在焉的往涼亭里的人瞟了一眼,隨即不感興趣的轉開視線,看着皇宮內院裏珍奇的一草一木。
「裴姑娘!」耿擎陡然低喝。
「啊!做什麼?」裴憶憶嚇了一跳,杏眸因驚嚇而瞠大。
「認真點,把皇上看清楚。」
「啊?哦!好,好。」裴憶憶忙不迭應着,這才轉回眸,仔仔細細的看着涼亭里的人。
平心而論,皇上真的是年輕又英俊,濃黑的劍眉清楚顯現著年少得志的意氣風發,劍眉下的雙瞳炯炯有神,配上挺直的鼻子與薄而微揚,看起來像是在微笑的嘴唇,散發出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
耿擎身上也有這種相似的氣息,但是他又比皇上多了股霸氣,與溫文儒雅的感覺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很吸引人的對比……
非常非常吸引她的對比……
裴憶憶將視線拉回身旁的耿擎身上,正好對上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雙頰莫名其妙的紅了。
「如何?」耿擎沖着她臉上莫名的紅暈挑了挑眉,方才出現在心裏的酸意此刻又開始蔓延。
「嗯!他真的很年輕,也很英俊,一點都不像我想像中的老不修。」為了掩飾自己心頭的想法,裴憶憶大力讚賞著。
「是嗎?」耿擎酸酸的冷哼一聲。「那麼裴姑娘是願意進宮了?」
「才不要呢!」裴憶憶飛快地回絕,「當個平民百姓多麼自在啊!做什麼進宮找罪受?只要一想到皇宮後院的七十二嬪妃,我的心就直發抖呢!」
「還是堅持不要三妻四妾的相公?」聽見她毫不遲疑的回絕,耿擎心頭酸意全消,說起話來也輕鬆多了。
「絕對不要!」裴憶憶肯定的搖頭。「絕對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爹。」裴憶憶瞥了他一眼,見他只是單純的好奇,也就毫不隱瞞。「我娘死後,為了傳宗接代,爹爹又娶了兩個後娘,每天看着兩個女人為我爹爭風吃醋,完全沒心照顧小孩,那時我就立誓,以後我的相公絕對不準娶三妻四妾,絕對不準!」
瞧她小臉上堅決中透露的一絲絲哀傷,可以想像當年的她痛失親娘后,又得不到爹爹的關愛,是多麼的痛苦。
明知道那已是陳年往事,但她就是放不開,而這樣的她,看得耿擎好心疼。
再一次的,他深深希望自己早點認識她,給年幼的她應有的關愛與照顧,好抹去她心頭的陰霾。
「我不會娶三妻四妾的。」下意識的,承諾就這麼脫口而出。
「什……什麼?」他……說什麼?裴憶憶瞪大杏眸,紅暈在雙頰緩緩泛開。
「我……」
「什麼人?竟敢闖進皇宮後院?」
一連串的斥喝聲打斷了耿擎的話,他不悅的抿抿唇,望向前方正朝他們跑來的皇宮禁衛,盤算著是否要透露自己的身分。
「糟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裴憶憶驚呼。
瞧了眼她臉上的驚惶,耿擎當下認定現在不是透露自己身分的好時機。
「抱住我!」耿擎低語,雙臂同時緊緊環住裴憶憶,一吸氣,使出他擅長的輕功,一閃,瞬間失去蹤跡。
「咦?人呢?」
一群皇宮禁衛衝到適才耿擎和裴憶憶待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人。
「奇怪!方才明明瞧見這兒有人的。」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可能的,大家快四處找找!若出事了,腦袋可是要搬家的!」
???
「這……這是哪兒?」
裴憶憶舔舔乾澀的嘴唇,有些驚慌的望着幾乎快貼到自己臉上的另一張臉,心跳在胸口急擂得好大聲,撞得她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
「這裏還是皇宮後院,不過我們躲在假山裏,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們。」邊注意著假山外頭的動靜,耿擎邊回答著。
打小在皇宮後院玩耍,耿擎十分清楚後院的一草一木,也知道他們目前藏身的假山從外頭看絕對瞧不出裏面躲了人,因此只要他們不出聲音,那些皇宮禁衛應該找不到他們。
「假山?」裴憶憶瞟了瞟四周。難怪四面都是岩壁,就只剩他們兩人可以容身的一小處地方。
而為了確實躲藏好,此刻他們之間的情況着實曖昧。
他的雙臂圈住她的纖腰,困住她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容不下一絲空隙,屬於成年男子的氣息和體溫,包圍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健碩的身軀這麼貼着她、壓着她,她的每寸肌膚都被他熨燙著,雖然還隔着幾層衣衫,卻已經親昵得讓她臉兒發燙、心兒亂跳。
裴憶憶突然感到自己快要窒息,忍不住一聲低吟,猛吸一口氣,不料卻吸進更多屬於他特有,令人迷亂的氣息,眼神頓時迷離。
意識到懷裏人兒的動靜,耿擎收回專註於假山外頭的心緒,低眸瞅了她一眼,將她臉上迷離又沉醉的神情瞧了個分明。
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是用什麼眼神在看他啊?
一聲低笑逸出耿擎口中,淡淡女性馨香溜入他鼻間,加上此刻裴憶憶臉上的表情,狠狠騷動着他的感官。
聖人也做不到對她沒有反應!
耿擎喉頭髮出一聲低吟,眼中情慾閃現,薄唇一勾,竟張嘴咬住她不經意垂落他唇邊的髮絲,緩緩的、輕輕的,一口一口輕啃慢舔著,那眸光深幽黝亮得有若深夜裏的星。
裴憶憶醉了……
背脊處倏地竄過一陣酥麻,她極想拉開自己的發,卻又有些捨不得,加上如今她全身麻軟,連動動指尖這般簡單的事,都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假山外頭人聲鼎沸,但藏身假山中的兩人卻靜得很,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想開口說話。
耿擎一徑拿眼瞅她。
那眼神深邃不可見底,帶着隱隱燃燒的火炬,落在她身上簡直像帶了溫度,不住的在她肌膚上竄燒,點燃簇簇無名的火花。
她不明白啊!為何他的視線總讓她不知所措,卻又希望他永遠不要將目光移開……
她小臉兒一紅,心兒沒來由地狂悸。
「憶兒……」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此溫柔,似能醉人。
「嗯?」他的聲音、他的眸子射出勾心蕩魄的熱浪,激得她機伶伶地打了個顫,只能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
「妳好香……」輕輕嗅着她身上獨有的淡淡馨香,耿擎表情有些沉醉,幾乎想發出嘆息。
耿擎的舉動讓裴憶憶一顆心跳到了嘴邊,又驚又喜又怯,說不出任何話語。
「我們……」
耿擎才想說些什麼,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閃至,跟着一個興奮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找到了!在這!」
糟了!是皇宮禁衛!
裴憶憶大驚失色、俏臉發白,心頭一陣慌亂,想也沒想就衝上前去,擋在那群圍住他們的皇宮禁衛與耿擎之間。
不能讓他們傷害他!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膽敢擅闖皇宮?」皇宮禁衛長對着他們喝道,手裏長劍直指裴憶憶身後的耿擎。
雖然被這女子擋住,看不清她身後男子是誰,但是皇宮禁衛長就是覺得那身形有點熟悉,所以也不敢隨意動武。
「我……我……」裴憶憶害怕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裴姑娘,」耿擎低喚,「妳快些讓開,讓我來和他們說。」
「不……不行!」裴憶憶猛搖頭,死也不肯退開。「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她絕對不能讓開,不能讓他們傷害到耿擎。
耿擎不過是個畫像師,雖然有點武功,但是肯定鬥不過這些皇宮禁衛,而她雖然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之女,與皇上也沒有什麼交情,但是她可以抬出裴府綉坊的名號,或許皇上會看在今年裴府綉坊進貢了不少綉品的份上饒了他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皇宮禁衛長又問了一次,「再不回答,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我是裴憶憶……」
「裴憶憶?」皇宮禁衛長想了會兒,想不出這究竟是何許人也。「在妳身後的人是誰?你們擅闖皇宮有何意圖?」
「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擅長說謊的裴憶憶實在編不出一個象樣的謊言。
「裴姑娘,妳快些讓開。」耿擎低聲催促着。再不快些表明身分,只怕這些皇宮禁衛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傷人。
「不行!」裴憶憶再次一口回絕,身子更加固執的擋在他面前。「我……」
「我什麼?還不快說?」皇宮禁衛長失去了耐心,一揮手,「來人!給我拿下他們!」
「李隊長!且慢!」
眼見情勢已不容遲疑,耿擎索性動手點了裴憶憶昏穴,免得到時她胡亂出手,反倒傷了自己。
「擎親王?」皇宮禁衛長一聲低呼,立刻跪下,「屬下參見擎親王!」
「參見擎親王!」其他皇宮禁衛見隊長下跪,立刻也跟着下跪。
「都起來吧!」耿擎擺擺手。
「謝擎親王。」
眾人起身後,皇宮禁衛長忍不住多看了耿擎懷中的人幾眼。
這姑娘似乎不是京城裏名門之女,怎麼會和擎親王出現在皇宮後院?再說,皇上似乎也沒宣擎親王入宮……
「李隊長?」
「是,王爺有何吩咐?」
「不要告訴皇上我們今日來此之事。」耿擎沉聲吩咐,「也不許告訴皇太后,知道嗎?」
「是,屬下遵命!」
「很好,你們下去吧!我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就會離開了。」
「是。」皇宮禁衛長立刻領着其他人離開了。
「傻丫頭!」耿擎低眸瞧著懷裏昏迷的裴憶憶,忍不住低念。
也不想想自己有幾兩重,竟敢擋在皇宮禁衛面前,難道不怕被一刀砍死?
???
耿擎抱着昏迷的裴憶憶,離開了皇宮,來到一處四下無人的樹林,才小心翼翼的將裴憶憶放下,伸手解開她身上的穴道。
不一會兒,裴憶憶悠悠醒轉。
「嗯……」她揉揉眼,疑惑的瞧瞧四周,「這是哪兒?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我們在樹林里。」
「樹林?」裴憶憶霍然坐起。「這麼說,我們已經離開皇宮了?」
「嗯!」
「真的?」她一陣心安,不過片刻又一臉驚慌的撲向耿擎,「你有沒有受傷?我們怎麼逃出來的?你受傷了?」
「沒有,我沒受傷。」耿擎一愣,心下有些甜甜的。她竟然不看看她自己有沒有受傷,反而先關心起他?
「真的沒有?」裴憶憶大眼仔仔細細的梭巡耿擎全身一遍后,才安心的吁口氣,「太好了,你沒受傷。」
「方才為什麼突然擋在我面前?」耿擎神情古怪的問,「難道妳不怕那些皇宮禁衛一刀殺了妳?」
「怕啊!怎麼不怕?」裴憶憶小手不住的拍打自個兒的胸口,「我嚇得現在都還在發抖呢!怎麼可能不怕?」
「那為什麼……」
「為什麼很重要嗎?」裴憶憶打斷他的話,「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反正就是一看見那些皇宮禁衛出現,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你,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衝出去了。」說着說着,她還一臉無辜的吐吐小舌頭。
說真的,連她自己都很驚訝自己竟然會有勇氣衝出去。
「保護我?」耿擎這下臉色變得古怪了,既似好笑,又似詫異,更多的是不知該做何反應的迷惑。「是我要帶妳來看皇上的,妳怎麼會認為我需要保護?」
保護他?堂堂一個王爺竟然需要她這麼一個弱女子保護?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是沒錯啊!」裴憶憶點點頭,「你畢竟只是一個畫像師,萬一被皇宮禁衛逮到了,下場肯定很慘。」
「妳就不擔心自己被抓?」耿擎擰起濃眉。她竟將他的安危置於自己安危之上?
「別說笑了!」裴憶憶白他一眼,「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我又不是什麼王公國戚之女,只不過,我想皇宮今年進了不少我的刺繡,皇上可能對我有點印象,要真被抓了,或許可以向皇上討個人情。」
「就這樣?」耿擎不可思議的揚眉。「要是皇上沒印象呢?又或者皇上不想賣妳這個人情呢?」
憑這樣就想向皇上討人情?她也未免太過天真!
「這……」裴憶憶無言以對,只好一笑帶過。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在那當下,她只想到他的安危,如此而已。
「妳……」耿擎無聲的嘆口氣,做了個結論。「很笨。」
「很……笨……」裴憶憶瞪大雙眼,下巴幾乎掉到胸前。
他說這什麼話?好歹她也以性命相救,他不道謝也就罷了,竟然還罵她笨?
天底下有哪個魯男子會對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說這種話?
枉費她對他……對他……
可惡!可惡!
「沒錯,妳很笨。」耿擎凝視她快哭出來的表情,眼神卻是無比溫柔。「但是我很感動。」
事實上,他是很驚愕,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那當下自他身後衝出來擋在前面,但這不假思索、純粹發自內心的真誠動作深深感動了他。
從來沒有人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前便以自己的生命保護他。
從來沒有!
所有人都是在知道他是王爺之後才會費盡心力保護他,而背後的原因也不外是為了金錢和地位,只有她,只有她是為了他而救他,不為名、不為利,真誠無虛假。
感動?裴憶憶詫異的眨眨眼,一顆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龐滑下。
「我很感動。」耿擎又說了一次,語氣、表情誠懇得令她為之一楞,隨即伸出雙手抱住她。「謝謝妳。」
他抱她?
轟的一聲,紅雲飛快自腳底衝到頭頂,裴憶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心跳一頓,隨即以迅猛的速度狂奔起來。
這個擁抱全然不同於早先他們在假山裏的親密姿態,而是多了點激情與熱烈。
那濃烈的男子氣息令她感到些許神迷,再加上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是她芳心已然暗許的耿擎,那刺激更為劇烈。
呼吸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異香,身子被他強壯的雙臂環抱着,一種或可名為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甚至想自己就會這麼極度快樂的死去。
「老天……」一聲低吟不自覺的逸出她的口,臉龐下的厚實胸口突然劇烈的起伏,裴憶憶不禁抬眸向上望。
耿擎正在哈哈大笑。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笑不可抑,甚至還笑出了一滴眼淚。
「怎麼了?」裴憶憶一頭霧水的問。搞什麼?她還在感動呢!他竟然笑成這副模樣?
「沒……哈哈哈……哈哈哈……」耿擎又笑了一會,才勉強抑止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裴憶憶嘟起嘴。
「小丫頭,」瞧著那兩片紅唇鮮艷欲滴的誘人模樣,耿擎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以後呢!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別再叫老天爺了。」
他……他親了她?
裴憶憶當場呆住,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只是瞪着他的唇。
那獃滯的模樣、微張的小嘴,更令耿擎覺得可愛,不禁又低頭吻上她的雙唇,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淺嘗即止,而是深深的、濃烈的吻著。
同時,一個念頭湧上耿擎心頭。
或許,也該是他定下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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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3:48
第五章
很顯然的,認為他該定下來,娶妻生子的人不只他一個。
「賜婚?」耿擎瞪着聖旨的表情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聖旨來了?
王勇正欲踏進大廳的右腳悄悄收回來,一個轉身,想偷偷離去。
「王勇。」
冷冷的呼喚拉住他的腳,他轉回身,心虛的笑笑。
「王爺,您叫我有事?」
「這,」耿擎瞟他一眼。「是你搞的鬼吧?」
「呃,這……」王勇吞口口水,認了。「是,王爺。」
「你很得意?」
「我……沒……沒有。」王勇低下頭,暗自思忖著要不要進宮去尋求太后的保護,否則王爺一發怒,只怕他小命不保。
「沒有?」耿擎斜睇他一眼,「宮裏的那兩人很得意吧?」
「呃……」當然。但是王勇可不敢這麼說。
「下去吧!」耿擎揮揮手,不去理會王勇如釋重負的表情,眼光定定地望着手中的聖旨。
娶她為妻?
