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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東葵 -【極惡律師(惡名昭彰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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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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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東葵 -【極惡律師(惡名昭彰之四)】《全文完》
伊東葵 -
極惡律師
(惡名昭彰之四)
負債、廚藝比賽獎金被偷光,手受傷無法工作沒錢付房租,
天底下有比她更倒楣的人嗎?
幸好,這老愛諷刺她的大律師好心收留她,
還特地砸重金為她找來治傷祕方,
想必這男人是喜歡她才會對她這麼好吧?
但她有骨氣,不能因此佔他便宜,
所以她南下到飯店裡端盤子賺食宿費,
沒想到他竟擔心得拋下客戶來帶她回家,
還一改冷酷嚴肅作風,對她說不必出去工作,放心依靠他,
這樣的溫柔她實在無法不動心,
樂意改變自己,照要求替他料理三餐,討他歡心,
怎知這傢伙卻開始流連酒店,完全不理她?!
是拐到手就不希罕了嗎?看來她有必要離家出走,
讓他知道她不是能隨便被搓圓捏扁的……
作者: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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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凌晨兩點,閻鋒抓著酒瓶不時把酒往嘴裡灌,醉醺醺的在路上走。
行蹤神祕,不屬於任何組織幫派的他,習慣以暴力解決所有事,而他打架時不要命的狠勁,讓他成了許多混混眼中的死神。
他一如往常,心情不好就到「滿福號」一樓的麵包店,大口吃老闆娘特地為他留下的限量麵包。雖然每次都感受到老闆娘給予的溫暖,但在品嚐麵包時,卻又感到心酸,因為麵包的樣子和味道都跟拋棄他的父親所做的很像。
「用雜牌酒配我的麵包,不太搭吧?」老闆娘挑眉苦笑。「你呀,不能再終日沉迷於酒精了,前陣子還暈倒在路邊,要不是齊柏明那小子救了你,我現在只能跟鬼講話了。」
閻鋒放下酒瓶,默默吃著麵包。
「既然你打架那麼厲害,不如去學做麵包吧,憑你的手勁一定能揉出最棒的麵糰來。要不然……去學打鼓也好,你的拳頭老是用在打架上,太浪費了。」她不忍心看一個年輕人就這樣被酒精和暴力摧毀一生,不禁建議。
不久,她就沒再看見閻鋒的身影,倒是樂壇出現了一支造成風潮的樂團。
她將一張CD拿給女兒看,笑道:「這個樂團叫做『金蘋果樂團』,他們的音樂很棒喔,妳看這個鼓手Ghost,他很喜歡媽媽的麵包……」她偶然看見他們的宣傳海報,發現了閻鋒的身影,於是捧場買了CD,成為歌迷。
小小蘭好奇的看著封面裡那個眼神充滿叛逆和冷漠的鼓手。
老闆娘續道:「告訴妳喲,其實鼓手Ghost和貝斯手齊柏明,就是已經消失很久的『鬼醫』,以前他們常暗地教訓一些做壞事的傢伙,不過一般人都以為他們只是普通混混,只有媽媽知道他們其實是好人。」
「真酷!」
小小蘭於是也開始注意起金蘋果樂團的動向。金蘋果樂團不但在地下樂壇掀起風暴,席捲所有的PUB,還讓許多人甘願掏出三倍的錢買黃牛票,說什麼也要看他們演出,然而後來因團長黎青軍被爆出是毒販之子的身份,而在赴日發片前解散。
小小蘭常常在想,樂團解散後,Ghost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是否依然貧窮,只要一瓶酒和好音樂就能讓他快活過日子?還是對這個世界充滿反抗的心嗎?
作者: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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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聖殿時尚俱樂部」,施憲南議長為了酬謝國際大律師閻鋒為他兒子打贏解約官司,一擲百萬租了VIP房一個月專供閻鋒使用。
施憲南雖是勢力大到喊水會結凍的議長,但他兒子施維青卻是個一心想在演藝界發展的奶油小生。
或許是家境優渥加上任性使然,他的工作態度極為不佳,在香港拍片拍到一半突然退出,使得電影公司損失慘重,鬧上頭版好幾天,最後施憲南靠著不可思議的酬金,讓閻鋒投入這一場根本不可能打贏的官司。
世人都知,只要錢夠多,沒有閻鋒打不贏的案子。
果然他打贏了。
「小婷是我們經紀公司的新人,希望閻大哥滿意。」施維青涎著笑臉,想用美人巴結。
「如果維青接到有關於法庭的好劇本,一定要請閻大律師軋上一角,我看您不只專業方面沒話說,連外型也夠搶眼,你說是不是啊,師弟?」名模蜜雪兒邊向施維青笑問,邊饒富興致的打量著閻鋒。
他陪笑道:「閻大律師要是躍上螢幕,我哪有飯吃啊?」
一旁的施憲南和蜜雪兒、小婷都哈哈一笑,被吹捧的閻鋒卻面無表情。
「不好意思,替您上菜。這是蘆筍佐白松露,這是鮮燴時蔬佐干貝醬。」侍者優雅的將盤子置於桌上。「白松露用的是頂級的。」
頂級的白松露,一顆就要新台幣三萬塊。
「稀有的白松露不一定要配昂貴高級的酒,新鮮的干白酒就差不多了,Tour Saint-Fort 2003年份,Crus Bourgeois等級就行。」閻鋒熟練的倒出酒液。
「嗯,閻律師果然懂得品嚐。」施憲南笑著奉承。
「那魚子醬就送給兩位美人吧。」他左擁右抱,分別討了個吻。
「多謝大律師,你真大方!」小婷和蜜雪兒頓時心花怒放。
縱然雜誌繪聲繪影的描述,有重傷害案底的閻鋒之所以擔任律師,不是為了興趣,也不是為了理想的抱負,就只為了賺取更多的錢。複雜的背景和國際大律師身份,讓他成為中外法界的傳奇人物,時常成為雜誌的封面人物,施維青羨慕的看著他。
想用美食及美人收買他?他冷冷一笑,不可能!要想再請他出馬,除非價碼令他滿意。
今天是風和日麗的一天,捷運車廂此時暫別明媚的風光駛進地下道,谷芙蘭闔起八週刊,不甚認同的瞪著封面人物。
「有錢就是品味?品牌就等於品味?拜託,那種裝飾用的滴醬,根本不需要用到Kitchen Aid攪拌機呀,記者用不著盲目的稱讚他吧?」她忍不住嘀咕。
封面人物是閻鋒從法院走出來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平心而論,他長得不賴,那雙丹鳳眼似笑非笑,眼神銳利,讓人無法直視他超過一分鐘,不過,他直挺的鼻子象徵個性固執、難以溝通,那張薄而習慣抿緊的唇常常說出刻薄的話。
有別於工作時的嚴謹及一絲不苟,他的私生活卻是十分豪奢。
這次八週刊便專訪他的私人收藏,包括地下酒窖、名錶庫房,還有他對於食物的講究及高貴的廚具—
擁有名牌廚具和食材才做得出好吃的東西,谷芙蘭可不認同。
閻鋒根本就不懂什麼是美味!可人家有錢高興這樣花她也管不著,該煩惱的是等一下能不能通過面試。
她很快出了捷運站,往目的地走去。
「『啡.主流』……到了。」她自包包中抽出履歷表緊張的推開門走到櫃台。
「自從依蓮跟人跑了以後,就再也沒人肯幹時薪這麼低、工作又多、外務又煩的爛工作了。」沒注意到人的咖啡師牛月蘋邊煮咖啡邊抱怨。
店長陳智南臉埋在報紙裡,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聽到這些話,谷芙蘭正要詢問的嘴霎時闔上,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小姐,妳是來應徵的嗎?快自我介紹。」牛月蘋一轉身正好看見她,連忙叫住她。
「不是,我是來……喝咖啡的,妳去年參加咖啡師大賽進入到決賽,我是來看妳的。」雖然自己的確是慕她的名而來,但聽到剛才的內幕消息,已打消了應徵的念頭。
「妳還真會打算,來應徵順便我一杯咖啡,哈哈。」牛月蘋立刻為她送上一杯義式咖啡。
「不,我已經不想應徵……」
不顧她的意願,牛月蘋直接抽走她手上的履歷表,唸道:「谷芙蘭,畢業於高雄餐旅學院中餐廚藝系,有中西餐烹飪乙級證照、烘焙、餐服丙級證照……哇,妳的髮型真可愛,一定會有很多宅男來看妳,妳錄取了,明天來上班吧!」
什麼跟什麼?谷芙蘭整個傻了。她有認真看她的履歷表嗎?她都沒問她的相關工作經驗,卻只提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又怎麼了?
剛從南部回來的她沒注意到,本來俏麗的短髮,因為忙還債沒空整理,已經完全走樣,蓬鬆亂翹卻顯得自然俏麗。
「妳不是說要自我介紹嗎?我都還沒說耶。」谷芙蘭忙道。
完蛋了,這份工作一定是很操、時薪又少,他們才會那麼急著把她留下。
「妳那麼想自我介紹啊?那好吧,妳說。」
「我老家本來開麵包店,由我媽經營,而我爸在大飯店工作超過二十年,後來他們離婚,他聽第二任太太的蠢話離職在家開餐廳,沒想到他不善經營,餐廳不但倒了,房子還抵押給銀行,所以我現在很缺錢,不適合在你們這裡工作。」谷芙蘭說了一大串,目的在於拒絕對方。
「店長,請問我們可以用多少錢請一個有很多證照的人?」難得有人願意來應徵,牛月蘋轉頭問店長。
聽出對方的誠意,谷芙蘭靈光一閃,滔滔不絕的強調自己的本事,「如果我還可以供餐,可以給我正職的薪水嗎?我在飯店實習的時候,可以一次出五十人份的餐點,出餐速度和品質保證沒問題,一般咖啡館的餐點都是用調理包,雖然『啡.主流』並非如此,但是我可以為『啡.主流』做更多可口的現做餐點。」
「妳這是在說我做的東西不好吃?」牛月蘋瞇眼問。
她慌張否認,「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常看報章雜誌都認為高級餐廳才有美食、叫得出品牌的食材才是王道,我只是想告訴大家,真正能填飽肚子而又讓人打從內心感到滿足的,不是那些品牌,而是新鮮的食物和料理人的心!」
谷芙蘭眼裡滿是自信的光芒,「我有自信可以用平價食材,在咖啡館做出不比餐廳差的美食,也有自信不用準備菜單,客人喜歡什麼,我就做什麼!」
牛月蘋和陳智南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像最近很紅的大律師閻鋒,被媒體吹捧為懂得品味人生和美食美酒的名流,但我覺得他不懂得什麼叫真正的美味,只以為頂級而稀少就是好東西,他一定認為Kopi Luwah那種一杯折合新台幣一千多塊的咖啡才是好咖啡,其實那不過就是貓大便而已。」谷芙蘭不禁憤慨的說:「我不相信純粹的、濃郁的卡布奇諾會比貓大便差,像妳煮的就很棒呀!」
坐在「啡.主流」角落的男人被咖啡嗆到,連咳了好幾下。
「就衝著妳最後一句話,妳被錄取了!」牛月蘋逕自拿計算機亮出價碼,拍桌定案。「月休四天,每天排班十個小時,三萬五可以嗎?」
身為店長,卻被當作空氣的陳智南發出抗議之聲,「喂,妳……」
「好,那我明天九點五十提早報到。」谷芙蘭喜孜孜允諾,隨即離開。
等她走了以後,剛才被咖啡嗆著的閻鋒拿起杯子端詳。
「她剛才是不是在說你呀?」牛月蘋上前幫他添水,打趣問道。
「她可能是在說某個嚴厲的嚴、寒風的風的『嚴風』……」
「好不容易才替你買到的Kopi Luwah,好不好喝啊?」
「當然是獨具風味,值得品嚐。」
他常喝的其實是純粹而濃郁的卡布奇諾,只是有時候也會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品味,而叫一磅Kopi Luwah來喝。
「她只是酸葡萄心理。」閻鋒對於谷芙蘭的言論很不以為然。「就像林志玲漂亮親切、氣質又好,但總會有人說她只是個花瓶;蔡依林在舞蹈上愈來愈進步,也總有人會笑她不是實力派。總之名人,無論怎麼做都會被批評。」
世上批評他的人多得是,他才不會把剛剛那女孩的話放在心上呢!
谷芙蘭回到位於三峽的老家,那是一棟三層樓老洋房。
一樓本是媽媽的麵包店,後來爸媽離婚,麵包香也隨之消散,幾年後再婚的父親從大飯店離職,被繼母和她女兒慫恿開了間義式餐廳,一路賠到整棟洋房押了二胎,害得她從餐旅學院畢業,進入大飯店工作,升幹部才一年的她,不得不回來處理跑路父親的債務,每個月得還三萬塊的貸款,以期這棟洋房不被法拍。
「今年是第一年,還有二十年。」谷芙蘭望了眼洋房,哀怨的低頭走進。
「這是賞給妳的兩萬塊!」繼母游枝春一見她進門就將信封塞到她手上。
「兩萬塊?妳拿我爸的金項鍊、戒指去當湊來的嗎?」她感到不捨,但又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我再去借兩千塊湊一湊,後天就能繳這個月的貸款了。」雖然往後還有很多個月得繳。
「妳爸跑路的時候帶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我哪來的金銀珠寶可以當?唯一可以換錢的,也就只有這棟房子。」游枝春滿意的環顧房子內部。
「什麼?」谷芙蘭頓感不妙。
「有人用六百萬買下這棟房子,妳不用再繳貸款啦!」繼母帶來的妹妹何玉慈握起她的手。「扣掉欠銀行的五百三十萬,和零零碎碎的開銷、利息、欠款,我們還可以拿到五十多萬的現金,剛才那兩萬塊請妳一定要收下,當作彌補妳為了繳貸款每天打三份工的損失。」
「現在我們要離開這裡,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了,拜拜。」游枝春挽起女兒的手道別。
谷芙蘭不敢置信的問:「妳們把這棟房子給賣了一樓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有屬於我和我媽的記憶,加上後來因為妳們的餿主意買下的二、三樓,整棟房子當年市價不只一千萬,妳們竟然用六百萬就賣掉了」
「全球景氣差成這樣,這地段房價跌到只剩五成,能賣出這個價錢已經很不錯了。」被她質疑,游枝春不禁生氣駁斥。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妳們怎麼可以賣掉我的家?」谷芙蘭揚聲斥責,氣憤難平。
「難道要我們被貸款、被這棟醜房子拖到老、拖到死嗎?再說,妳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支付每個月三萬塊的貸款,為了每個月的貸款,我們已毫無生活品質可言,連妳那不負責任的老爸都跑了,只剩我們這些女人家,要靠誰呀?」
游枝春不平的續說:「本來以為嫁給大飯店的主廚可以讓我跟女兒安定的過下半輩子,沒想到他居然沒有辦法自己經營一間餐廳,雖然我前夫花心又會酗酒,但比一個沒有本事又窮的男人強多了!」
谷芙蘭氣得握緊拳頭。都是她,帶著十七歲女兒嫁過來,就為了她想過老闆娘的美夢,執意爸爸辭職自個兒開餐廳,結果把家裡害得那麼慘之後,她竟還能說出這種話!
「姊姊,房子賣都賣了,妳還是趕快找個地方住。至於我們,我親生老爸從來沒有斷過給我的教育費和生活費,我和我媽會另外找個套房住,這點請姊姊就不用擔心了。」何玉慈笑道,拉著母親便快步離去。
「喂喂,妳們……」谷芙蘭瞠目結舌。人居然可以這麼現實?
母女倆逃走後,剩下她一個人站在一樓荒廢許久的店裡。她們拿走其他現金,卻只給她兩萬塊,從此以後,她該何去何從?
「哇!原來有人……」門口的藍千惠嚇得縮到男人懷裡。
陷在思緒中的谷芙蘭也料不到有人會闖進來,忽然聽到叫聲,她也嚇了一跳,轉頭望向門口。奇怪,這對男女愈看愈眼熟……
啊!那女人不就是當今的媒體寵兒,號稱「賢妻千金」的藍千惠嗎?
長得美麗、身材修長姣好,因為善於家政而有別於其他總是濃妝豔抹混夜店,只會買名牌的名媛千金,而受到大家崇拜。
她出了一系列的食譜,有時還會上節目示範怎麼做菜,書和節目都廣受歡迎。
而那男人……咦,不就是她在「啡.主流」裡批評過的大律師閻鋒嗎?
閻鋒同時認出了她。今天下午在「啡.主流」訓了他一頓的不就是這女人,這麼巧?她就是餐廳經營不善,而賣了這棟房子的人?
