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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嵐 -【一見你就討厭(黑歷史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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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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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嵐 -【一見你就討厭(黑歷史之一)】《全文完》
葉小嵐 -
一見你就討厭
(黑歷史之一)
咳!真的不是他太自戀又愛自夸
他可是出了名的超級發電機,魅力無法擋
所經之處,女人的愛慕視線自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他早已習慣這樣的仰慕愛戴
也不認為有女人會對他的美色免疫
因此出現一個視他如仇敵者,的確很難不讓他注意……
說實話,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
但她與眾不同的行徑,又深深引起他的好奇
別的女人花招百出,恨不得引起他的注意
她卻用反向手法栽贓、指控他故意整她
等他記住她後,又把他當成路人甲隨意打發
有時她對他的反應太過激烈,活像看到蟑螂一樣
最讓他驚悚的卻是,她竟然知道他喜歡貓!
他是貓奴的秘密只有十分親近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是誰?
可惡!這女人真麻煩,老是制造新問題讓他心煩
問題是,每每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
最後被他逼急了,她干脆直接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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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7:37
楔子
人,總有幾段不可見人、避而不談,想要封印起來的黑歷史。
對杜沛蓁來說,她人生中最可怕的那段黑歷史,不僅想封印,永遠不再想起,且跟那段黑歷史相關的人物,此生此世,最好永不相逢。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命運之神從不會照著一個人的希望來編寫故事,于是,在那一天,她遇見了她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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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8:03
第一章
初來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三月份剛過二十九歲生日的杜沛蓁,跟年輕的漂亮妹妹一起當櫃台小姐,實在有些汗顏,但她這人沒什麼長處,就柔而不嗲的嗓音符合公司要求,臉蛋也端正標致,大眾化的漂亮臉龐,沒有威脅性,笑起來時露出的一口白牙整齊,氣質沉穩端莊,公司在顧慮櫃台之前都是年輕小姐,容易遇事便慌張,而且離職率高,或許稍有點年紀的個性較穩定,處變不驚,便錄取了她。
她的履歷上寫明之前都是在家里的手搖飲料店工作,面試官以為她善于面對人群,卻不知道她都是負責在後面煮茶,與客人打交道根本不關她事。
要不是因為手搖飲料店百家爭鳴,他們家那已經開了三十來年,從傳統冰果室轉型成手搖飲料店的店面逐漸撐不下去,最後只剩母親顧店,她跟父親都得出來找工作討生活,她也不會廣投履歷,四處求職。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她應征的職位明明是行政文書處理人員,怎麼上班這日,忽然變成櫃台小姐?
只想在電腦前默默耕耘努力,賺取糊口薪水的她,在主管一開完晨會,便直接在辦公室前攔了人,欲問個清楚明白。
人事主管略略夸贊了一下她漂亮的面貌,接著說明她在面試時態度不卑不亢,笑顏常在,十分適合當櫃台小姐。
「可是,我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她在履歷表上頭忘了注明嗎?
癟台小姐每天送往迎來的,還要處理一些客服問題、接听電話什麼的,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啊。
「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懼怕人群啊。」主管怎麼看都覺得她非常適合當公司門面。
她是「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不是「害怕」,這是兩碼子事,好不?
「我會笑是因為我媽說面試要面帶笑容,錄取機率比較高。」她母親面試員工時,都是以此為基準。
「那你在櫃台替客人服務時,也別忘了一直面帶笑容。」人事主管如此鼓勵她。
「我是應征行政人員耶。」不要跟她雞同鴨講了,好不?
「行政人員已經額滿了,現在只剩櫃台小姐有空位了。」人事主管抱歉一笑。「而且櫃台小姐的薪水比行政人員多兩千。」
薪水多兩千啊……
愛錢的杜沛蓁不禁有些動搖了。
而且這位人事主管與她想像中不同,態度親切和善,一點主管的架子都沒有。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主管比她還要適合當櫃台小姐的和煦微笑,害得她想要再繼續抗辯,也沒什麼力道了。
其實她這個人,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老皮嫩肉」──外表酥脆,內心柔軟。
「那……」她抿了抿嘴,音調透著些許勉為其難,「我試試看吧。」
此戰役,人事主管完勝。
與她一塊兒在泰邦集團子公司──泰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負責櫃台的是一名今年二十三歲,年輕貌美的姑娘,名叫郭芷君。
活潑可愛的她,親切和善的告知杜沛蓁作為一個櫃台小姐須注意的事項,備忘錄、電話記錄等摘記要點、面對客人的禮貌與應對、重要訪客跟公司內部高階主管的相貌與資料等等,嚴格來講,重點也不是太多,還算聰明的杜沛蓁很快地便記起來了。
但為防萬一,她還是備了筆記本,一項一項記下郭芷君告知的注意事項,以防不慎忘了,畢竟她離開職場已經太久……不,嚴格來說,她根本沒出過社會。
當郭芷君介紹到手游部門,也就是手機游戲部門的部門經理,她目光觸及到姓名欄的那三個字時,胸口一窒,腦子在瞬間空白了一下。
葉鐵復,這絕對不是什麼大眾化的名字,若是叫葉鐵雄的話,說不定還有可能是湊巧,或許老爸是已逝諧星許不了的粉絲,但葉鐵復這個名字就算丟上Google去搜尋,也很難找到同名同姓的啊!
她不會真的這麼倒楣,第一次出來工作,就遇上那個「惡魔」吧?
她是絕對忘不了他的。
一個包裹著虛偽假象,個性卑劣的男生!
他可以說是讓她變得閉鎖、討厭人類的罪魁禍首。
是他讓她變得不再信任人類,甚至還患有那麼一點點被害妄想癥,對人心處處防備,就怕親切的笑容背後,藏著一把刀。
她抓起主管名冊,仔細的、用力的,活像要把名冊上的照片燒出兩個洞似的,狠狠盯視。
「這位葉經理啊,是我們公司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郭芷君的語調不自覺地提高了兩個音階,任誰都不懷疑這是一個處于發情期狀態下的女郎。「他不僅是董事長的外甥,他還長得超級帥的,每個人都好喜歡他。」
對對對,她清楚,那個人是男女通殺──如果是她認識的葉鐵復的話。
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那種一天到晚端著一張臭臉的男人,好像這世上不管什麼事都讓他很不耐煩,沒有一個人及得上他的水準,不可一世的驕傲。
做人親切和善點不好嗎?
但是葉鐵復小時候長什麼樣,她其實已經忘記了,況且,她沒在那間小學畢業,所以沒畢業紀念冊,想要復習他的長相都沒有辦法。
這個「葉經理」,到底是不是那個「葉惡魔」?
怎麼辦?
她看不出來啊浮浮浮浮!
「你干嘛一直盯著葉經理的照片看?」郭芷君語氣明顯吃味,「你該不會也喜歡他吧?」
「啊?什麼?」听到郭芷君的瞎揣測,杜沛蓁大驚失色,迅速將名冊放下。「什麼喜歡?我又不認識他!」
名冊上的男人的確是帥,但怎麼說也是一個陌生人啊,況且她對帥哥完全免疫,在她心里,那種人追人捧的帥哥,沒一個好東西。
「對他一見鐘情沒有用的喔,他們家不知道是不是血統特別優異,不僅是葉經理,還有葉經理的舅舅,也就是董事長,雖然年紀有一把了,但還是很帥,一點都看不出來六十幾歲了。除此以外,還有財務部門的紀主任、程式設計部門的徐課長……」郭芷君對于與葉鐵復有血緣關系的親友如數家珍,一一點名,讓杜沛蓁咋舌。
莫非,這就是愛?
「……他們每一個都是又高又帥,不愧是一家人,所以他們會看上眼的女生,一定是正到不行。」郭芷君的眼帶著打量意味,上下掃了她一遍。
那眼神,讓杜沛蓁不舒服極了。
「我想,大概像你這樣的會比較容易得到注意吧。」不想被當成情敵看待,杜沛蓁只好違背心意說些奉承的話。
想不到她也是個能屈能伸的。
杜沛蓁別頭哀嘆。
錢果然是會讓人軟了膝蓋的可怕東西,為了日子好過,不得不跟同事打好關系了。
「你真的覺得我配得上他們嗎?」郭芷君明眸大眼汪汪。
杜沛蓁勉強點頭笑笑。
好了,咱們終止這個話題,來談下一個吧。
「那麼,研發工程部門的主管……」
「我跟你說一個小秘密,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喔。」郭芷君眨巴大眼閃著神秘。
因為杜沛蓁與她站在同一個陣線,郭芷君對她的防心立刻下降了。
「那我勸你最好別告訴我,」杜沛蓁輕聲告誡,「秘密只要有第二個人知道,就不叫秘密了。」雖然她不是大嘴巴,但她也不想知道別人的秘密,這就好像背負了他人人生的某一部分,沉重得讓肩膀酸疼。
「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跟別人說的。」郭芷君嘻嘻笑道。
冰芷君這是哪來的自信啊?
杜沛蓁瞠目。
她們才剛共事十五分零八秒耶。
「其實我有去割雙眼皮跟墊鼻子喔。」
不不不,別告訴她啊!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些秘密。
「富二代都喜歡漂亮的女生,除了明星、空姐以外,就秘書跟咱們櫃台小姐希望最大了,因為每天都可以看得到啊。」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怎樣的女人吸引富二代啊。
「那……那祝你如願釣到金龜婿。」杜沛蓁希望她的句號可以就此結束這個話題。
「我是覺得我長得還可以啦,不過不夠亮麗,所以把雙眼皮割得更開,也把山根墊高,你看,有沒有很自然?」郭芷君臉朝她逼近。
「很、很自然。」別靠她太近,她與人的安全距離是六十公分,太過靠近會讓她呼吸困難。
「可是我已經在櫃台工作半年了,葉經理好像都沒注意到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還是說他比較喜歡男人呢?」郭芷君嘆氣。
這種問題問她,她也不會知道啊。
如果是她小時候認識的那個葉鐵復,那麼她也一樣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但可以確定一點──他喜歡貓。
只是不知道長大之後喜好有沒有改變。
般不好他也喜歡貓樣的女人……或男人。
「你這麼漂亮,他也許有天會注意到你。」杜沛蓁急著想結束話題,便又指著研發工程部門主管的大頭照,「那這位……」
「你也這麼覺得喔?」郭芷君大眼光芒燦亮。
她哪敢對別人的人生做下承諾啊!
「如果有緣分,一定會認識的。」拜托,她已經辭窮了,別再問她了,她對于人際關系真的不擅長啊。
她唯一知道的是──絕對不能說出真心話,說出真心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她其實很想說的是,如果這個葉鐵復是她認識的葉鐵復,而且長大後個性沒變好的話,千千萬萬不要去喜歡上這個人,因為迎在前方的是無間地獄,萬劫不復,未來會變成一片黑暗啊!
「如果說,我走到他面前去摔一跤,他會不會扶我起來,並對我一見鐘情?」郭芷君一相情願的發著美夢。
恐怕他會跨過你的身體,視若無睹走過去。
「我不知道。」杜沛蓁有些焦躁了,她指著研發工程部門的經理大頭貼,「那這位……」
「他來了!」郭芷君一時忘情,興奮的拍打杜沛蓁的肩,差點把她拿在手上的主管名冊打掉。「快!看!是不是帥到一個不行?」
像是在呼應郭芷君的話似的,周遭細碎的談話音量增加了。
杜沛蓁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位手游部門經理,是不是真的帥到一個不行,那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她還是抬起頭來,往郭芷君星星眼投射的方向望去,主要是她想知道,這個葉鐵復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惡魔……
一觸及對方的面孔,杜沛蓁的呼吸頓時停止了。
那是她所看過,長得最好看的一個男人──雖說她見過的男人屈指可數就是。
這位「葉經理」擁有一張辨識度極高的臉──意思是說,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帥哥,而是一個極具特色、氣質特殊的帥哥。
他有一雙略微狹長的深邃鳳眼,這使得他的眉宇之間有股吸引人的妖媚之氣,但他又有一管形似西方人的高挺鼻梁與略薄的性感雙唇,杜沛蓁猜測或多或少有混血兒的血統。
小時候的「葉惡魔」記得就是個混血兒,但好像混得滿明顯的,這位「葉經理」似乎混得比較淺?
杜沛蓁拍拍額頭,苦惱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葉惡魔」的長相。
葉經理的身材高大,目測絕對超過180,腿長得不可思議,完全是模特兒的衣架子身材,穿起西裝,斜插一手在口袋里,優雅從容的站立時,宛如天神降臨。
但杜沛蓁記得葉鐵復好像小時候的個子不算很高,大概跟她差不多吧,不過「葉經理」那張孤傲的臭臉,倒是讓人很有既視感……
你到底是不是小時候的那個惡魔?
想到前額發疼的杜沛蓁好想沖到他面前問個清楚,若確定是的話,立馬丟辭職書甩頭走人,絕對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集!
不,冷靜點啊,杜沛蓁,如果他是「葉惡魔」的話,怎麼可以讓他記起她的存在,萬一他又故技重施,她恐怕還沒丟辭職書,就被整死了啊!
她應該要想個辦法,旁敲側擊,在葉經理不知情的情況下,查出他與「葉惡魔」是否有關系才是。
「天啊!他真的好帥喔!」郭芷君仍陶醉在葉鐵復與眾不同的俊逸外表與氣質里。「真希望他能看我一眼啊!」
就在那個瞬間,葉鐵復轉頭了。
一雙可以迷倒眾生的眼眸掃向了櫃台。
「啊!」郭芷君差點尖叫。「他看我了!」
一踏進公司,愛慕視線便自四面八方蜂擁而至,葉鐵復早已習慣這樣的仰慕愛戴。
他可以視若無睹,不受到任何動搖,反而是走在他身邊的秘書,有些緊張不安。
程川哲的面貌普通,一旦走入人群中,很快地便找不到蹤跡,這樣的他,哪受得住如此大陣仗。
雖然視線不是集中在他身上,談話的中心也與他無關,但走在葉鐵復身邊的他一樣可以感受到那如餓了一個月的餓狼眼神,實在讓人渾身不對勁,頸後寒毛森然豎立。
葉鐵復泰然走過大廳,那些恨不得成為他枕邊人的強烈渴望,就像每日飲用的白開水,不過是一天的日常,忽然,他在那些純粹的愛慕與欲望中,察覺到了一絲雜質。
他是個王子,貨真價實,跟童話故事里的公主一樣,就算在厚重被褥下放了一顆豌豆,也可以察覺到存在而睡不安眠,而葉鐵復同樣輕易的就可以察覺有兩道彷佛帶著針刺的目光。
他有些納悶的轉過頭,準確無誤地掃向櫃台。
癟台站著兩名女人,年紀輕的那個,一發現他轉過頭來,臉上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就只差沒當場倒地昏厥了。
而另一個,年紀稍大了些,幾歲他懶得猜,她狀似倒抽了一口涼氣,可能沒預料到他會忽然轉頭,接著迅速低下頭去裝忙,而那個讓人感到不悅的視線,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一個排斥他的女人。
在這間公司里,是奇特的存在。
反向手法吧。
他輕哼。
以為這樣就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洗洗睡吧。
他沒有任何躊躇的轉回頭來,走向了早就有人按開等待的電梯。
「他看我了!」郭芷君抓著杜沛蓁的手,因為興奮過度而雙手微顫,「你有沒有看到?他看我了!」
「有有有。」杜沛蓁被她抓得疼,忙拉下她的手來,但已太遲,手腕上陷著紅色指印。
「你說會不會我明天早上,來公司上班時,就看到座位上放著一束玫瑰?」
小姐,你會不會太浪漫?
杜沛蓁瞠目結舌。
是她跟社會脫節太久嗎?
否則為什麼這位小她六歲的女孩,她覺得有六十年以上的代溝?
「我不……」杜沛蓁遲疑的歪頭,「知道。」
「你有收過花嗎?」
「沒有。」她真的對這樣的話題感到嚴重疲乏,「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到正事上頭來?」
「現在就在聊正事啊。」
現在聊的是私事吧,而且她一點都不想聊啊!
「那個研發工程部門經理……」
「你是不是沒收過花?」郭芷君一臉恍然大悟。
新同事一定是忌妒剛才公司最最高貴的黃金鑽石單身漢,特地將視線流連在美麗的她身上,故心頭充滿了不平吧?
她的朋友都對戀愛的話題充滿興致,但是新同事卻是興趣缺缺,八成是戀愛路不順遂,加上年紀又不小了,找不到什麼好對象,所以才屢屢打斷她。
希望她三十歲時,不會變成這樣孤僻難相處的歐巴桑!
因郭芷君天外飛來的一筆,而錯愕了一會兒的杜沛蓁好想抓著郭芷君肩膀搖晃尖叫︰不要再討論一個你拚死命也追求不到的男人了!時間是金錢!不要浪費!
不過此情景她也只會在腦海中幻想,她實在不想去踫觸一個才認識不過二十分鐘的女生。
于是她沉默,以眼神做著無言的控訴,而郭芷君將她的沉默當成默認,將那不滿的眼神當成了被說中痛處的悲傷。
「為什麼?」郭芷君納悶打量,「你長得也不錯啊,不過就差我那麼一點。」
是是是是是是。
她也不想比她漂亮,因為她討厭引人注目,所以她讀書時期,常都低著頭走路,也因此練就只要前方有障礙物,可以馬上知曉的雷達功夫,比盲胞的白手杖還要精準。
「你沒收過花真可憐。」
杜沛蓁嘴角已在抽搐了。
她的自制力正在松動。
「如果他要求跟我交往,我是該馬上答應,還是要搞矜持一下呢?」郭芷君又沉醉在她的春秋大夢中。
杜沛蓁還沒開口呢,郭芷君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了,而且還不忘補她一槍。
「啊,你沒收過花,應該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是最好的吧?」
「那個,」杜沛蓁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個很好說話的軟柿子,但是呢,她也是個有硬實心的軟柿子,咬到了中心處,可是會反擊的。「請回到工作上的事來好嗎?不管你要不要接受那個人的追求,你自己決定就好。麻煩現在請告訴我,研發工程部經理的事情!」
冰芷君被訓了一頓,臉垮了。
「我是你前輩耶,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說話?」這是老羞成怒了嗎?
是前輩就給我正經一點!
「不說就算了。」杜沛蓁也覺得煩了,「我自己看。」
「啊?」
「你去當你的花痴吧!」滾一邊涼快去。
「你說什麼?!」
于是,杜沛蓁上班第一天,相處不過二十三分一十八秒,就跟同事決裂了。
杜沛蓁覺得跟共事的同事決裂,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她耳根清淨了,不用听人發花痴,不用屈意奉承,也不會听一堆她毫無興趣的八卦,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反而更為自在。
臭臉算什麼?
她又不是沒見過。
不理會她算什麼?
她早練得金鐘罩鐵布衫。
她是上班來賺吃飯錢的,不是來迎合人的,且說得難听點,她的薪水又不是郭芷君給的,管她媽媽嫁給誰!
她唯一擔心的只有葉鐵復那個人,就怕他真是小學同學,更怕他既是小學同學,又認出她來,那日子就難過了。
要知道,工作不好找啊。
她對于找工作的設限多多,又沒有什麼特殊的一技之長,家里的飲料店一直在賠錢狀態,真希望這個「葉經理」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葉惡魔」,這樣她就可以安心在這家公司繼續待下去,況且櫃台工作沒她想像中要當個交際花似的送往迎來,只要是重要主管或客戶,郭芷君一定搶著第一個上前去服務,她樂得輕松。
棒天,葉鐵復並沒有再看櫃台一眼,當然也沒有送花給郭芷君,郭芷君依然只要葉鐵復一出現在一樓大廳,就會發出愛慕的驚嘆聲,而她會在那個當下,將頭低下去,避免與他四目交接。
幾天過去,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狀況發生,她不免猜測,說不定這個「葉經理」還真不是「葉惡魔」呢,是她想太多,杞人憂天。
如是想的杜沛蓁,松了口氣,她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順的過了,卻沒想到,人際關系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的。
包未發現,郭芷君已經對她記上仇了。
杜沛蓁按下馬桶的沖水鈕,拉整好衣服,打開門走出,腳底突地一滑,轉瞬間,摔個四腳朝天。
**的疼痛讓她擰了五官,手按著地欲起身,鞋底的油漬讓她差點再摔了一次,好在她這次有心理準備,反應夠快,及時拉住了門把,才沒摔裂了尾椎骨。
就在她方便的廁所前,地上明顯的一攤不明物質,是她進來之前,未存在的。她以指尖抹了些許,聞了聞,一股難聞的油耗味沖入鼻尖。
「為什麼會有一攤油?」她大惑不解。
懊不會是哪個冒失鬼不小心翻倒,卻未處理掉?
然而,眼下她最該關心的似乎不是罪魁禍首到底是誰,而是——
她的裙子一片污漬!
鮑司經理級的高階主管與男性是穿便服,通常都是套裝或西裝,而基層員工在獲得錄取時,一人分發兩套制服,此時,杜沛蓁唯二的棗紅色窄裙**處,一片暗紅,活像MC來忘了墊衛生棉。
慘!
杜沛蓁臉綠。
冬天才有可遮掩臀部的外套,現在卻是暑氣仍重,秋涼不見影的八月天啊!
她很想把襯衫上衣拉出來,但櫃台小姐最是注重儀容,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難道,她只能前往行政總務處,花錢買條新裙子?
上班不到一個禮拜就破財,有沒有這麼倒楣?
薪水都還沒領到呢。
她欲哭無淚地嘆氣,卻也無計可施。
她沮喪的將視線從臀上的污漬抬起,那一個瞬間,廁所門口似乎有人影閃過。
莫非,是禍首?
她連忙追過去,卻忘了她的鞋底仍是一片滑膩的油,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她氣憤地低聲咒罵,索性踢掉了鞋子,就怕她清完鞋底的油,凶手早就溜之大吉了。
她一定一定,要叫那個人,把買新裙子的錢給吐出來!
赤著僅著膚色絲襪的腳,拔腿沖出了廁所,轉出彎道,冷不防與人撞個滿懷。她人尚未站穩,視線尚未集中,就急急忙忙一把揪住對方。
「不準逃!」
命令才剛出口,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便傳了過來。
是男人!
而她這時抓著的,是對方的……褲襠?!
「放手!」
壓抑得極低的沉嗓在她頭頂響起,隱含著暴怒。
她不僅放了手,還反射性的往後跳了一步,並在同時抬起頭來。
「葉鐵復?」大吃一驚的她,脫口而出。
鮑司里最尊貴、最受歡迎的王子陰著張俊顏,八風吹不動的酷臉上,怒氣清晰明顯。
他這輩子從不曾被如此冒犯過。
這不知打哪來的冒失鬼,竟然直接往他的褲襠抓下去,縱然他的追求者眾,但一個個都只敢站在遠處,以充滿強烈渴望的視線,希冀他的回陣,卻沒有人敢這樣大膽的冒犯。
而且,還直呼他的名諱!
包讓他沒料到的是,冒失鬼竟然抬起了手,伸出食指,直指向他的鼻尖。
「是你喔?故意在廁所門口倒油讓我摔跤!」啊浮,他竟然出手整她?莫非他就是那個「惡魔」?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認出她來了?
難道她都三十了,還是跟國小一樣,沒變化?
不是說女大十八變嗎?
怎麼在她身上沒應驗?
早知道就去整形。
她在心里哀嘆。
只是現在再去整,也來不及了!
可怕的惡魔已經認出她了!
她在說什麼鬼?
等等,她在指控他嗎?
葉鐵復驚愕的眼瞳微微縮了縮。
「你這人怎麼這樣?都陰著來的?」杜沛蓁氣壞了,一時之間沒想到邏輯上的問題。
「什麼?」葉鐵復微眯起鳳眸。
陰著來?
「都」陰著來?
這女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他陷害她多次一樣。
拜托,他可是葉鐵復,即使在什麼廁所倒什麼鬼玩意兒的事,他的確有可能做得出來,但那僅限于在他交往甚密的親友面前,才會讓他們看到他童心未泯的真實本性,怎可能去捉弄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而且還是公司的員工!
「我有看到你了,你別想裝無辜!」她抓起他的衣袖,葉鐵復如蟲子上身般,迅速甩掉。「你給我過來!」杜沛蓁再抓,他再甩。
不想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纏著,葉鐵復轉身便走。
「不準走!」杜沛蓁兩手用力抓著他的西裝下擺,「你要賠我裙子!」
兩人所處的走廊,除了是通往廁所的走廊,也是通往大樓後門的必經之處,兩人拉拉扯扯已經夠引人注目了,更別說其中一人竟然是高傲的王子,一時之間,經過的人都驚呆了,更有人迅速將這百年難得一見的一幕拍了照,發給了其他同事,很快的,「王子」竟然與新進員工在走廊拉扯一事,傳遍了整間公司。
忍無可忍的葉鐵復不得不轉過身來。
「你有何目的?」
「我要你把廁所的油漬清掉,還有賠我裙子,對了,還有道歉。」杜沛蓁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什麼油漬?」
「你在女生廁所倒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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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8:31
第二章
在女生廁所倒油?
葉鐵復已經不知道該啼笑皆非,還是直接給她一拳了。
「證據。」他微抬下巴,眼神有著輕蔑。
「什麼證據?」
「我倒油的證據。」
「我有看到你在廁所門口鬼鬼祟祟。」
他在女生廁所門口鬼鬼祟祟?
男生廁所就在女生廁所的隔壁,他只是經過,一步也沒逗留!靠,編故事也不編得精彩一點!
「別以為這樣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她的意圖,他明白了!「啊?」吸引他的注意?
「你哪個部門,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你會不知道?」都故意整她了,還會不知道她是誰?
錯不了了,這個「葉經理」就是小時候的那個「葉惡魔」,她要叫他賠裙子的錢來,然後,她就要丟辭職信,再也不要看到他!
葉鐵復轉頭,隨意點了個人過來。「這人是誰?」
不巧,他點上的剛好是郭芷君。
冰芷君听到吵鬧聲而過來,一看到杜沛蓁與葉鐵復公然拉扯,臉就黑了三分。
這女人……當面罵她花痴,姿態擺得清高,沒想到卻是個奸詐卑鄙的小人。
「她是新來的櫃台小姐,叫杜沛蓁。」郭芷君不忘把握機會,自我介紹,「我叫郭芷君,我已經在公司服務半年了,我……」
「可以了。」葉鐵復不耐打斷郭芷君。
他只是要把這個奇怪的女人記下來列入觀察名單,將來她若故技重施,他會毫不留情讓她卷鋪蓋走路。
見葉鐵復狀似要「逃」,杜沛蓁連忙攔住他的去路。「先把五百塊還來。」五指分開的掌心,朝葉鐵復攤出。
「什麼五百塊?」他什麼時候欠她錢了?
「我裙子的錢!」她指著自己**,「你害我裙子都髒了。」
「神經病!」真是有理說不清!
葉鐵復懶得再跟她廢話,優雅的手指著郭芷君,再指向杜沛蓁,接著走人。
冰芷君當場心領神會,立刻攔住還想追纏的杜沛蓁。「你要干嘛?」郭芷君十指在杜沛蓁胳膊上扣得死緊。
「他害我摔跤,我要討公道!」別攔著她。
「葉經理怎麼可能害你摔跤,他又不能進女生廁所!」她是設計要整杜沛蓁,沒想到竟然讓杜沛蓁利用機會纏上葉鐵復,真是大失策啊!
「他偷偷進去的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葉經理那麼明顯的一個人,是要怎麼偷偷進女生廁所?還在你上廁所的門口偷倒油?他有那麼白痴嗎?」
「他想整我啊!」這種整人惡招他又不是第一天使用。
「葉經理沒有去女生廁所。」一旁有個男職員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什麼?」杜沛蓁詫異轉過頭來。
「我剛一直在走廊講手機,葉經理根本沒進去過女生廁所。」但他看到另外有個人
進去了……
不過想想這個女生抓著公司的萬人迷那瘋狂的樣子,說不定是另招追男手法,他還是別多話好了。
「不是他嗎……」杜沛蓁呆住了,莫非真是弄錯了?
「我看你是想吸引他注意吧!」郭芷君的眼神不僅充滿著輕視,還有憤怒。
冰芷君竟然跟葉鐵復說同樣的話?「我干嘛引他注意?」她根本避他如蛇蠍,好不?「因為你喜歡他!」這個人是情敵!
自己也喜歡葉經理,還敢罵她花痴,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並沒有!」這機率比十顆隕石同時落在地球上還低,好不!「我看你就是有。」郭芷君確定葉鐵復已經從後門走出去,才放開手,「你年紀這麼大了,人家不會看上你的!」
「啊?」杜沛蓁傻眼。
她還不到三十,竟然就被說年紀大?!
「而且你還直呼葉經理的名字,你真是不要臉!」她也只敢在心里偷偷說啊。「他的名字是瓖金還是瓖鑽石啊?為什麼不能講?」當這是古代,直呼皇上名諱要
殺頭的嗎?
冰芷君狠狠瞪她一眼,確定杜沛蓁是個披著羊皮的大情敵,記上了。「你給我記住!」郭芷君撂下狠話,扭頭便走。
「記住什麼?」杜沛蓁一臉莫名,「真是瘋了!」女人陷入感情的模樣實在太瘋狂了,她絕對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但到底是誰在廁所倒了油?
她轉頭想問剛才那個男職員,是否另外看到有人進入廁所,但是男職員早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如果說,不是「他」干的好事的話,難道真的只是湊巧,是她太倒楣,剛好有人不小心灑了油,又沒處理,她就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心中充滿疑惑的杜沛蓁走回廁所,從最後一間工具房拿出拖把來。
再怎麼說,也不能任這片油漬放著不處理,萬一再有第二個倒楣鬼,不小心摔倒,跟她一樣得花錢買新裙子怎麼辦?
「真是沒公德心!」她惱怒的碎念著,「油灑了也不擦干淨,萬一摔斷尾椎或骨盆怎辦?」
包慘的是,她買新裙子的費用,找不到人討啊!