耿擎抿了抿唇,想起昨日與她同游皇宮後院時,心頭湧現的種種情愫。
從初次見到她在大街上毫不吝嗇的將綉品給那個賣身葬父的孝女后,他心中對這個看似清秀卻別有吸引人氣質的姑娘就有了幾分興緻。
而後聽見她不願入宮當秀女的理由以及為此使出的小計謀,他的心態開始不同,除了興緻外,似乎又多了憐惜與贊同,因此冒充畫像師想多認識她,了解她的個性。
瞧見她老是弄丟綉針的迷糊模樣,瞧見她與丫鬟抬杠時的天真活潑,他竟希望能每日都瞧見她如此模樣;而聽見她年幼時的孤獨,他真希望自己能早點認識她,陪伴她度過那段孤單寂寞的童年時光,更希望自己能早日抓到吳光泰這個傢伙,好稍稍減輕她失去童年玩伴的哀傷痛苦。
她的嬌、她的迷糊、她的可愛,甚至她不同於時下一般女子的大膽,在在讓他欣賞,令他喜愛,甚至讓他認為兩人真的可以共度一生──可以想見是絕不平凡的一生。
但不願意入宮的她,可會願意嫁給一個王爺?
王府雖然不似深宮內院,但也不比平常人家,對她而言,或許這兩者都是相同的吧?
為了不入宮,她寧願花錢請畫像師把她畫丑一點,如今皇上硬是為他們兩人牽線,那她又會做出什麼舉動呢?
逃婚嗎?
耿擎突然笑了。
他倒是很期待看到她的反應。
???
是夢吧?這應該只是一場夢吧?
皇上怎麼可能會為她賜婚?而且賜婚的對象還是一個王爺?
裴憶憶瞪着手中的聖旨,神志有片刻的恍惚。
「小玉……」她突然開口。
「什麼事?小姐。」
「掐我一把。」
「什麼?」小玉愣住了。
「掐我一把,快一點!」裴憶憶催促着,還自動將手送到小玉面前,「快。」
雖然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小玉還是照做了,她伸手往小姐白晰的手臂上狠狠一掐。
「啊!痛……痛……」裴憶憶嚷嚷着縮回手,不住往手上吹着,只見白晰的臂上立刻出現紅腫。
「小玉,妳在報仇啊?」她忍不住念,「痛死我了。」
「是小姐要我掐的啊!」小玉一臉無辜的看着她。
「那妳也別這麼大力啊!」裴憶憶揉揉作痛不已的手臂。
「小姐,妳到底怎麼了?」小玉嘆口氣,「沒頭沒腦就要人家掐妳,我照做了,卻又惹妳罵。」
這一提醒,裴憶憶想起還有比手痛更重要的事。
「小玉,」她揮揮手中的聖旨,「皇上為我賜婚,對象還是個王爺呢!」
「什麼?」小玉瞪大雙眼,「小姐,妳別說笑了!皇上怎麼可能為妳賜婚?而且還是個王爺。」
「妳不信?」裴憶憶挑挑眉。
「不信。」小玉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也不信。」裴憶憶再次瞪着手中的聖旨,「可是這上頭可寫得清清楚楚,不信也不行。」
「什麼?」小玉一雙眼瞪得快凸出來了。「小姐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不是騙我的?」
本來皇上賜婚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別人要求都還不見得求得來呢!但只要一想到小姐的迷糊個性,這賜婚就成了天大的恐怖事件了。
「不是。」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小玉斜眼瞧她,「不會真想嫁給這個什麼王爺的吧?」
「我好象沒有選擇的餘地。」裴憶憶瞧瞧手中燙手的聖旨。
聖旨都來了,她還能說不嫁嗎?
「那跟入宮當秀女有什麼差別?」小玉不客氣的問,「王爺耶!一個不高興還是可以砍人頭的,況且哪一個王爺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不是不想和別人共侍一夫?」
「三妻四妾?」裴憶憶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三妻四妾……
哦!她恨死這幾個字了!
???
「逃婚?」
小玉滿懷期待的看着小姐,以為她聽見這句話會高興的跳起來,然後開始收拾包袱,沒想到裴憶憶只是懶懶的瞧她一眼。
「小玉,妳糊塗了嗎?」
「小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玉義憤填膺的問,「我可是為小姐着想,才要小姐逃婚的。」
「那爹怎麼辦?」裴憶憶一針見血的說,「妳認為皇上知道我逃婚後,會饒過爹和裴家所有人嗎?」
「呃……」小玉為之語塞。
「不可能是吧?」
早知答案為何,裴憶憶神情十分平靜的搖搖頭。
「所以我不可能逃婚的,爹爹養育我長大的恩情,我都還沒報答,怎麼可能讓他因為我的任性而賠上性命?況且這裴府上上下下的人,哪一個不是對我很好?我更不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小姐……」小玉為之動容。
一直以為小姐迷糊不懂事,沒想到小姐迷糊歸迷糊,可還是很懂事,而且考慮的也比她周延多了。
「我寧可自己嫁入王府。」
「那……」小玉遲疑片刻,還是問了,「那個畫像師呢?」
「畫像師?」裴憶憶臉上出現一瞬間的痛苦。
這意料外的幾個字竟讓她心頭為之一痛,腦海里不禁又浮現那雙勾人心魂的眼睛,也想起昨日在他懷裏的美好感受。
她還記得自己昨日笑得多麼開心,就算面對一群皇宮禁衛,但有他在身邊,也絲毫不感到害怕,然而如今……
或許,只能說他們無緣吧!
「小姐……」
「什麼?」裴憶憶甩甩頭,奮力甩去心頭莫名的痛楚。「關畫像師什麼事?」
「這……」小玉遲疑了片刻,岔開話題,「但王爺可能會有三妻四妾……」
明明就瞧見小姐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但既然小姐不願再提,那就算了,只是小姐最在意的這一點,她不得不提。
裴憶憶一直努力掛上的微笑突然垮了下來。
「小姐……」小玉看了好生不舍,連忙安撫,「我會幫妳的。」
「真的?」裴憶憶眼神頓時一亮,滿眼閃爍著信任的光芒瞧着她。
小玉的點子最多、最可靠了。
「啊……嗯!」小玉遲疑着點頭。
「小玉,那妳要怎麼做?」
「這個嘛……」小玉咬着下唇思索,「有了,小姐,等嫁過去之後,妳先努力讓那個王爺愛上妳。」
「愛上我?」裴憶憶臉一紅。
「對啊!只要王爺愛上妳,那他就不會想娶三妻四妾了。」
「但是……他會愛上我嗎?」裴憶憶一點自信也沒有。
愛上她?
如果對象是他……裴憶憶腦子裏不由自主又想起那雙勾魂眼睛。
或許真會愛上她吧!
唉!她又想到哪裏去了?皇上為她指婚的對象可不是他啊!
「會的。」小玉倒比她有信心多了。
小姐雖然迷糊了些,但是她天性純真善良,只要相處久了,沒有人會不喜歡她的,當然也會愛上她。
「但是……」裴憶憶仍感不安。「如果他沒有愛上我呢?或是……就算他愛上我,還是一樣想娶其他人進門呢?」
「嗯!這也是有可能的,不過沒關係,」小玉突然詭譎的笑了,「我有辦法解決。」
若是這招柔情攻勢不管用,那麼……
小姐的刺繡技巧可好得很,到時……呵呵呵……
???
知道皇上賜婚後的裴憶憶會有什麼舉動呢?會逃婚嗎?
耿擎很是好奇,於是當晚,他獨自一人悄悄潛入裴府,來到了裴憶憶房門外。
「啊……」突然自裴憶憶房裏傳來一聲叫喊,耿擎心頭一緊,飛快上前,悄無聲息的撬開房門,竄入房裏。
房間里一片黑暗,悄無人影,待他稍稍適應之後,便毫不遲疑的進入內室,只見裴憶憶躺在床上激動的翻轉身子,似乎正作著噩夢。
「不!不要!」裴憶憶猛然喊出聲,「不要殺她!不要啊……」
不要殺「他」?
耿擎一楞,暗自思忖著這個「他」指的是誰,裴憶憶又為何會夢見殺人景象?
難道這個「他」是指……
才想着,裴憶憶立刻就喊出了證實他揣測的話。
「莎蘭!莎蘭!妳不要死!不要啊!我還想和妳一起玩……」猶未醒來的裴憶憶喊著喊著,便哭了起來,「我們說好長大后要一起出嫁的……」
瞧她痛苦哭喊的模樣,耿擎心疼不已,不禁上前坐在床沿,溫柔的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看來這個童年玩伴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才會讓她連作夢都哭泣。
「壞人!」裴憶憶突然一拳打在耿擎身上,還惡狠狠的嚷着,「你這個壞人!把莎蘭還給我!把莎蘭還給我!」
耿擎一陣錯愕,忙捉住她不斷揮動的手,見她仍緊閉着雙眼,於是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敢情她把他當成那個姦殺女人的萬惡淫賊吳光泰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侮辱!
「去他的!」耿擎破天荒頭一遭罵出會讓皇宮負責教他禮節的老師暈倒的話。「再不把吳光泰那個傢伙給逮到,我就不姓耿!」
回去后,得吩咐王勇他們加快追查的腳步!
「耿……咦?」即使在夢裏,聽到這個似曾相似的姓,裴憶憶仍有一絲猶疑。「耿……」
同時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着急的嚷嚷,「小姐,小姐……」
眼看來人就要到達房門口,而床上的裴憶憶也有清醒的跡象,耿擎立刻站起身。
「妳放心吧!」耿擎壓低聲音在裴憶憶耳邊低語,「我一定會捉住吳光泰那個淫賊,為妳的童年玩伴報仇,很快就會!」
說完后,他趁著外頭來人正在敲門時,打開窗子,無聲的離開了。
「小姐!小姐!妳沒事吧?」小玉一邊大力敲著門,一邊焦急的嚷嚷着。
「嗯……」裴憶憶緩緩醒來,慵懶無力的回答,「進來。」
「小姐,」小玉推開房門進來,「妳沒事吧?我聽見妳房裏傳來喊叫聲,是不是有人闖進來了?」
「沒事,」裴憶憶悶悶的回應,「只是我作了個噩夢……」
「噩夢……」小玉瞧瞧小姐臉上的神情,試探的問,「是關於莎蘭小姐……」
「嗯!」裴憶憶眼眶又紅了起來,搖了搖頭,「小玉,沒事了,妳去睡吧!」
「我……」又瞧了瞧小姐臉上的神情,小玉識相的頷首,「是,小姐。」便離開了。
莎蘭……
我們約好一起出嫁的……
如今妳已離開人世,而我呢……卻得照着皇上的旨意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望着黑暗的室內,裴憶憶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淚,緩緩落下。
???
翌日一大早,耿擎再度出現在裴府門外,小玉開門讓他進去。
「你自己去吧!我們小姐在那棵梅樹下等你。」
耿擎漫步向前,不一會兒便瞧見裴憶憶坐在梅樹下刺繡的身影,他停下腳步,欣賞着眼前這一幕悅人的畫面。
微風輕拂,頑皮的帶起幾絲她的髮絲,與禁不起清風吹拂而飛落的梅花花瓣嬉鬧糾纏着,專心刺繡的她並未留意微風或是他的到來,微擰著秀眉,專心的思索著綉布上的花樣,貝齒無意識的輕咬着粉嫩紅唇。
他的瞳眸轉為深暗,眸光深處更掠過幾許火苗。
彷彿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裴憶憶仰起頭,望進他熾熱的眸子。
「你來了。」她微微一笑,愉悅的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
今日,是她放縱自己的最後一次。
面對皇上的賜婚,她不能也不願連累家人,所以只能選擇嫁給那個擎親王,而他,這個連日來在她心底掀起一連串漣漪的男子,她只能放棄。
但自私的她,想再放縱自己一次,給自己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可以開始畫了,」她甩去心頭的思緒,漾起更為燦爛的笑容。「不過今天不要把我畫丑了喔!」
她想要留下他的畫,往後日子裏可以不時拿出來,細細回味這一段她只能錯過的情意。
「不要畫丑?」耿擎揚起濃眉,明知故問,「為什麼?裴姑娘不是不想進宮嗎?」
看來她是不打算反抗皇上的賜婚了。
一股怒氣突然出現在耿擎心中,他不悅的抿唇,視線也轉為冷冽。
她就這麼接受了?毫無反抗?毫不遲疑?
那他呢?她對他難道沒有一絲情意?
她每次望着他時,眼中閃現的絲絲情意又做何解釋?
「皇上賜婚,將我許配給別人了。」裴憶憶不想瞞他,一方面也想看他的反應,探知他心中對自己有無情意。
「皇上賜婚?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耿擎誇張的嚷嚷試探着她的反應。「可裴姑娘怎麼看起來不像很高興的樣子?」
「你認為我應該高興?」裴憶憶咬咬下唇。難道他對她無意?
「當然!」耿擎毫不遲疑的回答,狠狠傷了裴憶憶的心。
原想耿擎對她也有些意思的,沒想到竟然是她自作多情……
「是應該高興……」裴憶憶勉強應和著,嘴角的粲笑險些掛不住。
也罷!他對她毫無情意也是件好事。
至少這樣她就能無牽無掛的嫁入王府,安心成為王爺的妻子了。
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耿擎心下頓時怒氣全消,嘴角還頗為愉悅的揚起。
這下子,不用她明說,他也知道她對自己有情了。
早知道裴憶憶對他不是沒有情意,如今清楚證實這點,他更加肯定未來妻子人選除了她之外,再無他人。
三日後的婚禮一定會風風光光的舉行。
說來說去,這還要感謝宮裏那兩人。
要不是他們急着徵選秀女,裴憶憶也不可能為了把自己畫丑而找畫像師,而他也不可能因為好奇假冒畫像師,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就不可能認識了。
「好吧!就原諒他們賜婚的雞婆吧!」耿擎突然大笑起來,還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自言自語着。
「你……」裴憶憶看着大笑的耿擎,眸子緩緩飄出了水霧,眼一眨,豆大的淚珠頓時滾落地面。
他就這麼高興她許給別人了?
「怎麼了?」耿擎低眸瞅她,抬手輕拭去她的淚珠。「該高興的。好吧!我今天一定會把妳畫成天仙,就當作是我送小姐的結婚賀禮。」
結婚賀禮?
裴憶憶咬着下唇笑了,甫停住的淚珠卻又掉落下來。
再沒有比這更令她難忘的結婚賀禮了……
???
終於到了迎親的日子。
大紅喜燭熊熊燃燒着,空氣中蕩漾著喜悅與微微不安的氣息。
自入新房后,便一直端坐在床沿的裴憶憶聽着房外遠遠傳來的人聲,心頭自上了花轎便充斥的緊張感更加蔓延。
「好緊張喔……」她舔舔唇,靜謐的房裏,連她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都有點嚇人。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王爺,如今卻坐在新房,等著身為她夫婿的王爺前來……
這樣一想,心中的不安如漣漪般散開,令她更加緊張,雙手不由自主地扭絞起身上的霞帔。
得做點什麼才行。
否則王爺還沒來,只怕她已經緊張的昏倒了。
「要做什麼呢?」她站起來,四下打量著房間。
兩支大紅喜燭下,排放着一些象徵吉祥的食物。
「相公沒來,不能先吃。」裴憶憶喃喃說着,眼光移向其他地方。
桌子上也擺了酒菜,還挺豐盛的,看得她食指大動,飢腸轆轆。
「相公……」她猛咽口水,「沒來,不能吃。」
他怎麼還不來?
嘆口氣,她趕忙移開視線,最後停在牆角邊一箱又一箱的嫁妝上。
「這是嫁妝……」她眼光倏地一亮,「我記得以前看過隔壁姊姊的嫁妝,裏頭好象有那個……」
不多說,她立刻埋頭尋找,不一會兒……
「找到了!」
她低聲嚷着,再抬起頭時,雙手各握著一樣東西。
左手剪刀,右手針黹。
???