「請問妳是谷小姐嗎?今天我們約好進行點交,包括既有的廚具,謝謝妳撥冗等候。」閻鋒的法務助理孫書亞捧著一大疊資料。
一發現他們就是買房子的人,谷芙蘭連忙開口懇求,「真的很抱歉!我的繼母和繼妹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賣了這棟房子,但這裡有我的回憶,我並不想賣,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想辦法籌錢還你們。」明知不可能,明知要求很無理,她還是說出口。
閻鋒慢條斯理的環顧屋子,抱胸冷笑道:「我真搞不懂,為什麼這世界有那麼多人以為開餐廳就像去便利商店買茶葉蛋一樣簡單,想開就開,但沒幾個月就張貼出售的紅紙。欸,小姐,妳可不可以解釋一下,到底是為什麼呢?」
對他而言,這裡是溫柔老闆娘的麵包店,可谷芙蘭居然在這裡開什麼鬼餐廳。
如今她把餐廳開到倒閉,竟還有臉大談他閻鋒只會用錢買品味,實在可笑。
他以為谷芙蘭是滿福號的前任屋主,卻不知她就是老闆娘的女兒,而且餐廳也不是她開的。
谷芙蘭選擇不正面回答他,講出實情,只會讓閻鋒嘲笑父親是個怎樣失敗的主廚。她爸才不是!他只是……沒做過生意而已。
「看樣子,你們也是要在這開餐廳吧!我祝你們成功!不過,這一帶都是違章建築,依你們的品味,賣的是高價位的精緻餐點吧?這樣子的話,最好整條街都買下來喲。」閻鋒莫名其妙的敵意與刻薄,激起她的反擊意識。谷芙蘭硬擠出一抹甜得像要滴出蜜的笑容,諷刺回去。
這個看來純樸得像個呆子的村姑居然這麼犀利,閻鋒很是訝異。
藍千惠果然大受影響,擔心的說:「鋒,為什麼你說服我買這裡呢?」
當初她想找一棟老式的巴洛克風格洋房,最好有著「某某號」的字樣,但是在大台北地區很難找到符合的,最後房仲只找到這一間,可老舊失色的外型和周遭的人口結構讓她十分猶豫。
她便找閻鋒討論,沒想到他一看到房仲給的這張照片,竟二話不說叫她買。
「如果妳的東西獨樹一格,就不怕受外在環境影響。」面對她的質疑閻鋒冷靜回答。
藍千惠勉為其難接受他的說法。畢竟這是她第一間店,她不想因為外在因素而失敗。
「不被影響真的很重要喔!想想,這棟房子磁場一定很不好,它害我爸媽離婚、餐廳倒了、爸爸跑了、繼母沒經過我同意就變賣這棟房子。還有,之前我一個人住的時候還常常夢到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站在廚房那裡……」谷芙蘭煞有其事的指著房子後頭,還把舌頭伸得長長的嚇人,最好是能嚇跑他們,房子就還是她的。
藍千惠當下變了臉色,望向窗戶外攀爬的藤蔓,突然感到全身寒毛直豎,「谷小姐,妳再這樣,我是可以告妳明知是鬼屋卻故意隱藏實情賣屋!」
閻鋒看著谷芙蘭被一頭蓬鬆短髮包圍的圓臉,不由得懷疑—這女孩是否用著可愛的外表掩飾她的鬼靈精怪?很少有人敢一再對他頂嘴。
「這些都是事實,至於紅衣女人只是我的夢境,又不是真的鬧鬼,妳要怎麼告我?」
「妳……」藍千惠不依的望向大律師。
閻鋒不為所動,對谷芙蘭冷笑,「希望妳新的工作可以做長久一點,別因為餐點不受歡迎,而在試用期就被開除,否則只能流落街頭了。」
「咦,你……你怎麼知道我換了新的工作?而且還要供應餐點?」
「因為我今天下午就在喝妳覺得很可笑的貓大便。」他微笑回答。
啊!在她應徵的時候,閻鋒就在現場喝咖啡她批評他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到了?
谷芙蘭瞪大雙眼,尷尬得想假裝昏死來逃避這一刻。難怪他剛才會毫不留情的用言論修理她,原來是在嘲笑如果她精闢的見解有用的話,餐廳就不會倒閉了。
可是……店是爸爸開的,又不是她……她下意識的想反駁,卻又覺得解釋沒意義。不過她怎麼會這麼倒楣,說人是非,竟被當場逮到?難道她隨口說這房子磁場差是真的?
「妳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沒?」
不等她回應,閻鋒追問。
「還沒。」她很沮喪,剛剛知道房子被賣,她哪來的時間收拾?
「妳可以慢慢收,我的助理會留下來等妳,等妳全部搬運完畢,再把鑰匙交給他。把妳認為有價值或有意義的東西全都帶走沒關係,我們要的只是房子。其他那些雜物,包括床、棉被、電視之類的家具,我們都不要,將來有需要我們會買新的。」閻鋒有條不紊的交代,隨即微笑道:「反正這裡磁場不好,用沾了壞運氣的東西,我們也很困擾,是不是?」
喔,被捅了一刀!谷芙蘭恨恨瞪了他一眼。難怪有人說不要跟律師當朋友,若得罪他們,小心遭他們落井下石。
真佩服替他工作的人和他身邊的藍千惠,這傢伙明明很討人厭,他們幹麼還要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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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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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真相法律事務所」坐落於環河快速道路旁的一棟五十坪舊公寓。
偌大的落地窗讓寬闊的河堤及對面大橋的美景盡收眼底,太陽西下時射進橘紅色的光線,讓人在繁忙工作中感受片刻寧靜和美景。
孫書亞桌上堆滿了舒芙蕾,在有如鐵血將軍一般的大律師閻鋒手下工作,事務所的員工們只能靠大肆團購美食來對抗高壓。
「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成為團購明星耶,還好我們事務所是老客戶,才可以把每天三十個的限額預約十個過來。」工讀生郝正義頂著自然卷的亂髮和九百度厚重眼鏡,兩三口就解決了一個舒芙蕾。「這個好好吃,做舒芙蕾的女生也好可愛!她做的舒芙蕾就像她的人一樣,可愛可口又甜美……我還要再吃十個!」
大老板閻鋒正好回來,「法界尤物」范貝貝馬上抓起一個舒芙蕾迎了上去,用最嬌嗔的聲音討好道:「老板,這是最新的團購美食舒芙蕾,要不要嘗一個?」
員工們每天都想討好老板,希望他能給他們一天好日子過,但他們買的東西沒有一次讓他滿意,可這次的舒芙雷超好吃,說不定有用。
閻鋒卻理也不理范貝貝,直接抓了個舒芙蕾往嘴裡塞,就往專屬椅子坐下,一面吃著一面攤開文檔。
咦?專心研究案件的眼光稍微停頓了下。
「房地產大亨詹松柏的離婚案有什麼問題嗎?」范貝貝瞧了眼文件後忙問。
「舒芙蕾哪一家的?」他問的卻是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要問孫書亞,有問題找他!」看苗頭不對,她忙推卸責任。
「這是『啡.主流』新推出的主打商品。」心中哀嘆倒霉的孫書亞,硬著頭皮回答。
「老板,看在這做點心的女孩很可愛的份上,您就饒了她吧!她的人和她的聲音、個性都可愛得像棉花糖一樣,麻煩您高抬貴手!」郝正義憐憫舒芙蕾女孩,不禁幫她說話。
誰不知他們家老板閻鋒是媒體力捧的時尚美食評論家?
只要閻鋒吃到哪個明星產品令他失望,不管店家再如何大名鼎鼎,他仍然會毫不客氣的立刻開轟,所以媒體總愛喜歡找他發表看法,看他又拿誰開刀。
這舒芙蕾是「啡.主流」出的?他怎麼不知道?沒聽說牛月蘋會做啊!閻鋒暗忖。
對了,郝正義形容它是一個跟舒芙蕾一樣可愛、像棉花糖的女孩做的……他不自覺聯想起在「啡.主流」說他壞話,並賣了「滿福號」的那個姓谷的丫頭。
想起她蓬鬆得像香菇還拚命亂翹的短髮,像泡芙一樣大大圓圓的臉,當惱羞成怒或不服氣時,就會鼓起紅紅的腮幫子……會是她做的嗎?怎麼可能?
如果有這種手藝,「滿福號」怎麼會倒?
她所做的舒芙蕾風味如此特殊,讓他一吃就想起那曾帶給他無限溫暖回憶的老板娘。
閻鋒只瞄了郝正義一眼,便繼續埋首在離婚案上。
大家不禁鬆了口氣,卻也疑惑挑剔苛刻的大老板居然沒有對這次的食物發火?
晚上九點多,如往常一般,閻鋒是最後一個離開事務所。
他開著積架打算到一家高級百貨的生鮮超市,為空蕩蕩的冰箱添購食物。
當他停好車,卻發現一個眼熟的人影從陳舊的雜貨店搬出三個手提紙箱。
谷芙蘭小心翼翼將紙箱綁成一串,打算放在腳踏車前的籃子,但從停車場一路衝上人行道的男孩卻莽撞地撞上她的紙箱。
紙箱摔落在地,谷芙蘭倒吸一口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黏稠的蛋液慢慢滲出。
紙箱裡裝的是雜貨店老夫婦自家農場季節限定生產的土雞蛋,現在卻被撞碎了!這下完蛋了。
她瞪著地上的紙箱喃喃道:「我的舒芙蕾,我吃飯的家伙,我的王牌!」
「弟弟就叫你不要亂跑,萬一撞傷了怎麼辦?」男孩的媽媽只念了幾句,拉著他就走。
「喂,我的雞蛋被他撞破了,難道不用道歉、不用賠償嗎?」谷芙蘭忙叫住肇事者。
一身名牌的婦人不耐的瞅她一眼。「你自己杵在人行道中央,東西被撞壞能怪誰?我都沒責怪你害我家弟弟撞痛了。」
豈有此理!谷芙蘭立刻據理力爭,「可他本來就不應該在人行道上亂跑!」
「好啦,幾十個雞蛋值不了幾個錢。」那位婦人掏出了五百塊,丟在她手裡。「放心,我不會叫你找錢的,當作是施舍你。」
「喂,這可是季節限定的土雞蛋,不是放在商店前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那種雞蛋!」她不甘心的逕自補充。
「怎麼?你是看我和我家弟弟一身名牌,就想海削我一頓是不是?妳再囉唆,小心我叫警察來處理,到時候,妳連一毛錢都拿不到!」婦人撂下話,高傲的甩頭就走。
婦人的叫囂聲,讓雜貨店的老奶奶都忍不住出來,指責她,「沒良心!明天人家要賣的點心就要開天窗了,你怎麼賠?」
谷芙蘭好難過。沒有了這些雞蛋,她要怎麼做明後兩天的舒芙蕾?這不僅僅讓「啡.主流」少了收入,那些因為吃不到舒芙蕾而失望的臉,她又要怎麼面對?那麼多人因為她做的點心而跟她成為朋友……
「哇!好痛……你幹麼啊?」突然聽見哀叫聲,只見那個弟弟被一個男人拉著耳朵拎了過來。
婦人驚訝又緊張的跟著走回來,「喂,你是誰啊?想綁架我家弟弟是不是?你為什麼要揪他的耳朵,他會痛的你知不知道?快放手!我叫警察嘍!」
「根據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物之毀損之賠償方法,不法毀損他人之物者,被害人得請求賠償其物因毀損所減少之價額。」閻鋒眼神銳利如刀的盯著那位婦人,輕描淡寫的說出如山鐵律。
「你要賠償的不只是市價,還有被害人損失這項財物相關的總價值,包括季節限定、飼養母雞的辛勞,和她原本拿這些雞蛋所要生產的商品不能推出的所有損失。」
谷芙蘭怔怔看著大律師閻鋒冷漠的抬出那些條例,說得婦人臉色刷白。
「這、這是你們設下的陷阱嗎?故意讓我家弟弟撞破不值錢的雞蛋,再出現一個人搬出法律來恐嚇我?」婦人驚恐的從皮包掏出手機,「我、我要報警。」
耳朵還被揪著的小弟弟害怕得大哭,「媽媽!媽媽!」
「趕快報警,將這件糾紛鬧大變成地方新聞,再讓名嘴們發現周小姐你是害某個大企業家鬧離婚的第三者,而且兒子居然都這麼大了,相信你的高調將會讓你和企業家元配的官司更難打。」他揪緊男孩的耳朵,將他拉過來。「不要亂跑。」
看閻鋒連對個小男孩都不留情,谷芙蘭有些不忍,卻又對他幫她而有些欣喜。
那位婦人正是他著手處理的離婚案件,她是當事人詹松柏的外遇對象,從年輕到現在跟了十五年,總算讓詹松柏向妻子提出離婚協議,元配當然不答應,所以才需要找最強的律師來打官司。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周小莉先為他知道自己的底而驚訝,隨即意會到,「我想起來了,你是閻鋒,替我們打官司的律師!既然如此,我們就是你的金主,你怎麼可以反倒來威脅我?」
「第一,是你們拿錢拜托我幫你們,你們有求於我﹔第二,我是你們的委任律師,跟你兒子弄破了這個村姑的雞蛋是兩回事。」閻鋒不假思索反駁。
「喂,誰是村姑?」才打算對他盡釋前嫌的谷芙蘭,聞言哇哇大叫。
「算我倒霉,到底要多少錢?」官司重要,周小莉只得吞下這口氣。
閻鋒那雙利眼望向還在氣得跳腳的女生,開口問:「你認為多少才夠?」
谷芙蘭頓時愣住。季節限定、老夫婦獨家的好雞蛋、吃不到舒芙蕾的人有多麼失望,不能替「啡.主流」賺更多錢……這些要怎麼算啊?
「大律師……你覺得……每天限定三十個舒芙蕾,出爐時間前一個小時就有人在店門口排隊,斷了貨,這損失該怎麼算?」不善於計算的她直覺地問。
他想了一下,掏出隨身攜帶的小記事本寫下幾個字後亮給周小莉看,對她字字清晰的說:「這是我固定叫貨的蛋農電話,你馬上叫貨,提供給她使用,直到雜貨店的農場裡的雞再次生蛋為止,這期間你要負責所有開銷。」
周小莉心知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便親自打了電話,然後,不甘心的拉著兒子走。
「閻律師,謝謝你,看來之前是我誤會你了……」谷芙蘭如今對他滿心佩服。他三兩下便能將這件事情乾淨利落的處理好,果然有兩把刷子。
「我只是不想『啡.主流』也在你手上倒閉。」他卻這麼回答。
欸?他說什麼?這男人果然不能誇。谷芙蘭後悔自己太早示好。
「我只是負責推出新產品而已,『啡.主流』光看這三個字也知道咖啡才是主流,附加產品斷貨個幾天,能影響它多少?」把人說得跟衰神一樣,他那張嘴實在太壞了!她激動得拉高音調反駁。
閻鋒聽了卻想笑。周遭的所有人早習慣他的冷言冷語,他們早練就把他如刀劍一般的銳利話語當作耳邊風,沒想到他現在只是隨口回了一句話,就能讓這女孩氣成這樣,她生動活潑的樣子,倒是讓他感到有趣。
「廢話少說,你要怎麼報答我?」他故意打斷她。
還想據理力爭的谷芙蘭頓時怔愣的盯著他,「報答?」
「對,報答。」
「難道……我要付你以分鐘計算的律師談話費嗎?」她臉色大變。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看著她多變的神情,不禁想逗她,便做做樣子的思考了一下。
「不要──」她立刻大叫。她哪來的錢?
他心裡暗笑,接著簡單丟下一句,「不付錢可以,不管你明天來不來得及應付預訂額,我都要一個舒芙蕾。」
真是有夠鴨霸,但又不能不屈服。谷芙蘭想了想問:「送去真相法律事務所就可以了嗎?」
「不然呢?我明天有個法庭要開,你想在我詰問証人的時候送來也可以。」
什麼嘛?她翻了翻白眼。這男人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找嘲笑他人的機會。確定外送地點是很正常也是周到的做法,這樣也要被他虧?
算了,這就是閻鋒大律師的高傲習性吧。
「你的舒芙蕾是誰教你做的?」他思忖了下,忍不住問。
「是我媽。」一想到母親,她便漾開了微笑。
難道她是老板娘的女兒?他呆望著臉蛋圓潤、表情傻氣,眼神卻帶了一點古靈精怪的谷芙蘭。
原來她們是母女呀,難怪那舒芙蕾的風味和多年前習慣為他留一盞燈的老板娘一樣,之前他怎麼沒想到呢?
可能他一直認為味道那麼好的麵包店不可能經營不善,所以才沒把她和老板娘聯想在一起……
對了,她曾對藍千惠說她的爸媽離婚了,而爸爸娶了繼母,那麼老板娘呢?
「那麼,你媽呢?」閻鋒對她關心了起來。
當年老板娘曾建議他將一身的力氣用在好的地方上,他曾因為想做出與老板娘一樣味道的麵包,並圖一個溫飽而去餐廳當學徒,之後更意外加入金蘋果樂團和大家一同努力。所以,老板娘若是有困難,他一定要幫她。
「我也不知道……」谷芙蘭垂目,表情黯然。
也許是同樣的思念牽引了他,閻鋒見了不禁伸手想安慰她。
「雖然她不在你身邊,但我想她一直都是愛你的。」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那溫度的觸感讓谷芙蘭微感詫異的抬起頭。慣於維持冷漠的閻鋒,他的臉仍舊是冷硬線條,可是柔和了許多,他也有這麼和善的時候?
