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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祖緹 -【冷漠大老爺(還魂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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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0:15
標題:
安祖緹 -【冷漠大老爺(還魂之三)】《全文完》
安祖緹 -
冷漠大老爺
(還魂之三)
她真的不懂,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待她!
小時候,她是被父母拋棄在垃圾桶的棄嬰
唸書時,她的求學過程並不順遂,遇到大考就會失常
三年前,她與一個男人相戀,還以為自己終於時來運轉
最後卻慘遭劈腿,還意外被丟到一個陌生的時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附身」在一個千金小姐身上
終於可以享受一下奴僕環繞、奢華高檔的豪門生活……
在二十一世紀,她的感情沒有辦法開花結果
在這兒,她是有丈夫沒錯,可這丈夫一點都不愛她
她忍不住探聽她的「前身」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答案卻很可笑──她在「未來」被人嫌棄沒錢沒背景
轉了個時空之後,嫁的人卻是與她有同樣遭遇!
她不捨他的被錯待,更心疼他用千百道鎖保護自己
她決定用最真摯的感情將那些鎖打開,釋放他的心
卻忘了他的心早給了正主兒,而她只是個仿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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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0:50
楔子
「為什麼?」嗓音微微顫抖,嘴角卻因難以克制的抽搐而微揚,遠看,像是笑。
雖然早有預感,可現實比想像更為醜陋,她的內心受到強烈的衝擊。
對面的男人微垂著頭,視線低落桌面,死盯著木桌上的紋路好一會,才躊躇道:「……是我對不起你。」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桌上的粉拳握緊,以全身的力道控制喉嚨不至於失控。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毅然抬頭直視眼眶含淚的女人,「因為你對我的事業沒有幫助!」
她一愣。
「我很喜歡你溫婉賢良的個性,也喜愛你甜美俏麗的外表……你是個好老婆人選,但你不過是百貨公司的服務台小姐,無背景無權勢,連可依靠的父母都沒有,娶了你……」頓了頓,殘忍出口,「對我沒好處。」除了帶出門展示一下美貌以外,對他的事業毫無助益。
她全身僵直,渾身血液凍結,冷得她簌簌發抖。
「她……你明天要結婚的對象,是做什麼的?」她顫聲問。
「她是我工作的醫院院長的女兒。」
她望著他,眼神絕望又心碎。
他不敢看那令人心疼的神情,故又垂下眼。
「不是你不好,是我太貪心,我想擁有更多……」而她什麼都不能給。
「我懂。」她點點頭,「我懂。」
小手握著水杯,猶豫著是不是該帥氣的往那張嘴上說著抱歉,眼裡卻寫滿絕情的臉龐潑去。
五指掐得用力,過了一會還是鬆開了。
她未語起身,表面鎮定,心神則是一片空茫,連包包都忘了帶走。
緩步走在路上,她完全不曉得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悲憤得想哭,眼周卻是一片乾澀。
她配不上他,是嗎?
小小的客服小姐,配不上一名大醫生,是嗎?
所以他在交往三年後,腳踏兩條船,並直接將她這艘廉價的小木船踢開,雙腳踏上豪華富麗的畫舫,卻是遲至結婚的前夜,才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怎麼可以這樣糟蹋她?!
「真玉!」他拿著她遺忘的包包自後頭追上。
她站定,回首,一臉木然。
「你的包。」他將包包放到她的手上。
她看著與她同樣平凡無奇的包包,低聲道,「謝謝。」
「我……」他有些不自在的搔搔頭,「我其實一直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
她張著不解的眼。
「我認為就算我結婚了,也不會影響我們的交往。」
麗眸眼色逐漸變得嚴厲。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要不是他醫院同事的女友看不過眼,偷偷告訴她這個消息,難以置信的她不得不逼問出答案來,她極有可能成了在法律上破壞婚姻的第三者,而他卻打著婚後與她繼續交往下去的主意?
「跟著我,你的一生就不愁吃穿!」他一頭熱的握住她的手,「你想想,客服小姐這工作你能做多久?等年紀大了,還能挑什麼好工作?但是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擔心未來!等我當上院長,繼承醫院之後,你就能當每天喝下午茶、悠哉生活的貴婦了!」
不是貴婦,是情婦吧!
貴婦這名詞只有與他有婚姻關係的院長女兒才有資格擁有!
她忽然覺得握住小手的巨掌像極了可怕的蛇,即將纏上她的身,纏得她無法呼吸,她慌忙將其甩掉。
「真玉,你仔細聽我說,剛開始你可能會有所抗拒,但只要聽我分析過,你就會曉得這對你是最好的!」大手又纏上,「我真的很喜歡你……」
「放開我!」憋了一整天的怒氣終於爆了開來,「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她又氣又恨的猛甩著手,拍打不肯放棄的「蛇」。
「真玉!」
「放開我!」
她終於如願甩開他,人卻因站立不穩而往後踉蹌,尖銳的喇叭聲刺耳穿入腦中,她回頭,閃爍的燈光刺眼,她不得不將眼眸閉上。
身側遭受到強烈的撞擊,整個人像鳥兒一樣輕飄飄的飛上天空。
在意識脫離之前,她聽到有人大喊,「是那個人把她推出去的!」
不是的……
但不是又如何?
她的心已死,他怎樣都不關她的事了!
如果這世上真有神,而又對在襁褓之年即被拋棄、命運多舛的她有一絲絲憐憫的話,那就……
別再讓她醒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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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1:09
第一章
他立於橋上,面容冷絕淡然,碧綠的水面上映照出一張乍見不算特別出色,第二眼之後很難忘懷的俊秀臉龐。
在橋後方,不遠處的屋舍內,傳來女人的哀號聲。
那是他的妻,在肚中胎兒才剛滿八個月的今日,突然陣痛準備臨盆。
老人家說七生八死,也就是七個月的胎兒易存活,八個月降生的胎兒反而容易死亡,故穩婆十分緊張,他還為此特地請了個大夫在旁預防萬一。
只要這孩子平安誕下,又是個帶把的,他的任務之一就完成了。
他,是贅婿,是專營荷花生產、買賣的絳芙園郎老爺的贅婿。
他本是郎家總管之子,照理,在父親退休之後,將繼承總管的職位,繼續為郎家賣命,故打小父親就將他帶在身邊,十分嚴格的訓練他。
郎老爺僅有獨女一名,閨名芙潔,是名如荷花般清麗高雅的女孩,小他四歲,才是個娃兒就可預見將來的美貌。
第一次見到她時,他才十歲,就暗暗戀上六歲的郎芙潔。小孩的心思掩不住,一下子就被父親識破,嚴格警告他不准對大小姐心存妄想,就算是個總管也不過是郎家女僕,配不上的!
玉石,他也只能將戀慕藏在心中。
一直到他二十一歲那年,他繼承父親的職位不過半年時光,郎老爺身子忽然不適而臥床,病情每況愈下,眼看就要挺不住了,迴光返照的那日,郎老爺突然將他叫到床前來,將身邊即使哭泣依然美麗的郎芙潔小手拉放到他手上,蒼白的唇吐出讓在場眾人皆震驚的話語——
「風暖,」那是他的名。「小姐就交給你了。」
「老爺,」他有些尷尬的攤著五指,不敢碰觸郎芙潔細白的小手。「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要你入贅郎家,當我的贅婿,替我照顧芙潔,經營絳芙園,直到誕下繼承的子嗣為止。」
「爹!」郎芙潔驚喊,「女兒不要!」
郎芙潔的性子高傲,一向跟奴僕們不太有交集,她一直以為憑郎家的財勢,將來的婚配對像絕對是個人中之龍,怎知竟是個卑賤的奴僕!
她才不要紆尊降貴嫁給一名奴才!
郎芙潔毫不猶豫一口拒絕,讓易風暖更是尷尬。
「老爺,我會替小姐找到一門好親事,您無須擔心……」
「我只有這一個獨女,我知道怎樣的安排對她最好!」郎老爺打斷他。
他的氣息逐漸紊亂,知道自個兒時間不多了!
「風暖,我曉得你喜歡她,也知道你一定會待她極好。我看著你長大,很清楚你的性子,把芙潔跟絳芙園交給你,是最好的選擇。」
被說出心事的他臉龐微紅,不知所措,更不敢覷看一旁心儀許久的女子的嬌麗臉容。
「爹,我不要嫁給他!他是總管、是奴僕,我堂堂郎家大小姐怎能嫁給一個奴才!」心高氣傲的郎芙潔泣喊,「求求你,別誤了我。」
易風暖生得不錯,儀表堂堂,可那又如何?就算再俊也只是奴才一名,哪配的上她!
「傻孩子,爹怎麼會誤了你呢!」郎老爺輕拍女兒的手背,「相信爹,這安排對你最好……咳咳……」咳了一會兒,他以不容置喙的堅定語氣道,「聽好,百日之內完婚……絳芙園由我的贅婿……易風暖經營……」
這是郎老爺的遺言,不多時,便撒手人寰。
處理完喪事,郎家立即低調的辦理喜事。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該是人生最得意時的洞房花燭夜,他因出身低微的關係,受到多大的侮辱。
入了新房,揭開喜帕,新娘子連交杯酒都不肯喝,所有的禮俗皆置之不理,要他仍如個奴才一樣為她寬衣脫鞋,接著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的對他道:「你的責任就是讓我懷上郎家的子嗣!來吧!」
任何男人聽到如此輕蔑的話語都無法展雄風,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雖僅是總管,但在郎家的地位也只在兩名主子之下,自有他的尊嚴在,故他心懷不悅下床,打算到書房過夜。
「你想去哪?」郎芙潔起身,以不傳出屋外的音量不悅低喊,「別忘了你對我爹的承諾!」
他咬牙駐足,就只差一步,人就可踏出寢居。
「回來!」見他仍紋風不動,郎芙潔怒氣更是上揚,「你敢不聽我的話?我可是你的小姐,你是我豢養的奴僕,只能聽從我!」
她一點都不喜歡他,只能怨爹親病糊塗了腦袋,竟將她許給一名下人!
她好恨、好怨,但是父親的臨終遺言又不能不從,只好真與他成親,更為了懷上孩子而不得不與他親密!
她是如此委曲求全,而他竟敢反抗、不聽從?
「回來!」她再次下令。
他是許了諾的,他不能背棄諾言,更不能辜負郎老爺的厚愛,於是他只好轉身,上了床。
「不准碰我!」當他的手欲碰上軟胸時,郎芙潔立即喝令阻止,「你只要做好撒種的工作即可。」
「不這樣我沒辦法。」他不是禽獸,不是女人只要有個洞讓他滿足即可的禽獸!
他喜歡眼前的姑娘,即使明知她不願意,他還是為能與她成婚而欣喜!
「那你快點!」郎芙潔閉著眼,偏過螓首,擺明不想看他。
當他以綿密濃情的吻親吻她的身子,俯揉渾圓的胸乳時,她即使有感覺,也強硬克制不要有任何反應出現。
她像條死魚一樣,僵硬的躺在床上,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能讓下身的分身勃起,同樣在男女方面未有任何經驗的他,更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順利進入完全不配合的甬道裡。
初夜,總是疼痛的,她的抗拒更是加深這份痛楚,她將所有的憤恨都發洩在他身上,瘋狂的捶打、以牙狠咬,並辱罵。
之後,每一次的周公之禮都是為了懷有子嗣的公事,她因為不想與他親密,與大夫研究出最容易受孕的時間,只准那幾日與她燕好,其他時間,她甚至不准他同房。
但是,她卻要求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因為這是他的「責任」!
他嚥下所有的屈辱,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絳芙園的經營上。
原本就以產荷而小有名氣的絳芙園,在他的細心經營與研究之下,研發出更多妍麗的新品種,甚至只在夏日開花的芙蓉,也因利用熱水與地熱所打造出來的恆溫溫室,就連在冬日都可欣賞到蓮,而名聞遐邇。
他以為,當他致力將絳芙園經營得更好,郎芙潔就會對他有所改觀,肯放一點心思在他身上,然而,這一切只是他的妄想。
她的態度始終如冰,在他面前從不曾啟唇微笑,直到兩年後她懷上了孩子,她的情緒更加陰晴不定,三更半夜派遣他做事,更是時有所聞。
他對她的情,亦如秋季來臨時,凋萎的荷一般。
夫妻倆相敬如「冰」,現下,他只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順利將他養大成人,然後他就可卸下這一身的「責任」。
「姑爺!」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來,「小姐不好了!」
「怎麼了?」
「因為難產……小姐體弱撐不住……」
怎麼會……高大的身子晃了下。
「那孩子呢?」他急問。
至少要保住孩子……
保住郎家的血脈!
「孩子……」丫鬟紫薇咬了咬唇,「穩婆說可能沒了!」
「你怎麼現在才通知我!」未待紫薇回話,他急奔入產房。
房內一片紊亂,穩婆一見到他,連忙阻止,「男人不能進產房……」
易風暖惱怒甩開穩婆的手,「孩子呢?」
「生不下來……」穩婆面有難色道:「夫人的骨盆太小,又胎位不正,孩子可能……可能已經沒了……」
他的孩子啊……
他殷殷切切盼了八個月的孩子……
他心一痛,腦子暈眩,一旁的丫鬟杜鵑見狀忙扶住他。
「無妨。」他推開杜鵑的手,快步走來床前。
「大夫,請問拙荊她……」
大夫歎了口氣,搖搖頭。
床上的郎芙潔氣息微弱,冷汗佈滿麗顏,面色白皙如紙,生不小來的孩子仍折磨著她,喊疼的嗓子早啞,只能嘶啞的喘著氣。
「大夫,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她,郎家就她一個獨生女,她一定得活著!」急切的大手用力握住大夫的胳膊搖晃。「救不了孩子,也得救娘!」
「很抱歉,老夫真的無能為力!」
「去!」易風暖手指著大門,對著丫鬟大喊,「去請姜大夫過來!」
姜大夫是漢璃城醫術最高明的大夫,可他年事已高,個性也陰陽怪氣的,看不看診,隨他心情。
「但是姜大夫不是不出診的嗎?」杜鵑面有難色。
「就算綁也給我綁來!」他疾言厲色,「快去!」
「是……」杜鵑只得領命快走。
他坐來床沿,拿過郎芙潔隨身丫鬟杜鵑遞來的巾子,輕輕為她擦拭臉上的汗。
「撐著點,」他輕聲道,「等等姜大夫就會來了。」
郎芙潔張開虛弱的眼眸,見是他,神色立即轉冷。
「這下……稱了你的心了……」她喘著氣,一字一字皆是咬牙而出。
「你在說什麼?」稱了他什麼心?
「孩子……生不下來……我也快……快不行了……郎家的產業……就變成……變成你的了……」
「我從未有如此想法!」他面色一整,斬釘截鐵。
「哼……」她冷笑,「你狼子野心……我早……早看穿你……嗚……」她痛得皺眉,氣息更虛。
「你別再說話了。」他將散在粉頰上的髮絲整理好,一如既往,「留著點力氣。」
「你怕被別人聽到……你的圖謀嗎?」
他閉了閉眼,忍耐著,不與她爭辯。
「一定是你……下了藥,我才會用過早膳後……就肚疼……你害死郎家唯一子嗣……害死我……我做鬼……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易風暖望著一臉憤恨的郎芙潔,還殘留著的一點情愛也跟著死絕了。
「我不會……饒你」郎芙潔突然臉色一變,整個人就不動了,只有那一雙恨眸,還半張著。
大夫見狀走過來,把了脈,搖首,「請節哀。」
易風暖伸手,欲合上她的目,想起她最恨他擅自碰她,躊躇了會,又收手。
「若真變成厲鬼,就來拖我一起走吧!」他平聲說完,起身離開。
走上湖心涼亭,時值盛暑,荷花開得茂艷,生氣蓬勃,完全看不出郎家此時的淒慘悲涼。
他不曉得該怎麼辦。
郎家的產業對他而言原本就是個沉重的擔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辜負郎老爺所托,現在郎家的血脈斷了,這絳芙園的龐大產業,該屬於誰?
他一點都不想再郎芙潔死後,順理成章佔有絳芙園,然後以他的姓氏傳承下去。
他不想成為她口中野心勃勃、心懷不軌的奸人!
可他又怎能放著不管?!
他的額心發疼。
過了好一會,紫薇又急匆匆跑來。
「姑爺,孩子生下了。」
他訝然回首,「不是說生不下來?」況且母體都已死亡,要如何將孩子生下?
但,至少這是個好消息,郎家血脈未斷……
「可惜孩子已經沒了氣息。」紫薇一臉愁容的毀了他的希望。
果然天不從人願……
「大夫說,因為小姐耗費過多精氣,故得多花點心思調養,最好做上足足白日的月子才行。」
「做……月子?」他愕愣,「小姐不是已經……已經過去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姑爺才離開沒多久,小姐忽然又醒了,而且很快的就將孩子給生下來了!」
她沒死?
易風暖快速撩起長衫下擺,衝進屋內。
躺在床上的郎芙潔依然面白如紙,原本高隆的肚腹略平,見到他,眼神疏離得似陌生人一般,喘了兩口氣,閉上水眸。
「大夫!」他忙回身高喊,「她是否……」沒了?
大夫把了脈,搖頭,「請寬心,夫人僅是睡著了而已。」
是嗎?
鬆了一大口氣的他跌坐椅上。
她活過來了!
她沒死!
大手摀住臉。
在這瞬間,他竟然寧願她死!
怎麼活的不是孩子而是她?
這不就表示他又得像只種馬,按著大夫給的時間「按表操課」,為了再懷郎家子嗣而努力?
未來的日子他仍得受其輕賤,表面是風光的絳荷園老闆,裡子則是名卑微的奴僕。
「呵……呵呵……」他淒苦低笑。
如煉獄般的生活,何時能結束?
林真玉自混沌意識中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痛得她想慘叫,體內莫名有股力量一直想往腿間沖,而她也很順勢的用足了力氣,將那像卡在湖口的大石給用力推擠了出去。
在疼痛解除之後,全身更是虛脫得像一口氣跑了五千公尺,累得她只想合眼睡覺。
微張了眼,發現屋內有許多人在走動,吱吱喳喳說著好像聽得懂又聽不太懂的話,躺在床上的她,眼前有些朦朧——可能是汗的關係。過了好一會,有人闖入她窄小的視界中,垂首細睨,表情看起來像是五味雜陳。
是醫生嗎?
她想睜眼看得更清楚些,可她實在太累,仍是不支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房中一片光亮,她聽見有個女生尖叫:「小姐醒來了!」
她不叫小姐,她叫林真玉,一個跟她一樣普通得要命的名字!
普通得無法替她的男朋友錦上添花……不,他不是她的男友了,他應該已是別人的丈夫了……
她覺得累,又再次睡去。
又一次醒來時,房間很是昏暗,她張著酸澀的眼想看得清楚些,一個身影急步走進她的視線之中,她好奇抬眼,又看到那位「醫生」。
他面無表情,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清冷。
「醒了?」
她點頭。
見她回應,可見是真醒了。
「能否進食?」易風暖再問。
「什麼?」他講得太文縐縐,害她一時難以意會。
「能否進食?」他降緩了速度。
「呃……」他是問她能不能吃東西嗎?
她吞嚥了口口水,覺得自己還挺好的,而且肚子也正餓,故點了點頭。
一個「護士」在此時走上前來,手上端了個碗,交給他。
他捧著碗坐在床沿,騰出一手將孱弱的身子扶坐起。
這是哪家醫院的醫生,竟然親手扶病人起來,而且他舀了一匙碗內好像是粥的東西,還細心吹涼,該不會是要餵她吧?
這是什麼等級的服務啊?
可再細看,這醫生似乎打扮非常怪異,他頭頂的那一團,該不會是包包頭吧……
他身上穿著一件水藍色長衫,袖子寬敞,她兩隻手都伸進去也沒問題……
這,明明是古人的妝扮啊!
她呆愣,傻了。
「喝吧。」他說。
見她好半天沒回應,他又淡道:「這是你最喜愛的,以石決明熬製而成的粥。」
石決明是什麼?跟決明子有何關係?
她垂眸望著粥,遲疑一會含入,那鮮美的滋味明明就是鮑魚嘛!
鮑魚就鮑魚,說什麼石決明!這人有毛病嗎?
可她實在太餓,雖對眼前的人跟物有所疑問,還是先將粥吃了再說。
肚子飽了,人又犯困了,故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沒刷牙……」她喃喃囈語。
她是客服小姐,甜美的笑容是首要,而一口白皙好牙才能為笑容加分,故她每餐飯後必刷牙。
可是她真的好睏,就放縱一次吧!
一次就好……
「小姐,您的豬心燉雞已經好了。」一名丫鬟端來一大碗黑烏烏的東西。
林真玉瞟了燉雞一眼,濃濃的中藥味衝入鼻間,讓她想吐。
她穿越到這個時空已經……三個月了吧!
忘了她那一次醒來時,終於「接受」了這事實。
那在屋內忙來忙去的兩名女孩,分別叫紫薇與杜鵑,是「她」的丫鬟——連丫鬟名字都比她脫俗別緻,讓她真想哀歎。
「她」,也就是她,似乎是一名大戶人家的小姐,事事有人伺候,茶來張口,飯來也是張口,她的手跟裝飾的沒兩樣,而她的腳呢,據說因為在「坐月子」的關係,所以不准下床,因此她也就不曉得腳是不是也是「裝飾品」了。
說道坐月子,那真是令人震驚,想不到她附了身的這個女的,已經結婚有小孩了,只是小孩產下就死掉了,而「她」也因為難產死了,她附了身後活過來,卻也因此必須時時以湯藥、燉補來調養身體。
這苦不堪言的「百日月子」,終於就要在明日結束了!
可喜可賀啊……
她是孤兒出身,而「她」也已沒了父母,可兩者不同的是,她凡事得靠自己,還因為出身不佳,被男友嫌棄,可「她」卻是如假包換的千金小姐,身家富饒,一輩子享用不盡,而且老公還超會賺錢的……
「我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捧著碗坐上床沿。
她無須抬眼,就知道是她的「老公」來了。
她曾經以為,這男人必定是十分疼愛他的妻,故對於照顧她一事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可長久觀察下來之後,又不是那回事。
與其說他是「她」的丈夫,倒不如說他是個「秘書」或「特助」之類的比較接近,他的照顧十分公式化,說話的語氣毫無溫度,甚至有時還會讓她覺得發寒,看待她的眼神亦冰冷,一點都不像是心甘情願的在照顧她。
這段時間,她因為怕被看出端倪,被發現根本不是「她」,故不太敢開口說話,也因為如此,她才能更專心的觀察週遭的人事,更快進入情況,瞭解這些人彼此之間的關係。
「吃吧!」他將雞肉吹涼,送到她嘴前。
她抿唇看著那不知已經是第幾隻下腹的雞,膩得快反胃。
「可以……不吃嗎?」方正只剩下一天了,沒差吧?
她的語氣虛虛的、柔柔的,徵詢的眼神有種我見猶憐的無辜跟企盼,讓易風暖怔了怔。
他幹嘛這樣瞪著她?該不會她只是說了五個字,就被他發現她是「冒牌貨」,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了吧?