趕走了一堆想鬧洞房的人後,耿擎終於如願以償的進入新房。
而在房裏的裴憶憶一聽見腳步聲靠近,立刻手忙腳亂地將綉布往後一甩,綉針被這一甩不知飛到哪裏去了,而剪刀則在腳步聲入門的那一刻才急急忙忙的被隨便擺放着,緊張的人兒也立刻正襟危坐,彷彿一直都是這麼坐着沒動過。
耿擎早聽見先前那一陣騷動,不禁揚唇笑了笑。
他在笑?笑什麼?難道他看見了?
眼睛瞪着頭上那塊遮住視線的紅巾,耳里聽着男子低沉的笑聲,裴憶憶不由得心慌的揣測著。
耿擎向前走了幾步,拿起繫上紅繩的秤桿,挑起新娘頭上的紅巾。
那紅巾一寸寸往上掀,裴憶憶的心也一寸寸的往喉頭提,視線也隨着一寸寸往上移,卻停在那身着紅衣的軀幹上,不敢再往上看去。
「害羞了?」耿擎低沉溫潤的聲音,帶着笑意響自她頭頂。
她穿鳳冠霞帔的樣子真美,火紅的衣裳將她嬌嫩的臉蛋襯托得紅艷艷,彷彿在呼喚着他上前咬一口。
這念頭立刻引來他鼠蹊處一陣跳動,情慾染上他的眸。
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
裴憶憶皺了下眉,卻依舊沒有勇氣抬頭。
只見那紅衣動了動,隨即她身旁的床褥一沉,一隻大手執起她的下顎,將她的臉轉向他。
「妳……」
裴憶憶屏息以待,卻沒了下文,她忍不住揚眸看去,頓時一口氣梗在喉頭,嘴張得老大,指向那人的手還微微發抖。
這……這怎麼可能?
嚇到她的不是那個身為新郎的人臉上古怪的表情。
而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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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4:09
第六章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新房,還身穿新郎的衣服?莫非……
裴憶憶猛咽一口口水,瞪大的雙眸中不自覺的出現些許期待與喜悅,從得知自己將許配給一個陌生王爺后,心頭一直壓抑的情感似乎開始蠢蠢欲動。
「妳說呢?」耿擎含笑反問,隨即臉上又出現奇怪的表情。
「我……」裴憶憶注意到他奇怪的臉,忍不住問,「怎麼了?」
「沒事。」耿擎挪了下臀部。
「那你怎麼……」問到一半,裴憶憶頓了下,改口問,「怎麼了?」
「沒……」耿擎又挪了下臀部,「沒事……」再一下。
裴憶憶不開口了,只是靜靜看着他一連串奇怪的動作與表情。
「沒……」耿擎忍不住了,稍抬起臀部,伸手搜尋了一陣,而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收回手坐好。
偏頭疑惑的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最後視線落在他收回來的手上,裴憶憶臉色立刻一白。
「對……對不起……」她開口,哭喪著臉。
又發生了……完了,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怎麼辦?
才下定決心要討好她的王爺相公,可卻在一見面時就發生這種事,她完了啦!
「妳的綉針?」耿擎恍然大悟,才覺得奇怪怎麼會有支針在床上,還以為是誰想鬧洞房呢!
「對不起……」裴憶憶頭更低了。
「沒關係。」耿擎將綉針往地上一扔,輕捏了下她的鼻子。「不過是一支小小的綉針,傷不了我的。」
他不生氣?
早已泛起水光的瞳眸眨呀眨的,裴憶憶不敢相信,他竟然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還反過來安慰她。
「不好奇我為什麼在這裏了?」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耿擎笑問。
「對!」裴憶憶立刻坐直身子,雙眼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你怎麼在這裏?」
「這裏是我家啊!我不在這裏要去哪裏?」
「你家?你真的是王爺?」狂喜的泡泡一顆顆在心裏冒着。
「擎親王,也是妳的夫婿。」耿擎點頭證實。
「擎親王……」證實原先預期的答案,裴憶憶呆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這不是夢?」
「當然不是夢。」耿擎小心的拿下她頭上的鳳冠。
「真的不是我在作夢?太好了!」
「太好了?」耿擎笑了,追問:「為什麼?」
「為……什麼?」這句話把她給問傻了。
她好高興,但為什麼高興呢?
裴憶憶小嘴張得老大,楞楞望着他的雙眼浮滿困惑,卻也充滿喜悅。
「是夢的話,會這樣……」她呆楞的模樣着實可愛,耿擎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她的臉頰,「和這樣……」再吻了下她小巧的鼻,「和這樣嗎?」最後在她唇上落下纏綿悱惻的一吻,吻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你……」裴憶憶撫著紅腫發熱的唇,漲紅了臉,終於相信這不是夢。
她從來不曾作過這樣羞人的夢,自然也不可能會有現在這般真實的感受,除了雙唇發燙之外,她的心口可也燙著呢!
滿含羞怯的晶燦瞳眸,染着迷人紅暈的雙頰,再加上一張被他吸吮成紅艷動人色澤的粉嫩櫻唇,耿擎覺得下腹有一股熱流竄起,不斷誘惑着他,嚴重考驗着他的自制力。
他原還想和她多聊聊,化解一下她心中的緊張,但如今瞧着她動人的模樣,他實在沒把握自己還能不能再堅持一會兒,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怎麼了?」裴憶憶嚇了一跳,關心的瞧着他問。
那嬌軟微喘的聲音徹底擊碎他最後一絲堅持,耿擎猛然抱住她,讓兩人一同癱躺在軟綿綿的床上。
鼻間嗅着她獨特的少女馨香,耿擎微微支撐著上身,痴痴的望着她,那崇拜至極的目光說明了他是如何看待身下的女子。
「幹嘛這麼看我?」被他熾熱的眼光看得渾身燥熱,裴憶憶忍不住嬌嗔。
「妳好美……」又一次,耿擎甜蜜的話語漾進她心底,連帶漾起她心湖陣陣漣漪,一圈一圈,都是甜蜜的情意。
緋紅顏色彷彿決定在她雙頰定居了,她感到呼吸急促、眼神迷茫,全然陶醉在他深情的眸光里。
「甜美的紅唇……」耿擎舉起手指愛撫她柔潤的唇瓣,「好甜好甜……」
彷彿中了他的迷咒,裴憶憶不知不覺的含住他的手指,任他在唇齒之間攪動,挑逗着她。
低哼一聲,耿擎忍受不住的抽回手指,改以自己的唇取代,貪婪的吸吮着她口中的芬芳,與她唇舌纏綿,一隻手更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遊走,隔着衣物搓揉她的胸脯。
迷失在熱吻與強烈的男性氣息中,裴憶憶只覺得身子一陣又一陣的燥熱,也一陣又一陣的酥麻,叫她全身無力的癱軟著。
捨不得離開她的紅唇,耿擎只將上半身微微離開,好讓他的手能順利除去她身上礙事的衣物。
直到一陣微涼感覺襲來,裴憶憶才發現自己上身衣物已被退下,不禁心慌。
「我的衣服……」
「噓……」耿擎安撫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洞房花燭夜是不需要衣服的。」
「但……」
「噓……」耿擎突然吻上她尖挺的胸脯,另一手也不放過的輕揉另一邊。
「啊!」裴憶憶身子一震,叫那未曾體驗過的酥麻滋味亂了方寸,再也想不起衣服的問題。
耿擎越吻越往下,雙手拎起她的褲頭,正想除下之時,往後倒退的左腳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啊!」他一聲悶哼,眼中情慾退去一些。
「怎麼了?」裴憶憶張着迷濛的眸子望着他。
她那模樣瞧得耿擎心頭情慾又起,低下頭想繼續,無奈左腳只要一動,刺痛感便陣陣傳來,還夾雜着濕濡的感覺。
「可惡!」他挫敗的低吼一聲,坐起身,望向左腳,小腿處赫然插著一把剪刀。
又是哪個冒失鬼的惡作劇?
讓他那聲低吼給喚回迷離的神志,裴憶憶也跟着坐起,目光同樣看向他的左腳,臉色瞬間慘白。
「對不起……」同樣三個字再次逸出她口中,不同的是這次除了自責外,還多了驚恐。
他流血了……
望着那涔涔流出,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鮮血,裴憶憶臉上毫無血色,彷彿被刺中流血的人是她。
「對不起?為什麼……」耿擎一楞,疑惑的看向她,見她滿臉抱歉,突然了解了。
「這是妳的?」
裴憶憶慢的不能再慢的點頭,連看都不敢看他。
耿擎恍然明白,瞧着她低垂的螓首半晌,突然爆出大笑。
對了,有綉針,怎麼可能沒有剪刀?是他疏忽了。
他在笑?他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突然其來的大笑聲,讓裴憶憶猛然抬起頭,噙著淚水的瞳眸滿是不可置信的瞅着他。
「妳真可愛。」耿擎笑着在她臉上落下一吻。
「可……愛?」他有沒有說錯?
他才被她的剪刀刺到腳,不但不生氣還說她可愛?
「妳真是太可愛了。」耿擎又重複一次,舉起手愛憐的撫撫她的臉頰。「不過,妳還是找塊布來幫我包紮吧!免得血染髒了床鋪。」
「包紮!」裴憶憶急急忙忙下床,照他的指示找到了布和一罐金創葯,仔仔細細、小心翼翼的將他腿上的傷口包好。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傻丫頭,」耿擎朝她額頭輕敲了下。「沒事的,不過是把小剪刀罷了。」
以往練武時,他還受過更重的傷呢!這點小傷算什麼?
「你不生氣?」裴憶憶還是忍不住問。
「傻丫頭,我看起來像生氣嗎?」耿擎掐了下她的鼻子。
坦白說,情慾濃烈時突然被打斷,他實在是火冒三丈,但一知道那把剪刀不是什麼惡作劇,而是她不小心放置的,再瞧着她臉上又心虛又心慌的表情時,他的火氣突然就消失無蹤了,甚至還覺得她的小迷糊心性實在很可愛。
裴憶憶很認真的打量他臉上的表情、溫柔的眼神、含笑的雙唇,的確任誰怎麼看都不像在生氣的模樣。
「不像。」裴憶憶誠實的回答。
「就是啊!我不生氣,還覺得妳很可愛呢!」
「真好……」裴憶憶低喃著,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一旦確定他不生氣后,她整個人放鬆了,也覺得好睏了。這些天為了出嫁這件事,她沒一天睡好的,現在應該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困了?」
「嗯!」裴憶憶愛嬌的揉揉眼睛。
「那就睡吧!」耿擎順順她的髮絲。
反正這麼一攪和,他也暫時沒了興緻,就先睡覺吧!
至於那塊染了血的布,就當作落紅的見證,給那些丫鬢們去收拾吧!
瞧了眼似乎已經熟睡的裴憶憶,耿擎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燭夜竟然會是以屁股上一針,小腿上一剪這種方式度過的。
「我早該想到的,」他喃喃自語,「畢竟我早知道自己娶的是怎樣一個不平凡的女子了。」
「嗯……」裴憶憶揉揉惺忪睡眼,慵懶的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耿擎笑了笑,將她擁緊了點,「睡吧!」
???
翌日一早。
留下依舊沉睡的小娘子,耿擎徑自起身梳洗后打算出門,但一打開門就看見王勇已經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口。
「王爺,你醒了。」王勇匆匆迎上前,鬆了一大口氣。
「嗯!什麼事?」
「方才宮裏傳來懿旨,太後娘娘請王爺與夫人入宮用膳,轎子已經在外頭候着了。」
「入宮用膳?」耿擎眉頭一擰,「母后又想做什麼了?」
「太後娘娘可能是想和夫人說說話。」王勇含笑回答。
「是嗎?」耿擎冷哼一聲,「母后能和她說什麼話?」
「那王爺,」王勇小心翼翼的探問,「是不是現在將夫人叫醒,好進宮面見太後娘娘?」
「不用了。」耿擎擺擺手,斥退一旁等待服侍的丫鬟。「夫人累了,讓她多睡會,我自個兒進宮就可以了。」
「但是太後娘娘……」
「嗯?」又是一個冷眼。
王勇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言。
「走吧!」耿擎一揮袖,徑自往外走去。
王勇遲疑的瞧瞧房門,搖搖頭,趕忙跟上王爺。
???
「擎兒,你來了。」
「兒臣參見母后。」耿擎跪下。
「免禮,免禮。」太後娘娘揮揮手,「都不是外人,做什麼來這一套,快點起來吧!」
「謝母后。」耿擎起身,在太後娘娘身旁坐下。
「咦?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我那可愛的媳婦兒呢?」
「她太累了,孩兒讓她在府里休息,等以後有機會時再來晉見母后。」
「太累了?」太後娘娘一楞,隨即眯起眼,曖昧的笑着,「昨夜你可把她給累壞了,是不?」
耿擎冷冷瞧她一眼,不做任何回答。
「還是這丫頭不把我這個太后看在眼裏,不想來見我?」太後娘娘佯怒,「都已經嫁做人婦了,還不知道隔天得早起服侍公婆?就算我沒和你們住在一起,她也得懂得做人媳婦的道理,自個兒進宮來見我,怎麼可以連我召見都不來?」
「是我不讓人喚她來的。」耿擎語氣平靜的解釋。
「是嗎?」太後娘娘眼角閃過一絲狡獪,「我可聽說你出門進宮時,她還沒起床呢!真是不象話,新嫁婦的頭一天竟然睡到日上三竿都還未醒?她未免太懶了!」
「娘!」耿擎聲一沉。
明知母親這一連串的話純粹挑釁,但一再聽見批評憶兒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動怒了。
哦喔!有人要發火了。
太後娘娘挑挑眉,與一旁的王勇交換了個眼神。
這小子,只有在他要發火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調喚她娘。
看來那可愛的小媳婦在他心裏頭還挺有地位的,不只體諒她疲累,聽見批評她的話,縱使明知她這個做母后的有意挑釁,這小子還是忍不住動怒了。
嘻嘻!看來這個婚賜的有理。
說不準明年這個時候,她手裏就多了個小娃娃可以抱了。
???
直到近午,肚子一陣又一陣的催促聲才將裴憶憶從睡夢中喚醒。
「小玉?」一張開眼睛,她便習慣性的喚著,卻沒聽見有人回答,她疑惑的看着陌生的房間好半晌才想起。
對了,她已經嫁到王府了,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小玉沒有守在房門外,當然不可能回答她。
「相公?相公?」她四下尋找,自內室走到外廳,仍不見耿擎人影,心情不由得低落。
她好希望自己一起床就看見他,與他一同用膳,好證明昨兒夜裏瞧見的人不是她作夢……
「小姐……」
兀自沉溺在自己思緒中的裴憶憶完全沒聽見小玉的聲音。
「小姐!」小玉放大音量,又喚了一次。
裴憶憶臉上緩緩浮現一朵微笑,依舊發獃著。
「小姐!」小玉忍不住了,湊到她耳邊大叫,還拍了拍她的肩。
「做什麼?」裴憶憶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嚇死我了!」
「小姐,」小玉一臉無辜的回看她,「我可是很溫柔的喚了妳好幾次,是妳不理我的啊!」
「是嗎?」裴憶憶拍拍胸口,心思又飄到昨夜去了。
「小姐,」小玉曖昧的朝她擠擠眼,「還在回憶昨夜洞房花燭夜的滋味?」
「少胡說!」裴憶憶瞋她一眼。
「胡說嗎?」小玉笑了,「瞧小姐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樣子,才不是胡說呢!」
裴憶憶瞪她一眼,撇開頭不理她。
「小姐,如何?洞房花燭夜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不知道。」裴憶憶懶懶地回答。
「不知道?」小玉抬高音量,「怎麼可能不知道?小姐,咱們可是無話不說的,妳就告訴我吧!我好奇死了。」
「想知道?」裴憶憶淡掃她一眼,「自己找個人嫁了,不就知道了?」
「小姐!」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她心裏亂得很,小玉還在這亂嚷嚷,真是!