見他好像很懂她的思念和寂寞似的,她不由得對他產生了親近的感覺。
好味食品集團的旗下公司,囊括鮮乳、醬油、罐頭、泡麵等等各式食品,無論哪種都廣受歡迎,為集團帶來莫大利益,而藍千惠正是總裁藍豪天的寶貝女兒。
她從小就愛做菜,加上面容清麗、身材曼妙,總能在男人理想的妻子排行榜上名列前茅──誰不愛一個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美麗妻子呢?
每個男人都想娶她,每個女人都想成為她,但這女人卻為了愛上閻鋒所苦。
他對她的冷淡讓她成為上流社會的笑話,說她倒貼他,但人家只當她是免費甜點。
不是這樣的,他們都不了解閻鋒,雖然他身邊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但唯有願意系上圍裙的她,才是他最後的依歸。
「這是我做的凱撒沙拉,生菜用Boston Letuce,比國內的還要脆還要甜,這Red Currant則是有機的,為了做出一盤讓你滿意的沙拉,我在一個月前就預約了這些食材。」藍千惠指著他所吃的食材,自信滿滿的一項一項解釋。
身兼好味集團法律顧問的閻鋒卻不在意,匆促的吃著。
「『滿福號』要開什麼樣的餐廳,你規劃好了嗎?」他問。
「它的樣子跟我計劃中的北歐風格不同……」提到這,她又洩氣了。「不如轉手給哪個退休後想要賣魯肉飯的元老叔叔好了。」
「如果你端出來的東西是最好的,就不怕地點不好。」
「你覺得我的手藝還不夠好嗎?」她可不服氣。
閻鋒沒有說什麼,把空盤子還給她,「如果你沒有興趣,把它轉賣給我。」
她對他連句安慰都不肯對她說,不禁不滿的揚聲問:「你要那個地點差勁的破房子?」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舒芙蕾那充滿懷念的香甜味道,再加上谷芙蘭是老板娘的女兒,讓他一想到她就好像聞到記憶中那股香甜的味道,而那圓得讓他想使勁捏一把的臉,似乎也很可口……
「我認識了一個手藝很好的點心師傅,如果你對地點不滿意的程度勝過自己的自信,那就讓我來經營。」
「我才不賣給你,我會努力經營給你看!」她不服輸的說。
「好吧,你好好加油。」
藍千惠氣惱的瞪著他。他對她耕耘多年的手藝一句感想也沒有,更認為她沒有開店的能力,她好失望,也開始覺得自己的努力都不值得,心裡十分不平衡。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爸凌晨兩點回家只能吃泡麵,他常跟我抱怨我食譜裡的東西他永遠吃不到﹔看我長大的叔叔伯伯也都搶著跟我預訂他們要吃什麼﹔行銷部門的同事每天期待我帶自己做的東西給他們﹔被我請過客的媒體朋友更是拱我出來開餐廳……」
她忍不住抱怨,卻又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努力沉住氣,向他笑道:「你很幸運,不管我做了什麼東西,你都是第一個品嘗,可是我做得不好嗎?你吃了總是一句話也沒說。」
「我沒有說你做得不好,只是如果要開餐廳,光是這種程度是不夠的。」閻鋒不改他就事論事的個性,「開餐廳是很現實的,上門的客人除了想要拍你馬屁的以外,就是陌生人了,怎麼讓那些陌生人來第二次、第三次賺到他們的錢,才是你該考慮的,開餐廳並沒有你想的容易。」
聽到他這麼直接的意見,藍千惠眼淚差點掉下來。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說這麼沒有溫度的話,他更間接暗示她一分鐘前那自滿的話,只是那些人在拍她馬屁。
她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滿意?他一定要這麼傷人嗎?
前陣子和他一起去看「滿福號」,遇上前一任屋主,他就逼得那女孩說不出話來,如今她總算嘗到那種滋味。
「雖然我不想把『滿福號』賣給你,但你應該不介意談談你認識的那個點心師傅是誰吧?我怎麼從來沒聽過有哪一位師傅,讓你認可到想請他開餐廳?」她不服氣的想見識見識。
她的問題倒令閻鋒怔了一下。怎麼谷芙蘭在他心裡已經達到可以開餐廳的標準了?這一想,舌尖彷彿還能嘗到那甜甜綿綿的滋味,他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
一想起就好想馬上吃到那甜點!可想吃的念頭一冒出,他又一愣。這到底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的關係,還是她手藝真那麼好,讓他想吃?閻鋒皺眉。而且不只舒芙蕾,就連那個圓臉村姑的身影都佔據了他的腦海,為什麼?
「至少她做的東西得到大部份人的認可,而且,都是跟她毫無利益關係的陌生人,如果可以由她主掌我的店,應該會很有意思,只可惜你不賣我房子。」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你可以去更好的地點開店啊,既然你那麼有自信的話。」她不甘示弱,抱胸冷笑。
「你不懂,這其中的意義不同。」閻鋒抓起沉重的公事包。「我先走了。」
藍千惠失望的看著他離開。閻鋒總是傷人不用刀,她無法接受自己也遭受了攻擊,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
「小姐,這是大立電視台向您提出的邀請。」總裁秘書走來,親自將邀請函遞給她。
「這些評審裡面還有窮學生耶,三十元魯肉飯和陽春麵就能飽的普通人,他們怎麼懂我料理的深度?深海鱈魚和賣場裡的油魚,他們分得出來嗎?如果我因為他們的膚淺而輸了,電視機前的觀眾還以為我不如一般的家庭主婦呢!」藍千惠展開邀請函一看,直覺的拒絕。她才不屑這種迎合大眾口味的金鍋獎。
「您放心,這次評審團裡有三位是總裁的好友,而且大學生和高中生亦是從百大企業的第三代裡挑選而出,小姐您一定可以勝券在握!」
「真的嗎?」她重新研究邀請函。
如果她贏了,閻鋒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她藍千惠一定能夠戰勝千百人,成為新一代的金鍋獎得主,一旦她成為全台灣最會料理的美女,閻鋒就再也沒有理由冷落她了。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3
第三章
「您好,這是貴老闆訂的舒芙蕾,可以麻煩您轉交嗎?」谷芙蘭在真相律師事務所的接待櫃檯放下紙袋。
不知是不是因為閻鋒曾經輕輕觸碰她的臉安慰她,讓她一想到自己站在他的事務所裡,心頭就湧上一股說上來的奇異感覺。
有點想再見他一面,卻又擔心他那時的溫柔只是曇花一現,再接觸,只怕快速幻滅。
「『啡.主流』的舒芙蕾嗎?不是聽說你們雞蛋斷貨,不得不取消一半的訂單嗎?」總機小姐兩眼發光,不禁吞了口口水說:「我們老闆要求你直接送進辦公室耶,因為聽說你們三天內一杯難求,他怕由我們轉交會發生危險。」好想私吞喔!
會發生什麼危險?谷芙蘭隨即被總機小姐飢渴盯著紙袋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意會,卻又不禁質疑。自己做的舒芙蕾有搶手到這麼誇張的地步嗎?
不再多想,她只好依指示走到他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秘書示意她直接入內,正好聽見閻鋒跟一名中年婦人的談話。
「……我怎麼可能像他說的那樣,只顧打牌逛街出國,完全不履行夫妻義務?這十年來,不管他回不回來,我每天都盡責的買菜、做三餐,儘管最後都是原封不動的倒進餿水桶,他也從來沒珍惜過我為他做的一切……」房地產大亨詹松柏的太太不甘心被丈夫提訴訟,而主動找上丈夫的律師說明。
她壓下哽咽又說:「這幾年我終於死心,決定擺脫這種沒人理睬的生活,聽其他企業家太太的建議,好好為自己而活,我才常常出國散心、買東西犒賞自己……他現在竟然說,很久以前就跟我形同陌路了。」
閻鋒始終靜靜聆聽,但平靜無波的表情看在詹太太眼底,明白他根本不同情她,聽見有人開門,她趕緊擦乾眼淚。閻鋒不是要任何人都不准進入嗎?為什麼一個外送點心的女生可以進來?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谷芙蘭發現自己干擾兩人的談話,不禁尷尬一笑,低頭快步走到桌邊。
「不好意思,這是您的舒芙蕾,還有一杯不加糖的卡布奇諾。」她依序拿了出來,放到閻鋒面前,在他開口欲言之前,笑著柔聲搶話,「別擔心,這是我額外送您的咖啡當作謝禮,絕不是我們送錯單或是強迫推銷。」
閻鋒怔然。她居然知道他要說什麼,還提早一秒阻止他?這女孩倒是厲害。
她得意的一笑。這男人的個性她還不瞭解嗎?如果她當真只送舒芙蕾來,他肯定會說她沒誠意,而送了其他東西,他一定又會挑剔她多事,所以搶先堵住他的嘴才是上策。
「只有一杯?」他繼續追問,討厭被人佔上風。
「如果閻先生不嫌棄,這本價值三十杯的咖啡券送給您。」
連第二招都準備好了,這女人挺有兩手的。閻鋒不甘心的挑眉笑道:「說是謝禮,還不是要讓我喝了咖啡之後,又花錢買蛋糕和簡餐?」
谷芙蘭一點也不意外他的追擊,慢條斯理回答,「不好意思喔,閻先生,我的權限十分有限,最多只能做到每天免費送您一個舒芙蕾。」不要就拉倒。
銳利的目光往她臉上看去,看到她用勝利眼神直視他,還饒富興味的挑眉,彷彿覺得這番唇槍舌劍很過癮。很少有人可以從容不迫面對他的質疑,還把反擊他當做樂趣。
她明知勢利的他一定會貪得無厭,雖然不得不滿足他的要求,但也絕不讓他予取予求。看她臉上還綻放著從容的微笑,閻鋒腦中不禁浮現起郝正義形容過她的詞彙。
但他認為,要用甜甜綿綿舒芙蕾形容她的話,後面還得再加一句「偷放芥末」,她外表甜美,內在嗆辣。
閻鋒注視著她,笑裡藏刀的稱讚:「很有一套。」
「您過獎了。不妨礙您的工作,我先出去了。」她鞠躬致意後快步走出辦公室。
啊哈哈,她贏了!替他帶上門的谷芙蘭真想放聲大笑。贏閻鋒的滋味竟然這麼好!
郝正義見她竟能全身而退,臉上還帶著笑容,不禁連忙到她面前,驚訝的說:「你沒被老闆欺負嗎?而且你竟然可以讓我們老闆繼續吃你的舒芙蕾?他第一次吃了沒有說話,我還以為又有一家倒霉的店會被他在雜誌上炮轟了咧!」
她認得郝正義,他常來買舒芙蕾和咖啡。聽他這麼一說,谷芙蘭才懂得暗自心驚,「對哦,我怎麼忘了他可是各家餐廳最痛恨最害怕的鐵血大炮呢!」
不過換個角度想,要求這麼嚴格、個性這麼挑剔的閻鋒,願意吃第二次,表示對她的舒芙蕾感到滿意?
能夠被他認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甚至覺得很重要,彷彿只要閻鋒懂得她的用心就夠了。
她在想什麼?怎麼會這麼看重他的意見?她下意識的按上胸口,想壓下那莫名為他加速的心跳。她好像很希望他能懂她在料理上的用心似的,就像他懂得她母親不在身邊的心情……
卡嚓,門忽然被打開,谷芙蘭嚇了一跳,原來是閻鋒將烤杯還給她。
「你的臉吃起來會不會像你做的舒芙蕾一樣?」他突然伸手捏她的臉。
「很痛耶,幹麼突然討論起我的臉啦?」她撥開他的魔掌,拯救自己的臉。
「因為我一看到又圓又綿密的舒芙蕾,就聯想到你的臉上面。」
「想笑我的臉又大又圓就直接說嘛,何必拐彎抹角?哼!」
閻鋒看著她變化十足的表情,覺得很有趣。
「下次說我的壞話請到遠一點的地方說,OK?」他倚門,好心情的笑。
「你愛炮轟人家,叫你鐵血大炮是事實,這可不是壞話。」她不甘示弱反擊。
老闆是因為聽到她和郝正義的對話,才故意出來嘲笑她的臉?但是他還有訪客在裡頭,所有的員工不由得又驚又疑。
向來公私分明的大老闆居然會專程出來跟個咖啡店員抬槓,這可奇了。
谷芙蘭則是揉了揉被他捏紅的臉。他之前對她的撫慰,果然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要將他對她的溫柔一筆勾銷了啦!
在啡.主流咖啡館,雖然當初說好以供餐交換正職、但牛月蘋只先讓她試做點心,美其名看她是不是擁有成為主廚的實力。
谷芙蘭於是除了外場,她還得埋首在後台做舒芙蕾。
如此一來,薪水便先以鐘點計算。
其實她拿手的主要還是中西餐主食,點心方面相較下並不那麼熟悉,且由於舒芙蕾容易因為卡仕達醬煮的少一分多一分、蛋白髮泡得不夠或蛋黃打得不足,而整個塌陷失敗的甜點,她在經歷一星期的屢敗屢戰後,才終於做出如今的人氣商品。
所謂的成功是失敗三百多個累積的成果。
谷芙蘭會如此拚命,全因為她要買回「滿福號」,將來重新在「滿福號」開麵包店,把媽媽的味道和兒時的記憶找回來。
「這月丟掉了三百多個失敗的舒芙蕾,造成我們的虧損,所以你的時薪就一直都是一百塊吧!」店長陳智南趁牛月蘋不在,立刻向她宣佈。
「什麼?」現實立刻粉碎她的夢。
「你以前的工作人員都是九十八塊耶!」
「你當然是正職啊,寶貝,別人都只能做六小時,你卻做十小時。」陳智南狡辯。
她不是說身份的差別,重點是錢啊!但上了賊船還有什麼辦法?她只能認命。
看來牛月蘋答應她用供餐取得正職身份,根本只是店裡急缺人而使出的權宜之計,先把她拐進來再說,這裡分明是黑店嘛!
「要靠這裡的薪水買回房子是不可能的,你不如去隔壁買張樂透,看能不能中獎還比較實在。」休息時間,與谷芙蘭同住的同事桃子聽了她的夢想後,舀了一口冰淇淋道。「我是想半年後去日本留學,才在這裡打工。」
谷芙蘭聽了心情更低落了。她想,藍千惠勢必會花一大筆錢將房子整個重新裝潢,或許看起來華麗,變得耀眼奪目,但再也不是記憶中媽媽的麵包店了。
唉!她托腮望向窗外的藍天。畢業後到飯店打工一年,好不容易升上幹部,卻因為父親經營餐廳倒閉,讓她傾出所有積蓄還債並回到台北,如今的她卻得從頭開始。
錢!為什麼她是個被金錢左右人生的人呢?
「『東鏟西鍋大賽,歡迎你來挑戰。』」桃子看著報紙,讀出電視節目為刺激收視率,跟五家大飯店合作的料理Live比賽。「第三名可以得到五家飯店提供的餐具組各一套,有NORITAKE、NARUMI、Bone China 中西式骨瓷杯盤餐具,德國AUSCHER西式餐具器皿……還有水晶紅酒杯、雕花玻璃杯、茶壺、醬料盅、古瓷花瓶……哇!總共可以擁有一百件,而且都是名牌!」
「這麼好?給我看、給我看。」她把報紙搶了過來。「哇!如果能贏回來就好了。」
「你要在我們住的那五坪大的破房子裡用那種名牌喝咖啡、做美食?」
「可以拿去賣光呀!光NORITAKE的杯子就要一千多,一百件可以賣多少」
牛月蘋剛好經過,聽出谷芙蘭已經深陷轉賣獎品賺大錢的狂熱興奮中,她笑瞇瞇的潑冷水。
「總決賽是電視直播,除了九位來自各界的評審以外,還有五位大飯店的主廚坐鎮盯場,加上現時兩小時,比賽時會很緊張的……去年我有個高中同學拼到總決賽,就是因為太緊張,手被鍋子燙到,整鍋湯掉下去慘敗,結果,他從那時候就崩潰到現在。」
「怎樣都嚇不到我的!」谷芙蘭起身,雙眼閃閃發光的瞪向藍天。「第一名是三十萬新台幣,離贖回老家的目標邁進了一大步!」
桃子和牛月蘋傻眼瞅著她。三十萬跟六百萬可是差很多唉,而且,她怎麼知道藍千惠不會提高價錢轉手賣出?又怎麼確定自己一定會得第一名?她也太自信過剩了吧?
閻鋒站在事務所的落地窗前往外瞧。詹松柏的離婚訴訟本身沒什麼特別,卻讓他頭疼,因為他最討厭處理家務事。
對於不擇手段替自己的委託人爭取到他們想要的,這一類的事他早就沒有什麼罪惡感,畢竟從有記憶以來就被放棄的自己,沒有愛的觀念,認為感情是人類痛苦的來源,良心更沒必要,所以那些誰都不願接的骯髒工作才會找上門,而他也總能順利解決。
可每次接下離婚訴訟都令他疑惑,既然會分離,那為何要結婚?組織一個家庭的意義到底在哪?他不解。
還好那天跟詹太太談話時,谷芙蘭那個圓臉妹及時送上舒芙蕾,讓他稍微放鬆心情……呃,讓他放鬆心情的是她的舒芙蕾,還是她的圓臉?