她難得當個豪門子女——雖然是在古代——可一想到前男友為了另一個豪門女子而將她拋棄,她就越不肯將現有的一切放手。
她也要過過大小姐的癮!
她想知道這身份有什麼好,好到三年的感情被視弱敝履!
為怕他起疑,她只得張嘴將雞肉吃掉。
嗚……好想吐!
所以說,大魚大肉吃久了也會膩的啊,麻煩給她碗白粥吧……
他一定是聽錯了。他想。
郎芙潔不可能用撒嬌的音調同他說話,也不可能以希冀的眼神望著他!
她這段時間很沉默,就算回應也只有單字,也許是因為產後體虛,又加上差點死絕,故無力端起架子對他。
待她完全恢復生氣,又會一如過往。
好不容易吃完難以下嚥的補品,林真玉很快的感覺到下身的膀胱一陣緊迫。
嗚……最難堪的時候又要來了!
她難為情的拉了下他的袖子,指指肚子,他立即意會,將她打橫抱起,來到另一頭的偏房。
以屏風隔開的內側,就放著一個陶甕——那是她的尿壺。
他不只將她抱到陶甕前,還動手替她解開褻褲繫帶,他的動作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讓她猜想他過往一定都是這樣服侍老婆如廁,故不敢輕易拒絕,只能強忍,雙眼乾瞪著天花板,假裝無視粗指滑過細膚的詭異觸感。
而當她蹲下時,他雖然會避開,但也是到屏風的另一頭而已,故小解的聲音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尷尬的,最讓人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是上大號時,連臭味都被他聞去了。
嗚嗚嗚……
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她怎麼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飯吃下肚都不用上廁所的?
不過,都被這樣對待三個月了,她也終於比較習慣一點點了。上完廁所,敲敲屏風,他又會走過來幫她將褲子穿好,抱她回床上去。
她還記得前幾次,她都自己費勁將那難穿的褲子穿回,可都被他發現了,當時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重新結好繫帶。
她很會看人臉色,畢竟長久從事服務業,故他眼神一有變化,她就知道不對,雙手攤開,任憑他處理。
希望他只是因為坐月子而不得不如此仔細,但願明日他就可以少管她一點,少服侍她一點,讓她呼吸一下輕鬆自由的空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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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1:37
第二章
清晨宴起,丫鬟將紗帳整掛於床架旁的掛鉤,拿來清水予她漱口,接著他拿過沾濕的紗巾,仔細為她拭臉。
她的下頜微抬,兩眼直視他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動作細膩、輕而柔,眼神專注,活像他擦的是一樣貴重的寶物,而不是個人!
她還以為做完月子之後,他就不用這麼盡力周到的伺候,沒想到一切都是她想太多。
臉龐拭淨後,他蹲在地上替她穿上鬆鬆的羅襪,套上鞋履,然後在他的牽引之下,走來梳妝台前坐下,淨過手後,拿過丫鬟遞過來的梳子為她梳整一頭長髮,兩手靈活挽髻,再走來前方,彎著腰,撲粉畫眉。
兩人臉龐距離算近,她可以很清楚的瞧見一雙漂亮鳳目下的暗色陰影。
他,有睡好過嗎?
這問題自她過來這個時空後,就時時盤踞在心頭。
坐月子時,他未與她同床共寢,而是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打盹,只要她這兒一有動靜,他立即驚醒,為她處理一切。
做完月子後,他一樣不與她同床,只是不用再委屈窩在椅上假寐,她雖不明白也不敢問他去哪睡了,只覺得這對夫妻真是怪異中的怪異。
他花了很多精神在她身上,可是他不是還要處理家中的事業嗎?
這兩天她在家中林園走逛,才深深的體會到她的確是處於豪門之中,家中奴僕不少,各司其職,光是一個前花園就比她以前就職的百貨公司佔地面積還要寬廣,更別說這花園可是有前後兩個,加上其他的人工造景,她花上一天都逛不完。
既是如此奢華有錢,產業必定龐大,他內外皆忙,可有時間好好睡個覺?
況且她有兩個丫鬟,可卻都閒得很,因為較為貼身的事務都被他包走了。
為何要做到這樣的程度?她不解。
過往,就算她服侍前男友,也未有他一半周到!
她直勾勾盯著他的眼,而他則是盯著她的眉,一筆一筆落,似在構圖一張曠世巨作。
疑問在舌尖翻滾,她想問卻又不敢。
她不太曉得被附身的這位小姐是什麼樣的性子,怕多說多錯,乾脆就不開口。
再看丫鬟們對他的態度不太尊敬,而奴僕都是跟著主子有樣學樣的,想必「她」對他必然比對丫鬟態度更差。
她是不可能用這樣無禮的態度去對待一個體貼侍奉她的人的——即使在他溫柔的舉止裡,瞧不見心。
她抿了抿唇,不自覺地秀眉微蹙,專注的眼終於下落與她的對上,低聲問,「怎麼了?」
於是,那盤踞多日的疑問,衝動的自舌尖彈出唇瓣。
「你是不是都沒睡好?」
乍聞她的問題,那平靜的眸起了小小波瀾。
她睜大眼想將他眸中的情緒看得更清楚,可他卻適時微垂了長睫,遮去波動。
「這似乎不是小姐該關心的問題。」他拿起小巧的精緻刷子,將畫好的眉刷勻。
好淡漠、好疏離,而且他始終跟丫鬟們一樣喚她「小姐」,而不是叫她娘子,甚至閨名。
要不是因為丫鬟們都喊他姑爺,她真會以為他們根本不是夫妻,而是千金大小姐的秘密「男寵」之類的!
至少這下她曉得,「她」是不會關心他睡不睡得好的問題。
以此推衍,這位丈夫在「她」的心中,地位應是跟丫鬟們沒兩樣,甚至更低。
為什麼?她不解。
古時不是以夫為天嗎?還是說她闖入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而在這時空中,女人我最大?
梳妝打扮過後,他替她穿上外衣,兩人一起走過隔著前廳與寢室的走廊,正中央的圓桌上已經準備好早膳,她坐下用餐,他則是立於她身邊為她布菜。
當他將舀好的湯擱置在她手邊時,她忍不住衝動,抓住欲離去的手。
「怎麼了?」溫溫的三個字,不冷也不熱。
他的眸色冷淡,她不自覺地鬆手,心想,或許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她不該貿然想打破,畢竟她是個異空人,得多方觀察後才能下定論。
「沒事。」她低頭吃粥。
而站在一旁的他,眼神若有所思。
不能開口不能問,就怕問了會露餡,於是她只好學著當狗子隊,遣開了身邊的紫薇與杜鵑,偷藏匿於奴僕聚集之處,如洗衣房、廚房等地。
要知道,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會有八卦。偷聽很沒品,但偷聽卻是最容易得到消息的方法。
躲在樹幹之後,她很努力的將嬌小的身影藏匿妥當,兩手托腮,細聞丫鬟、大嬸們的聊天內容。
廚房門口的階梯上,得了空休憩的奴才們三兩聚坐,先是東拉西扯一些柴米油鹽的瑣事,聽到她都快打呵欠時,才終於有個大嬸先提了與他們相關的話題。
「這一陣子,小姐就像個悶葫蘆一樣鮮少說話,該不會是病了吧?」一位廚娘困惑。
「是啊,小姐雖然本來就不多言,可對於姑爺從不假辭色,但聽說她現在對他態度還挺溫和的!」
她猜得果然沒錯,「她」對丈夫的態度一點都不好。
「何只是溫和!」大嬸不予認同的嘖了聲,「我聽紫薇說,她竟然還關心姑爺睡得好不好。」
「真的假的?」眾人大驚。
關心他真是這麼讓人震驚的事嗎?她也跟著大驚。
「怎麼可能!」一個年約十五的丫頭難以置信的說,「小姐恨透姑爺,恨不得讓他過勞死,哪裡會關心他!」
原來「她」很恨他啊,難怪兩人怎麼看都沒有夫妻的氛圍。
「誰教小姐是老爺的獨生女,從小寵得不得了,心高氣傲,卻被老爺安排下嫁給總管,無怪乎她一口氣平不過來。」
他是因為身份還不及「她」的關係,才會被如此輕賤?
那他不就跟她的處境相似?
她猜要不是古時無法抗父命,「她」一定會當個落跑新娘吧!
而她則是新郎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只因為她對他的事業毫無幫助……
回想起過去那一段,她還是忍不住心口悶痛。
二十一歲那年認識三十歲的他,高大帥氣,還是名前途大好的外科醫生,是許多女孩的夢中情人。
她很喜歡他,就算他偶爾情緒不佳對她亂發脾氣,或因公事不得不冷落她一陣,她也總是溫柔相待,故他打從正式交往,就常把結婚一事掛在嘴上,她也一直以為他就是她這一生的唯一伴侶了,誰知竟是一場夢。
其實端倪不是看不出,忽然大為減少的聯絡與相處,避著她交談的電話,找不到人的失蹤……
她只是不想因為自己的多疑而破壞了感情,於是所有的不安都鎖在心口,極盡全力的相信。早知他真是欺騙了她,她應該質問的,至少不會一直到他要結婚了,她還被蒙在鼓裡,甚至被要求當地下情婦!
太可笑了!她苦澀搖頭。
轉了個時空,卻是嫁給與她同樣遭遇的「天涯淪落人」,這是巧合嗎?
不過,她想那位「丈夫」與她不同的是,他並不愛那位小姐吧,所以他很公式化做好所有服侍,像個機器人一樣。
一場雙方都心不甘情不願的婚姻,怎會幸福?
又再偷聽了一會八卦,奴僕們轉了話題,她悄聲離開。
坐在浴桶內,她的心神一直停留在下午聽到的八卦中。
原來他是贅婿,繼承父親之位成了總管,後因老爺之命,娶了小姐為妻,承諾終生絕不再娶,忠心誠實,完善體貼。
她很想知道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前男友要她委身當情婦,她打死也不願意。就算再愛,她也不想這般委屈,永遠不見天日。可他呢?難道是因為主子賜婚,他不得不從?
如果她被逼當了情婦,有辦法像他一樣低聲下氣嗎?
不!她辦不到!
她可以對她的男友溫柔體貼到無微不至的地步,那是因為他是她的唯一,對他好,是理所當然。可若必須分享,而且她還是卑微的那一個,她決定是無法忍受的!
她個性溫柔婉約、有禮溫順,不代表她就沒有自尊,任人搓圓揉扁都不會有怨言!
她外表柔順,骨子裡其實倔得很。
「小姐,我進來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倏然回神,下意思坐直,雙手掩胸。
這不是第一次,可是她仍不習慣。
坐月子時無法沐浴,她還不曉得原來就連洗澡都是他親手幫忙。就算他的眼神態度還是像在清洗一個高價古董,但她可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古董。
進了沐浴偏房,他先是幫她清洗長度至膝的髮絲,再替她擦洗後背——還好他只幫忙到此程度,否則她一定會臉紅到爆血管,成為史上第一個因為洗澡而中風的人!
洗好澡後,他拿起大浴巾,攤開,「小姐,該起來了。」
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這位小姐到底是怎麼想的?就連個丫鬟都不見得做的事,卻叫丈夫來做。而且他很忙的不是?每見一次,眼下的陰影就加深一點,終有一天,他會如廚房廚娘所說,過勞死吧!
她很無奈的自浴桶起身,浴巾將已恢復纖瘦的身子包圍。
「今晚是合日。」易風暖低聲道。
合日?那是什麼?
他為她擦乾身子不似以往會幫她穿好單衣,竟然直接連著浴巾將她打橫抱起,出了偏房,放到寢居的床上。
瞧見他開始脫衣服,她霍然明白他想幹嘛了!
他們是夫妻呀!
就算沒感情存在,甚至這位小姐還討厭他、恨他,他們仍是夫妻啊!
若沒做過那檔子事,又怎會懷孕,「她」又怎會因為難產致死,讓她有機會附了身!
她吞嚥了口口水,感覺腳底在發麻。
「一定要嗎?」她不想跟一個彼此不想愛的男人上床。
「為了子嗣。」
他將衣物脫盡,露出精壯身材,可她對他健美的身軀毫無所感,她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雙腿之間。
她終於懂他口中的「合日」是指什麼了,想必今日是「她」易受孕的日子,所以不得不上床!
就連上床都這麼公事化啊……
她更確定這個男人一點都不愛這個小姐了……思及此,她不知為何心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我才做完月子,能不能再緩緩?」她怯怯要求。
她一點都不想跟個「機器人」上床!
「已經過兩個月,大夫說可以了。」
大夫說過百日悉心調養,她的身子會比以前更容易受孕,不需要花上兩年時間!
容忍度盡失的他,只想趕快讓她懷有子嗣,將肩上的擔子卸下,別再被侮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覬覦郎家的財產。
他一俯臉,她的雙眸立刻緊閉,唇更是抿得死緊,然而他並未吻她,僅是親吻她的頸側,一手揉著她的胸,另一手則在胯間努力。
她看得出來「她」根本引不起他的性慾,他很努力的以自身的力量勃起,說不定他現在腦子裡正妄想著別的女人的軀體,也許是他真正喜愛的人……
她覺得很不舒服,覺得自己就像條母豬,只為了生孩子而存在,他就連上床都是那麼公式化!
「我不要!」她掙扎,「放開我!」
胸口的大手將她壓制在床上,「別任性!」
「我不想為了生孩子而上床!」那太悲哀了!
「我們成親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孩子!」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啊?「若未有孩子,難不成你甘心郎家產業落入我手中?」
「那你就拿去啊!」反正什麼郎家產業本來就不是她的!
他以為她在說反話,故意測試他,咬了咬牙,忍下滿腔怒火,抓起一方雪乳以唇吸吮。
「不要!」她覺得大受屈辱,「我不要!」
他不想理會他的無理取鬧,可她這樣拚命掙扎會讓他分心,胯下的分身更無法硬實。
「我不要跟不愛的人上床!」她哭著大喊。
他渾身一震,全身僵直。
一感覺到禁錮的力量消失,她慌慌抓被起身,躲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去,含淚大眼充滿控訴。
他的胸口傳來陣陣刺痛,萬萬沒想到她那句「不愛」還是有辦法刺著他,難道他對她仍有殘情?
「今晚你先冷靜,好好想想我們成親的意義,明晚仍是合日,我再……」
「不要!」她直接打斷,「我已經受夠你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你根本無心,你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公式化,與其如此,倒不如什麼都別做!」
她要求他有心?
他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成親之後,她想盡辦法凌辱,就算在下人面前也不曾留過半點面子給他,他忍耐,只為了守諾。老爺待他如親子,他不可能背棄對亡者的承諾,他能做的,就只有將心緒抽離,如今,她卻連這點空間都不肯給。
或許,只有他發瘋或死亡,她才會放過他!
「我辦不到。」這是他最後的孤城。
「若辦不到,那你就別再慇勤的伺候我,我寧願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別這麼勉強、委屈來服侍我!」
「小姐累了。」他下床取來單衣,「讓我服侍你就寢吧。」
她一把搶走,「衣服我會穿,這種小事不需你幫忙!」
她快速套上衣服,結好繫帶,接著拉被躺下,「你趕快去休息吧!」
他重新穿好衣服,吹熄蠟燭,「有事拉鈴。」
「嗯。」
門關上的聲音傳來,豆大的淚珠紛落。
她不懂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待她!
小時她被拋棄在垃圾桶,要不是好心人聽到哭聲將她送到孤兒院,她就被當成垃圾一樣進了焚化爐了。
她的求學過程並不是很順遂,明明平日功課優異,可遇到大考就會失常,大學未考上國立學校,私立學費又供不起,索性進入社會謀得百貨公司客服小姐一職,這一做就是六年。
三年前與前男友相戀時,她以為自己已經時來運轉,上天終於肯回首多關注她一眼,沒想到終了竟是被拋棄,還因為意外喪失生命,被丟來這個陌生的時空。
現實中,她成不了婚,在這兒卻早已有了丈夫,可這丈夫一點都不愛她!
前男友至少是喜歡她的,只是他太自私,第一順位是自己,再來是事業、功名……她不知道被排到第幾名,但她自信不會掉到十名之外,可這位丈夫呢?他連給點「心」都辦不到!
就連上床都是為了生孩子!
她不是只能育種的母豬!
她不是!
小臉蒙在被子裡失聲痛哭。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做錯了什麼,不肯給她一個人世間的牽絆?
她好想有一個家……
好想有一個和樂完整健全的家啊……
她不需要這樣富奢有人服侍的生活,她只要一棟小小的房子,一個深愛她的丈夫,兩個活潑可愛健康的小朋友,這樣就好了。
她甚至不希冀可以常常出遊,就算每日都得為了生活而奔波,她也心甘情願。
她的願望如此的渺小,為何就是不肯成全她?
為何?
哭了一整夜的她,隔日果然雙眼紅腫如核桃。
而他,仍是在她清醒時就出現在她床邊。她真要懷疑他到底多早就起床,守著等她清醒。
漱過口,他才伸手欲取過紗巾為她拭臉,她早他一步搶走。
「我自己來。」胡亂抹了抹臉,她也不讓他幫著穿襪穿鞋,縮起了腿藏在裙內。「你不用忙我的事,去忙你自個兒的就好。」
她的舉動有些孩子氣,但他以為她只是耍任性,甚至是一時興起想測試他,故捺著性子好聲慰哄,「外頭的飯菜要涼了,讓我幫小姐穿鞋吧。」
他那低聲下氣的模樣,讓她看了眼眶發酸。
她見過的,離開郎府的他,是那麼意氣風發的在他的事業中指揮若定,所有的員工唯他馬首是瞻,堅定的眼神多有自信。
可一踏入這屋,他的腰彎得比丫鬟還低。
「等你有心再來。」她無法忍受這種「不平等」!
她這是要他將最後一座城池也雙手交出,直接將他整個人摧毀?
大手握緊了手上的羅襪,一旁的丫鬟屏氣凝神,想知道這對夫妻的堅持最後誰會敗下陣來。
「你以後不用再過來為我梳洗打扮,不用伺候我用膳,這些事丫鬟都可以做,晚上也是一樣……」她思索著該怎麼說比較好。「當你踏入這個屋子的時候,我希望……」
「我不會再進來。」他將襪子交給一旁的杜鵑。「我會安排好的。」
「安排?」什麼意思?他是不是誤解了什麼?「你……」
他轉身離開,在他別過臉的瞬間,她瞧見面無表情的面具崩裂,一臉闃暗得像是正要去尋仇。
這是……撕破臉了?
「小姐,您跟姑爺……」杜鵑遲疑問道,「要離緣嗎?」
離緣?離婚?她訝然瞪眼。
她沒這個意思啊!
「可是老爺遺言不是交代,要姑爺照顧好小姐,經營好郎家事業,直到子嗣誕下為止,姑爺不可以背信的!」
「是啊!就算要離緣,也得等孩子生了啊!」
「等等。」她抬手阻止丫鬟的碎嘴,「老爺……我爹說,要他照顧我,直到誕下子嗣為止?」
「對啊!」紫薇點點頭,「小姐雖然不願,但還是得遵守老爺的遺言,所以才跟姑爺成婚的。」
「那子嗣誕下之後呢?」
「呃……」兩人面面相覷。「不清楚呢,老爺沒說啊!」
這些人在想什麼?
有個繼承人有這麼重要嗎?
誕下子嗣為止?
未盡的後語可是有無窮的想像空間啊!
那個男人可是很死心眼的,她認為他將她當母豬,可現下想來,根本是將他當種馬吧,而且這馬還不只會播種而已,還須有經營賺錢的能力,擁有一雙堅實廣大的羽翼,將整個郎家照顧好!
照理,他在外忙著事業經營,家中的事就應該由她這個妻子來管理,可他卻得兩邊都包辦,蠟燭兩頭燒的結果,恐怕不多時他就會病了吧!瞧他越來越大塊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她一直認為,為了安身立命,最好別破壞這個家從以前就有的規矩,可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她的心性堅忍,但也因此誤了自己不少,不是嗎?
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實在拿不定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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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2:00
第三章
初冬,太陽和暖,風涼爽中帶著些許寒,但還不至於冷得人簌簌發抖。爬上樹坐在高處的她,瞇著眼仰望湛藍無垠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氣,鬱悶的情緒才得到紓解。
這是她的習慣。
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只要心情一不好,她就會登上高處,居高臨下俯瞰城市景色,或是仰頭望天,讓風吹亂她的發,順便將壞心情一併帶走。
她在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不可能對眼前的狀況視若無睹當啞巴,但她也不可能變成一個嬌貴的大小姐,露出本性又太危險,她無法預料當這兒的人發現她與郎芙潔的不同,會怎麼處置他。
還是說就別理別人的想法?反正他是這家中的主子,她想怎麼做,誰敢又異議?要有人質疑,就直接拿撒隆巴斯貼上他的嘴……是說,這時代有撒隆巴斯嗎?
頭靠上身旁的大樹主幹,她憂煩的想著自己從來都不是太勇敢的人,她很怕週遭眼光的改變,也不會謹慎的在剛來的那三個月,張口的次數屈指可數了。
「小姐?」樹下一聲驚喊,「您怎麼爬到上頭去的?」
低頭,是杜鵑與紫薇兩名丫頭。
「我吹吹風。」她照例又是很簡短的文句,不敢說太多。
要模仿他們的腔調並不難,畢竟她在語言方面上算有天分,懂得好幾國語言——雖然只是簡易回話,但也非常夠用。每次遇到國外客人,同事都是直接將她推出去。
不過或許是因為天生的個性與環境使然,她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未在腦中轉過數圈,話不會出口,曾被同事形容EQ太高,簡直不像人。
可他就是能打破她的原則,讓她說了一大串氣話,甚至想一巴掌打醒他!
他明明沒說過任何冒犯人的話,也不曾對她無禮過,可她就是很生氣!
「小姐,這老樹已被駐空,僅剩軀殼,危險啊!」杜鵑氣急敗壞的嚷。
「什麼?」她大驚失色。
伸手在樹幹上敲了敲,聲音聽起來似乎真有些空空的,很不實在。
「快下來!」兩個丫鬟急得跳腳。
「好……」
她小心翼翼的抱著樹幹,手心腳底莫名的發冷,身子才剛移動,就聽到臀下的枝椏發出碎裂的聲音,大樹甚至有些傾斜,她心一凜,明白大事不妙。
「跳下來。」樹下傳來有別於丫鬟的慌亂嗓音,沉穩而篤實。
她不用低頭,就知道是他。
「我會接住你。」
她望著下方兩手高張的易風暖,心想她爬了約三層樓高,這一跳下,他就算接得住,人也會受傷,故躊躇。
大樹傾得更厲害了,她再不決定,她要不是摔傷,就是被大樹壓死!
「快下來!」嗓音多了幾分嚴厲。
她咬著牙,閉上眼,兩手放開樹幹,朝他的位置跳下。
他穩當的將她接住,人迅速往一旁翻轉數圈,避開被大樹壓傷的危險。
轟然一聲,大樹腰折倒地,揚起漫天煙塵。
她在他懷中驚恐的等待,直到他雙手鬆開,丫鬟將她扶起。
「送小姐回房。」他說。
那他呢?