「怎麼不知道?」小玉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臉色立刻變白,「你們……妳和王爺……沒有洞房?」
裴憶憶嘆口氣,間接承認了。
「怎麼可能?」小玉不信的繞着房間亂轉,「剛剛整理新房的丫鬟明明說有落紅,而且還是一大片……」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裴憶憶轉過來的臉,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不!別告訴我!我不相信!我不要聽!」小玉捂住臉哀嚎,「出發前我明明搜過妳的身子,沒有綉針,沒有剪刀的……」
「新房裏有……」裴憶憶一臉愧疚的說,「我等著等著,好緊張,所以就忍不住拿起來……」
「不!」話還沒說完,就聽小玉一聲慘叫。
陪嫁的嫁妝!
為了表示新嫁娘擅長女紅,在嫁娶時,媒婆們往往會在新嫁娘的嫁妝里擺上一些針黹與剪刀,想來這次也不例外。
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千防萬防,怎麼就獨獨漏了這個?
本來身為貼身丫鬟的她,理所當然隨着小姐出嫁,但是一方面她的生肖與成親的吉時相衝,一方面老爺和小姐早就承諾過她,一旦小姐出嫁后,她也可以找個人嫁了,而不用到姑爺家服侍小姐一輩子,所以陪嫁的隊伍里就少了她。現在她會出現在這裏,還是因為她不放心偷偷跟來的。
沒想到竟然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不!」小玉又是一陣慘叫,「我完了!我們完了!這下我們一定會被趕回去的!老天!出嫁隔天就被休了,老爺一定會氣死!」說着說着,她的雙眼突然瞪得老大。「王爺一早就出門了,說不定他是去面見皇上,要皇上將裴府滿門抄斬……」
「少胡說了!」裴憶憶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掌拍上小玉的腦門。「相公他才不會這麼做!」
「相公?妳還叫他相公?」小玉驚疑的瞧着她,「妳怎麼知道王爺不會這麼做?」
「相公他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怎麼可能?
大好的洞房花燭夜沒有享受到,還被綉針、剪刀刺得一身傷,怎麼可能沒生氣?
況且一大早就不見王爺的人影,讓她想來瞧瞧新姑爺廬山真面目的如意算盤都落空了,這還不是在生氣嗎?
「真的。」裴憶憶猛點頭加強她的語氣,「而且他還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笑?」小玉這下真的被嚇到了。
小姐在說夢話嗎?
有誰被針刺到,被剪刀戳到還會哈哈大笑的?他瘋了嗎?
「相公還說我好可愛……」想來,裴憶憶就覺得有些羞赧。
從小到大,她的迷糊個性都只惹來好氣又好笑的對待,偶爾加上無奈的搖頭嘆氣,從來沒有人像耿擎一樣,不但不氣惱,不覺得無奈,反而認為很有趣,還說她可愛,讓她心裏頭覺得甜甜的,卻又有點害羞。
她在他眼中真的很可愛嗎?
「可……可愛……」小玉差點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噎死。
是她聽錯,還是小姐說錯了?
怎麼可能有人認為這樣迷糊的個性很可愛?尤其還是出自一個受過小姐迷糊個性所害的人的口中?
「小玉,妳認為相公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認為我可愛嗎?」
「當然不……」不可能!
小玉直覺想這麼回答,卻瞧見小姐臉上明顯的期待,等着她說出贊同的話,一句話就這麼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口。
「不可能?」裴憶憶小臉垮了下來。
「當然不可能說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玉說着自己不太相信的話,只為了不想打碎小姐臉上的期待。
「是嗎?」裴憶憶高興得眼神一亮,燦爛的笑開了。
看來小姐似乎對王爺動情了。
小玉又高興又擔心的看着小姐。
小姐一向專註在刺繡上,從來不曾注意過男人,也不曾在意過任何人對她的評語,如今卻對王爺的一句話如此擔心……
到底王爺有什麼魅力,竟能讓小姐在一夜之間就對他這麼在乎?
入府到現在,小玉還沒見過王爺,這麼一來,她倒是十分期待王爺的廬山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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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4:28
第七章
「王爺,就是前面那一間屋子了。」
耿擎銳眼細瞧眼前那幢看似平常百姓住的房子。「確定是那間沒錯?」
離開宮裏沒多久,他們就接到屬下通知,說是已經打聽到吳光泰的下落,而且他將在今晚再度作案,目標就是眼前這幢屋子主人的女兒。
於是他和王勇立刻趕來這裏埋伏,但是都等了一個時辰了,也不見吳光泰那惡徒出現,莫非消息有誤?
「是的,王爺。」王勇倒是十分確信。「是這間沒錯。」
兩人不再交談,四隻眼睛緊緊盯着前方那幢屋子,時間在等待中緩緩過去。
一個時辰后,遠方屋頂上竄出一個身影,他停在屋頂四處張望了下,便向那幢屋子跳去。
「王爺,來了。」王勇小聲提醒著。
耿擎點點頭,目光森冷的盯住那個身影。
那條身影到達那間屋子的屋頂后,又左右探望了下,正打算跳下屋頂時,耿擎輕功一使,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吳光泰一驚,退了一步。
「吳光泰?」耿擎冷冷質問。
夜很冷,耿擎的問話更冷,幽幽森森的目光在昏黃的月光照映下,仿若千萬道森冷的劍光,叫人不由得感到驚悸。
「你是沖着我來的?」吳光泰心頭又是一驚。
這人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他今天打算來這裏作案?
確定沒找錯人,耿擎也不跟他啰唆,手一揚,一個手刀便狠狠向他砍去。
吳光泰慌忙舉起雙手阻擋,心頭已然有些慌亂,因此在接下來的幾招都只能勉強抵擋,不讓自己被傷到。
「你到底是誰?」逮到一個空隙,吳光泰閃身飛到另一個屋頂,氣喘吁吁的追問,心頭卻苦思著逃脫之計。
「耿擎。」耿擎也一個閃身,躍到他身邊,出拳攻擊他。
「耿擎?」吳光泰勉強躲過這招,又逃到另一個屋頂,「我不認識你,也與你無瓜葛……」
「呸!」王勇插嘴,「憑你也配認識王爺?作夢!」
「喲!王爺找我有何貴幹?」吳光泰一咬牙豁出去了,露出個邪惡淫穢的笑容。「莫非是想介紹我一些美女?還是王爺也想試試平民百姓的滋味如何,才擋住我的去路?」
「放肆!」王勇大聲斥喝,「你這個淫蟲,不但不知道悔改,竟然還敢污衊王爺!找死!」
說完,王勇立刻持劍沖向他,吳光泰立刻以劍抵擋,兩人就在屋頂上來來回回過了十幾招。
最後竟是王勇不敵吳光泰的攻擊,一個閃神,左手臂讓吳光泰的劍劃了道長長的口子,血流不止。
「嘖!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攻擊我?哼!自不量力!」吳光泰冷嘲熱諷幾句,長劍又往王勇身上刺去。
耿擎立刻飛身上前,劫過王勇手中的劍,往吳光泰持劍的手上一砍。
「啊!」吳光泰一聲慘叫,扶着重傷幾乎斷裂的手,狼狽的轉身逃向黑暗。
「王勇,你沒事吧?」
「王爺,我沒事。」王勇咬牙回答。
「那你在這裏等等。」話未說完,耿擎已然消失在黑暗中。
王勇頹然坐下,齜牙咧嘴的看着身上作痛的傷口。
希望王爺能逮到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惡徒!
???
「夫人,該用晚膳了。」
丫鬟柳依依雙手捧著托盤,托盤上大大小小的碟子上裝的是一道又一道精緻可口的餐點。
說起這柳依依,她本是大家閨秀,爹爹曾當過秀才,也算是書香世家,不幸一次火災后,全家人皆亡,留下她一人孤苦無依,只好入王爺府當婢女。但許是因為書香世家的傲氣使然,即使身為婢女,她仍不甘心任人使喚,常常與王府管事頂嘴,惹得管事將她視為眼中釘,更是努力使喚她做事。
「啊!好痛!」她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來到桌前,正想將手中托盤放到桌上,卻突然發出一聲驚叫,手中托盤就這麼跌落地面。
「怎麼了?」待在房裏伺候的小玉立刻問道。
「妳沒事吧?」裴憶憶也關心的問道。
「有東西……」柳依依雙手在桌上一陣摸索,突然,「啊!好痛!」
她飛快抬起右手來,赫然看見右手手心上正插著一支不知打哪兒出現的綉針。
「綉……」小玉瞪大雙眼,「小姐!」
「針……」裴憶憶壓下一聲呻吟,忙不迭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夫人……」柳依依楞楞看着不斷道歉的裴憶憶,不知該做何反應。
「小姐!」小玉倒是不客氣的開罵了,「跟妳說過多少次了,別那麼迷糊了行不行?妳難道不怕哪天王爺也被針刺到,對妳發怒?」
「相公才不會生氣呢!」裴憶憶急忙辯道,「相公早就被刺過了,可是他一點也沒有生氣,還說我好可愛呢……」
「小姐!」小玉氣得翻白眼。
這下柳依依倒是搞懂了。
原來刺得她痛得不得了的針,是這個新夫人的傑作,難怪新夫人會不斷的說對不起。
「哼!」只怕是有口無心吧!瞧瞧她臉上的表情,哪有一絲愧疚?反倒是驕傲得很呢!看來是很以她自己的迷糊為榮。
「哼!」迷糊?可愛?在她眼裏看來,不過是做作!
連着兩聲冷哼,再怎麼小聲,也還是會讓人聽見。
「怎麼?」小玉不甚高興的盯着柳依依。
小姐都跟她道歉了,她還想怎樣?這綉針她可也捱過不少,還不就這麼算了!
「沒什麼。」柳依依識相的低下頭,藏起眼裏的輕蔑。「奴婢這幾天犯了風寒,鼻子有點不對勁。」
「真的嗎?」裴憶憶很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話,「那妳得快點去找大夫拿葯,免得病情加重了。」
「謝夫人關心。」去,烏鴉嘴!
「妳下去吧!這裏有我服侍就行了。」小玉沒那麼好騙,她覺得這丫鬟不像嘴裏說的那般柔順,於是便打發她走。
「是。」柳依依抬起頭,遲疑的看着桌上,「那這些……」
「沒關係的,」裴憶憶微笑,「都是我的錯,妳才會被針刺到,待會兒我會讓小玉收拾的。」
「謝夫人。」哼!這還差不多。
???
「可惡,竟然又讓他給逃了!」
王勇跟在耿擎身後跨進王府大門,嘴裏不滿的喃念著。
「別說了。」耿擎擰起眉,「他也受了傷,逃不遠的,記得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尤其是各個大小藥房都詳細去問。」
「王爺……」王勇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前方一個突然拔起的尖叫給打斷了。
「你……你……」小玉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你……」
陪小姐刺繡了一整夜未闔眼,現在她肯定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在王府里看見這一對畫像師主僕?
「你不是那個畫像師嗎?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什麼畫像師?」王勇斥責,「他可是堂堂的擎親王,也就是妳家小姐的夫婿!」
「什……什麼?」小玉瞠目結舌。他是王爺?這怎麼可能?
「王勇,你先下去療傷吧!」
「是,王爺。」王勇恭敬的回答,臨走前還瞪了發楞的小玉一眼。蠢丫頭!
王爺……他真的是王爺……
那畫像師呢?
「畫像師是我的好友,那天我只是代替他去畫像而已。」耿擎輕描淡寫的回答,並沒有說出他可是特地拜託的。
聽見回答后,她眉頭緊皺,心下甚為不悅。
堂堂一個王爺假冒畫像師,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如此說來,皇上那突如其來的賜婚也是有預謀的了?
「妳家小姐呢?」耿擎問著,眼光飄向房間。
「她……」還在刺繡呢!小玉本想說出實情,腦子一轉,改口道:「小姐還在睡。」若是讓他知道小姐為了等他一夜沒睡,想必他會十分得意,哼!
「還在睡?那我就不吵她了。」耿擎身子一旋,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打算去那兒小憩一番。
「那我就不吵她了……」小玉嘀咕。
說得好象他多麼體貼,多麼在意小姐似的,哼!
先是假冒畫像師到府里戲弄小姐,如今又在新婚第二天徹夜不歸,分明是故意給小姐難堪,還在那惺惺作態。
不行!她絕不能讓任何人欺負這麼純真善良的小姐!
???
接下來的一整天,不管耿擎何時到裴憶憶身邊,都會發現小玉的存在,小玉看着他的眼光似乎還帶着濃濃的敵意,就連到了夜裏三更天,小玉似乎也沒有離開他們房間的打算,以致一整天耿擎都沒有時間向裴憶憶說明昨天失蹤一天的事情。
「憶兒,很晚了,該歇息了。」
「嗯!」裴憶憶看向小玉,「小玉,妳也累了,早點回房去歇著吧!」
「小姐,我不累。」才說着,小玉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大呵欠。
「瞧妳,都累得打起呵欠來了,還說什麼?」裴憶憶瞋她一眼。
「小姐,我……」小玉欲言又止,突然間狠狠的瞪了耿擎一眼。
「我得罪妳了嗎?」耿擎嘆口氣,決定把事情弄清楚,否則這丫頭八成打算就這麼耗在他們房間里了。
他還等著那未完的洞房花燭夜,可不希望房裏多了個礙眼的丫鬟守着。
「王爺說笑了。」小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王爺怎麼可能得罪我這個小小的丫鬟?」
「別耍嘴皮子了,」折騰了一天,耿擎的脾氣也不怎麼好了。「有話快點說吧!小姐累了,該歇息了。」
「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直言了。」
「你們怎麼了?怎麼說起話來火藥味這麼濃?」裴憶憶不安的看着他們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堂堂一個王爺為何要假冒畫像師?」
「受友之託,忠人之事而已。」
「是嗎?」小玉不信的反詰,「難道不是為了皇上賜婚而前去探查小姐的長相?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是這樣嗎?
裴憶憶揚起疑惑的眸子望向耿擎,回應她的是一雙坦蕩澄澈的眼睛。
耿擎定定回視裴憶憶片刻,才緩緩開口,「我的確另有目的。」
看吧!她就覺得他有問題!小玉哼了聲。
「另有目的?」裴憶憶喃喃重複,心頭突然像壓上了一塊大石子。
那麼,他稱讚她美,還將她畫得那麼好看,不過是為了要達成他的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已?
或者就連他在成親那日說她可愛也不過是個謊言?