想甩開她,閻鋒忙翻開雜誌,想找一間有美食的餐廳款待自己。
一頁又一頁琳琅滿目的美食圖片都在向他招手,有帝王蟹、有龍蝦全餐、有香港聘來的鮑魚料理師,從每一間的介紹看來都頗具水準,無奈那些花花綠綠、裝飾過多的菜色,此刻竟讓他感到心煩,在繁忙的工作結束後,他只想吃一頓簡單的家常菜。
「對了。」他瞥見還留在桌上的「啡.主流」紙杯。
最近陳智南很不要臉的在店門口掛上紅布條寫「賀!本店點心師傅谷芙蘭入圍金鍋獎總決賽」,他雖然訝異谷芙蘭除了會做甜點外,還擁有一手好廚藝,聽說要比賽的她,最近都會在打烊後留下來練習,現在應該還在吧?
他立刻下樓開車往啡.主流咖啡館去,卻忽然想到,不是一分鐘前才在那邊努力揮去谷芙蘭的身影嗎?現在卻要去找她。
這女孩到底有什麼魔力,令他對她會做什麼菜感到萬分好奇?不可否認,連她這個人也讓他萬分感興趣。
晚上十一點,啡.主流咖啡館裡谷芙蘭還在重複練習,從進入總決賽以來已做了上百遍的整套菜單。明天就是總決賽了……她甩動大鍋將海鮮拋啊拋。
叮咚,自動門打開。
她探頭一瞧,看見是評審之一的閻鋒,頓時嚇得忘了接甩至半空中的海鮮,蟹肉、蝦、蛤蜊啪啪啪掉在地上,她忙蹲下去整理,並把所有食材、用具,連烤箱裡的器皿也都拿出來丟在流理台,混在一堆碗盤裡。
「你看到鬼啊?」閻鋒一臉不悅。
「你就是我們料理界的魔鬼!」她緊盯著他。
「一個好的廚師,應該只需要怕老鼠。」
漠視他的嘲諷,她道:「我們已經打烊了。」意思是請他離開。
「你剛剛明明就在做菜。」閻鋒一副理所當然的坐在第一桌,疲倦的打了個呵欠。「我餓了,又懶得開車跑太遠,只好委屈自己選一家吃過的店。」
「什麼嘛,要打烊的店做菜給你吃,態度還這麼傲慢。」谷芙蘭沒好氣的出言挖苦他,「我們是小本經營,可沒有鮑魚、龍蝦、燕窩、松露喔。」所以,請趕快離開。
「你們是什麼樣的店,我會不知道嗎?」他很清楚她在嘲笑什麼。
「也沒有紅酒。」
「我知道,麻煩你快點動手好嗎?」板著臉催促,他第一次遇到這麼不在乎他的廚師。
谷芙蘭嘻嘻一笑。讓他生氣可是她的樂趣!
閻鋒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禁微微出神。這些日子不時浮上心頭的,不就是她這樣時而懊惱、時而得意的多變神情嗎?
而谷芙蘭心裡想的卻是,閻鋒根本不像雜誌上寫的那麼犀利難纏啊,只要稍微回嗆幾句,他就會開始不耐煩。
殊不知,在別人實際經驗裡,閻鋒確實是連鬼遇見他都會痛苦的恐怖分子。
趁著備料、熱油、爆香的空檔,她先送了一碗湯和一杯啤酒到他桌上。
「本店不賣啤酒,這是我自己買來解壓的,送你一杯。」
閻鋒握住滴著水珠的玻璃杯,不禁莞爾心想,平常自己都是拿水晶杯啜飲葡萄酒,已經很久沒拿這種矮矮胖胖的玻璃杯了。
谷芙蘭很快就炒好了飯端到他桌上,並順勢坐在他對面。
他一怔。好像從來沒有廚師敢在他品嚐所做的飯菜時,坐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好像也沒有人敢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和他同桌。
不過真的很久很久沒有人像她這樣,隨意坐在他身邊,陪他吃飯了……
他訝異自己並不排斥谷芙蘭的舉動,他明明最討厭不識相的女人擅自入座,要跟他一起用餐,奇怪的是當入座的是她時,他不但不生氣、還很想跟她說話。
「大律師,我問你,那天我送舒芙蕾到你辦公室,那個很難過、很生氣的太太就是房地產大亨詹松柏的老婆吧?你們後來談得怎麼樣了?」她好奇的問他。
「常常有官太太、貴婦人找我跟第三者打官司,都說自己操持家務很盡責,不瞭解為什麼丈夫會跟另一個不如她的女人在一起。但事實是怎樣,誰知道呢?
「我負責過很多類似的案件,發現說那種話的女人通常每個月都刷爆白金卡買名牌、打麻將消磨時間、做SPA、做臉、芳香美容,家裡完全由僕人打理,直到丈夫有了外遇才後悔莫及。」他邊吃飯,不禁在心中讚賞這炒飯的美味,邊不假思索的娓娓道來。
等等!閻鋒心中一驚。為什麼他會在這個女人面前,那麼隨性自在的邊進食、邊談論自己的工作?他從來不向別人透露案情啊。
「所以你覺得,她們被取代了是她們活該?」谷芙蘭鼓起勇氣問。
「我沒這麼說,反正我只是接受委託,做我該做的事。」
「不過我覺得詹太太好像真的不像是那樣的人。」她回想起那天在事務所的畫面,皺眉思索說:「我放東西的時候正好注意到,她的手不算光滑,雖然有擦指甲油但都斑駁脫落了,指甲倒是剪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從前辛苦持家留下的習慣,就是她到現在還是會做家務,絕不像詹松柏說的十幾年都沒再管。」
閻鋒點點頭。他從其他管道收集了不少詹太太的資訊,其中也的確顯示了詹太太是真的顧家,但他倒是沒想過從她的手去思考他們婚姻生活,沒想到谷芙蘭居然可以注意到那麼細微的事!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對了!這裡呀……」谷芙蘭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指著左手食指關節,「她這裡跟我一樣也有結實的結痂,我會有這痕跡是因為我習慣快刀切菜,刀尖常常劃到那裡,但她不是廚師,卻也有這塊痂,我想她可能曾經有一段很長的日子天天都在做菜,要不然就是喜歡切快刀。」
他瞧著她那滿是刀傷、切傷、割傷的小手,在他目前的生活圈裡,所碰到的女人都是嬌嫩的名媛,沒有一個會為了圓夢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和他習慣見到的那些女子完全不一樣。
令他感到敬佩之外,怎麼心裡……有那麼一點為了她的手傷而隱隱抽痛?
「如果男人已經不惜作假也要離開女人,那就算有再多證據證明又如何?」他甩去心中為谷芙蘭而動的異樣,延續方纔的話題,苦笑回應。
她沒漏看他臉上的落寞嘲諷,雖然這話有點無情,可他說的也沒錯。不過從他的眼神看來,似乎自己頗有感觸,難道他也有不愉快的過去?
說出想法,閻鋒不禁陷入回憶。他父親一生放蕩漂泊,因厭煩一家三口的平靜日子,也厭倦了乖巧的妻子,最後毫不猶豫跟著富家女走,拋下嬌小柔弱的妻子和四歲的他。
他記憶中的婚姻及家庭是如此不堪一擊,所以他從不想浪費時間在愛情上,反正不管再怎麼轟轟烈烈的真情,面臨考驗就都靠不住。
「當時我也不知道我的爸媽為什麼要離婚?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在我媽離開的半年前他們就已經簽好協議書,而我卻什麼都沒看出來,唉!」谷芙蘭那雙靈澈的眼也蒙上惆悵,歎了口氣。
不知什麼激動了閻鋒的心,伸手將她那滿是傷痕的手覆蓋著。
「我不是說過她愛你嗎?既然她愛你,當然就不會讓你察覺到分離在即,她怎麼忍心讓你提前承擔分離的情緒呢?」他用平靜且關懷的口吻說。
「大律師……」谷芙蘭再次被他的溫柔震撼。
這時自動門很不識相的叮咚叮咚響了起來,一群髒兮兮的棒球隊員湧了進來。
閻鋒不耐的閉了閉眼,但也暗自心驚,要不是這群不速之客闖入,他是不是就會抱住谷芙蘭?
教練拉開嗓門說:「好險你還沒關門,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能上哪兒去幫這群怪獸補充體力。」
「可是沒有飯了耶。」她連忙道歉。這群小孩和教練總會在練球結束後來這裡吃飯,只是她未必能準備足夠飯量。
「打擾你好幾次,我們早就知道了。」教練抓出七大袋的白飯,「我們跟一路上的便當店買來的,你只要幫我們做成炒飯就行了。今天我們得冠軍,只有你這裡可以讓這群髒小孩慶祝,哈哈哈!」
谷芙蘭同感歡喜的伸手接過那一袋袋白飯,「恭喜恭喜,這就幫你們炒飯,今天青江菜和白菜還有剩喔!」
閻鋒卻抓住她,低聲說:「你明天不是要總決賽?」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谷芙蘭的心在那一瞬間為他的皺眉而怦然。
他也訝異自己居然牽掛著她的賽事。他很久沒在意過一個人了,沒想到自己比想像中還要在乎她的輸贏。
不過他是真的替她操心,要幫二十幾個壯得像牛一樣的青少年備料、洗切菜、炒完充足的飯可是不輕鬆,還得幫他們洗碗、收拾善後,她還想不想練習?明天還有沒有體力上場比賽?
「對哦!你明天不是要去參加金鍋獎比賽?真不好意思,我現在才發現就在明天。」教練搔了搔頭。「那就不用麻煩啦,我拿冠軍獎金去別的地方請這群孩子好了。」
「沒關係,獎金留著給這些孩子買球衣,我可以的!」谷芙蘭沒想過要讓他們走,她展現自己的臂肌說:「我可是在大飯店工作過,做出三十桌飯菜也不成問題的!」
於是教練指示精力旺盛的孩子們幫她洗數量龐大的菜,減輕她的負擔,谷芙蘭也樂於跟他們一起備料,他們雖笨手笨腳搞得一團亂,但是大家都很開心。
閻鋒注視著她。她把比賽拋在腦後,卻打算花時間讓這些得了冠軍的孩子們吃飽,還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如果是藍千惠,一定不肯幹這麼浪費時間的事,不,別說是藍千惠,所有爭奪冠軍的參賽者,都不願意在此刻放棄練習吧?
「滿福號」在十多年前也曾這樣亮著燈,等候像他這樣付不出錢的夜歸少年,給他一頓溫飽,谷芙蘭在做的不就是她母親當年常做的事?他向來勢利且冰冷的心似乎悄悄融解……
不久後有人進門,送來三大箱食材,分別是蟹肉、牛排和有機雞蛋。
「咦,我沒叫貨呀。」谷芙蘭狐疑的說,這家供應商她也不認得。
「是我叫的。」閻鋒淡淡道:「這群小牛得了冠軍,總要來點不一樣的東西慶祝吧。」
「是你,哇,你好神通廣大,這種時間還能叫到生鮮食材!」她好生崇拜,卻又有一些尷尬的說:「不過本店可能要向你賒賬了。」
「我沒說要向你要錢。」閻鋒皺眉。她把他當成死要錢的守財奴了嗎?
「對呀!這些錢應該由我們付。」教練忙掏出今天的獎金。
「不用了,不然以後你們變成職棒選手再請我吃大餐,但是千萬別打假球,否則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喔。」因不喜歡別人的感激,明明要請客,閻鋒說話依然犀利。「我可是律師。」
小棒球隊員們興奮的跳了起來,「哇!我們有肉可以吃了,還有螃蟹!」
谷芙蘭用有別於以往的眼神望向他,原來閻鋒沒大家想像中的那麼冷漠,他竟然願意出錢讓這群髒兮兮的小選手吃大餐。
只是這麼一來,她得花更多時間做菜了……但她毫無怨言。
沒想到就在她埋首炒飯時,閻鋒竟然也出手幫忙,他熟練的用快刀切洋蔥、製作醃料,並在鐵板上炒蟹肉。
她驚訝的看他處理食材的方法,和他專注的眼神。
挑嘴又愛開炮的冷血評論家閻鋒,竟然擁有一手做料理的好功夫?怎麼從來沒聽過?閻鋒也從來沒說過他會做菜呀?
「你會……做菜?」她邊翻鍋中的飯粒邊問。
「我還沒十三歲就離開家裡,而能餵飽身無分文的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去餐廳當學徒。」他利落的處理好一堆堆食材。
這麼多青蔥,在他刀下竟都像機器處理過一樣的大小相同,谷芙蘭看呆了,她自己到現在還練不出這種本事。
聽了他輕描淡寫的話,她又有些訝異,因為在餐廳裡,年紀太小的學徒通常都是由最辛苦也最低階的洗碗工開始做起,而面前這位名聲響亮的律師閻鋒也曾經幫人洗碗?真難想像。
她發現自己誤會他太多事情了!而且,埋首於料理的閻鋒看起來,不同於平時高高在上的形象,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呀!」指頭傳來一陣劇痛,谷芙蘭崇拜的看他看得出神,手指被鍋子燙到。
「怎麼了?」閻鋒放下鐵鏟,抓起她的手查看,她的指頭燙出一個大水泡,他揪緊了眉頭,責怪道:「怎麼搞的?」
她臉窘得燒紅,不敢說話,總不好意思說是因為看他看得入迷。
他抓著她的手就在水龍頭下衝,藉以冷卻脹痛,再命令她到旁邊休息冷敷,剩下的工作他來做。
「這怎麼好意思?身為廚師,這點小傷是很正常的。」她可不依。
「我知道你很敬業也很棒,但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你好好的休息就對了。」她還想辯駁,閻鋒不容妥協的瞄了她一眼。「你還想參加明天的總決賽吧?」
被一個男人毫不客氣,她竟然不覺討厭,還有些欣喜,好久沒人這麼關心她了。谷芙蘭看著他忙碌的身影,閻鋒的霸道、負責任和才華都教她心儀,心中不禁湧上了他像是她家人的親密感覺。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閻鋒雖說他當過學徒,但是他的手腳之快、處理程序之正確,就像一個磨練已久的廚師那樣迅速又靈巧,就見他一個人完成這麼多人份的炒飯,煎牛排、鐵板沙茶蟹肉和炒青菜。
孩子們自動自發的把完成好的蟹肉炒飯和牛排一盤盤端過去,閻鋒在眾人呼喚下,也坐到桌邊。
在工作上冷酷無敵,私下卻是這麼會做料理,哪個女人不會為像閻鋒這樣的男人瘋狂?谷芙蘭癡迷的偷望著他。
等等!為他瘋狂的包括她自己嗎?
谷芙蘭拚命想按下這股來勢洶洶的念頭。可是,他真的很行!她不禁對自己發火,別過頭跟教練說話。
閻鋒一邊聽著滿室的孩子打打鬧鬧,而他身旁的谷芙蘭則是跟教練聊天。這是什麼和樂融融的畫面?
他閻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隨和?他皺了皺眉頭。從沒想過在他的生活裡會有這一刻,令他訝異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討厭,還很享受這個女人在一旁吱吱喳喳的感覺。
凌晨三點,桌椅凌亂、杯盤狼藉,地上都是孩子們留下的泥沙垃圾。
「谷小姐,這些讓他們來就可以,碗盤也會幫你洗好,這些事他們在宿舍裡常做,你不用擔心。」教練過意不去的說。
「你們打了一天的球也累了。」也許是同樂的興奮還在,谷芙蘭覺得自己的精神很好。
「我們已經把冠軍拿到手,今天可以好好大睡一覺,倒是你拿冠軍的重要時刻就要到了,不能大意,你別跟我們客氣,快回去休息吧!」教練勸她。
「快點把水泡養好,你要是拿受傷當借口不能出賽,我不會放過你。」閻鋒說出了連自己都覺得很陌生的話,「鑰匙給我,我來鎖門。」
「我……怎麼敢?」谷芙蘭深感意外。
「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敢的?」
「什麼話嘛,說得我好像對你很沒禮貌似的。」
「難道不是這樣嗎?」
「既然是你的話,那就好吧。」大律師想幫忙,那她就從善如流了。
閻鋒本來站在門口目送她,但最後還是擔心她的安危叫了計程車,送她一程。
谷芙蘭實在想不到他會對她這麼照顧。原來不是家人,也可以這麼無微不至的被照顧呀。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你的料理和技術都很棒,是我見過最優雅的大廚。」
「就算你一直巴結我,我也不一定會把票投給你。」
「我說實話也不行?奇怪!」
谷芙蘭撇了撇嘴,心裡暗想,他一向公正不阿、挑剔苛刻,別說拿第一名了,恐怕連第三名的高級餐具都沒影吧?