杜沛蓁覺得,她不能再這樣蒙著頭,當鴕鳥過日子了。
她一定要確定「葉經理」是不是「葉惡魔」,要不,這樣惴揣不安的日子怎麼過?萬一他真的是「葉惡魔」,她就得趕快辭職走人,萬一不是的話,她就可以好好工作,也不用一直膽戰心驚的,風聲鶴唳,還像昨日一樣,冤枉了人。
她在房間的抽屜里翻找,找到了以前買書的贈品,是一家叫「禾馬出版社」送的小冊子,封面是一只白色的熊,內頁是空白,大小剛好可以放進制服上衣的口袋,很適合拿來作手記本。
她翻開第一頁,寫下——
八月十七日,晴。
「又不是在寫日記,晴什麼晴?還押日期干嘛?」但既然都寫了,就算了。
接著,她又在日期下方繼續寫。
葉經理,臭臉王。
葉鐵復,踐不拉嘰臭臉王。
下方空白畫了一張大便臉。
翻開下一頁——
葉經理,受女人歡迎葉鐵復,受女人歡迎。
目前可以肯定這兩個人相像的,就這兩點了。
然後她又手癢的畫了一張郭芷君的Q版人物,眼楮是星星,周圍冒著一堆愛心。她思考了一會兒,又繼續寫上——
葉經理,混血兒,但不是太明顯,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
葉鐵復,混血兒,一看就是混血兒,禍國殃民的爛人。
外國人的特色就是大鼻子,故她畫了一個鼻子大到幾乎看不到其他五官的葉鐵復畫完,她自己也覺得好笑,搗著嘴嗤嗤笑了起來。
葉經理,個子高。
葉鐵復,算矮。
除此以外,對于「葉經理」她知道的不多,目前能做的比較好像就只有這四項。「得再多觀察才行。」她咬著筆桿思考了一會兒,將小冊子放進制服上衣的口袋里。
一位客人來訪,是來拜訪業務部的,業務部主管那兒有留下口信,確定對方身分後,杜沛蓁電話通知主管一聲,便請對方上樓。
她覺得口有點渴,拿起了放有冷水的保溫瓶,按著公司規定,來到離櫃台五公尺外,通往後門的走廊——公司規定不可以在櫃台直接飲用或吃東西。
走廊這除了廁所以外,還有一台飲水機跟兩座電梯。
她旋開可當作杯子的壺蓋,挑開保溫瓶塞,正想倒水入壺時,上頭漂浮的黑色物體讓她心頭一驚,嚇得松開了手。
保溫瓶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響亮的噪音,水潑濺了一地,黑色物體在水里動也不動。
蟑螂!
她的保溫瓶內竟然有蟑螂!
同事經過,好奇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卻沒有人來過問一聲。
前方的電梯門開,葉鐵復走了出來,一抬眼便看到那日對他糾纏的女人,眉心不由得嫌惡的微微蹙起。
她一臉驚惶未定的瞪著地上的水,葉鐵復雖然不想管她到底是怎麼了,但也忍不住好奇地跟隨她的視線。
蟑螂?!
為什麼地上會有一只肥碩的大蟑螂?
他們公司很注重環境衛生,每個月一定請清潔公司來打掃、消毒,驅逐害蟲,不可能會讓蟑螂長得這麼大,還堂而皇之出來逛大街的啊!
杜沛蓁抬眼便看到葉鐵復低著頭,瞪著地上的那只蟑螂看……
他的面頰是不是在抽動?
臉色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對了,她忽爾想起,小時候她的便當,也曾經被葉鐵復放蟑螂,但「葉經理」此時的模樣不像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反而好像是很忌憚那只蟑螂?
罷突然被嚇了一跳,現在冷靜之後,很容易就發現那是一只玩具假蟑螂,所以癱在地上半天了,動也不動。
換言之,這不是不小心爬進去的蟑螂,而是有人刻意放進去嚇她的。
是他嗎?她眼前的這個男人?
杜沛蓁將那只玩具蟑螂撿起來,當她起身時,意外看到葉鐵復竟然退後了一步。
「葉經理……」她手才抬起呢,就看到葉鐵復又退後兩步。
「丟掉。」那嗓音很明顯是壓抑著的。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竟然徒手抓蟑螂?
那麼髒又惡心的東西,她怎麼有那種膽子?「這是假的。」杜沛蓁張大眼,好將他的面色看得仔細些。
「什……」
然後,杜沛蓁看到葉鐵復很明顯面色一松,轉身便走了,一旁的程川哲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原來「葉經理」怕蟑螂?
杜沛蓁吃驚的發現此點。
她得趕快記到手冊上。
葉經理,怕蟑螂。
葉鐵復,那混帳家伙會在便當盒里偷放玩具蟑螂嚇人,但是否怕真蟑螂就不得而知,不過管他會不會怕緯螂,他本身就是一只緯螂。
杜沛蓁筆抵著下巴,總覺得依葉經理連知道蟑螂是假的了,面色也沒有多好看,可見他很怕蟑螂,應該不可能拿假蟑螂嚇人。
所以,葉經理跟葉鐵復是兩個人?
杜沛蓁覺得自己真的迷糊了。
真是太難下定奪了,還是再多觀察吧。
將小冊子闔上放回口袋內,她走進廁所拿了拖把,將地上的積水擦干淨。
可是,如果不是葉經理放的,那蟑螂是誰放的?
這次總不是她倒楣剛好中獎了吧?
是誰故意整她?
還是……借刀殺人?
杜沛蓁腦子越發懵了。
葉鐵復坐在公司配車後座,拉松了領帶後,兩腿蹺到前座中間的置物箱上,忍不住對著前方開車的程川哲碎碎念起來。
「你剛有沒有看到?那個女人?她竟然直接把蟑螂抓起來?那不是只有歐巴桑才做得出來的嗎?我小時候,我家有個阿桑,她就是直接把蟑螂這樣抓起來,惡……」他忍不住打哆嗦,「從此後,她踫過的東西我都不敢踫。」
說完,他忍不住又再打了一次哆嗦。
程川哲自後視鏡看著葉鐵復像軟骨頭一樣,軟趴趴的半躺在皮椅上,頭因哆嗦而兒著,誰料想得到,這才是公司「酷王子」的真面目。
不過這真面目只有親近的好友跟親戚才看得到,外人只會看到一個拽翻天,永遠擺著一張臭臉的俊男。
上天真是眷顧葉鐵復啊,擺臭臉也那麼好看,像他若是擺臭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剛摔進水溝呢。
他也是因為在葉鐵復身邊當了兩年的秘書,加上兩人又有遠親關系,否則大概也只能看到他擺酷的模樣吧。
「那是玩具蟑螂。」程川哲輕聲點示。
好想告訴全世界的女人——
葉鐵復怕蟑螂!
這樣他的崇拜者應該就會當場少一半……
不,搞不好多了好幾個敢抓蟑螂的勇者。
「我當然知道那是假的!」葉鐵復有些老羞成怒的坐正身體,「就算是假的也很惡心,那女人竟然用手直接拿起來,她有沒有神經啊?才幾歲就跟歐巴桑一樣!」
「你說的沒錯。」程川哲口是心非的附和。
好想拍下葉鐵復被蟑螂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啊,不知道這樣的照片可以賣多少錢……
罷了,心里想想就好,他還不想沒工作。
「那女人拿玩具蟑螂干嘛?」葉鐵復忍不住又問。
程川哲聳肩。
他會知道才有鬼啊。
「不會是故意嚇我的吧?」葉鐵復猜測。「應該沒人知道你怕蟑螂才是。」
「是‘討厭’。」葉鐵復訂正。
「應該沒人知道你討厭蟑螂才是。」程川哲一向順應主子意,這是當稱職秘書的要點之一。
「說得也對。」知道他這項唯一弱點的人並不多。「真是個怪女人!上次還說我倒油害她摔倒,她的腦子里在想什麼啊?」
「想引你注意?」程川哲猜測。
「哼。」葉鐵復冷笑,「想引我注意沒那麼容易。」
但你已經將她的臉給記住了。程川哲默默在心里吐槽。
「等一下你去找間玩具店,買個玩具蜘蛛回來。」
「你要嚇誰?」
「江河潤啊!」葉鐵復嘿嘿奸笑起來,「他最怕蜘蛛了,弄一只嚇死他。」
想到江河潤嚇得面色如土的淒慘模樣,葉鐵復忍不住拍椅哈哈大笑。
江河潤是葉鐵復在美國留學時,玩在一起的同伴,是他表哥的同學,大他兩歲,家中的資產三輩子都花不完,目前玩票性質的開了家征信社。
少爺,你好像忘了你剛才才被玩具蟑螂嚇得半死。不過程川哲一樣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吐槽。
說真的,杜沛蓁能觀察到葉鐵復的機會並不多,畢竟她的工作範圍在一樓櫃台,而葉鐵復的辦公室在十七樓,除了他每日早上像國王出巡一樣,從大門進入公司時,可以看到他,其他時候,機會鮮少,甚至還曾經一整天都沒見到過。
這樣的話,她很難知道他是不是「葉惡魔」耶。
另外,從上次的玩具蟑螂事件後,她很肯定的確有人對她惡作劇,且還不只一兩次了,但不知該說是對方手法高強,還是她真的空隙太多了,老是被惡作劇得逞,讓她非常苦惱。
思來想去,這惡作劇的人若不是葉鐵復,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郭芷君了。
兩人都在櫃台工作,可趁之機多得是,加上又吵過架,除了郭芷君,找不到別人了。
可是苦無證據。
思慮再三,既然那個犯人會從她周遭下手,那麼她就制造一個讓犯人下手的工具——便當,來個自投羅網。
早上一來公司,杜沛蓁便把她今日一大早起床做好的,目前尚微溫的便當從便當袋里拿出來,放在下層抽屜里。
一旁已經跟她結上仇,還把她當情敵看的郭芷君淡瞟了她一眼。
「那是什麼?」郭芷君掩不住好奇。
冰芷君雖然討厭她,但並不會因此完全不跟她說話,只是在談話間,語氣絕對談不上和善,偶爾夾槍帶棍的譏諷,但是想問的,她還是會問出口。
這點讓杜沛蓁覺得她真是個怪咖,因為今天若是立場反過來,她是絕非必要,不主動跟郭芷君交談的。
「便當。」她冷冷地回。
「現在還有人自己帶便當的?」
「你眼前不就一個?」
「是很窮嗎?」
「對啦!」不好意思,這是要引老鼠入洞的餌食。
「可憐。」郭芷君語氣可沒有任何同情成分,說不定還覺得她窮很活該,帶著些許幸災樂禍。
杜沛蓁其實不算窮,約自國小開始,她下課後便會幫忙家里的飲料店做生意,父母在零用錢外,多少還會給點酬勞,大學畢業後,她專職煮茶,拿的是一般員工薪水。
她沒有朋友,也不喜歡出門,放假成日窩在家里,若有出門就是去慢跑運動或是購買生活必需品,長時間下來,銀行里也有個一兩百萬存款,除此外還有其他的基金投資,總的來說算是個小小富婆。
不過現在家中飲料店生意慘淡,入不敷出,讓她深深體會到世事的無常,所以只要是存到銀行的錢,她是絕對不會拿出來使用的,就怕哪一天萬一一家三口都失了業,就得拿存款出來頂著了。
在櫃台忙了好一會兒,算了下時間,約莫十點二十分左右時,杜沛蓁起身,表明她要上廁所的意思。
但她一進入走廊就轉身回頭,彎著腰,貼著牆,偷覷櫃台這邊的動作。
不巧有個客人來訪,郭正君先應對了客人,還親自帶領對方到另一邊的客用電梯,回來之後,先是裝模作樣忙碌一陣,還假裝不經意的東看西看,其實是在確定杜沛蓁回來了沒。
她視線一掃往這來,杜沛蓁立刻縮回頭,須臾片刻,又探出頭去。
冰芷君果然打開她的抽屜了!
杜沛蓁屏住呼吸,腎上腺素整個冒竄,她緊張得額頭都要出汗了。
將握在手中的手機擺正,打開了錄影模式,她對準了櫃台方向……
「這里有只小老鼠啊|」
清冷的低嗓冷不防自背後響起,駭了一跳的她手一松,手機摔跌在地上。
「啊……」低喊出口的瞬間,她又急忙搗住,以免被郭芷君听到了。
她薄怒回身,發現竟是葉鐵復站在她身後,嚇了她一跳。
杜沛養急急忙忙腎腰檢手機,檢查了一下,還好鏡面沒裂,功能依然正常,可有葉鐵復在身後,她是要怎麼將「證據」錄下來?
而且郭芷君好像察覺到有動靜,又把抽屜推回去了。
寶敗垂成。
抿嘴輕嘆的她忽爾想到一件事——
罷是不是葉鐵復主動跟她說話?
「你在干嘛?」葉鐵復看她抓著手機在發愣,忍不住又問。
他一出電梯,便看到有個人貼在轉角處的牆上,偷偷摸摸的,不曉得在干什麼。
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
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但她與眾不同的行徑,又無法不引起他好奇。
別的女人是恨不得引起他的注意,她一開始也是如此,還用反向手法栽贓他,可現在呢,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樣子,像是把他當成了路人甲,以為一個隨意的點頭,就可以將他打發掉。
他為什麼要管她在干嘛?
杜沛蓁後頸寒毛直豎。
總覺得這是個不祥的征兆啊。
「沒干嘛。」杜沛蓁抱著手機,快步走回櫃台。
她這是無視他嗎?
葉鐵復很是難以置信。
靠,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地上有著什麼?
葉鐵復好奇地彎腰撿起。
那是一本上頭繪了只白熊的小冊子,薄埂光扁的,封面右下角寫了「沛蓁」兩字,他記得那女人就叫杜沛蓁,可見應該是她的東西。
翻開來,里頭寫滿了字,而且,內容全都是關于他?!
葉經理,臭臉王。
葉鐵復,踐不拉嘰臭臉王。
下面的「葉鐵復」是他,那上面那個「葉經理」是誰?
他也是「葉經理」啊。
他再往下看去。
葉經理,混血兒,但不是太明顯,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
葉鐵復,混血兒,一看就是混血兒,禍國塊民的爛人。
他的確是混血兒,他父親是台美混血,故他擁有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小時候的他長得像外國人,越大反而越不明顯了,不過因為五官輪廓深,一般人還是猜得出他是個混血兒。
斜下方空白處畫了一個擁有超大鼻子的男人,這該不會是在畫他吧?
葉經理,個子高。
葉鐵復,算矮。
什麼?他算矮?
這下奇了,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腿長一一0的他叫矮,那那個葉經理是怎樣?跟姚明一樣高嗎?難不成超過兩百公分?
葉經理,怕蟑螂。
葉鐵復,那混帳家伙會在便當盒里偷放玩具蟑螂嚇人,但是否怕真蟑螂就不得而知,不過管他會不會怕蟑螂,他本身就是一只蟑螂。
最後還畫了一只蟑螂,嚇得葉鐵復差點把小冊子丟到地上踩。
那女人竟然罵他是蟑螂?
他哪點像那種惡心的昆蟲了!
況且,他才不會在便當盒里放玩具蟑螂嚇人,他只會放玩具蜘蛛、玩具壁虎……反正就是不會放蟑螂。但為什麼她寫得這麼篤定?
而且除了玩具蟑螂以外,他是的確會放玩具嚇人的人,她為什麼會曉得?這事除了跟他親近的親友外,應該是個秘密啊。
再翻過下一頁,這一頁「葉經理」的後面是空白,反而是「葉鐵復」後頭一句駭人的威脅讓他心頭一驚——
如果上帝願意讓我殺一個人而無須負任何罪責,那個人便是葉鐵復。
他跟她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讓她想要殺了他?
但最讓他驚悚的卻是接下去的一句——
葉鐵復,喜歡貓。
怎麼可能?
她怎麼會知道?
他喜歡貓這件事,可是十分親近的人才知道,就連程川哲都不曉得的啊。
她到底是誰?
「經理?」將公司配用車停在後門,久等葉鐵復未至,納悶過來探查情況的秘書程川哲出聲喚他,「你在看什麼?」
「你等等去人事處,把杜沛蓁的資料調過來給我,去查一下,那個女人的背景來歷,跟我家有沒有淵源。」
「杜沛蓁?」程川哲一忽兒想到,「櫃台小姐?要做什麼?」
葉鐵復本想跟他分享那本小冊子,但又想到里頭寫有他的小秘密,故莫測高深一睞,「去調查就對了。」轉身將小冊子放入西裝內側暗袋,行往後門。
程川哲聳了下肩。
癟台小姐,恭喜你成功獲得王子的注意。
回到櫃台的杜沛蓁過了約莫十分鐘,才發現她的小冊子不見了。
她緊張得全身上下摸了個透,就是沒摸到小冊子。
懊不會是掉了吧?
那本小冊子若是被撿到,她就完了啊!
上頭不僅寫著有關于葉鐵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有在封面寫上自己的名字啊!第一次,她埋怨起在物品上寫名字的習慣。
習慣的養成是因為國小夠欺負時,那些女生常拿了她的東西不還她,還辯說是她們的,所以她後來一定會在私人物品上,用油性簽字筆將名字寫上,才不怕沒證據。
在櫃台周邊搜尋,郭芷君看她慌里慌張地在找東西,難掩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麼?」
「你有看到一本小冊子嗎?」杜沛蓁敘述封面的圖樣,「上頭有畫一只白色桃子熊,熊的腳邊有一顆粉紅色桃子。」
「沒有。」郭芷君搖頭。
那會是到哪去了呢?
杜沛蓁倏忽想起,她剛才在走廊轉角那邊,曾彎腰撿手機,該不會在那個時候掉了吧?
慘了,那個時候,葉鐵復人就在那耶。
她急急忙忙沖回去走廊轉角,仔仔細細找了一遍,卻是什麼也沒找到,只撿到一個包裝紙的紙屑。
她再將今天曾去過的地方都尋過一遍,連垃圾桶都翻了,就是找不到小冊子。完蛋了!
那冊子若讓人撿走,她鐵定完蛋了。
到時不管葉經理是否是「葉惡魔」,她都準備申請失業救濟金了。
位于十七樓的手游部經理辦公室內,葉鐵復那對好看的濃眉,幾乎要連在一塊兒了。
「毫無關聯?」他仔細詳閱程川哲送上來的,有關于杜沛蓁過往經歷的報告書,肯定這女人和他確實不曾有過交集。
「是的。」程川哲頭點得用力。
程川哲心頭想的卻是,你才給我兩天的時間,是能交出多仔細的報告?
程川哲表面看來反應不夠伶俐,給人一種實在做事的誠懇,其實甚懂混水摸魚的方法。
雖知葉鐵復已經將報告書反覆再三閱過,但程川哲仍口述一遍,這才顯示他多用心在做事。
這種表面工夫,他可厲害得呢。
「經理你在台灣的期間,分別是國中以前,跟二十七歲之後,你今年快三十,若是杜沛蓁在這兩年多的時間內,與你有所交集,你一定會有印象,由此可推斷,她跟你的過去應該是發生在國中之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國小那一段,不過你們兩個就讀的國小並不相同,而且一個在台北市大安區,一個在士林區,機率微乎其微。」
「那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葉鐵復將報告書扔上桌,起身,走向落地窗,雙手插在口袋,活脫脫就是個男神倚窗圖。
「我猜想,她一定是為了引起你注意所使用的反向手法,實在不用放在心上。」
葉鐵復所經之處,一堆女人,甚至還有男人,仰慕吹捧,就這麼偶爾一次,出現一個視他如仇敵者,的確很難不讓人注意。
程川哲認為,不過是一個心機比較深的女人罷了,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還浪費他的時間去調查。
比杜沛蓁漂亮、優秀的女人,在葉鐵復身邊還少得了嗎?
杜沛蓁長相不差,大眾美女型,路上隨手抓就是一把,學經歷也沒什麼特色之處,他還在她身上聞出了濃濃的宅味呢。
才沒那麼簡單。
葉鐵復在心里反駁了程川哲的推測。
他一開始同樣如是想,以為這是引他注意的手段,他甚至還直接說破了,但從那個女的面上表情看不到被揭穿的窘,雖然生著氣,但並非老羞成怒,而是被誤會的抗議,這些差別,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程川哲沒有跟她近距離接觸過,分辨不出細微處,也是難怪。
重點的重點是那本小冊子,不僅知道他喜歡惡作劇,還知道他喜歡貓,只要是知道他喜歡貓的,絕對來過他家,逗弄過他養的折耳貓辛西蒂雅,那是要多親近的人才進得了他家大門!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葉鐵復陣中精光倏地一瞬,他看到杜沛蓁了。
雖然距離有十七樓,約莫五十公尺高度差,但他還是認得出來。
她走路有點外八,穿的又是平底鞋,頗像鴨子走路。
他猜她要不是天生姿態不良,就是學過芭蕾——他幾個學過芭蕾的表姊妹,走路姿勢在沒矯正之前,跟她一模一樣。
下班人群眾多,但她分外明顯,不是因為她走得比他人快,而是因為她的姿態像是身陷在什麼漩渦里無法呼吸,急急忙忙地想要逃離。
喂!他在心里怒喊。你到底是誰?
突然,杜沛蓁停下腳步並抬頭了。
葉鐵復心口一突,難道她不僅知道他的秘密,還跟他有心電感應?
但一會兒,他就發現他錯了,杜沛蓁抬頭是在看站在路燈上的一只鴿子,興許是韻子叫聲引起她注意吧,她走了過去,一臉興味,甚至還抬起手像是要跟鴿子打招呼,不過她才剛張口,鴿子便拍著翅膀飛走了,徒留一臉失望的她,轉身又繼續趕路。
這女人的存在,對現在的他來說,如喉嚨口插了東西,不拔出來看個仔細,他晚上會睡不著啊。
既然程川哲調查兩人之前並沒有交集,那也只能從她本人下手,挖出倩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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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8:57
第三章
連著幾天風平浪靜,沒有人找她追究葉鐵復的事情,杜沛蓁慢慢地放下心來。那本小冊子可能在沒被發現內容的情況下,就被丟到哪去,或許已經進焚化爐了,否則,上回她在廁所前面拉葉鐵復的事情,沒半天時間就在公司傳開來,小冊子的事卻安靜得像從不曾存在過,顯見沒被任何人撿走。
她安下心來了。
不過,身邊的同事卻讓她不能心安。
上回她刻意帶了便當來制造一個讓郭芷君自投羅網的機會,但因為小冊子不見讓她心慌分了心,那天中午就吃了一嘴沙,讓她氣到一個不行,接連中招,犯人不知在背後怎麼笑她。
于是,她今天又帶了一盒麻糟來,然後選在十點半的時候,離開座位,給郭芷君一個安心下手的機會。
她今天一定要錄到證據。
躲來走廊轉角,杜沛蓁打開手機的錄影模式,屏氣凝神關注櫃台的動靜,握著手機的小手,因為緊張而用力得指節發白。
「小老鼠又出現了!」
餅度專注的她,沒听到後方的譏誚,直直盯著已經從椅子起身,貌似正準備「作案」的郭芷君。
不理他?
葉鐵復單眉挑起了。
瞧她彎著腰,鬼鬼祟祟的模樣,翹得高高的**,上頭彷佛就寫著「來踹我吧」四個大字。
這**……讓他腳底好癢啊。
上回他就蠢蠢欲動,不過顧及形象,他還是強忍下來了,但這次,她又翹著**「誘惑」他,他實在很難忍耐了。
葉鐵復左顧右盼,四周沒有其他人,只有還提著公事包,一臉困惑等著他的秘書。他對程川哲做出手勢,先是左右點了點,食指與中指指向雙眸,再指往四周。
葉鐵復想干嘛?
程川哲訝異瞠大雙陣。
他這意思是要他把風?
他想對杜沛蓁做啥?
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杜沛蓁不知為何往後退了一步,剛好進入葉鐵復的踹腳範圍,他毫不考慮地抬起長腿,不輕不重的朝翹得老高的臀部踹了下去。
「啊——」毫無防備的杜沛蓁,摔了個狗吃屎。「是誰?」她惱怒的抬身轉頭,駭然發現站在她後方的竟是葉鐵復,倉皇起身的杜沛蓁難以置信地質問,「你踢我?」行為會這麼惡劣的,除了「葉惡魔」還會有誰?
莫非,「葉經理」真的就是「葉惡魔」?
「我踢你?」葉鐵復揚起好看的濃眉,「誰看見了?」
「一定……」有很多人看見……
然而,杜沛蓁抬起頭,四顧張望,卻是一個人也不見影。
這是怎麼著?
全公司的人都在剎那間人間蒸發了,只存留一個他的親信秘書?
而且秘書還是故意轉過身,不往這頭看,完全是一個共犯結構啊!
她無法不聯想起過往,小學時受到他欺負的那一段。
他對她大吼大叫,還踹她的桌子,踹掉她的便當,讓她沒飯吃……
但這還不算是決定性證據,因為他上次害怕蟑螂太明顯,連假蟑螂都讓他面色難看,讓她心中存疑。
只听過長大後不怕蟑螂的,沒听過越大越恐懼的啊。
如果……如果她能知道他是哪所小學畢業的話,就能肯定他是誰了。
她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個方法呢?
這問題只要問郭芷君就好啦,那女人對葉鐵復的事情如數家珍,大至他的家庭情況,小至他的生日,她一定知道他哪所學校畢業的。
瞧她剛轉過頭與他對視時,陣中怒火熊熊,葉鐵復以為她準備找他吵架了,哪知,她忽然一縮肩膀,轉身便走了。
她竟然就這樣走了?
那個在小冊子上信誓旦旦想殺了他的女人,一點反擊都沒有就走了?
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她的眼神跟她的行為,完全對不上啊。
她上次已經無視他一次了,這次又來一次?
葉鐵復上前,才想扣住她的肩膀,把人抓回來問清楚她為何知道他的秘密,就有人走過來了。
他立刻縮回手,假裝沒事樣的走到程川哲身邊,「走了。」
「好。」還是不知道葉鐵復在演哪出的程川哲點頭跟上。
之後,葉鐵復數次想找機會,在無人之際同她一談,卻苦無機會,他又不能將人直接叫到辦公室,這太引人注目了。
要是別人可能還沒什麼,但他是公司內最受歡迎的男神,一舉一動都得小心。
謎題延宕了數天,葉鐵復覺得他快受不了了。
「混帳家伙、混帳家伙!」他煩得快要在辦公室地毯上打滾了。「你到底是誰啊!渾蛋!」
一旁的程川哲看著他發瘋,好心提出建議,「不然我去問吧,問問她跟你是不是有什麼仇恨之類的糾葛。」瞧他是多為老板分憂解勞的好秘書啊。
「好……不,不用了!」葉鐵復轉念拒絕。
萬一他的小秘密被程川哲知道還得了。「嗯。」那你就自己繼續煩惱吧。
葉鐵復看著在行程表上寫東西的程川哲,腦中靈光一閃。
「川哲,你平常工作很忙吧?」
「還可以。」他很清楚怎麼混水摸魚,又不會摸到大白鯊的。
「最近數項新游戲接續發表,你一定忙得要死的。」他是公司活招牌,發表會都M由他上陣,自然秘書也不會輕松到哪去。「我找個人幫你分憂解勞吧。」
「啊?」程川哲詫異地從行程表上抬頭。
葉鐵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你去告知人事主管一聲,」葉鐵復笑得好惡魔,「我需要一個短期助理幫忙,叫他從櫃台調個人上來。」
杜沛蓁雖然打著從郭芷君口中得到葉鐵復的資料的主意,但郭芷君一听到她問葉鐵復是哪所國小瓜業,立刻情敵火力全開,咄咄逼人質問她問這要干嘛?是否想藉校友關系攀關系等等,將她逼得差點又要發火,脫口罵她——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花痴!」
不過她這次忍下來了。
再挑動心眼小的郭芷君怒火一次,恐怕接下來她的保溫壺里頭放的不是假蟑螂,而是真蟑螂了。
況且郭芷君這人行事風格這麼激烈,改哪天拿刀子捅她,都有可能,她才不想拿生命當玩笑。
她猜郭芷君一直對她惡作劇,根本是想逼她離職吧?
她數次興起想順郭芷君意的想法。
她這個人沒欺負人的天分,根本沒法反擊回去,想搜集證據又老是被干擾,一直過著諜對諜的生活,真的有點苦惱。
而且葉經理又可能真的是「葉惡魔」,萬一他想起她是誰的話,說不定會跟郭芷君聯手起來一起欺負她,那日子還要不要過?
算了算了,還是辭職好了。
可是,當她決定要辭職的時候,父親工作的公司竟然倒閉了!
倒了也就罷了,還積欠了薪水沒給,飲料店的客人目前一天下來,只有十幾二十個,根本是一個雪上加霜的局面。
在得知父親公司倒掉的消息時,母親嘆了口氣道︰「現在就只剩沛蓁還有收入了。」因為這句話,讓她辭職的意思卡在喉嚨口,無法吐出去,只能咽回肚子里悶著。
為什麼她的人生會陷入這樣的進退兩難啊?
就在她抱著頭煩惱的時候,人事主管忽然一通電話過來了。
「手游部經理辦公室需要一個短期的秘書助理過去幫忙。沛蓁,你過去幫忙一下。」聞言,杜沛蓁覺得她的肺瞬間結成了冰塊,呼吸都困難。
「主任,芷君比較資深,由她去幫忙是不是比較好……」
「什麼?幫忙?」一旁听到杜沛蓁建議的郭芷君不爽念著,「人家是叫你去,你干嘛推到我身上?」
是手游部門要找助理幫忙,這是你就近發花痴的好機會!
杜沛蓁才想開口,人事主管的聲音又來,「芷君對櫃台事務較熟,就你上去幫忙吧,下午直接上十七樓報到。」
「主任……」我不要。
但她沒有抗議的機會,人事主管交代完,便把電話掛了。
「你也太奸詐了吧,人家叫你去幫忙,還推到我頭上,真是不要臉。每次都這樣,想扮豬吃老虎,門兒都沒有!」郭芷君一臉得意。
杜沛蓁看著她自以為聰明的蠢樣,想到她若是知道幫忙的部門是哪一個時,會有多崩潰。
就讓她崩潰吧。杜沛蓁想。
算是回報她的欺負。
且轉念想,這是一個就近觀察葉鐵復的機會,更可以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葉惡魔」了。
當然最好他只是一個陌生的「葉經理」,然後她會更小心翼翼的低調再低調,不讓他注意到她。
她猜她上次會被葉鐵復踢一腳,說不定是他因廁所事件記恨在心,藉機報復,所以只要別讓他注意到她,慢慢的他就會忘記這件事,天下便太平了。
希望一切如她所願的發展,畢竟她家需要她這份薪水,一再吃老本,可是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的啊!
在辦公室內,葉鐵復摩拳擦掌等著杜沛蓁來「上班」。
他微眯著鳳陣,望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
那是杜沛蓁的履歷表,沒什麼奇特之處,年紀不過小他幾個月,以學年來說算是同年,學歷上只標示了最後就讀的學校,是北部一所私立大學。
葉鐵復是在國外讀完碩士回來的,國小瓜業就出去了,所以兩人不會是大學同學。
「喂,喂,杜沛蓁,」葉鐵復修長食指敲著螢幕上的杜沛蓁大頭照,「你到底何方神聖?快給我老實招來,否則我就召喚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把你收入雷峰塔。」
沒一會兒,辦公室門板上傳來敲門聲,看看時間,應該是程川哲帶杜沛蓁過來了,他立刻正襟危坐,雙肘靠著皮椅扶手,擺出一張肅穆的酷臉來。
杜沛蓁的披肩長發綁成馬尾,沒有留瀏海,露出一片光潔的額頭。
她進來時是垂著頭的,所以葉鐵復第一眼,就是看到她的額頭。
很干淨,很漂亮,沒有半點瑕疵。
這女人怎麼完全沒有第一次時的氣勢了?