她還以為他真的認為她美、她可愛……
一股酸澀在心頭蔓延開來,她低下頭去,想掩飾住眼眶同樣泛起的酸澀。
「我的目的,」耿擎伸手抬起裴憶憶低垂的螓首。「就是想知道妳的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的……腦袋……」裴憶憶吶吶的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樣的答案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畫像師的確是我的朋友,而妳們去找他畫像那天,我也在那。」耿擎笑笑,食指曖昧的畫着裴憶憶因驚愕微張的唇瓣。「我很好奇,是怎麼樣的女子竟會要求畫像師將她畫丑一點,而且還是越丑越好。」
「因為、因為我不想入宮。」
「這就是我不懂的。」榮華富貴是每個人都想要的,而她,一個小女子,卻能抗拒榮華富貴的龐大誘惑。
「有什麼好不懂的?」小玉在一旁冷冷發言。「人各有志,榮華富貴對你們這些王公貴族來說或許重要,但是對我們小姐來說卻一點也不重要。」
「我現在知道了。」耿擎深情的凝視裴憶憶,「就因為了解這一點,所以才對妳產生更濃的興趣,更想了解妳的全部,所以也不排斥這樁婚姻。」
那眼光彷彿含有許多未出口的情意,瞧得裴憶憶一陣心慌,不禁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說的倒好聽!」小玉又說,「新婚第二天就不見人影,甚至一夜都不曾回房,這又是什麼意思?害小姐等了你一整夜,也刺繡了一整夜都未闔眼!」
「小玉!別說了。」裴憶憶扯扯她的衣袖,用充滿歉意的眼光看向耿擎。
這兒可是王爺府啊!一個丫鬟用這種大不敬的語氣對王爺說話,要是相公動怒了,小玉可就慘了。
「妳在質問我?」耿擎先是挑挑眉,而後眯起眼。
「沒錯。」小玉揚起下顎,無懼於他的威脅。為了小姐的幸福,就算要受罰,她也心甘情願。
「是我的錯。」出乎意料的,耿擎非但沒有動怒,反倒爽快的承認錯誤。
「宮裏臨時來了懿旨,要我進宮去,因為看妳睡得熟,所以就沒叫妳,沒想到卻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反正都要解釋,就趁著這機會說清楚吧!不過他還是刻意略過追查吳光泰那個採花大盜的事沒說,不想讓她擔心。
耿擎溫柔的看向裴憶憶,眼光停留在她呈現淡淡黑影的眼瞼。
等了他一夜都未闔眼,真是難為她了!
「沒關係,沒關係。」裴憶憶慌忙搖手,心裏卻像吃了顆定心丸,嘴角也不由得揚起。
原來是這樣。
原來真的不是因為生她的氣,太好了!
???
「憶兒,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小玉終於甘心離開他們房間后,耿擎立刻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嗯!」裴憶憶低聲回應,頭卻一徑低垂。
「怎麼了?」耿擎上前,以手支起她低垂的下顎。
「沒有……」裴憶憶囁嚅著,火紅的雙頰卻說明著相反的答案。
「沒有?」耿擎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手指輕柔刮搔她火紅的雙頰。「害羞了?」
「才沒有呢!」裴憶憶嘴硬的回答,眼光卻不敢看向他。
也不知道怎麼了,時間越晚,她心裏就越緊張,腦子裏也越想起昨日小玉追問她關於洞房花燭夜之事。
「洞房花燭夜?」耿擎抓住她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語尾,笑了。「不錯的提議呢!」
「我……我才沒有……」裴憶憶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好了。
「噓!」他以手指貼住她的唇。「我知道,我知道。」
裴憶憶睜大雙眼,靜靜看着他充滿情慾的雙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不知不覺間她的呼吸也跟着越來越急促。
耿擎微微一笑,在她的左右眼瞼各印下溫柔似水的一吻。
她一聲低喘,闔上雙眸的同時,心頭漾起一陣又一陣的暖意,化去了原有的緊張不安。
接着,耿擎在她臉上落下無數的細吻,趁着她沉醉其中之時,輕巧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憶兒,妳好美。」
呢喃著衷心的讚美,他的熱氣不住吹進她的耳內,舌尖誘惑的繞着她的耳殼輕舔,不時含住她小巧的白玉耳垂輕嚙著,內心肯定自己永遠也要不夠她。
「嗯……好癢……」
燙熱的呼吸吹拂在耳畔,敏感的耳垂在他的咬嚙撥弄下,又麻又癢的引發她全身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戰慄,慾望的潮流在小腹中亂竄。
她怎麼了?
一陣天旋地轉的酥麻感混沌了裴憶憶的理智,她仍試圖問著,卻抵不過那股眩人的酥麻,在耿擎的懷裏任他盡情憐愛。
「天!妳這誘惑人心的小東西,我永遠也要不夠妳!」
耿擎在她唇邊低低呢喃,放低了身子,讓兩人融合一體,緊密的再分不出妳我。
於是,這一夜,在沒有綉針、沒有剪刀作梗之下,兩人順利的度過了洞房花燭夜。
???
裴憶憶在一身酸痛中醒來。
張開眼之時,她猶迷迷糊糊的想着究竟是誰揍了她,讓她一身痛,直到看到身邊躺着的耿擎,才霍然想起昨夜的種種。
「啊!」她低呼一聲,隨即用手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瞧瞧耿擎。「還好,還沒醒。」
「對了,昨夜……」她臉頰一紅,「原來那就是洞房花燭夜……一點也不舒服……」
她挪了挪屁股,雙腿間立刻傳來一陣酸疼。
「哦……」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小玉還好奇得要命,這種只會讓人全身酸痛的事,有什麼好好奇的?但是與人肌膚相親的感覺……倒還不錯,如果不要這樣全身酸痛就好了……」
身旁耿擎身體突然抖動一下,她嚇一跳,直覺的又挪挪屁股望向他。
卻見耿擎雙眸緊閉,呼吸平穩,似乎仍在熟睡,不過雙唇卻微微揚起,像在微笑。
「相公?」她試探的低問,「相公?你醒了嗎?」
耿擎沒有反應,仍然在熟睡中。
「還在睡,還好,還以為他聽見了呢!」裴憶憶鬆了口氣拍拍胸口,眼光不經意向下飄,這才發現她方才一再挪動屁股的結果,已經將耿擎身上覆蓋着的棉被扯掉,如今耿擎光着身子的模樣,她可是一覽無遺。
「啊!」她羞赧的趕忙遮住雙眼。
羞死人了!怎麼可以看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可是……她遮住雙眼的手悄悄開了縫。
他是她的相公啊!而且這會兒沒有別人,他又還在睡覺,看看……應該沒關係吧?
手縫中的視線偷偷瞄向耿擎臉部,見他似乎還在熟睡,便大膽的放下手,正大光明的打量他未著寸褸的身體。
「原來男人也有這個……」她熱切又好奇的眼光先是停留在耿擎胸部,再低下頭瞧瞧自己的,低聲說,「不過平多了,」她好奇的伸手去摸,「也小多了。」
耿擎胸口肌肉一陣顫動,裴憶憶慌忙將手收回來,別開視線,假正經的看着其他地方。
等了片刻,不見耿擎再有任何反應,她才又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真是的,嚇人啊?」她對着熟睡的耿擎不滿的抱怨,隨後又繼續開始她的探索。
「哇!好硬喔!」她戳戳耿擎結實的小腹,「怎麼會這麼硬呢?」她又低頭望望自己的,「我的就軟軟的。」
眼光再向下,突然,她的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啊!」她往床頭一瞧,正對上耿擎充滿情慾的雙眸,不禁驚叫一聲,人往後栽。
「嗯!」一聲悶哼,耿擎飛快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床上,自己的懷中。
「你……你醒了多久?」裴憶憶低聲囁嚅,一緊張,她的手不自覺就用力起來。
「啊!」耿擎大手覆上她的手,忍痛道,「憶兒,再掐下去,以後妳就沒幸福可言了。」
「啊?」裴憶憶疑惑的低頭望向自己的手,隨即臉一紅,立刻鬆開。「對……對不起,很痛嗎?」
「真的很痛?」裴憶憶眼一紅,「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耿擎吐口氣,確定不再作痛后,翻身將裴憶憶壓在身下。「不過妳要補償我。」
「補償?」裴憶憶惶惶不安的看着他,「要怎麼補償?」
「安慰安慰它啰!」
「它?」「怎麼安慰?」
「這樣!」
耿擎低下頭,熱情的吻住她的雙唇,而後更吻遍了她的全身,引燃一朵又一朵激情的火花。
身陷在一陣一陣的酥麻中,裴憶憶只能無助的嬌喘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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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4:45
第八章
「刺客!刺客!」
突如其來的陌生男子嚷嚷聲,嚇了裴憶憶一大跳,她忙不迭抬起頭,想瞧瞧究竟是誰在大叫,卻忘了自己此刻正鑽到桌子下尋找又失蹤的綉針,於是砰的一聲,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的撞上桌子。
「誰?是誰在那裏?」那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又響起。
「唉!好痛!」裴憶憶邊撫著作疼的後腦勺,邊小心翼翼的自桌下退出。「誰在那兒亂嚷嚷什麼刺客的?真是!」
「妳是誰?」
「咦?你又是誰?」王府里還有人問她是誰?這可奇了。裴憶憶抬眼望去。
這男子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她好象在哪兒見過似的。
正苦思著答案時,她的目光突然瞥見那男子手裏拿着一根細細的東西,不正是她在桌下找了大半天的綉針?
「啊!」裴憶憶驚喜的大叫,「我的綉針!我終於找到了!」
「這是妳的綉針?」男子神情古怪的問。
「是啊!」裴憶憶渾然不覺他的古怪,兀自一臉無辜的回答,「我可是找了好久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我綉著綉著,綉針就會突然從我手中消失,害我都得找上大半天。」
搞半天,根本就不是什麼刺客,不過是個迷糊女子遺失了她的綉針罷了。
特意前來探看皇弟中意且由他賜婚的女子究竟是何長相的皇帝,怎麼也沒想到見到的竟是一個迷糊到不行的女子。
「哈哈哈!」
一旁突然傳來大笑聲,兩人往笑聲看去。
「哈哈哈!皇兒,這回你可真是糗了!」太後娘娘毫不客氣的嘲笑,「我早說了,別老是這麼緊張兮兮的,走到哪裏都覺得有人要害你。還說什麼刺客呢!哈哈哈!」
「母后!」皇帝被這番嘲笑惹惱了,「兒臣可不是過度緊張,這綉針隨意插在坐墊上,要不是兒臣反應快,早被針刺進……屁股了!」
一直有點困惑這兩人出現的裴憶憶,這下可是聽懂了,臉色立刻一白。
「你被針刺到了?」她開始猛力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刻意的!我真的不是刻意的!對不起!」
「唉!沒關係啦!」太後娘娘大手一揮,不當一回事的牽起裴憶憶的手。「反正他的皮厚,被那麼根小針扎幾下,不會有事的。」
「母后!」
「可是……」裴憶憶不安的看看那依然一臉怒容的男子。
這下她想起來在哪見過這個男子了。
他就是那天相公帶她到皇宮內院偷偷瞧見的皇上!而這個他稱呼為母后的女子自然就是皇太后了。
皇上,皇上耶!而她的綉針竟然……竟然刺到皇上的……屁股……
「老天……」裴憶憶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
怪不得小玉說她不適合入宮,現在她竟然連不入宮都能刺到皇上,這下她真的闖大禍了!
「沒事,沒事!」太後娘娘聽到她的低吟,立刻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我都說了,他的皮厚,那麼小一根針,傷害不了他的。是吧!皇兒?」
「是。」聽懂了太後娘娘語氣里的威脅,皇上再不甘願也只能同意。
「好了,咱們來聊聊女人的體己話吧!順便讓哀家瞧瞧妳的綉件,聽說妳刺繡的功夫不錯呢!」
皇上悻悻然的看着兩個女人離去的背影,心裏百思不解。
皇弟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迷糊的女子?
???
「母后!皇兄!你們怎麼來了?」
耿擎甫回到王府,立刻聽見下人說皇太后與皇上來了,他立刻急急忙忙的到大廳。
「擎兒,你回來了?」母后笑嘻嘻的看着他。「做什麼一臉焦急?難不成你還怕我們會吃了你的小媳婦?」
「母后說笑了。」耿擎不著痕迹的瞧了瞧母後身旁的裴憶憶,見她面帶笑容,才放下心來。「兒臣只是有點驚訝,母后與皇兄怎麼不先通知兒臣,好讓兒臣留在家裏迎接您們?」
「哎,先通知你就看不到好戲了。」
「好戲?」耿擎疑惑的看着其他三人。「什麼好戲?」
「就是一根針的好戲啊……」皇太後有些壞心的瞧了瞧一臉僵硬的皇上。
「針?!」不……會吧?耿擎心一驚,飛快望向裴憶憶。
只見她一臉歉疚,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耿擎再望向皇上,卻見皇上一臉怒意未消回瞪自己,隱隱約約還可看見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下……可糟了!
耿擎正在腦海里思索著要用什麼理由讓皇兄息怒,卻聽見母后說道。
「沒事,沒事!別擔心。這小丫頭的迷糊可愛得緊,我喜歡得很。」
「是嗎?」耿擎頓時放下心中大石。「兒臣也覺得憶兒這迷糊性子可愛得很,連新婚之夜啊!兒臣也被她的針給刺到了呢!」
「相公!」裴憶憶忍不住抗議。她已經夠尷尬了,相公怎麼還把那件事給說出來?
「新婚之夜?」皇上這下可感興趣了,臉上的怒氣被幸災樂禍給取代了。「怎麼?你對弟妹不好,所以她拿針刺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裴憶憶抗議。
「可不是嗎……」耿擎刻意誇張的嘆口氣。他故意把自己說得可憐一點,好讓皇兄忘了被針刺到的事,不再生憶兒的氣。
「哈哈哈!刺得好!刺得好!」皇太后大笑,「這下子你這小子總算有人可治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裴憶憶再次抗議。
只不過,再一次的,她虛弱的抗議聲全然沒人理會,消失在一陣又一陣的笑聲中。
???
「憶兒,快醒醒!」
「哪來的蒼蠅,吵死人了!」裴憶憶半夢半醒的嘟囔,伸出小手胡亂揮了揮,趕走了想像中的蒼蠅,轉過身去又睡了。
「蒼蠅?」耿擎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堂堂一個王爺竟然成了她嘴裏一隻吵死人的蒼蠅?
「憶兒,醒醒!」耿擎又試了一次,但裴憶憶依舊只是翻個身繼續再睡。
「不管了,既然叫不醒,就這麼上路吧!」
耿擎將她緊緊抱住的棉被一翻,把她整個人裹住,再打橫一抱,就這麼抱着一團棉被和她上了大門前準備好的馬車裏。
經過了昨日的一場虛驚,耿擎決定帶裴憶憶到王府的別院去住幾天,免得留在王府里,內受小玉的干擾,外還要擔心皇太后和皇上不請自來。
「對了,憶兒這一路上也需要有丫鬟照顧。」
耿擎自馬車裏探出頭來,正巧瞧見一個丫鬟直直望着馬車,便隨手指了指她。「妳,上車。」
「我?」柳依依雙眼倏地一亮。
「就是妳!快點上車!」耿擎不耐的說完,徑自回到馬車內。
王爺要她跟他們一起去別院?
她作夢也沒想到王爺竟然會親自開口叫她一同前去,想到這麼一來,她可以擺脫王府里那個老愛使喚她做事的老管事,輕鬆出外遊玩,就算得服侍那個愛拿迷糊當可愛的討厭鬼也無妨了!
柳依依心頭狂喜,腳下絲毫不敢怠慢,立刻上了馬車,隨即馬車便往位於城郊四十裏外的別院去了。
「小姐!小姐!」
聽到消息趕來的小玉,只來得及瞧見馬車遠去的背影以及一堆塵土,不禁惱怒的跺腳。
可惡!他最好不要欺負小姐,哼!
???
規律搖晃的感覺喚醒了沉睡中的裴憶憶,她嚶嚀一聲,張開還有些愛睏的雙眼。
映入眼帘的是馬車內漆上紅漆的車頂以及柳依依那張陌生的臉。
「咦?」她納悶的起身。「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相公呢?」一陣心慌的感覺襲來,她不安極了。
「不就在前頭嗎?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柳依依低聲嘀咕。
她就是看這個新夫人不順眼,也不過是個商賈人家之女,竟然能蒙皇上賜婚,成為王妃,而且還得到王爺的萬般寵愛。
反觀自己,怎麼說可也是個秀才的女兒,卻落得當這個女人的丫鬟,哼!