「你能起來嗎?」她擔憂的問還躺在地上不動的他。
她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在擔心他嗎?
不。他暗暗否決。
一定是頂上的陽光太強,看花了眼。
「不用管我。」他仰躺在地上,默默等待身上的疼痛過去。
他接住她時,算好時機與角度,並未受到任何傷害,他錯估的是為卸去俯衝力道翻轉時,地上一顆突出的石頭撞上他腰後,他猜腰部可能受到創傷,所以暫時無法起身。
「你是不是受傷了?」她急切的蹲來他身邊觀察,「哪?腿?還是腰?」
她拉起他的手,他悶哼一聲。
「會疼是嗎?」她抬首對著丫鬟急喊,「去叫醫……請大夫過來。」
丫鬟面面相覷。
「快去啊!愣著做啥?」
「是……」
「等等,杜鵑留下,紫薇去就好。」她又下令。
「小姐有何吩咐?」杜鵑問。
「去找個板子,長度與姑爺身長相同的板子,若找不著,就拆門板,再找四個家丁過來。」
「小姐這是要做啥?」杜鵑不解。
「先去忙我交代的事,好嗎?」有什麼疑問重要得非得現在給答案?
「是的,小姐。」杜鵑一頭霧水的離開。
「你別動。」她拉著他的手快速道,「你一定受傷了,我怕是傷到脊椎,待會我請家丁用板子將你抬進房,等大夫來診治。」
他望著她,眼神古怪。
他一定是起疑心了,「她」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可她又怎能當真將他拋下置之不理?
薄唇略動,她屏氣凝神,就怕他提問,要怎麼兵來將擋。
大手翻過她的小手,大拇指下的金星丘冒著細細的小血珠,「擦傷了。」
「小傷。」她收回手來,拿出袖內的手絹纏繞。
單手難綁,他拿過手絹,細心纏繞。
此後,兩人彷彿各懷心事的無言沉默,直到家丁們帶著板子過來,將易風暖送回屋。
「大夫來,先幫小姐療傷。」臨去前,他不忘叮囑杜鵑。
「小姐,你怎麼了?」杜鵑這才發現她的手綁著手絹。
「沒什麼。」她垂首望著打得完美的結,過了好一會,毅然抬首,「姑爺的房在哪?」
那是一棟裝潢十分簡單的屋子。
它甚至未分成前廳後房,僅以屏風相隔床榻與桌椅,與她的寢房相比,實在窄小,可令她意外的是他的房舍離她並不遠,想必是為了方便照顧她。
見她來,他心中訝異,表面若無其事。
她從不肯踏進他的屋舍,一次也沒有。那本以為死去的小姐在醒來後,人變得古古怪怪,與以往的她,大相逕庭。
適才還主動關心他,為他照料一切。
想必是她已經想不出整人的招數,遂故技重施吧!他暗暗苦笑。
招了他為婿,可說是她苦悶日子的開始。她無法違背父親的遺言,只得將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初時,她端著高傲的姿態,與他分際明顯,後來或許是覺得這樣讓他太好過,改要他做盡丫鬟的工作,甚至比丫鬟還要更為體貼周全。
一日,她突發奇想,對他施了半天的溫柔,他受寵若驚,以為她轉了性子願意接受他,不料這只是遊戲的一環,代價是無止盡的嘲諷與羞辱。
她一直是曉得他的感情的,曉得他打小就戀慕著她,因此更加肆無忌憚,利用他的情、對老爺的忠義,將他的尊嚴丟在地上踩。
「請小姐離開。」他低聲對家丁道。
同樣的戲碼,她想玩第二遍,他不會讓她如願。
家丁橫檔在林真玉面前,以忐忑的語氣道:「小姐,姑爺請您離開。」
「我來看他的情形。」她柔聲道。
難得一聞的溫柔嗓音讓年輕家丁驀地臉紅。
她是服務台的客服小姐,百貨公司的廣播也是經由她口,她溫柔的聲調總是讓人心曠神怡,據說,只要活動經由她口傳送,那日業績就會狂增。
她也是明白就的優勢在何處的。
「可……可是姑爺說……」
「讓我過去,好嗎?」
家丁無法拒絕。若她是嚴厲的要他離開,他還能據理力爭,可誰能抗拒得了如此溫婉悅耳的音調?
他不自覺地移動腳下,讓了條路。
對話的聲音極低,易風暖不曉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以為是家丁懼于小姐的權勢,故不敢抗命。
「還會疼嗎?」她輕聲問。
她的性命是他所救,她僅是一點小擦傷,他卻難以起身,她很怕他會因此半身不遂,成了殘廢。
她這才發現即使對他有諸多腹誹,但他早是她心中的支柱。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命運的繩索早就將他們牢牢綁在一起。
他若是倒了,她無能力撐起這個家,撐起龐大的家業!
他對她而言很重要!
非常重要!
「沒事,等等就會好。」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小姐回房休息吧。」
「我在這陪你,等大夫來。」
嘴角微微一抽,易風暖不想看她做戲,故咬牙硬撐坐起了身。
「我好了。」額上隱有冷汗,「無須勞煩小姐了。」
她抬睫盯著他,他的臉色發白,分明是硬撐。
「那我走了。」繼續待在這,對他傷勢無益,她猜想她可能侵犯了他的領空,這間屋是他的私人領地,不願她踏入。
離開時,她的心很疼,他是這麼的抗拒著她呵。
如果他真想離緣,她是否該答應?
美眸緊盯著掌心的手絹。
若她不答應,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可真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這一晚,他未過來。
不曉得是因為他傷勢未癒,還是因為聽她話的關係。
她掩不住焦慮,只好差杜鵑去看他的情況。
「姑爺沒事啊!」杜鵑一臉不解。
「他是在硬撐。」難道她們都看不出來那男人多愛逞強?
「他真的沒事!大夫來過沒多久,他就起床去絳芙園忙了。」
「真的嗎?」這麼說,他只是聽話而已?
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心想,這樣也好,他別過來服侍她,應該就可以早點休憩吧!
沐浴過後,和衣就寢,可眼才閉上,夢都未做一個,就聽聞屋外有吵雜聲傳來。
她納悶起身,點了蠟燭,細細聽聞,在混雜的低微嗓音中,他的聲線顯得略微高揚,與平日的沉穩冷靜不同。
披上外袍出屋,朝他的屋舍方向而去,果然見到他被兩名家丁攙扶,走路顛顛倒倒,似是酒醉。
家丁們看到她來,一臉驚惶。
「姑爺怎麼了?」她輕聲問。
「姑爺……可能酒喝多了……」家丁面色惴惴不安。
「這種情形常有嗎?」
「不多。」
也就是不是第一次了。
「扶他到房裡吧。」她叮囑。這時紫薇跟了過來,她要求紫薇去打水過來給他淨面,同時燒壺熱水過來。
被家丁扶著入房的易風暖嘴中不斷囈語,她仔細聆聽,這才知道為何家丁一見到她就一臉驚惶。
他在罵她。
他罵得其實不重,比較像是碎唸,惱怒她未曾正視他的努力,將他當狗使喚。
就連酒後吐真言也是這麼壓抑嗎?
人被扶上了床,她要家丁回去休息,留她照顧即可。
她看得出家丁極其不願,那模樣好似她會趁他神志不清時,殺了他般。
這些人其實都懂的,懂得這男人為了這個家竭盡全力,只有她附身的女人不懂。
紫薇打了水來,以腳勾拉過架子近了床,水倒入架上銅盆之後,再轉身出去廚房燒熱水好泡茶。
「……我會走……等孩子生下就走……」床上的人猶在醉言醉語。
誕下子嗣之後呢?他對郎老爺未盡的遺言的決定,就是離開。
沾濕毛巾輕擦因酒精而熱燙髮紅的臉,她覺得心口的疼痛指數又再增加。
「何必這麼辛苦?」這人比她還笨、還死心眼。「人家都不領你的情了,何不灑脫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答應過的……要照顧她……」
「那也得看值不值得。」她解下他頭上亂掉的髮髻,輕柔的梳散開來,「就為了一句遺言,賠上自己,值得嗎?」
她就算再喜歡前男友,也不會委屈去當他的地下情婦啊!
「承諾了,就該做到……嗚嘔!」
他轉頭作勢欲嘔,她一時慌了手腳,未加思索,直接拉上外袍,讓他吐在她的衣上。
他嘔了好一會,嘔吐物的味道腥臭,她無瑕掩鼻,小心翼翼的脫掉外袍,以免穢物落地,待她終於將嘔吐物包成一大包,燒好熱水的紫薇進來了。
「姑爺吐了?」紫薇一聞到滿屋餿臭味就曉得了。
「嗯。」她將手上的一團衣服交給紫薇,「你幫我處理,再替我拿件袍子過來。」
「小姐讓姑爺……吐在您身上?」紫薇難以置信瞪大眼。
「我一時找不到接嘔吐物的盆子。」她接過水壺,「快去吧。」再延遲,屋中酸臭味會更濃。
「是。」紫薇捏著鼻子,拎著衣服快步走出。
泡了茶,試過水溫,她費盡力氣才能將他的頭撐起。
「喝茶,漱口解酒。」
他近乎牛飲的將杯中的茶一口氣喝光,重喘了聲,倒在床上,似乎昏睡。
她拉出被壓在他身下的被子,為他蓋好,再調整枕頭位置,好讓他睡得舒適些。
「小姐,您的袍子。」紫薇將袍子交給她。
若是他,必定會親手為她穿上,並綁好帶子吧!
他做得實在太多。
「你先回房吧。」她找了個盆子放在一旁,預防他又嘔吐。
見她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紫薇不免好奇的問,「那小姐呢?」
「我在這照顧他。」她拉來凳子在床前坐下。
「……」紫薇愣愣張口。
「快回去呀,明早早膳跟洗臉水就直接送來這吧!」
「好。」紫薇遲疑再三回首,確定小姐真要留下,才將大門關上。
螓首貼在床上,纖指撥開貼在俊顏上的碎發,她莫名的竟有些開心。
「今晚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偶爾,也該換一下位子。
東方剛見魚肚白,外頭還是一片昏暗,易風暖就醒了。
他總是在這個時候醒來,長年養成的習慣,即使昨晚為了應酬喝得酒醉,仍強撐著清醒。
梳洗過後,他就會到郎芙潔的房中等待,等待她隨時醒來,好伺候她穿衣梳洗。
捧著發脹的頭,想起身,被角像被啥壓住了,他大力扯開,不期然聽到「砰」的一聲,應是壓著被子的東西撞著了床板。
「好痛!」
有人?他愣住,為那熟悉的嫩嗓。
她在他房裡做什麼?
而且還在這個時候?
撞疼了額角在林真玉抬首,見昏暗中有雙灼灼眸子充滿不解、困惑與防備的盯著她,她暖暖一笑,輕聲問,「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多睡會?」
他開口,嗓子是被酒液浸潤過的低啞,「小姐這麼早過來,何事?」
好冷淡。她暗暗苦笑。
「你昨晚酒醉,我怕你吐了或不舒服無人照料,故在這待了一晚。」她曉得他不樂見她入房,「希望你別介意。」
她照顧他一夜?
易風暖下顎緊繃,遏制一竄而過的暖意。
他懂她的,無端獻慇勤,必有詐。
「抱歉勞煩小姐,我這就送小姐回……」
「水好像涼了。」她若無其事的打斷他,走來桌邊端起水壺,「廚房該開火了吧,我去燒壺水來。」不給他任何回應的時間,快步走出房間。
這遊戲未免撐太久了,是因他遲遲未中計?
他實在沒那個精神在這個時候還要應付她的一時興起。
北邊開始鬧旱災,最近幾個月滴雨未下,水是絳芙園的命脈,尤其時節已入冬,靠著大量熱水運轉的的溫室若缺乏水源,心血將毀於一旦。
雖說這三年來,為防乾旱的發生,他早動工做好儲水設備,但最多也只能撐上半年八個月的時間,可下不下雨是天老爺在管,加上城主左語戎在昨晚的宴席上透露若旱災再持續下去,就得請他供水給予整個漢璃城居民使用,到時,絳芙園的處境將會更艱困。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居民受苦,但溫室若受重創,絳芙園生意必大受影響,排到明年的訂單有可能因無法履約而需支付高額賠償!
絳芙園基底雄厚,不是撐不過,只是必須委屈所有人共體時艱,不過這個「所有人」可是排除郎芙潔在外。
絕不能讓她在物質生活上感受到絲毫不便。
所有的困難都不可讓她知道,他答應過老爺的——好好照顧她,不可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撫著額心,腦門似乎比剛醒來時還要疼了。
或者就順她的心,讓她以為他又再次「誤會」她的柔情而欣喜,然後接受她縱心的羞辱與嘲諷吧!
只要將心房嚴密鎖好,做足心理準備,他應該撐得過的……吧……
見到小姐上來廚房,正開火準備早膳的廚娘們均訝愣的忘了手上的工作。
「小、小姐,您怎麼來了?」管理廚房的李嬸忙擦乾手上的水漬,快步迎來門口。
「又熱水嗎?」林真玉問。
「剛燒了一壺,預備熬粥用的。」
「那好,先給我一點吧。」她將手上的陶壺遞出去。
李嬸接過去後,忍不住問,「拿水這事怎麼不叫丫鬟來就好?」她將水壺交給另一個廚娘去裝水。
「他們應還在睡覺吧。」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這下紫薇、杜鵑兩個丫頭可慘了,醒來准受懲處。
「那……那姑爺呢?您只要拉鈴請姑爺幫您過來拿水也行呀。」
林真玉面色一整,眸色有些嚴厲,「你們真這麼想?」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說話,就怕說錯挨罵。
「姑爺昨晚喝醉了酒,身體不適,我這水是要燒去給他泡茶解酒用的。」
正拿了裝滿熱水陶壺的廚娘驚愕得差點鬆手。
「小心。」林真玉連忙接過提把,否則這壺翻了不打緊,燙傷了人就不好了。「謝謝。」她不忘提醒,「姑爺的早膳還請做清淡點,我怕重口味會引起他腸胃不適。」
「噢……」大伙呆愣點頭,「是的……小姐……」
「麻煩了。」她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她後腳才踏出去沒多久,就有清醒過來的廚娘驚愕的喊,「剛那個人真的是小姐嗎?」
「小聲點!」有人忙摀住她的嘴。
「可是小姐這麼可能親自過來替姑爺拿水?小姐耶!這麼可能!」被捂嘴的廚娘急嚷。
一旁的李嬸語重心長道,「大概小姐又在想法子整姑爺了。」
被點醒的大伙面色跟著沉重。
「可憐的姑爺……」有人哀歎。
「若之前小姐懷的孩子未死胎就好了。」李嬸歎了口氣,「至少這樣姑爺就可卸下肩上的擔子了。」
老爺必是看透了姑爺的性子,才會用遺言將他捆綁在郎家,受盡任性小姐的折磨。
「可姑爺若走了,誰來主持絳芙園的產業?我們又該怎麼辦?」萬一因此沒工作沒飯吃怎麼辦?
「這也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李嬸拍拍手,「好了!別嚼舌根了,做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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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2:24
第四章
林真玉拿著熱水回房時,易風暖已經梳理整齊,連外衣都換好了。
「你真的不多睡會?」林真玉放了茶葉入茶壺,再倒入熱水。
「不用了。」
她走過來,端詳他的神色,「你的臉色很不好看。」柔軟指腹拂過他的下眼瞼,「黑眼圈越來越重了,你需要更多的休息。」
若不是深知她的性子,他真會因她的溫柔體貼,而忘我的淪陷。
「小姐,請停止吧。」他拉下她的手。
「停止什麼?」
「我曉得你想做啥,請恕我無力順應。」
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不陪她玩下去,他沒有把握自己撐得住,堅守心防,他已經累了,好累好累。
長睫落寞掩下,易風暖以為被識破的她正蓄勢待發大鬧脾氣,不料她只是靜靜回身倒茶,端來他面前。
「喝下吧,感覺會好點。」他遲疑接過。「我先回房了。」
「我送小姐……」
「不用!」背對他的纖肩微顫,「很近,我可以自己走。」
她撩起裙擺,快步跨過門檻,不料右腳抬得不夠高,竟被絆倒了,整個人撲跌在地,好不狼狽。
「小姐!」易風暖忙放下茶杯,奔過去將她扶起坐地。「哪兒傷了?」他急切的打量。
她忽然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
突如其來的親暱讓易風暖渾身僵硬。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走……」
他不懂她的意思,或者該說,他不敢懂。
她都這樣大膽主動抱著他了,他還是不肯有任何回應……
林真玉直起身,揩掉頰上的淚。
「扶我起來,我膝疼。」
他輕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扶起。
「你會聽我的話,是吧?」她忽問。
濃眉微蹙,「小姐有何吩咐?」她想幹嘛?
「請你現在就躺回床上,直到丫鬟送早膳過來。」她很堅定的道,「這是小姐的命令!」
她是小姐,他需唯她是從,若柔情無用,那她只好端起臉來了。
還好這「小姐的命令」還是有效果,他在她的強迫之下只好回去休息,她還叫來紫薇監督,若姑爺敢下床,就打斷他的腿。
回想他當時五味雜陳,敢怒不敢言的複雜神色,真是好笑。
坐在涼亭的椅上,背靠著樑柱,她心想這招真是有用,早在她那日叫他別過來服侍她,起了效用後,她就應該察覺的。
可是啊,她想要的心他是死都不肯給,就算她想使溫情打動,他也很乾脆直接挑明他不能順她的心意。
她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可明明是夫妻,當真要「相敬如冰」直至老死?
這跟當情婦來比,哪個比較悲哀?
低歎了口氣,轉頭望著僅剩一片碧綠湖水的蓮池,涼風徐吹,她微瞇著眸,覺得困意上湧,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易風暖走過蓮池,一眼便發現涼亭內的白皙身影。
繡著蓮花的裙擺隨風飄呀飄,露出一雙僅著襪的小腳,繡鞋並和在地,他心生困惑,細想著郎芙潔可有在外脫鞋的習慣。
走入亭內,雙眸合上的平靜小臉顯見人已睡著,螓首失去重心的晃點,偶爾突然醒來,眨了下眼,迷迷糊糊的又睡去。
那模樣,看上去好純真、好惹人憐愛……
微風陣陣吹拂,夾帶著湖面水氣,顯得過涼,她未穿外袍就在亭內睡著,醒來時恐惹風寒。
他脫下身上的衣袍,沿著她的小腳往胸口處蓋上,拉高至纖肩時,他的臉離她不過一個掌心遠,小巧臉蛋上的紅嫩唇兒微張,均勻的吐納,似朵含苞待放的粉蓮,是那麼的輕靈雅致。
他,從不識那嫩唇兒的柔軟。
抿唇暗忖,她應不會那麼快就醒來,偷一會香,應無妨……
偏首,薄唇欺近,鼻尖擦過她微翹的鼻頭,就要印上唇面時,水靈瞳眸忽然大張。
他心神一凜,猛地抽息,急速退開,俊顏浮上窘色。
「天冷,我為你披外衣。」
她不語,一雙似看透的眼直勾勾盯著他,盯著面頰上難以忽略的紅暈。
該死!他在心頭咒罵。
所有以冷漠淡然築起的城牆,就只因他一時的心猿意馬,瞬間如落地的陶瓷摔成碎片。
他有目的的讓她以為,他對她已經沒有感情,他也以為,自己在一次次的受辱之中,愛情也跟著死絕,沒想到,一切都是徒然。
她調移視線,不想再讓他感覺無地自處,低著頭,抓著身上的暖衣,溫聲道:「謝謝。」
他僵硬著嗓,不自然的回,「不客氣。」接著又道:「天色漸暗,小姐快回房去吧!」
「嗯。」
纖巧足掌下了地,他輕握著小腳,為她套上繡鞋。
他蹲跪在地,垂著頭,她可輕易的瞧見他頭頂,夕陽照耀他一頭黑髮閃耀,其中夾雜的銀絲更難以忽略。
他才幾歲?
她心疼的想。
未滿二十五不是?
依銀絲的數量可判別非天生少年白,而是後天操勞所致。
指尖勾起一根銀絲,扭轉,扯下。
他因疼痛而錯愕抬頭。
她拉平銀絲在他眼前,「你有白髮。」
「小姐……」
「別動。」一手扣著顱側,另一手指尖挑勾銀髮,「我幫你拔掉。」
他的臉幾乎埋入她的胸口,她恍若未覺,他則不知所措。
「小姐……」別再想挑動他的心緒了!
「別動……又一根!」她獻寶似的兩指纏繞,拉平。「我幫你拔掉所有白頭髮。」
「請別這樣!」他霍地站起,「小姐請快入房,該用晚膳了。」
她落寞垂眸,手中的銀絲隨風飄去。
易風暖假裝無視她的失望神色,拿過長袍披在她身上。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顯得過長,下擺整個拖地。
走在他的前方,她清楚感覺身後的男人亦步亦趨,想起剛才幾乎貼臉的距離,他……是要吻她嗎?
他不是色胚,更不是輕浮的登徒子,那麼他是真的想吻她吧?
輕拂嫩唇,她心中不由得暗歎不該那麼早醒來,至少要在他吻上的時候才醒,這樣她就可以準確無誤的抓住他的心思了。
他不是真的無心,對吧?
他只是把心鎖起來了,用七千八百道鎖重重的鎖起。
既然如此,她就一道一道解吧!
入夜,沐浴過後,丫鬟已鋪好床,準備服侍她就寢。
她站在床沿,思忖一會,轉身問一旁正在整理衣裳的杜鵑,「姑爺回來了嗎?」
「應是回來了。」回話的是紫薇。「我剛經過他房,瞧見屋內有燈光。」
「小姐是不是不開心姑爺未過來伺候您?」杜鵑小心翼翼的問。
她搖頭,「是我叫他別來的,不是嗎?」
「但即使如此,姑爺還是該來才是。」兩名丫鬟覺得她們越來越無法揣測主子的心意了。
小姐叫姑爺別來,想當然爾是反話,姑爺當真聽從,小姐不氣炸才怪,可為何她面色如此平靜?
身為小姐的丫鬟,就得揣測主子心意過日,即使不願,她們還是在表面上對姑爺言語不太恭敬,誰知她們心中有多掙扎,但為了日子好過,也不得不委屈姑爺了!