難道她還要繼續「無視」他嗎?
「經理,」程川哲領著杜沛蓁來到辦公桌前三步遠處,「這是要來幫忙的助理,叫杜沛蓁。」
她是誰,大家心里都清楚,不過程川哲還是裝模作樣地介紹一遍,誰叫他是稱職好秘書呢。
「經理好。」杜沛蓁點了下頭,不與葉鐵復正眼相對。
程川哲對杜沛蓁道︰「關于你的工作職責,我等一下跟你說明……」
「我跟她說就好了。」葉鐵復擺手要程川哲出去。
杜沛蓁訝異抬頭。
總算看我了。
葉鐵復撇了下嘴。
程川哲心中同樣微微訝異著,也在這當下才明白,葉鐵復把她調上來另有目的,根本不是什麼體貼他工作繁忙。
真是欺騙他的感情!
「那我先出去忙了。」心口有著腹誹的程川哲退出辦公室。
等一下,這是要放她跟葉鐵復單獨在……密閉空間嗎?
杜沛蓁眼看著大門緩緩關上,很想兩手夾腮,演起「孟克的吶喊」。
「杜沛蓁。」
听見那冷冷一聲的叫喚,杜沛蓁連忙回過頭來,卻發現,不知何時,葉鐵復已離開椅子,來到她面前,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三十公分。
她與人的安全距離可是有六十公分的,尤其這個人還不知是不是「葉惡魔」,更得要拉長到一百公分才能讓她呼吸順暢。
「經理,請問我的工作職責是什麼?」她邊問邊退後,試圖得到一個可以放心呼吸的空間。
她退了,葉鐵復便向前。
「程秘書最近很忙,所以我身邊的一些雜事就交由你安排了。」
兩人在辦公桌前的那塊空地繞著圈圈,因為還放置了一組會客矮背沙發,所以杜沛蓁躲得有點狼狽。
「好的,請問是哪方面呢?」杜沛蓁從口袋拿出小冊子記錄。
一看到那小冊子,葉鐵復眼楮就亮了。
那只白色的熊,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她又在新的小冊子寫了什麼東西?
那個比他「高」的葉經理,又有什麼評價?
而被她罵得一文不值的「葉鐵復」,又有什麼讓她不爽不滿之處?
他一定要再拿到那本小冊子。
上次的小冊子遺失,杜沛蓁只好再帶了本新的,因為最近很少看到葉鐵復,也沒觀察到有新的不同之處,所以上頭還是一片空白。
但葉鐵復很想偷覷她寫了什麼,故快速地逼近。
他一加快腳步,杜沛蓁的腦子就思考中斷,不知如何反應了,本能的不住後退,臀部撞著了矮背沙發,整個人竟往後翻了過去。
葉鐵復見狀,一個大躍步,想把她拉起來,但因為他沖得太快,重心沒抓好,反而跟著她一起,頭下腳上的摔了下去。
杜沛蓁的身子不斷往下滑,眼看著就要撞著茶幾,葉鐵復忙伸手罩上她的頭頂,卻沒想到護住了她,自己反而一頭撞上了。
「哎喲!」痛啊!
杜沛蓁摔得慌里慌張,定神之後,發現葉鐵復竟然整個人壓在她身上,理智立刻斷線了。
「你在干什麼?快點起來!不然我大叫非禮、性騷擾,咱們法院見!」
她氣勢洶洶,完全就是那天在廁所的那個潑婦狀,跟剛才那誠惶誠恐的小媳婦樣,截然兩樣。
「凶屁!」葉鐵復一臉不爽道,「我救了你耶,還不快跪下感恩?」
「你救了我什麼?」他明明就壓在她身上,其心可議。
「沒有我,你的頭已經撞出一個包了!」他扭了一下身子,好讓右臂可以掙開肩頭的壓制。
他這在她身上一扭,杜沛蓁全身的血液幾乎要突破血管,從各個毛細孔噴發出來了。
「你……」
當他的手抽離她的頭頂時,杜沛蓁的身子又更往下滑了兩公分,撞上了茶幾,她感覺到輕微的疼痛。
「看!」右手背在她眼前晃了下,「紅了啊,紅了,你撞得我手好痛,還要告我性騷擾,你媽沒有生良心給你嗎?」
看著那只手,還有頭頂的微疼,她詫異的小嘴微張,心想著,救人不是「葉惡魔」的風格,所以說,他真的不是「葉惡魔」羅?
當杜沛蓁心頭困惑地自問自答時,葉鐵復發現了在杜沛蓁左肩處的小冊子,他立刻拿起來翻開。
里頭什麼也沒寫。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那一口氣,就拂過了杜沛蓁的額頭,她倏忽又想起兩人的尷尬情況,慌忙用力推擠他的胸口。
「快……起來!」總算把那龐大的個子推到一旁了。
她慌慌張張的翻過身,弓起雙腳好落地。
「粉紅色的。」
他說啥?
杜沛蓁抬眼,赫然發現制服窄裙整個拉到大腿處……不,根本是到臀部了,從她的角度就可隱約看到粉紅色內褲的痕跡,更別說是已經站起來的葉鐵復了。
「別看,**!」她尷尬得臉都漲紅了,急急忙忙的拉扯裙子,整個人半掛在沙發上,一時之間,進退維谷。
須臾,她感覺到有股冰涼的質感罩上了她的下半身。
那是葉鐵復的西裝,他剛從衣架拿下來的。
她迅速抓緊了那件西裝,靠著它才能在不再曝光的情況下,安全的站起。
當那件西裝遮擋了她的尷尬時,杜沛蓁很不爭氣地承認,在那個當下……在那個當下她真的是很詫異的。
原來葉經理雖然老是擺一張臭臉,但其實是個貼心的暖男?
難怪全公司的女人那麼喜歡他,畢竟這樣的反差萌,是很難看得到的啊。
應該也不少人曾得過他的幫助,所以才會獲得那麼多的喜愛吧。
最後,她下了結論——
葉經理一定不是「葉惡魔」,她不用再觀察了,「葉惡魔」不可能那麼好心的犧牲自己的手護她的頭,還幫她遮掩曝光的。
她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郭芷君會一直對他犯花痴,這樣的男人,就連拒絕與他人有
餅多交集的她,也在那個當下,感覺到心髒評怦跳啊。
但沒多久她的心髒就休克了。
「誰想看你的內褲,連一點花樣都沒有,好歹穿件蕾絲的。」葉鐵復一**在另一端沙發上坐下,手翻著小冊子。
前言撤回,附上大淚圖!
這個人是天使與惡魔的綜合體,所以他還是有可能是葉鐵復,她要再觀察!
「經理,那是我的本子。」一定是剛才摔落沙發時,飛出去了。
「是你的?」
「嗯。」她點了點頭。
葉鐵復雙腳優雅交疊,一手靠著扶手,另一手拿著小冊子,薄唇性感張啟,「葉經理,臭臉王。」
他翻的不是她剛掉的空白本,而是之前寫著觀察紀錄的那一本。
杜沛蓁像被誰下了定身咒,渾身僵直。
「葉鐵復,臭臉王,踐不拉嘰臭臉王……」
「還我!」杜沛蓁沖過去欲搶。
葉鐵復不疾不徐伸掌頂住她的額,藉兩人身高與手臂長度的差距,成功制衡她接近。
「你這上頭寫的是誰?」寫滿字的那一頁,朝她晃了晃。
「是……是我一個國小同學。」
「國小同學?」他挑眉。
「跟你同名同姓。」
「所以葉經理是我?」
杜沛蓁一臉痛苦的掙扎模樣。
真相就要大白了。
他到底是不是「葉惡魔」呢?
她希望他不是,千萬不要是啊!
「葉惡魔」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葉經理雖然有讓人生氣的一面,但也是有好心的一面,至少,沒壞得那麼過分。
「你干嘛把我跟你的國小同學寫在一起?」
杜沛蓁張開眼。
所以他不覺得是在寫他嗎?
葉鐵復跟杜沛蓁是國小同學,這件事沒讓他心中有任何困惑或者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所以他真的不是「葉惡魔」?
「你干嘛笑得那麼惡心?」她突如其來的一笑,讓葉鐵復怔了怔。
那是一朵十分復雜的笑容,融合了開心、寬慰、如釋重負,還略帶了一點點羞澀,讓他情不自禁多端視了兩秒鐘。
她笑了?
自己也深感詫異的杜沛蓁忙兩手撫臉,站直起身。
「可、可以把小冊子還我嗎?」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把我跟你小學同學寫在一起。」
「因為……因為我覺得你們有點像,所以在猜你是不是我國小同學。」
「我不認識你。」
「嗯,我知道。」她忍不住又笑了。
雖然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在開心個什麼,但大概猜得到,他不是她國小同學,讓她很開心。
葉鐵復回想起小冊子里頭的內容,那個「葉鐵復」在她筆下,可說是缺點一籮筐,一無是處的渾蛋,還被她形容成跟蟑螂沒兩樣,想必她一定很討厭那個「葉鐵復」。
但那個「葉鐵復」,跟他相似之處也未免太多了,害他以為她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杜沛蓁……杜沛蓁……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的確是毫無印象,過去不記得跟她有過任何交集。
難道這世上,真有個跟他同名同姓,一樣喜歡惡作劇,一樣喜歡貓的人?
「你那個國小同學現在在干嘛?」
「我不知道,我小四就轉學了。」
「你轉過學?」
「對啊。」
「那你原本讀哪所學校?」
「大新國小。」
葉鐵復的臉色僵凝了。
大新國小?
他就是那間國小瓜業的啊!
「怎麼了,難道經理也是大新國小……」
「不是!」他下意識否定。否認的當下,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料到自己竟然說謊了。
「我還以為你也是大新國小瓜業的。」這下更肯定他不是葉鐵復了!
杜沛蓁心口那堵塞的石頭,這會兒才是完完全全、篤篤定定的落了地。
心一松,她又忍不住笑了,這一次的笑很單純的是喜悅的微笑,讓葉鐵復覺得他當下的否認是正確的。
「那個……葉鐵復,我是說你國小同學那一個,他做了什麼?感覺你很討厭他?」
杜沛蓁緊抿著唇、凝著眉,一副深受困擾的模樣。
「過去的事沒什麼好提的。」
「我想知道。」非常想知道。
「經理,那是我的私事……」
「你這上頭也寫了我的壞話,算是你毀謗我、侮辱我的補償,快點說!」他一臉不悅的命令。
「可是……我寫的是事實啊。」
「你說什麼?」事實?
「既然是事實,就不是毀謗侮辱了。」
「你寫我臭臉……」
「你的確一直擺臭臉啊。」不過現在沒有了就是。
回想,他好像是在她剛進辦公室的時候擺了臭臉,在摔落沙發後,好像就沒看他嘴角下垂過了。
「你還說我怕蟑螂!」
「經理不怕蟑螂嗎?」
「我……」
「啊!那里有蟑螂!」
「哪里?」葉鐵復立刻從沙發跳了起來,飛也似的來到她後頭躲著。
「我看錯了。」杜沛蓁用力咬著下唇,才不至于笑場。
知道自己被惡整的葉鐵復,立刻從她的頭頂巴下去。
「啊!」沒想到自己竟會被打的杜沛蓁吃痛搗頭。
「你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葉鐵復毫不客氣的拿出打火機,將小冊子給燒掉了。
「哈……」杜沛蓁退後了數步才笑出聲來。
這位葉經理跟想像中不僅完全不一樣,而且意外地頗有搞笑之處,想到郭芷君竟將他奉為天神,她更覺得好笑。
他的外貌的確是天神等級,家世背景更讓他大大加分,也更拉開了他與凡人的距離,但她現在卻不覺得他高高在上……
不過這也不見得是正確的。
她平了臉色。
她對「葉惡魔」也曾經改觀過,以為他跟她一樣喜歡貓、喜歡動物,是個有溫暖內心的小男孩,哪里知道他沒兩天就完全變臉,將她視為垃圾看待,讓她不得不逃出那所學校,逃離他的魔爪。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很小的時候就體會到了。
人心難測,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要跟人有所交集,把自己關在殼子里頭,才能夠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她絕對不要再重蹈覆轍了,這個世上,就連好友都不是能信任的。
看到她笑,才想數落威脅她幾句,卻看到她突然拉平了嘴角,眸中也沒了笑意,更不再看著他,就好像剛進辦公室時,對他無視的模樣。
「請問我的工作是什麼?」杜沛蓁詢問的嗓音,不冷不熱。
她表情變化也太大了吧?
這家伙是怎麼一回事啊?
葉鐵復雖有滿肚子疑問,一時之間卻沒有提問的頭緒,冒冒然的問了,似……交淺言深?
「你先去跟著程秘書學習。」他決定暫先忍著。
「好。」
能離開這間辦公室,對她來說求之不得。
一開始覺得胸口緊迫,是因為怕他是「葉惡魔」,現在卻是另一種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
看她略略垂著頭快步走出去的姿態,好像她一點都不想在這辦公室多待一秒似的。葉鐵復覺得他的心被那謎題勾著,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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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9:27
第四章
經理辦公室的斜對面,就是秘書的位子,與其他職員一樣,是全開放的空間。
為了安插杜沛蓁這個臨時助理,程川哲將附近的空間做了部分挪動,好在他的座位旁邊騰出空位,放下一組桌椅給杜沛蓁使用。
手游部門佔了整個十七樓,開發企劃、產品行銷、程式設計、公關業務、繪圖動畫、測試維護、投資分析等部門,均以不同顏色的擋板作為區隔,而領導他們的頭頭就是經理葉鐵復。
葉鐵復的辦公室以液晶玻璃隔間,可利用電控系統,在透明與不透明之間轉換,一般狀態都是屬于不透明的。
此時,葉鐵復開啟他正前方的電控系統,可清楚看到秘書位置的那片玻璃成了透明狀,那一帶的動靜進入眼簾。
程川哲站在杜沛蓁旁邊,手拿著一疊文件,指示著,「你把這些文件打完之後,列印出來,一共十二份,是開會的人數,一份也不能少。」
「好。」
杜沛蓁接過程川哲手上的那份文件,葉鐵復察覺,程川哲跟她交代事情時,她身子是向旁邊側的,好像程川哲有嚴重口臭似的,等到他離開,她才完全坐正。
他摸著下巴思索,對于這女人不僅是對他保持距離,感到有一點寬慰,卻又覺得有點不爽。
他跟程川哲竟然是被放在同一個位子上!
越想越不爽。
「川哲。」一名動畫設計師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張圓稿。「你看看,上次經理打回票的這個發飾設計,你覺得這有沒有符合他的要求?」
動畫設計師就站在杜沛蓁與程川哲的位子中間,杜沛蓁因此將椅子挪開,並移動鍵盤跟轉動螢幕方向,好跟那位已經三天沒回家的設計師保持六十公分的安全距離。葉鐵復托著腮,手指在頰面上點了點,心頭起了個主意。
斷掉電控系統的電源,玻璃立刻呈現不透明狀態,他走出辦公室,來到秘書辦公桌,很故意地站在杜沛蓁的左手邊,等于是把她夾在他跟設計師之間。
看她會朝哪邊移動。
這是他小小的惡作劇與測試。
「圖稿怎麼了?」他裝模作樣,正經八百地問著。
「啊,經理?」設計師這才發現他來了。「上次你打回票的發飾,我有修正了……」
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的杜沛蓁,心跳得飛快,面色有些蒼白,鍵盤上的手僵著無法動作。
太近了……
這兩個人離她太近了!
她腳掌抵著辦公桌下的擋板,膝蓋用力,椅子滑了出去。
她突兀的舉動,引起旁邊三人的好奇。
「沛蓁,你在干嘛?」程川哲先開口質問了。
「我……去洗手間。」怕回來他們還要佔著她旁邊的位置,故又說了句︰「你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討論?不然我無法工作。」說完人便轉身走了,疾步的模樣,好像快尿出來了。
「嘖。」葉鐵復彈舌。
讓她給逃了。
設計師有些詫異地轉回頭來,「經理?」
「怎?」回視他的眸冷如刀。
「沒事。」他應該听錯了吧,號稱泰邦大冰山的葉經理怎可能發出那種彈舌音呢。
「這是女性游戲。」一語指正完,葉鐵復便往外頭行去。
「發飾顏色換粉色系的吧,粉紅在這人物整體上有點俗氣,粉藍或粉紫。」程川哲提示得更仔細些。
為了配合主子那愛裝酷的性格,當秘書的就得當肚子里的蛔蟲,講得更仔細些,否則,哪懂得他的意思。
「噢。」動畫設計師撓頭看著草綠色的發飾,點頭回座。
走進洗手間,杜沛蓁心想既然人都來了,那就順便上個廁所吧,希望她出來時,那幾個人已經討論完,或轉移陣地了。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鼻間似乎還殘留葉鐵復的古龍水香味,不是她印象中那種濃烈迫人的味道,是似早晨露水的清新氣味,讓她打破以往對于古龍水的偏見。
但一直存在著也真是見鬼了。
她揉揉鼻子,洗干淨雙手,走出廁所時,赫然瞧見葉鐵復從另一旁的男性廁所出來。
要閃躲已經來不及,因為他看到她了,只好硬著頭皮,將腳步加快,也就是當作沒看到他。
又無視他?
葉鐵復覺得頭頂有股氣冒了上來,都要怒發沖冠了。
這是正常女人的反應嗎?
不是他臭屁,他從小到大都是人見人愛的,沒有人看到他像看到了鬼一樣……難道他的謊言被拆穿了?她知道他其實就是她的國小同學?
這應該不可能,又沒有人知道他哪間小學畢業的,雖有幾位他的同輩親友也在公司里上班,但皆屬不同部門,據他觀察,杜沛蓁除了公事以外,根本不跟其他人有交集,據說她在擔任櫃台小姐時,也跟另一個同事處不好,換言之,她不是善交際的人,怎可能跑到別部門,還認識了他的親友。
煩啊!
這女人真是麻煩,老是制造新問題讓他在心口煩,真想一掌將她推到牆上,逼她吐出事實來。
回到辦公室,他不用細瞧,就知道不少女同事在他進門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把頭抬起來,光明正大或用眼角偷覷他的一舉一動,但他筆直前進的那個方向,那個背對他的
女人,卻是很專注地面對她的電腦。
他沒有辦法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背對著他的關系,因為多次驗證,她根本不正眼看他的。
值得欣慰的是,她也不正眼看別人……
shit!他是葉鐵復耶,受到跟一般人同樣的待遇有什麼好高興的?
而且她有時對他的反應,比其他的同事還要激烈,活像……活像看到蟑螂一樣。他不由得想起那本小冊子,對葉鐵復的形容——
他本身就是一只蟑螂。
沒解開這個謎,他真的真的晚上睡不著覺啊!
他走到秘書助理的位子,灣下腰。
正專注打字的杜沛蓁忽然感覺那股清新的古龍水味襲來,納悶轉頭,赫然發現葉鐵復不知何時來到她的座位,手肘撐在桌子上。
「經……」
她驚愕開口的同時,葉鐵復轉過頭來,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弧度圓潤,準頭略低的鼻尖就擦過她的。
她一呆一愣,腦子瞬間失去了功用,傻在原處。
葉鐵復以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低聲調侃道︰「想偷親啊?」
下一秒,杜沛蓁臀下的椅子滑開,撞上旁邊的程川哲。
「在干什麼?」忙著校正會議文稿的程川哲一臉不悅的將不明原因撞過來的杜沛蓁推回去。「經理?︰」葉鐵復三不五時跑來秘書辦公處干嘛?
葉鐵復穩穩接住杜沛蓁的椅子。
「進來。」葉鐵復在外的風格一向是言簡意賅,不說廢話。
杜沛蓁立刻轉頭對程川哲道︰「程秘書,經理叫你。」
「我是叫你!」覺得一股氣還冒著的葉鐵復干脆將她揪起來了。
「別拉我,我會自己走!」
但葉鐵復才不管她的抵抗,將她揪進了辦公室。
外頭,一片議論紛紛。
「杜沛蓁做了什麼,惹經理生氣了?」
「很少看經理生氣的耶。」
「一定很大條……」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只有程川哲神色冷淡。
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真是一群單純無知的人。
他默默,在心里吐槽著。
進了辦公室,門也關上了,但葉鐵復仍是沒有松手。
「放開我。」
放開,你又不知要跑哪去了。
葉鐵復以為他是在心里想著的,沒料到自己竟然說出來了。
「啊?」他說什麼?杜沛蓁懷疑自己應該是听錯了。
「那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麼事?」不能放開她好好說嗎?
「你國小的那個跟我同名同姓的同學,到底做了什麼,讓你記恨這麼多年,還想殺了他?」
「這不關你的事吧?」
「當然關……不關我的事,」可惡,他就是那個國小同學啊。「但因為他跟我同名同姓,所以我就特別別扭,總覺得好像我也受到牽連一樣。」
「但你們是不同人啊。」
「但你對我的態度,讓我覺得是同一個人!」
「你想多了。」快放了她呀!
他還是揪著她的領子,兩人距離超近的,當他一激動時,鼻息都噴到她臉上了,他手只要抬高點就會踫到她的胸膛,讓她慌亂得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講。」他命令。
「不。」
「快講。」
「不要!」
「我叫你講就講。」
「我說不要就不要!」
「你不說我就開除你。」他一時口不擇言,吼著下了威脅。
不說就開除她?
這人是暴君嗎?
「你跟他還真有點像。」杜沛蓁咬著牙指控。
「我……」
「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很討厭我,跟你一樣會吼我,踹我桌子不讓我吃飯,叫喜歡他的女生欺負我,把我拖進廁所潑水、潑尿,叫我一個人掃整間教室之類的。我講完了,可以了嗎?你高興了嗎?」貝齒用力咬著的下唇顫抖著,眼眶因為激動而發紅。
她一點都不想回想起這件事,即使歲月也無法抹平的傷,她不僅受到欺負,還遭受了背叛,她不信任人類,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要不是家中經濟有了問題,她只想躲在廚房一輩子。
為什麼這個跟「葉惡魔」同名同姓的男人要逼她說出來呢?
這人也是個惡魔嗎?
看別人痛苦他很開心嗎?
「我才沒有……」做這些事!
「沒有什麼?」
他松開了她的領子,杜沛蓁還以為她可以走了,沒想到他竟抓住了她的手。
「你剛說的都是真的?」
「我為什麼要說謊?」
「因為……」該死的他又不能反駁說,他根本沒做過那些欺負人的事,也對她沒有半點印象,這樣她就會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葉鐵復了。
她很恨那個人啊。
也就是很恨他啊。
可是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他欺負過她?
如果說是幼稚園時期,那麼他還相信,因為他幼稚園時期的確是個混世小魔王,但國小時期,他已經是個鼎鼎有名的酷哥了,連女生都懶得搭理,更別說欺負了。
但她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的樣子,更何況對他說這種謊有什麼意義?
她強忍的模樣讓他感到心疼,如果那是別的男人,他一定毫不留情的將對方痛揍一頓,可她口中的「加害者」是他本人啊,但他亦很肯定,他小學時絕對沒有欺負過人。
「我沒有因為你跟他同名同姓,就遷怒到你身上。」杜沛蓁猜他可能因為她與人保持距離的態度,誤會她借題發揮了。「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我不想跟任何人有往來,你也一樣。」
「我也一樣?」跟外面那些人一樣?
「如果這樣你覺得不爽的話,那就開除吧。」她盯著牢牢抓著她的大手,心情抑郁了起來。
其實他是不一樣的,她心里很清楚。
比起其他同事,她更回避著他。
這個人跟葉鐵復同名同姓,但他偶爾體貼的舉動,會讓她聯想起,那一日,與她起在垃圾場養貓的「葉惡魔」,所以她更害怕他變臉,故更回避與他的相處。
終于,他也是變臉了,直接威脅說要開除她。
她在那個瞬間,覺得自己被關進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處,再也出不來了。
「我不會開除你,我剛那是氣話。」葉鐵復懊惱道。
杜沛蓁揚眸,很是意外。
是氣話,不是變臉?
她總算正眼看他了。
葉鐵復低頭,牢牢鎖定她的眸,杜沛蓁被他瞧得心慌意亂,慌慌張張想別開,葉鐵復見狀,立刻扣住她的臉。
「看著我。」
「沒別的事我要出去忙了。」
「杜沛蓁!」他雙手夾住她的臉,硬逼她轉回來。
「晃開偶!」杜沛蓁抓著他的手腕,想將凌虐她臉頰的手拉開。
「還有眼楮,」葉鐵復是男人,力氣大,雙手控制臉的方向的同時,還有余裕以手指撐開她的眼皮,「眼楮也不準亂瞟,不可以看別的地方,看前面,喂,給我看前面!」
杜沛蓁抗拒著不想隨他的意,葉鐵復真想直接兩手戳進她眼球,固定位置。
杜沛蓁覺得她快瘋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搞的?他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他現在的行為非常的幼稚嗎?
堂堂全國前十大的集團部門經理,女人心中的酷帥男神,形象完全崩解了啊!
「晃開……」杜沛蓁一掌拍向他的面頰。
這一巴掌,總算甩開了他。
見他一臉難以置信的錯愕神色,杜沛蓁反而忍不住笑開來了。
他的樣子看起來超白痴的,什麼酷哥形象,完全毀于一旦了啊。
見她掩著嘴開懷暢笑的模樣,真是一個字——甜。
就算被打了一巴掌的火氣也會在瞬間澆熄了。
至少,她可沒對其他同事這樣笑過,連微笑都沒有呢。
「看在你笑的份上,我原諒你打我。」
「我不是要打你,是你一直夾著我的臉,我是要推開你!」杜沛蓁理直氣壯,嚴正反駁。
「我臉會痛,就是打。」
「噢,那,對不起。」
「道歉就有用,那要警察干嘛?」
他這是先聲奪人嗎?
「不然你要怎樣?」
她是在指責,但听起來頗像在嬌嗔,害得他心癢癢的。
「我要怎樣呢……」他臉一靠近,她立刻就往後退了,葉鐵復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措手不及的杜沛蓁臉撞上了他的胸口。「不準再躲開了。」
那句話應該沒什麼意思的……
但她的心髒卻很不爭氣的卜通卜通跳得飛快。
她覺得她快不行了,她的頭昏昏的、腦子鈍鈍的,而且……而且他把她的下巴抬起來要干嘛?
她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眼楮。
就在她心髒即將炸裂開的瞬間,門上傳來「叩叩」敲門聲響。
「經理,」是程川哲敲的門,「要開會了。」
葉鐵復迫于無奈放開了她。「我等等就過去。」
杜沛蓁恍如大夢初醒,急急忙忙退開,一臉燥熱。
「先去開會。」瞧她臉紅似番茄,葉鐵復忍不住逗弄了她一下,「你等臉不紅再出去。」
這一聲叮囑,讓那顆番茄,一下子變熟爛了。
葉鐵復輕咳兩聲,壓制住滿腔笑意,拉整了一下弄皺的衣服,方才走出辦公室。杜沛蓁兩手猛朝發熱的臉頰拓風,不知該如何是好。
瘋了嗎?她剛竟然有期待?
她不知道他心里怎麼想的,他是在戲弄她嗎?還是……
不!她用力搖頭。
她才沒那麼不自量力,覺得他喜歡她。
況且,他那麼受女人歡迎,如果像她這種平凡的女生,他都會無聊逗弄一下的話,說不定全公司的女人都被他逗弄過了。
她不想被當成玩具,也玩不起任何游戲,她只是個沒用的小孬孬,遇到她沒有辦法解決的事,就只能選擇逃避。
她推開辦公室大門,直直往前走。
「杜沛蓁,你要去哪?」一名程式設計師在電梯口遇到她,好奇的問。
「我早退。」她轉身,改從安全梯下樓。
杜沛蓁一路走回家。
她家位于一條繁忙路口的街道內,隔壁三角窗是家便利超商。
一樓是店面,二樓是樓高略微低矮的住處,杜家一家人在此已經居住三十年有余了。下午時分,沒什麼客人,埋首熬煮糖漿的杜母細心的轉動鍋內湯匙,預防燒焦,當快速的腳步聲響起,專注的她本能的抬起臉,機械化的喊了聲「歡迎光臨」,卻是看見不明原因雙頰發紅,不住喘著大氣的女兒。「你發燒了?」要不然臉怎麼這麼紅?
「啊?發燒?」杜沛蓁手擱上額頭後,才發現母親誤會了什麼。「沒有啦,我沒有發燒。」她下意識避開母親審視的視線。
她從公司出來後,腦子仍是紊亂理不清的狀態,連公車都忘了搭,一路快步走回來,怎知,那被葉鐵復逗出的紅潮,還是沒退。
「但是你臉很紅。」紅得很詭異。
「被太陽曬的啦!」杜沛蓁岔開話題,「媽——」
「對了,你怎麼現在就下班了?才三點耶。」女兒的下班時間不是五點半嗎?
不過這是指正常情況,听說他們公司現在很忙,加班到七八點是常態,還有人連著好幾天回不了家的。
「媽,你先听我說。」杜沛蓁一口氣將想講的話說出來,「我想,現在店里生意這麼差,老爸也沒工作了,干脆趁台北的房價還不錯的時候,我們把店賣一賣,去南部重新開始。听說準備個一千萬就可以在南部鄉下買到獨棟透天房子,我們家的店至少可以賣個兩三千萬吧,就算花一千萬買房子,還有一兩千萬的存款,干脆你跟爸就退休養老,而我去找個一般事務性的工作,每天準時上下班,這樣的生活不是很悠哉?也不用煩心!」
「我看你是中暑了吧?」難怪臉那麼紅,腦子也不正常了,竟然說要搬家?
台北住了五十幾年了,老朋友都在這,她怎麼可能舍得放下這一切,搬到人生地不熟的鄉下。
「我是說真的!」杜沛蓁強調似的跺了下腳。
雖然葉經理不是「葉惡魔」,但似乎只要叫這個名字的,都跟她八字相克,她抓不出他們的想法,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想到先前的經驗,她認為只有躲開才是王道。
一路走回來,她想著葉鐵復的事情,也想著將來的事情,走著走著,她忽爾想到自家位于台北市,地段也是不錯,若是賣掉也是不少錢,搬到花費較少的鄉下,根本就不
用擔心經濟問題啊,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
說不定到鄉下,還可以再重開茶飲店呢,她又可以繼續窩在後面的廚房負責煮茶,不用跟任何人打交道。
這樣的生活才是她要的啊。
這段在「泰邦科技」工作的時間,細胞不知道死掉了幾百萬個,一開始是有個會整她的同事,現在被調派到手游部當秘書助理了,連經理也要整她。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衰臉,所以從小到大,都逃不過被整的命運。
「我先說,我是不搬家的喔。」杜母鄭重聲明。
「為什麼?」她的一線希望瞬間被剪斷。
「哪有什麼為什麼?我從小在台北長大,從沒動過搬家的念頭,要搬你自己搬。」杜母猜她八成在工作上踫壁了,要不也不會迸出要搬家的想法。
丙然是因為孩子一直在家里工作,所以社會性適應不良,連搬家這種異想天開的提議都生出來了。
下一次會不會說要搬到國外去?