看著她沮喪的側臉,閻鋒差點笑出來。她現在一定是百般希望他不是評審吧?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谷芙蘭一樣,就算她不說話只是歎氣,也能帶給他樂趣。
他終於忍不住伸手攬她入懷。她是這麼嬌小、這麼柔軟,她真的像郝正義說的那樣可愛甜美,一如她做的舒芙蕾。
將她圈在自己臂彎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一向平靜無波的心,其實早就充滿了想陪伴她的念頭,他很想要抱抱她。
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在閻大律師的懷裡?谷芙蘭驚疑不定。
可是,她很喜歡此刻的意外,他的擁抱讓她覺得自己被關愛著。
「我住的地方……到了。」她窘紅了臉,仰起頭來。
「不管你跟我是什麼關係,明天我都不會放水,聽清楚了嗎?」他放開她,再次重申。
真殺風景耶,他一定要這麼三令五申嗎?她忍不住嗆他,「那我們是什麼關係?」閻鋒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只是故意抓他語病而已,沒想到他會嚇成這樣,但想起他一向講話惡毒,她繼續挖苦,「就算我們上過床,你還是不會放水,我知道!」
這女人,也不管他們是在計程車上,就說出這麼大膽的話,他都可以感覺到運將大哥從後視鏡裡頻頻投來的目光。
「既然這樣,那我們接吻也沒關係了吧?反正我們會清清白白、公私分明,對吧?」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就貼上她還想要說話的嘴,挑釁意味十足的用力吻著她,雙手將她鎖在自己的懷抱裡,好讓他可以盡情的對她為所欲為。
他的突襲讓她驚訝,卻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所謂的雄性動物都會這樣出基不意的攻擊女人嗎?
谷芙蘭好不容易才掙脫他。「閻大律師……這裡還有別人……」
「沒關係啦,你們好了再叫我。」運將大哥急忙表示自己會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剛才是誰大剌剌的提到上床兩個字?」這把火是她點燃的,別想推卸責任。
「我、我要下車了。」她結結巴巴的拉開門把,飛也似的跑掉。
閻鋒沒留她,只是注視她遠去的背影,直到她上樓,確定她安全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不解自己為何對這麼一個樸實的丫頭起衝動?她完全不是他過去會多看一眼的類型,她也完全不像那些女人,可以陪他玩愛情遊戲。
而他居然對她下手!他一直以為自己很有分寸,再怎麼遊戲人間,也不會把那套模式用到谷芙蘭身上,因為她是恩人的女兒,沒想到……
他到底是怎麼了?閻鋒向後倒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氣。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3
第四章
最後一夜,冠軍菜單只練習了一半,卻為棒球隊員炒飯、炒菜累得半死的谷芙蘭,直到凌晨五點才睡,而她失眠的原因卻是閻鋒的擁抱和他的熱吻。
究竟那只是一個擁慣美女的大律師的玩笑,還是故意向她挑釁?她想了一整夜仍想不出答案。
早上還沒八點,她就到電視台參加賽前記者會,一發現總決賽的敵手竟然是藍千惠時,不禁當場想要哀嚎,她根本沒有勝算嘛。
「嗯,閻鋒一定是藍千惠派來降低我戰力的間諜!」她不開心的亂猜。
然而,他真的不是純粹想吻她嗎?
而中外媒體矚目的廚藝大戰Live名單,除了第一號好味食品集團千金藍千惠,和第三號的她之外,第二號選手是專程從日本來台灣學習中華料理的「美術家」石原理惠。
她對料理有近乎藝術家的要求,堅持就算是一碟小菜也要用心,不只味道好,外觀也做得像藝術品一樣美麗。
「怎麼看都對我很不利呀……」谷芙蘭覺得不妙,自言自語。
攝影棚擠滿了前來觀賞戰況的各個選手的應援團及報名參觀的觀眾,還有各家電子媒體、平面媒體,似乎大家都料準藍千惠會得第一,把鏡頭都架好了,保密到底的評審團也終於在今天亮相;有極受歡迎的小吃補習班傳授達人丁淑芬;開設高檔牛排餐館的三品企業董事長戴幸榮;每天瀏覽人數超過五萬人以上的美食部落客陳昭慶;去過四十個國家以上的旅遊達人凱莉,還有大學生、高中生、國中生、小學生各一位。
當然,還有最恐怖的大魔王——真相法律事務所的大律師閻鋒。
「閻鋒,是閻鋒耶,想不到他本人竟然這麼帥!」應援團的女孩子不禁尖叫。
「對呀,平時他面對鏡頭前總是那麼冰冷,看起來好像是個沒血沒淚的鋼鐵人,沒想到他本人如此有型,一雙丹鳳眼好好看喔!」
「他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就散發出讓人無法忽視他氣勢。喔,好Man喔!」特地前來幫石原理惠加油的OL,害羞的直瞅著他。
閻鋒對於這些愛慕的眼光毫不在意,他只是冰冰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那如鋼刀一般誰都不敢直視的銳利眼光,環顧著眼前的人事,然後定在工作台上的某個正在準備的人影——谷芙蘭。
想起他們前一晚並肩作戰,他覺得像是一場夢,對谷芙蘭好像還產生了一種說不上來的革命情感。而在計程車上的曖昧之吻,更令他覺得那是見不得光的秘密,而他居然很享受這份類似偷情的刺激感受。
但他此刻卻裝作跟她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心中隱隱開心,可看向她後,他卻皺眉。
谷芙蘭也接收到他鋒利而疑惑的眼光,她不好意思的朝他揮揮手,還擠出了古怪的微笑,得到的卻是閻鋒沒好氣的回瞪,讓她頓時僵住笑容。
「有夠不友善。」她不禁咕噥。「明明昨天還親我呢,切!」
她現在一定是在罵他。他不用聽也知道,眼光卻移到她的手去。不知道她的水泡好一點沒有?
在電視牆的倒數計時歸零瞬間,兩小時的比賽正式開始——
谷芙蘭先準備材料燉雞湯,等待的同時她可以做別的事。她將牛油倒進熱鍋裡燒熱,再把去了殼的大蝦仁、蟹腳肉、干貝丟了進去,邊大火快炒邊翻鍋,做足坊間煎台師傅的架式。
而藍千惠則是慢條斯理的煮醬汁、燙青菜,不時觀察兩位敵手,卻發現三號就是「滿福號」的前屋主。
這女孩當時還虛張聲勢說裡面有紅衣女鬼來嚇她,這樣個窮困潦倒的女孩,竟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比同一場賽事?
她可不能輸給這丫頭!
另一頭的谷芙蘭想做白醬燴海鮮,但不由自主往評審座位那邊不安的瞟了閻鋒一眼,忽然她靈光一現,隨即為了自己突發奇想的畫面噗哧笑了出來。
她為什麼笑?她是在瞄了他一眼之後笑的,不會有什麼鬼主意吧?閻鋒不悅的想。
谷芙蘭決定大膽改變設計好的菜單,開始揉起麵團。
閻鋒注意到桌上的白醬原料和蛤蜊並沒有用到,心裡一驚,難道她捨棄了原來的菜色?她想要冒險,在現場做出新的東西嗎?萬一失敗了怎麼辦?為人一向冷漠的閻鋒不自禁為她擔心。
不行,擔任評審的自己怎麼能獨獨為谷芙蘭擔心,這樣太不公平了。但他實在無法不牽掛,她被燙傷的手指頭怎麼樣了,會不會影響她?他真的怕她失手。
進入最後五分鐘,谷芙蘭趕緊從電鍋裡端出奶凍,用芝麻露慢慢點出一個愛心,所有菜色就此完成。
「……我們一號藍千惠小姐的主餐是——時蔬鱸魚,先將細火慢燉的香料蔬菜塞進鱸魚裡再用火慢烤,她將許多用高湯稍微燉煮過的蘆筍鋪在大大圓盤裡像徵青草,再放上百菇搭成的風車屋,還有紅蘿蔔切成的太陽,再淋上紅醬。」賽事的主持人介紹起參賽者的作品,「她訴求的是健康清爽的料理。」
「二號石原理惠小姐,則是做了一個鮮味十足的火鍋,以及漢堡肉淋上奶油醬放在白飯上,再佐以青菜。」優雅的女性副主持人則緊接著介紹。
以上都是十分高雅而創新的菜,但谷芙蘭這裡卻很KUSO。
一個個比坊間再大一些的泡芙,淋上了醬油和青醬煮成的調味料,掀開泡芙蓋來,裡頭裝的竟是燴海鮮,需要保持原味和鮮味的燴海鮮確實需要一些醬色和青醬來調味,而她選擇淋在泡芙蓋上面,以免第一口咬下酥皮會顯得乾。
而燉雞湯用佛跳牆的甕子盛裝,開口邊緣竟用了一般做濃湯用的酥皮封住,甜點是燕麥奶凍灑上芝麻愛心,還有她從牛月蘋那學來,把紅豆加入咖啡,打成口感濃郁名叫「非常相思」的飲品。
谷芙蘭端出的成品十分大膽,像走在鋼索上的人一樣,不是大好就是大壞。
「請問你對自己奪冠有信心嗎?」主持人問她。
「沒有奪冠很正常,如果奪冠就是評審有眼光啦!」谷芙蘭大方的說。
緊張的時刻到來,評審一一投票,全球華人矚目的金鍋將得主即將揭曉。
「第九屆大立電視台與五大飯店聯名舉辦的金鍋將,第三名是……」主持人將名單拿得高高的,故意拖延時間製造氣氛,他深呼吸一口氣道:「藍千惠!」
觀眾們給予熱烈的掌聲恭喜她,但藍千惠卻笑不出來。怎麼會?她怎麼會是三人最末?再怎麼說,就算石原理惠得冠軍,她也不該輸給村姑啊!
「那麼,我就一口氣來宣佈第一、第二名了。恭喜谷芙蘭小姐是本屆金鍋將的冠軍!也恭喜石原理惠小姐獲得第二名,她將懷石鍋融入中華風格,還跟西方料理做巧妙的結合,作品也十分精彩。」主持人高聲歡呼。
綵球拉破,滿天紙花灑了下來,讓三個女孩頓時成了繽紛的雪人,觀眾不分彼此支持的對象為三人鼓掌恭喜。
谷芙蘭不敢置信的呆站在原地,以為這一切是整人遊戲。
她是第一?她是金鍋獎的冠軍?她打敗了背景雄厚、學習經驗豐富的藍千惠,深諳料理手法並講究視覺美感的石原理惠也在她之下?這是真的嗎?
無數記者將鏡頭對準了她,這個沒沒無聞卻打敗高手的小女生!
主持人將麥克風轉給那個叫「勇城」的大學生評審,他的頭髮全都豎起來,穿著Polo衫和垮褲。
「就很好吃啊……」他搖頭晃腦的簡單答覆,經由主持人追問,他才愛理不理的說:「反正就……我覺得她不是很想要贏,所以做了這些很KUSO的東西,可她端出來的成品仍然很用心,讓我覺得她只是想讓吃的人開心,這種感覺像在吃我媽做的菜,藍千惠的菜喔?我不喜歡吃菜,我喜歡吃肉啊!」
勇城直接而不經修飾的話,讓現場觀眾大笑。
現在輪到被大會留到最後發言意見的大炮閻鋒。
「我可以坦白說,其實我也投給了谷芙蘭小姐,我的想法跟勇城差不多,她會冒險做這些,擺明沒把比賽當一回事,只是全心全意在為我們做一桌菜。她的燴海鮮、雞湯、非常相思等等,都強烈的散發出一種『吃得開心最重要』的意念。」閻鋒那雙眼盯著看著自己的谷芙蘭,他展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他在對她笑嗎?她心跳不禁加速。
他繼續說:「高手們都想大顯身手,讓別人驚歎自己的天份以便贏得美譽,但卻忘了讓品嚐的人開心,才該是做菜的初衷。」
谷芙蘭凝神聆聽,彷彿周邊嘈雜的人聲沸揚、觀眾席上的鼓噪談論全都不存在了,此刻她只在閻鋒注視的世界裡。
為什麼他能準確無誤的道出她心情的轉變呢?為什麼被媒體描繪成只崇尚名牌和高檔美食的他,會從她不按牌理出牌的做法裡讀出這些心思呢?
她突然覺得她跟閻鋒好近好近,近得像一體般,她甚至好想抱他,像他曾經給過她的那樣,不管是擁抱親吻或是此刻的評論,他做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幸福。
這種感覺就是愛嗎?她愛上這樣的閻鋒了嗎?
節目結束後,谷芙蘭接受來自眾人的道賀。
暫時不必被記者追著跑的閻鋒想離開,但是看到谷芙蘭多做的一桌菜還擱在工作台上,他嘴饞的直盯著那裡。
怎麼辦?他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出來,堂堂大律師嘴饞的樣子,但是他又的確很想再次回味……氣人!他怎麼對她做的菜這麼沒有抵抗力?
「閻律師等一下……」谷芙蘭瞥見他要離開,忙將自己工作台上的菜分裝幾小盒趕到他面前。「謝謝你,我以為你會對我做的菜不屑一顧,可是你竟然能解讀我每分每秒投注在那裡面的心情,這是謝禮,而且我向你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說你的壞話了!」
「原來要認同你做的菜,才能被你認同啊?」閻鋒挑眉。
「不是啦……」被挖苦的谷芙蘭頓時無言。這男人果然不能誇,難得她願意放下對他的成見,他卻硬要舊事重提?
「好了,你應該找不出什麼借口了,找個袋子給我吧。」
又被他說中,她果然無話可說,一邊瞪他,一邊請來加油的桃子去找袋子。
「為什麼你燴海鮮燴到一半突然笑出來?」等待的同時,他問。
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大為驚喜的問他,「欸,你有發現?」
「所以那不是我想太多?」她真是看了他之後才笑出來的。
「其實,我本來不是要把海鮮裝在泡芙裡的,是看到你之後才突然改變策略,因為……威震法界,每個人都封你是冷血大律師,而事實上的你真的很機車,我就想說:『啊,不知道閻鋒這傢伙吃一些很無厘頭的東西,看起來會不會很好笑?』哈哈,結果你從泡芙盅裡挖海鮮的模樣真是很可愛耶!」谷芙蘭興高采烈的跟他分享自己得意之作的靈感來源。
「我就知道!」變成她的研究對象,他怎麼可能會高興得起來?
「你知道?你在泡芙裡面,有默默感應到我對你投注的感情?」她驚喜。
「什麼默默感應?什麼投注感情?麻煩你不要亂用這些詞在我身上好嗎?袋子到底找到了沒?我要走了。」惱羞成怒的閻鋒吼道。
「你這麼生氣幹麼?從食物裡面解讀到我心意的人是你,我很高興欸,我可是專門為你冒險、專門為你製作的,只想讓你開心……」
那些是她專門為他製作的?這句話聽起來真好,心中浮起難以言喻的喜悅。
是因為昨晚他吻了她,才讓她不顧一切,專門為他做料理?還是不管他有沒有吻她,她都會為他這麼做?他好想知道。
「你會不會覺得很煩?又一個容易滿足的女人因為你所做的小事而愛上你?」谷芙蘭趨前,在他耳邊悄聲低語。
這女人……閻鋒眼裡儘是驚喜,也燃起他心中熾熱。
在另一頭勉強扯起微笑應付一堆恭喜的藍千惠,心中氣憤難平。那個姓谷的村姑讓閻鋒把票投給她就已經夠過份了,現在還靠他那麼近!
難道谷芙蘭以為能讓閻鋒分析她的菜,就能讓她靠近他一步嗎?想得美?
「鋒,請問除了抽像的『展現天份』之外,我做的食物還有什麼改進空間?」藍千惠受不了的靠近,開口打斷他翻滾的思緒。
「你可以試吃谷小姐的,相信你會發現差異,再去請教她。」閻鋒中肯答道。
試吃這個庶民做的庶民食物?藍千惠臉上閃過不屑的表情,他在開玩笑嗎?
「大小姐,您的包包別忘了。」秘書將名牌包遞給她。
藍千惠接過,將包包飛旋了一圈,非常巧合的打翻谷芙蘭替閻鋒分裝好,並擱在評審席上的菜,頓時海鮮、泡芙、雞湯、非常相思等等,全都狼狽的散灑一地,所有人回頭張望,只見冠軍的天下美味變成一片殘局,臉色都十分尷尬。
「哎呀,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接著以裝了水晶指甲的美手向大夥兒輕巧的揮了揮。「我先走啦,拜拜。」
谷芙蘭怔然,雖為這些精心烹調的成品難過,但是孰能無過?
「等等。」閻鋒卻冷冷的伸手將她拉住。「向谷小姐道歉。」
「道歉?我剛才就跟她說對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麼你還應該跟我道歉,是我向谷小姐要求讓我帶回去的。」
藍千惠一片酸意湧上心頭。對於美食要求近乎苛刻,成為餐廳公敵的大炮,什麼時候會要求同樣的食物再嘗第二次?這不是鼎泰豐,更不是米其林三星廚師所做出來的頂尖作品,可閻鋒竟然除了評審之外,還要帶回家。
而她呢?從十幾歲學烹飪至今,唯一的目標就是得到閻鋒說出一個「好」字,但花盡了一輩子的力氣卻從來沒有讓他承認過,現在谷芙蘭只是玩笑似的做了一套菜,不但讓他投了票,還想打包?為什麼?她難以承受這種差別待遇!
閻鋒冷酷且不容妥協的瞪著她。他不是真要她道歉,而是他知道那句他主動要求打包的話正是藍千惠的致使傷,那會讓她崩潰。
谷芙蘭望了一下工作台,見那些菜都分完了,便拉了拉閻鋒的衣角,低聲說:「大律師,別氣了,我再做一套給你……」
她受寵若驚,沒想到閻鋒會為她挺身而出,藍千惠不是他的緋聞對象嗎?為什麼他不是安撫藍千惠,反而要求這位大小姐向她道歉呢?