「也是。」
就說嘛!丫鬟心想姑爺又有得好受了。
「那奴婢去叫姑爺過來。」杜鵑才要移步,就被阻止。
「我過去。」她不忘吩咐,「你們回房休息,別跟著我。」
「小姐……」丫鬟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閉嘴保身。
走近他的屋,燈光顯示他人的存在,輕敲門板兩下,不等他回應,直接推門而入。
正躺在床上,髮梢還滴著浴水,手執書冊閱讀的易風暖面色詫異,「小姐這麼晚過來,何事?」
他欲下床,她抬手阻止,並直接坐上床沿。
「我想,今晚仍是合日。」既是受孕期,當然不只兩天而已。
她又改變主意了?為了子嗣,還是得愈不愛的人上床……
「我這就隨小姐回房。」
「要在我房間,我差人過來叫你即可。」她傾身靠近,二話不說,柔唇貼上他的。
他呆愣,沒想到她竟會主動吻他。
「我以為,夫妻間的親密,該由唇開始。」她跪坐於他身側,小手捧著方正的下顎,吻如蝴蝶般輕盈的落在他的面頰、拂過突出深邃的五官,再輕落唇上。
即使僅是如蜻蜓點水般的細吻,就已讓他血氣翻湧。
可她做的不只如此,靈巧的小舌竟勾畫起他的唇形輪廓,他一時喉頭乾渴,微張了唇,就被她取得機會,軟舌探入他的口,頂上他的舌尖,拉回自己嘴裡,吻得熱切,不肯放。
身側的大手緊握,克制著瞬間大燃的慾望。
他還在撐啊!
心中雖然有點小受傷,可已經逐漸明白他想法的她,打定主意解開心鎖,小手輕扯兩下單衣上的繫帶,再以她最動人心悸的嬌嫩音調,略帶不滿的在他耳畔嬌嗔,「我解不開,幫我。」
理智在剎那間焚燬,再也不管她是否別有意圖,他翻身將綿軟嬌軀壓在壯軀之下,熱吻思慕已久的潤艷芳唇,軟舌勾纏香嫩舌尖,盡情嘗吮香津。
原來他也能這般熱情……
頂在她腿心處的慾火就算隔著衣物也能感覺其灼燙硬實,不用刻意套弄,就高聳揚起,頂著她的水潤,傳來陣陣酥麻。
她輕聲嚶嚀,豐乳頂上他的胸口,早已挺立的乳蕊磨蹭著他的厚實胸膛,他迫不及待解開兩人身上的衣物,赤裸相貼,深刻感受兩人天壤之別的健壯與細緻。
大手握住白嫩雪乳,略微粗狂的力道在細緻雪膚上印下紛亂的紅痕。
另一手下移,可不是照以往費神的套弄男根,想方設法使其亢奮,因他早已高昂,就只等著進入她的緊窒內好一逞快意。
他推開微合的大腿,手指撫弄粉嫩的花瓣,繞著圈磨蹭,再騰出一指擠入花縫中,抵揉微腫的小核,按壓出陣陣快意。
「唔……」她昂首嬌嚀,十指插入他的發中,揉亂他未干的長髮。「再給我……多一點……」
她細聲細氣哀求,教他情慾更是高漲。
小穴口的春水潺潺,濡濕愛撫的指尖,他輕易的就可擠入,粗糲的指腹摩揉細嫩的花壁,纖軀一顫,弓起細腰,不自覺地扭擺起來。
察覺這樣可使她更為歡愉,他更是專心的挑逗,鳳眸微瞇,觀察她神色的變化,為情慾所控的小臉兒染著淡淡的紅暈,既清純又妖艷。
「小姐……」他最愛的小姐。
他一時忘情,俯身纏吻嫩唇,藕臂主動攀上粗頸,於後方交叉,雙唇貼合得更是緊密。
「唔……唔唔……」歡愉一波波襲來,累積到飽滿,最後炸了開來,成了璀璨的煙火。
「啊……」她昂首高吟著快意,渾身顫震。
一向潔身自好,除了她沒有其他女人的他依著本能撤開小穴內的長指,挺起胯間長物,頂向濕淋淋的水穴。
他幾乎沒有任何困難就進入仍在抽搐的花徑,不似以往在每一次的律動中皆因彼此的乾澀而疼痛,濕熱的溫暖緊緊包圍著他,軟綿而又緊窒,他必須用力咬牙才未一嘗到甜美就直接崩潰。
好不容易幽徑停止顫動,他嘗試挺臀前後擺動,未曾有過的快意讓他感動得幾乎落淚,聳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盡情的激擦她的嬌嫩,身下的小人兒又再度呻吟。
他曉得若同時揉壓小核會讓她感覺更為舒服,於是他調整姿勢為坐姿,抓起雪嫩大腿置於大腿上,這樣的姿勢使得他可清楚看見他的巨物正狂野的進佔,而粉嫩的花兒看似小巧,又包容力十足的將其吞沒。
昂揚將花瓣撐開,花兒的模樣一覽無遺,包括上方微顫而紅腫的花核兒。
粗指揉上小巧的花心,忘情的女人果然吟哦得更為激昂。
「啊……」螓首搖擺,小手用力抓緊身下的被褥,似是難忍過度的歡愉,失控吶喊。「不……不要……」
他以為她真心拒絕,深深吐納兩口氣,硬逼自己停下。
可他的節奏才止,紅唇又不悅高喊,「別……別停……求你別停……」
他懂了,她的「不要」是因快意太過強烈,難以承受,並非真心希望他停止。
嘴角彎勾自信的微笑,窄臀奮力撞擊水嫩,一次又一次填滿小徑的空虛。
他始終張著眼,望著她失神,看著乳波起伏……端凝她每一階段的反應,直到她再次高潮,香穴在剎那間狠狠扭緊了他的粗根,他悶哼一聲,直接在她體內爆發開來,將傳宗接代的種子盡灑於豐軟的花床之上……
在歡愉巔峰之後,是渾身無勁的疲累。
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替她整理腿間穢物,為她穿好衣裳。
她由著他服侍,因她認為這是夫妻間另一種親暱,而不是那公式化的體貼,沒想到他幫她穿好衣服後,竟又回復平靜冷淡的聲調,低聲道:「我送小姐回房。」
又將她排拒了嗎?
「我不要。」她耍無賴的躺上他的枕。「我累了,不想動。」
「那我抱小姐回房……」
「我要在這睡!」
「……好。」他勉為其難答應,「那我去睡書房。」
小手扣住粗腕,「為什麼?」
問他為什麼?
「小姐不習慣與人共寢。」他含蓄的說。
打從第一天的洞房花燭夜,他辦完事就被趕出新房,只有「合日」才能上她的床,可只要一完事,他就得離開,這是慣例,在未懷孕前的兩年間,一直如此。
「我覺得有點冷。」她說。
「我再為小姐添一床暖被。」
「不用了。」她趁他不注意,硬將壯軀扯下,迅雷不及掩耳偎進他的懷中。「沒有比人體更溫暖的了。」她尋了一個最舒適的角度,「抱我睡。」
她的行為真是越來越匪夷所思了。
先是主動吻他,與他交歡,現在又執意與他同床共寢……
她想幹什麼?
她的目的是什麼?
他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猜不出。
「摟著我。」她說著,並先主動摟他。
粗臂僵硬的繞上她的背
「我好累,天未亮別叫我起來。」
也就是說,他得陪著睡到天亮才能下床了。
她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就沉沉睡去。
而他雖然亦疲累,卻是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好久好久。
沒有任何想法,沒有任何複雜的負面心緒,只是這樣鎖凝著在燭光中顯得面容更為細緻的她,小心翼翼的拂過她的烏黑細軟秀髮,粉嫩的面頰,再柔柔吻上額心。
秀氣的眉忽然一蹙,面色不豫,他以為他不慎擾醒她而惹她不快,連忙收手,沒想到紅唇卻突然吐了句,「奏凱,別煩我!」
他渾身一震,如遭雷殛。
那是個男人名。
原來在她心中早已有人,一個讓她魂縈夢牽,就連睡著也執意佔據她夢中的位置。
他沉重吐息,胸口爆裂強烈的疼痛。
他輕巧的移開貼在身上的嬌軀,為她蓋好暖被,臨走前不忘再加上一床被褥,下床離開郎府。
她清醒時,身旁冷涼。
被上毫無溫度,顯見他早就離開。
杜鵑與紫薇正忙著打水好供她梳洗,她揮開遞過來的漱口水杯,冷聲問,「姑爺呢?」
「不曉得,我一早來就沒瞧見。」杜鵑回道。
「去幫我打聽姑爺現在人在何處。」
「是。」杜鵑朝紫薇一使眼色,紫薇領會,快步離開。
「姑爺人在絳芙園。」
「是有急事要處理?」若是這樣,就不能怪他不受諾。
「聽說姑爺昨兒個半夜就到絳芙園了。」紫薇回。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園內出了事?
「不是的……」紫薇抿了下唇,「姑爺好像是在園內過夜……睡覺。」
靜謐的夜裡,男女交歡的吟哦,睡在不遠處的兩名丫鬟都聽見了,那不同以往的高聲吟哦讓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頭聽得是臉紅心跳,猜測兩夫妻關係是否有所改變,沒想到又是在完事後,姑爺被勒令出了房。
家裡有房不睡,為何偏要到絳芙園過夜?林真玉雙手難堪掩面。
她費盡心思,主動向他求歡,未了還厚顏要求他陪睡,不到天亮不可起床,他卻是趁她不注意,偷偷離開郎府,寧願到絳芙園睡,也不願陪在她身邊?
她錯了嗎?
她以為他並非無心對她,只要她努力,就可將鎖一道一道解開,現下看來,恐怕是逼他又上了百道鎖吧。
「紫薇……」
「什麼事?小姐。」
「姑爺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呃……」丫鬟面面相覷。
討厭對方的人明明是小姐啊!
「你老實告訴我,沒關係。」若真是如此,她就再也不強求,她會照他的希望懷子嗣,生下孩子,然後放他自由。
「奴婢……奴婢也不知情。」紫薇尷尬的笑。
誰都曉得姑爺深愛小姐,當事者自然也知情,為何會有此一問?
不明白小姐想法的紫薇避重就輕,選了個安全的回答。
所以真是討厭了吧!林真玉請歎了口氣。
那就如他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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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2:44
第五章
天上飄落鵝毛般的初雪,氣溫雖低,可因為干冷,林真玉反而覺得舒適。
她是直到最近才曉得,外頭正在鬧旱災,流匪頻繁襲擊漢璃城,若不是城主左語戎領著護衛盡全力守護,若不是糧商慎家非提供米糧,若不是她的丈夫易風暖提供用水,漢璃城的居民早就無以為繼。
是他們提供了居民最基本的需求。
可她一直都不知情。
她在他的羽翼下被完善的保護,不僅吃穿不愁,膳食的精緻度絲毫未減少,哪看得出旱災已經嚴重到有不少人餓死,或是為了一包米而被流匪殺死了!
他什麼都不說。
他自以為是的替她打造了一座溫室,獨自守在門外孤軍奮鬥,就只為了給她無憂無慮的富裕生活。
她當然曉得他會這麼用心盡力,全都是因為郎老爺的臨終托孤,可真有人會因為一個……類似公司董事長的臨終遺言,就拚死拚活、不計代價照顧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而且還讓她騎到頭上撒潑無禮?
太不可思議了!
這只有聖人才做得到吧!
一顆灰色石頭子飛來她腳邊,打中裙角,她好奇轉頭望向石子飛來之處,瞧見一名外行嬌俏,頭髮顯得過短,穿著打扮十分男孩子氣的姑娘朝她跑過來賠不是。
「我沒事的。」她微笑,「沒打到我。」
「那就好。」女孩舒了口氣。
「你怎麼了,小姑娘?」
女孩面露些許詫異,「什麼怎麼了?」
「我瞧你心情似乎不豫,莫非有心事?」
女孩似乎是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她一提問,就忙不迭將對心上人的腹誹朝她傾倒,驚動的嚷著她很努力的想要完成心上人的期許,她自認做得很好了,心上人卻要求她全部放下,只要陪在他身邊就好。
女孩激動得粉頰緋緋,「他真是過分!抹滅了我所有的努力!他根本是瞧不起我!」
還能吵架呢,真好!林真玉想著她跟某人可是連想吵都吵不起來。
「我以為並不盡然。」她淡笑,「抹滅跟瞧不起,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是你太激動了,所以沒有聽清楚或聽完他的話呢?」
「我……」女孩語塞,看樣子她說中了。
「你知道嗎,這世界有六十億人口,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能夠相遇、相戀,就是一項奇跡了。我聽得出來他很愛你,也許他有他的考量,別因為一時衝動,破壞了溝通的管道,傷了愛情。」想起她跟他之間,長睫低掩的水眸不免有些落寞,「能把想法說出來就是好事,持續擔在心上,只是誤了彼此。」
「呃……」女孩完全找不到辯白之處。
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來,林真玉瞧見了,那手拿著御寒長袍,臉上神色擔憂的男人,想必是這女孩的心上人吧!
「讓我猜猜,你的心上人是不是身材高大,眉濃而長,有著一雙勾人的鳳目,還有一張看起來很可口的唇?」
「對!」女孩急切點頭,「他的唇看起來的確很好吃!你怎麼會知道呢?」她覺得這漂亮女子實在神奇,竟然連相貌都猜得出來。
「我想,會對一個人的背影露出擔憂神色,除了親人,就是愛人了吧!」微笑的視線落向女孩後方。
女孩順著她的視線轉身,這才看到心上人手執鋪面滾狐皮長袍,正緩緩朝她走來,面色有些無奈。
男子抖開長袍,披上纖肩,低聲道:「先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女孩昂首,看似餘怒未消,「說吧!」
「在說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我有不回答的權利!」女孩撇頭,十分嬌蠻。
「如果我的身邊,出現仰慕我的人怎麼辦?」
「真的假的?」女孩驚愕。
「而且不只一個。」
「是誰?」女孩面露殺氣。
「可我平日跟她們十分交好,我不想因為顧慮你而跟她們疏遠……」
不想偷聽兩人帶著甜蜜的爭執,她悄聲離去。
她曉得他們的爭執最後一定會有結果,他們會找到一個最好的溝通管道,然後雙方皆滿意。
她低頭摸摸平坦的肚子,她的腹中,仍未有任何胎種。
就那麼一次親熱過後,他開始明顯的避著她,神色比以往更冷峻,態度更為疏離,好似那一次的放縱,讓他徹底厭惡了她。
她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她悶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她羨慕剛才那對情人就算是吵架也是在溝通,她跟他之間卻連個疏通用的小溝渠也無。
她告訴女孩,要將想法說出來,別擔在心上誤了彼此,可她呢,不也因為對方封閉溝通管道,自己也跟著關上了大門?
她從不跟人吵架,可是這一次,她決定豁出去了!
她要跟他講清楚說明白,若是他真的討厭她,那她就寫休書,休掉他!
他找不到那個人。
整座漢璃城中,名叫「奏凱」的男子只有兩人,一個是五十歲老伯,一個才剛出生兩個月。
他甚至連鄰城都找了,卻找不出年紀相符的男子。
他本想將那個人找出來,與他談過之後,確定對方是個可信任的男人,就將她與絳芙園交給他,然後了無牽掛的離開。
但他找不到。
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他很清楚他的尋找不只是為了托付,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知道奪走她的心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的長相、怎樣的性情與家世背景,能贏得她的心!
那人最好是人中龍鳳,樣樣出類拔萃,這樣他方能真正死心、徹底認輸。
「姑爺。」絳芙園總管事走來正佇於溫室前方的易風暖身旁,「您做好決定了嗎?」
聞言,他嘴角微抽,苦笑了下。
這種時候,他竟還有心思分神到她的事上?
絳芙園暖房內的荷蓮就快不保了呀!
乾旱的情形比預料的還要嚴重,原以為到春季若仍還遲遲未下雨才需要供水給民眾做民生用水,沒想到冬季就得提前開放了。
目前主要的用水都在暖房的運轉,外頭的觀景湖泊與人工池因非荷花的養殖季節暫時乾涸並無大礙,可暖房的用水需求量大,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用水將吃緊。
停止暖房供水,至少還可維持漢璃城三個月的居民用水,可若不停止,恐怕僅剩一個月用量了。
況且就算水量足夠,柴薪也已經面臨供應窘迫的境地,再怎麼想力挽狂瀾都無計可施了。
「我明日再給你答覆。」
「好的。」總管事面色沉重點頭,心想,暫停暖房供水時勢在必行,絳芙園的基業將因此大受損傷,可這靠天吃飯的行業,又有誰都得過天?
天上飄著鵝毛般的雪片,雪量少得一落地就融化了,連薄雪都積不起來。
這旱災要拖到什麼時候才結束呢?
拇指與食指捏捏發疼的額心,易風暖腦子突然一陣暈眩,身子踉蹌了下,一雙溫暖的手適巧扶穩了他。
「還好嗎?」有別於寒風的溫暖嗓音在他耳畔輕柔響起。
他抬眼細看,還真沒聽錯,是她。
「身子不舒服?」林真玉小手貼上易風暖額心,「似乎有些發燙,進屋子休息吧!」
「小姐來這做啥?」
她定定望著豎起防備的眼,「我有話想跟你說。」
「抱歉,我現在恐怕沒空。」煩心的事太多太雜,他實在無心思去處理她的事。
「那我等你到有空的時候。」她堅決道。
她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好吧,天冷,進屋吧!」
才剛跨步,身形又是一晃,她連忙喚來隨行的紫薇幫著將人攙扶。
「我扶你,告訴我方向。」
「不敢勞煩小姐。」他輕輕推開她的手。
「別再逞強了好嗎?」這段時日很少見到他,每一次看到他時,他總比上次更瘦了一分,她看了真的很心疼。「我是小姐,我說了算,你得聽我的!」
當他冥頑不靈時,她就只能搬出小姐的架子來了!
他未再抗拒,默默任由主僕兩人各攙扶著一邊的胳膊,一齊走向不遠處的屋舍。
路途的兩旁,蓋滿了房子,整齊的排列,靠得近些,就可感覺到暖意自內傳出。
「這些是暖房?」她好奇的問。
「嗯。」
「是靠什麼在這麼冷的天氣裡維持溫度的呢?」
「熱水。」
「可現在不是旱季很缺水?」
「所以可能這兩天就要停止熱水運轉了吧!」
「那暖房裡頭的花怎麼辦?」
「只能任憑自生自滅了。」
「沒法可想?」
「目前沒有。」
如果暖房的花都毀了,那絳芙園的生意該怎麼辦?林真玉心想會讓他如此操煩,這必定是主因吧!
「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他不解低眸,瞧著興趣盎然的她。
「小姐若有興趣,就進去吧,不過裡頭很熱。」跟夏季沒兩樣。畢竟荷是屬於夏天的花。
「好。」
進了暖房,裡頭果然常溫如夏,身穿厚重衣物的她就算脫掉外袍亦全身冒汗。
這裡跟外頭儼然是兩個世界,外頭一片寒凍,不見綠意,而這兒卻是荷葉翠綠繁茂,鮮妍花兒綻放,空氣中透著一股清香。
可她卻不忙著看水池內粉嫩清雅的荷,而是詢問暖房的構造,得知原來熱水管就埋在地板下,由爐灶供應熱水,才能讓暖房即使在冬季,仍燠熱如夏。
這些都是他在接手絳芙園之後才做的設計,物以稀為貴,不管春夏秋冬都可賞到荷的絳芙園光是賺取觀光財就夠嚇人了,可惜現在百姓連果腹都勉強,生意自然大受影響,不過未受旱災影響的南方則仍絡繹不絕傳來訂單,只是暖房機制若停罷,喜好高溫多濕的荷花必凋零。
「小姐!」憋不住熱的紫薇忍不住以手扇風喊著,「這兒好熱,我們離開了好嗎?」
「好。」
走到暖房門口,她拿出手絹先替易風暖擦拭額上的汗。「外頭冷,不擦乾怕受涼了。」
「小姐應該先……」
「我身子骨好得很!」她曉得他要說啥,「信不信咱倆一起在外頭站到天黑,先病倒的會是你?」
他被堵得無言。
還得靠人攙扶的人呢。
他不喜在她面前如此軟弱,卻拗不過她的堅持。
「我想知道,這些熱水繞過暖房後都到哪去了?」林真玉又問。
「排入溝渠了。」
「就這樣沒了嗎?」好浪費!
「是的。」
「為何不做一個循環呢?」
「循環?」
「就是讓轉過暖房的熱水回收再利用啊!這樣可省下不少水源呢!」
未來因為地球暖化,故十分注重環保,這不過用過一次的水,而且僅在管子內流動,應還是乾淨的水,照理可再回收利用才是。
易風暖撫著下頜深思,「若是讓排管再接回到爐灶內的話……」
「好主意!」林真玉熱切的拉著他,「水必尚有餘溫,說不定連燒水用的柴薪都可減少了!」
「現在再改設計與打造管子恐也來不及應付……」
「來不及嗎?」她好失望的垮了肩。
「可既然停止暖房運作勢在必行,就利用此機會將管子重新打造,興許尚能亡羊補牢。」
「真的嗎?」她開心的雙手掩臉,「這麼說來,我的提議是可行的嘍?」
「應是可行。」
「太好了!沒想到我對你也有幫助。」她真的真的好開心。「我也能為你分憂解勞,不是只能一直受你照顧的米蟲!」
「小姐……」她這樣的想法是真是假?
她為了能幫助到他而開心?
再怎麼都應該說是幫助到絳芙園吧,畢竟這是郎家的產業啊……
「是這兒嗎?」前方一排屋舍,「哪一間?」她偏首問。
「進第一間吧!」
進了屋,紫薇自動自發至火爐前升起暖火來,易風暖則是從鎖起的櫃子內拿出紙卷,攤開在一旁的大桌子上,四個角以紙鎮壓住,凝神研究。
上頭圖樣畫得密密麻麻的,林真玉看得頭暈眼花。
「這是什麼?」看不懂,就只能靠嘴巴問了。
「暖房熱水管的設計圖。」
「你不覺得你該先休息一下嗎?」他的面色看起來仍是很差啊。
「沒時間了。」他自桌下抽出一張棉紙,倒了點水在硯台上研墨,可見他正打算重新改造設計。
「我阻止你也沒用的,對吧?」恐怕就連「小姐的命令」都沒用了。
「小姐何不喝杯茶?櫃子內有頂級烏龍。」他頭也不抬的說。
他得把握時間,快速將設計圖畫好,以最快時間打造好新管,若配合分次停水的話,興許絳芙園的損失能減到最低。
見他專注的畫著圖,林真玉無奈的笑了下,轉身對還真打算泡茶的紫薇道:「我們回去吧!」
「咦?是的,小姐。」紫薇訕訕放回茶罐,與林真玉一塊兒離開。
畫好草圖,確定這方法的確可行,他面露喜色抬頭,「小姐看這草圖……」屋內早已空無一人。
他不禁搖頭哂笑,暗嘲自個兒不曉得在想什麼,竟有著郎芙潔與他不再有小姐與奴僕的分際,而是同舟共濟的妄想。
是她拉著他的手大綻的笑顏太過開朗無邪,還是她眸中的欣喜太過真實,才讓他有了錯覺?
外面的日頭已偏西,該是回郎府的時候了。雖然她已經堅決不要他的服侍,可回去照看一下她的膳食內容是他的習慣,要不,他就把圖帶回去畫吧!
彎腰想將草圖上的墨漬吹乾,不料頭才低,眼前景象就一片花白,四肢乏力,整個人摔跌在地,就連草圖也一塊兒被扯下來,撕裂成兩半。
他靠著櫃腳,虛弱的喘著氣。
他還不能倒!
絳芙園的困境未過,他不能倒,他必須保護她的產業,保護郎家的一切!