「相公……相公……」
「憶兒,妳醒了?」聽見呼喚聲,本來坐在馬車前頭的耿擎移身到馬車裏頭來,笑嘻嘻的望着她。
「相公!」裴憶憶一把沖入他的懷中。
「怎麼了?」
「我不是在王府里睡覺嗎?怎麼會在馬車裏?」
「叫了妳好久都叫不醒,所以我就抱妳上馬車了。小睡豬,睡著了就叫不醒,嗯?」耿擎取笑她。
「我以為……我以為……」她語帶哽咽。
「以為什麼?」耿擎不解。
「以為王府的一切都是作夢,連相公也是……」她胡亂抹去淚水,「我好怕啊!」
假惺惺!柳依依暗暗冷哼一聲,表面上可是一臉微笑。
一會兒裝迷糊,一會兒扮柔弱,但是就有人吃這一套!
「傻丫頭。」耿擎心疼極了,「怎麼會是作夢呢?瞧瞧,我不是活生生的在妳面前?」
「我……我……」裴憶憶將頭埋進他懷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剛剛一想到他不在身邊,就覺得心裏頭好慌好慌。
「沒事了,傻丫頭。」
耿擎溫柔的安撫她,將她自懷裏輕輕推開,再抬起她的下顎,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輕輕的一吻卻透露了許多情感,有珍惜、有愛憐,還有更多更多的濃烈情感,深深撫慰著裴憶憶的心,抹去了先前的慌亂,讓她的心踏踏實實的回歸肉體,帶來一身暖意。
耿擎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唇,右手拇指還流連的撫搓那因親吻而略顯紅腫的唇瓣。
「餓了吧?」
不用她回答,她肚子裏響起的咕嚕聲早就替她回答了。
「客棧很快就到了,待會我們先在裏頭歇會兒吃點東西吧!」
「嗯!」裴憶憶突然想起好象還少了一個人,「咦,小玉呢?」
「她沒來,我另外找了個丫鬟來伺候妳。」耿擎指了指柳依依。
「夫人好。」柳依依乖巧的喚著,眼裏卻閃過一絲厭惡。
「沒來?」裴憶憶不由得皺起眉,「怎麼會沒來呢?」
耿擎聳聳肩,沒說是自己故意不讓她來的。
「只要我出門,她一定會跟來的呀!就連這次成親,她也自己偷偷跑來了,怎麼這次會沒來呢?唉!好不習慣。」
「有我在妳身邊。」耿擎輕點她的小鼻子,「有什麼好不習慣的?」
「說的也是。」裴憶憶羞赧的一笑,「有相公在,我還有什麼好不習慣的呢?」
「王爺,到了!」外頭突然響起叫喚。
含着笑意,耿擎先下了馬車,再轉身將一臉紅潮的裴憶憶抱下來,連同柳依依三人一起進入客棧。
???
用過了略嫌晚的早膳后,聽說今日正是這兒最熱鬧的市集日,耿擎便帶着裴憶憶前去看看,柳依依也跟在後頭。
裴憶憶蹦蹦跳跳的走在耿擎身邊,好生興奮,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停下腳步。
說起來,這還是她和相公第一次兩人單獨出遊呢!嘻嘻!真叫人不好意思。
「妳怎麼了?」耿擎也停下腳步,瞧着她臉上的笑意。
「沒什麼,沒什麼。」裴憶憶擺擺手,連忙又邁開腳步。「相公,你瞧瞧,人好多喔!」
「這個村子不大,一個月就這麼一次市集,自然所有人都出門了。」
「啊!」柳依依被人猛力一撞,痛得倒退三步才停住。
她抬起頭看着前方王爺伸手為夫人擋掉撞過來的一個男子身軀,隨即將她擁在懷裏,以雙手替她隔開擁擠的人群,心裏頭突然湧起一股好濃好濃的羨慕。
如果方才也有人這麼為她擋去人群,她也不會被人撞到了吧……
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男人如此親密,縱使明知眼前這人是自己相公,裴憶憶還是羞紅了臉,一顆心跳得既快且急。
「那……」
「嗯?」耿擎低下頭看她。
粗重的男子氣息撲到她臉上,她的心又是一陣狂跳,連胃都緊縮了。
「相……相公,我們去看看那個小販賣的東西吧!」裴憶憶緊張的說,「好象……挺有趣的。」
耿擎笑笑,領着她來到小販面前。
「哇!好可愛的小娃娃。」裴憶憶拿起攤子上一尊木雕的小娃娃,愛不釋手。「相公,你瞧瞧,這娃娃雕得好精緻啊!眼睛活靈活現的,好象在對我笑呢!真是可愛極了。」
「是很可愛。」耿擎轉向小販,「這小娃娃怎麼賣?」
「一兩銀子。」小販見有利可圖,乘機獅子大開口。
耿擎立刻遞出一兩銀子給他,小販喜出望外的雙手將小娃娃奉上。
「相公,太貴了。」裴憶憶扯扯他的衣袖,「不要買了啦!」
「妳喜歡不是嗎?」
「我是喜歡沒錯,但……」
「妳喜歡就好。」耿擎將小娃娃放到她手裏,「這一點小錢算不了什麼。」
「但……」
「憶兒。」耿擎停下腳步,板起一張臉,「妳忘了妳是我的娘子嗎?」
「沒有啊!」裴憶憶眨眨雙眼,不明白他為何突出此言。
「沒有就好。」耿擎擁着她再度往前走,「那我說了就算,況且王府多的是錢,不怕妳花,只怕妳花不完。」
「暴發戶。」裴憶憶低聲嗔道,但心裏頭卻漾起一絲甜蜜的感覺。
「還有啊!」耿擎突然將嘴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買個小娃娃雕像,看娘子能不能早日也生個小娃娃來給我抱抱。」
小娃娃……會像相公,還是她呢?
正遐想着,裴憶憶眼光突然接觸到耿擎含笑的眸子,頓時漲紅了臉,不依的跺腳,「不來了,你欺負我!」
「哈哈!」
耿擎笑着將她更擁向自己,還放肆的在她漲紅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只見裴憶憶臉色更加火紅了。
刻意落後他們一段距離的柳依依,望着裴憶憶手中的小娃娃雕像,再瞧瞧兩人之間的甜蜜,心頭方才浮現的羨慕又湧起,還夾雜着強烈的嫉妒。
為什麼?為什麼那做作的女人就有人疼愛?為什麼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享有榮華富貴,以及得到一個疼愛她,又有權有勢的相公?
為什麼自己卻得當丫鬢,任人使喚?只能在後頭羨慕她?為什麼?
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
由於沿途遊玩,所以耿擎一行人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到達別院。
柳依依先跳下馬車,接着耿擎也下了車,轉身扶裴憶憶下車。
「這就是別院?」裴憶憶望着眼前這滿滿一片的梅樹林,一臉驚艷,嘴兒也張得老大。
耿擎含笑望着她,眼裏儘是溫柔的寵溺。
「好漂亮喔!」裴憶憶轉過身來,巧笑倩兮,「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這麼一大片的梅樹耶!真是太漂亮了。」
「你知道嗎?我啊!最喜歡家裏頭那棵梅樹了,開的花漂亮,結的果實也很好吃。」
她伸手接着一片落下的梅花瓣,俏皮的吐吐舌頭。
「不過我老是等不到它們成熟就偷偷摘來吃,雖然有時候滿酸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
「妳很喜歡吃梅子?」
「是啊!」裴憶憶熱切的點頭。「我在家裏常常抱着一桶梅子就這樣吃,也不管酸不酸,還常常被我爹罵呢!不過罵歸罵,只要一有梅子,爹還是會讓人送到我房裏給我。」
耿擎含笑向一旁僕人使個眼色,那人立刻躬身退了下去。
喲!要梅子就有梅子啦!
站在一旁的柳依依同樣明白王爺的意思,心裏又是一陣嫉妒。
「我也很喜歡在梅樹下刺繡,雖然風吹來挺冷的,但是啊!一陣陣撲鼻的梅花香味老叫我捨不得離開呢!」
裴憶憶嬌笑着,張開雙臂旋轉着身子,承接着那隨着冷風不住落下的繽紛花瓣。
「我常常想,如果梅花不要在這麼冷的時節開花就好了,那樣的話,我一定一整天都待在梅樹底下。」
耿擎看着她這副純真無邪的模樣,一時看得痴了,直到一陣冷風襲來,裴憶憶不小心打個噴嚏,他才回過神。
「來,快把這披風披上。」
雖是愛看她這副嬌俏女孩模樣,但怕她受凍,耿擎還是上前摟住她,順道將僕人遞上前來的披風披上她肩頭。
同樣衣着單薄的柳依依也打了個噴嚏,卻只能用自己的雙手緊緊環住自己,尋求一點點溫暖。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有一雙男人的手來給她溫暖?
「哇!好暖和。」裴憶憶攬緊披風,偎進他懷裏。
「來,嘴張開。」
「做什麼?」裴憶憶好奇的問著,卻還是毫不猶豫的張開嘴。
一顆小小圓圓的果實滾入她嘴裏,還夾雜着酸酸甜甜的香味。
「哇!梅子耶!」裴憶憶笑開了嘴,卻酸得眯緊了眼,「唔!好酸。」
她也酸。眼前這一幕幕恩愛景象看得她牙齦泛酸!柳依依咬咬牙,不發一語的離開了。
「這是廚娘去年腌制的梅子,留下來做菜肴的。」耿擎笑看着她皺成一團的小臉,「不好吃?」
「不,好吃,好吃極了。」裴憶憶急忙吞下口中的梅子,張手向他要,「我還要。」
「再吃一顆就好了,待會兒就要用膳了,等吃完飯,我再叫人拿其他口味的梅子來給妳吃。」
「還有其他口味?」裴憶憶瞪大雙眼,興奮得很,「真的嗎?那現在就吃,好不好?」
「不行。」耿擎點了下她皺起的小鼻子。「吃過飯再吃。」
「小氣。」裴憶憶嘀咕一聲。
「來,拿着。」耿擎聽見了,卻不做任何回答,只將手上的東西塞到她手裏。
「什麼……」裴憶憶低頭一看,「繡花針線?」要做什麼?
「來,坐下。」
耿擎讓她在梅樹下僕人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隨後自己退了兩尺遠,架起了畫架,立刻就畫了起來。
「畫像?」裴憶憶一愕,「我們才踏進這門沒多久耶!你就想畫像?」
原來她的相公除了是個王爺外,還是個畫痴。
「這不是和我有得比了?」她訝然失笑,「一個畫痴,一個刺繡痴,難怪他成親那天被針刺到一點也不生氣。」
他們兩個簡直就是一個模樣嘛!
裴憶憶忍不住吃吃一笑。
「憶兒,妳在笑什麼?」
「沒有,沒有。」裴憶憶暗暗吐舌頭。「刺繡,刺繡。」
綉什麼好呢?
眼光一轉,她看着眼前專註作畫的相公。
依舊是炯炯發亮的眼神,依舊是目不轉睛的注視。
那目光還是和以前一樣,瞧得她渾身發熱,但這次她不再覺得不自在,反倒覺得心裏頭暖烘烘的,希望相公就這麼一直注視着她,也好想好想做點什麼留住相公此刻的眼光。
「嗯……怎麼做好呢?」她沉吟著,眼光突然落在綉布上。
對了!就綉他好了。
???
「啊!」一個尖銳的驚呼響起,「你受傷了?」
吳光泰咬牙壓下令人昏眩的疼痛,抽出長劍,用沒受傷的手將劍抵住來人的脖子。
前些日子被那個王爺一劍刺傷的舊傷未愈,今天他出外又不小心被人砍到同一處地方,傷口加重,血流不止,勉強拖着受傷的身子走到這裏躲藏,沒想到竟然有人來。
「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求你……」柳依依抖著聲音求饒。
因為看不順眼王爺與夫人的親密,她獨自一人出了別院散步,沒想到竟會遇見這個一身是血的男子。
吳光泰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眼前突然一黑,隨即倒在地上。
瞧見他昏倒,柳依依鬆了一口氣,往原路的方向逃了幾步,但又突然慢下步伐,猶疑的回頭。
當年爹爹他們也是這樣一身是血的躺在她眼前,她想救卻救不了,如今這個男子……
遲疑片刻,她緩緩走了回來,站在他面前。
又遲疑片刻,她一咬牙,彎下腰去,使盡全身力氣,將他半拖半抬的拖走了。
漫漫黃土上徒留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見證著發生過的事情,也暗暗預言著未來可能有的無盡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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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5:02
第九章
「你醒了?」
吳光泰眼睛一張開,便瞧見一張女子的臉孔,立刻警覺的坐起身。
「啊……痛!」右手狠狠作痛,令他不由得又倒回床上。
「別亂動!」柳依依急忙上前扶他躺好。「大夫說你的右手傷得很重,暫時不能使力,也最好不要下床走動。」
「妳是誰?為什麼要救我?」吳光泰筆直望進她眼裏。「難道妳不怕我是壞人?」
「你是嗎?」柳依依淡淡反問,坦然回視他的雙眸閃閃發亮。
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其實嚇壞了,但帶他回來后,看着受傷的他在床上呻吟,令她不斷的聯想起當年爹爹他們臨死前的痛苦,於是心裏不再害怕,反倒覺得心疼不舍。
她決定要將他當成自己的家人照顧,直到他傷好為止,就算他可能是壞人,她也認了!
吳光泰避開她的視線,沉默不語。
奇怪了!面對這女子如此坦然的目光,他竟然覺得有點心虛,壓根無法起壞念頭……見鬼了!他可是鼎鼎有名的採花大盜,女人見了都害怕的!
一定是血流太多,太虛弱了!
「來!」柳依依端起葯,「快把這碗葯喝了吧!」
吳光泰默然注視她片刻,才困難的起身,接過葯碗。也罷!現在他虛弱得哪兒也去不了,既然這女子不怕他,那他就留在這裏好好養傷吧!
柳依依靜靜注視着他把葯喝完后,扶他躺好,見他睡着,又靜靜的站在床邊注視他良久,才轉身離開房間。
???
「夫人,用膳了!」
柳依依端著托盤跨進房門,將托盤放在桌上后,退了幾步。
「咦?」裴憶憶自桌下探出頭來,「又要用膳了?不是才吃過早膳嗎?」
「夫人,」柳依依不耐的回答,「現在已經中午了。」有人伺候就有這個好處,隨時都有人準備好一切,就算忘了也沒關係,哪像她這個做丫鬟的!哼!
「哦!中午了。」裴憶憶這才從桌下出來,順順微亂的裙襬。「那王爺呢?妳有看見他嗎?」
「奴婢不知。」他又不是我相公,我哪管得着?
「是嗎?」裴憶憶難掩失望,隨即改口,「那妳吃過了嗎?」
「啊?」柳依依微楞,「夫人還未用膳,奴婢怎敢先吃。」
「那好,」裴憶憶笑着對她招手,「那妳也坐下來陪我一起吃吧!一個人吃飯好無趣啊!」
「這……」
「來嘛!坐啊!」
裴憶憶起身將柳依依拉過來,見她仍站着,便用雙手按住她的肩,要她坐下。
「啊!好痛!」柳依依才碰到椅墊,立刻一聲慘叫。
「怎麼了?怎麼了?」裴憶憶嚇了一跳。
「好痛!」柳依依忙不迭起身,雙手在身後搜尋了好一陣子后,舉起一根細小的針。「綉針?」
「啊!我的綉針!」裴憶憶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方才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叫做沒想到?」柳依依破口大罵,「妳都多大了?還每天玩這種整人的小把戲,不嫌煩啊?妳以為我們這些當丫鬟的就該天生被妳捉弄,讓妳當墊子扎針啊?」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那個意思?」柳依依舉起手上的針逼近她,「那妳是什麼意思?啊?」
「我……」裴憶憶頗感委屈,「我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柳依依冷哼一聲,「妳的不小心都快讓王府的人人頭落地了,不小心!哼!」
「人頭落地?」裴憶憶大為吃驚,「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那天妳不是扎了皇上好幾下……」
「但是……」裴憶憶急急為自己辯解,「皇上並沒有生氣啊……」
「沒有嗎?」柳依依瞪她一眼,「妳是白痴啊妳!如果皇上沒有生氣,那王爺做什麼一大清早帶妳到別院來躲?」
「我……」裴憶憶無言以對,頹然坐下,斗大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真的是這樣嗎?