她雖然不贊成杜沛蓁的作法,但也心疼著孩子,無法說出任何指責。
柄小她被欺負時,家里生意正好,根本無暇管孩子狀況,連在校被欺負了都沒察覺,直到某日,女兒木著一張臉說要轉學,知道原因的兩個家長,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當時丈夫氣得要去學校理論,被杜沛蓁阻止了。
「我轉學就好了,轉學,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從十歲孩子口中說出的話听似堅強,也讓人心疼,加上工作實在太忙,兩家長也就順了她的意,想辦法將她的戶籍遷到姨母那去,卻不知她這是在逃避,一逃就是十九年。
不該再讓她逃下去了,這孩子長這麼大了,別說婚嫁了,連一個同性的普通朋友也沒有啊!
「我自己搬?」杜沛蓁詫異指著自己。
「不過你要想清楚,就算是南部,自己一個住在外頭也是要房租、水電費用,而且沒有人煮飯給你吃,一個月的開銷隨便算算也要個一兩萬,劃不劃得來,」杜母將計算機扔給她,「自己算。」
「啊浮浮……」杜母的計算機丟得太突然,杜沛蓁差點沒接著,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才完全抓穩。
「既然你現在沒事做,去後面幫我煮紅茶,不用煮太多,怕賣不完。」
「媽……」搬家換余生的無憂,不是很劃算嗎?
「快去!」杜母擺手表示不想討論什麼搬家話題了。
杜沛蓁氣餒地將計算機放回櫃台,沮喪的低著頭走向後方的廚房。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方式,還以為搬家這方法老媽會同意的呢。
把台北房子賣掉,搬到南部鄉下有什麼不好啦?
有房子還有閑錢,就算繼續開店,收入不怎樣的話也不用提心吊膽,就當打發時間的休閑,這樣不是超完美的嗎?
可是老媽竟然叫她自己搬出去……
要搬出去自己住也不是不行,可是就只有自己一個人搬到南部……好寂寞耶。她沒有朋友,有的只有家人,所以也只有家人是她的聊天對象,想不到老媽在「台北」跟「女兒」之間,竟然選擇了「台北」,嗚嗚嗚……
要不,她還是另外再找工作吧,這次不要再找那種覺得很穩定的大公司了,而是找那種小公司,不用接觸太多人,只要默默做事,不用任何交際公關應酬的,連同事都不用打交道的最好。
就這麼決定了。
她現在就去寫封辭職信,email給人事主管。
至于薪水……雖然很心痛,但公司要給便給,不給……就算了!
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再踏進那家公司一步了。
「杜沛蓁早退?」葉鐵復一出會議室,便听到這消息。
她身體不舒服嗎?
他早先竟然沒發現?
手上沒有她的聯絡資料,他只好進入人事部的資料庫,調出她的履歷表來。
將她的手機號碼在手機上輸入,正要按下接通時,人事主管的內線電話閃了。
他暫且放下手機,接了人事主管的電話。
「葉經理,杜沛蓁辭職了。」
「什麼?」葉鐵復霍地站起,「為什麼?」
「她說因為個人因素。因為她現在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先跟你通知一下。請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適任的地方?」
「不……」葉鐵復頓了頓,「不要批準她的辭呈。」
「她辭意很堅決,說明天就不來上班了,公司規定辭職要一個月前辦理的,她這樣臨時很麻煩,還說什麼如果造成困擾,不給薪水也沒關系。」看到這句話就讓人事主管有氣。
人事主管心想怎麼都快三十歲了,還這麼不懂禮節,她萬萬沒想到,杜沛蓁根本沒出過社會,許多人際關系上的「眉角」,她並不太懂。
這個女人……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這會兒他進一大步了,她便直接跑掉了?
葉鐵復胸口一股氣,真不知該找誰發泄。
「先暫置幾天,我處理。」
「okay」人事主管掛了電話。
右手放下話筒,葉鐵復左手拿起手機,用力按下去。
那千百年難得響一次的手機,今天響了兩次,第一次是公司的人事主管打來的,跟她確定辭職的事,她很堅決的表達辭意,最後還說如果公司覺得她這樣做不妥當,要扣她薪水也沒關系的,反正她就是從明天起,不去公司了。
第二通是沒見過的手機號碼。「八成是詐騙集團。」她直接切斷。
她的手機通訊錄里只有三組號碼——爸、媽、家用市內電話,除此以外,沒了。
會辦手機也是因為有時人手不足,必須幫忙出去送貨時,聯絡用的,否則她根本不需而要手機。
她沒有朋友,當然不會有人打電話給她,會打給她的,不是打錯的,就是詐騙集團,所以陌生號碼,她一律不接。
此刻的杜沛蓁,埋首在電腦前,專心地找著工作。
她要找小公司,人事越少越好,但也不要少到只有她跟老閱兩人,否則每天面面相觀,多尷尬。
三到五個人大概是她最理想的數值吧。
她點開人力銀行的網頁,一項一項職務卷動著。
突然,一項公司名稱躍入她眼簾。
「征信社!」
征信社不就是每天在外跟監什麼的嗎?
必須要掩人耳目,也要很低調,當然也不用跟人打交道。
「這就是我要找的工作!」她難掩喜悅的按了按滑鼠,將征才內容,一項一項仔細看下去。
葉鐵復撥了數通電話給杜沛蓁,但她一直沒接,甚至響兩聲就掛斷,他火大的咬著牙,橫眉怒目,在辦公室內踱方步。
她為什麼要辭職?
可想而知,是因為他的關系。
「躲?你要躲到哪去?」
他回到辦公桌前,尋找出了杜沛蓁的住址,正想穿上西裝外套出門時,腦中一個念頭讓他停下動作。
這樣直接去找她沒有用的,她一定又會繼續躲下去。
這個人的性格就只會逃避嗎?
還是……仍跟他有關?
回想她說起國小的他時,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是恨透了,讓他無法坦白實說。
像這樣的秘密是紙包不住火的,哪天就可能爆發,他在找她之前,應該先把這件事弄清楚來龍去脈才對。
于是,他將西裝外套重新掛回衣架,臀靠在辦公桌,先將杜沛蓁的手機號碼儲存起來,再叫出另一組號碼。
「河潤,我要請你幫我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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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09:55
第五章
「恨你的女人?」手機對面的江河潤驚訝的雙眸瞠大。「這真是稀奇了,你對人家做了什麼事?」
「她說我國小時欺負過她,問題是我完全沒印象!」
葉鐵復將杜沛蓁的敘述轉述了一遍,並把小冊子的事情告知了江河潤。
江河潤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對于他的底細清清楚楚,完全不需要隱瞞。
「那本小冊子呢?」他要親眼見見。
「燒掉了。」他才不可能將寫有他秘密的證據留著。
「你干嘛燒掉?」他還沒看耶。
「那里面寫了我喜歡貓,怎麼可以不燒掉!」萬一被其他人撿走還得了。
「你老實招來,你是不是對人家始亂終棄?」什麼國小時欺負過她,只是借口吧?江河潤一手拿著話筒,一手無聊地在紙上畫畫。
江河潤是葉鐵復的堂哥葉東達的同學,當初在美國也是玩在一起的。
江家非常的有錢,靠祖產躺著過也可以好吃好穿的過三輩子,江河潤在三十歲前夕,突然覺得這樣每天醉生夢死的日子很無聊,所以開了家征信社來打發時間。
「別胡扯了,我不干這種事!」他在談感情方面,是很有格調的,除非遇到瘋子,要不然絕對是好聚好散。
「我記得你國小時已經開始走酷哥路線了,那個人確定不是記錯時間?」要是幼稚園的葉鐵復,那那位女士就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是無辜受害者。
「她信誓旦旦說是國小的時候,」葉鐵復手指煩躁的敲著桌面,「從她小冊子的內容來看,我覺得她沒有說謊。」
「那她跟你讀同一所小學?」
「嗯,但中途轉學走了。」大概就是因為轉過學,所以程川哲才沒查出兩人的淵源吧。
「為什麼轉學?」
「說是因為被欺負的關系啊。拜托,虧你還是開征信社,連這樣的聯想都不行,干脆收起來了吧!」葉鐵復怒道。
「我今天很忙,懶得思考。」江河潤趴在桌上,語調跟豬一樣的懶。
要不是葉鐵復是他的鐵桿麻吉,他現階段根本無暇去接這個case。
「……」如果江河潤在他眼前,他一定會狠揍他一拳。
「我想一下。」五秒鐘後,江河潤又出聲,「你有沒有國小瓜業紀念冊?」
「有。」
「那準備給我,我去探訪一下她的同學,看有沒有人記得這件事。」
「我回去找一找。」
「那晚上我過去你家拿。」
江河潤準備掛電話時,葉鐵復的聲音又傳來了。
「我跟你一起調查。」
「什麼?」
「我跟你,一起!」一字一字,鏗鏘有力。
他沒有耐性坐等江河潤的報告。
他要親手查出真相,這樣他才能找出解決方法,他不躲避事實,也不讓杜沛蓁再逃避。
「好啊,我okay的。」
「我先把她的履歷表傳給你,你有時間可以先調查一下。」
「好。」
幣了電話後,江河潤將手機放置一旁,打開了電腦蛋幕。
沒一會兒,手機傳來訊息提示聲,江河潤打開傳過來的資料,仔細閱讀了一遍。
「杜沛蓁,二十九歲……嗯,她家離鐵復家不遠,的確有可能讀同一所學校。」他再往下閱覽過後,暫且放到一旁。
打開eamil收件匣,幾封人力銀行的郵件陸續傳了進來。
最近又有兩個調查員離職,所以他急需補充新血。
征信社調查員是耗損率非常高的職業,有的甚至待沒幾天就跑掉了,雖然他征信社的規模小,但目前手上只剩一個調查員,忙到快跟他翻臉了,讓他這個當老板的,也不得不下海。
「快點有人來應征啊,我快累死了!我開公司不是開來累死自己的,是打發時間而已的啊……」他拿起一旁的咖啡,邊喝邊閱覽人力資料。「喔喔喔,有新的應征者。」
他開心點啟,「杜沛秦……嘆!」
咖啡噴上了螢幕。
「啊?你說杜沛蓁去你公司應征?」在葉家,還在房間書櫃找畢業紀念冊的葉鐵復托異轉頭。
「對啊。」江河潤大剌剌坐在葉鐵復那kingsize的大床上,兩手攤直于後,閉著眼,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是同個杜沛蓁?」
「嗯。」江河潤點點頭,「履歷表內容一模一樣。」他打了個大呵欠。
「拒絕她……不,接受吧。」
「你要讓她來我公司上班?」江河潤張開眼。
「至少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如果她去別的地方,我就不見得找得到了。」
「噢。」江河潤樞樞有點發癢的下巴,「你是不是滿在意她的?」
「嗯。」
「為什麼?」
「就是在意。」他懶得解釋。
終于找到塵封許久的小學畢業紀念冊的葉鐵復走過來,坐在江河潤旁邊翻閱。
「如果她不原諒你怎辦?」
「想辦法啊。」哪有什麼怎麼辦?
「那想辦法還是不原諒你呢?你要跪在她面前嗎?」江河潤存心調侃,「抱著她大腿,跪在地上,三步一叩、九步一拜。」
「你當拜神啊?別說廢話了。」而且還是讓人一點都笑不出來的冷笑話。「大少爺脾氣真差。」
「這里。」已經翻到六年五班資料的葉鐵復將紀念冊遞給他。「這就是我就讀的班級。」
「嗯……」江河潤環視過照片一遍,「不知道杜沛蓁小時候長怎樣,不過依她現在的長相,小學時應該也不差,在這班同學中,應該算前幾名的。」
「我對這些人也沒什麼印象,」葉鐵復道,「只有幾個男生有玩在一起的,姑且還記得。」
「女生呢?」
「沒什麼興趣。」他小時候只覺得那些女生很煩,一天到晚在旁邊嘰嘰喳喳的,真想送每人一卷膠帶,把嘴巴封起來。
「但我們現在得去尋訪那些你覺得煩的女生。」
「也只能這樣了。」他嘆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拖一天,他就晚一天能去找她,當然要快點解決。
「現在?」媽呀,都快八點了,要不要讓人休息的啊?
葉鐵復二話不說,將還想賴在床上的男人拉了起來,半拖半拉的,強硬地將人帶出門。
兩人就著國小紀念冊上的住址,按圖索驥,一個一個詢問同班同學的記憶。
因為杜沛蓁是女生,直接詢問女同學比較實際,但問了幾個,有的已經搬家了,有的則是人在外地,一直問到第四個同學,才得到人還在上班,要他們約晚上十點半再過來的好消息。
對方應該是有得到家人的通知,所以他們才按了電鈴,應答的人下樓來,就是一個跟葉鐵復差不多年紀的女子。
「請問一下,你是否認識……」
「葉鐵復?」女子打斷了江河潤的問題,驚喜的直盯著他身邊的葉鐵復,「你是葉鐵復對不對?」
「嗯。」葉鐵復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果然是你。」女子開心得像青春期第一次遇到偶像的少女。「我听說你國小瓜業就出國留學了,現在是回來了嗎?你怎麼會想到來找我?雖然我們小學時的交情還不錯,但你會主動來找我,還是讓我好驚訝……」
小學時的交情不錯?
葉鐵復將江河潤手上的紀念冊拿過來,翻到前面的大頭照去。
別說眼前這位女子的長相,他一點熟悉感也沒有,畢業紀念冊上的大頭照,他也覺得陌生啊。
到底是哪門子的交情不錯?
「我跟婉麗她們上星期聚會的時候還有提到你耶,你小時候長得好帥,現在更帥了……」女子一臉神往。
「你認識杜沛蓁嗎?」葉鐵復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自言自語。「誰?」
「杜沛蓁。」
「她是誰?」女子滿臉困惑。
「不認識。」葉鐵復帥氣地單手闔上畢業紀念冊,對江河潤下令道︰「我們走。」
「啊?你要走了?」女子追了過來,「你要不要參加同學會?我們最近打算舉辦同學會」
「我很忙,再見。」葉鐵復開門、上車、關門、落鎖,再次命令江河潤,「開車。」
「噗。」江河潤沒發動引擎,倒是忍俊不住嗤嗤竊笑,還夸張的全身顫抖。
「笑屁。」
「你剛才的樣子,像被蟑螂追。」
「開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再不開車,我就……」他十指蠕動。
「好好好,我開我開!」天曉得他最怕癢了。「你不要亂來喔,我在開車,會很危險的。」葉鐵復這個人有時會不按牌理出牌,先警告比較安全。
「會怕就好。」葉鐵復打自鼻尖嗤哼兩聲。
夜幕已經低垂,車窗的倒影清晰。
葉鐵復瞪著一臉嚴肅的自己,心想著,接下來他都不出面了,先派江河潤去問,等到有眉目,他再下車。
他摸了摸臉,整了整發,考慮著要不要去買個面具……
葉鐵復國小膏上有四十個同學,其中女生有二十二個。
第一個晚上,找了六個,只有三個還在原住所,但都不認識杜沛蓁,葉鐵復幾乎要懷疑,杜沛蓁說了謊,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國小同學!
第二天白日,葉鐵復因為要上班,所以暫停搜查工作,直到他下班,才又由江河潤開著車,照著畢業紀念冊的通訊錄,按圖索驥。
時間已快十點,江河潤照著GPS上頭的指示,彎進了一條街。
「杜沛蓁的家在這里。」開車的江河潤指著對面的一家茶飲店。
「什麼?」靠在椅背上的葉鐵復坐直身,自江河潤與方向盤之間的空隙望去,果然看到一家小小的,沒有什麼裝潢的,依建築物的老舊程度判斷,至少有二十年歷史的茶飲店。
茶店櫃台後方有道人影,葉鐵復想看仔細點,無奈江河潤車子已經開過去了。「停車,後退!」葉鐵復拍江河潤的肩膀。
「干嘛?」江河潤連忙緊急剎車。
葉鐵復身子往後好看個仔細。
癟台後方是個中年女子,想也知道不是杜沛蓁。
「走吧。」他語氣帶著無奈的拍拍方向盤。
江河潤看他似乎正發著「相思病」,忍不住好心提議,「我們可以下去買飲料……」
「不用!」現階段找人要緊。
「我派人盯了一下她的作息,她每天早上七點左右會出門晨跑,大概八點回家,然後就不出門了,也沒看到她在前面賣茶。」
「嗯。」葉鐵復將她七點會出門晨跑一事記了下來。「下一個的住處在哪?」
「在前面而已。」江河潤邊轉動方向盤邊回,「那個女生家在這,」他指指地圖上的標示,「離杜沛蓁家很近,走路大概五分鐘。」
「搞不好她認識杜沛蓁。」都住得這麼近了。
「這個若沒下文,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江河潤打了個呵欠。
「嗯。」看看時間也晚了,太晚打擾對人家不好意思。
「如果二十二個內,還真沒有一個認識她呢?」
「那就連男生也一起問。」
「如果男生也沒有呢?」
「那就把在外地的也一起找了,一個不漏。」
「需要問到這麼徹底?」江河潤認為如果台北的同學都問過,沒一個知道的話,那樣本數也是足夠了,可以證明杜沛蓁可能在說謊,也許另有目的,只是是為了什麼,江河潤就猜不出來了。
他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開征信社,自己本身其實沒有半點推理能力。
他們要找的周琪芳家已到,江河潤在一旁找了停車位,將車子停妥。
江河潤先帶著畢業紀念冊下了車,等確定這個人是認識杜沛蓁的,再通知葉鐵復過來。
葉鐵復兩手枕在頭後,看著跟對講機說話的江河潤,陷入沉思。
如果真是他欺負過杜沛蓁怎麼辦?
不,他用力搖頭。
不可能!
他幼稚園欺負同學的過往,他可都還有記憶,更記得那影響了他在外表現的轉折點,如果他重蹈了覆轍,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
鮑寓的大門開啟了,一個長發及肩的女子走了出來,小家碧玉型的,五官縴細,似乎是個文弱安靜的女孩。
餅一會兒,他的手機震動了。
手機震動,表示江河潤有通知過來,也就是——
周琪芳認識杜沛蓁!
他迅速推門下車,大踏步走往對面,周琪芳跟江河潤的對答越來越清晰。
「如果杜沛蓁真是你的國小同班同學,為什麼她的資料沒有在紀念冊上?」江河潤詢問細節。
「因為她四年級就轉走了,大概是……暑假之前的時候。」
葉鐵復覺得他的心髒正加速跳動。
這個人的確是認識杜沛蓁的!
「你知道她是為什麼轉走的嗎?」江河潤再問。
「她……」原本對答算順暢的周琪芳忽然支吾了起來。
有人靠近,周琪芳以為是鄰居,讓出了空位站到一旁,但對方卻在她前方站定,她納悶轉移擱置在江河潤身上的視線,當與葉鐵復四目相對,她先是蹙緊細眉,眸中有困惑。
「這位是葉鐵復。」江河潤介紹,「你記得嗎?也是你國小同學。」
葉鐵復還以為她會跟之前的女同學一樣,驚喜的裝熟,沒想到周琪芳卻是退後了一步。
「你……是你要找沛蓁的嗎?」
很好,這個女生聰明,而且也不像顆黏皮糖欲纏住他不放,對于能找到一個平穩談話的人,葉鐵復覺得松口氣。
「你跟杜沛蓁交情好嗎?」江河潤開口。
「我跟她……」周琪芳眼神閃爍,「曾經是好朋友。」
葉鐵復與江河潤對視一眼。
「為什麼是用過去式?」江河潤提出困惑的點。
「因為我背叛了她。」周琪芳搗住臉,「我對不起她。」
「你為什麼背叛她?」葉鐵復咄咄逼人質問。
「還不是因為你!」罪魁禍首竟敢用這麼凶惡的語氣跟她說話?!
「我?」他還真喪失了部分記憶?
「是你唆使那些女生欺負她,我怕你們的勢力,只好背叛她!」憶起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往,周琪芳顯得怒不可遏。
「要不要找個地方說清楚?」江河潤提議,「我們想就這件事,問你幾個問題。」
「沛蓁怎麼了嗎?」周琪芳心急地問。
「我會跟你說明的。」江河潤環顧四周,發現前方有間咖啡館燈還亮著。「去那里,可以嗎?」
咖啡館的老板,周琪芳是認識的,也不怕這兩個人敢對她怎樣,故點頭答應。
苞老板打過招呼,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最內側位子坐下,周琪芳就坐在兩人對面,點了杯花果茶,雙眸冷視著葉鐵復。
她表現出來的敵意雖比不上杜沛蓁,但也足夠讓人如坐針氈了。「主要原因是這樣的,」因為葉鐵復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尤其與陌生人無異的昔日同學,故就由江河潤代言了。「前陣子,杜沛蓁偶然成了鐵復公司的員工,她指控鐵復小學時欺凌過她,是真的嗎?」
「真的。」周琪芳沉沉點頭。
「你能說明一下當時的狀況嗎?」
「為什麼要說明?」周琪芳反問葉鐵復,「你是主謀者,你自己不清楚嗎?」
「我忘記了。」葉鐵復冷冷回道。
「忘記了?」周琪芳抓著桌沿的模樣,毫不懷疑她下一秒會翻桌。
「時間太久了,所以他不記得了,這人記憶力不太好。」江河潤的緩頰,毫不意外收到葉鐵復瞪眼一枚。「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咖啡館老板送來兩杯咖啡跟花果茶,周琪芳先喝了兩口,整理了一下思緒方才回答。
「讀小學的時候,其實我跟沛蓁,」她看著葉鐵復,「跟你是沒有什麼交集的。班級里難免會有幾個小團體,我跟沛蓁比較好,你那一團人數眾多,班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黏在你身邊吧。」
「喲,孩子王!」江河潤對葉鐵復吹了聲口哨。
葉鐵復直接從他腰窩戳了下去。
「然後有一天,沛蓁不知怎麼搞的,突然跑去找你講話,你這個人本來臉就常臭m的,但那一天卻是朝她大發脾氣,對她大吼大叫,不僅叫她滾開,還叫她不準出現在你面前,其他女生要安撫你,也被遷怒被臭罵,所以那些女生認為都是沛蓁害她們被罵,就開始欺負她了。」
「那不是我指使的吧?」雖然他對于竟然會對個女生無端發脾氣,自己也很意外,但听周琪芳所言,的確不是他叫人去欺負杜沛蓁的啊。
「那有什麼不一樣?」周琪芳怒道,「你叫她不要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你的崇拜者就照著你的指示,把她拖走了,帶去廁所欺負。」
葉鐵復啞口無言了。
「而且你欺負她不僅這一次。」
「還有?」葉鐵復心想,他怎麼還是記不起來?
「有一次吃飯的時候,你忽然踹翻她的桌子,讓她沒飯吃。」
「這個真的就是你欺負她了。」江河潤「仗義執言」。
葉鐵復沒心思理江河潤,「我真的這麼做?」
「對!」說到此,周琪芳激動的眼眶含淚,「我那個時候膽子小,跑去報告老師,老師卻不管,但沒想到竟被你的崇拜者知道這件事,她們就威脅我,如果敢管沛蓁的事,就連我一起整。」
「所以你再也沒理她了?」江河潤問。
「對……」周琪芳垂首搗臉,「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好後悔,後悔沒幫她一把,後悔看到她被欺負卻默默走開去,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臉去見她她本來……她本來是一個很開朗活潑的女生,被整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了,一次都沒有……」
葉鐵復雙手環胸,望著眼前微顫著肩膀,低聲啜泣的女子。
「怎樣?你有印象了嗎?」江河潤問葉鐵復。
葉鐵復沉默一會兒,搖頭。
周琪芳說的應該不是假話,無奈他仍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挑起記憶的點,但即便他想
不起來,他的確對杜沛蓁有愧,是他奪走了她的笑容,是他害她變得孤僻不與人來往……
他突然對周琪芳的哭哭啼啼感到不耐。
「你如果真心後悔,就去跟她道歉,贖你的罪。」葉鐵復霍地一捶桌。
嚇了一跳的周琪芳抬起頭來。
「沒有道歉,她的傷口永遠不會好!你如果真的對她有愧疚,就展開行動表示,不要只會在這邊哭哭啼啼!」葉鐵復猛地甩開椅子,踩著憤怒的腳步走出去。
清晨約莫七點左右,杜家的自動鐵門上升了,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與鞋子的杜沛蓁推開玻璃門走了出來。
她的脖子上掛著耳機,夾住了馬尾辮子,她略顯不舒服的將馬尾拉了出來,回身將玻璃門關好再轉回來時,差點撞上了人。
「對不起。」下意識退後一步,背撞上了玻璃,發出「砰」的一聲。
她忽然察覺不對,怎會有人一大清早就擋在她家門口,而且還跟她距離這麼近?個人安全空間範圍至少有六十公分的杜沛蓁在搞清楚對方是誰之前,先似螃蟹一樣橫走三步,認為安心了,才抬起臉。
「你?」這個人,怎會出現在她家?
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家在這里……不,這不意外,她曾是他的員工,要取得她的個人資料易如反掌。
但他為什麼會……來找她?
她離職已經好幾天了,直到前天,人事主管才傳訊答應她的辭職,薪水下個月會如數匯到她戶頭里,讓不抱希望的杜沛蓁松了口氣……後,征信社也傳來面試信,約好了下星期一面試。
這段時間,她有時會想起葉鐵復,但她很快的揮走不再想。
她不想跟任何人有私下交集,尤其是發現自己竟然在意他時。
她沒喜歡過人,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什麼,但她覺得害怕,總覺得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變得怪怪的,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想法跟情緒。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喜歡那樣的失控感,尤其他又百般逗弄,更讓她不知所措,有一種即將跌入無止境漩渦的驚慌感,所以只有辭職,是她當下唯一能想到的,保護自己的方法。
就像現在,乍然看到他,那種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的感覺又出現了。
「晨跑?」
葉鐵復尾音雖是上揚,但看他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意外,好像她的作息早就全然掌握在他手中似的。
「十點才開始營業。」她的臉微微發熱,微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我不是來買飲料的。」好看的鳳眸瞄向杜沛蓁只掛著塑膠袋的左手,那里頭早就放了東西了。
「噢。」她拿起耳機掛在頭上,抬起膝蓋,大踏步朝公圜方向快走,擺明不打算繼續聊下去。
她總是這樣無視他。
但現階段的她並不知道他是國小的那個葉鐵復,為何要逃避他?
同樣I身慢跑裝束的葉鐵復跟了上來。
離上回與周琪芳談話後,已經經過兩天了,雖然周琪芳對于過去的事情指證歷歷,無奈的是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因為,他才不是那種需要利用眾人的力量去欺負一個女孩的人!
他行跡最為惡劣的幼稚圜時代,號稱金華幼稚圜小岡王的他,一向是單槍匹馬,後頭雖然有跟隨者,但他一定是帶頭搶先使壞,而且他的部下全都是男生,哪有可能跟女生沆瀣一氣。
就是因為不是他干的嘛,所以他才記不起來啊!
而且那些女生團體的成員他也沒半個記得,瞪著畢業紀念冊上的大頭照半天,每張臉都很陌生,不過他倒是有印象那時只要一下課,就一定有女生圍在他旁邊,主動找他聊天講話。
老實說,很煩。
連上個廁所後面都有跟屁蟲,誰不煩?
所以他的裝酷指數節節上升,連正眼都不看她們一眼,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才對她們的臉沒有印象吧。
雖然他一直想等尋回記憶時,再來找她,無奈他的記憶不配合,思索再三,也只有先與杜沛蓁接觸,看能否觸發了。
葉鐵復一個急步向前,搶走掛在她手臂上的塑膠袋。
「還給我!」
「這是要干嘛的?」葉鐵復抓著提袋位置,甩動塑膠袋。
她才想問他要干嘛呢?
「那里面是罐頭……」話還沒說完,便見葉鐵復一個未留神,塑膠袋打中了自己的頭,「叩」的一聲,好響。
「噗!」杜沛蓁忍俊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他搗著發痛額頭的矬樣,實在太好笑了。
「是裝什麼東西,打到人這麼痛!」葉鐵復拉開塑膠袋檢視。
袋子里不僅有罐頭,還有一小瓶礦泉水,難怪這一砸中,葉鐵復痛得差點眼淚都掉出來了。
「貓罐頭?」他朝杜沛蓁搖搖手上罐頭。
「養貓的。」杜沛蓁搶了回去。
「你有養貓?」他轉頭看往杜家。
「不在我家。」
「不然在哪?」
「在那。」杜沛蓁指向前方,約莫五十公尺處的小公園。
「快帶我過去。」葉鐵復抓著她的手臂,興致沖沖。
他也喜歡貓嗎?
杜沛蓁詫異地看著他。
苞那個「葉惡魔」一樣?