她開心的笑顏在他眼前浮動,她是多欣喜她的提議有效,他要把它畫出來……他要讓她親眼看到成果……
他咬著牙,勉強伸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吃力撐著身子坐上。
再努力一點,他就可以站起來了!
雙臂抵上桌面,咬牙使勁撐起身,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已經耗盡殘餘的所有力氣,他只得再坐回椅上。
「易風暖?」他聽到門口一聲驚喊,「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亂成一團?」林真玉驚愕的踏入屋內,身後還跟著紫薇、杜鵑兩名丫鬟。
屋內亂糟糟一片,桌上的東西都掉了地,黑色的墨汁潑灑一地,圖樣還裂成了兩半,而易風暖人坐靠在椅上,面白如紙,唇與臉同一色。
「你怎麼了?是不是很不舒服?」小手焦慮的撫著他的臉,「你的臉色好難看!」再摸摸他的手,「手好冰,告訴我,你哪兒不適?」
「你不是……走了?」
「我回去幫你準備晚膳,還燉了鍋雞湯!」她回身喊,「紫薇,快將雞湯端過來給姑爺喝,杜鵑,麻煩你去請一下大夫。」
手上提著食盒的紫薇快步走來,將食盒放上桌。
食盒外頭罩著大袍,防止盒內的食物變冷,紫薇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鍋陶壺,打開蓋子,裡頭是一隻完整的雞,還有泛著蒸汽的香濃雞湯。
「你先喝點雞湯,暖暖身子。」她接過紫薇遞過來的碗,舀了一匙湯,吹半溫後,湊到他嘴前。
「我自個兒來就好。」
「病人別跟我鬧性子!」她移碗,閃過他的手,「聽話,這是小姐的命令!」
小姐的命令。
這五個字他不知已聽過多少遍。
每當他不想照她的意思來時,她就會端出這五個字來。
這五個字蘊含了許多她的關懷,每一次的下令都是為了他好,可他卻懼於接受。
她的關懷越多,他的地方就築得越高,而在看不見的另一面,又以可怕的速度瓦解。
他守得快要崩潰。
罷了!就由她吧!他還有什麼可失去的?
待找到了那個叫「奏凱」的男人,他就會將她還給他,連同絳芙園,還有未來的繼承子嗣。
這些,本就不該屬於他。
他聽話的張嘴,她忍不住微笑,話也多了。
「這雞是我早上就叮囑李嬸幫我燉的,肉燉得非常軟嫩,待會你再嘗嘗,先把雞湯喝完,補充點體力再說。」
「感謝。」
「感謝什麼?」她拿出手絹替他擦拭嘴角的油漬。「我做的這些,恐不及你所做的萬分之一。我很清楚你為了郎家、為了我做了什麼,可說實話,我真的不需要你這樣拚死拚活,拼到連健康都失掉了!」她握住冰冷的大手,「看這手,我一個女人都比你溫熱,若你病了,留下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他抬眸回視她,未語。
「你一直在防著我,對吧?」
他依然沉默,低頭再喝口湯。
「你什麼都不說,但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如果我說……」她放下碗,有些急切的握上他的手,「請你將過去的一切都忘了,讓我們重新開始,你願意答應嗎?」
他愣住。
「你願意嗎?夫君。」
她喊他什麼?
「告訴我,你是否願意別再喚我小姐,而叫我娘子?」讓他們做一對交心的夫妻吧!
郎芙潔何德何能,擁有一個全心為她,不計任何代價、不求任何報償的丈夫!
她相信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為愛,若不是深愛著郎芙潔,他不會拼到這樣的地步。
他是用他整個生命在愛著她……
林真玉胸口忽地一緊。
他是用整個生命在愛著……
郎芙潔。
「……是誰?」
「什麼?」她回過神來。
「『奏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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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3:08
第六章
「奏凱?」他怎麼會知道這名字?「你從哪聽來的?」
那是她前男友的名字,他不可能曉得的啊!
易風暖眸色微沉,「那日,我聽到你夢囈。」
「你指哪日?」他最近似乎沒有可聽到她夢囈的機會吧!
他們不曾同床共寢過,她已好一段時日拒絕他過度慇勤的伺候……
莫非是……
她腦中靈光一閃。
「我在你房中過夜那日?」
他輕點了下頭。「你說,『奏凱,別煩我』。他是誰?」
他是誰?
這個問題該不會藏在他心中許久了吧?
想問又不敢問,只能深深放在心底,也是因此才讓他那日臨時決定到絳芙園睡,不陪她共寢到天明?
他真的真的很在意郎芙潔呵……
林真玉粉頸微垂,不想讓他瞧見眼中閃爍的淚光,心裡有個了主意。
「他是條狗。」哈,把吳奏凱說成條狗,他若有機會聽見,八成會氣得跳腳。
「我沒見你養過狗。」
「是沒有養過。」眨回懸浮的淚水,她抬首微笑,笑靨中帶著一絲調皮,「是我有一日外出時,不知哪家的狗兒一直跟著我走,甩也甩不掉,我怕狗,當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好它只跟了一段時間,就被人抱走了。」
「你為它取名叫奏凱。」既會取了名,不可能是嫌煩。
「才沒有呢!我是叫他——走開!」她越想越有趣!
走開!她都想替自己的敏捷反應頒獎盃了!
來到這時空,偶爾,薄情的前男友出現在夢中,每一次都是重複著要她當情婦的情境,她煩不勝煩,沒想到竟會夢囈被他聽見。
走開!
吳奏凱,拜託以後別再入夢來煩我了!
滾吧!滾得越遠越好!
「呵呵……」她忍不住掩嘴笑。「哈哈……」實在太好笑了!
「小姐……」一旁的紫薇見她笑得前俯後仰,不由愣住。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揩揩眼角的淚,瞧見對面男人蒼白的臉上隱約透著紅。「我不是在笑你。」
被說中的他更是難為情,表情僵硬,「我沒這想法。」
「喝湯……」她因胸口又突然湧上的笑意而小手抖了下,「對不起。」
「我自己來。」他拿過湯碗,見她笑得更是燦爛,情不自禁也跟著彎了嘴角。
意識到自個兒竟然笑了,易風暖心頭訝異。
他有多久不曾開展笑顏了?
「對不起,我真的覺得很好笑。」眼角又笑出了淚珠兒。「我是要它滾呢,你也可以聽成名字。」
「你不是說不是在笑我?」她這是前後矛盾。
「哎呀,被你發現了。」她抹了抹臉,喘了一大口氣,總算能鎮靜些。
「你快喝湯,還有雞肉要吃呢!精華都在雞湯裡,所以一定要全部喝完。」說著,她起身張羅食盒裡的晚膳,「紫薇,麻煩你收拾一下,圖紙小心捲好,姑爺還要用的。」
他看著她著手忙碌,看著她笑臉盈盈,心頭有股不真確。
這該不會是場夢吧!
她怎麼可能接納了他?
也許他剛是真的昏倒了,所以才作了場美夢……不!他得趕快醒來,他還得將草圖加工,得趕快將設計稿完成請工匠製作……
「小姐,大夫請來了!」
與郎家相熟的陳大夫幾乎是被杜鵑給拖進來。
「大夫,」林真玉拉過椅子請大夫就坐,「請幫我的夫婿看看狀況,他的面容蒼白無血色,我剛讓他喝了碗雞湯,情況似乎有好些了。」
「小姐別慌,我瞧瞧。」大夫拉過易風暖的手腕細心診脈。
林真玉就蹲在兩人中間的空地上,小手攀著易風暖的大腿,「您說,他是不是疲勞過度?或者營養不良,才會瘦成這樣?說不定還有神經衰弱的可能?他這個人呀,一忙起來就沒日沒夜的,飯都忘了吃,覺也忘了睡。醒得比奴僕早,睡得比任何人還晚,請大夫一定要說說他,別以為依恃年輕,身子怎麼操都不會有事,少年過勞死也不是沒前例的呀……」
「小姐!」大夫溫聲打斷她,「請您安靜點,這樣我無法把脈。」
「抱歉。」林真玉紅著臉,難為情的低下頭去。
身邊男人目光灼灼,端凝猶露急切,強自鎮定的俏顏。
「那個……我剛用紅參燉雞,會不會太補?我忘了身子骨虛弱的得慎用紅參,否則可能造成血壓升高……」
「小姐,」大夫微笑時的嘴角是抽搐的,「請安靜讓我看診好嗎?」
「好……」她忍不住嘟囔,「但你看得很慢呀……」
她的碎碎念,老大夫耳背沒聽見,但身旁的易風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抿著唇,咬著牙,強力壓制胸口翻滾的笑意,大掌掩著臉,偏過頭,免得被瞧見他忍得快得內傷了。
「姑爺!」陳大夫歎氣,「您的脈搏跳動過於急劇……」
「是不是我用紅參燉雞的關係?」林真玉著急起身。「這下糟了,萬一血壓陡然地升高,中風怎麼辦?」她滿懷歉疚的拉著他的衣袖,「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
「姑爺,請您別忍笑了。」陳大夫無奈放棄鬆手。
「咦?」林真玉愣住。
「抱歉!」易風暖轉過頭來,見她一臉呆愣,樣子傻傻的,好可愛,終忍不住爆笑開來。
「我想是不會有事的。」陳大夫笑了笑,「只要多休息,正常進食,很快就會恢復健康了。」
「噢,好的,感謝。」那人在笑什麼呀!「杜鵑,麻煩送大夫。」
「大夫,這邊請。」杜鵑領大夫出去。
「喂。」她推了推笑得全身發顫的人,「笑什麼?」
「沒什麼!」他定了定心神,「我喝雞湯。」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喘了口氣,憋笑,再喝一口。
算了,他愛笑就讓他笑吧!
話說,打自她來到這時空,時間數數也有八個月了,別說見他笑了,喜怒哀樂從未曾在他臉上停留過,他就像娃娃一樣,總是一號表情,不肯讓任何人猜測出他心中的真正思緒。
不管如何,看見他笑,她也跟著開心,就算他明擺著是在笑她,她也一樣開心!
「雞湯放著,先用膳吧!」她將盛著晶瑩白米的碗與長箸放置寬大的掌心,「用完膳,我們就回家歇息。」
「我還得留下來畫設計圖……」
「不准!」她溫柔而堅定道,「回家歇息,這是小姐的命令!」
興許是這段時間的心身俱疲所致,也可能是絳芙園的危機有了轉機,讓易風暖緊繃的神經較為鬆緩等原因,才會剛入戌時,即擋不住一身倦意,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睡了好一陣,他迷迷糊糊的被外頭更夫敲打的梆子聲所擾醒。
一、二、三……共敲打了三下,是三更天了。
他翻過身,面對著外頭,想再歇息一會,不期然聽見房門開啟的細微聲響,他微張眼縫,微弱燭光穿透床幔,有人緩緩走了進來。
來者動作輕巧的掀開床幔,一陣清淡荷香隨之入鼻,無須張眼,便曉得是她。
她入他房做啥?
而又僅是這樣靜靜的佇立,是為何?
過了一會,燭火被吹熄,他感覺她上了床來。
他有些訝異,仍不動聲色。
在吹熄燭火之前,林真玉就已確定好床上的空間,小心翼翼在不擾醒他的情況下,繞過他,爬到內側的空位。
她偎靠著他的背,小臉兒貼上左側的肩胛骨,藕臂橫過他腰側,原想握住他的手,可惜人嬌小,手不夠長,費了勁,也只能拉到粗腕。
罷了,拉手腕就拉手腕,只要能靠著他睡,就好。
「風暖……」背後細嫩的低喃,軟透了心房。
說實話,對於她傍晚的那一番言詞,他並非全然相信。
死而復甦之後,她的性格變化實在太過突然,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再刁蠻任性,甚至一轉為溫婉柔善,賢惠有禮,時時笑臉迎人。
她與下人之間的分際不再顯明,她甚至會主動關心他們的情形,原本對她充滿畏懼的奴僕們打從心裡尊敬起這位郎家遺孤。
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對他的態度了!
一個才在上一刻憤怒的指責是他害她難產失去子嗣的女人,怎麼可能醒過來後就完全變了個性子,甚至還想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自狂喜後冷靜,更多的是疑惑。
別怪他思慮過多,在成親前,郎芙潔是未曾正眼看過他的千金大小姐,成親之後,她恨他入骨——打心眼裡瞧不起的低下奴僕竟成了她的枕邊人,卻又不得不因父親的遺言而委曲求全,她甚至懷疑是他下了符咒,迷惑病榻父親的神智,才會將她許配給他!
他千方百計、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奪郎家產業!
這樣的指控,時刻在他耳畔冷酷的響起,也將他的情一步步摧毀。
就因她的態度如此冷絕,更顯得她死而復生的個性大變藏了太多疑點。
可一雙水靈靈美眸中的柔情,就像火把,引燃死灰,將他拉扯入天人交戰的痛苦境地。
他猶記得因身子受到過大創傷,昏睡數百日的她,在真正完全清醒時,顧盼四周的眸有著掩不住的驚愕,他初時以為她是對於自個兒的死而復甦感到迷惑與驚訝。
然而,當他上前,欲為她淨顏時,她很明顯嚇得怔愣住了,還傻傻的問他——「為什麼?」
她一問「為什麼」時,他竟也不知該如何回復。這不是她的要求、她的命令嗎?何來的為什麼?
他未回答問題,她從此後也未再問。接下來做月子的那百日間,她異常沉默,可那雙眼瞳卻特別明亮,老是咕嚕嚕亂轉,旁邊一有人說話,就豎直耳朵專心聆聽,十分專注的隨時隨地觀察著週遭的情況。
她是郎芙潔,外型清雅秀麗如夏日綻放的粉荷,渾身散發著不容隨意親近的高貴氣質,最不能錯認她身份的是那一身淡雅荷香——據說是郎夫人懷孕時,不知為何莫名的喜以蓮子與荷花為點心,故生下的女兒一身荷香。
這樣的香氣,除了她以外,無人擁有,她是貨真價實、真真切切的郎芙潔,可——
卻又不是!
他實在找不出理由解釋一個人性情丕變的原因,他能想到的就是此為她打發時間,用來折磨他的遊戲,可整人遊戲均是針對他而來,就算是為了欺騙他所裝出的柔情也都維持不了半天,這次卻整整超過半年!
況且,有必要連下人都做起戲嗎?
每一想到這問題,他就頭疼?
身後依偎著他的美人兒忽然動了下,「你沒睡?」
她是怎麼發現的?
「別裝了,哪個人睡著時心跳會突然加快的!」林真玉撐起上半身,下頜靠著他的肩頭,指尖戳了戳他的頰,「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他不動聲色,閉著眼,繼續裝睡。
「難道真是我弄錯了?」她又觀察了好一會,確定他真的沒動靜。「那我就不吵你了。」
她嘴上說著不吵,人卻未躺回去,反而摸上了他的臉,柔軟細緻的指尖在黑暗中掃過他長長的濃眉,拂過緊閉的眼簾,滑過高亭的鼻樑,再四隻指頭整個蓋上他的薄唇。
「你是長這個樣呢……真好看的臉……」她自言自語般的低喃,聲線極低,要不是夜深人靜,要不是她人就勾在他身上,他還聽不真確。
「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為何要這樣委屈自己呢?你是不是真的很愛你的小姐?很愛很愛,所以再怎麼受欺侮也不離開?」
她為何要這樣說話,好像置身事外的第三者?
「如果不是你的小姐,是不是就不愛了?」她輕歎口氣。「風暖了,花就開了,你是注定這一生要為這朵荷鞠躬盡瘁了嗎?」
遺憾的是她的名字,跟花完全八竿子打不著,連想牽強附會都不行!
「你這一生中,除了你的小姐以外,應未曾注意過其他女孩一眼吧?一生一世,就只守著小姐一個嘍?」真好呢,她就盼不到這樣一個人。
在未來,在她曾待過的二十一世紀,她得不到這樣專一的愛;穿越來到古代,枕邊人的心更是完全不屬於她!
他深愛著郎芙潔,她附身的這個女人,可她是林真玉呢……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外表是郎芙潔,他恐怕是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吧!
她是何時這麼喜歡他來了?
她不太清楚。也許是從她想敲開他的心防開始,也許是從她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心疼開始……
她不該愛上他,卻克制不了,而這樣只有單方面付出的感情,注定是苦痛……
她可以一直扮著郎芙潔,畢竟她正佔據著她的軀殼,任誰也不會懷疑她的身份,可她騙不了自己,她的心很清明的曉得,窮其一生,她都無法獲得這男人的心……
淚,無聲無息的滑下。
她不懂老天爺為何作此安排,她只是不想與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這樣何錯之有?為何給她懲罰,讓她這輩子都再也無法被愛?
她在掉淚?
察覺手臂上滾燙淚珠的易風暖驚駭。
為何?
「小姐。」他忍不住出聲。
「你醒著?」她嚇得滑落軟墊,像突然遭受驚嚇的羊,全身僵直。
他該不會聽到她剛剛的自言自語了吧?
「小姐怎麼過來了?」他翻過身,在黑暗中注視那雙明顯驚惶的水眸。
「我……天寒,一個人睡不著。」借口。
喜歡一個人時,就會想與他擁有更親密的關係,想與他共窩一張床,想貼著他的體溫入睡,想細數著他的心跳聲跌入夢鄉……
所以她來了。
「小姐拉鈴,我自會過去。」
「我知道你睡了,不想吵醒你。」他是不是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還好還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約定?」
「什麼約定?」
「別再叫我小姐。」
他抿唇沉默了一會。
「你……不願?」
他未語,大掌摸上她的頰,果然一片濕意。
「怎麼哭了?」
被他發現了?
難道他也聽見她剛才的自言自語?
「沒……沒有啊!」她忙抹乾淚痕,「可能我剛洗臉,未將水珠擦乾……」她乾笑,「沒擦乾淨。」
「小姐。」
「嗯?」他還真不肯喚她一聲「娘子」啊!
她不想再聽他喊「小姐」,「小姐」指的是郎芙潔,本尊為林真玉的她,別說千金小姐的身份了,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連生身父母是誰都不清楚,「林」還是孤兒院院長的姓呢!
所以她希望他喚她「娘子」,因為他從沒喚過郎芙潔「娘子」,那麼她可以私自的認定,他喚的是「林真玉」!
可他不願。
「你是否有心事?」
「什麼……心事?」
「我聽到你剛才說的話……」
她驚喘了口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還好他聽不懂。
「你可以明白告訴我,你的意思嗎?」
「我……」腦子快速亂轉,但她想不出一個自圓其說的好理由。
「你是不是希望我走?」
她適才的那番自言自語,自內容與語氣判定,她並不希望他獨守著她,希望他去看看別的姑娘。
他終於明白,她這陣子對他好的原因。
過去,她用盡尖酸刻薄的手段,就是趕不走他,所以她換了一個方式,用柔軟的姿態,希望他放過。
「啊?」他是這麼想的?
「抱歉,小姐,我恐怕暫時不能如你所願。」他頓了下後又道,「但請你相信我,我一直在安排,在我走後能輔佐你經營絳芙園的人手我已經訓練好了,南北各處的經商通路也都打點好了,現在就只等旱災這一關過去,等氣候恢復正常,我就會與你離緣。很遺憾還是無法讓你懷上子嗣,不過我也找了幾位很適合做小姐贅婿的男子,家世均可與小姐匹配,等我走後,自有媒婆安排,無須擔心。」
「這就是你那日所說的安排?」
「是的,小姐。」
林真玉重喘了一大口氣。
這個人……這個男人真有辦法挑戰她EQ的極限!
「我明白了。」
「那請小姐歇息吧!」
「到時若你走,我也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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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3:36
第七章
「對!我們一起走!」她突然覺得興奮起來。
離開絳芙園,她就不是郎芙潔了,她會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她的故事,說不定他可以接受,他可以愛上「林真玉」,他們可以做一對相愛的圓滿夫妻!
「小姐?」她在說什麼傻話?
「我不要離開你,易風暖!不管你走到哪,我都會跟著,我要跟你在一起,這一輩子!」麗眸炯炯,訴說堅持。
他已經把話說開了,她卻說要跟著他?
莫非……莫非她過往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做戲、不是在整人,而是因為她是真心接納他,她終於被他的真情所感動,甚至……甚至愛上他了?
心臟急劇狂跳,這輩子,他從不曾如此激動,甚至連眼眶都濕濡了!
「小姐……」他衝動地抱住她。「不,娘子……」
他終於肯喚她娘子了!被摟在懷裡的林真玉開心不已。
他低頭搜尋她的唇,深深的吸啜,淡淡的淺吮,像是無盡貪戀,又更似小心翼翼的呵護品嚐得來不易的珍寶。
她以相同的熱切回應,香舌主動繾綣炙熱的軟舌,在彼此口中來去,相互分享彼此的津液,與感情的濃度。
衣襟隨著大掌滑落而鬆開,露出大片雪白粉胸,長有薄繭的指腹輕撫,微刺微癢的觸感使她忍不住偏首吟哦,薄唇順勢吻上纖巧白皙的耳殼,含入軟嫩的耳垂,鼻息盤旋,酥酥癢癢的教她情不自禁微縮圓潤肩頭,下腹深處似有什麼在躍動,挑著感官,熱潮流竄而出。
「娘子……」易風暖撥開纖肩上的衣飾,捻開後頸的粉兜繫帶,嘴裡輕喃他自成親那一夜就在心上懸念,卻始終不准說出口的親暱。
她害羞的偎入他的懷中,嬌小的個子在他寬大的胸懷中更顯楚楚可憐,肌膚的細膩白皙與他糖蜜般的膚色恰成強烈對比。
他的手大,纖細的藕臂在他掌中就像筷子般脆弱,下頜的薄髭在雪肌上留下數道纖細的紅痕,在黑暗中,他瞧不見,卻可由她身子細微的顫動,感覺到他在她身上所引起的細緻反應。
衣裳在他手上褪盡,一身的細柔熨燙他的剛硬,他輕喟,歎息,長腿橫霸的將纖長的腿兒勾入自個兒的雙腿間,底下昂揚的長物擠入柔潤的腿心,熱燙的溫度駭了她一跳,微涼的身子也彷彿跟著燃燒了起來。
「我這兒沒火盆,冷嗎?」他低聲在耳畔輕問。
他從不在屋內放置火盆,即使最冷的雪融時,也一樣沒這習慣,但她是嬌寵的大小姐,明明她的屋內一到夜裡就烘得溫暖,卻還堅持上他這來,她的心思,他感受到了,故摟得更緊。
「不……」她仰首,已經適應黑暗的瞳眸隱約可見俊挺的輪廓,小手輕撫過軒昂的五官,含羞帶怯的低語,「跟你在一塊兒,不冷。」
他幾乎像顆被火燒融的糖,「我會讓你暖和。」
明知他意指為何,她還是調皮的問,「怎麼做?」
黑瞳熠熠發著光,「你會曉得的。」
粗臂依然摟著她,用自個兒的體溫熨燙她的冷涼,雙腿夾緊,兩人之間未有任何空隙,空著另一隻手則是環過纖腰,貼上她的小腹,中指勾挑圓潤的花核,抵在私花前的粗長則緩緩律動起來,磨蹭絲滑的嫩花。
摟著嬌軀的大手則是輕而易舉的攫取右方棉乳,抓握在手,拉扯嬌嫩的乳尖,薄唇則仍嘗吮著柔軟而又充滿彈性的唇瓣,全身上下的重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感覺到她的小腹正微微抽搐,震盪出一波又一波的熱潮,由那細緻的地方逐漸渲染開來,她不由得輕聲嬌吟。
「是不是覺得有點熱了?」
「唔……」她細喘,呼出的口息說明她正被情熱所駕馭。
「或者還是不夠?」他拉過被褥,蓋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鬆開鉗制的長臂,讓熱燙的吻一路蜿蜒下去。
豐滿的雪乳在他兩掌的抓揉之下,扭曲變形,被情慾染得嫣紅的乳蕊吞吐在他口中,幾乎與他的舌染成同樣的艷色。
彈動、勾纏、吸拉……
螓首無力搖擺,體內深處莫名泛起空虛的感覺,她好想張開雙腿去尋找可充實空虛的事物,他卻將她的玉腿夾得緊緊,讓那難忍的慾望在她體內呈倍數發酵、脹大……
「啊……」熱息乾燥了芳唇,她不得不吐舌舔吮。
明明舔唇的是自個兒的舌尖,她卻莫名的產生另一波快意,十指無措的扣住他的寬肩,嵌下渴望的月牙印。
肆虐的唇依然在她身上製造波動,小巧的肚臍眼是她另一個敏感處,當他吻上、舌尖輕探時,她幾乎全身顫抖了。
「不……」細腰扭擺了起來。
他懂她這個「不」,不是「不要」,而是「不要停」!