她真的惹惱皇上,真的害王府的人快要人頭落地了……
「奴婢告退!」見她一臉痛苦,柳依依滿意的揚唇,走人了。
哼!看妳還能得意多久?
???
「憶兒,妳怎麼了?」
耿擎跨入房門時,見到的便是裴憶憶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落淚,嚇得他趕忙趨前抱起她,察看究竟。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焦急的問,「我立刻派人去請大夫!」
「沒有……」裴憶憶搖著頭,斗大的淚水隨着這動作不斷落在耿擎身上,讓他又心疼又不舍。
「那妳為什麼哭?」耿擎抬起她的下顎,雙唇細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我……」裴憶憶稍稍推開他,直直望進他眼裏。「相公,你告訴我,王府里的人是不是會死?」
「王府?」耿擎一愣。
「是吧?」將他的呆楞視為默認,裴憶憶小臉一垮,淚珠又紛紛落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等等,等等!」耿擎忍不住伸手捂住她的嘴。「妳到底在說什麼?王府的人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都是妳的錯?」
「唔……唔……」裴憶憶眨了眨眼。
「啊!對。」耿擎趕忙放開手,「妳從頭開始說,說清楚些。」
「柳依依說,因為我那天不小心得罪皇上,所以相公才趕忙帶我到別院來避難……」說着說着,她又想哭了。
「柳依依?是誰?」耿擎疑惑的問。
「我的丫鬟。」
「丫鬟?嗯!沒印象。」耿擎趨前以頭抵住她的頭,眼對眼,十分慎重的說:「我告訴過妳,皇上沒有生氣,不是嗎?」
「但是……但是柳依依……」
「妳相信她,還是相信我?嗯?」耿擎不悅的抿唇。
「當……當然是相公你啊!」
「那就對了,我說皇上沒有生氣就是沒有生氣。」耿擎啄了下她的紅唇。「別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嗎?」
「但是……」
「還但是?」
「那我們為什麼要到別院來?」裴憶憶還是堅持要將心中疑問全問清楚。
「因為……」耿擎臉上突然浮現可疑的紅雲。
「因為什麼?」裴憶憶追問。
瞧她一臉不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罷休的表情,耿擎無奈的嘆口氣。
「因為我想和娘子妳單獨相處幾天,不想讓那些不相干的人士打擾。」
單獨相處……
裴憶憶心頭一甜,望着耿擎臉上的紅雲,自己的臉頰也緋紅了。
???
「該吃飯了!」
吳光泰張開眼,看着端了一大盤食物的柳依依笑意盈盈的進門來,不由得挑挑眉。「妳很開心?」
「是啊!」柳依依將食物放在桌上,轉過身來扶他坐起。「終於給一個我一直看不順眼的人一點顏色,我開心得很呢!」
「妳也有看不順眼的人?」吳光泰奇道。連他這般凶神惡煞她都肯照顧了,這世上還會有她看不順眼的人?
「當然有。」柳依依咯咯笑了。「你說這什麼話?我也是人啊!當然也會有看不順眼的人。」
「是什麼樣的人?」
「很討人厭的人。」柳依依一言帶過,「好了,別提她了,還是快趁熱吃吧!」
「妳要待在這裏看我吃?」
「對啊!怎麼了?這幾天我不都是待在這裏嗎?」
「就是這樣才奇怪,」吳光泰吃一口稀飯,「妳不是這裏的丫鬟嗎?怎麼不用去伺候主人?」
「哼!她有手有腳,哪需要人伺候?要我去看她的臉色,我還寧可待在你身邊。」
柳依依望進他眼裏,笑意盈盈的臉上充滿了某種吳光泰說不出來的情愫,讓他心頭頓時一驚。
這女子……不會吧?
「這麼多天沒近女色了,我心癢得很。」吳光泰故意露出個淫邪笑容,「既然妳不怕我,那麼就由妳來安慰我好了。」
「我……」柳依依一愣。
「就是妳!」吳光泰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再次露出淫笑。「發抖了?怎麼,瞧妳這個模樣,肯定沒有過男人吧?」
「沒……」柳依依咬咬唇,沉吟片刻,突然對他露出略帶羞澀的笑容。「如果是你,我……願意……」
「妳……妳願意……」吳光泰差點咬到自己舌頭。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嗯!」柳依依嬌羞卻肯定的點頭。
「見鬼了!」吳光泰忍着疼痛,硬是翻身下床,氣急敗壞的罵,「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妳一個女人家的清白難道就這麼輕易給人嗎?」
喔!瞧瞧自己說這什麼話?他一個鼎鼎有名的採花大盜,竟然在勸人守住清白?真是笑話!
「我知道。」柳依依語氣依舊堅定。
「見鬼了!」吳光泰火冒三丈了。「妳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妳爹娘是怎麼教妳的?」本來是想嚇嚇這個女子,沒想到竟然是他被嚇到了!
「他們死了……」柳依依低下頭,「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妳……」吳光泰一楞,頓時手足無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很想有個親人。」柳依依抬眼望向他,水汪汪的大眼盈滿渴求。「真的,我好想有個親人……」
「妳……」吳光泰重重嘆口氣,撥開她的身子,徑自往床上一躺。「我累了,我要睡了。」
「我……」柳依依望着床上已然閉起雙眼的吳光泰半晌,明白他已經不打算理會自己了,只有幽幽嘆口氣。「我出去了。」
聽見房門闔上的聲音,吳光泰才緩緩張開眼睛,望着房門。
傻女人!指望他做什麼?他可是個惡貫滿盈的採花大盜啊!
???
「看來這隻手是廢了。」
吳光泰試着動動右手,卻發現右手完全不聽使喚,胸口不禁湧起一股濃濃的恨意。
都是那個該死的擎親王!這個仇,他非報不可!
躺在床上好些天了,他決定下床走走。
「看來這裏是個大戶人家。」邊打量四周景物,心裏邊暗暗盤算著今後該如何。
穿過一條長廊,面前出現一大片梅樹林,他對這完全沒興趣,哼了聲正想轉往別處,突然,他瞥見梅樹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是他?!
那個該死的擎親王!那個廢了他一隻右手的混蛋!
「怎麼會?」吳光泰微愕的低喃,「難道說這裏是王府的宅院?」
好死不死的,那個笨女人竟然將他帶到了仇人身邊。
他眼光飄到梅樹下另一個身影,心下頓時有了主意,不由得冷冷一笑。
擎親王,很快,你就會為砍斷我的右手付出代價!
???
「傻女人。」
「什麼事?」正在一針一針仔細縫製吳光泰的衣裳的柳依依抬起頭來。
自那天她表示願意委身於他后,他便這樣叫她,柳依依也不反對這樣的叫法,她覺得這樣叫聽起來就像以前爹娘喊她傻丫頭一樣,很有親切感。
「我要走了,傻女人。」吳光泰見她突然一白的臉,心頭竟有些不舍。
「走?」柳依依忙丟下手中的東西,扯住他的衣服。「為什麼要走?你的傷還沒好呢!大夫說你還得多休養一陣子啊……」
「我得走了,沒時間休養了。」吳光泰輕輕扳開她的手。「妳還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別跟任何人提起妳救過我這麼一個人,知不知道?」
既然打算找擎親王報仇,他就不能再留在這裏,免得到時拖累了她。
「不知道!」柳依依負氣回答。
「算了,隨便妳。」吳光泰嘆口氣,「我走了。」
「不要!」柳依依急急捉住他的手臂,卻只扯到一截袖子。「那我跟你一起走!我跟你一起走!」
吳光泰望着她熱切的雙眸片刻,緩緩搖頭,手一甩一抽,右腳往地一踮,人立刻穿窗而出。
「不!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啊……」
柳依依衝到窗邊哭喊著,卻已看不見他的人影,只能緊緊捏著方才扯下的一截袖子,頹然坐倒在地,嚶嚶哭泣。
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走……
為什麼就沒有人願意留下來……沒有人願意愛她……
???
書房裏,王勇正伺候着耿擎沐浴更衣,邊提起他這一趟來的目的。
「王爺,派去追查吳光泰那惡徒下落的人,終於有了回報。」
「哦?」耿擎自浴盆里起身,換上王勇遞來的衣服。「怎麼說?」
「這幾日京城附近的藥房或是大夫,都沒人見過一個手受傷的男子,本來以為那傢伙可能逃到其他地方去了,不過昨日有個大夫說他在前幾天醫過一個右手重傷的男子,但是因為他身旁有個看似他妻子的女子,所以大夫以為他不是我們要追查的對象,因此才沒有說。」
「女子?」耿擎挑眉。
「是啊!大夫還說是那女子上門求醫的,還叫了輛馬車載他,但因為馬車直接駛進大戶人家的後院,所以大夫也不太清楚是哪一家,只知道是在這附近。」
「這附近大戶人家不多……」耿擎沉吟道。
「王爺,聽那大夫說那傢伙受的傷不輕,右手有可能廢了。」王勇繼續說着,「如此一來,王爺,那傢伙很有可能會想辦法找你報斷手之仇,王爺不可不小心。」
就因為如此,他才會在一得到消息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趕來別院通知王爺,順便保護王爺。
「就怕他不來。」耿擎黑眸轉冷。
「王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是小心為上,況且還有夫人在,她的安危也得小心啊!」
提到裴憶憶,耿擎臉色柔和了起來。
「你說的也對,憶兒的安危是要小心。」他頓了下,「王勇,以後你就跟在憶兒身邊保護她。」
「是,王爺!」
「還有,找幾個人去查查這附近的幾戶大戶人家,看看有沒有那傢伙的下落。」
「是。」
「餓了吧?」吩咐完后,耿擎突然問道。
「呃……是有點。」
「走吧!我們一起到我房裏用膳,憶兒想必也等得很餓了。」
說完,耿擎立刻推開書房門,往自己房裏走去,王勇也立刻跟上。
???
「你要幹什麼?」柳依依一臉愕然。
方才看見吳光泰跳進房裏后,她心頭立刻一喜,以為他回來找她了,沒想到他竟拿刀架在夫人脖子上,讓她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快點放開夫人,放開她!」
尚未走到房間門口,耿擎與王勇便聽到房裏傳來一串女子驚叫聲,兩人心頭同時竄過不好的預感,相互交換個眼神后,皆屏住氣息,使出輕功縱身至窗下。
耿擎先悄悄抬頭向房裏望,一見房內情景,立刻又驚又怒的跳了出去。
該死的萬惡淫賊吳光泰竟然在他房裏,還用刀架在他的憶兒脖子上!
「王爺……」王勇出聲制止,還試圖伸手去拉,但已經來不及了。
「放開她!」耿擎怒喝。
可恨的惡徒!如果他敢傷了憶兒一根寒毛,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房裏對峙的三人統統嚇了一跳。
吳光泰率先回過神來,不慣使刀的左手緊了緊,刀鋒陷進裴憶憶細嫩的肌膚里,立刻引來她一聲呻吟。
「放開她!」耿擎咬牙切齒、青筋畢露,恨不得立刻上前一刀解決他。
「你消息倒是靈通,我都還沒派人去通知你呢!你就自個兒出現了,也好,省得我費事。」
「你怎麼進來的?」
「這王府別院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要進來有什麼難的?」吳光泰邪邪的笑着,刻意不去提柳依依,也不看她。
終於明白一切的柳依依淚流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察覺到吳光泰有仇人,且十分積極想報仇,但她一直刻意不去想,沒料到他的仇人竟然會是王爺……
「放開她!」耿擎再次斥喝。
「我怎麼可能放開她?瞧瞧這肌膚,白凈似雪,嘗起來一定很可口,」吳光泰淫穢的以手畫過裴憶憶的臉頰。「我可是好些日子沒碰女人了,這麼難得的機會,怎麼可以放過?」
「你……」耿擎臉色驟變,冷冽眼中閃現噬人的寒光,抬起手就想與他一較生死。
「王爺……」此時隱身窗外的王勇低喚一聲,示意他冷靜以對。
「說吧!你究竟想怎樣?」耿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緩慢而艱難的放下手,冷言道。
「很簡單。」吳光泰得意的笑笑。「我要你也廢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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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5:28
第十章
廢了右手?!
「不!」裴憶憶驚呼,急切的搖頭,「相公,你千萬不能答應他,不要管我,快走!」
「不!」柳依依忍不住哭喊了出來,「不要……不要……」
他知不知道這麼一來,就算今天他逃得了,王爺也會派人一直追查他的下落,直到他死啊……
「擎親王,」吳光泰不理她們,徑自對耿擎說,「你怎麼說?一隻右手換你心愛的人一條命,夠值得了。」說完,一把匕首丟到耿擎身前。
「不,相公,不要,不要……」裴憶憶哭紅了眼,掙扎着想脫困。
她不能讓相公廢了自己的右手,不能,不能!
「妳給我安靜!」吳光泰甩了她一巴掌,「眼睛張大點,看戲!」
「不准你傷她!」耿擎怒喝,避開裴憶憶淚漣漣的臉蛋,二話不說的拿起匕首,就往自己的右手砍去。
這一刀下的力道夠重,深可見骨,鮮血立刻汩汩流出,耿擎咬着牙,連哼一聲都沒有。
「放開我妻子!」
「很好,有膽識。」吳光泰眼中充滿嗜血的恨意,笑得更張狂了,但一會卻突然沉下臉來。「不過還不夠,你的手還在。」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繼續砍,直到右手整個砍斷為止。
不夠?!
裴憶憶猛抽一口冷氣,望着相公鮮血淋漓的右手,心口一陣又一陣的作疼。
她好恨自己!為什麼不會武功?為什麼會被這個惡人捉住要脅相公?
若不是她被抓,相公根本不用挨上這一刀!
都是她的錯,她的錯……
耿擎不吭聲,匕首一揚,又要往右手落下。
「不,相公!」裴憶憶哭喊著,突然一咬牙將自己的脖子往前送。
她死了,相公就沒事了!
只要她死了,相公就不用再受這個惡人控制,她要相公活着,不要再看見相公流血了!
「憶兒!不!」
瞥見她的動作,耿擎嚇得心魂險些離體。
趁此混亂,一直隱身窗外注意房裏動靜的王勇飛快起身,射出兩支飛鏢,分別打中吳光泰的左右手,吳光泰立刻捧著右手倒地哀嚎。
「光泰!」柳依依情急之下喊出他的名字,但在這一團混亂中,除了吳光泰之外,沒人聽見她的呼喊。
吳光泰的反應是轉過身去,避開她的視線。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過了,所以絕對不能連累柳依依,就當是還她救命恩情吧!
「光泰……」柳依依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想上前,正好這時王勇上前將吳光泰擒住,她甫伸出的腳又退了回來,眼淚止不住傾流。
「憶兒!」耿擎立刻拋掉匕首,抱住裴憶憶。
「相公!」裴憶憶在他懷裏哭成了淚人兒。
「妳嚇死我了……」耿擎收攏雙臂,恨不得和她融為一體,嗓音無法抑制的顫抖著。
他不敢想像,方才王勇的飛鏢要是慢一步射出,現在他懷裏的憶兒會是什麼樣子……
該死的,她竟敢、竟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老天!」耿擎將她抱得更緊,瘠啞的低求,「不準妳再這樣嚇我了,永遠不準,聽到沒有?」
「不會了,不會了……」裴憶憶低聲安慰他,反過來要求,「你也不準嚇我,聽到沒有?」
看到他手起刀落,鮮血直流,她只覺得心頭好痛、好痛,彷彿那一刀砍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她的心,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她再也不要看到那種場面了,再也不要了!