兩人來到公園東北方一處置有石碑的小型造景區,杜沛蓁蹲在地上,打開了罐頭,淡淡的鮪魚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奶茶、紅茶,吃飯羅。」她溫柔喊了數聲,便看到兩只小貓,從石碑後頭走了出來。
「喵。」小貓不約而同朝她喊了聲。「快過來,吃飯羅。」
那是葉鐵復所听過,杜沛蓁發出的最柔美的嗓音。
小貓不怕生的靠近,可見這不是杜沛蓁第一次喂食了。
葉鐵復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這兩只小貓是她來公園晨跑的時候發現的,因為家里開飲料店,所以母親不準養寵物,而且母親特別討厭貓,說不喜歡它們陰森森的樣子,她只好趁晨跑還有吃完晚飯的時候,帶食物跟飲用水過來喂食。
她喜歡動物,因為它們不會害她、背叛她,更不會在她背後說她壞話。
「你喂它們多久了?」
「半個月吧。」她沒細算過。
小貓大概是餓壞了,喳叭喳叭吃得快。
「吃慢點,小心肚子疼。」葉鐵復溫熱的大掌,輕撫小貓的背。
杜沛蓁瞟了他一眼。
「干嘛?」葉鐵復斜睨。
「小貓有跳蚤。」她提醒。
雖然有帶去獸醫院除蚤,但養在外頭,不可能完全除盡。
「那又怎樣?」他的手仍持續停在小貓身上。
沒怎樣。她低下頭,看著那不斷撫摸小貓的大掌,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笑來。
小貓沒一會兒就吃掉了一個罐頭,杜沛蓁拿出礦泉水,扭開瓶蓋,倒了水給它們喝。
「對了,」葉鐵復藉機詢問,「我記得,你那本小冊子寫的那個‘葉鐵復’,好像也喜歡貓?」
聞言,杜沛蓁嘴角笑容斂起。
「嗯。」
「你怎麼會知道的?」
「他……」杜沛蓁抿了下唇,「我第一次跟他說話,就是因為貓的關系。」
「第一次跟他說話?」
「我們學校的垃圾場那邊,有一只母貓生了小貓,剛好我又是負責倒垃圾的,所以意外發現那群貓咪,後來我每次去倒垃圾,都會帶罐頭跟飼料去喂貓。有一次,我看到了葉鐵復,就是我小學時的那個討厭鬼。」
听到「討厭鬼」三個字,葉鐵復心頭彷佛被針刺了一下。
「他在那里干嘛?」
「他在追貓。」「追貓?」
「因為貓看到陌生人會怕,看到他就跑得遠遠的,所以他就追著它們跑,我看他很可憐的樣子,就把我的罐頭給他,教他用食物攏絡那些貓,果然,那些小貓就願意過來接近他了。」
葉鐵復詫異盯著述說過往的杜沛蓁。
這一段,他有印象。
他很喜歡貓,不過愛貓跟他的形象完全兜不在一塊兒,所以他都假裝對小動物毫無興趣,其實真實的他,是個貨真價實的貓奴。
小學時,偶然在垃圾場發現那些小貓,他很開心地想跟它們玩,但他只要一靠近,小貓就跑掉了,母貓甚至還會充滿威脅的對他喵喵叫,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
對了,的確有個女生拿了罐頭給他,那個女生……是杜沛蓁?︰「那個時候,他跟我說他很喜歡貓,家里也有養貓,他一直在聊他家的貓,滔滔不絕的模樣跟他在教室的形象差很多。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他,我不喜歡那種臉臭臭的男生,但那個時候我覺得他人很好,也很開心有個人跟我一樣會照顧垃圾場那些小貓,哪里知道,幾天後他就突然變了個人了。」當她第一次對這個老是一臉臭的男孩起了不一樣的觀感後沒多久,他便摧毀了她的世界。
「他為什麼突然變了個人?」他才剛想起了她,但後續發生的事他又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我怎麼會知道!」杜沛蓁沒好氣回道。
「那如果你現在看到他,你會怎麼做?」葉鐵復觀察著她的神色變化。「我才不想看到他!」一輩子都不想看到。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有歉意呢?想跟你道歉?」
「不可能的。」那種人怎麼可能會道歉!
「你怎麼肯定?」他再進一步逼問,「你會原諒他嗎?」
杜沛蓁蹙起細致的眉頭,「你干嘛關心這件事?」
「呃……因為他跟我同名同姓,所以我不免想多知道些。」
「那又跟你沒關系。」他跟他……又不一樣。
「也對。」他起身,「你學校在哪?」葉鐵復明知故問。
「在另一邊。」她指著來時的方向。
「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啊?」
「走吧!」他不由分說,抓起了她的手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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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10:23
第六章
從小到大,杜沛蓁沒搬過家,她就讀的國小,離她家也不過是走路十分鐘左右就到的距離。
這天是星期六,學生並未來上課,但操場上已經有不少人在晨跑。
自從轉學之後,杜沛蓁就不曾再踏進這校園一步,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小學已經不完全是她記憶中的模樣,有幾間校舍似乎重新粉刷了,多了一間活動中心,而她最喜歡的大象溜滑梯已經不見了。
一只貓經過他們腳旁,杜沛蓁回頭駐足,不免想到小時候那個「葉惡魔」,他追著貓跑的模樣……
虧她那時還以為他雖然老是端著臭臉,但其實是個善良的男孩呢,真是瞎了眼了。「你來我學校干嘛?」杜沛蓁問。「好奇想來看看你讀過的學校。」葉鐵復東張西望。
母校他畢業之後就沒來過了,感覺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周琪芳說過,杜沛蓁轉學是在四年級的時候,他帶著杜沛蓁在教室間游走,想找到四年級的教室,或許可以讓他記起,那年的欺負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只讀到四年級而已。」杜沛蓁道。
「那我們去看看四年級的教室。」
「啊?」杜沛蓁真是搞不懂這個人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為什麼?」
「我想參與你過去的歷史。」
杜沛蓁喉嚨頓時有種噎住感。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參與她過去的歷史?
她的腦子無法控制的胡思亂想了起來,揣摩著他的意思,沒一會兒,她又阻止自己繼續猜測下去,免得越猜越走歪,猜出一個亂七八糟怪答案來。
「在這!」終于找到教室的葉鐵復發出歡呼之聲。
杜沛蓁抬頭——四年五班。
她從小一到小四,都是讀五班,但他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讀五班?」
葉鐵復心口一突。
「我隨便指的,你真的讀五班?」他夸張瞪眼,「也太巧了。」
葉鐵復心想他真是太不會做壞事了,差點被抓包。
教室大門都是鎖上的,僅能從玻璃窗外打量里頭的樣子。
「哇,我……你們以前都坐在這麼小張的桌椅上。」葉鐵復額頭頂著玻璃,瞪大著眼,看上去興趣十足。
另一邊的窗戶上貼了幾位同學的繪畫作品。
「李禹豫、劉芙郡、馮……這個字怎麼念?」
「奐,跟換掉的換同音。」杜沛蓁心想她國小的時候,優秀作品都是貼在後牆,不是貼在窗戶上頭。
「馮奐衡?這幾個小朋友的名字都很奇怪。」發音念起來好饒舌。
你自己也不遑多讓,好不?
「你坐在哪個位子?」葉鐵復指著教室內的桌椅問。
「不記得了。」她搖頭。「大概都是中間位子吧。」
「那個葉鐵復呢?」
「他坐我旁邊。」因為兩個人高度差不多,所以位子被排在一起。
「他常踹你桌子?」
「沒有,就一次。」
「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吃飯時他就突然踹過來了,我才莫名其妙。」誰曉得他心里在想什麼啊!
「一定有理由的吧,你是不是帶了什麼難吃的東西?」
「難吃的東西?」杜沛蓁想到就氣,「那天我媽幫我帶的便當有一只大雞腿,結果那個人不僅在我便當里放蟑螂,還踹我的桌子,讓我沒飯吃!」
「你的便當里有蟑螂?」葉鐵復瞪大眼。「對啊,一只假蟑螂。」
他知道了……
葉鐵復啼笑皆非的手按著太陽穴。
他知道他為什麼會踹她的桌子了,就是因為她的便當里有蟑螂。
他實在非常非常非常的討厭蟑螂,而杜沛蓁就坐在他旁邊,那只蟑螂他不可能沒看到,他一定是怕那只蟑螂會飛起來,所以才不假思索,踹了她的桌子。
他不是針對她,他是針對那只蟑螂,卻被誤以為是欺負她。
這下可好,他該怎麼解釋?
「我在想喔……」葉鐵復撓著額頭,「會不會是,因為你便當有蟑螂,嚇到他了,他才踹你桌子?」
「啊?」
「有的人就是會怕蟑螂啊,他其實是想踹蟑螂,不是要踹你桌子。」
「那蟑螂是他放的!」
「你有看到嗎?」
「我……」杜沛蓁語塞。「是沒看到……」
「對嘛!說不定不是他放的,怕蟑螂的人怎麼可能拿蟑螂去嚇人。」
「他不見得怕蟑螂啊。」
「一定怕的啦,這個世上沒有人不討厭蟑螂的!」蟑螂實在長得太丑陋、太惡心,他光想像就要打哆嗉。
「但那是假蟑螂啊!」
「就算是假蟑螂也是很惡心的!」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啊,什麼?」難道他露餡了,被她猜到他就是小學時的那個人?「不,我才沒
有……我不是……」
「哈哈哈……」杜沛蓁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真的好怕蟑螂,連假的都怕!」
「喂,你說什麼啊,我只是討厭蟑螂而已,誰怕了?」逞強的語氣,心虛得可以。
「哈哈哈哈……」杜沛蓁才不信他的說詞呢,想到那天在公司,他知道地上那只是假蟑螂時,那老羞成怒的樣子,她實在沒法停止不笑。
「不準笑了!」葉鐵復一手拽住她的頸,一手搗住她的嘴。
「唔唔唔唔……」大掌中的小嘴,仍笑得樂不可支。
「你真是……」他放開了手,卻是換成了唇堵上了她的。
杜沛蓁瞬間傻了、呆了。「再笑啊。」葉鐵復對他的「奇招」,志得意滿。
杜沛蓁笑不出來了,完全笑不出來了。
她的腦袋持續空白中。
「對了,你家有小時候相片嗎?」他想若看到她小時候的相片,說不定或多或少可以知道欺負事件的始末,雖然也沒什麼把握就是。
她本來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孩。
周琪芳是這麼說的。
若是他欠她的,他一定會還,她的笑容,他會幫她找回來!
「有……」她傻愣愣的回應。
「那我們走吧。」他直接牽起了她的手,五指插入她的指縫。
被他帶著走的杜沛蓁腳步有些踉蹌,落了半步距離的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在腦子恢復功用時,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已經起床,在廚房里準備早餐的杜母,看到女兒竟然大清早帶了個出色的男人回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莫非——
「他在你房里過夜?」女兒開竅了嗎?
乍見到母親,杜沛蓁很是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個人與她的關系。
他們有關系嗎?
好像沒有啊。
他們沒有關系嗎?
可是他剛突然親了她……雖然只有一下下,但她確實感覺到了。
所以現在是怎樣?
他們……有關系了嗎?
「他'他是路人甲啦。」杜沛蓁不想留給母親任何想像空間。「他有事找我。」
「姓路啊,我可以直接叫你人甲嗎?」杜母微笑對葉鐵復詢問道。
「不,我姓葉……」
「你上去!」杜沛蓁推葉鐵復上樓。
「你們可別在房里亂來!」杜母笑喊。
不管這男人打哪來的,對于平日根本不跟人打交道,連朋友都沒有,遑論男朋友的女兒來說,這可是一個從地球躍升到月球的大進步啊!
當媽的當然樂見其成啦!
「才、才不會呢!」杜沛蓁急慌慌的否定。
「人甲,我女兒雖然個性怪怪的,又很愛搞自閉,但她是個善良孝順的女兒,請不要嫌棄她啊。」
站在樓梯口的杜母朝著二樓大喊。
「是她嫌棄我啊,伯母。」還常常無視他呢。
「她腦子常秀逗,你別怪她啊。」她女兒就是個怪人啊。
「看得出來。」葉鐵復再同意不過的附和。
「你不要跟我媽一搭一唱。」杜沛蓁難堪得幾乎要跺腳了。
她直接將他拽進房,預防他遇到父親,到時更是有理說不清。
杜家二樓隔出了兩間房、一套衛浴,跟一個小客廳,房間坪數不大,約莫才四五坪左右,加上高度不高,葉鐵復發現他只要抬起手,就能打到天花板了。
「你家天花板也太低了。」
「我不會撞到就好。」是他長得太高,好不?
杜沛蓁房中的擺設很簡單,只有基本家具,她也沒招呼他坐下,葉鐵復倒是很自動自發的拉出書桌前的辦公椅坐下。
杜沛蓁很想問他什麼,但又不知該怎麼開口,她沒處理過感情問題,怎麼問都好奇怪,干脆另外找事忙了。
「我找一下相簿。」
她的東西一向分門別類,收拾得很整齊,整個房間里干干淨淨的,找不到半處積累灰塵的地方。
像他這樣臨時來到人家住處的,最能看出居者平日的生活習慣。
這個女孩必定習慣良好,就算突襲,恐怕也沒有什麼驚喜或驚嚇。
葉鐵復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在他右斜方的書桌上,電腦螢幕打開著,他頗有興趣的往前仔細看著上頭的頁面,是一家人力銀行的查詢頁。據江河潤說,他已經請她下禮拜去面試了,但看得出來,她怕面試不上,所以還要再找幾家多投履歷。
杜沛蓁自書架左上角第二格櫃子抽出一本相簿,翻開時,因為內頁都黏在一塊兒了,竟然還費了一番力氣,可見她有多久沒翻開過這本相簿了。
杜沛蓁好不容易攤開其中一頁,遞給他時,發現他竟在「偷看」她的電腦。
「不要亂看!」杜沛蓁迅速關掉螢幕電源。
「我還沒問你,為什麼突然辭職?」
杜沛蓁抿著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為了要逃開你啊。
可誰知他竟然追上來了。
追?她竟然用了這個動詞,她覺得他在追她嗎?
他站了起來,這使得空間感覺更狹小了,讓杜沛蓁覺得有些許呼吸困難。
「那個,相簿。」她將相簿塞進他懷中。
他將相簿丟到床上,步步逼近。「為什麼辭職?」他再問了一次。
「不……不合。」她撇過頭去,覺得連說話都不太容易了。
「哪里不合?同事?工作?還是我?」
「我」字一出,她回頭了。
「是我?」
「沒有啦,你想太多了。」
「我做了什麼讓你非辭職不可?」
「沒有……」
「說啊!」
他逼得太近了,節節往後退的杜沛蓁整個人都已經靠上衣櫃,沒有退路了,但他仍是繼續往前,兩臂一伸,撐著櫃面,將她圈牢在小小的空間里。
「不要!」她雙手上舉,往他的臉頰拍了下去。
「啊!」葉鐵復搗住疼痛的雙頰,杜沛蓁乘隙逃離開。
「你要的相簿就在那里,你趕快看,不要管我辭職的理由……喂,你stop!不要再前進了!」
杜沛蓁雙頰漲紅,小手不斷的揮舞,但葉鐵復哪理她呢,他剛又被打了一……不,這是兩巴掌了,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被打!
是時候該讓她看看男子氣概了,否則動不動就打他,別以為他吃素的啊!
葉鐵復快步上前,杜沛蓁見情況不對,急忙轉身要逃出房間,沒想到他動作比她更快,一掌揮向門,門砰的一聲關上。
駭了一跳的她幾乎整個人跳起來,這一次她被逼到角落,無處可躲。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怕,她很怕啊。
杜沛蓁雙眼用力緊閉,臉撇向一旁。
「你沒答應,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杜沛蓁緊張得快要得氣喘。
「我有這麼可怕嗎?」她的態度好像面對一個神經病殺人魔?「我會對你怎樣嗎?」
「有……你剛剛……在學校……就有……」
「因為你笑個不停啊。」
「沒有……沒有人用那種……那種方法……」
「我也不是對每個人都用那種方法。」「我……我不……」
「你不喜歡?」
不喜歡?
喜歡?
她不知道,她的腦子一團亂,根本無法思考。
葉鐵復彎下腰,薄唇在她耳畔輕緩低喃,「可是我很喜歡。」
「你……」
他倏地將她擁進懷中,只是緊緊抱著,沒有其他動作,像是刻意讓彼此之間的距離縮短,再也沒有任何阻隔。
杜沛蓁覺得她的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在他懷中的女孩,雖然渾身僵硬,但好歹沒再將他推開,甚至甩他兩巴掌,葉鐵復覺得這是好進展,至少未再被拒于千里之外。
他輕撫杜沛蓁及肩的柔軟發絲,低頭親昵的吻了吻頭頂心,直到她的身子不再那麼僵硬了才將她放開。
他全身奔騰的血液怒吼著將她撲倒,不過他很清楚如果他敢這麼做,依她動作派的性子,遭殃的絕不是他的臉頰而已,恐怕小弟弟都難保。
他放開她了,她理應松一口氣,卻又莫名的覺得有些失落。
難道,一直跟人保持六十公分安全距離的她,不排斥這樣的親昵嗎?
葉鐵復一**坐上床,翻動相簿。
相簿里都是生活照,時間點約莫是她小學階段。
照片中的小女孩,跟現在一樣綁著馬尾,嘴巴笑咧咧,眉眼彎彎,十分開心,應該是還沒被欺負之前照的。
她的眼陣大小適中,形狀略圓,五官娟秀,是個可愛的小女孩,長大後的她面貌一樣秀麗。
他一張一張觀看著,嘴角帶著笑,手指輕撫過每一張可愛的臉龐,忽然,他看到了一張熟面孔。
是他!
背景是在教室里,小學四年級的他,坐在她後方,正低頭看書。
對焦不是在他身上,所以影像並不清楚,但他就是照片中的人,所以他一眼便知。沒錯,他們真的是國小同學。
他再巡視過其他照片,只有那張有他的存在。
「這張照片給我。」他抽出有他的相片。「你要干嘛?」
他拿出皮夾,將相片放了進去。
「我習慣在皮夾里,放喜歡的人的照片。」
「什……」喜歡……的人?
「我先回去了,待會要上班。」接著他又很故意地說︰「不用上班的人真好呢。」
「你!」
葉鐵復大笑著輕拍兩下縴肩,趁她未動手,快步下了樓。
在樓上的杜沛蓁還可以听到他跟母親的道別聲,一樣又是亂七八糟,叫人臉紅心跳,很想一拳揮過去的垃圾對話。
杜沛蓁覺得此刻的心境,就像被狂風暴雨狂掃了一番,處于百廢待舉的境地。一會兒,杜母笑嘻嘻地上來了。
「沛蓁啊,剛那是你男朋友喔?」
杜母一問,杜沛蓁臉就紅了。
「沒有啦!」她「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欸,太晚開竅了,都三十歲了,還會害羞。」所以說,談戀愛要趁早,才不會三十歲了,還在搞純情。
「我才二十九!」房內的她大聲抗議。
「二十九還三十,不都一樣嗎?」
杜沛蓁賭氣不回應母親了。
她的心很亂,不要在這個時候還來煩她啦!
「……台風來襲,強勁風勢帶來不少災情。各位觀眾可以看到在這家百貨公司門口,很多人被吹得東倒西歪,這位媽媽還得扶著柱子才不會被風吹跑……」
強台來襲,外頭風大雨大,葉鐵復百無聊賴的坐在客廳沙發上,蹺著二郎腿,手上一張照片在他的指尖下轉動著。
他的大腿上躺著一只蘇格蘭折耳貓,正舒服的打著呼嚕,葉鐵復輕撫著它的背,陷入沉思。
不知道公園的那兩只小貓現在怎麼了?
杜沛蓁應該會把它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吧?
可是萬一風雨太強,杜沛蓁沒法出門呢?
或是,她來不及處理,兩只貓已經被大風吹跑了呢……
忽然,新聞中,一個男人被強風吹得翻了三個跟頭,一臉狼狽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驚嚇了懷中打盹的貓咪,驚駭的「喵」了聲。
「你看你多好命,躺在這多舒適。」葉鐵復抓起貓咪的臉,用力揉了揉。
「喵喵喵……」貓咪不滿抗議。
「笑什麼?」切了一盤水果的葉母從廚房走出來。
年近六十的葉母,不僅艷麗絕美,更是年輕得不可思議,坐在葉鐵復身旁的她,若未說破,還以為僅是長他幾歲的姊姊。
「那個人……」他指著電視,「在路上……哈哈……翻三個跟頭。」
新聞畫面正在倒帶,路人姿態狼狽的勉強爬了起來,但陣陣強風,逼迫得他只能縮著腰,慌張找庇護。
「人家好可憐的,你還笑那麼大聲。」葉母以水果叉插了一塊芭樂遞給葉鐵復。
「我也要出去。」葉鐵復沒有接過叉子,直接以牙齒咬下那塊芭樂。
「你不會想出去給台風吹吧?」葉母的語氣中沒有什麼意外。
她的兒子從小就是個玩性重的小屁孩,別人越不敢玩的,他越是玩得不亦樂乎,對他人惡整、惡作劇更是家常便飯,她幾乎每天都要向人彎腰道歉,偏這孩子就是個死白目,打罵威脅都不听,讓她煩惱極了。
後來大概是幼稚園中班的時候吧,他突然轉了性子,變成一個很愛裝酷的怪小孩。
但這個裝酷是在外人面前,越是不熟的,他越愛擺一張面無表情,昂著下巴,不知在臭屁什麼的酷臉,但在交情篤實的親友面前,還是維持一貫的白目真性情。
她記得她曾經問過他,沒事干嘛裝酷,他竟然對他媽擺出不屑的表情,語調冷冷地說︰「因為淳淳老師說,男生要酷酷的才帥氣。」
對了,淳淳老師,葉母恍然記起這是他幼稚園中班的老師。
所以兒子愛裝酷,是從中班開始的。
淳淳老師是他最喜歡的老師,長相甜美,笑容親切,兒子每次只要一提起她,小小圓圓的臉蛋就會紅紅的,像涂了腮紅一樣,而誰也沒想到,心儀老師的一句話,竟然讓這個小男生裝酷了二十五年。
這……該說「愛情」力量真偉大嗎?
葉母卻不知道,在這個「愛情故事」背後,還另有一個故事,那才是葉鐵復下定決心,「洗心革面」的原因。
「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外面風那麼大,很危險。」明知沒用,葉母基于一個母親的本能,還是出言阻止。「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啦。」
「這樣才好玩嘛。」葉鐵復又吃了一塊隻果後,到客廳北邊的儲藏室,翻箱倒櫃找雨衣。
他要去外頭找刺激,沒打算讓自己淋成落湯雞。
「這是什麼?」剛才在葉鐵復手中把玩的照片,此時被擱在扶手上,葉母好奇的拿起觀看。「這是誰?」
這照片看起來年代已經久遠了,估計是某人小時候的照片,推算一下照片發黃的程度,約莫有二十年左右的歷史了吧。
「國小同學。」找到雨衣的葉鐵復走回來,「對了,媽,我小時候曾經整人整到讓人轉學嗎?」
在他小的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約有三百天,都有人上門來興師問罪,他媽應該很清楚是否真有這回事。
「幼稚園的時候嗎?」
「國小。」
「沒有吧,我記得你中班之後,就沒再讓我丟臉了。」要是上國小還這個樣,她不會等到葉鐵復中文基礎已夠穩了,才將他送到美國去。
「干嘛說丟臉?哪個小男生不是活力旺盛的。」
「你旺盛過頭了好嗎?」「都陳年往事了。」
「……」下輩子她一定要當他兒子,以牙還牙給他難看,然後再隨口哼一句「住事不要再提」,讓他硬把委屈吞下去。
「她是誰啊?」會特別拿出來的照片,應該有不同意義,不僅是國小同學而已吧?「國小同學。我剛才不是說過了?」老媽該不會已經有失智征兆了吧?
「兒子,我希望你有時也對我酷一點。」不要跟她這個媽講話沒大沒小的,而且她要問的是這個女生跟他的關系。
「媽,你是我媽耶,我最喜歡的女人,我才舍不得對你擺臭臉。」葉鐵復自沙發後方,攬住母親的頭,吻了下她的臉頰。
「你小時候不管見到誰,都是笑嘻嘻的,沒想到因為淳淳老師一句話,你就轉行當酷哥了。」
「是啊。」他眯著眼笑,藉以掩飾眸中的心虛。
猶記得當年,他就讀幼稚園的時候,是園里的小岡王,一天到晚惹事生非,他的班導師,吳淳淳,可是快被他給氣死了,卻又無能為力。
後來某日,他惡作劇過了頭,不小心將一個同學推到了馬路中央,一輛車子疾馳而來,要不是淳淳老師及時將同學推開,恐怕他就成了毀了人命的殺人凶手了。
那時的他,驚恐得無法言語,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回神時,沖到老師身邊,搖著狀似已經死掉的淳淳老師,又哭又喊的,好不悲壯。
「我沒事。」淳淳老師張開眼,忍著疼痛安慰他。
「老師,對不起……」老師身上流的血,怵目驚心,他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只是好玩,卻沒想到會闖下大禍。
「鐵復,」淳淳老師染著血的手握緊了他的,「答應老師一件事,以後不要再惡作劇了好嗎?」
「好,好……我不會再惡作劇了。」
「我們……打勾勾……」
「嗯!」葉鐵復勾住了老師伸出來的小指,「我發誓,再也不惡作劇了。」
「老師相信你一定會守承諾的。」
「老師,我守承諾的話,你以後會嫁給我當老婆嗎?」
「呃……」吳淳淳沒料到他竟然會在此時「求婚」。「等你長大可以娶老師的時候,老師已經很老了。」
「老師,沒關系,我不在乎。」葉鐵復抹掉眼淚,「我害你受傷,我要負起責任。」
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
「其實不用負也沒關系。」
「老師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他完全沒把老師的拒絕听進去。
「我嗎?」淳淳老師看著平常總愛調皮搗蛋,喜歡縱聲大笑,開朗活潑的男孩,「我喜歡酷酷的男孩子。」
「酷酷的男孩子?」
「不苟言笑、不會對人惡作劇,像……像王子的那一種……」淳淳老師說的是與他完全相反的形象。
回想起小時候的片段,葉鐵復不由得啼笑皆非。
當年傻傻的,還以為淳淳老師真的喜歡酷酷的男生,所以他開始擺臭臉,就算想笑也用力忍耐了下來,後來習慣了,在他人面前,總是不可一世的模樣,一直持續到小學不知道幾年級的時候,淳淳老師結婚了,得知這消息時,他只覺青天霹靂,雖然有收到喜帖,但打死也不去參加。
不知道淳淳老師過得好不好……
「淳淳老師啊,她真是個溫柔的好老師。」葉母笑嘆道。
「溫柔?」
「是啊,而且你不是曾差點闖下大禍,害她車禍受傷,她卻不曾向我告狀,要不是我去參加她的婚禮時,那個被她所救的孩童家長轉述了這件事,我還不知道你差點害死那麼溫柔的好老師。」
「那件事的確是我的錯,但淳淳老師哪里溫柔了?」老媽記錯了吧。
「她不溫柔嗎?」她印象中的淳淳老師不只長得漂亮,笑顏更是讓人如沐春風呢。
「她很凶的。」葉鐵復一副看到鬼的樣子,「她是我們幼稚園最凶的老師!」
而且心機還很深。
他後來听說那個新郎是個笑點非常低的男人,連婚禮主持人說話不小心吃螺絲,都可以笑到引人側目,可見她根本不喜歡什麼不苟言笑的男人,她所提出的條件,根本是故意刁難他的。
偏他還很認真的糾正了性格——在不相干的外人面前。
「啊?但你小時候不是因為她嫁人而氣得不肯出房門,還不上學呢。」
「我就喜歡她恰貢北追著我罵人的樣子啊!」葉鐵復大笑,「不管我躲到哪她都找得到,就算我爬到樹上,她也可以把我拎下來,然後臭罵我一頓,跟黑寡婦一樣強。」整間幼稚圜,也只有淳淳老師克得住他了。
「黑……寡婦?」毒蜘蛛?
「‘復仇者聯盟’的黑寡婦。」
「原來你喜歡恰貢北的女生。」這當母親的,第一天知道啊。
「嗯……」葉鐵復腦中突然有畫面閃過。
「怎麼了?」
「我好像想起了什麼。」他捏著苦惱的眉心,「淳淳老師……老師結婚的時候,我有好幾天不肯出門……是在什麼時候?」
「四年級的時候啊。那一年剛好你住美國的叔叔回來台灣,問起你的情況,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啊……」葉鐵復霍地站起,「我知道了,她掃到了台風尾。」
他終于記起當年為什麼對杜沛蓁態度凶惡了。
「什麼?」
「媽,我出去了。」
「噢,你小心一點啊。」
「放心啦!」葉鐵復頭也不回地揮手。
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葉母輕聲笑嘆了口氣。
都快三十歲了,還不改孩子氣的一面,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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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10:52
第七章
強台襲台,全台放假,但是杜沛蓁可沒閑著。
當陸上台風警報發布,她就把公園的兩只小貓接回來,偷偷養在房間里。為了不讓母親發現,她可是煞費苦心,不僅要做好隔音,免得被母親听到貓叫聲,還得耳听八方,一听到母親上樓來,就得趕快將小貓塞到床下去,這樣攻防,實在快累死她了。
「沛蓁,」杜母的叫喚聲自樓梯口傳來,「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葉鐵復?
她第一個想到的,也只有他了,要不然她又沒有朋友,從沒人上門找過她。
他怎麼會在台風天的時候過來?
想到他那天親昵的舉動,她不免臉紅心跳,抱著緊張的情緒下了樓。
來到即使台風天仍有營業的一樓店面,她沒看見葉鐵復,卻看見一名女子,狀似有些局促不安的盯著樓梯這頭。
「哪位?」是有什麼緊急事非要在台風天找上門來,而且還是找她?
「沛蓁……」
「我是。」這女孩看起來有點眼熟。
「我是琪芳,好久不見。」周琪芳鼓起勇氣抬起頭。
十幾年不見了,往事卻是歷歷在目。
如果說,這世上影響她深遠的人首推「葉惡魔」的話,那麼第二個就是周琪芳了。周琪芳可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那個時候,「好友」周琪芳肯站在她這邊,也許,現在的她,會是另一番模樣。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她被壓在廁所地上,一身濕的時候,經過廁所門口的周琪芳,在四目相對時,將頭撇了過去。
她的好友,將頭撇了過去。
杜沛蓁粉唇緊抿,身側雙拳緊握,很想直接甩頭回屋,但又忍不住有那麼一點點好奇——時隔十九年,這人突然來找她干嘛?
她瞪著她不說話,周琪芳小手緊抓著肩背包的袋子,視線局促不安的落在一旁的茶
品價目表上,也不曉得該怎麼開場。
選在強台來襲這天上門來,不是為了什麼特別的原因,而是因為今日全台放假,撲空的機率比較低,怎知,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在見到本人時,全卡在肚子里,連句普通問候都極其有難度,早知如此,應該準備個演講稿之類的才是。
「有什麼事?」終于,杜沛蓁冷冷出聲了,聲線很明顯壓抑著那多年未消的怒氣。
「最近……好嗎?」
杜沛蓁右邊眉尾微微顫動。
「有什麼事?」她再問了一次,嗓音更沉。
周琪芳驚跳了一下,臉色微微發白。
「我是……前些日子……葉鐵復來找過我。」
「啊?」葉鐵復去找她?
葉鐵復為什麼要去找她?
她那一聲「啊」,將周琪芳嚇得臉色更白了。
「他說……他說如果我真的心懷愧疚無法原諒自己的話就應該主動來跟你道歉求得你的諒解!」她一口氣說完,最後閉眼大喊,「對不起!」
接著,在杜沛蓁的錯愕之中,周琪芳轉身奔入大雨中。
強風豪雨逼得她連連往後退,不得已只好又轉回騎樓下,杜沛蓁見狀,沖上去抓住她。
「你剛說什麼?葉鐵復叫你來道歉?他為什麼會去找你?他又為什麼會知道你?」她不記得她跟葉鐵復提起過周琪芳三個字啊。
「他來詢問我國小時你被大家欺負的事,而且他不只找過我,還找了好幾個同學。」
「他找了好幾個同學?」
「對。」周琪芳點點頭,「他好像不記得那件事了,所以來問個清楚。」
「等等,你說的葉鐵復是哪個?」怎麼周琪芳口中的「葉鐵復」好像是指「葉惡魔」?