於是他將小肚臍探索得更徹底,她不由嬌喊得更為激烈,被他鉗制的雙腿痛苦的緊繃,玉石般的溫潤小腳趾蜷縮了起來。
啊……別折磨她那兒……
別一直一直折磨她那兒啊……
「不要……拜託……相公……」她哀哀懇求,每一聲都夾雜著讓男人骨頭酥軟的媚吟。
她別喊他還好,一喊他「相公」,火舌更是使了勁的玩弄她的小凹穴,在腰肢因承受不住而弓起時,更壞心眼的分了手去調戲離得最近的腫脹小核,兩廂迸出的強烈快意在花壺深處碰頭,直接將她的意識完全炸個粉碎!
她尖叫、她泣吟,被刻意禁錮的粉軀更加深快意的強度,眼睫被汩出的淚水染濕,就連綢一般細軟的私花也沾上點點晶瑩。
他終於放開大腿的挾持。
大掌分開微顫的纖腿,在看不清楚的昏暗中,他以指代眼,粗糲指腹滑過嬌嫩,又引來哆嗦,水嫩嫩的小穴兒吐著芳津,濕染了他的長指。
長指放入口中,淡淡的清香幽微,撩動情慾勃然的男根,腫脹得更為高昂。
他想,下回,他必點上燭火,好仔細看遍這朵芬芳嬌花,細看她的香嫩瓣蕊。她圓鼓紅潤的核心、她絲滑如綢的花肉,還有……抽搐顫震,令男人銷魂不已的花穴兒。
將腿兒推得更開,他跪伏在粉軀上,雙腿間的昂揚因過於渴求而顫動,無法準確抵向華美的境地入口,他只能用手握著,引領著方向,在頂端觸及那片絕美時,一個挺身直衝入底。
「啊……」他的粗碩徹底填滿下身所有的空虛,沒有一絲一毫空隙,甚至還將她的細緻給撐了開來,嫩壁因激擦而出的猛烈快意再次顫抖起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前一陣子怎能抗拒她帶個他的誘惑……
不,他是抗拒,所以他只能避,只能用更多更多的工作讓自己的身心完全無空隙去思考,因為只要稍稍一得空,她的倩影、她胸口的一抹雪白、她唇邊的盈盈笑花就會將他逼迫得快發狂!
所以他只能一直忙一直忙……
忙碌到幾乎頭才沾枕就昏睡!忙碌到身子骨越來越虛弱!
他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不允許自己的手邊空著,就怕腦子也因此空下,她的身影就狠狠的佔據那一片空白!
可現在她終於是屬於他的了!真真切切屬於他的了!
「娘子……」他低聲呼喚。
「相公……」她輕柔回應。
他的眼角感動得幾乎滾出淚來,束縛著男根的水潤既緊窒又柔軟,既溫暖又強力的扭緊他,在他每一次進出時,束縛的力道就越強,讓他無法短短馳騁數次就饜足!
大手托起雪臀,讓每一次的撞擊更貼合、更強而有力,震盪得粉軀無力,只能嬌嬌吟哦著歡愉,不管是帶著悲泣,還是喜悅,都只會讓他衝刺更深、更強!
「啊……相公……」纖指抓緊他的粗臂,在他狠力撞擊時,不慎脫手,指甲在臂上留下了爪痕。
她再攀附,他再頂上,手臂轉眼滿是五爪凌虐的痕跡,他覺得有些疼,但那細微的疼痛卻讓他的衝擊更有力。
「不行……我不行了……放過我……」她無力哀求。
他不准她喊停,俯首封住求饒的小口,火舌擾亂香舌,不讓字字成形,只准呻吟出口、只准激情的嬌喊出口,只准她泣昂著高潮的兇猛……
他像頭飢餓許久的虎,持續在她身上尋求慾望的饜足!
不夠……
不夠……
還不夠……
嬌弱的身軀在他懷中被盡情操弄,即使到了下半夜,易風暖的寢房內吟聲已虛軟,哼哼唧唧似哽咽,而男人的粗喘仍激昂……
隔日,被擺弄了一夜的林真玉直到晌午才清醒。
體貼的男人早為她清理所有的穢物,還為她擦過澡,並穿好單衣,不讓丫鬟瞧見一夜歡愛的痕跡。
她起身時,身側的被褥已涼,可見那沒把自個兒命當命的男人即使「工作」了一夜,還是一早就起床去絳芙園忙事了。
因為旱災,絳芙園情況亦不樂觀,要他歇息是不可能的事,畢竟郎家的命脈都掌握在他手中啊!
她沒辦法要求他放下不管,她也只能用自個兒的方法去為他盡心。
紗帳外,有人在走動,想必是兩名丫鬟其中一名。
「誰在外頭?」
「是我,小姐。」杜鵑回。
「是什麼時候了?」
「午時了。」
「怎麼沒叫醒我?」
「姑爺吩咐別打擾小姐。」杜鵑將垂下的紗帳收攏,勾於帳鉤後。「小姐可要用膳了?」
「準備好了嗎?」
杜鵑笑,「姑爺預料小姐大約晌午才起,果真沒錯。早就準備好了。」
這時,杜鵑的視線不由得落到主子的胸口。
林真玉心中不由打了個笑,跟著往自個兒胸口瞧,這才發現衣領上方的雪白印上點點紅痕,一圈一圈,都是愛的印記。
花顏微紅,忍不住嗔道,「瞧什麼?」
杜鵑連忙收回好奇的視線,又忍不住玩笑道,「我要是姑爺,聽到小姐這聲『瞧什麼』,怕連骨頭都酥軟了!」
別說姑爺與小姐的情況大有轉圜,就連她這個服侍主子的奴婢,過往皆是將小姐當成祖宗菩薩一樣戰戰兢兢供奉,知道小姐討厭啥,可是連一句好話都不敢說。可現下的小姐不同了,她溫柔好脾氣,就連同她開點小玩笑也不見怒,膽子自然也變大了。
她實在喜歡現在的小姐,以前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現在回想,怎麼好像是場南柯一夢。
許是一番生死掙扎,有幸回過魂來,故也柔軟了小姐的性子吧!杜鵑與紫薇幾番推敲後,做出結論。
人不都是在經過重大變故之後才懂得改變嗎?小姐必也是如此。
最讓她們欣喜的是,小姐終於張開被身份地位等膚淺想法蒙蔽的眼,瞧見了姑爺的好,以後她們也無須強忍著不平,還要附和說姑爺壞話,對姑爺不尊重了。
嗚……她們都快感動得哭了!
「好呀,杜鵑,你敢取笑我!」林真玉佯怒輕瞪她一眼。
「好小姐,杜鵑開開玩笑,您別生氣。」杜鵑笑著拿過面巾來,替她拭顏。「奴婢的手勢可能沒姑爺溫柔,還請小姐寬待。」
「杜鵑,你委實越來越過分了!」林真玉搶過面巾,自個兒拭臉。
「奴婢不敢。」她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
「別鬧了!」她橫嬉皮笑臉的女婢一眼。「你先去廚房吩咐將膳食準備好,我帶去園子跟姑爺一塊兒吃。」
「奴婢已經準備好了。」紫薇的聲音傳入。
林真玉轉頭,果然看到紫薇手提著食盒,微笑走進。
「小姐,這些事奴婢自會先替您張羅,您就快來鏡架前梳妝打扮,好去見姑爺吧!」
「你們……」這兩個丫頭是怎麼了,今兒個特別活潑?
雖說這陣子兩個女婢不像她剛到這個時空時,整個人像緊繃的弦,隨時小心翼翼,可也是撥一下才會發個單音,今兒個卻是自己彈奏起來了!
杜鵑與紫薇相視一笑。
還不是因為昨晚她們倆在三更半夜聽見這兩夫妻的「琴瑟和鳴」,而且聲音還是自姑爺房中傳來。
被擾醒的兩個丫鬟猜測,該不會是小姐去「夜襲」姑爺吧?
兩個丫頭好奇心起,裹了袍子,偷偷跑來易風暖的寢室前,那一聲聲「娘子」、「相公」可是聽得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心癢癢腳麻麻,臉蛋發熱呢!
「小姐,您先來梳發吧!」杜鵑拉著她的手,扶她下床。
林真玉才起身,就覺雙腿酸軟、膝蓋無力,差點就跪下了。
一定是昨晚「奮戰」了一整夜,故雙腿無力。
「小姐小心!」紫薇也忙著過來扶持。「杜鵑,你幫小姐梳整儀容,我去備車。」
「好,你快去。」
「不……」用字尚未出口,紫薇已經一溜煙不見人影。
林真玉不免暗歎,她還是今日才曉得這兩名丫鬟這麼的「伶俐」啊!
端坐於鏡架前,銅鏡上映著模糊的人影,杜鵑手執玉篦,為她梳順一頭如雲長髮,再靈巧挽髻,簪上形似鳥羽的珍珠花簪。
當她還想拿其他頭飾裝飾時,被林真玉阻止。
「現在世道不好,別太張揚。」
「明白了,小姐。」杜鵑拿過眉筆,彎腰替林真玉畫眉,「不好意思啊,小姐,這畫眉工作還是得由奴婢幫姑爺代理了。」
「杜鵑!」林真玉瞪她,「你是怎麼了,一直取笑我!」
「呵!」杜鵑輕笑,「小姐誤會了,杜鵑不是取笑,杜鵑是太高興了。」
「高興啥?」高興到一直取笑她?
杜鵑細細填補眉毛的空隙,似得償所願的溫柔淺笑,「笑小姐與姑爺終於成了一對交心的夫妻。這也是奴婢們心中一直盼望的!接下來,只要再替郎家產下繼承人,一切就圓滿了。」
見杜鵑笑得眉眼彎彎,林真玉雖面帶著微笑回應,心情卻陡地落到了底。
交心……
真的交了心嗎?
嚴格說起來,她是騙了他,用他最愛的郎芙潔外型欺騙他濃烈的深情,奪取他所有的溫柔蜜意,得到他傾盡一切的愛戀回眸……
可她瞞不住自己。
前一段姻緣,她自欺欺人的誤了自個兒青春,她不應該再重蹈覆轍,明知對方的心不在「林真玉」身上,卻還催眠她也是「郎芙潔」,她同樣有資格得到他的疼愛……
「小姐……小姐?」
林真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杜鵑不知何時連衣服都為她換好了。
「您剛怎麼一直在發呆?」杜鵑微哂,「想姑爺?」
「好了!適可而止。」她不得不阻止丫鬟的胡鬧。
「是,小姐。」杜鵑連忙收斂。
「小姐,馬車備好了。」紫薇氣喘吁吁來報,平凡的臉上微染著欣雀的紅暈。
她們,企盼她與他相好許久了。
可那個「她」,非指她啊!
她輕咬了咬下唇,「我們走吧!」
一忙起來,就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易風暖正與製作暖房熱水管的工匠討論圖稿。
「……這彎管的部分太多,恐怕會費去太多材料,爺要不要想辦法將部分截彎取直呢?」工匠看著圖,凝眉道。
「我是不擔憂材料的問題,能做到最完善才重要。」
「不過這彎曲處太多,熱水走過一圈的時間就會變長,怕最後一間暖房的水溫會不足。」
「這倒也是個問題……」易風暖一手環著腰,另一手肘靠著腕關節,拳頭抵著下巴思考。
「我是建議……咕嚕嚕……」
「什麼聲音?」易風暖訝異抬頭。
「呃……」師傅難為情的黝臉暗紅,「時已至晌午……」
「啊!抱歉抱歉!」易風暖這才發現早是用午膳時間了。「請師傅先至後方飯廳用餐,咱們吃飽飯再討論。」
「那爺……」
「我晚一點沒關係。」他想把眼前的難題先解決。
「好,那我先過去了。」
師傅走後,易風暖仍專注盯著圖稿,思忖好一會,終於有了主意,忙拿出新的宣紙,快速畫出新的熱水管道。
他畫得太過專注,以至於當他終於得空抬起首來時,眼前突然出現的盈盈笑臉差點嚇落他手中的筆。
「娘……子?」
「相公,用過午膳了嗎?」林真玉問。
她已經來了好一會了,見他專注的畫草稿,怕打斷他也打斷了靈感,故大氣不敢吭一聲,靜靜的等待他畫好的時候。
「尚未。」
「我就知道。」她上前拉過他的手,拿走他手上的筆。「肯不肯陪妾身用膳?」
「你怎麼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吃?」他不是叮囑杜鵑她們,小姐一醒,就得備好膳食的嗎?
「因為我料想有一個人一定又會為了工作廢寢忘食,乾脆拿過來一塊兒吃了!」果然被她料中了吧!
「姑爺,您就先歇息陪小姐用膳吧,否則您餓肚子,小姐也會陪著餓肚子呢!」一旁的杜鵑打開食盒,將膳食放到一旁的紅木梅形圓桌上。
「小姐、姑爺,請坐。」紫薇拿來一對同款圓凳放在兩人面前。
「其實我等等忙完就會去後面用膳的。」
「是嗎?」林真玉拉他坐下,將筷子放到他手上。「打算幾時去?」
「嗯……就忙完。」
「我都看到工匠師傅去用膳了,待他用完回來,兩人再繼續討論研究,我看晚膳時間就要到了吧!」
易風暖語塞,說不出辯白,最後的結果的確有可能如此。
「所以我來對了。」她接過杜鵑遞過來的飯碗放到他手上。「吃吧!相公,以後娘子中午都會過來監督你的。」
「真的無須如此。」他不想她還特地跑這一趟。天寒地凍的,萬一著了涼怎麼辦?
「嗯?」她嗔睨,「你說啥?沒聽見。」
「為夫一定會準時用膳。」
「有誰聽見姑爺剛說了啥嗎?」她抬首望著兩個丫鬟,一臉無辜樣。
「稟小姐,剛姑爺沒說話啊!」兩丫鬟十足十有默契的回。
「姑爺既然沒說話,那就是准嘍!」
「娘子……」他實在不知該說啥才好。
「嗯?」
「勞娘子費心了。」他妥協了!「可你出外時,大衣記得帶,你那件紫狐披風最是暖和,還有手套……」
小手輕輕柔柔按上喋喋不休的嘴。
「相公,用膳了。」別把她當小孩。
要說真實年紀,她可是與他同年呢!
易風暖先是一愣,接著溫柔笑開了。
眉眼間的低柔笑意如春風拂過她的心房,她愣看著,眼眶不由得濕濡。
怎麼辦?
她這才發現她已經強烈的愛上這個溫柔又深情的男人了!
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更深更重!
她的愛情注定得不到回報,擅長忍耐的她……這回忍得了嗎?
就算能,又能忍多久?
「用膳了。」他結果另一碗飯,執起她的手,輕輕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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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3:58
第八章
半個月後,暖房循環工程大功告成,分次停水時,由於停水暖房皆設有火盆替代,故未影響花卉的生長,當易風暖帶著林真玉觀看成果時,只見黃的、白的、淺紫、粉紅的荷花婷婷裊裊立於水面,荷葉綠意盎然,渾然不覺外頭春寒料峭。
「你們在外頭等著。」易風暖吩咐。
丫鬟應是,便關上了暖房的門。
正赤腳踩地,感受地板溫熱的林真玉早已脫了御寒外袍放置角落的圓桌,可如夏的溫暖還是讓她細緻的額心沁出了汗水。
「太熱了。」他說,抬袖抹掉額上的薄汗,同時脫掉她身上的外衣。
「我參觀過後就出去……」咦?他是不是又開始脫第二件?「相公,你不會是想把我身上的衣服脫光吧?」她忙拉攏衣襟。
「暖房的熱度就算未穿衣物也無妨。」脫掉中衣。
「但是……」話到了唇瓣,又硬生生吞回去。
她瞧見了,瞧見在他眸中,比屋內還要更為熾熱的熱度,在黑瞳中熊熊的燃著。
他該不會是想……
「我一直很想……」他偏頭在她耳畔低喃,大手在裸露的纖頸摩挲,引發嬌軀細顫。「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與娘子相依偎。」
天冷,尤其是季節剛變換時,更勝深冬,就算為了她,在屋內置了火盆,他仍擔心一個不注意仍害她著涼,故身上總是蓋著被,而且,夜裡昏暗,無法瞧清心愛女子的姿容。
她害臊臉紅,「可也別挑暖房,萬一有人進來……」大手忽地托起一邊雪乳,施力擠壓,如荷花苞頂端粉嫩的乳尖突起於虎口處,她的白,他的黑,更顯得那朵嫩蕊的嬌艷。
「不會有人進來的。」他伸舌彈動,「外頭有杜鵑、紫薇在。」
一聽到兩個丫鬟就站在門口「把風」,小臉兒更紅了。
「她們該不會已知道你想要做啥吧?唔……」背上游移的大手,粗糲的指腹撫出舒適的觸感,她不由的細細喘息起來。
「她們不知道,我只叫她們待著。」嘴角彎勾奸詐的弧度,「不過也許待會就曉得了。」
「你這樣教我以後……唔……怎麼在她們面前做人……呃啊……」
薄唇加重吮舐的力道,令喋喋不休的小嘴難以成語。
她被迫退後了一步,圓臀靠上圓桌,桌上的外袍不慎被撥落,可誰也沒心思去管。
撫弄胸乳一會,他就直起身來微瞇著眼細看玲瓏細緻的嬌軀。
她的身材穠纖合度,骨肉均勻,曲線完美起伏,胸前雙峰傲人……火燙的視線一路向下,她察覺到灼熱的火炬已來到合起的雙腿間,羞澀頓起,雙腿夾得更緊,藕臂相疊於胸口。
「不要這樣看我……」她覺得好難為情。
他的眼神熱度太高,害得她覺得小腹深處有什麼在蠢蠢欲動,甚至……慢慢滑溢了出來……
只是這樣被鎖凝著啊……
她彷彿就已著了火了……
「我想看……」他輕柔而強硬的拉開雙臂。
粉臂霍然被拉至螓首兩側時,雪乳因而抖動了下,晃動的乳波使他全身緊繃,褲襠逐漸隆起。
「再讓我看得仔細一點……」兩手抓著細腕,不讓她再有遮掩的機會,單腳跪地,俊顏離粉軀不過咫尺之距,連細微的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紅著小臉兒,垂首望著看得專注的夫婿,他的手還是牢牢的抓著她的皓腕,可他的目光已代手撫過肌膚的每一寸,而且比手指更火燙、更熱切、更讓她渾身發軟……
她從不曾在他面前如此袒裎過,她輕咬著下唇,想抵抗那樣的騷動,可越是抵抗,體內越有反應,汩汩春水竟溢流至大腿根部。
察覺腿心的一片濕意,她面色窘紅,兩腿前後夾得更是不見一絲細縫。
她不想讓他知道,他只是這樣端凝,她就已經好有好有感覺……
花湖深處如火灼燃,她的身子發燙,她好渴望好渴望更為實質的碰觸……
啊……她好想要啊……
「娘子,」炙燙的視線已然周遊至墨色掩覆的三角地帶,他開口請求,嗓音因沉濃的慾望而低啞,聽在她耳裡更是性感極了。「把腿兒張開。」
「不……」她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別用他的眼,看進她的那兒,她害怕那樣的無所遁形……
「張開。」他低聲要求,隱含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貝齒咬白嫩唇,她輕呼口氣,粉頰上的紅暈更深,緊合的大腿躊躇一會兒,慢慢的鬆緩緊繃。
隨著白嫩大腿逐漸放棄堅持,一朵艷極的嬌荷在他面前盈然綻放。
那是夏季天將亮而未亮的寅時時,方能瞧見的絕美姿態。
「啊……」他打自心眼讚歎,「好美……」真的好美……
長指輕輕撥弄著荷瓣,細膩的觸感與他的有著天壤之別,如絲緞滑細、如珍珠溫潤……他忍不住怦然心動,趨前憐惜啜吻……
「別……」發現他竟然吻上私密處,紅顏嬌羞不已,玉臂往後,小手連忙相疊覆蓋在花心上。
他未拉開羞怯的小手,反抓著她的指尖碰觸花兒。
「娘子,你摸摸……」纖巧的指尖放上被花瓣包覆的柔嫩,「很細緻,不是?」
「你不要……我不要……」她沒想到他竟然拉著她的手,引領著她碰觸自個兒最隱諱的地方,故語無倫次了。「那兒……不好看……」
他輕笑,「娘子這兒可比荷花還美,粉嫩嫩的,綻放時……更美……」火舌輕吐,直接以舌尖感受她的嬌媚。
舌頭煨燙了小花,害得她的那兒彷彿也跟著著起火來。
她咬著下唇,所有的意識都在他靈活的舌上,一會兒挑逗花核,一會兒舔舐柔軟的花瓣內側,一會兒勾捲起來,刺入潺潺春水蕩漾的幽穴……
小手抓緊兩側桌沿,大腿因歡愉而隱隱打起顫來。
她短而急促的喘著氣,越喘聲越嬌,終因洶湧而來的高潮而再也忍不住昂聲高啼。
「啊……相公……」
他在嬌軀軟倒的同時起身,雙手環住纖腰,架住顫抖不止的粉軀,將其拖上桌,往前跨了一步的大腿分開纖腿,高昂的分身盯著柔滑的稠液,頂入仍輕顫的嫩穴裡。
「嗚……」她又再次感覺到了那激昂的快意。
「看著……」大手罩上她的後腦,將螓首抵上他的肩,這樣,她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的纖細是如何的吞噬他的巨大。
窄臀猛地往前挺進。
「唔……」嬌軀晃動了下。
粗長退出,再挺入,穴口的嫩肉跟著收縮蠕動。
她難為情的抬首。「人家不要看……」好丟臉喔!