他如此尊重並珍惜她做的食物,讓她好感激他。
「每天還要再多加一個舒芙蕾給我。」閻鋒故作勉強妥協。
「那你就每天吃兩個了!」她瞪大眼,提醒他那可是會增加身體的負擔。
「一加一等於二,不用你教吧?」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翻了個白眼。他明知道她的重點是什麼。
閻鋒因她的無奈而偷偷笑了,他的笑容讓谷芙蘭驚艷,原來他會笑。
但看在藍千惠眼裡,卻是一向冷漠的閻鋒居然撒嬌似的向谷芙蘭要東西,甚至因為把谷芙蘭弄生氣了而泛起笑容!
藍千惠無法克制的落下眼淚,最後她顧不得禮貌,逕自走遠。
此刻桃子終於推開看好戲的人群,忙將紙袋拿出來,「紙袋來了。」
谷芙蘭瞪她,而閻鋒也冷冷的瞥來一眼,桃子接收這莫名其妙的怨氣之後,發現地上有一堆殘餚,而工作人員忙著清理,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4
第五章
活動結束,谷芙蘭和桃子回家,暢飲啤酒,小小的慶祝她得冠軍。
「其實,閻鋒好像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差勁耶……」谷芙蘭大口灌啤酒,腦子裡儘是他看著自己時,那強硬卻又隱藏著關懷的眼神。「而且我瘋了,我今天在會場好像跟他說我愛上他了……」
她希望閻鋒對她額外的關心不是妄想,也希望他在計程車上的吻是認真的,但是怎麼可能呢?那應該是他這樣獵女無數的男人一次攻略性的遊戲罷了。但越不去奢望,卻越害怕那真如她所想,這種不安的感覺怎麼那麼像啤酒苦澀的滋味?
「什麼『我們』?只有你一直講他壞話吧。」桃子笑答。
「欸?只有我嗎?」她心虛。
她總會特別注意閻鋒的一舉一動,深思他每句話代表的含義,每抓到小把柄,她都會得意洋洋的向他們說,嘴裡雖然對他有很多批評,卻一次比一次愛上凝望他的感覺,一次比一次希望身邊有他在的時刻能多一點。
不能再想他了!為了不讓閻鋒的身影繼續侵蝕自己的心神,谷芙蘭忙回應桃子關於未來的話題。
「三十萬……本來想說,藍千惠對『滿福號』不滿意,應該可以拿來當做頭期款,分期跟她買回來,可如今她莫名其妙就視我為眼中釘,看來要存到六百萬她才會考慮——不!照她氣到打翻我的菜來看,就算把價錢提到一千萬她還不一定會賣我。」她躺在床上,頭痛思量。
藍千惠把她視為眼中釘是不是因為閻鋒的緣故?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曖昧關係?她看得出來藍千惠對閻鋒很有意思……想到這裡,谷芙蘭的心忽然一酸。
唉,不管怎麼樣,她已經對閻鋒說出她的心意,對得起自己就好。
「三十萬對你來說,離夢想還那麼遙遠,但是有了三十萬,我就可以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直接去日本留學,也可以去找我媽了。」桃子躺在她的身邊,苦悶的說。
「如果我有六百萬的話,這三十萬一定會先給你實現夢想,反正差額再賺就有了。」谷芙蘭很抱歉的轉頭對她說。
「我知道你會的。」桃子轉頭對她甜甜一笑。
兩人滿足的進入夢鄉。
翌日,早上十點多,谷芙蘭醒來上廁所,睡眼惺忪的發現桃子已經不在床上,心想今天咖啡館公休,她可能去買早餐吧。
但是睡到快十二點再次清醒時,桃子還沒有回來。
奇怪,只要不是排班時間,桃子出門都會留張字條交代的呀……她在屋裡找了找,果然在冰箱門上看到一張紙條——
雪芙蘭:
不知道我還能再這麼開玩笑的叫你雪芙蘭嗎?
認識你,真的是我認識幸運的事之一,我一個人從中部上來讀書工作,在學校認識的知心朋友沒幾個,畢業後因為際遇不同,我們也都散了。她們有的插大繼續進修、有的已經在日商公司當翻譯,只有我還在打工。我好想要去日本留學,待在媽媽身邊,我不想在孤單一個人了。所以……不好意思,先拿走你的三十萬,以後我賺了大錢,一定會加倍還給你!
對不起,再見!
桃子留
谷芙蘭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叫了起來,「三十萬,我的三十萬——」
過了一個星期,谷芙蘭行屍走肉的在啡.主流咖啡館工作,她越來越瘦,眼神越來越空洞,供餐連連出錯,客人都在抗議了,但她無所謂。
反正她的人生就是不斷的被欺騙,媽媽帶她去看電影,但是燈亮了以後卻發現媽媽的黑暗裡悄悄的走了;爸爸餐廳倒閉後說要去找朋友借錢,但是一去不回;在她拿出所有積蓄並辛苦打工,每個月搏命擠出三萬塊還貸款後,有一天回家,繼母就說房子賣了,從此她無家可歸。
現在,連好心收留她同住的桃子,也拿走了她的冠軍獎金三十萬。
昨天房東還來要房租,說五號那天再不繳下半年的房租,就別住了。
她還妄想什麼跟閻鋒在一起的事啊?倒霉又貧窮的她一點資格都沒有!
「我被下降頭了!被降頭了!」谷芙蘭滿腔怨氣,突然用鏟子大敲鍋子。
「喂喂喂,克制一下,客人會聽到的。」體貼她所以看她每天要死不活的來上班也沒念她已經夠好了,她現在還鬧,牛月蘋忙搶走她手上的鏟子。
「讓他們滿意,又不會多給我一塊錢。」
「你瘋了!」
「讓這麼多人滿意,我能得到什麼?什麼也沒有!我是金鍋獎得主,但是我再沒幾天就會被房東趕出來,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她嚷出滿腹怒氣。
「少囉嗦,把菜給我洗一洗!」不想再聽她抱怨,牛月蘋指示她工作。
谷芙蘭抓了一把青江菜就往流理台上的一鍋清水裡放,但她隨即尖叫——
「啊!」她迅速彈開,但已燙得通紅起泡。
「你的手都燙傷了!」牛月蘋也嚇了一跳。
這鍋熱水不是谷芙蘭預備過牛肉用的,為什麼會放在水槽裡?
看來她真的是無心工作,忘了這個、丟了那個,牛月蘋冰敷了她的手之後,命令她立刻去掛急診。
付不出房租,手也燙傷了,接下來她連工作也可能做不成,谷芙蘭垂頭喪氣的去了醫院。
在她離開啡.主流咖啡館後,恐怖分子閻鋒大律師的電話在此時來到,他問牛月蘋,「我的套餐呢?谷芙蘭曾經答應要做一份冠軍套餐給我,為什麼一星期了還沒送來?」
她只得將最近發生的事跟他說。
閻鋒停下手邊的工作,凝神聆聽谷芙蘭發生的一切,皺眉想,她怎麼老出事?
好不容易的來的三十萬獎金被好朋友偷走了?不知情的房東還跟她要下半年的房租?她可能因為手上不能工作而面臨繳不出來的窘況?但這一切的不順,卻不是她自己造成的。
更早之前,她繳了貸款的『滿福號』被繼母賣掉,她沒拿到多少錢,應徵工作時向牛月蘋說了很多他的壞話,但他這個當事人卻陪同新屋主去看她的『滿福號』還說話刺傷她。
聽見這一連串的不幸,閻鋒卻忍不住覺得荒謬而笑了起來。「我從沒遇過這麼倒霉的人耶。」
谷芙蘭欲哭無淚的回到啡.主流咖啡館,雙手被包得只露出第一個指節。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不能工作,連房子也租不起了。
「那個,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她厚著臉皮跟牛月蘋求助。
「不用商量了。」牛月蘋趴在櫃檯笑吟吟說:「剛才閻律師來過電話催套餐,我把你的事跟他說後,他就派郝正義拿一筆錢來,由我聯繫你的房東,已經幫你繳了一年的房租,他還多給你六萬塊生活費。你放心,這件事他沒有跟其他人說,連郝正義也不知道牛皮紙袋裡面是錢,他用裝光碟的硬殼裝的。」
谷芙蘭怔住。閻鋒幫她繳了一年的房租,還多給她六萬塊的生活費!
他為什麼老是對她這麼麼好?從『滿福號』倒閉以後,她就沒遇過什麼好事,衰事接二連三,讓她一度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人值得信任,沒有會在乎她的感受,可非親非故的閻鋒卻一再對她伸出援手,或許那幾萬塊對於年收入超過千萬的他來說沒什麼,卻讓她好感激。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幫她,他跟撞破雞蛋的小孩的媽媽據理力爭,幫她做飯給棒球隊員吃,他還在金鍋獎把票投給她,瞭解她做料理時的堅持。
她真的很喜歡他!像他這麼好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呢?
「我去跟他道謝!」她丟下一句話,就直奔他的事務所。
不方便騎車的她搭捷運又轉公車,好不容易才來到事務所。
「他跟客戶約出去外面談事情。」總機說。
「這樣啊,那我留字條給他好了。」谷芙蘭非傳達自己的心意不可。
閻鋒一踏進門就看到熟悉的背影。見她雙手包的厚厚,是不是燙得很嚴重?
他皺眉趨近她。
他不悅的問:「你怎麼來了?手包成這樣,該不會還騎車吧?」
「我搭捷運又轉公車來的。」
「有什麼事需要你特別在這時候來呢?」
「對不起,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應該再來打擾你,可是我一定要跟你說謝謝才行,不然我沒法專心做事!」她慌張的仰望他,又不好意思的忙解釋,「呃,其實我本來打算留紙條給你,沒有一定要找到你的……」
看她這麼緊張,閻鋒不禁自問,他真的給她帶來這麼多壓力嗎?
他領她進了辦公室,並把門關上。「我在乎的不是你打擾我工作,而是你的手已經傷成這樣,就要好好回家休息,你這樣轉車兩三次,沒辦法抓扶手或拉環,萬一跌倒怎麼辦?」
閻鋒的口吻滿是擔憂,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不捨。
他不是嫌棄她又上事務所找他,他之所以在意是因為擔心她受傷,不想她在多添危險?谷芙蘭望著這個外表冰冷,但老師不厭其煩叮嚀她的男人,心裡滿是感動。她好久好久沒嘗到被人叨念、關心的滋味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任誰聽到有人向你這麼倒霉,而手上又不缺錢的話,是人都會幫你的。」
「不,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谷芙蘭苦笑著,「從我媽離開家後,就再也沒有人會關心我了。」
「芙蘭……」他情不自禁親暱的喚著她,想給她點安慰。
她則是傻愣愣的看著他。他的表情好溫柔哦。
「你沒有求你媽留下來嗎?」他感到不捨的問。
「我國小畢業典禮那一天,她參加我的結業式,還帶我去我們家附近的電影院看電影,那天我好開心,當電影散場燈亮了後,我等了好久,才發現她趁著我專心看電影大笑的時候,悄悄離開了……」谷芙蘭對他說自己從來不跟人說的秘密,這一段她始終沒勇氣打開的回憶。「我就這樣被她遺棄在那裡,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
她很想像個成熟的大人,能以豁達的態度笑談過去心酸,但她越是想,心裡卻越是酸楚,她真的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落淚,那太尷尬,她想擠出笑容,但眼眶卻一直紅了起來。
「想哭就哭吧,硬是想笑的臉很醜。」
明明他說的話帶刺,但谷芙蘭聽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掩面哭了起來。她連對最好的朋友也不曾提過這段往事,因為她一直覺得說出那件事,就等於逼自己面對被遺棄的事實。
一接觸到她淚眼汪汪的星眸,閻鋒不捨的低頭吻她,輕輕銜吮著她的唇,越是擁著她、吻著她,他心裡那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就越強烈,甚至想將她佔為己有,從今以後她的喜怒哀樂全由他決定。
貼著他火熱的胸膛,聽著他如擂鼓一般強而有力的心跳,谷芙蘭倏地從悲傷中清醒過來。閻鋒緊抱著她,還再次吻她?
過了好久,閻鋒才稍稍推離自己,輕撫她的臉。「我是怎麼搞的?」居然對這女人有這麼多感情。
「你跟我一樣,被下降頭了嗎?」她也不敢置信。
「是你下的嗎?一定是你在舒芙蕾和炒飯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我沒有……一開始我曾經想在你的舒芙蕾裡放辣椒,可是我怕被你告,後來就打消念頭。」她傻傻的誠實以告。
他就知道再美好的氣氛也會被她破壞,閻鋒冷著聲說:「谷芙蘭。」
「我真的沒放!」她害怕他仍想告她。
「不是有沒有放的問題!」
為什麼會吻這個不需要動腦筋就能將他氣死的女人?
谷芙蘭乖乖閉嘴,又緩緩開口。
「不管你為什麼吻我,是因為風流習慣或是一時衝動,其實我都不在意,你也不必跟我解釋,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次她直接對著他告白,表情有著心滿意足的光彩。「能夠被你安慰,能夠獲得你的吻,我該開心才對。」
閻鋒一怔。她竟大方承認喜歡他,她喜歡他什麼地方?隨即,又慶幸她喜歡自己,慶幸自己可以被她愛著。不過,那麼多女人崇拜他、迷戀他,他閻鋒什麼時候會對得到女人的喜愛而得意洋洋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她的告白,喜歡到想要好好珍惜這份情意。
暈頭轉向的谷芙蘭忘了那天自己時怎麼離開事務所的。
只知從那一刻開始,她看待這世界的感覺不再一樣,好像一路悲慘的故事忽然多了一頁裝訂錯誤的美好劇情,美好得讓她不斷回味,再有活力面對每一天。
手傷無法工作的她,這幾日都待在家裡翻閱食譜,卻常常看著看著就晃神,情不自禁的想起閻鋒,想起他的熱度、想起他輕撫她的臉,和幾乎令她窒息的吻。
「嘴巴上要他別在意,其實心裡明明十分懸掛那個吻啊……可我喜歡他!被喜歡的男人吻了,女人怎麼可能不猜他是什麼意思?怎麼可能不胡思亂想?」不行!再想下去她一定會發瘋。她迅速起身,拿起鑰匙出門。「我要去走走。」
閻鋒駕車來到谷芙蘭的住處附近,這幾天除了工作,他整個腦子都在想著她,擔心她會不會照顧自己的手,擔心手不方便的她怎麼餵飽自己,他從來不曾這麼的牽掛著一個女人,他一直認為人類的痛苦來源就是感情而避免碰觸,可是他卻不由自主牽掛谷芙蘭,而這份滋味竟是甜中帶澀,吸引他一再往裡陷。
傍晚時刻,許多攤子陸陸續續推出來,可不管隊伍排的多長,閻鋒都沒興趣,他向來對廉價的路邊攤十分排斥,但是……下車要上樓找谷芙蘭的他,瞇眼直盯著巷口的鹽酥雞攤子。
谷芙蘭等在那兒,因為今天老闆祭出買五十元就送一杯珍珠奶茶的策略。
「谷芙蘭?」閻鋒走近,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閻律師?」她驚訝。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你。」
「怎麼了嗎?」聽他的語氣怪怪的。
「憑你也能參加金鍋獎已經很奇怪了,我還見鬼的投票給你……結果,你這個冠軍竟然想用鹽酥雞和奶茶打發晚餐?」
「做了那些事的我就不能吃鹽酥雞?」
「不能,以我給你的那些生活費,你可以買更好的。」這才是他在意的點。
「拿你的錢,我已經夠不好意思了,怎麼可以浪費?」
「填滿肚子怎麼算是浪費!」
谷芙蘭凝視他。閻鋒如夜般漆黑的眸子裡沒有一絲輕蔑,她明白,他只是單純的希望她能夠過更好的生活,而望著他灼熱的眼光就讓她心跳加快,想起那個永生難忘的擁吻。
「油炸物對傷口癒合不好。」他微皺眉提醒。
「你放心,我有在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不是有你的金援,得繼續拚命工作賺生活費的我,可沒有休息的權利呢。」谷芙蘭對他灑脫一笑。
閻鋒心中一緊。如果沒有遇見他,她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一向冷酷,不放感情在任何人身上,更別提同情別人,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冷靜判斷,沒有人事物能阻礙他,他並不想要改變這樣的自己。
但是,他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谷芙蘭難受而不動搖,他就是無法不去保護她。
閻鋒拉她到超商前的椅子坐下,「把手給我。」然後逕自解開她手上的繃帶。
谷芙蘭怔怔的望著他。他離她好近……
映在他眼裡的是脫皮露出的粉色皮膚,當她將雙手栽進一鍋滾燙熱水的瞬間,該是多麼驚慌疼痛?他不捨的將一罐藥膏從公事包拿了出來。
「這是希南綜合醫院某個外科醫生的神奇藥膏,它對燙傷等傷口和祛疤都很有效,但因為是秘方,只有特殊情況才會偷偷拿出來用。」
閻鋒轉開生理食鹽水,倒在大支棉花棒上,先將她的手拭乾淨,再將雪白的藥膏均勻的塗上去,再包紮好。
谷芙蘭發現生理食鹽水是新買的。他還帶棉花棒、紗布,一般人出門會帶這些東西嗎?他是專程為她來的吧?