「就我們國小同學啊。」
「帶頭欺負我的葉鐵復?」
「對。」
「他為什麼要問那件事?」
「我不知道。」周琪芳比她更納悶。
「我還以為,你跟他最近有交集還什麼的。」
「沒有!」她用力搖頭。「我沒有遇見過他。」
「真的嗎?」周琪芳詫異瞪大眼,「他跟另外一個男的來的,那個男的好像叫什麼
江……江河潤的。」
「江河潤?」杜沛蓁急問,「江水的江,河水的河,潤澤的潤?」
周琪芳點點頭,「你認識?」
「他是我新老板……」
她星期一去面試,對方很爽快就錄取她了,下個月初就要去上班了。
為什麼「葉惡魔」會跟江河潤一起去找周琪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葉惡魔」竟然叫她來道歉?
他是不是搞錯誰才是主謀者了?
雖然心底腹誹連連,但是「葉惡魔」竟然會叫周琪芳主動來跟她道歉,還是讓她深感驚訝。
而且這十幾年來,周琪芳都沒主動來找過她,卻因為「葉惡魔」的關系上門來了,莫非是「葉惡魔」跟她說了什麼讓她改變主意?
但最最讓她大惑不解的是,為什麼「葉惡魔」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了?
「沛蓁?」周琪芳見她不知在想什麼,很是擔憂的輕喚。
「沛蓁啊!」騎樓另一頭,杜母揚聲叫著,「叫你朋友過來喝茶啊。」
「她不是我朋友!」
杜沛蓁的回應,讓周琪芳心刺了一下。
「我、我先走了。」周琪芳轉身快速離開。
杜沛蓁沒有阻攔她,十幾年的心痕,不是一聲道歉就能撫平的。
回到店面,杜母好奇的問︰「那不是你朋友喔?不然是誰?」
「路人甲啦。」
「你叫做路人甲的朋友也太多了。上次那個男的不也叫路人甲?」
老媽是故意還是真的無知?「大概是菜市場名。」杜沛蓁隨口敷衍。
「你出生時我竟然沒有跟到這潮流,不然你就可以叫杜人甲。」杜母打趣道。
「不好笑。」她一點說笑的心情都沒有。
杜沛蓁拿起搖茶器,幫自己泡了杯蜜糖紅茶。
「台風天還特地跑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杜母實在好奇。
杜沛蓁仍是聳肩回應。
如果周琪芳沒有搬家的話,她家離這里並不遠,幾條街的距離,約莫走個六七分鐘就到了。
但因為杜沛蓁長年窩在家里頭,即使在店里幫忙,也大都在後方煮茶,不知是否鮮少出門的關系,在她轉學之後,她不曾在路上偶遇過周琪芳,連一次也沒有。
女兒一臉不想談的樣子,看得出來因為這個客人到訪,使得她的心情變差了。杜母因而對那位路人甲二號更是好奇了,可惜女兒的現況想要從她口中問出真實原因來,比登天還難。
吸管「啵」的一聲,插破塑膠封口,杜沛蓁邊喝邊準備回樓上繼續找工作,身後突然傳來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喂。」
「路人甲一號。」杜母脫口而出。
杜沛蓁的心立刻跳了好大一下。
轉回身,就看到一個穿著雨衣,雨帽的塑膠繩還綁了起來,長手長腳,姿態看起來有點愚蠢的葉鐵復,站在她家店門口。
強風吹得雨衣颯颯響,任憑他再高大,也像要被吹走了。
「你、你來干嘛?」吃飽撐著,在台風天出門。
「你在公園……」葉鐵復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強風襲來,他立刻被吹走了三步遠,踉蹌倒地。
杜母見狀,急急忙忙跑出櫃台,杜沛蓁亦迅速放下手上的紅茶,與母親一同站在騎樓下,錯愕地看著一個在台風天,被強風吹得站不起來,還忘情大笑的男人。
「哈哈哈……哎喲,好好玩……」
這個人,應該是台風天會跑去海邊觀浪的死白目吧。
「喂喂喂,拉我一把。」葉鐵復朝杜沛蓁伸出手。
「天氣這麼壞,你還跑出來!」杜沛蓁很是無奈的走出騎樓。
外頭風雨強勁,在騎樓下就可以感覺得到,但沒想到這一暴露在風雨之中,才發現騎樓下所感受到的不過十分之一。
杜沛蓁才探出身去,剛好又一道強風起,過度輕忽的她腳步踉蹌,大叫著撞上了葉鐵復,整個人摔進他的懷里。
「啊!」葉鐵復痛得大叫。
「你們兩個快進來啊!」怕嬌小的自己也卷進風雨之中,杜母只敢在櫃台內招手。
「我也很想進……唔。」喝了一口雨水,杜沛蓁險些嗆到。
咳了數下,背上有只手拍撫,她驚愕地瞪大眼,亦在這時,她才發現,她竟然靠在葉鐵復的懷中。
她七手八腳,急急忙忙想脫離,卻不知為何,竟撕裂了葉鐵復雨衣胸口處的塑膠布。
「你撕破了我的雨衣!」葉鐵復大聲指控。
「你的……雨衣材質也太爛了吧!」
「這是我爸珍藏二十年的雨衣耶!」
「……」二十年?
都二十年了,塑膠布不破才有鬼啦!
「好了好了,我們進去吧。」葉鐵復一把將杜沛蓁抓了起來,貼緊在身側,壓低身子,回到了騎樓里。
瞧他冒著風雨前進的模樣,好像沒受到什麼大阻礙,剛才怎麼會倒在地上沒有辦法爬起來?杜沛蓁懷疑他剛才根本是在演戲。
「你們的衣服都濕了,去換干淨的衣服。」杜母對女兒交代,「你拿你爸的運動服給他穿。」
杜父雖沒葉鐵復高,但也有個一七五,湊合著也是能穿的。
看著他一身狼狽,杜沛蓁實在啼笑皆非。
看她好像不太想幫他張羅,葉鐵復立刻大聲控訴,「你弄破了我的雨衣,我沒打算淋成落湯雞才穿雨衣的。」
「台風天出來玩的人才有病啦!」出了事還會增加社會成本。
「有些事只有這種天氣才做得到!」
「你一定有趁台風來去海邊觀浪!」搞不好還去爬山。「沒有。」
「我才不相信。」這段日子已經足夠讓她體認到,「泰邦科技」排行第一的男神,其實是個白目幼稚鬼!
「我去沖浪。」
「……」比她猜測的白目等級還高!「那你怎麼還活著?」
「我技術好啊!」他自鳴得意。
「……」
「我開玩笑的,我沒有在台風天去沖浪過。」
「真的嗎?」咦?她怎麼覺得安下心來?
「因為我回台不到三年時間,還沒這個機會。」為了要以最快時間爬上公司高位,他可是忙得連休閑都沒有呢。
「……」也就是說,未來他隨時有可能去找死就是了。
「別斗嘴了。」杜母將兩人推向樓梯,「快去換衣服,不要以為夏天不會感冒。」
杜沛蓁只好領著他上了二樓。
「你來干嘛?」
「我要問你,那兩只貓……」
杜沛蓁迅速回身搗住他的嘴,差點將他推撞下樓。
「噓噓噓!」她擔心的瞧了母親那邊一眼,還好母親正忙碌,應該是沒听到。「上樓再說。」
葉鐵復點了下頭,杜沛蓁才松手。
哪知,她才將手心離開他的嘴,他立刻「喵」了一聲。
「喂!」她又急又氣,就怕被母親知道小貓的存在。
「好啦,我不說。」
杜沛蓁這才回身。
「喵。」
「你!」杜沛蓁轉頭怒瞪。
「我閉嘴。」葉鐵復待她一轉回頭,「喵。」
「殺了你殺了你!」杜沛蓁抓住他的頸子用力搖,葉鐵復吐著舌頭,活像個吊死鬼。
「你們在干嘛?」打算到廚房拿砂糖的杜母看到樓梯上的鬧劇,一臉啼笑皆非。
「快上來啦!」為防橫生枝節,杜沛蓁索性抓起他的手腕,跑步上樓。
「真不知這兩人是感情好還是差。」杜母笑著搖頭走進廚房。
「你家的天花板怎麼這麼低?」葉鐵復舉手往上,無須伸直就頂著天花板了。
「同樣的話不用講兩遍!」杜沛蓁瞪他一眼。
上次就嫌棄過她家的天花板矮,這次又來一遍!
一見他就要一**往客廳的布沙發坐下去,她連忙出聲警告,「不準坐在沙發上,會弄濕的。」
「那你快點拿衣服過來。」
「好啦!」杜沛蓁沒好氣道。
進了父母房間,父親正在睡午覺,但她一開門,他人就醒了。
「干嘛?」杜父揉著惺忪睡眼。
「我拿衣服。」
「噢。」睡意濃濃的杜父沒追根究柢,翻身繼續睡。
運動服是杜父睡覺時習慣的穿著,所以衣櫃中有好幾套,杜沛蓁隨意抓出一套灰色的,半新不舊的衣服出來交給葉鐵復。
葉鐵復將運動服放在沙發上,拉起自身衣服下擺,就將上衣脫掉,杜沛蓁想阻止都來不及,手才剛伸出去,他已經在解牛仔褲上的帆布腰帶了。
這個人是不是忘記旁邊還有個女生啊?
「葉鐵復!」她只好大喊阻止,「我在這里耶。」
「那又怎樣?」
「我還在這邊,你脫什麼衣服啊?」見他已經將腰帶解開了,杜沛蓁連忙抬手遮眼。
「不脫衣服,怎麼換衣服?難不成你要我直接套?」
「你至少等我走開吧。」會害她長針眼的。
「是你自己要站在這邊不走的,關我什麼事?」
「我是……」
「變態**狂。」葉鐵復非常順口的接了下去,「我接下來要脫褲子了。」說著,他當真動手解開褲頭了。
「你……」
「拉煉拉下來了。」
「等一下!」杜沛蓁只能狼狽的轉身逃進房間。
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她卻像剛跑了百米公尺賽跑,呼呼喘著氣。
那家伙真的很白目,每次都故意害得她驚慌失措,好像看到她慌亂的模樣就很開心似的。
在衣櫃內找到她要找的東西,杜沛蓁蒙著眼,微開一條指縫,低著頭走出去。
「拿去。」
「干嘛?」她干嘛拿條毛中給他?「你……頭發都濕了,去洗個澡,免得感冒。」
「謝謝,你真貼心。」葉鐵復拿過毛巾的同時,用力抱了她一下。
「喂……」
「浴室在哪?」他也正想沖一下澡,要不腳上還有泥沙,頭的確也都濕了,好不舒服。
這台風天,父親那件破雨衣,根本沒什麼擋雨的功效。
「那、那邊。」杜沛蓁一手仍蒙著眼,另一手指向右邊,盡頭就是浴室。
「我已經穿好衣服了。」
「是喔?」
杜沛蓁放下手來,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具精壯的胸膛。
「啊!」她一時克制不住,驚聲尖叫。「沛蓁,小聲一點!」主臥內,不堪噪音吵擾的杜父大吼。
杜沛蓁用力搗住嘴,氣惱的眸狠瞪著惡作劇得逞的葉鐵復。
「你沒交過男朋友喔?」
瞪他。
「沒看過男人**喔?」
「誰沒……」
「電視上的不算。」
用力瞪他。
「你今天賺到了,別的女人想看都看不到。」葉鐵復很是故意的抖動兩下胸肌,不僅如此,還步步進逼。
起先,飽受驚嚇的杜沛蓁不得不後退閃躲,可當退無可退時,她控制不住要爆氣了。
真的是老虎不發威,將人當病貓了。
她搗嘴的手放下,準備動作時,葉鐵復機敏的抓住她欲打人的手腕,低頭,準確無誤奪取香吻一個。
瞬間,杜沛蓁石化了。
葉鐵復刮了刮她的臉頰,心想這一招真好用,每次吻她,她都呆若木雞,怎麼會純情得這麼可愛呢。
可是她每次都這樣石化也不行啊,那要怎麼進行下一步?
這次,杜沛蓁清醒得比上次快了,她眨了眨眼,又羞又惱的想把葉鐵復一把推開時,他頭又低下來了。
我閃!
她撇過頭去。
以為閃過的她,卻在下一秒發現,葉鐵復的鼻息在耳廓盤旋,薄唇落在她的頸上。嚇了一跳的她,迅速往後退,砰的一聲撞上了牆,如狼似虎的男人撲了過來,捕捉驚惶未定的女人雙唇,不再是淺嘗即止。
她沒有辦法呼吸,也沒有辦法動作,男人在她口中制造的是翻天覆地的浪潮,她逐漸失去了思考,在他高超的唇舌糾纏技巧之下,忘神的跟著投入。
葉鐵復離開時,就看到一張殷紅似血的小臉蛋,麗眸微蕩春意,迷迷蒙蒙的,叫他心口與下腹處都要跟著勃發。
再更進一步吧。
大手自腰際蜿蜒往上,輕掬上方誘人的一方渾圓,突然,火辣辣的痛感在他臉頰上炸了開來。
「去洗澡啦!」杜沛蓁一臉怒氣沖沖地轉身進房。
他摸了摸因被打巴掌而發燙的臉頰,「跟貓咪一樣。」
他家的折耳貓被逗得發怒時,也是這副模樣。
不過她不是叫他滾,或是斥責他,而是叫他去洗澡耶。
「有進步!」
葉鐵復開心地吹著口哨,拾起掉在地上的毛巾,甩掉上頭可能沾到的灰塵,走進浴室。
當他從浴室出來時,沙發的桌子上多了一台吹風機。
他頭發短,毛巾擦擦便已半干,除了冬天,沒有吹頭發的習慣。
將毛巾甩上肩,他連門都未敲,就直接開門走進杜沛蓁的房間。
「喂。」
正在網路上亂逛,但逛得一點都不專心的杜沛蓁迅速回過身,雙頰紅潮清楚可見未退。
「貓呢?」葉鐵復根本當自己家,直接在她床上坐下了。
「在、在那里。」杜沛蓁指著床底下。
葉鐵復順著她指的方向,往床下探,果然有一只大紙箱,上頭還蓋著布。
「我媽不喜歡貓,所以不能讓她發現我把貓帶回來。」她警告,「所以你不要故意耍白目,你會害它們在台風天被丟出去的。」
「那你是怎麼把它們帶回來的?」葉鐵復小心翼翼的將紙箱拖出來。
「我把它們放在小紙箱內,然後放進購物袋,假裝買東西回來。」
雖然公園內有涼亭,但若是強風豪雨,那一小方屋頂根本沒有用,故昨晚起風時,她便將小貓偷渡回家了。
「難怪你平時放養在公園。」
葉鐵復將紙箱上的布掀起,臉色頓時大變。
「吐了。」
「什麼?」杜沛蓁滑下椅子,膝蓋著地,滑了過來。
「有一只貓吐了!」
「怎麼會?」
杜沛蓁才想看仔細,葉鐵復已經將嘔吐的貓抱起來,絲毫無懼上頭的穢物。
「有沒有可以裝的東西?」
現在使用的紙箱太大個,怕會過度搖晃,讓小貓更不舒服。
「我……我……」杜沛蓁一時心慌,想不起有什麼東西可以裝生病的貓。
「昨天帶它們回來的紙箱呢?」
「紙箱……在這里!」杜沛蓁匆匆忙忙將放在衣櫥上方的紙箱拿下來。
「我看兩只都帶去給醫生看,怕另一只只是還沒發作。」
「好……可是外面刮台風,紙箱很快就會濕掉的。」這種風雨騎著摩托車出去,就算用塑膠袋裹得再嚴實,怕也無用。
「我有開車來。」他將放了貓咪的紙箱交給她,「我去開車到你家大門口,你直接上車。」
「好!」
兩人飛快下了樓,葉鐵復毫無猶豫的投身入風雨中,他身上的運動服很快地就被打濕了,還好車停得並不遠,就在對面的小兒科診所前。
抱著紙箱的杜沛蓁焦急的在門口等待,她可以感受到紙箱內另一只小貓的躁動。可別連另一只也生病了。
「沛蓁,你站在這干嘛?」顧店的杜母好奇的問。
女兒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而且剛才「路人甲」亦行色匆匆,像在趕火車似的。
回頭看到母親,回話的杜沛蓁結巴,「有……有點事要處理。」
「什麼事?」
「那個……生病了……」
「誰生病了?」
「朋、朋友生病了,我們要去看他。」怕被母親發現貓,謊言脫口而出。
「你的朋友?」
「對。」
「你哪來的朋友?」女兒是她生的,有沒有朋友她可清楚了。
「我……」對喔,她哪來的朋友?
「是他的朋友。」杜沛蓁手指著外頭。
「你也要去?」
「對、對啦!」
「你也認識他的朋友?」杜母可驚奇了。
連對方朋友都認識了,可見根本不是什麼「路人甲」了吧。
老媽怎麼這樣窮追猛打的啦,當是律師在審問嗎?
「啊就……啊就認識就是了……」不善說謊的杜沛蓁,結結巴巴。
「快上來!」已經將車停在門口的葉鐵復推開車門,朝杜沛蓁招手。
「我走了!」
如獲大赦的杜沛蓁彎腰為紙箱擋住風雨,小跑步鑽入車內。
「這附近哪有動物醫院?」葉鐵復問。
「出街口之後右轉,過兩個紅綠燈再左轉,在左手邊有一家動物醫院。」
「把安全帶系好。」
「好。」
杜沛蓁將紙箱在大腿上放妥,用力拉右手邊的安全帶,沒想到竟卡住了,扯了半天,文風不動。
「你別這麼急。」葉鐵復傾過身來,杜沛蓁立刻停止了呼吸。「安全帶就是在突然有巨大拉力出現時會卡死的一種東西,你猛然用力拉,當然拉不動。」
他將安全帶放松,收回之後再重新拉出,順利替她將安全帶扣上。
「謝……謝。」
他坐正之後,她方松一口氣,肺部終于能作用,沒想到這時他的手忽然貼上她的頭頂。
「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救它。」語畢,他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
杜沛蓁瞄了一眼開車的他。
他渾身已濕透,剛才的澡根本是白洗的,前發很狼狽的塌在額頭上,此時,大概是被稱為「男神」的他,最丑的時候了吧,但她卻覺得現在的他才叫帥,而被他摸過的頭頂,感覺有點奇怪,好像他的手一直沒離開過……「沒開。」
「什麼?」回過神來的杜沛蓁往動物醫院方向一探,鐵門果然是放下的。
「好像……」杜沛蓁平常很少出門,根本沒在關注這些,「左邊……還是前面好像也有一間。」她慌張得小臉都要發白了,淚花在眼眶轉動。「你別急,我想辦法。」
葉鐵復拿出手機,打開定位之後,開啟GoogleMaps,搜尋動物醫院,不用兩秒時間,地圖上出現了一堆紅點,搜尋結果自下方彈跳而出。
「哇!」杜沛蓁發出驚奇之聲,「還可以這樣找的?」
「你有智慧型手機嗎?」
「我的是傳統型按鍵手機。」
葉鐵復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稀有動物。
「我們趕快去下一間醫院好嗎?」沒有智慧型手機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大都宅在家,有電腦就行了啊。
「嗯。」
然而事與願違,動物醫院一間一間都暫汀業,讓杜沛蓁越來越焦慮了。
「怎麼辦?怎麼辦?」路經一家大學附屬醫院,她指著發亮的「急診室」招牌,死馬當活馬醫的提議,「能醫人,應該也可以醫動物吧?」
「急診室才不會……」他腦中靈光一閃。「你想到什麼了?」
「我記得有家動物醫院有急診室。」說不定台風天也有看診。
「真的嗎?在哪里?」
「我搜尋一下。」葉鐵復打開手機的瀏覽器,輸入「動物醫院」、「急診室」等兩樣關鍵字,很快地就搜尋到了答案。
「這手機好好用。」根本是帶了一台電腦在身邊。
「去帶一支,可以裝通訊軟體APP,方便我隨時傳訊息給你,還可以視訊。」
「視訊……」她眨了眨眼。「我們快去醫院啦!」
又在害羞了。
「你說什麼?」他自言自語的聲音被雨刷干擾,完全听不清楚。
「走了。」他將手機放回手機架,踩下了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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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11:18
第八章
經過獸醫師診斷,小貓是感冒了,另一只也有輕微的現象,不過因為年紀尚幼,若是未好好照料,也可能有生命危險,要他們隨時注意。
打過針,投過藥後,便讓杜沛蓁他們將貓帶回家了。
杜沛蓁手拿著附有喂食器的藥包,望著紙箱中安然酣睡的兩只小貓,心頭沉重。待台風過去,天氣恢復晴朗,勢必還是得放養在公園,但這次感冒事件,讓杜沛蓁不由得擔憂,畢竟這是兩只被母貓拋棄的小貓,也就是先天身體比較差,隨時有可能出狀況,但她又無法時時顧及,也沒有朋友可詢問是否能收養,心情頓時不豫起來。
「干嘛上車後都不講話?」她一直低著頭,及肩長發遮掩了她的臉,讓他看不見表情,加上她又一直不開口,葉鐵復耐不住好奇,問了。
杜沛蓁抬起頭來,看著他,忽地,眸中閃出光芒。
「你可以養吧?」
「什麼?」
「你不是很喜歡貓嗎?你可以養吧?」
「沒有問題,但你要常來看它們。」
「好……」咦?「去哪里看?」
「當然是我家啊。」
去他家?
「那、那還是算了。」她哪敢上他家。
「你就為了自己,不顧小貓了喔?你真要放它們在公園,感冒死翹翹嗎?」葉鐵復連珠炮威脅。
「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你有什麼辦法?你媽不是不準你養?」
「總會有辦法的。」沒辦法也要想出辦法來。
「什麼辦法?快點說,我洗耳恭听。」
「你干嘛逼我啦……我家到了,你開過頭了。」
在兩個人爭執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便利商店了。
便利商店的騎樓連到了杜家,故葉鐵復直接靠邊停了。
「謝謝。」她將紙箱的蓋子闔上,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杜沛蓁走回家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一下母親的情況,找機會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小貓偷渡回房。
她貼著牆邊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見母親的視線一直落在街道上,應該是不會轉回頭來了,她加快腳步,拐進大門……
「沛蓁。」
「嚇!」杜沛蓁心頭一驚。
「路人甲的朋友還好吧?」杜母朝她走來。
「呃……還、還好,沒什麼事。」她差點就忘了自己編的謊言。
「你手上拿什麼?」
「喔,我剛……順道去買東西。」
「買什麼東西?」
「就……一點吃的啦!我上樓了。」
「我看一下。」杜母的手朝她伸出去。
忽然,葉鐵復擋在兩人之間。
「伯母,那是我的東西,」他笑笑,男神笑容殺傷力強大,杜母瞬間小鹿亂撞。
「我們先上樓去了……」
「沛蓁。」突然又有人叫她。
三人同時轉過頭去,意外看到周琪芳去而復返。
「我覺得,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咦?葉鐵復?」周琪芳詫異看到葉鐵復竟然跟杜沛蓁在一起。
葉鐵復胸口一窒。
完了!他是有跟杜沛蓁坦白的打算,但不是現在。
現在兩人的關系還很微妙,一個時機沒抓好,就有可能決裂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周琪芳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你怎麼知道他也叫葉……」一個念頭閃過杜沛蓁的腦海。「你!」她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是我國小……的那個葉鐵復?」
「我們先進去。」他推她往屋內走,並對周琪芳擺手道︰「你下次再來。」
「我下次再來?」周琪芳傻眼看著兩人。
「怎麼了?」狀況外的杜母一臉好奇。
女兒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而「路人甲」卻是略帶著驚慌而慘白?
「你……」
葉鐵復手抓著紙箱,暗示想直接開炮的杜沛蓁,「先上去。」
想到小貓不能被母親發現,她暫且隱忍的點頭,將滿肚子困惑的另外兩人留在樓下。
上了二樓,葉鐵復開門見山,「我就是你國小同學葉鐵復。」
「你不是說你不是大新國小瓜業的?你為什麼要騙我?」杜沛蓁激動低吼。
他竟然騙了她?
「你猜不出來嗎?」
「我哪猜得出來……」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騙你。」
所有的指責,瞬間都在喉嚨口堵住了。
「我不騙你的話,我們會有現在嗎?我分享了你的秘密,幫你帶小貓去看醫生,幫你養小貓,還有現在坐在你家二樓。若你知道我是那個葉鐵復,這些都不會存在。」他說得理直氣壯,竟叫杜沛蓁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不讓杜沛蓁有任何思考反擊的機會,葉鐵復連珠炮說著,「我當初並沒有欺負你,那天我會對你大吼大叫,是因為你掃到台風尾。那個時候,我的初戀結婚了,我心情非常不好,拒絕上學,至少有三天沒去上課。你來找我講話的時候,還提到了貓,那是我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在心情不好的當下,我才會那麼生氣地吼你。」
「你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白目招惹來的嗎?」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無力輕嘆口氣,「我那個初戀,答應我長大之後會嫁給我,我本來也不是愛裝酷的,是那種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人,但她說她喜歡酷酷的男生,所以我從此後,在外人面前都擺了一張臭臉。」
他一定非常喜歡那個女生,才會為他改變個性吧?
杜沛蓁覺得心頭除了生氣憤怒以外,更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很不舒服的情緒。可是,好像有個地方怪怪的……
「四年級,不是才十歲嗎?可以嫁人嗎?」
「她大我十七歲。」
「嚇。」年紀也差太多了吧?
「但我後來才知道她是騙我的……」葉鐵復娓娓敘述幼稚園的那一段故事。
听完,杜沛蓁完全不知該同情他,還是繼續生他的氣了。
「從幼稚圜中班到小四,五年的時間,我日日都在等著長大,好娶老師入門,我甚至都盤算好了,等我十六歲就可以先把她娶進來,但她卻嫁給別人了,你能懂那種心情嗎?」
杜沛蓁為難的蹙眉,但還是點了頭。
「所以就是你心情不好,我又去跟你說話,影響到你的酷帥形象,你就叫我滾,叫我不要跟你講話,然後叫女生把我趕出學校……」
「我沒有叫她們把你趕出學校,」甚感冤枉的葉鐵復忍不住大聲了起來,「我沒有叫她們欺負你,我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或者說因為我不關心女生那邊的事情,所以沒有發現因為那件事,害你被欺負了!」
他記得他那時的台風尾,不只掃到杜沛蓁,而且還連旁邊那些女生一起掃上了。
他猜測杜沛蓁是可憐被女生給遷怒,畢竟他平常雖然很少理會那些仰慕者,但也從沒出口罵過任何一個人。
杜沛蓁問他喂貓的事,他一則心情差,一則秘密差點被她說出來,氣惱之下,朝她大吼要她滾開,別出現在他面前,罵完她之後,那些女生見機黏了上來要排解他的怒氣,也一並被他吼了,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把氣發泄在杜沛蓁身上。
「噢。」
「你只有‘噢’嗎?」這麼冷淡的反應?
不然要說什麼?
她心情很亂、很煩躁啊!
靶覺好像她人生的某一段被殺死了,但卻有人告訴她這是一個烏龍,錯誤的開始是在她身上。
原來她會被欺負是因為葉鐵復失戀,如果她一開始沒有發現他喜歡貓,沒有主動教他攏絡母貓的方法,她現在的人生一定不是這樣的吧?
「沛蓁……」他伸出手踫觸她的,她立刻將手藏到背後。
她的排斥反應,早在葉鐵復意料之中,但還是讓人心痛無法接受。
「我先把貓帶回去吧。」
杜沛蓁抬頭看他,眼神復雜,欲言又止。
「如果我打電話給你,請你接一下,之前我打了,你都沒接。」
「你有打電話給我?」她倏忽想起,那未在通訊錄內的號碼。「你的手機是九八開頭的?」
「對。」
真的是他打來的?
那莫名其妙的電話至少有十通以上,沒想到竟然都是他的,不是詐騙集團的。
「我先走了。」葉鐵復拿起裝貓的紙箱,走了出去。
葉鐵復走出房間時,終于睡醒的杜父剛巧從房間走了出來,張著大嘴,打著呵欠,眼角隱約掛著眼屎。
「伯父再見。」
「嗯,再見。」
杜父心不在焉的走向浴室,大手方握上門把,倏地回過神來。
他們家……多了一個男人?!
罷才听見的吵鬧聲,不是電視的嗎?
他迅速轉身沖下樓去,啪噠啪噠的聲響,連離風雨最近的杜母都听見了,回頭就看到丈夫一臉驚慌,活像樓上失火似的。
「有……有……」
「有什麼?蟑螂?老鼠?蜘蛛?」
「有男人啊!」杜父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剛有個陌生男人,在我們家二樓,該不會是小偷……」
「你冷靜點!」杜母喝止他的胡亂臆測,「那是沛蓁的朋友。」
「什麼?」
「沛蓁的朋友。」
「怎麼可能!」杜父抬起的手因為承受不住過大的沖擊而顫抖,「那是個男的!」有朋友就很稀奇了,還是個男的,難怪今天刮大台風!
「他可是沛蓁帶回來的,感情似乎不錯,一直在拌嘴呢。」真像她跟她老伴年輕時,剛認識的相處情況。
「他……他……他叫什麼名字?」
「路人甲。」
「路……人甲?」那不是個名字吧?
「你女兒害羞啊,所以不好意思告訴我們他的真正名字,我們就耐心等待,過陣子,應該就會介紹給我們正式認識了。」
杜母越想越開心,那麼個一表人才的男人啊……
她再也無法克制歡欣的情緒,手掩著嘴,呵呵笑了起來,卻不曉得,他們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有知道「路人甲」真名的那一天。
等上班的杜沛蓁在家並未閑著。
她幫著父親在人力銀行上注冊會員、尋找適合的工作,寄履歷表,亦幫著母親煮茶熬糖,幫忙叫貨送茶。
吃過晚飯後,她上樓打開電腦,除了收信以外,主要目的是進入人力銀行看一下父親目前的求職狀況。
等待開機的時間,思緒不由得飄到了葉鐵復身上……不!她用力搖頭。她是在想被葉鐵復帶走的兩只貓,現在情況不知道如何了。
爆發出他是「葉惡魔」一事已經過了兩天了,那個人離開前說過,若他打了電話過來,要她得接一下,問題是,這兩天她的手機都無聲無息啊!
欸欸,她不是真的想要接到他的電話,她只是關心奶茶跟紅茶兩只貓咪的情況,他帶走兩天了,感冒好了沒,說什麼也該跟她這個「媽咪」報告一下啊。
為什麼他是「葉惡魔」啦!
杜沛蓁火大的吹了一顆氣球,畫上了眼鼻耳口,臉頰寫上「葉鐵復」三個字,然後使勁的揍著,發泄她的滿腔不爽。
「騙我!欺騙我!什麼都不說!看戲嗎?壞蛋就是壞蛋,戲弄人,很爽嗎?」
一個不小心,氣球炸了,指節一陣疼,她抿著唇,眼泛微光。
「問吧!」她雖然介意著他是「葉惡魔」一事,但對于貓咪,還是很擔心啊。
抓過手機,轉身跳趴在單人床上,在通話記錄上頭,第一個就是0九八0那支陌生的號碼,正要按下綠色通話鍵,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沛蓁,有人找你喔。」
「啊?」杜沛蓁一躍而起。「有人找她?」
葉鐵復?