「娘子臉紅的樣子真可愛!」每逼她拋棄矜持時,她就會嬌羞臉紅,薄面紅暈染透,更添嬌美。
「別欺負我!」她嬌嗔。
「我哪敢欺負娘子!」細啃含嗔嘴角,巨掌貼在雪臀後方,一下一下頂擊,「捨不得……更不敢……」
「你哪來不敢……」雙臂繞圈粗頸,晃動的胸乳不斷與他的摩擦,更加深彼此快意。「你明明就很愛欺負我……唔……」
「證據呢?」
「就是……有……」她被他頂弄得無法思考。「我說有……就是有……」
啊……好舒服啊……
「好,你說有就是有……」
花徑隨著他次次進出,越來越是柔軟,卻也束縛得越緊,他的喘息逐漸粗重,酥心的暢快讓他再也無法與她調笑拌嘴,臀後大手用勁,每一次的抽送皆直頂至幽徑盡頭,春水泛湧低落桌下,交歡的水澤聲搭著喘息在寬廣的暖房內迴盪。
「相公……」她主動尋找薄唇,兩手貼著因鬍髭而略顯粗糙的頰面,含入雙唇。「愛我……更用力的愛我……」
「芙潔……」他彷彿受到鼓動,挺進得更為狂野,兇猛的摩擦她的敏感,幾乎快將花徑給磨出火來。
她聽見那敏感的名字,可高潮的歡愉已兇猛湧來,她難以抵抗,只能激情高吟,直至快意的浪潮將她徹底淹沒。
水穴在剎那間強烈的抽搐起來,極致的歡愉猛地將他緊攫,他悶哼一聲,沒有任何抗拒,任由粗長的男性在她體內抖顫,快意爆發,濁白種子激射而出,灑在柔軟的花床上……
自那日起,若四下無人,他便親暱的喊她的閨名——芙潔。
他每喊一次,她就越覺得他的目光並非落在她身上——即使他看的人是她,但眼瞳內映出的影像,是郎芙潔。
她是個竊盜者,竊取了郎芙潔的身子,也竊取了他對她的愛情。
這些,原本都不屬於她!
高潮過後,疲累的男人將仍因強烈的歡愉而微微顫抖的女人摟緊懷裡,臉埋入髮絲,輕喊著,「芙潔……」
每一聲低喚,都是柔情萬千。
而這樣的柔情,次次都能將她自喜悅的頂峰狠狠拽下,直接扔至地獄最深處。
她抿唇細忖,鼓足了勇氣,決定探問他對郎芙潔的深情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若是因她而起,或許……或許她仍可以解釋成他真正愛的人是她,那麼,她就可以接受他溫柔的喊著「芙潔」這兩字。
「夫君。」她仰起螓首,對上他的眼。
「嗯?」巨掌貼上嫩頰,「何事?」
「我想問……想問你是何時喜愛上妾身的?」
聽聞她的提問,易風暖濃眉微蹙。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最是明白他的戀慕,過往才有恃無恐的將他踩在腳底,不是?
一聽到他的答案,她就隱約猜到絕不是她希望的結果。
「我想……」她克制渾身不由自主的冷意,「我想聽你親口說。」
「打自我十歲那年,第一眼瞧見你,就將你惦在心口上了。」
她閉眼,不想瞧見黑眸中熱烈的火花。
「從沒變過?」
他沉默一會,躊躇是否誠實告知。
「夫君?」他為何沉默?
「從不曾變過。」他決定選擇善意的謊言。
「是嗎?」
他果然……不是屬於她的。
「你怎麼聽起來似乎不是很開懷?」
她渾身凜直,易風暖也有些僵硬,故未察覺粉軀的不對勁。
一道恐懼在他心口滋生,他竟有種她就要揭開隱藏多時的假面具,張狂的嘲笑這幾個月來對他的好,全都是為了將他的心撕裂的把戲。
「不會啊,我很開心。」她連忙拉出笑花。「原來相公喜愛……喜愛郎芙潔這麼長久的一段時日了。」小臉偎入胸膛,以防被他瞧見淚光。
「的確是很久了!」他擁著她喟歎,心頭大石放下。「十幾年了,卻是到最近,才有了擁有你的實質感。」
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是郎芙潔啊!
如果不是因郎芙潔難產身亡,她不會進佔這個軀體;如果郎芙潔人還活著,她應是端著大小姐的架子,仍是對他不假辭色,不給他身為丈夫的顏面,更不可能給他關愛與疼愛……還有愛情!
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予的,可為何,收到回報的人不是她?
她天人交戰許久,一直拿這個問題在困擾著自己。
她無法自欺欺人的說他是愛著她的,因為若她以本尊出現在他面前,深情的他恐怕是連瞧都懶得瞧上一眼。
「怎麼了?」他察覺胸口濕意,連忙將暗中飲泣的可人兒拉開。「為何哭泣?」
他說錯了什麼讓她傷心?
還是被她發現,其實他對她的情早就灰飛湮滅,要不是她死而復生後有所頓悟,改了性子,他早已離開!
哀莫大於心死。
他的心的確死過,可都在她溫婉的微笑中,與她一起死而復生了!
「我沒事。」手心抹掉頰上淚痕,「這是開心的眼淚。」
「真的?」他怎麼覺得她說得言不由衷?
「真的。」她堅定的頷首。「夜深了,明兒個還得早起,睡吧!」
他壓下心中的疑慮,為她拉好被褥。
懷中妻子的呼息逐漸平穩,而他,卻是沉思了好一會才緩緩睡去。
一個月後的某日,天空突然降起滂沱大雨,像是天神終於記起了這一帶居民的苦難,為了彌補,乾脆將將近一年時間欠缺的雨量全都還給災民,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差點才解了旱災,又釀成了水災。
大雨驟下的那一刻,郎家的人們已經各司其職的忙碌好一會了。季春的早晚溫差仍大,林真玉才叮囑丈夫要帶件袍子才准出門,遠處就傳來轟隆雷響。
那是多久未曾聽見的春雷!
轟隆的嚇人聲響此刻猶如天籟!
易風暖擋開妻子遞過來的袍子,帶著滿心雀躍的希冀步出屋外。
烏雲來得極快,一下子就灰暗暗的的蓋住整片天空,隨著雷聲越來越接近,雨雲也迅速移近。
林真玉跟在丈夫身旁,「是不是要下雨了?」
「看情形是!」易風暖興奮得聲音都在發顫,「官兵才出動剿滅流匪,雨就要來了,真是好消息!」
他盼著等著,其他的奴僕亦同樣停下手邊的工作,不約而同朝著頂上的天空仰望。
快下雨吧!每個人莫不衷心的希冀。
只有林真玉不同於大伙的期待,她的面色如灰雲一般的暗淡。
過了好一會,豆大的雨滴紛然降落,一下子就淋濕了地面。
平日沉穩、冷靜的易風暖像個孩子般,張開雙手,立於雨中,高聲大喊,「下雨了!」
「下雨了!」其他奴僕同樣欣喜高喊。
「相公快進來,別淋雨了,小心著涼。」退居屋簷下的林真玉朝雨中的易風暖喊道。
「娘子!」易風暖開心奔過來拉住小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下雨了!旱災解除了,漢璃城與絳芙園的危急也都解除了!」
「是啊!」她笑望著孩子氣的他。
「下雨了!」易風暖大喊,「老天爺終於下雨了!」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才歇止,不過也不是說停就停,偶爾還是會飄下毛毛細雨,細緻的雨絲不足以濕透衣裳,倒是迷濛的情景讓絳芙園的遊客開始增多。
絳芙園除了養荷賣荷,也販售周邊產品——草本茶、蓮藕茶、蓮蓉餅、蓮蓉糕、燉藕湯等等,園內還開設飯館專門提供以荷為主材的餐飲,賞荷亭周圍亦有專賣涼水的小攤子。
一名瘦骨嶙峋,身材平板得幾乎分不出前胸還後背的少女一手端著蓮藕茶,另一手拿著蓮蓉餅,正大快朵頤。
將手上的餅吃完,茶飲盡後,她這才注意到一旁佇立著一名少婦,面容清麗,氣質婉約,站得直挺挺的身子頗有荷花之姿。
可她的側面看起來似乎哀傷,心事重重。
她好奇的偏首打量,那少婦彷彿意識到她的目光,會過頭來。
「請問何事?」她笑言溫柔,聲若銀鈴,清脆卻不吵雜,是讓人聽了就忍不住愛上的聲音。
「沒事。」少女鼓著雙頰,心想難不成是她看錯?「那個……」
「嗯?」
「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
林真玉不答反問,「你不是這兒人?」
少女心陡地一跳,「你怎麼……我……我當然是這兒人。」
「口音似乎不太一樣。」她出來乍到即默默觀察這地方人的口音三個月,故只要口音不同,她一聽便分明。
「你別管我口音。」少女語氣有些僵硬,「我只是覺得你好像有心事,才問問你的,如果你不想說,那就拉倒。」
拉倒?林真玉眸中燃起興趣。
難不成穿越這時空的,不只她一人?
「我也沒什麼心事,只是無法下決定。」長睫微掩明眸。
「什麼事無法下決定?」
「我……我愛著一個人,可那個人並不愛我,但他誤以為我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事情。」
「別說!」少女的語氣斬釘截鐵。
「你認為不該說?」
「廢話!你只要想想,這話說了對你有好處嗎?」見她面色躊躇,就曉得答案是否。「既然沒好處,幹嘛說?」
「但我覺得對他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公平!」她歎了口大氣,走出亭下遮雨的空間,瞪著池中剛移植過來的荷莖,「我也曾經跟你一樣,徘徊在說與不說之間,最後我決定說了,結果……」她雙手一攤,「沒戲了!」慘喔!
「我恰好與你相反,我選擇不問不說,最後的結果更是殘忍。」
少女定定的看著她,「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做決定就好,反正若是我,絕對不會說的!」幹嘛自找麻煩呢!「雨好像變大了,我得走了!再見!」她俐落跨下亭子,步上湖上小橋。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林真玉對著遠去的背影高聲問道。
「我叫……」
逐漸變大的雨聲掩蓋了少女的聲音。
林真玉心想既然都是漢璃城的人,也許哪日在街上就可遇見也說不定,她可問問她打哪來,說不定真是同時空的人,那麼,她還能有個人可以聊聊「未來」的事。
即使少女勸她別說,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若是不說,長久下來,心靈的鞭笞也會讓她瘋狂!
拔掉了刺,傷口總會好的,若讓那錐心的刺持續刺在心口,勢必化膿,腐爛,最後誰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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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4:23
第九章
用過晚膳後,終於下了決心的林真玉輕聲對易風暖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如此慎重?
「杜鵑、紫薇,你們先下去。」
「是,小姐。」
離開的丫鬟將雕花大門關好,林真玉自袖內拿出一封書信來交給他。
「是什麼?」他納悶接過。
「離緣書。」
易風暖一怔,手上的信紙「啪」地一聲落地。
是很細微的聲響,但聽在他耳中,如石頭落地般沉重。
「為何?」他咬牙,黑眸幾乎噴出火來。
他勃然的忿怒在她意料之外。
她當然曉得他會生氣,可是她沒料想到他的火氣中除了憤還有恨。
恨意像投了火苗進乾柴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烈的燃燒起來。
他的恨,讓她膽怯,慌慌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看著我!」他大吼,「你敢玩,又怎麼會在收線的時候,不敢看我!」
「什麼玩……我沒有……」
「這就是你的目的?」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這一次布的局可真久,久到我全然相信你是真心!」
她傻愣,不明白他在說啥。
「相公……」
「叫我賤僕啊!或是賊頭子!搶匪!你以往不是最愛這樣喊我?」長指捏緊下巴,「快叫啊!」
她疼得淚花在眼眶亂轉。
「我受夠你了!郎芙潔!」沒想到他還是中計,他都這麼謹慎了!「你以為這離緣書一丟,我就會像隻狗一樣跪在你腳前,舔你的腳趾頭?不可能的!」他狠甩開手,撿起地上的離緣書,「從今日起,你是自由之身了,我現在立刻走!」
「等一下!」林真玉忙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
男人無情的甩開,她一個踉蹌,摔跌在地。
他一臉冷漠的看她狼狽坐在地上,沒有任何扶持之意。
那視線、那眼神,就如同她剛來這時空時,所看見的冷酷。
她不由得顫抖了下。
她將他逼回了那個殼子了,是嗎?
她想起少女的「別說」!
你只要想想,這話說了對你有好處嗎?既然沒好處,幹嘛說?在同齡少女中,算低沉的嗓音在她腦中響起。
不!她還是要說!
再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公平!
「我把……絳芙園給你。」
「什麼?」她在胡言亂語什麼?
「我已經將產權統統轉移給你了。」
「現在又在演哪出戲?」她要玩弄他到幾時才甘心?
「我是說真的!」林真玉激動得雙手握拳,「絳芙園是你的心血,本應該屬於你,只有你才能讓它繼續營運下去,沒有你,它很快就會衰亡了!」
她不懂養荷,更不懂得經營,而絳芙園是他的心血,給他是應該的!
「你倒算計得挺好,讓我繼續成為你的奴工,為你賺錢賣命?」
「不是奴工,你是絳芙園的主人。」她回身拿出一份文件,「絳芙園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了。」
他愣愣掃過文件中的字字句句,上頭寫得清楚明白,絳芙園貨真價實屬於他,易風暖的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恍然大悟,「你不是在玩弄我,而只是……不愛我了?」他心碎的低喃。
「不……」她搖頭,痛苦的淚水流滿腮頰,「是你……是你愛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不解的望著她。
「我不是郎芙潔。」她漾開比哭還悲淒的微笑,「郎芙潔早死了,這個身體裡住的,是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
瞪著她的視線,擺明著不信。
「你在說什麼?」他發現自己竟弄不懂她了。「你到底想怎樣?」他上前猛然抓住纖臂搖動。「你這是在編故事嗎?」
「聽我說,你冷靜點聽我說。」趁她還有勇氣,趁她還有心理準備迎接可能的分離。
他定定直視哭得梨花帶雨的粉顏好一會,「好,你說。」
「在我自『郎芙潔』這個身子清醒過來前,其實我已經死了……被車子撞死的……」她聽到他細微的驚喘了口氣。「我也不知是何原因,會自這個身體死而復甦,但請相信我,我並非有心機的佔據或欺騙,我也是身不由主的!」
握著雙臂的手忽然離開,並退後了一大步。
當臂上的溫度失去,她就感覺到他的心也跟著離開了。
這是想當然耳的,她就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敢說的。
本以為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迎接這一切,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看著他硬是將驚愕壓下,致力擺出未受影響的面無表情的臉時,怎麼還會凍得全身發顫?
「你真的……」意識到她的切切注視,他不由得移開了眼瞳,「不是郎芙潔?」不是騙他的嗎?
她咬了下唇,堅定道:「不是!」
所以郎芙潔並非死過一回而大徹大悟、洗心革面,而是因為現在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從不信鬼神之說,自也不曾將她的改變料想到那兒去,卻沒想到……沒想到她並不是「郎芙潔」!
這幾個月來,他所愛的……是個鬼?
不!她的身軀是溫熱的,她有腳,更不會漂浮在半空中,她是替了郎芙潔的身,她不是鬼……但也是鬼!
他的心緒一片紊亂,突如其來的事實太過震驚,他完全無法思考、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相……」她前進一小步,他一發現兩人距離縮短,立即後退。
他下意識的舉動傷透了她,粉顏發白,下唇需咬得死緊方能不哭出聲音,他察覺,心中懊惱,但他的雙腿死死的釘在地面,無法移動上前,將萬念俱灰的她擁入懷中安慰。
「我……」她吐納了數次,以平穩嗓子。「我既然佔了這身子,以後還是會以『郎芙潔』的身份繼續活下去,直到上天將我帶走為止。我很抱歉……很抱歉這段時間騙了你,辜負了你……」她搖頭,「讓你花了這麼大的精神在我身上,我……」她垂下頭去,黯然住嘴。
她不曉得該說什麼。以往在百貨公司都有教戰守則,遇到不同的客人就有不同的應對,若出於教戰守則外的,就得自個兒想辦法圓滑將客人的需求擺平,所以她在坦誠之前,亦模擬了無數狀況,誰知事到臨頭,所有的說詞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說抱歉還有何益?
她不過是想激起他一點點的愧疚心,賭著或許他會願意接受她!
他的態度擺得那麼顯明瞭,說得再多只是讓自己更難堪,不是嗎?
她抬首微笑,希望她的笑容能讓他記得,即使她是冒牌貨,但也是真摯的愛著他……
「夜深了,你要不要回房歇息?」她輕聲道,嗓音溫柔。
易風暖望著她的表情複雜,似乎困惑她怎麼笑得出來。
「你走到時候,不用告知我。」她轉身走往內室。
「你叫什麼名字?」背後的他忽問。
「……真玉,林真玉。」
「貞潔的貞,玉珮的玉?」
「不,是真實的真。」
「真的不是郎芙潔?」
他還抱著一線希望嗎?她苦笑。
她搖頭,聲若蚊鳴,「真的不是。」
他未再有回應,過了一會,她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響,她曉得他走了。
力氣在剎那被抽走,她軟跪在地,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哭泣的能力了。
「好奇怪喔,這兩天怎麼都未見姑爺過來小姐這?」紫薇倚著門,好奇的視線頻頻往易風暖住處那望去。
正做著針黹的林真玉一個失神,繡花針扎上指腹。
她忙含入嘴唇吸吮,猶豫了會,問,「姑爺還在嗎?」
「什麼?」紫薇不解回頭,「姑爺當然在啊!小姐,你們該不會是吵架了吧?所以姑爺這幾天才都未來這兒!」
他還沒走嗎?
也許他還沒找到新的住處,所以才繼續待著?
但他也很小心的未出現在她眼前,整個人像消失了一般。
林真玉未有回應。
她的心思因為紫薇的關係,又紛亂了起來,無法專注繡手上的繡樣。
這塊布,她原本是想繡來做他的腰帶的。
她過往未曾繡過東西,也是到了這個時空才學的,為了繡得精緻,別讓他系出去丟人,她丟了好幾塊繡樣,好不容易繡了一塊滿意的,卻再也沒機會送出去了!
「紫薇,陪我出去走走吧!」她心神沮喪的放下針線,窒悶的胸口想出去透透氣。
走出院落,穿過迴廊,在前一陣的春雨過後,園中的百花忽地齊放,奼紫嫣紅,美極了。
空氣中浮動著花朵馨香,走在林真玉後方的紫薇左顧右盼,面帶歡欣欣賞園中景色,渾然未察主子心中的抑鬱。
在林真玉的眼中,美麗的花兒皆失了顏色,紅的還是白的,都沒了意義。
她一直走到郎府中最大的人工湖泊——清圓湖才停步。
湖上的芙蓉隱約可見花苞,等天氣熱了,蒲月時節來臨,將會優雅綻放……可惜,她與他,再也無法並肩欣賞荷花初綻的那刻。
輕歎了口氣,忽然感覺到兩道強烈的視線自另一側傳來,她轉頭循視線而去,未料竟會瞧見他。
他佇立於一丈遠處,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她太熟悉他這樣的神色了,那是為心架了防禦,將她遠遠隔絕開時才有的冷漠。
「是姑爺!」一旁的紫薇才想驚喜高喊,預先察覺的林真玉忙按下她招呼的手。
「我們走吧!」
「可是小姐,是姑爺……」
林真玉轉頭速離,紫薇見狀只得趕忙跟上。
「小姐,您是不是真的跟姑爺吵架了?」
「別問這麼多。」
「姑爺一向疼您,您先開口跟他說說話,他一定會盡釋前嫌的!」
若是錯在姑爺身上,姑爺一定會早早過來賠不是,不可能好幾天都未吭半聲,故紫薇猜想一定是小姐惹姑爺生氣了!
「紫薇,別再說了。」
「可是……」
「我跟姑爺已經離緣了。」
「啊?」紫薇愣了好一會才驚覺主子剛才說了什麼。「你跟姑爺已經離緣?」
「對,所以別再說了。」
「為什麼?」
「別問!」
「但是……」
「不准問也不准再提!」
紫薇小嘴張合了好一會,訕訕閉上。
她的小小腦袋瓜無法理解這對夫妻幾天前不是如膠似漆,恩愛甜蜜的嗎?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成了陌路人?
且若已離緣的話,為何姑爺還住在郎府,還每日上絳芙園處理公務呢?
她想不透啊!
要帶上的花樣終於繡好,林真玉將其拉直擱平在桌上,指腹輕拂過上頭的嬌嫩芙蓉。
可惜,這腰帶已經失了贈與之人……
「小姐這腰帶繡得真美,是要送給姑爺的吧……唔唔……」杜鵑的嘴猛地被捂。
閉嘴!捂嘴的紫薇狠瞪杜鵑。
我不小心忘了嘛!杜鵑好抱歉的回看紫薇跟林真玉。
林真玉專注的瞧了好一會,頭也不抬吩咐,「幫我拿剪子來。」
「小姐要做啥?」杜鵑不明所以的在櫃子內拿出剪子。
林真玉接過剪子,作勢將好不容易織好的腰帶剪成兩半。
「小姐!」杜鵑驚呼一聲,忙出手阻止,「這可是您好不容易繡好的腰帶啊!」
「留著也沒用了。」
她揮掉杜鵑的手,欲再下手,這回換紫薇阻止了。
「小姐,我不知您與姑爺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若您的心還繫著姑爺,何不去跟他談一談,將他挽回啊!」她說得激動,掉了眼淚。
小姐的失魂落魄她們自是看在眼裡,但見她心情不豫也不敢多說些什麼,可既然還愛著姑爺,何不放下身段呢?
「是啊!小姐!」杜鵑亦如加入遊說,「姑爺這麼疼愛小姐,只要您撒嬌個幾句,他一定會盡釋前嫌的!」
「不可能了!」林真玉苦笑,「絕不可能了!」
如果她是郎芙潔,的確不管她多任性、多跋扈、多囂張、待他多壞,他都會原諒,可她不是!
所以就算她再愛他、再溫婉、再體貼,他都不會回頭。
因為他愛的不是她!
「小姐,可以告訴我們,您跟姑爺是為何分離的嗎?」紫薇大著膽子問。
她搖頭。
不能說,說了,她就連郎府都待不下去了,說不定還會被視為異類看待,更說不定會對她做出什麼傷害的事情來。
說來,她還得感激他沒有將她的底細抖出來,要不,她哪還能安心做著郎家大小姐呢!
這是他最後的慈悲,她該感激,不能再有任何過分的要求!