「呃……王爺……」王勇實在不想打擾他們,不過這個惡徒需要處置,而且王爺手上的傷也需要治療。
耿擎稍稍鬆開裴憶憶,望向王勇。
「王爺,這傢伙要怎麼處置?」以刀子架在吳光泰脖子上,王勇故意狠狠踢向他再度滲血的傷手,痛得他又是一陣低呼。
柳依依忍不住也一陣瑟縮,淚水再度決堤。
「把他送到官府,告訴他們,我要親眼見到他人頭落地!」
這麼一來,小紅的仇報了,他對奶娘也算有了交代。
人頭落地?!柳依依不禁一聲驚喘,立刻引來眾人目光。
「怎麼了?」耿擎挑眉。
沒事!吳光泰瞪着她,嘴裏無聲說着,好好活下去!
「沒……沒事……」柳依依低下頭,顫巍巍的轉身離開房間,在經過吳光泰身邊時,目光也不曾落在他身上。
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她多想就這樣撲到吳光泰身上,與他一同受罪!
但她不行……她還有事要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王爺,您手上的傷該處理一下。」王勇道。
「是啊!相公,快點找大夫來吧!」
「不……妳的傷……」
耿擎還想逞強,一陣黑暗卻襲向他,接下來他只聽到一聲驚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相公!」
???
自黑暗中悠悠醒來,耿擎一張開眼,看見的便是裴憶憶放大了好幾倍的盈盈笑臉。
「相公,你醒了?」裴憶憶鬆了口氣,抬起手用布拭去他額頭上泌出的汗水。「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好怕啊!」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是啊!大夫說你的手流血過多,再加上精神過度緊張,所以一鬆懈下來,才會昏迷得比較久。」
「手傷?」耿擎抬起自己的右手瞧了瞧。
「沒事的,別擔心,大夫說雖然這傷幾乎傷到骨頭了,但是幸好是傷在離筋脈一寸的地方,所以等傷好了,右手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不過因為幾乎傷到骨頭,所以復元的時間要久一點。」
耿擎放下手,眼光繞回裴憶憶身上。
「妳沒事吧?妳脖子上的傷……」他眼光停在她脖子上,神情突然極為不悅。「怎麼沒給大夫瞧瞧?」
「傷?」裴憶憶抬手摸脖子,不安的笑了笑,「你不提,我都忘了有這麼個傷呢!」
這一天一夜她只專心照顧相公,哪有心思去想到自己身上的傷?
「忘了?」耿擎眼一瞇,「妳不會這一天一夜都在這裏照顧我,沒吃也沒睡吧?」
「呃……我不餓,也不困。」
「還嘴硬!」耿擎伸出手,將她拉上床。「瞧瞧妳的眼睛,都黑成這樣了,還說不困?人都瘦成這樣了,還說什麼不餓?」
「我……」裴憶憶扁扁嘴,「人家擔心你嘛!」還凶她?
「我也擔心妳。」耿擎嘆口氣。「憶兒,妳不能老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樣我看了很心疼的,妳知道嗎?」
「我……」
「像那天,」耿擎徑自說着,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那惡徒拿刀架在妳脖子上的時候,妳知道我心裏頭多焦急,多害怕?」
「我知道……」
「知道?」耿擎瞪她一眼。「知道妳還故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還拿脖子去抹劍?」
「我知道……可是你拿刀砍自己,你又知不知道我心裏有多害怕,有多痛?」裴憶憶哭了,「我不要啊!如果為了我,你要拿刀砍自己,那還不如我拿刀砍自己算了!」
「憶兒!」耿擎低喝,又感動又無奈的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我不要啊……」
「憶兒,」耿擎柔和了嗓音,「妳聽我說,我要妳記得,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要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重,好不好?」
「我……」
「答應我,」耿擎捧起她滿是淚痕的臉蛋,直直望進她眼裏,「答應我,好不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妳安全的活着。」
「可是……」裴憶憶吸吸鼻子。「我也要你安全的活着。」
「好,」耿擎笑了。「那我們兩個都安全的活着,這樣好不好?」
「好。」裴憶憶毫不遲疑的點頭,破涕為笑了。
「還有……」耿擎神情嚴肅的看着她。
「還有什麼?」裴憶憶疑惑的反問。
「現在這個淫賊抓到了,也算是安慰妳那童年玩伴在天之靈了,我不希望以後再看見妳作噩夢,或是想起她就哭。」
「你……你怎麼知道我作噩夢?」裴憶憶驚訝不已。打她嫁入王府後,就不曾再作過噩夢,他是怎麼知道她作噩夢的事?
「我當然知道。」耿擎抱緊她,「有天夜裏我潛入妳家,正巧撞見妳作噩夢,哭喊着她的名字,害我心疼不已。」
「所以你才這麼積極追捕這個淫賊?」裴憶憶恍然大悟。關於追捕淫賊的過程,護衛王勇已經全部告訴她了,原來這一切是為了她……
「相公!」裴憶憶感動的吻上他的唇。「我愛你!」
「我愛妳!」耿擎毫不遲疑的回吻她。
不過關於追捕吳光泰有一部分是為了奶娘這回事,還是不要說了吧!
???
「王爺,夫人,用膳了。」
柳依依將手中托盤放到桌上,一陣濃濃的藥材香味立刻充滿房間。
「夫人,依依特別到藥房買了些補血活氣的藥材,煮成這些葯膳,大夫說吃了能補血補氣,對身體很好的。」
「是嗎?真是辛苦妳了。」裴憶憶微微一笑。「相公,用膳吧!」
「我不餓。」耿擎搖頭。「妳先吃吧!」
「喔!」裴憶憶真的餓了,也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柳依依雙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視着裴憶憶的一舉一動,眼中得意的光芒越來越盛,最後猛然大笑起來。
「妳笑什麼?」笑聲中的惡意頓時讓耿擎為之一驚。
「我笑什麼?」柳依依陰毒的看他一眼,隨即往裴憶憶一指,「你何不問問她?」
「憶兒……」耿擎心驚膽跳的望着裴憶憶突然扭曲的臉龐。
「相公……」裴憶憶手中筷子落地,人也往後倒。
「憶兒!」顧不得自己手傷,耿擎飛快撲去抱住她,一臉惶恐的看着她痛苦模樣。
「妳在菜里下了毒?」耿擎惡狠狠的瞪着一臉得意的柳依依。
「沒錯!」柳依依陰森的笑着,「每一道菜我都下了毒,這樣絕對萬無一失,哈哈!」
「為什麼?」耿擎質問,「為什麼妳要下毒?」
「為什麼?」柳依依仰頭又是一陣大笑,隨後陰沉的看着他,「因為我嫉妒!我嫉妒她不過是個商人的女兒,卻能擁有眾人疼愛,還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相公……」
「妳……」
「為什麼?」柳依依不給他說話的時間,「因為吳光泰!」
「吳光泰?」耿擎一陣錯愕。
「沒錯!吳光泰!」柳依依露出一個邪惡的笑,「既然你讓我失去愛人,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愛人的痛苦!」
當聽見吳光泰將要人頭落地時,她的心淌血,痛得令她瞬間明白,就這麼短短几天,她照顧着他,也將對家人的愛轉到他身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愛的人,此後卻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了……
一想到這,她的心就充滿了恨,她要報仇!
「愛人……」耿擎恍然大悟。難怪吳光泰可以那麼輕易的進入別院。
「哈哈哈……」柳依依快意的轉圈大笑。
「拿解藥來!」耿擎猛然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的命令。
「沒……有……解……葯……」柳依依痛苦的低語,眼神卻充滿快慰。
「拿出來!」耿擎喝道,手下力道加重幾分。「不拿出來,我立刻掐死妳!」
「沒有……解藥……」柳依依笑了。
「妳……」她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耿擎一愕。
趁這機會,柳依依牙齒狠狠咬上自己的舌頭,鮮血立刻湧出。
「妳!」耿擎大驚失色,立刻鬆開手。
柳依依雙眼一閉,人倒在地,嘴角卻噙著心滿意足的笑容。一命抵一命,夠了……光泰,我替你報仇了……
「該死的!解藥!」耿擎扯起她的身子,猛力搖晃。「解藥!」
「相公……」裴憶憶虛弱的喚著。
「憶兒!」耿擎立刻丟下柳依依,回身小心翼翼的抱起裴憶憶。
「相公……」裴憶憶軟弱的抬起手輕撫他的臉。「我不行了……」
「不!」耿擎猛搖頭,「不會的!我立刻找人救妳,妳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相公……」裴憶憶捂住他的嘴,「吻我……」
耿擎立刻低下頭,小心的吻上她發白的雙唇,感受到唇下的冰冷,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滴在她同樣慘白的臉龐。
「你哭了……」裴憶憶抬手想抹去耿擎臉上的淚水,才到一半,纖纖小手就無力的落下,雙眼也闔上了。
「不!」耿擎發出一聲凄厲的呼喊。
「憶兒!憶兒,妳醒醒!妳醒醒!別丟下我一個人……」
一陣又一陣椎心痛楚,似要奪去他的呼吸,卻又殘忍的只給他半口氣,讓他喘不過氣來,只能怔怔看着手中雙眼緊閉的妻子。
「憶兒……」他低低喚著,突然有了動作,先慢慢的將她放在地上,還不舍的低頭親吻她發白的雙唇后,一轉身,拿起掛在牆上的長劍便往自己身上刺。
既然無法同生,那就共死!
「王爺!」王勇聽到動靜前來察看時,看見的就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立刻上前攔下。
「放開我!」耿擎勃然大怒。「憶兒中毒死了,我不願獨活,放開我!」
「什麼?!」夫人死了?
王勇往地上的裴憶憶看去,卻看見她的睫毛在微微抖動。
「放開我!」
「王爺,夫人沒死!」王勇急急嚷着,「真的!你快看,夫人沒死!」
「憶兒!」耿擎連忙抱起她,果然感覺到她微微的氣息。
「王爺,上次皇上不是賜給你一株天山雪蓮,說是可以解百毒嗎?」王勇提醒著。
天山雪蓮!
耿擎立刻抱起裴憶憶往外跑。
???
兩個月後。
「妳懷孕了!」
帶着滿腔喜悅,耿擎興匆匆的衝進房間,告訴因害喜而卧床的妻子,本以為她會像自己一樣高興,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是皺眉尖叫。
「我懷孕了?」裴憶憶不敢相信的怒吼,「怎麼可能?」
「憶兒,相公我每天如此努力,妳還懷疑?」耿擎擠眉弄眼,還誇張的大大嘆口氣。
「你……」裴憶憶白他一眼,「我不要懷孕!」
「為什麼?」不要懷孕?她不想要有他們的小孩?
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耿擎不由得拉高音量。
「我……你凶我!」裴憶憶臉一垮,淚水立刻滾滾而下。
「我……」他什麼時候凶她了?
「我沒有凶妳,我只是不敢相信,妳竟然不要我們的小孩?」耿擎無奈的在她身旁坐下,軟下聲調。
「誰說我不要我們的小孩?」裴憶憶猛然抬起頭惡狠狠的凶他。「你敢不要我們的小孩?」
「我……」又是他的錯?耿擎哭笑不得。
明明是她自己說不要懷孕的,怎麼這會兒又成了他的錯?
「我只是說我不要懷孕,又沒說不要小孩。」裴憶憶強詞奪理。
這兩種說法有什麼差別?
「憶兒……」耿擎臉上表情更加無奈,「不懷孕哪來的小孩?」
「我……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懷孕!我不要!不要!」裴憶憶鬧了起來,兩泡眼淚又在眼眶裏打滾,隨時威脅著要落下來。
「好,好,不懷孕。」哭泣的人最大。耿擎忍下到口的一聲嘆息,雙手抱着她。「那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想懷孕嗎?」
「你……你會納妾!」裴憶憶咬牙切齒的說,那模樣好象耿擎真的已經納妾了似的。
「納妾?」耿擎一楞,「誰說的?」
「男人都是這樣!」裴憶憶一口咬定。「當初我爹爹也是在我娘懷孕的時候,立刻迫不及待的納妾。」
「我不是妳爹,我也不會納妾。」耿擎義正辭嚴的宣示。
「真的?」
「真的。」
「好,」裴憶憶突然推開他跳下床,在梳妝台上翻找了好一陣子,突然一聲尖叫,「找到了!相公,你真的不會納妾,也不會另外娶妻?」
「不會。」
「好,這個給你。」裴憶憶笑着遞出手中的東西,「如果你每天帶着這個,我就相信你。」
「這是什麼?水壺袋?」
耿擎一臉疑惑的接過那個看似水壺袋的物品,長方形的袋身上還用綉線綉上幾個大字「裴憶憶專屬用品」。
「才不是。」
「這到底是什麼?」耿擎仔細打量那東西,越看越覺奇怪。明明長得像水壺袋,甚至旁邊還有兩條細長的帶子可以隨身配戴,怎麼說不是水壺袋?
「子孫袋。」裴憶憶笑眯眯的回答。
「子……」耿擎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噎到,「子……子孫袋?」
「對啊!你每天穿着這個,其他女人都不能接近,那我就放心了。」
「穿……這個?」耿擎臉色一白。
老天!要他每天穿上這個,饒了他吧!
「你不願意?」裴憶憶瞧瞧他慘白的臉色,立刻垮下臉,眼中再度盈滿水光。
「我……」當然不願意!
要他一個堂堂的王爺戴上這個什麼鬼子孫袋,豈不貽笑大方?開什麼玩笑!
「我就知道,」豆大的淚珠一顆又一顆的滾落,裴憶憶哽咽道,「男人都是一個樣兒,說什麼不會納妾,卻連這個都不願戴,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我……」耿擎望着她哭泣的臉蛋,一咬牙,「我穿,我穿!」
「真的?」裴憶憶立刻破涕為笑。
「妳……」耿擎瞪着她笑得太過燦爛的臉,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一定會答應的!」裴憶憶笑咪咪的誇讚他。
果然!他上當了!
耿擎猛然抬眼對天,忍下一聲挫敗的嘆氣,接着看向她問,「這招誰教妳的?」
「啊?什麼?」裴憶憶一臉無辜的回他。
「別裝了,」耿擎不買她的帳,「誰教妳的?」
「呃……嘿嘿……小玉。」
「我就知道!」只有她才會教憶兒這些個鬼點子,可惡!
「我一定要找機會快點把她嫁出去!」耿擎咬牙切齒的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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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6 00:05:50
尾聲
一年後。
「原來這就是皇宮啊!」
裴憶憶獨自一人站在皇宮大殿,望着富麗堂皇的擺設,原先是有些好奇的雀躍不已,但時間一久,便開始感到無聊了。
她才生完小孩幾個月,本來應該在王府里好好照顧孩子的,但是因為太后想看看期待已久的小孫子,於是下了一道懿旨,要擎親王帶着妻子與兒子入宮晉見。
沒想到一入宮后,太后見到孩子可愛,完全忘了其他人存在,抱着小孩就往後宮走,還不准他們跟去,說是想好好獨佔孫子一段時間。
而她的相公──擎親王呢!也被皇上叫到御書房,說是要討論有關最近邊疆的情勢。
於是哪兒都不能去的裴憶憶,只好一個人獃獃的站在皇宮大殿。
「幸好我帶了針和綉布來,嘻嘻!」
裴憶憶暗自竊喜,望了望大殿,最後決定最前方那個綉滿了龍的椅子看起來似乎滿舒適的,坐那裏刺繡應該不錯,於是便拿着針和綉布坐了下來專心刺繡。
就這麼過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太后累了,決定放小孫子回家,而皇上和耿擎討論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裴憶憶一家人終於可以打道回府了。
但他們離開皇宮不過一刻,皇宮大殿突然傳來氣急敗壞的吼聲──
「天殺的!是誰在朕的龍椅上插針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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