不,說不定是周琪芳。
她上次被葉鐵復「趕走」之後,也一樣無消無息,好像兩個人說好似的,要一起人間蒸發。
她也不是很在意周琪芳啦,畢竟她十九年前背叛了她,她只不過是想知道她到底又有什麼話要講而已,但她到底會不會再過來把話說完,她一點都不在意,完全不在意的!
下樓時的她,胸口莫名的緊繃著,行走的速度緩慢,尚未到樓梯間,她便已經探頭往外看。
這個時候父母都在吧台那一起顧店兼聊天,而在櫃台前,就站了個人。
看不到對方的頭,可見那人比父親更高,也就是……葉鐵復!
總算來了喔!
她加快腳步下樓,穿上拖鞋,很是故意的大聲走路,啪噠啪噠聲響,無法不引人注意。
「你這幾天為什麼都沒消息?」杜沛蓁想都未想,沖口而出。
「你在等我消息?」葉鐵復的左眉揚起了興味的角度。
「我……廢話!」她莫名的臉頰微燙,「你把……帶走後,都沒有消息。」
「貓?」
哇靠,他竟然將關鍵字說出來了!
「什麼貓?」對貓十分敏感的杜母好奇開口。
「貓……招財貓!」杜沛蓁硬拗,「我叫他買的招財貓。」
彼不得三七二十一,也顧不得她此刻對葉鐵復的感覺還錯綜復雜著,她一把扯住他的polo衫下擺,拉到隔壁便利超商的騎樓下。
「貓呢?現在情況怎樣?還有沒有繼續吐?感冒好了沒?」
「現在很好,很活潑。」畢竟他有養貓的經驗,母親也很喜歡貓,他就算上班人不在家,也會幫忙照顧妥當。
「那就好。」杜沛蓁大松了口氣,「既然奶茶跟紅茶現在狀況很好,我就放心了。」貓的話題結束了,她頓時覺得氣氛有些許尷尬起來。
「你什麼時候要來看它們?」
「你家方便的時候都可以。」她有些扭捏的絞著手指頭。
「要現在去嗎?」
「現在?」她眨了眨眼,意志又開始拉鋸。
她很想看貓,可是她又抗拒跟他在一起,畢竟到他家的這段路上,兩人都是獨處的啊。
「走吧。」他率先朝大馬路方向行去。
杜沛蓁見狀,只好跟上。
走著走著,葉鐵復突然停下來了。
他停步的位置是在大新國小的一座圍牆下。
「怎麼了?」心頭還在糾結的杜沛蓁納悶地問。
「上去。」他指著圍牆上方。
「上去干嘛?」
「我們進去。」
「為什麼?」
「快上去,別羅嗦了。」
「晚上的學校很可怕耶。」她不要進去啦。
學校的恐怖故事最多了,光是靠近,雞皮疙瘩就爬起來跳舞了。
「有我在,怕什麼。」他干脆雙手抓起縴腰,直接將人頂了上去。
「等……不……喂!」逼不得已,杜沛蓁只好爬上牆,但是要叫她跳下去,那她可就不干了,萬一葉鐵復趁此機會跑掉怎辦?
還好,他確定她沒有下來的意圖後,退後兩步助跑,俐落腳一蹬,就翻牆而過。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動作帥氣,她差點拍手叫好。
「下來。」站在牆內下方的他,拍了下手。
牆並不高,大概跟葉鐵復身高差不多,杜沛蓁好歹也有個一六,跳下總比爬牆容易多了,不過她躍下時,還是重心沒抓好,人往前撲,幸虧葉鐵復將她扶住。
「你知道為什麼學校鬼故事最多嗎?」
「為什麼?」問完她就後悔了。「不!我不要听!」她是白痴才順著他的話問下去。
「因為學校都蓋在陰地上,白天學生的陽氣盛,足夠鎮壓,但是晚上學生回家了,所以鬼就跑出來了。」
「我不听,我不听啦!」王八蛋,帶她來晚上的學校,還講鬼故事,是安什麼心啊?
「別擔心,我陽氣也很足,可以保護你。」
「我怕你跑第一。」
「那你把手牽牢。」大手朝她遞了過去。
她迅速將自個兒的兩手貼在胸口前,微紅著不知所措的小臉,「我才不要牽你的手……」
「那邊樹下好像有白影……」
「哇!」杜沛蓁閉眼尖叫,「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不要再說了!」
「好啦好啦,不見了。」他拉下小手牽起,「我們去四年級教室。」
「不要,我要回家。」她用力扯他的手。
「你再吵,我抱你過去喔。」
「葉鐵復,你……啊!」他竟然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放我下來!」她心慌意亂的敲打他的胸口。
「不吵不亂,我就放你下來。」
「你!」
「你今天是一定要陪我走一趟的,越吵,時間拖越晚,鬼越容易出來喔。」他恐嚇道。
「你真的是……」欺負人第一名。
他果然是「葉惡魔」啦!
「怎樣?」
「好啦!」她蒙眼放棄掙扎了。「那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他放下她的身子,卻未放開她的手,杜沛蓁一則因為害怕有鬼突然出現,故也沒做太強烈的抗拒,甚至在一只鳥差點嚇破她的膽後,另一只手也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幾乎要掐出紅痕來了。
葉鐵復回頭看她一眼,笑了下,將人拉近了身。
「就算真有鬼會出現,我也會保護你的。」
「怎麼保護?畫符還念咒?」
「用童子尿。」
「你還是處男嗎?」怎麼可能?
「你是啊!」
「你……不要亂講話!」杜沛蓁惱羞狠揍了他一拳。
「噢!」葉鐵復痛喊了一聲,「你這麼暴力,我看是鬼才要怕你。」
「人又打不到鬼!」她真的會被他給氣死。
「好啦,」牽著她的手改攬上肩頭。「如果真有鬼,那我就叫他們帶走我就好,行了吧?」
「我才不要自己被留下來。」
「你很麻煩耶,這也不要、那也不行的。」
杜沛蓁扁著嘴瞪他。
「不然我就使出最後一招了。」
「什麼招?」
「跑!」他拉著她向前快跑,一路上,笑聲不絕于耳。
杜沛蓁又羞又氣又好笑,完全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他們一路跑到了四年級教室才停下,葉鐵復拉著門把,推著窗戶,很想破窗而入的樣子。
「那些都鎖起來了啦。」杜沛蓁緊張的左右張望,「你不要亂來,萬一被誤會是小偷就慘了。」
「小學生教室是有什麼可以偷的?」他將窗戶全都試過一遍,「怎麼都鎖著?」
「就跟你說都鎖著的啊……」
「後門沒鎖。」轉動門把,後門果然被推開了。
「真的假的?」哪個值日生這麼失職?
「走,進去。」
「你是想干嘛啦?」杜沛蓁提心吊膽走進教室。
葉鐵復隨意選了一張椅子坐下。
他那高大的個兒,一**坐在小學生的椅子上,活像要將其壓垮似的,長腿也塞不進桌子下方,只好把桌子給推開了。
「你過來。」葉鐵復朝她勾勾手指。
「說你那天說的話。」
「什麼話?」
「你要找我去喂貓的話。」
杜沛蓁不曉得他葫蘆里賣什麼藥,但又怕拖太晚,萬一真有什麼怪東西出現,這所學校真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夢魘。
「你……」她抓了抓頭,「你要不要一起去喂貓?」
「好。」他起身,「我們走。」
「耶?」現在是在演哪齙?
「是去垃圾場喔?」他將後門關上,「垃圾場怎麼走?」
「好像是……那邊吧。」她指向右邊。
「那走吧。」他還是拉著她的手,大力甩擺,活像要去郊游似的。
杜沛蓁手被拉著,心也揪得緊緊的,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干嘛,只能照著他的意思走,等待謎題揭曉的時候。
垃圾場那兒因為沒有燈光的關系,比教室那里更可怕,只能靠圍牆外微弱的路燈燈光,才勉強看得到路。
「我們是在這喂貓的?」葉鐵復在焚化爐前的一處空地停下,轉頭問杜沛蓁。
杜沛蓁點點頭。
葉鐵復蹲下,做了一個開罐頭的姿勢。
自己一個人站著,讓杜沛蓁心生恐懼,連忙跟著蹲下,將葉鐵復當成了屏障。
「貓咪過來吃飯飯了喔。」
他這樣對著空氣演戲,實在突梯可笑,但杜沛蓁因太過害怕,完全笑不出來。
「你那時每天都帶罐頭來喂貓嗎?」
「嗯。」杜沛蓁雙手抱著腿。
「那你零用錢很多羅?」貓罐頭不便宜。
「我放學都有幫著顧店,所以我媽會多給我一些零用錢。」
「你轉學之後,貓咪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照顧?」
聞言,杜沛蓁低下頭來。
「我也不知道。」轉學之後,她就再也沒回學校了。
「不過貓很聰明,它們一定有辦法找到食物的。」葉鐵復寬慰她。
「嗯。」或許吧。
「我們走吧。」
「可以回家了嗎?」杜沛蓁大喜過望。
「明天再來。」
「為什麼?」這人是多愛夜晚的恐怖學校啊?
就算真的想來,也別拉著她一起啊。
「我只是覺得,當年如果我還有繼續跟你一起喂貓的話,我應該會說這句話。」他轉頭對她笑道,「我們明天再來喂貓咪。」
杜沛蓁傻傻地看著他,胸口莫名的激動起來。
她還是不明白他崩蘆里賣什麼藥,但是他短短的一句話,卻是弓發了她的淚腺,讓
她不明所以的想哭。
如果,他那個時候不是失戀的話,也許她的人生就會走向另一條不同的道路。
可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它是一條單行道,走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下巴抵著膝蓋,低低啜泣起來,眼淚沿著臉頰的弧度,滴落下來。
見她哭泣,葉鐵復難受的心疼。
他那個時候怎會知道,一時的情緒發泄,卻讓這個女孩子,從此後封閉了自己,寧願孤單,也不要將心敞開。
他將哭泣的小臉,拉入自個兒懷中。
「對不起。」他輕聲在她耳畔懺悔,「你失去的,我會盡力彌補給你。」
她搖頭。
逝去的青春,怎能彌補?
被棄置的信任,又怎麼撿回?
葉鐵復沒有反駁她的不以為然,默默地陪著,靜心等待抽噎聲停止時。
「走吧,」他輕輕揩掉杜沛蓁頰上殘留的眼淚,「我們去看紅茶跟奶茶。」
「好。」
葉鐵復一把將她拉起。
「誰在那里?」不遠處,有道男聲響起,手電筒的燈光亂閃。
「慘了,會不會是警衛伯伯?」杜沛蓁嚇得臉色發白。
「我們快走。」葉鐵復拉起她的手,跑向圍牆。「你先爬過去。」
他雙手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托高。
杜沛蓁迅速爬上牆,且不等葉鐵復上來,就先跳下去了。
反正他運動神經好,根本不用等他。
丙然,她落地剛要站起時,一道風勢閃過她的耳,他人已輕巧的落在她身邊。當兩人順利脫逃成功,葉鐵復開懷大笑。
「太刺激了,真好玩,下次我們再……」
「我不要!」她再也不要踏進夜晚的學校一步了!
「我是說,再挑白天來。」戲弄人得逞的他嘿嘿咧嘴奸笑。
杜沛蓁狠狠瞪他一眼。
幼稚鬼!
須臾,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笑起來多可愛。」望著她的眼神,寫著寵。
在他的注視之下,杜沛蓁的心跳又開始不對勁了,慌張將頭別開。
「對、對了,不是要去你家看貓咪?」心跳紊亂的她竟結巴了。
「嗯。」
「那我們快走吧。」她催促著。
「我們先去一下大賣場,我順便幫我媽買點東西回去。」
「你、你媽?」她忽然想到這個時間點,該不會他家的人都在吧?
「這個時候我爸媽應該都在家,你可以見見他們……」
「我下次再去好了!」拜托,她最好敢見他爸媽啦,用什麼名義啊!
「好吧。」他一臉失望,「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去大賣場買東西。」不等他回應,杜沛蓁轉頭便跑。想到她驚慌失措、小臉紅紅的模樣,葉鐵復就忍不住想笑。
他快步跟上了她。
「你不回家……不去買東西,跟著我干嘛?」
「我車子停在你家那邊。」所以跟她同方向啊。
「噢。」
葉鐵復將人送到門口,「再聯絡。」
杜沛蓁隨意點了點頭,急急忙忙沖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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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11:43
第九章
翌日早晨,在後方廚房煮茶的杜沛蓁,听到前方,正在清掃環境的母親叫喚。「沛蓁,路人甲找你。」
路人甲?
葉鐵復?
杜沛蓁一看時間,都快九點了,這個人不用上班嗎?
她一臉納悶地走來店面,還真的是他。
「干嘛?」
「你高中制服還在嗎?」
「丟掉了。」他問高中制服要干嘛?
「丟掉了?」
「畢業就丟掉了。」只有可以當睡衣的運動服留下來。
「那不就還好我有備案。」
「什麼備案?」
「走。」他指著便利超商的方向,「我車停在那。」
「我還要煮茶。」
「茶我煮就好了,」杜母笑道,「你去吧。」
「可是又不知道他要干嘛。」想到昨晚學校事件,她就有種即將入虎口的錯覺。
「去了就知道了。」杜母與葉鐵復異口同聲。
「伯母,givemefive!」兩人互相擊掌。
他們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杜沛蓁傻眼。
「走走走。」葉鐵復動手幫她解開圍裙。
「你不要用……我自己用就好了。」他的手好幾次踫到她的腰,讓怕癢的她好想笑
又不敢笑。
「你動作慢吞吞的。」葉鐵復將圍裙拉開,交給杜母,「伯母,我們走了。」
「好好玩。」杜母揮手。
「我們才不是去玩!」她只是想知道他又再耍什麼花招。
上了車之後,葉鐵復發動引擎,打開冷氣。
「時間還早,先去我家。」
「啊?」
「你不想看貓咪嗎?」
「想!」她用力點頭。
看她興奮得兩眼發光,葉鐵復覺得今天請了一天特休,是值得的。
「可是你家人在嗎?」
「我爸去上班了,我媽婦女協會有活動。」
「噢。」那就好。
如果有其他人在家,那她就不敢去了。
「對了,你不用上班嗎?」杜沛蓁心想今天是星期三耶。
「今天請了特休。」
「是喔,這麼好。」平常日也可以休假。
「你天天休假。」
「我都有在幫忙做事的。」以前在家幫忙工作時,她可幾乎是全年無休的耶。
「好孩子。」他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杜沛蓁輕抿著嘴,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
明明恨了他這麼多年的……
她轉頭望向窗外。
現在那種怨恨的感覺卻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酸酸甜甜的情愫,叫人很是不知所措,卻又情不自禁嘴角上揚。
葉鐵復家離杜家並不遠,畢竟當初小學是同一個學區的。
走進葉家,天花板挑高四米二,又大又寬敞,經過設計師巧手裝潢的住家,低調的奢華隱藏在每一個典雅的巧思中,少了懾人的氣派,舒適得讓人不想離開。
「它們在這。」葉鐵復帶她到一個房間。
「喵。」一開門,一只折耳貓跑了出來,貼著他的大腿磨蹭。
「貓咪自己一個房間?」杜沛蓁詫異極了。
眼前,根本是一個貓咪專屬樂園。
面對大門方向放著一個籠子,幾乎跟人同等高,杜沛蓁撿回來的小貓就養在籠子里。
房間中央幾座貓跳台與沿著周邊環繞一圈的迷宮連成貓咪的玩耍路線,另一端則是原木搭制的旋轉梯,瓖嵌在牆上的數十片固定板、貓吊橋與吊床可讓貓咪自由隨意跳躍行走,累了隨時可以躺下休息。
這真是太奢侈了啊,她的房間也才四坪大呢,但貓咪的房間卻有十來坪,當下她真有種人不如貓的感慨。
「家里沒人時,會讓它們待在房間里,有人回家就會放出來。」葉鐵復抱著折耳貓辛西蒂雅走進去。「小貓因為還太小,身體不夠強壯,所以先關在籠子里。」
就算是籠子,也是豪華貓籠啊,還有兩層跳板呢,根本是貓咪專屬豪宅呀!
杜沛蓁覺得當初交給他養,真是正確的決定。
她走近鐵籠,打開籠門。
小貓看見她,一齊走上來舔她的手。
「你們還認得我啊?」杜沛蓁將小貓抱起來,親昵蹭著兩貓的臉。「胖了也壯了,過得很好喔?」
「有我這個養貓專家在,不用擔心。」
「嗯嗯,真是謝謝你了。」杜沛蓁衷心感謝道。
陪貓咪玩耍一陣,將近十點時,葉鐵復招呼她走人,驅車前往一家專賣學生制服的店家。
「你哪所高中畢業的?」
杜沛蓁一頭霧水的說出高中名稱,沒一會兒,老板就拿出一套制服。
「這是你學校的制服喔?」
杜沛蓁點點頭。
「那去穿上吧。」
「什麼?」叫她穿上高中制服?
「昨天是回味國小,現在要回味高中。」
「你把國中給忘記了。」
「對喔!」葉鐵復這才突然想起,他將國中部分忘了。
他在美國時,讀的是六年制中學,忘了還有國中這玩意兒。
「那你國中讀哪間?」
「你不會是要我穿國中制服吧?」
「對啊。」
「你到底要干嘛?這樣很變態耶。」她可沒有Cosplay這項興趣。
「什麼變態?你會不會講話?」他用心良苦,她竟然罵他變態?
「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你叫我穿國中制服?」就算是電影「野蠻女友」的女主角,也沒這麼瘋狂。
「听著,你從國小四年級開始,就因為我的關系,一個朋友都沒有。」
「那又怎樣?」不要戳她舊傷口。
「所以,我們現在將時光倒流,我當你第一個朋友。」
「啊?」杜沛蓁震驚退後,「你開玩笑的吧?」
他要當她……第一個朋友?
朋友?
普通朋友嗎?
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
「我是認真的。」他端出嚴肅的神色。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你之前為什麼要親我?
可這句疑問,她怎樣也無法在外人面前,厚臉皮說出口。
「但你不是很早就出國了?」
「對喔。」葉鐵復這才又想起他沒在台灣念過國中。「不然你要跟我一起出國讀書嗎?我們沒在穿制服的。」
這家伙是怎回事?
耍白痴嗎?
「夠了你!」杜沛蓁瞪他一眼。
「我是認真的。」這次換葉鐵復瞪她了,「我們把你國高中沒玩到的,重新玩一遍。」
「台灣的國高中生都忙著考試,才沒時間玩呢。」
「那畢業旅行呢?總有去玩吧?」
「我沒參加。」她聳肩。
「為什麼?」
「剛好都生病了。」
「裝病?」
「我不想去啊。」又沒有朋友,旅行有什麼好玩的。
「國小去哪?」
「不記得了。」連去都不想去,又怎會記得。
「國中、高中呢?」「忘記了。」
「大學呢?」
「大學喔,我們班好像是個別出去玩的。」她再次聳肩。
所以沒朋友的她,一定沒人邀約。葉鐵復篤定。
這女人的學生生涯根本一片慘澹加空白。
當他毫無知悉地在國外揮灑著青春,讀書與玩樂同時兼顧,每年夏天一定到小島潛水度假,興致一起便開車長途遠征,四處旅游時,她的生活卻是一片灰,連畢業旅行都不曾參加過。
他覺得虧欠她好多、好多好多。
「好了,這樣我可以回家了吧?」鬧劇可以結束了,她可以回去過她安穩的生活。
反正……人家也不過將她視為普通朋友。
「好。」
上了車後,葉鐵復按下中控鎖後方道︰「既然你都沒去參加畢業旅行,那只好由我安排了。」
「什麼意思?」
「國小瓜業旅行就去木柵動物園吧。」他在GPS上設定了目的地為木柵動物圜。
「你開玩笑的吧?」
「國中畢業旅行就去東部旅游,高中去環島好了。」
「葉鐵復?」越說越像回事了。
「听說現在的大學生都出國對吧?」
「我哪知道!」她根本沒去關心過。
「那你的大學畢業旅行就去答里島。」
「不要擅自決定!」
「時光的確不會倒流,但回憶可以重新制造。」
他要幫她重新制造回憶?
將她過去不曾有過的玩樂,為她制造一份?
「對了,」葉鐵復打開前方置物櫃,拿出一封信。「給你。」
「誰的信?」
「情書。」
拆信的手頓止。
「情書?」
「依你的姿色,念書時若不陰陽怪氣的話,應該會有男生追的。」
「請把陰陽怪氣去掉,我只是不喜歡……」
「不喜歡跟人交朋友。我知道,但現在你有朋友了,就是我。」自豪的大拇指指向自己。
「那寫情書的人呢?」
「也是我。」「什麼啊……」
「先做朋友,然後再進化成男朋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你……」他又再次將她的心攪亂了,「你該不會要一人分飾好幾角吧?」
「對啊,」葉鐵復掰著指頭數著,「我要當你同學、追求你的人、閨蜜、社團學長、直系學姊……」
「直系學姊?」她的嘴角因為憋笑而扭曲了。
「嘿,我很認真的。」
「噗!」杜沛蓁再也無法憋忍了,「哈哈……直系學姊……哈哈哈……」她笑得肚子好痛。
「你看你這樣笑起來多可愛。」
杜沛蓁一愣,下一秒,臉兒差點跟火山爆發一樣炸開來了。
「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她為掩飾情緒而轉過頭去,拆著信封,「我倒要看看你寫什麼胡言亂語……英文?」一整張都英文!
「我離開台灣很久了,回來也才兩三年時間,听說讀寫沒啥問題,但要寫情書還是卡卡的,所以用英文比較順。」
糟糕,她的英文只會簡單的會話,她沒把握能在不查字典的情況下,讀完這封信。
「你英文該不會很差吧?」
「我……簡單的還看得懂。」被說中的她結巴。
「我沒寫得很深奧。」葉鐵復湊過臉來,修長的指尖放上第一行,「這句是跟你問好,然後自我介紹,F「ank是我的英文名字。」
「好菜市場的名字。」
「你知道介紹我的中文名字要費多久時間嗎?菜市場名字才好,而且外國人才不愛取冷門的名字呢。」
「是是是,別這麼激動。」口水都要噴出來了。
「而且你這樣挑剔一個追求者的名字也太沒品了,那請問杜小姐,你英文名字叫什麼?」
「我……Claire。」
「你知道我公司的手游部門,有幾個女生叫Claire?」
「我不要听!」她搗住耳朵。
「十個有三個,你才叫菜市場!」他朝著她耳朵大吼。
「好好好,對不起,我才是菜市場。」
「那以後我都叫你菜市場。」
「啊?」
「你都叫我路人甲了。」
「好啦!」她又忍俊不住了,邊笑邊回嘴,「不然我叫你葉人甲,哈哈……筆畫少,更好寫。」
「人你的頭!」他擰她的鼻。
「欸,不要……哎喲,痛啊……」
拍掉他的手,卻見他一臉認真地凝視著她,她一時之間,胸口像掀起了暴風巨浪,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他靠近,再靠近,她的手心不自覺地冒著汗……
「這里寫的是我的生日,你生日幾月幾號?」
「啊?啊,什麼?」她恍然回神。
原來他靠近是要讀信?
杜沛蓁,你剛在想什麼?
你竟然以為……以為他要親你?
「我是……三月……三月一號。」她下意識抹了抹額頭的汗。
見她雙頰閃著紅光,一臉不知所措,葉鐵復嘴角暗暗微揚。
「接下來這邊說的是我在美國的求學狀態……」
「噢。」
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吻她的唇。
杜沛蓁瞬間石化。
「偷襲成功!」
「喂……」抗議才剛到唇瓣,他又再次低首,趁著她小嘴張著,遞舌入內,糾纏奪取青澀的吻。
「我現在不想去那種一日可來回的畢業旅行了。」
「不然要去哪種?」她被他吻得腦子迷糊,只能順著他的話提問。
「我們來個兩天一夜,得去旅館過夜的。」薄唇放送惡魔的誘惑。
啪。
落在臉頰上的巴掌,是她的回答。
這人根本不會寫情書吧!
躺在床上,高舉著信紙發呆的杜沛蓁笑著搖頭。
要說這是情書,倒不如說是張履歷表,所有的個人資料都寫在上面,求學過程,興趣嗜好,專長證照等等,就只差沒把族譜謄一份給她了。
「哎喲,真是好笑。」
她坐起身,將信紙塞回信封。
那家伙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後,就安分許多不再胡言亂語,而且還真的把她帶去木柵動物園給動物看,買了一只貓熊玩偶說是什麼國小瓜業禮物……
柄小瓜業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頂著大太陽游玩木柵後,走了一趟淡水,吹了海風,傍晚才載她回來,下車時還問︰「國小瓜業旅行好不好玩?」
她當時無言,罵了他一句「白痴」,就轉身跑了,那只貓熊玩偶被她緊緊地抓在手上,壓在胸口。
苞同學一起出去旅行是什麼感覺,她這輩子是無緣知道了,但跟那白痴出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滿好玩的。
只要一到沒什麼人的地方,他就放掉他的高傲模樣,開始耍起白痴,甚至還跟猩猩吵架,一來一往頗有那麼回事,十十足足幼稚到了極點。
他根本是諧星、搞笑咖。
隨意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將她嚇了好大一跳。
是他的來電!
「干嘛?」第一次跟他講電話,她像個初戀的女孩,開口盡是嬌嗔。
「我要提醒你星期六早上七點集合。」
「集合干嘛?」講得一副好像早就協商好了的樣子。
「國中畢業旅行啊。」
「……」他是真的打算幫她辦足畢業旅行?
「別忘了準備行李,要過夜的喔。」
「什……」
電話掛了。
餅夜?!
雖說是星期六,但也不過是後天的事,這兩天,杜沛蓁一直睡不好,也常心不在焉,還因此不小心被熱水在手腕上燙出了一個大水泡。
兩個人過夜,一定不會只是單純地蓋棉被純聊天吧?
上回他開了玩笑,她賞了他一巴掌,這次她應該再打電話過去拒絕他才是,但是,她卻沒有動作。
她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她沒有動作,只是一個勁兒的,讓自己處于緊張兮兮的狀態,星期五那天晚上,更是瞪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七點時,葉鐵復準時來了,她兩手空空下了樓去。
「行李呢?」打開車門,等她上車的葉鐵復蹙眉問。
「怎麼……怎麼可能兩個人去過夜嘛。」她語調故作輕松。
「兩個人?噗!」他面容扭曲的大笑,「我有說是兩個人嗎?」
「不、不然呢?」不是兩個人的話,那還會有誰?
「嗨。」後方座位的乘客開了車窗,「親愛的小蓁蓁,好久不見。」
「老、老板?」那不是她下個禮拜要去報到的,曾在面試時見過一次的,新公司的老板?
為什麼她的新老板會坐在葉鐵復的車上?
然而更讓她驚愕的是,坐在江河潤旁邊的女生。
「嗨。」周琪芳羞怯地打招呼。
她腦中瞬間空白了。
「你們是男女朋友?」周琪芳跟江河潤?
「今天是國中畢業旅行,當然要帶你的同學來,河潤是他死巴著要來的。」葉鐵復解釋道。
「講這樣,我也想出去玩啊。」江河潤嘟起嘴,很是不滿。
兩個大男人很幼稚的爭吵時,杜沛蓁傻愣愣地看著周琪芳。
周琪芳很是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去拿行李。」葉鐵復催促,「再不出發,怕雪山隧道塞車。」
「這是在……戲弄我嗎?」
周琪芳是葉鐵復找來的,新老板也是他的人,這不擺明他是在玩弄她嗎?
她還傻傻的,自以為是的沾沾自喜,當真以為人家對她有意?!
蠢蠢斃了!
杜沛蓁,你真是蠢斃了!
昔日,被背叛的憤怒與受辱感涌上,她激動得大吼,「我怎麼可能跟你們一起去旅行!」
「杜沛蓁!」葉鐵復急忙甩關車門,追了過去。
「咦?咦咦嗅?」江河潤錯愕地探出頭,「為什麼突然吵架了?我剛lowt哪一段了嗎?」
周琪芳垂首不語,緊緊抓著大腿上的包包。
「喂,杜沛蓁,你干嘛?」葉鐵復閃過下樓來的杜母,追上二樓。
「怎、怎麼了?」杜母一頭霧水的看著追逐的兩人。
「你是故意的,要讓我難堪,我不會再被你們戲弄了!」
「你在說什麼?」葉鐵復用力推開即將掩上的房門,「如果你沒轉學,我沒出國,我們三個國中會是同校,所以國中畢業旅行一起去有什麼問題?」
「沒有如果!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存在著如果!」杜沛蓁握拳質問,「你跟江河潤又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會跟你認識?」
「他是我朋友。」
「你們串通好的!」她想起來了,周琪芳曾經說過,葉鐵復跟江河潤一起去找過她。
所有的一切,都在葉鐵復的計畫之中!
「你在說什麼?」葉鐵復覺得她現在根本陷入一種無理取鬧的歇斯底里狀態,有理說不清了。「我串通了他什麼?」
「整我啊,就跟小學時候一樣,你們三個人聯合起來整我!」
「杜沛蓁,我告訴你……」
「出去!」她用力推他,「我不會再上當了,你滾開!走開!」
「你在發什麼瘋?」葉鐵復抓住門框,不讓她得逞。
「不要在那邊假惺惺了,最好有那麼巧,我的新老板就是你朋友,根本是你設計好的,要看我出丑!」
「你的新老板……」
「出去啦!」她惱恨的踹了他脛骨一腳。
「啊!」葉鐵復抱起痛腳,杜沛蓁趁此機會將他推出去,也不管他是不是會摔跤,砰的一聲將房門大力關上。
「杜沛蓁!」葉鐵復掌拍擊著門,「履歷表是你自己投的,你的新老板剛好是我朋友,怎麼會是我的錯?」講不講理啊!「你一定有叫他錄取我!」
她是說中了沒錯,但此時她發的怒氣,顯而易見絕對跟他的本意截然不同。
「我為什麼要叫他錄取你?那對我有什麼好處?」
「等著今天收割,等著看我出糗!將我捧上天堂,再踹下地獄!」
她不應該相信他的,不應該相信他的借口,哪有那麼巧的事,他的新老板就是他的好朋友,八百年沒見面的周琪芳又剛好在前陣子突然出現來跟她道歉,所有的事情兜在一塊兒,就是一個詭異。
她最氣的是自己,竟在他設的局里,動了心。
明明知道他是那個「葉惡魔」,怎會相信他小時的舉動,是無心之過,女同學的欺負不是他唆使?