「小姐。」一名小廝拱揖於門口,「姑爺請您至清圓湖一趟。」
林真玉愣住,「何事?」
「奴才不清楚,奴才僅是傳達姑爺的命令。」
「我曉得了,謝謝。」
「奴才告退。」小廝離開。
「小姐,」紫薇興奮的問,「姑爺該不會是想跟您和好了吧?」
「一定是的,姑爺這麼喜愛小姐,怎麼可能捨得跟小姐分手呢!」一旁的杜鵑同樣喜悅。
她不曉得他突然將她叫至清圓湖是為了啥,但她可不像兩個傻丫頭抱持著希望。
她們期待,是因為什麼都不知情,若是知情,就不會這樣傻呼呼的樂觀了……
「我自個兒去。」她起身,「你們待在房中等我。」
來到清圓湖,頎長的身影早已佇立在湖邊。
微風吹動衣擺,亦吹動耳邊的髮絲。
她走近,瞧見他的側面,依然是看不出心緒的面無表情。
也許,他是想告訴她,他要走了。
小嘴微張,猶豫著該怎麼稱呼他,思慮了一會,放棄。
「我來了。」
他回頭睨了她一眼,走向湖邊,拉起一條繩子,繩子的尾端繫著一尾扁舟,那是夏季,荷花開滿湖的時候,給主子們遊湖用的。
「上去吧!」他朝她攤開手掌。
她不明所以的藉著他的攙扶,上了扁舟,他隨後坐上她的對面,擺動船槳,扁舟朝湖心而去。
「這是你第一次坐這船。」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口,手上搖槳的動作也停了。
「嗯。」所以她仍有些害怕,小手緊抓著舟緣。
「每到荷花開的季節,郎芙潔必定坐上這船,由我來搖槳,她則開心的折采湖中的荷花,回房裝飾。」
她實在不太想聽他提起郎芙潔,故偏頭注視著池面荷葉。
「成親後,她就不再親自采荷了,她命令我直接踩入湖中,為她摘荷。」
她回過頭來。
「其實這沒什麼,平日我也常下水去除藻、去蟲、施肥、放魚……不過她並非單純的要我為她采荷,她總是在我採了荷花、一身狼狽的上岸之後,將荷花花莖當場折成兩半,肉掉荷瓣,扔至湖中。」
她聞言呆愣,不敢相信怎麼有人可以這麼過分!
她擺明就是要看他白忙一場,凌虐他嘛!
見她氣得咬牙,秀眉重重蹙起,他上身微傾,大掌忽地拍上她疊著惱怒的眉心。
「替我感到生氣?」
「這是當然的,她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她猛地閉嘴,「對不起,我不該批評你喜歡的人。」
沒人想聽心上人受人批評,她再氣也不該說,更何況她是最沒資格的,畢竟她現在是強佔他心上人身子的侵略者啊!
他自袖內拿出一封折得很整齊的紙件,她一看便曉得那是那天她交給他的離緣書。
「你的離緣書我收下了。」
「嗯。」她除了輕應,無法開口說話。
「從今而後,我與郎芙潔再也無相關。」
「嗯。」
接著,他又拿出另一張帖子。
「林真玉姑娘。」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喚她的名,感受卻只有心痛。
「嗯?」
「這是在下的庚帖。」他遞前。
「庚帖?」那是什麼?
「你不曉得庚帖是啥?」從她一臉茫然就清楚了。
她搖頭。
「這帖子上頭寫著我的姓名、年齡、籍貫、祖宗等資料。」
「所以……離緣還需要這些資料嗎?」
他莞爾,「不,這是議婚用的。」
「議……婚?」
「林真玉姑娘,在下易風暖,想與林姑娘成親,不曉得姑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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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5 00:04:52
第十章
「咦?」她瞪大了眼。「咦?」他在說什麼?「咦!」成親?!
「願意嗎?林姑娘?」
小手不敢置信的掩著嘴,「可是我以為……」熱淚滾落指縫間,「你不是很愛郎芙潔,為什麼又願意跟我……是因為這個身體的關係嗎?」
「不是的!」他垂首低笑,握住膝上的另一隻小手,「我早不愛她了。」
水眸瞪得更大,「但我看不出來……」
「怎會看不出來?」他好笑的回視,「她在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依然認定我對郎家產業有所圖謀,甚至認定是我害死她的……在那一刻,就算我還殘有一丁點的愛,也灰飛湮滅了。甚至當我聽說她死而復生,我當下湧起的不是喜悅,而是憾恨,我多希望死而復生的是胎兒,而不是她!若我真的愛她,我會希望她死去嗎?」他眼神定定反問。
她咬著下唇猶豫一會,搖頭。
「這就對了。」他拉下掩臉的小手,一起合在溫熱的掌心,。「這個身子死而復生了,但個性卻與以往大相逕庭,我曾經懷疑,這會不會又是郎芙潔的整人手段?你的溫婉、你的善良讓我陷入天人交戰,我想信卻又不敢信,最可怕的是我的感情竟然又死灰復燃,你絕對想不到我那一段時日掙扎得有多痛苦。」大掌捧上嫩頰,「我能再愛,是因為你,真玉。你願意嫁我為妻嗎?我發誓一輩子疼你、愛你,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林真玉心情激動得無法言語,僅能點頭表達她的意願。
「太好了。」他開心擁佳人入懷,親吻柔細髮絲、淚濕的水眸、喜悅的微顫的小嘴。「在外人面前,我會稱呼你娘子,可私底下,讓我喚你玉兒好嗎?」
「好……」只要別叫她郎芙潔,都好!
易風暖將離緣書與庚帖一塊兒丟入荷花池內,水暈了墨汁,將上頭的字跡帶走,吃了水的宣紙緩緩沉入水池底,魚兒飄遊了過來,好奇啃齒,將秘密全都藏於腹中。
兩個月後的某日,暑熱正盛,荷花池內的花兒開得燦爛,而在院落門口等候夫君歸家的林真玉笑容比荷花更美、更麗。
「有什麼好事嗎?」瞧她燦笑得黑瞳都不見了。易風暖莞爾。
「我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郎家有後了。」她喜孜孜的報告。
不管郎芙潔生前是如何凌遲他的身與他的心,可郎老爺對他有恩,她很清楚他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年那個胎兒未保全下來,郎家的血脈斷絕。
而她雖然靈魂是林真玉的,身上流的骨血卻是郎家的,孩子生下來當然也是姓郎,有了身孕,相信他一定會比她更高興!
然而沒想到易風暖卻是愣愣了一會才問,「你有了?」
她點頭。
「你真的有了?」濃眉蹙起。
她以為他是震驚過度,故將他的手擱上平坦的小腹,「這裡頭有孩子存在喔!」已經兩個月了呢!
他卻是如遭雷擊般將手收回,臉色微微泛白,「給大夫看過了嗎?」
「看過了。」他的反應好像有點奇怪,跟她料想的截然不同。
她還以為他聽到這好消息,會開心的大喊大叫,甚至抱著她轉圈圈……反正就是高興得不得了就是了,可是怎麼現下看來,比較像是聽到絳芙園發生蟲害,荷花一夕之間全部死光光的噩耗?
「所以是真的有了……」大掌貼著頜,看起來十分煩惱。
「相公。」她拉著他的上臂,「你怎麼了?你不想要這孩子嗎?」
「不能拿掉嗎……不!這也很傷母體……」他苦惱的喃喃自語。
「相公!你在說什麼?」他竟然想要她拿掉孩子?!「你不要孩子嗎?你不要我們的孩子?郎家的孩子?」
難道她猜測錯誤,他根本不想要郎家的血脈?
他根本不愛小孩,更不想要自己的骨血?
「既然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沒辦法的事?林真玉萬萬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無奈的想法。
「你……」他思慮著該怎麼說,「你這段時間就好好待在家,一直到臨盆為止,都不要出門,也不要出房門……」
「為什麼?」現在是將她關監牢嗎?「我只是有了孩子,不是生重病啊。而且我跟你說,有了孩子卻一直窩在床上是最不健康的,要多散步,做點輕鬆的活動,才有利生產,這都是醫生……大夫說的!」
好歹她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一些基本常識她還是有的。除非動了胎氣,宮縮不正常,有提早臨盆的肯能等種種原因,才需臥床歇息,否則適量的運動對生育才有幫助。
他伸手想握她的肩,指尖才碰到衣裳,就急急收回手來,「你確定?」
「我確定!」
「可是若跌跤的話怎麼辦?」
「我會很小心的!而且紫薇,杜鵑都在我身邊啊!」
「但是……」他還是一臉焦慮。
「你別擔心!」原來他不是不開心,是即將為人父的忐忑與恐懼啊。明白此點,她忍不住笑了,「生小孩沒那麼可怕,我會很注意的。」
誰說生小孩不可怕!易風暖凜容。
母子雙亡的噩夢彷彿才是昨日的事,沒想到才多久時間,又可能歷經同樣的恐懼。
他不能失去她啊!
若失去她,他一定會瘋狂崩潰的!
郎芙潔沒了生息的面容在他眼前浮動,他不由得渾身發冷。
她現在進駐的身子是郎芙潔的,上一回郎芙潔生不出孩子,難產死亡,誰能保證真玉這次就會安然挺過!
他好害怕!
他好怕好怕噩夢重演!
「夫君!」林真玉忙扶住他微晃的身子,「你怎麼了?」
「別扶我。」易風暖連忙將她拉開,「不管我怎樣,就算我要摔跤了也都別扶我!」萬一連她一塊兒摔倒了,傷了身子怎麼辦?
「你……」她已經是又好氣又好笑了。「你實在太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真的沒這麼嚴重的,好嗎?」她柔聲撫慰。
薄唇張了又合,欲言又止。
他不敢說出心中的恐慌,就怕她也跟著擔心。這種恐懼,他一個人承受就行了。
「我知道,我只是認為小心一點比較好。我並沒有草木皆兵,我……我很平穩的!」他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平穩。「你先坐著,好嗎?」
「可我希望你能陪我去飯前散步。」別老是叫她坐著了!
「呃……」
「陪我去走走,我想看看清圓池的荷花。」
「不行!」他斷然拒絕。
去清圓池多危險,萬一一個不小心人摔進池裡怎麼辦?
「相公!」她板起臉,「你再這樣過分緊張,會害得我也緊張起來的!」
「我沒有緊張!」他打死不承認。「好,我們去散步。」他拉起小手,「你要牽好,一定要把我牽好……」
然而,易風暖誇張的行徑不僅如此,他甚至直接請了一位大夫常駐於府內,屋舍就是他昔日的住處——因為那離林真玉的院落最近。只要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急急忙忙將大夫叫來——即使她只是喝湯時不小心嗆了一下。
「相公真是太離譜了!」林真玉對與易風暖過分小心的態度,實在不知該說啥才好。
「姑爺也是為了小姐好。」紫薇笑嘻嘻的奉上剛熬好的藥湯給林真玉,「沒見過比姑爺更疼妻子的丈夫了。」
林真玉厭膩的瞟了手上的補湯一眼,實在長不了口嚥下,乾脆交給紫薇,「你喝了吧!」
「可是這是補胎用的。」紫薇傻瞪著手上的黑漆漆藥汁。
「沒病補身,有孕補胎,喝了無妨!」林真玉拿起梅子咬了一口。
還是這樣清爽酸脆的滋味好啊!
「但這是姑爺的愛心……」
嗚……紫薇捏著鼻子,將苦澀的藥湯灌入喉中。
「可別告訴姑爺,我把藥給你喝了。」林真玉警告。
「是,小姐。」紫薇皺起的苦臉比藥湯還苦。
一旁正忙著整理衣服的杜鵑心想還好她離得遠,否則她就得連喝三天藥湯了!
姑爺的愛心都這樣被小姐暗中「糟蹋」掉,真是可憐!
「不過懷個孩子,有必要這樣嗎?」林真玉以手支頤,肘靠著桌,心想來跟丫鬟們探下口風吧!「上回也這樣,真是太大驚小怪了。」
「上回?」漱了口沖淡苦味的紫薇蹙了蹙眉,「小姐是指上回有孕時?」
「對啊!他不也如此?」
「沒有啊!」整理好衣服的杜鵑走過來,「當然姑爺還是對小姐盡心盡力,」畢竟是小姐的吩咐嘛!「但他這次真的十分小心謹慎,就怕有個萬一。」
「或許是上回小姐分娩時,被嚇到了吧!」紫薇猜測。
「嚇到啥?」林真玉抬眼。
「小姐忘了嗎?您差點因為難產死掉啊!孩子怎麼生都生不出來,連您都差點過去了。幸虧您只是昏迷,醒來之後順利將孩子產下,不過孩子也沒了……」紫薇越說聲音越弱,就怕小姐聽了難過。
難不成他是怕她再次在生產時發生危難,才如此小心謹慎?林真玉恍然大悟。
難產的是郎芙潔,故她並未「感同身受」,僅是悲憐一個胎兒的逝去罷了。可對易風暖來說,則是大大不同,他是親眼看著郎芙潔死去,也親眼看到孩子一塊兒沒了——
她都忘了他是孩子的父親啊!
這份恐懼必是在他心中藏匿許久,只是沒說出來罷了。
「我明白了。」她思忖了會,「紫薇,剛才那碗補湯,麻煩你再去幫我熬一份。」
「小姐,您該不會這次想叫我喝了吧?」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杜鵑大驚失色。
難不成小姐想要一天熬兩份,盡速將補湯消耗掉?
「是我要喝!」林真玉笑瞟驚慌的杜鵑一眼。「快去吧!以後我不會再辜負姑爺的好意了。」
「奴婢這就去!」紫薇用力頷首,像只小鳥輕盈的跑走了。
以後呢,她不會再拒絕他的好意,也不會將他的小心翼翼當成大驚小怪了,她會把自個兒養得身強體壯,好在臨盆時有過人的體力與生產奮鬥。
她都忘了,古時醫術不夠發達,生孩子可是在搏命呢,若挺不過,面臨的只有四塊木板,與親人的悲慟眼淚。
同樣的憾事,她不會讓其重演,她一定會將孩子平安生下來,讓他真正嘗到為父者的喜悅。
「杜鵑,陪我去散散步吧!」她將手舉向杜鵑。
以往,若是易風暖不在,她才不管丫鬟們的嘟嘟囔囔,堅持不給任何人攙扶,但她現在明白他的心中有個結在,任何人都無能為力打開,唯有她平安的挺過這一關,那結才會真正的鬆開!
「好。」杜鵑拉起她的手,溫柔的將她攙起。
林真玉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而且還大得離了譜,大得她就算手撐著腰都快走不動。
偶爾,她會忍不住埋怨易風暖,「一定是你將我養得太好,胎兒才會這麼大。」
因此,又造成易風暖另一個隱憂——孩子太大不容易生下來。
見他每次視線移落在她的龐然大肚上就面露憂色,她真怕他得了憂鬱症。
這產前憂鬱症怎麼會是他得了呢?而她這個孕婦反而十分樂天開朗,堅信孩子必能平安生下,熱她也會活跳跳的與他一起養育孩子。
過完新年,又過了一個元宵,數數日子,孩子也差不多該出來面世了,卻毫無動靜。
於是,易風暖又憂慮了。
「孩子……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他坐在床沿,看著妻子像座小山般的圓肚,憂慮之情始終揮之不去。
「放心,第一胎總是比較慢。」他再憂慮下去,她也要跟著哭啦!
「這不是第一胎了。」面上愁容更深。
對她而言是第一胎嘛!
「放心!」她拉過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孩子還在踢呢!沒事的。」
他靜待了好一會,緊張的抬眸,「我感覺不到他在踢啊!該不會……」
小手柔柔掩上慌亂的口,笑著將憂容攔於胸口,「我是母親,孩子如何我最清楚,真的真的別擔心了,好嗎?他很健康、很平安!」
「嗯……」兩道緊蹙的濃眉始終無法分開。
「焦慮過度的爹,你可以幫我端杯水……唔!」她突然覺得子宮大大收縮了下。
「怎麼了?」就靠在她身上的易風暖即時察覺她的不對,「哪兒不舒服嗎?」
這感覺與腹中胎兒踢她或翻轉遊玩時造成的疼痛不太一樣,難不成……
讓易風暖上天堂或下地獄的時刻來臨了?
「我可能……」喔,又疼。「要生了……」
「什麼?」易風暖簡直是整個人驚跳起來。「要生了?」然後像電池沒了電力的傻站。
「對……」她深吸口氣,「請穩婆……還有叫丫鬟過來……」他真是駭到失神啦!
「請穩婆!」他飛也似的衝出去。
過了一會,就見他抓著剛入睡的杜鵑衝進來,「快照顧小姐,我去請穩婆!還有別忘了叫大夫過來!」
轉眼間,人又衝了出去。
「小姐,您怎麼了?」杜鵑揉著眼問。
「我可能……要生了。」
「什麼?」杜鵑人一整個清醒。「要生了!要生了啊!」她急急忙忙衝出去將還在外頭慢慢散步進來的紫薇推入,「你照顧小姐,我去準備東西。」
「噢。」紫薇莫名的搔搔頭,走來床沿,「小姐,您怎麼了?」
吼!同樣的一句話要她講幾次?
「我可能要生了。」這次她回得非常明快,絲毫不受陣痛打斷。
「什麼?」又是一個震驚過度的。「那我要怎麼辦?」
這不是第一次面臨小姐生產,但她還是一整個很無措。
「去把……去把衣箱裡頭準備生產時用的布巾、剪子等物品拿出來,還有給嬰兒洗澡用的盆子……那些都要準備!」噢!該死的真痛!
「好!好好好……」紫薇忙不迭點頭,迅速照著只是,佈置起產房來。
過了好一會,駐在郎家的大夫過來了,接著穩婆也來了——除了穩婆,易風暖又另請了一位大夫預防萬一——杜鵑與紫薇也以最快的速度將生孩子的用具準備好,現在就等孩子生出來了!
「來,你用力!」穩婆將林真玉的雙腿大張,上頭還蓋著塊布,「像解手一樣用力……」穩婆忽然發現這房中好像多出了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她抬首張望的同時,林真玉雖痛極也跟著偏過頭,「那個……郎姑爺,男人不能在產房,晦氣!」
「晦什麼氣?」焦慮得心跳快停止的易風暖情緒自然也無法控制,「晦你的氣還是我的氣?」
「當然是姑爺的氣!」
「我都不覺得晦氣了,你管我這麼多!快幫我把孩子生下來!」
「生孩子的是我。」雖然很痛,但林真玉還是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容僅是嘴角抽了一下,看起來比較像疼痛的抽搐。
「快幫拙荊把孩子生下來!」他氣得快跳腳了。
不管產婦管他幹嘛?這穩婆吃飽太閒嗎?
他怎麼可能放著她不管!
他怎麼可能一個人在外頭巴巴等待,就等著別人來告訴他妻子的情況、孩子的狀況!
他當然要從頭守到尾,萬一出來什麼狀況也好應變啊!
「可是郎姑爺……這對你真的不好……」
「哪裡不好了?生孩子是神聖的事,是喜悅的,怎麼會是晦氣!」要是他曉得怎麼接生,他就自己來了!「你再不專心,我就扣你錢!」
「這……」她也是一片好心啊!「好啦!姑爺既然堅持,那後果請自負。」別怪她沒提醒啊!
「沒人要你負責!」他真想扭斷她的頸,才別一直往他這方向瞧。「快接生啊!」
穩婆沒好氣的回頭專注在接生事上。
「夫君……」林真玉微弱出聲。
「什麼事,玉兒?」易風暖急急上前,握住她抬高的柔荑,上頭都是汗,他好心疼。「哪兒不舒服嗎?要不要大夫幫你看看?」
這得了產前憂鬱症的丈夫真是令她啼笑皆非。
「我還好,我只是想……請你握著我的手……」
「我這就握著了!」他握得很緊,一定不會放。
「好……唔……」她吃痛,手使勁。
「玉兒,你盡量捏疼我沒關係。」他忙調整坐姿,連另一手也握住,「我皮粗肉厚,一點都不疼,受不住的話,打我也行……」
她疼得無力再回話,她握得越是用力,易風暖心越疼。
一定很疼吧!他多希望能代她承受!
「玉兒,我在這兒陪你,不會有事的,你跟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他的眼前逐漸朦朧起來……
一定不要有事啊!
拜託了,天老爺!
千萬千萬別自我身邊搶走她!
拜託了……
兩個時辰後,孩子出生了。
「恭喜姑爺、賀喜小姐!」穩婆將以綢布包裹的胎兒抱來易風暖面前,「是個漂亮的女孩呢!」
易風暖僅瞧了一眼又急問,「穩婆,孩子生了應該就不會疼了吧?」
「是啊!」
「那為何拙荊還是很痛苦的樣子?」她該不會出意外了吧?「大夫!」他忙叫大夫過來,「快看看她是怎麼了!為何孩子都生了,還是很疼!」
「不……不用……」林真玉虛弱搖頭。
「玉兒!」易風暖驚恐的心臟都快爆炸了,「別擔心,大夫會替你診治,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有事……」她喘了口氣,「穩婆……還有……」
「咦?」穩婆愣了下。
「還有……第二個……」
「啊?」眾人震驚。
「還有第二個啊?」穩婆忙將手上的嬰兒交給一旁的紫薇。「快快快!還有第二個啊!」
那日,農曆正月十八,郎家弄璋弄瓦一起來,郎家大小姐生了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一出生就看得出長相不同,男孩的五官似父親俊逸,而女孩呢,卻僅有耳朵的形狀像父親,其他方面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
「這孩子到底是像誰呢?」孩子都出生一個月了,易風暖還是看不出來。
又被逼迫關在床上做足月子,好不容易得準可下床的林真玉走過來哄著孩子的丈夫身邊,笑問,「你希望她像誰?」
「當然是像你啊!」易風暖回頭笑道。「不過,」他壓低嗓音,以防被一旁正哄著兒子入睡的紫薇聽了去,「這像……也會是像郎芙潔吧。」
「通常應該是這樣的。」她逗了逗女兒。
「不知玉兒原本的長相如何?」他抬首端詳「郎芙潔」嬌俏的五官,「跟郎芙潔可有神似之處?」
「沒有。」她搖頭,「你覺得女兒長得如何?」
「這一看就是個美人胚!」他寵溺的逗著女兒,沒一會兒,小女娃就被逗笑了。「你看這眼瞳多大,以後一定是個大眼美人。這唇兒小小的,微翹而豐滿,是張可愛的櫻桃小嘴。還有她的眉形已經很完整,是漂亮的柳葉眉,鼻形雖挺但挺得秀氣,我怕她未到及笄之年,前來提親的年輕男子就會踩破郎家門檻。」
「謝夫君不嫌棄。」
「嫌棄啥,這是咱們的孩子,就算張丑了,我也不會嫌棄!」
「女兒就像我,」她笑著解釋,「林真玉原本的樣子!」
「當真?」他訝異的低頭再瞧得仔細,「原來你長這模樣……」這麼甜、這麼美,笑起來的模樣多可人!
「還能入夫君眼吧?」
「說那什麼話!」他橫了她一眼,「我的女兒跟妻子可都是大美人呢!」他笑歎,「我終於見著你了,玉兒。」
「我怎麼有種你會愛上女兒的預感?」
他佯慍瞪她,「說什麼傻話!我當然愛女兒,但那是親情,我的愛情只給一個人……」他輕笑俯首,「我的妻,林真玉!」
「吾心亦然……」她微笑抬首,嬌柔迎上柔情滿溢的雙唇。「我的愛情也只給我的夫,易風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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