他的動作如此輕柔小心,他的眼神如此專注,他這一個在大眾面前威風凜凜的冷酷律師,這麼細心的對待自己,她不由得受到很大的撼動,呼吸漸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她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閻律師,可以讓我抱你嗎?」她放低了聲音,怯怯的仰望著他。
從來沒有女人敢如此盲目的對他表達渴望,但是他無法拒絕谷芙蘭。
當做他默許了,她小心翼翼的輕抱住他厚實的身體,「拜託,就算你是剛好有個朋友受傷,然後順便把東西帶給我,也請親口騙我,讓我妄想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會專程來看我……」
她連小小的關心都不敢期待?不想讓她失望的念頭在閻鋒心底油然而生。
「我不會騙你。我沒有朋友受傷,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谷芙蘭不禁抬頭,閻鋒趁勢俯首吮吻她的嘴,她再次淪陷在他的霸道攻勢裡。
他沒有隨便勾引女人的習慣,但每次他一見到她這樣充滿憧憬,卻又害怕幻滅的眼神,他就無法控制向她證明,自己對她的好並不是虛假,而她越是不要求,他就想要給的更多。
「我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會情不自禁。」是真話。
她沒想過會從他嘴裡聽見『情不自禁』這四個字,這讓她感到幸福又不安。
「真的嗎?其實,如果只是玩玩而已,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努力克制別繼續愛你,以免造成你的負擔。」
閻鋒親了親她的臉,嚴肅的低聲說:「依我無敵的魅力,你怎麼可能克制住對我的愛意。」
「你只是在試探自己的魅力?」
「不,我只是希望可以成為你最需要的人。」
她不解又感動的凝望著他。
「十幾年前,我還是一個人見人怕、成天在街頭和人鬥毆的暴力分子時,『滿福號』的老闆娘常常請我吃麵包,不是剩下來的,是特別為我留下來熱騰騰的麵包。而我在你的舒芙蕾裡,嘗到了以為再也吃不到的味道,又知道你是老闆娘的女兒,我就格外在意你,再見到你在參加金鍋獎總決賽前一天深夜不求回報的替棒球隊做飯,更讓我覺得你和老闆娘真是相像,令人想親近你。」
谷芙蘭這才恍然大悟,「你吃過我媽做的麵包?」
「對。」提起老闆娘,閻鋒的眼神變得溫柔。
居然有人深深記得媽媽所做麵包的味道,那麼……他對她這麼好,是因為她是媽媽的女兒?
想一想,她的心情更複雜了,可這不能說明他為何一再吻她,雖慶幸媽媽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但要不是自己的身份特別,他會一再靠近她麼?
「谷小姐,原來你在這兒……」
按了老半天門鈴沒人回應的房東,好不容易找到她,一臉心虛樣。
「我房租不是已經繳一年了?」谷芙蘭先甩開雜亂的思緒,面對房東。
「因為我兒子突然回國定居,那房子本來就是為他買的,他先前去美國發展,空著也是空著,我才把房子出租。可是他現在回來了……」房東楊先生搓著手,忙把一隻信封掏了出來。「這個月的房租我就不收了,還有你原本預繳的費用也都還給你。」
「你是要我搬走?」她睜大眼,不能接受。
「你可以住到這個週末。」
「週末?都星期四了,我的手還受傷,要怎麼搬?又不可能騎車去找房子!」
一連串的倒霉事讓她瀕臨瘋狂邊緣。
一旁的鹽酥雞老闆娘趁空檔插嘴說,「你可以住在你男朋友家呀!」手指向閻鋒,「欸,不要說不是喔,不是的話,他剛才會幫你細心的塗藥?你們剛剛還咧,呵呵!」
谷芙蘭尷尬不已。又怎樣?老闆娘幹嘛大聲嚷嚷,還說閻鋒是她男朋友,萬一他當這麼多人的面前否認,她不是很糗嗎?
楊先生抓住話柄,立刻說:「有男朋友就好辦了!事情就這麼決定,你就住到這個週日,我回去跟我兒子講,再見。」
「喂,等等……」她還想追上去。
他是谷芙蘭的男朋友?他喜歡這個說法。可一開口,又把谷芙蘭氣個半死。
「我會收留你,但是麻煩你一定要去天行宮收收驚、改改運,不然你被下降頭,我也會跟著倒霉,誰叫我是你的男朋友。」
「閻鋒——」
但是,他說他是她的男朋友耶!他應該只是在嘲諷這個誤會吧,但她好喜歡這個稱呼!
話出口,閻鋒又怔愣住。他不是最討厭女人以男女朋友為由,藉機登堂入室嗎?怎麼會自己講出這種話?
他堅持的原則,一碰上谷芙蘭就完全不管用……一定是因為她是恩人之女,他才沒辦法不管她。
一想到兩人將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他竟莫名的期待,嘴角漾出微笑。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4
第六章
閻鋒交代谷芙蘭把隨身重要的東西先打包,大型物品他會差人替她整理後便離開。
隔天正常上班的他,一想到有人要進駐他的地盤,有人正慢慢地朝他築起的堡壘中央移動,可是又感到某種異樣情愫在心裡慢慢滋長,有點緊張、有點期待。
雖然這些改變讓他不安,但他卻無意阻止。
他一到中午休息時間,就驅車趕到谷芙蘭的租屋處,就見齊柏明和雷浩志、夏澤治正幫忙搬東西。
「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你想金屋藏嬌,為什麼是我幫你的女人搬家?」身為外科醫師的齊柏明將一箱箱的書搬到休旅車上,氣喘吁吁的質問。
「我可是活在鏡頭底下的名人,大家喜歡跟蹤我的私生活,如果被記者發現我大動作窩藏一個女人,那可會搞亂我的平靜。」閻鋒好整以暇的靠在自己的轎車旁,點火抽煙。「如果現在有人躲在街邊跟拍,會以為是你偷吃。」
齊柏明瞠目結舌。他好心抽空來幫忙,閻鋒居然說這種沒良心的話!
「既然來了,怎麼不幫忙?」夏澤治這個以電影人自居的文藝青年累得半死,沒好氣的叫他。
「反正你們也快搬完了。」
兩個免費的搬家工人怨恨的眼光同時射向閻鋒。他想藏的女人最好是美若天仙的大明星或是時尚美麗名模,嬌貴到得奴役他們這些忙人。
「你來了?」谷芙蘭從市場回來,開心的跟閻鋒打招呼。
齊柏明和夏澤治同時停下手邊動作,偏頭打量她。圓滾滾的臉被蓬鬆的短髮襯得更圓,齊眉的劉海蓋住整個額頭讓她看來有點傻氣,但是她有雙充滿好奇的眼,正活潑靈動的瞧著他們。
「喔,是早上幫我們開門的女孩嘛……她是你為美女馬子請的管家?」齊柏明直接問。
「管家個頭!」閻鋒難得火大。「你的女人才是個T呢!」
「你說誰是T?」他握拳要上前理論,雷浩志忙拉住他。「人家嘉芯也開始穿起香奈兒了,好嗎?」
「齊柏明你也太天真了,又不是穿著香奈兒就不是T。」閻鋒繼續冷嘲熱諷,讓他氣得推開雷浩志。
「你就是名醫齊柏明?」谷芙蘭訝然,接著吃驚地問閻鋒,「你說請人幫忙,竟然請鼎鼎大名的外科權威齊柏明來幫我搬家……」她一副他不該奴役對方的責難。
媽媽曾對她說過,齊柏明就是「鬼醫二人組」的「醫」,專門教訓壞人,她當然欣賞他。
「他有女朋友了。」她為他抱不平,令閻鋒莫名其妙冒出這句話。
「你是金鍋獎的冠軍?」夏澤治認出她來,「我可以吃裝在泡芙裡面的海鮮嗎?」齊柏明眼睛一亮,立刻推開閻鋒。
他一聽到她說自己鼎鼎大名,怒氣已消了一大半,又聽到她是金鍋獎冠軍,也擠過來對她大獻慇勤,忘了剛才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以為她只是閻鋒為美女馬子請來的管家。
閻鋒一臉不耐得將他們全部推開,逕自對她道:「他們都有女朋友了。」再冷冷提醒他們快點把事做完,隨即把人拉走。
谷芙蘭怔愣看著他的反應。他是在吃醋嗎?傲慢冷酷的閻鋒也會吃醋?
她抬頭仰望他線條剛毅的側臉,不知不覺的笑了。她好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即使是錯覺也好。
在兩人走了以後,屋內卻瀰漫著沉重的氣氛,雷浩志首先疑惑的說:「閻鋒不是最討厭善於做料理的女人?他覺得她們刻意想營造出美好的家庭形象拴住男人,甚至為了不讓長期飯票跑了,願意待在家裡日日夜夜燒著好菜到老死,他說光想像那情景就令他窒息。」
「他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會像他最討厭的父親那樣,遠離那樣的女人?但是他的個性脾氣,甚至在遇到人生轉折點時的選擇,卻都和他父親那麼像,現在甚至為了一個女人改變自己,就怕……」夏澤治怕說出口後一語成真。
「的確,閻鋒這傢伙在母親早逝後,幾乎走上跟他父親一樣的路,在街頭自我放逐後,就到餐廳從低階幹起,只為求溫飽……」搬家搬累了的雷浩志,乾脆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從冰箱拿出來的蛋糕,開始分析這對父子。
閻鋒的父親是一名孤兒,逃出虐待他的育幼院後,為了活下去,偷竊、搶劫無惡不作,進出管護所多次,後來經由一個關心他的輔導員介紹,他從洗碗工作起,那也是唯一可以讓他填飽肚子又能不露宿街頭的方法,但十幾歲的他常常被陷害、遭打罵。
閻父工作的餐廳老闆娘是個浪漫的法國人,當初也許是激情或是愛情,反正他搭上了老闆娘,讓自己的地位獲得提升,甚至在老闆娘的資助下前去法國學廚藝。
他在這方面極有天分,擁有一身好手藝,但在三星級餐廳工作負荷太重,而在法國他又舉目無親倍感寂寞,原就放蕩的他染上了酗酒惡習,讓他的行為愈來愈瘋癲。
最後在一次失控下,他在三星級餐廳打了客人被告,於是逃回台灣,這才和閻鋒母親相遇。
閻鋒的母親當時還是少女,就讀商職家政科的她,夢想以後擁有美滿的家庭生活,喜歡照顧人,只是浪漫的故事卻沒有好結局……
「愈是逃避,就愈是相似啊……」夏澤治懶洋洋的開了瓶谷芙蘭的紅酒。
這也是讓閻鋒不相信家庭,也絕不輕易讓女人進入他的住處的原因。藍千惠愈是表現出願為他拋下千金小姐的架子,他就愈是避之唯恐不及。
因為閻鋒從他母親身上看到的是,這種女人會把守著一個家和男人當做是生命的唯一,而他覺得自己像父親,再怎麼愛一個女人,也遲早會厭煩。
「嗯,所以,他父親以甜美的糕點成為一代烘焙大師,他偏在學得一身好廚藝得以溫飽後,改苦讀必須冷靜冷清的法律系。」齊柏明繼續剖析好友的心理,「他父親為錢拋棄妻兒,與富家女結婚,他就努力往上爬,爬到人人仰望的位置,讓環境權利遷就他,而不是他遷就他人。」
夏澤治卻覺得閻鋒表面上避免自己像父親,也許是他深深發覺自己的喜好都跟父親一樣,才那麼努力的想跟父親不一樣吧?
但面對愛情他真能理智面對,是不是最後也步上他父親同樣的路呢?夏澤治不禁為谷芙蘭擔心了起來。
閻鋒開車載谷芙蘭到他位於河堤旁的豪宅,她才發現,原來他住的地方離事務所很近。
她第一次進入有掌紋辨識的高科技社區,第一次住進能眺望河景的豪華高樓,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在客廳裝上透明的強化玻璃地板,而在透明地板下方是細沙、燈光、海星所打造的蔚藍海岸,天哪,這太夢幻了!
她真的可以住在這種地方嗎?而且,還是跟大律師閻鋒一起住?
「當然不是給你白住的,等你的手好了以後,要每天幫我料理三餐。」他立刻打醒她當貴婦的美夢。
「每天幫你料理三餐?我還要工作耶,不工作我要怎麼支付借住在你這裡的費用?」
閻鋒微感詫異,他從來沒跟她提過借住要錢,顯然她認為不能佔人便宜,即使是像他這樣的有錢人也不行,這樣純真的她讓他不自覺的笑了,俞來愈喜歡她。
「我怎麼會讓跟我同居的女人出去工作呢?」他愛憐地撫著她的髮。
谷芙蘭心悸不已。閻鋒向來嚴肅冷傲,有時她做出讓他輕視的事,他會立刻表現出他的不屑,但他現在卻溫柔地對她說出如此深情的話!這種話若從別的男人嘴裡說出,她一定會覺得對方做作、油嘴滑舌,可自他口中道出卻格外有魅力。
「隨便說一句話就讓你臉紅,那齊柏明如果也對你說了更噁心的話,你是不是也願意跟他住啊?」閻鋒隨即恢復冷冷的神色嘲諷問。
他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用指頭戳她那顆又傻又天真的腦袋。他真的在生氣,她不該輕易相信人,尤其是男人。
應該是不該太相信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我才不是那麼隨便的女生!照你的意思,我乖乖跟在你屁股後面住到你家,你一定覺得我太隨便吧?」
事到如今,她才發覺自己真的太欠考慮,為什麼不厚著臉皮向牛月萍求助?畢竟她和閻鋒非親非故。
可他說她住他家,她竟順從他的意,這樣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也太厚臉皮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事,閻鋒拍了拍她的頭,彎腰遷就她的高度,直視著她微笑道:「我要說的是,你做得很好,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你誰都不要相信。」
他溫暖中帶著威嚴的口氣,讓谷芙蘭再次感覺到被關心、被重視,剛才還在為自己太過唐突而低落的心情,立刻因他換個方式的鼓勵二撥雲見日。
為什麼閻鋒能這麼容易影響她的心情?他說她好,她立刻像在天堂一樣歡喜;他一沉下臉,她就要傷心懊惱個老半天。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聽你的話!」她乖巧的保證。
「這才對。」
「我好希望我爸能在我身邊,像你這樣對我說那個不要做、這裡不准去!」
閻鋒對她的滿意維持不到三秒鐘又毀了。
「谷芙蘭,不要把一個大你沒幾歲的男人當做你爸!」他氣憤吼道。
「你那麼生氣幹嘛?說你像爸爸一樣關心我也不行喔?」
此時,閻鋒不禁為自己動不動就因谷芙蘭而失控感到好笑。
藍千惠光是被他瞪一眼,就不知回去蹲在家裡哭多久,而這女人什麼都不怕,還敢頂嘴,而他卻失心瘋的帶著個隨時都會讓他冰山崩落的女人回家,他是想要活生生的氣死自己嗎?
「爸,要是你想要有個隨傳隨到的廚子,可以先教教我怎麼把蔥切得大小一樣嗎?」她用肩擠了他一下,目的是想要偷學功夫。
什麼?是他聽錯了嗎?她居然還挑戰他的極限,直接叫他爸?
閻鋒挑了挑眉。這女人膽子真大,但又忍不住被她戲謔的口氣惹笑了,她既挑釁他,卻又崇拜他,這種滋味真讓他難以抗拒。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搞得自己全身都是蔥味。」
「喔,爸……」
「其實我有個不用這麼麻煩,又能做出好味道的秘方,就是珠蔥。」
「珠蔥?」
他還是禁不住她仰慕的眼神,特地從冰箱拿了真空包裝出來。
「台灣人一般都是用采收好的球莖炸酥,叫『紅蔥頭』,但其實直接拿來爆,會有種特殊的香味,跟牛肉最配了。」
「我喜歡吃牛肉!」她開心的睜大眼。
「剛好我早上已經拿出一盤牛排解凍,上頭放的幾片鳳梨已經超過時間,應該足夠軟化肉質。要記住,如果你以後自己開餐廳,或在『啡.主流』供應牛肉時,就算時間不夠也千萬不能使用嫩精,寧願用鳳梨片慢慢釋放酵素。」他一邊解說,一邊處理那盤牛肉。
谷芙蘭用心聆聽,並隨手撕了日曆紙做筆記。
閻鋒直到將平時習慣備好的高湯微波解凍,準備下鍋燉煮時才發現,他不是叫谷芙蘭替他料理三餐嗎?為什麼換成他不知不覺做起菜來?還煎了一客牛排給她?
而且谷芙蘭這女人還在一旁大咧咧做起筆記,他又沒有說要教她!
但見她認真的模樣,卻又讓他頓感自己是她的英雄,不禁有些飄飄然。
閻鋒找了個空擋,吻上她臉頰,笑吟吟地看她又羞又驚的樣子。
他無聊平靜的生活似乎因為有她闖入,變得多彩多姿起來。
谷芙蘭本來以為跟脾氣不太好的閻鋒同居,會是一件不太好過的事。
後來她才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每天醒來,閻鋒已經去工作,而她晚上睡著,他還沒回家,這屋子裡的兩人彷彿分了南半球北半球,生活不同調。
她雖做了三餐,只是往往都會放到凍掉,但他回來都會熱一熱填肚子。令她欣慰的是,他不曾嫌棄那些食物太過平實簡單。
她早起做早餐的話,他會把早餐裝袋拎走,而留在桌上的晚餐常常是他的宵夜,更難得的是,他居然還會自動把碗盤洗淨,並把冰箱裡的剩菜裝便當帶走,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且踏實的成就感,那種被需要的感覺充實了她的心。
但又不免疑惑他有那麼多應酬,她做的菜怎能跟那些招待所和飯店比?