杜沛蓁啊,你蠢到可以直接跳樓了結了。
「你神經病,我干嘛這樣對你?」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你又剛好失戀了。」
「shit!對,我失戀,你這樣的態度就是要讓我失戀!」他發狠踹了門。
「你有被害妄想癥,才會將我對你的好意扔在地上踩!」
葉鐵復氣呼呼地等著里頭的女人回應,但卻是一片靜寂無聲。
「混蛋!」他生氣得大罵,「你……」
一只小手扣上他的肩,阻止了他未完的咒罵。
葉鐵復回頭,是周琪芳。「讓我跟她談談。」
「她……」葉鐵復氣得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他重嘆了口氣,點點頭,先下樓了。
周琪芳走來門口,輕敲了兩下門。「沛蓁,是我。」
杜沛蓁沒有回應。
她永遠記得,周琪芳撇過頭去的那一瞬,當場撕裂了她的心、她的友倩與她的信任。」
周琪芳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氣,蓄積了滿腔勇氣後,方道︰「沛蓁,對不起,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勇氣跟你道歉,有時在路上看到你,我也不敢走到你面前跟你說話,所以都躲得遠遠的。」
原來,這就是她十幾年來,未曾在路上遇見過周琪芳的原因?
她在躲她?
杜沛蓁恍然大悟。
「我一直以為,你轉學之後,依你的個性,一定很快就會交到新朋友了吧,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自欺欺人,你一直都很不快樂,這一切都是我害的,明明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卻不敢在你受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周琪芳搗著臉,嗚咽出聲。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噴用?杜沛蓁咬緊憤恨的牙。
「前些日子,葉鐵t來問我你的事,我把他罵了一頓。事後我想,如果當年我有那個勇氣,跑去質問葉鐵復,為什麼他要叫那些女生欺負你,那一切一定就會有所不同了,可是我不敢,我是個膽小鬼,所以我決定,以後只要看到不公平的事,我一定會大聲說出我想說的話。我不要再重蹈覆轍了,所以,沛蓁,你出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畢業旅行,讓我再度成為你的好朋友,好不好?」
房內,寂靜無聲。
「今天的畢業旅行,是葉鐵復安排的,他來詢問我的意思時,我馬上答應了。他說時光不能倒流,但我們可以再次為你重新制造回憶。」
重新制造回憶……
杜沛蓁眨了眨眼。
這不是那個幼稚鬼說過的話嗎?
「他還說,不管是我欠你的,還是他欠你的,都還有補償的機會,只要你願意給,是不是,沛蓁?」
別再演了,她不會相信的。
坐在地板上的杜沛蓁指甲樞著木頭地板,警告自己不要再上當。
周琪芳等了好一會兒,屋內的杜沛蓁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不曉得杜沛蓁在氣什麼的她,猜想八成是因為她的關系,才會惹得杜沛蓁不開心。
「我知道不是一聲道歉就可以獲得原諒,但是,葉鐵復他是真的用心在安排今天的旅行,飯店跟行程規畫他全都一手包辦了。他真的想彌補你,花了很多心力在你身上,你不要辜負他的好意。我的存在讓你不開心,那我就不去了,我希望你能玩得愉快,包括下一次、下下一次,葉鐵復為你安排的畢業旅行,你都能很開心的玩,好不好?」
她不去了?
雙手圈抱弓起的雙腳的杜沛蓁詫異松開了手。
「那我先走了,你等一下一定要出來喔。」周琪芳以指尖輕敲了兩下門,「我看過行程表,真的很好玩的,他想要給你驚喜,所以沒有透露給你知道,你原諒他吧,當年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想,如果他知道那些女生這樣對待你的話,他一定會出手阻止的,不像我……」她苦笑了下。「Bye……」
下樓前,周琪芳忍不住又頻頻回首,但緊閉的房門始終未開啟。
抬手拭掉頰邊的淚,她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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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4 00:12:17
第十章
靠著車身等候的葉鐵復看見周琪芳自己一個人出來,就曉得她失敗了。
「算了!」他煩躁的擺手,「計畫取消了。」
「啊?」江河潤自車內探出頭來,「要取消?」
「主角不在玩個屁!」他把江河潤的頭推回去,打開後座車門,對周琪芳道︰「我送你回去。」
他繞過車頭上了車,發動引擎後,放下手剎車,推入D檔,轉動方向盤時,不經意瞧見杜家店門口站著一個人。
「等等!」也看見了的周琪芳慌忙敲打前方的座椅枕頭。
「她下來了。」
杜沛蓁站在門口,手提著一個小型行李,狀似猶豫。
葉鐵復才想開車門,下去問個仔細,周琪芳已快了他一步。
她直接穿過巷子馬路,淚眼帶笑問︰「你願意去了嗎?」
杜沛蓁遲疑的點了一下頭。
「好,好好玩!」無法控制淚水的她,臉頰已濕濡。「我去拿我的行李,我現在就走……」
「琪芳。」躊躇一會兒,杜沛蓁拉住周琪芳的手,「一起去吧。」
「沛蓁!」周琪芳開心地將她抱個滿懷。
「謝謝你,對不起,謝謝你……」
「欸……」沒料到周琪芳忽然主動抱住她的杜沛蓁,兩手不知所措的在周琪芳背後晃擺著。
「我們走。」周琪芳拉起她的手,拿過她的行李,牽著她走向葉鐵復的休旅車。
「喲,解決了,琪芳妹妹真厲害。」江河潤嘖嘖有聲,轉過頭來,卻看到葉鐵復一臉鐵青,「你怎了?在不爽什麼?」
「我哪有不爽?」沒好氣的他改了方向燈閃動的方向。
「少來了,你在忌妒喔。」
「什麼啦?」
「你剛像只斗敗的公雞一樣回來,還說小琪琪是不可能說服那個頑固的女人等等有的沒的,現在人家成功了,所以你很不爽。」這等于是宣判葉鐵復魅力不足,嚴重傷了男人的自尊心,可鄰喔。
「少在那邊亂講話。」葉鐵復的語氣已經帶著威脅之意了。
周琪芳打開車門,讓杜沛蓁先坐了進去。
葉鐵復自後照鏡看著她,輕咳了一聲後方道︰「你要不要坐前面?」
「我跟琪芳一起坐就好了。」杜沛蓁想剛她罵他罵得很難听,且看他現在臉色難看,還是別跟他坐一塊兒好了,待會找機會再跟他道歉。
周琪芳下樓後,她獨坐房中,仔細的想了想,想通了。
履歷表是她自己投的,又不是葉鐵復居中穿針引線,怪到他頭上真的滿無理的。
她是氣昏了頭才缺乏了理智。
她想她是真的有被害妄想癥,才會把人家的好意當成了驢肝肺。
她根本找不到葉鐵復要故意玩弄她的理由。
又沒有好處!
她以為她是誰?
周琪芳當年的確沒有幫助她,但也沒幫著欺負過她,她知道她曾受到威脅,那些欺負她的女生曾經提起,是她選擇性的遺忘了,所以時隔多年,周琪芳更不可能突然變了個性,耍心機害人。
想通了後,她鼓足勇氣下了樓,站在門口,卻又突然膽怯了起來,于是她在心里默默打賭,如果有人注意到她,她就去,沒人注意到的話,她就轉身上樓,等有機會,再道歉。
還好,他們看到她了。
她想,這是天意,上天給她一個讓停滯不動的人生,往前邁進的機會。
如是想的她,轉過頭朝正在包包內找旅游書的周琪芳嫣然一笑。
那一笑,落進了前方自後照鏡觀察她情況的葉鐵復眼底。
她從沒這樣對他笑過。
葉鐵復的臉,更臭了。
「天氣這麼熱還要泡溫泉喔?」往宜蘭的路途中,知道第一站要前往礁溪,杜沛蓁發出困惑之聲。
「礁溪有冷泉。」葉鐵復回復的嗓音也很冷。
心有愧疚的杜沛蓁以為他還余怒未消,覺得自己最好安靜點,別去捋虎須。
「對啊,礁溪有冷泉,」周琪芳翻開旅游書,「還可以吃羊羹,也是用冷泉水做的,听說非常好吃喔。」
「羊羹在哪?我看看。」
兩人幾乎是頭挨著頭,一起閱讀著旅游書,吱吱喳喳討論,好不親密。
「你只想到吃的嗎?」葉鐵復出言譏諷。
丙然還氣著呢,冷嘲熱諷都針對著她來。
杜沛蓁沒再說話,就算回應也小小聲的,以免讓駕駛火氣更旺。
不理他?
自後照鏡看著後頭那兩個女生,前不久還不相往來呢,現在就熱絡得像十幾年的感情沒變化過。
而他費盡心思,那女人竟然還叫他「滾」!
真是得不償失。
他越想越火大。
早知道就不要找周琪芳一起來了!
他還怕一男兩女有些尷尬,答應讓江河潤跟過來,瞧瞧,這男人竟然自備眼罩跟U型枕,坐在副駕駛座上睡得歡快,只差沒流口水。
「江河潤!」葉鐵復從他的肩頭,用力打下去。
「啊?什麼?」江河潤驚醒過來,將眼罩推到頭頂。
「換手。」
「開到哪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眼四顧張望。
「剛出雪隧。」
「那也沒開多久啊。」江河潤拉回眼罩,「再一下就到飯店了,下午再換我開。」
「不然我開吧。」杜沛蓁雙手抓著椅背向前,藉機釋放好意,「你到後面休息。」
然後讓她跟江河潤一起坐在前方,他跟周琪芳坐後頭?
他跟周琪芳又不熟,沒什麼話好說,而且在不熟的人面前,長久以來的習慣會讓他不自覺的裝起酷來。
「不了,這台車子維修費很貴。」葉鐵復擺手拒絕。
「你講那什麼話?我開車技術很好的。」進口車了不起喔,還不是四顆輪子一個方向盤。
「鬼知道。」
「我有駕照的呢。」
「你足不出戶,我對你的開車技術沒信心。」
「那你累死算了。」杜沛蓁撇頭,哼了聲。
「呵。」一旁的周琪芳忍俊不住,掩嘴輕笑。
「什麼事好笑?」杜沛蓁好奇的問。
「沒有啦。」周琪芳放下手,「我只是有些訝異,葉鐵復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記得他小學時都很酷,不太跟人說話,偏偏班上的女生都吃那套,連男生都覺得他這樣很帥氣。」
「他們都被蛤仔肉遮住眼楮了。」杜沛蓁撇嘴嘲諷。
「其實我也覺得滿帥的。」周琪芳微紅著小臉道。
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頗為得意的輕哼。
「啥?」杜沛蓁吃驚瞪眼。「到底是帥在哪里了?」她無法理解啊。
她就討厭他一張臭臉啊,第一次覺得他不錯,也是在垃圾場那邊,他對著貓咪露出笑顏時,那個樣子還比較帥好不?
要不是人在開車,葉鐵復真想回頭賞杜沛蓁一顆爆栗。
「你是因為小時候的事情,所以覺得他不帥嗎?」周琪芳好奇的問。
「我覺得跟一整天端著一張臭臉的男人來比,喜歡貓的男人比較帥。」
葉鐵復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耳旁只听見突然變得急快的心跳聲。
「踩剎車!」一旁的江河潤突然出聲。
葉鐵復下意識踩下剎車,後方的女生猝不及防往前撲,狼狽地倒成一團。
「怎麼了?」周琪芳緊張的問。
「沒有,」葉鐵復故作鎮定,「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子。」
路口已是紅燈,但他沒發現,若江河潤沒提醒,前方車**就要開花了。
「你開車技術也不怎樣嘛,」頭探到駕駛座的杜沛蓁涼涼嘲諷,「換人開吧。」
葉鐵復這次很干脆的從她額頭上打了下去。
「老羞成怒啦!」杜沛蓁搗著額頭,眸中閃著不滿之色。
葉鐵復倒是像發泄了什麼似的,吹起了口哨。
一旁的周琪芳安靜地看著兩人互動,面色有著微妙的變化。
車子平安順利來到飯店,因為尚未到checkin時間,先將行李寄放,一行人來到礁溪冷泉。
男生要泡露天浴池,女生則堅持個人浴,然後,葉鐵復就看著那兩個女孩,連袂進入同一間浴室。
「女生連泡冷泉也要一起。」他輕啐了聲。
「你是因為看不到杜沛蓁穿泳裝,在不爽?」老弟,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泳裝很稀奇嗎?在美國看到都不想看了。」葉鐵復一臉不屑道。
甚至還有洋女直接脫了比基尼在沙灘上曬太陽,只有少見多怪的男人,才會對泳裝垂涎。
「你怎麼老是忌妒人家感情好?」江河潤哭笑不得。
「她們昨天之前還老死不相往來的,現在好成這樣,不覺得很奇怪嗎?」女生真是奇怪的生物。
「這不是你促成的結果嗎?」
被說中的葉鐵復嘴角蠕動了下,「早知道帶周琪芳去喝下午茶就好。」干嘛帶她來
「畢業旅行」。
「老弟,」江河潤啼笑皆非,橫臂攬上葉鐵復寬肩,「你醋喝太多了。」
「胡說八道。」葉鐵復很干脆地將江河潤推進了池里。
名稱雖是個人池,可兩個女孩一起半躺在浴池里,仍是綽綽有余。
生平第一次泡冷泉的杜沛蓁十指相扣,兩掌互壓,玩起空氣噴槍來。
「沛蓁。」
「嗯?」
「你喜歡葉鐵復嗎?」
杜沛蓁聞言一時傻愣,小臉在開口前便先紅了。
「我……」她無法否認,卻也因難為情而無法點頭。
「我看你們感情挺好的。」周琪芳左右扭轉著脖子,解除長時間坐車的僵硬感。
「哪有?我們一直在吵架。」不過吵一吵也好,至少她可以跟他如常說話了,氣氛不再尷尬,只是她還沒找到機會道歉。
「以前我一直覺得他是遙不可及的王子,現在一樣有這種感覺,可是你們對話時,我覺得你們是站在同樣的高度,不像我跟他有距離感。」
「呃……」杜沛蓁小手抓著池緣,靠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問,「你……喜歡他?」
「你要讓給我嗎?」周琪芳眸色透著莫測高深。
「什麼讓?他又不是我的東西,誰喜歡誰就拿去啊。」她口是心非道。
如果周琪芳真的喜歡葉鐵復,那她要怎麼辦?
要上演兩女搶一男嗎?
可是她才不會搶朋友喜歡的男人呢!
可是她又不想平白放手……
她腦袋一片混亂,不知道答案。
「哈。」見杜沛蓁一臉煩惱,周琪芳忍不住又笑了。
「干嘛啦?」笑得好詭異。
「你的表情跟你講的話,一點都不搭。」周琪芳兩手捏她的頰。
「我的表情怎麼了?」現在泡的是冷泉,應該沒有臉紅吧?
「像是肉骨頭被搶走的小狗。」
「他、他是肉骨頭,但我才不是小狗。」
周琪芳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個兒掌上。
「我們現在可以這樣一起泡冷泉,一起聊天,我真的很感謝他。」
「是……這樣沒錯。」她還以為她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朋友了,沒想到一下子多出了兩個。
「而且他在你身上好花心思。」
「哪、哪有!」杜沛蓁不知所措,「他是……他應該是用這樣的方法跟我道歉而已,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亂想。」
「我老公如果也像他一樣,心里想什麼,都直接表達出來就好……」
「你說什麼?」杜沛蓁用力抓住她的手,「你老公?男朋友?還是你結婚了?」
「我結婚了,兩年前。」
「真的假的?」周琪芳竟然已經是人妻了?
「我老公是我博士班的學長,本來他今天也要來的,但他後來想想,既然這趟旅行是要給我們修復感情的,他就不來當電燈泡了。」周琪芳突然笑了起來,「他很好笑,也不明講,一早假裝頭暈不舒服,叫我自己來就好,跟葉鐵復的直接截然不同。」
周琪芳是出了社會兩年之後,才又回去讀博士班的,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在學校里擔任助理教授的老公。
「听起來,他也是很好的一個人啊。」杜沛蓁趴在浴池邊緣道。
「是不錯啦,不過總是要揣測他的意思,還滿辛苦的。」周琪芳笑道,「葉鐵復來約我的時候就說,畢業旅行是我們欠你的,所以一定要陪你一趟,叫我一定得來,而且他還問了我國中畢業旅行去了哪,參考了我的旅行表,然後加以改良,就怕你玩得不開心。我听說不僅只有國中旅行,還有小學、高中、大學,是不是?」
杜沛蓁點點頭,「他還說大學畢業旅行要去侖里島。」
「我大學畢業旅行就是去里島。」
「真的?」莫非這也是參考周琪芳的?
「跟他比起來我覺得我好遜,連聲抱歉都說不好。」
杜沛蓁用力搖頭。
「這樣的人,一輩子不見得會遇到一個喔。」
「不、不要聊他啦。」越聊她越不知該怎麼回應。「說說你老公吧,你們怎麼認識的?」杜沛蓁興致勃勃。
「這個啊,」周琪芳跟著一起趴在池緣,眼望遠方,「一開始是我不小心打破了他的燒杯,害他燙傷了腳……」
杜沛蓁他們入住的飯店,房型有兩種,一種是一般大樓飯店式的房間,另一種是獨棟小木屋,他們居住的就是小木屋。
小木屋是樓中樓設計,上下各有一張大型雙人床,女孩們就住樓上,較易保有隱私。
「小蓁蓁。」站在樓下的江河潤叫喚。
「什麼事?」杜沛蓁兩手抓著欄桿,探出頭來,對于新老板很愛用疊字昵稱,她已經習慣了。
「去買點飲料泡面回來好不好?我肚子餓了。」
杜沛蓁心想,不是才剛逛完夜市回來,吃了一圈嗎?現在又餓了?
新老板的胃是無底洞嗎?
「好,我現在去。」這一路都讓兩個男人忙,幫忙跑個腿也是應該的。
杜沛蓁將整理好的衣服放進衣櫥,下了樓梯。
下方,葉鐵復與江河潤正在爭執。
「……你要吃東西不會自己去買?杜沛蓁還不是你員工耶!」
「我現在餓得手腳發軟,出不去啦!」江河潤故意抖著兩手,「看我血糖都低了。」
「我看你是得了巴金森氏癥吧!」
「沒關系,我去買,反正我都整理好了。」杜沛蓁打斷兩人的爭吵。
「還是小蓁蓁最通情達理了。」江河潤拿出錢包。
「不用了,錢我這有。」杜沛蓁擺手,「那我出去買了。」
走出小木屋,夜色早已籠罩大地,如黑絲絨般的夜幕上,點綴著如鑽石般的星子。「哇——」杜沛蓁原地轉著圈圈,「星星看得好清楚。」台北可看不到這麼清楚的璀璨星空。
她轉得忘情,停下時頭竟暈了。
「啊浮浮……」身子頓時失去了平衡感,不由自主往旁傾去,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一條健壯的粗臂及時攬住了她。
「走個路都會跌倒。」輕嘲自頭頂傳來。
「才不是呢!」她迅速站起,沒想到頭還暈著,于是又很不爭氣的倒在他臂彎中。
小臉兒瞬間紅透,但誰叫她剛才愛玩呢,勉強站起來照暈,只好暫忍著,等那暈眩那感過去。
「你要去哪?」雖然平衡感出狀況,還好說話不受影響。
「你去哪我就去哪。」他將縴軀托得穩穩的,對于這種難得親近接觸的時刻,傻子才會推開。
葉鐵復自然不是傻子。
「什麼?」不要故意講這種曖昧的話,害她臉紅心跳。
「這麼晚了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買東西。」
罷才她走後,他又斥罵了江河潤,沒想到江河潤竟然挖著耳朵涼涼道︰「給你制造獨處機會,還不快滾。」
不愧是多年好友,心思早就被看透啦。
他二話不說,立馬追了出去,卻看到一個笨蛋,轉圈轉到頭暈,差點就要跟石板玩親親。
「噢。」雖是听來輕描淡寫的應聲,但心緒卻是萬馬奔騰。
頭已經不暈了,杜沛蓁連忙直起身,並迅速拉開兩人距離。
「不、不知道商店哪里有,我去問問櫃台。」她指著飯店櫃台方向,腳步急行。
「不用問,我知道。」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拖往另一邊。
「你怎麼知道?」
「開車時有在注意。」
前方一攤水窪,他順勢一手橫攬縴肩,領著她閃過,然後就不放了。
他的手溫像熨斗一樣,快把她的肩頭給燙傷。
「葉鐵復。」
「干嘛?」
「我會自己走,你不要弄得好像在跳舞一樣。」一手抓著她的肩,一手抓著她的手腕,當在跳土風舞嗎?
「欸嘿。」他拉高她的手臂,原地轉了一圈,當真跳起舞來了。
「喂……」听著他怡然自得地哼著曲子,俐落的被他拉來扭去的,雖然幾乎沒跳過舞的她跟得有點慌張,卻玩出了樂趣,嘴角大大的咧開。
「三連轉。」她在他的長臂下,不住地轉著圈圈。
「哈哈……」她樂笑得雙眸眯成一彎月牙。
「結束。」葉鐵復左腳前屈,杜沛蓁仰躺在他臂彎中。
她笑著正要站起來,薄唇已落了下來,輕覆柔軟,接著將她用力抱緊,比周琪芳的力道還大,像是要把周琪芳留在她身上的殘余感覺,給全部取代了似的。
「我不能呼吸了!」他是想壓爆她的肺嗎?
松開她時,葉鐵復還輕哼了兩聲,不太甘願的模樣。
「上午的事,我要跟你道歉。」「噢,想到要道歉了?」他故意扭開頭,跟她嘔氣。
「我是找不到機會。」她臉皮薄,有他人在場,她沒法剖心交談。
「你干嘛啦!轉過頭來啊。」脖子扭成這樣,是不怕卡住喔?
「道歉要露出胸部你不知道嗎?」
「亂講!」她立刻雙手抓著領口。
「不然我露給你看。」他直接將T恤掀了起來,露出他精心練過的六塊腹肌跟可以拿來打乒乓球的雄厚胸肌。
杜沛蓁愣看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大變態!」她飛也似的跑走,以免被他發現她剛不小心看傻了眼。
臉長那個樣已經夠天怒人怨了,還把身材練那麼好,是要逼死誰啊?
「變態來了!」
葉鐵復腿長,一下子就追上了她,拉著T恤的手往前一伸,罩上她的頭。
她的呼息,完全被他的清新古龍水味所吞噬。
「葉鐵復,不要鬧啦!」她掙扎,但男人將她抱得死緊,掙扎根本沒用。「呵呵呵……哈哈哈……」還笑得樂不可支呢。
幼稚鬼!
杜沛蓁干脆從他的**用力捏了下去。
「啊!」他大叫一聲,退了開來。
「你真是不討皮肉痛不甘心!」沒見過一個大男人還這麼頑皮的。
「好啦,」他走過來勾住她的手。「我們去買泡面。」
「江河潤喜歡吃什麼口味的泡面?」
「他怕辣,買肉燥面給他就好了。」才怪,江河潤可是無辣不歡的。
「好。」
買了泡面跟飲料回到小木屋,意外江河潤跟周琪芳兩人竟不在房里。
桌上留了張紙條,寫著江河潤因為肚子餓到受不了,所以跟周琪芳去逛夜市了
「一天逛兩次夜市,他吃那麼多,怎麼不會胖?」江河潤看起來還比葉鐵復修長呢。
「別管他。」好兄弟,謝了。
這次,葉鐵復可是很清楚,江河潤是故意制造機會給他,周琪芳只是配合而已。
「那我上樓去……」
「去哪?」葉鐵復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坐在他的大腿上。
杜沛蓁這輩子還沒坐過非血親男人的大腿,即便已經明白他的心意,還是有些局促不安,誰叫她在愛情里是個生手呢,不管什麼發展,都讓她好緊張。
葉鐵復拉起她的雙手,合攏在掌心,擱在膝蓋處。
「下個禮拜去環島吧。」他的特休,要為她的畢業旅行,全部請光光。
「下星期三我要上班。」
「上什麼班?」葉鐵復臉垮下。
「我在江河潤的征信社上班,下星期三是一號了。」
「延後啊。」
「這樣不好吧!」怎可以還沒上班就請假?
「他那間征信社開好玩的。」
「那不就表示隨時可以收起來?我還是換工作好了。」她可不想一年到頭換工作。
「不會,收起來他會很無聊,他就是為了打發無聊才開公司的,所以他還算滿認真做的。」葉鐵復連忙換說法。
萬一她另外找工作,這樣他就很難掌握她的狀況,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是嗎?」
「還是你要回‘泰邦’,我可以再讓你回來當我的秘書……」
「不要。」杜沛蓁用力搖頭。
「為什麼不要?」干嘛拒絕得那麼快,他都還沒說完。
「‘泰邦’人太多了,要搞人際關系很麻煩,江河潤的公司規模比較小,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小公司。」
「也是,你好像上班沒多久,就跟你同事鬧翻了。」
「她……她的個性跟我不合。」至于真實原因,還是留點口德吧。
「不是因為你罵她花痴,所以她不爽你?」
「你怎麼知道?」莫非他是八卦王?
「公司雖然大,流言倒是挺多的,我那個程秘書,閑來無事就講給我听,所以我都知道。」
「是你自己也愛听吧?」他如果不愛听,才不相信程秘書會拿這個當閑聊的話題。
「你好了解我。」他一頭埋進她的胸口。
「喂……」她為過度的親密而慌亂,因為這長不大的大男孩,竟在親吻她的鎖骨,做大人的舉動了。
「我喜歡你洗發精的味道。」酸中帶甜的味道,十分清新。
「噢……謝謝。」臉紅紅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道謝。
他抓起一撮頭發,細細地聞著。
「那你喜歡我洗發精的味道嗎?」
「我只聞到古龍水味。」
「你可以靠近一點。」他輕壓杜沛蓁的後腦勺,鼻尖埋在他的發絲里,同時,他的手已經撩起她T恤的下擺,掌心貼上她的腰際,並往上游移了。
灼熱的體溫熨上肌膚,杜沛蓁駭了一跳,急忙想退開,他未遂她願,吻上她的唇,將她吻得昏沉迷茫,無力反抗,而這時,他的手已經佔有那份渾圓,雪白肌膚在他指間膨脹,中央的一抹紅,更是透著**的渴望。
他知道她臉皮薄,騰出空手,關掉天花板上的光亮,以免她等等回神,因為室內清晰的光線,又跑給他追,熱情都要冷卻。
將可人兒抱來床上,柔軟的床墊下陷嬌俏的人形,她衣著凌亂的仰躺,葉鐵復熱切的親吻雙唇,擺明就是不讓她有思考的時候。
他褪下了她身上的衣物,吻過每一寸細致雪肌。
……
他喘著氣,躺在她的身邊,將嬌小的女人納入胸懷。
杜沛蓁幾乎要睡著了。
她覺得累,下.體還有點疼,而他的擁抱,舒適得讓人困倦。
就在意識快要脫離的瞬間,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們得快起來!」她急促地拍打也已經閉上眼楮的葉鐵復的頰,「等一下琪芳他們就回來。」
「他們不會回來了。」
「為什麼?」難不成要逛夜市逛到早上?
「其實我訂了兩間木屋。」他將半起身的女人重新壓回床。
杜沛蓁恍然大悟。
「你早就想……早就有這計畫?」
「我只是未雨綢繆。」鼻尖摩了摩她的,「情侶會發生什麼事很難講的。」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讓他們兩個住在一起啊,琪芳是有丈夫的人。」她得為周琪芳的清譽著想。
「別擔心,那間也有兩張床。」
「可是孤男寡女,萬一被琪芳的丈夫誤會怎麼辦?」她可不想造成人家的家庭革命!「不會啦。」
「你怎麼知道?」
「因為江河潤是gay,人家也有男朋友的。」
杜沛蓁呆了。
「所以你放心了吧?」
「嗯。」她點點頭,重新窩回他懷里,伸手橫過他的腰。「我想,我們還是以後再去畢業旅行,雖然江河潤是你朋友,但一上班就請假,還是不太好。」
「沒關系啦,老板準假。」
「你已經去跟江河潤說了?」該不會是威脅了人家吧?
「我也是老板啊。」
「什麼?」她驚愕抬起頭。
「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跟他一樣多。」他把頭壓回去,「所以我準你假了。」
「你不是說那是他玩票性質開的嗎?結果你還有入股,那一定不是玩玩的吧?」
「我們可以不要在床上談論別的男人嗎?」可以不要這麼不解風情嗎?
「你不是說他是gay?」
「他下面還是有一根的!」
「……」
「睡吧。」他打了個呵欠,「開了一整天的車,還做了運動,累死我了。」
「又沒人叫你做。」
「好好好,我累死算了,我們繼續聊,但不要聊別人了。」要聊也聊兩個人的事就好了嘛。
「你很討厭耶。」她拍打了他肩頭一下。
「你很可愛耶!」他將她抓進懷里,拉上薄夠。「晚安。」親了一個晚安吻。
「晚安。」她笑著閉上眼。
棒日傍晚,兩天一夜的「國中畢業旅行」結束,葉鐵復先送江河潤跟周琪芳回家,最後才送杜沛蓁。
杜沛蓁買了不少花蓮、宜蘭的名產,葉鐵復幫她提了下來。
「爸,媽,我回來了。」杜沛蓁朝顧店的父母打招呼。
「回來啦。」兩家長望向幫忙搬東西的葉鐵復,臉上笑咪咪的,完全是看女婿的慈愛眼神。「玩得開心嗎?」
「嗯。」杜沛蓁點頭,「我買了很多東西喔,三星蔥啊,牛舌餅、麻糟、石頭燒啊,都很好吃喔。」
「嗯嗯嗯。」兩家長仍是點頭。
「那個沛蓁啊,」杜父壓抑不住開口了,「你是不是應該好好介紹你朋友了。」下巴朝葉鐵復努了努。
「你們不是都已經認識他了?」又不是第一來了。
「我們只知道他叫路人甲。」
「噗。」始作俑者竟然自己先笑了。
「伯父、伯母,請容我自我介紹。」葉鐵復放下手上的提袋,一臉正經的,「我叫葉鐵復,是令嬡的男朋友。」
「好好好,小葉小葉。」杜父自來熟的直接叫小名了。
「小葉,我這個怪女兒得麻煩你了。」杜母深深一鞠躬。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葉鐵復連忙回禮。「你別拋棄她,能看上她的也只有你了。」杜父開心得都快掉淚了。
「爸——」杜沛蓁氣憤跺腳。
當她是銷不出去的滯銷品嗎?
「不然你說啊,你是交過男朋友嗎?」杜父白了女兒一眼。
「不跟你們說了啦!」就只會拆女兒的台。她轉頭對葉鐵復道︰「你幫我把東西拿到二樓去。」
「走吧。」葉鐵復將大大小小十來個提袋,一次提了起來。
兩家長望著兩人並肩交談的背影,同時露出欣慰的眼神。
總算,不用煩惱女兒將來會孤單老死了。
真是太開心了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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