她翻著報紙,思緒飄到昨夜——
「你一定覺得很煩吧?在學校、在飯店、在咖啡館做那麼多菜還不夠,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卻還要做同樣的事。」偶爾閻鋒也會難得的反省。
「不會呀,我做的東西,你竟然每一次都捧場,讓我很高興。你知道嗎?很多人都以為我這麼會做菜,一定常常做給家人吃,其實並沒有,因為我家有個五星級飯店的大主廚爸爸,無論我做什麼,他從來不滿意,老是跟我說我的蟹肉應該要怎樣、我的醬油太早放了、我怎麼連味噌魚都燒不好……所以我才跑到高雄讀書去,如今你給了我機會,我真的很高興。」
原來她對為家人做料理有這樣不愉快的經驗……閻鋒握緊了她的手,深情地看著她,他該怎麼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給她呢?
「而且,你還教我很多很多廚藝上的技巧和秘訣,我有自信可以愈來愈好。」
「你已經夠好了。」閻鋒將她拉坐到自己腿上,將她的髮、她的臉吻了又吻。
思緒一回到現在,谷芙蘭暗想,等她的手完全好了,要好好研究養生食譜替他補身體,她很想留下來為他做一切的事。
她忽然想到,他身邊還有一個又美又會做菜的藍千惠。
「他已經把我當女朋友,讓我跟他同居了,如果還纏著他問另一個女人的事,他一定會覺得我無聊。」
可是心中的心緒解不開,她更苦悶。為什麼她不能像之前一樣有話直說?
是因為想要繼續保持目前甜蜜的關係才不敢問嗎?但是愛情裡容不下一粒沙,她甚至覺得就算目前兩個人相愛,但她跟閻鋒之間還是隔著什麼。
腦子打結的谷芙蘭,被突然震動的手機嚇了一大跳,螢幕顯示著「金芭比」,她立刻接起來大叫一聲,「學姐!」
金芭比是她在高雄讀書時很照顧她的一位學姐,當初在那兒的飯店打工也是學姐介紹的,學姐人如其名,有著芭比一般艷麗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個性雖然和善大方,可腦袋卻也像芭比一樣空空的。
「芙蘭,我有在電視上看到你,你得了金鍋獎冠軍是不是?真厲害耶……那你可以過來我們瑞都飯店幫忙嗎?」金芭比語氣滿是期待。
「去瑞都?」她不敢置信,只是挖角嗎?
「我們現在缺端盤臨時工的督導,你也知道冬天快來的時候大家要進補,還有很多同學會、年會要開,人手不夠,那些年輕的工讀生都亂走一通,我想請你來幫忙端個盆子,順便做個督導!」
既然只是找端盤王,那就別提什麼金鍋獎。害她空歡喜一場。
「一天一千五領現,記得七點以前來遞履歷表,還是得請主管做初步的登錄,而且最近學生都在期中考,出缺勤很差,我都快被罵死了,芙蘭,這次就委屈你一下,我已經跟中餐經理引薦你了,一有廚師的工作會優先考慮你,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聽到領現,又想起過去學姐的照顧,谷芙蘭歎了口氣,答應南下,但仍小小抱怨,「學姐,你那裡可是高雄耶,『七點以前』這四個字別講得那麼輕鬆好嗎?我會盡量趕去就是。」
於是她寫了要去高雄瑞都飯店的紙條給閻鋒,趕緊換件衣服、整理包包就趕去長途客運。
五個小時後,抵達高雄時已是傍晚,她對瑞都並不陌生,很快找到員工進出的側門,向櫃檯通報了她找金芭比應徵,過了半小時學姐才姍姍來遲。
「哎呀,太好了,我先帶你去熟悉宴客廳的環境。」金芭比給她熱情的擁抱。
「等等,怎麼那麼快?你不是說今天先跟主管面試嗎?」
「他們在開會呀,面試是很快的啦,搞不好等等就可以上工了,高不高興?」
「哎呀,重點不是上不上工啦……」當端盤子的,她怎麼可能高興?
金芭比樂不可支的帶她去宴客廳,簡單介紹環境和出餐流程後,要她自己四處看看,便轉身去忙別的事。
在樓梯口旁,谷芙蘭瞥見一支「歡迎新北市雅春國中一二年十五班同學會專程蒞臨本廳」的紅色牌子,她的臉色頓時有些下沉。
「谷芙蘭?你來了?我們都才說你好不容易紅了,一定不會來參加同學會,沒想到你還是來了。」眼尖的趙如芝故作親熱地挽起她的手晃了晃。
「其實你看起來比電視上瘦,你知道嗎?我看金鍋獎轉播的時候,還在想著,不是聽說你家的餐廳倒了,你應該會很憔悴才是,怎麼會變胖?原來是螢幕膨脹效果,呵呵!」蔡盈晶是國中時最美麗的班花,如今依然漂亮。
谷芙蘭這才知道國中同學舉辦了第一次聚會,從台北南下高雄進行三天兩夜的旅遊,今天是最後一晚,所以預訂了大飯店宴客廳。
應該是她現在沒住在「滿福號」,所以才沒收到邀請卡吧?
只是……就算收到了邀請卡,她也不會來。
門口一陣騷動,原來是奶油小生施維青現身,其他的女同學全跑去打招呼,可谷芙蘭卻是千百個不願意和他碰面的想閃人。
但是很不幸的,施維青一聽說她也出席了,便立刻朝她走來。
「嗨,芙蘭!」他自以為帥氣的展現明星架勢笑道:「我還記得以前你老說我唯一的優點就是家裡有錢,而我會有朋友也是因為我有錢。現在怎麼樣?我可是憑著自己的能力工作,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偶像,有這麼多人喜歡我,可不是因為我有錢了吧?」
「為什麼我聽說籤名會的人都是你爸買來的?」谷芙蘭冷淡回應。
「你少胡說!你覺得我不夠格當偶像嗎?那你又怎樣?金鍋獎的冠軍是你而不是藍千惠,我才覺得奇怪咧!她人長得好看、菜做得也好吃,樣樣都比你好!」施維青惱羞成怒的嗆她。
金芭比卻在此時打點好一切走來。「芙蘭,主管來了,你可以遞履歷表面試了,出菜口你記得嗎?等一下就麻煩你幫我督導了,謝謝。」
大夥兒一廳全都哈哈大笑,施維青更是嘲笑她,「你該不會是來應徵端菜員的吧?哈哈,史上最遜的金鍋獎得主,剛剛還說我,你還不是來應徵臨時工。」
「以前喜歡她的男生一定很後悔吧?會做菜是一回事,能不能當上大廚又是另一回事。」蔡盈晶也跟著酸她。
「我看她最好隨便找個人嫁了,至少她還有一項做菜的功夫上得了檯面,哈哈哈!」趙如芝跟著說。
以前谷芙蘭仗著她做得一手好菜,讓男生總是圍著她打轉,早讓她們這群美女氣得牙癢癢的,現在有機會取笑她,當然不能放過。
「那,考慮一下我,怎麼樣?」施維青捏住她的下巴,擺明調戲她、吃她豆腐。
谷芙蘭不耐煩的撇開頭,甩開狼手。看來沒收到邀請卡是她難得的幸運,但是為何學姐會挑這一天來叫她應徵呢?她轉頭想走,卻見到閻鋒。
她沒看錯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4
第七章
閻鋒難得中午回家,順便帶了一家餐廳的千層麵給谷芙蘭,卻見到桌上紙條,他想她急忙出門,可能是飯店裡熟識的人要她幫忙。只是她的手才快好,他可不希望她因此又弄傷了,最怕她忍著手痛也要幫忙到底,他愈想愈擔心,便搭了最快的一班高鐵來到這兒。
「這不是大律師閻鋒嗎?」同學竊竊私語。
「是閻鋒耶,沒想到他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好有氣魄喔!」
施維青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的,「閻律師,有什麼事說一聲就好,何必親自跑來呢?」他刻意在大家面前裝得跟閻鋒很熟。
閻鋒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中只有谷芙蘭,擔憂中略帶責怪地對她說:「我難得帶午餐回家給你,你卻不在。」
「所以你專程從台北找到這裡來?」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問。
「最好我有那麼無聊。你應該是來這裡幫誰工作的吧?你的手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保護,好不容易快好了,可不要為了無聊的人情功虧一簣,齊柏明的膏藥可是用錢也買不到的。」閻鋒口氣強硬的訓她。
「只是幫忙督導端盤而已,不會碰到水……」想到他的細心,她真為自己的莽撞有些歉疚。
「我不是說過了,我不可能讓跟我同居的女人出去工作嗎?你居然自個兒偷跑來。」
谷芙蘭驚詫,「我以為那是開玩笑……」
「我說過的哪句話讓你覺得好笑?」
所有人都聽見他們倆的對話。谷芙蘭跟大律師閻鋒同居?她是他的女人?而且閻鋒還為了她帶午餐回家,甚至因關心她的手傷而親自跑到高雄;女同學們半信半疑,眼神裡莫不夾雜著嫉妒。
「對不起啦,你別氣了。」她低聲道歉,拉了拉他衣角。
每次當她這麼對他柔聲求饒,他的心就好像澆上了糖水一般,再也無法跟她計較了。他環視周圍轉移話題,問:「這些人是?」
「是國中同學,今天剛好是同學會……」谷芙蘭回應,接著她歉疚地說:「我會找一個可以信賴的學妹幫芭比學姐,不接這份工作了,不過要晚一點回去。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你先回事務所吧,工作要緊。」
「既然是你的同學會,那我一定要坐下來和他們聊聊,再和你一起回去。」閻鋒好整以暇的坐下,他似乎對這樣子的聚會十分感興趣。
谷芙蘭覺得受寵若驚,他竟願意坐下來,陪她進餐,陪她參與同學會。一樣的時間,他可以拿來應酬許多大老闆的飯局,拉攏很多人脈,他卻為了她放棄。
「芙蘭,你真幸運耶,竟然可以跟閻鋒律師一起住,圍繞在他身邊的不是藍千惠就是哪個美艷火辣的名模,看來閻律師的口味換了喔。」蔡盈晶綻露出不以為然的笑意,有二十二寸小蠻腰的她,頗有暗示意味的說:「下次換一個具有骨感美的美女怎麼樣?」
「我的口味從來沒換過。那些女人跟我都只是互相利用,籍彼此的名聲襯托自己而已。」他將大手摟上谷芙蘭的肩,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頸項,由衷地說:「只有谷芙蘭,不需要靠名氣也不需要靠什麼背景,什麼都沒有的她,卻能讓我想要抓緊她。」
閻鋒的確是在大眾面前闡述自己對谷芙蘭的愛戀,卻也在暗損向主動送上門的蔡盈晶,就是他說的那種只想利用他的女人。
從學生時代就看不順蔡盈晶的同學們,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灼熱的眼神,那麼不假思索地在大家面前表達她對他的重要,令她好感動。
「對了,你以前是不是追過谷芙蘭?」閻鋒突然問施維青。
「什麼?我……我嗎?怎麼可能?」他有點慌張的急急否認。
「之前幫你打解約官司時,我事前看過報章雜誌上有關你的資訊,而從你提供給記者的泛黃照片裡,我發現你國中似乎很喜歡站在一個女生旁邊,不是嚇她,就是在她旁邊扮鬼。」
「而你接受另一次訪談時,曾提起你國中暗戀一個女孩,你想辦法,甚至用民代之子的身份關說老師,讓她跟你同班,也被你欺負了三年。」
這不是他刻意記憶,但曾看過的資料全被他驚人的記憶力保存,只要有需要,他就能瞬間像從電腦叫出檔案一樣進出。
施維青聽得汗如雨下。
「你笑她胖,笑她臉大得像麵團,你故意拿籃球砸她,甚至跟同班女生一起把她做好給學長們的蛋糕毀掉,但她總是好脾氣不跟你計較……直到有一次你把她媽媽留給她的烘焙筆記從五樓丟下一樓,她真的生氣了,一個月不來學校。」
谷芙蘭微詫,封印在心底的回憶慕得湧現腦海裡。難道閻鋒特地留下來一同參加同學會,就是要幫她出一口氣?
他對自己的用心、呵護,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過去曾受過的惡作劇似乎不算什麼了。
施維青臉色鐵青。他是暗戀她很久沒錯,當時的他不知怎麼表現,只好一再挑釁她,希望她能因為生氣而注意到他。
而其他女孩們也都不敢應聲,閻鋒雖然道出了施維青的一段受訪記錄,可那冷漠嚴厲的神情,卻好像一併在罵她們。
「不過也要多謝你,因為你當時不成熟的追求,讓我現在成為她身邊保護她的男人,我很幸福。」閻鋒微微一笑,舉杯向他致意,接著逕自喝光杯裡的酒,緩慢起身說:「失陪了,好久沒有來高雄,我想逛一逛。」
他溫柔地拉起谷芙蘭。
先解決工作的事情,她帶他來到愛河,心頭的激動仍然難以平復,她望著波光漣漣的河面,整理了一下思緒,深深呼吸後轉頭問他。
「如果我說,我天天都在想,不如就乾脆永遠留在你家,幫你做我所有會的料理,你會不會感到困擾?如果我說,我常常都在猜,你是不是因為跟藍千惠吵架,才吻我、選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聊?如果我說,我怕有一天你不再對我這麼好……」
她鼓起勇氣一口氣問出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閻鋒用吻封住了她的猜疑、不安和沮喪。
直到這一刻,他才瞭解到他原來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急於得到她的信任,此後他再也不逃避任何想佔有她的念頭。
他就是喜歡谷芙蘭,他就是想要這個女人,不管他必須用多少力氣得到她全盤的心思,他都會去做,而且他希望她能夠終止漂泊的生活,希望她能夠因為他而感到安全、感到快樂。
「我在瑞都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不再需要別人的地位來襯托我,我想要的只有你,即使我很忙,就連跟你同住也碰不到什麼面,但只要我半夜回家能看到你的睡臉,只要知道房子裡面有你就夠了。」閻鋒將她的臉輕柔捧在自己的掌心裡。
他居然這麼在乎她?他竟然看自己睡覺的樣子?
谷芙蘭不敢置信的眼眶慢慢滲出淚水。感謝上天讓她遇到他,閻鋒用她感到幸福的方式對她好,她可以相信自己終於不再孤單,也不再漂泊了嗎?
隔天一大早,閻鋒就聞到熏火腿的味道,他從臥室走到廚房,谷芙蘭正在準備三文治,平底鍋裡煮著奶茶。
「是不是我昨天說了那些話,所以今天就有早餐?」他不改刻薄的本色,一早就射她一箭。
原本滿懷愛心在煎蛋的谷芙蘭,被他壞了心情,她轉頭對他假笑說:「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你說了不正確的話,明天你吃的會是什麼。」
「你是說,如果我天天說喜歡你,你就天天做早餐?」閻鋒沒那麼容易退讓,他貼在她背後,雙手輕摟上她的腰,以親密的姿態在她耳畔說話。
他灼熱的氣息就吹拂在她敏感的耳際,一個冷漠傲慢、目空一切的男人,對她說了如此甜蜜的話,讓她幾乎無法抗拒他的魅力,卻只能故作鎮定繼續盛盤,但臉都紅了。
閻鋒那雙總能穿透一切的黑眸,自然捕捉到她的窘態,她的反應讓他滿意的笑了。他讓許多女人為他癡狂迷戀,但沒想到他也會像那些得不到他的女人一樣,希望世上唯一不受他控制的谷芙蘭,可以天天都只守著他。
他吻了吻她的髮。
「對了,那個……既然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啡.主流』工作了。」
「我不是說過,我不會讓跟我同居的女人還要辛苦工作嗎?」
「難道你要我從現在就開始窩在房子裡,打掃、煮飯、看電視?再說,你給我的生活費我也還沒還你——不要說什麼不用我還的話,我明明有能力工作賺錢,不能因為……」她說到這裡,害羞的吞了吞口水,還是不好意思的說:「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可以佔你便宜。」
「你喜歡我?」他還真不習慣這種說法!
原來一手撐在餐桌旁的他笑得差點腿軟。他連忙鎮定,喝了好幾口奶茶。
從來都是女人哭喊著「我那麼喜歡你,你卻……」或是「為什麼我喜歡你,變成我的錯?」之類的話,現在被一個女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因為你喜歡我」還真是罕見。
「你笑什麼?我講錯了嗎?沒錯啊……還是你認為我連六萬塊都還不起?」
自從昨天中午因為她留下紙條一聲不響跑到高雄,閻鋒覺得自己想要她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你想要還我錢是吧?你想要住在這裡一天,就要支付一天的費用是吧?」
「不包括出賣自己的肉體償還喔。」她見他犀利瞅著她的眼神,忍不住警戒地拉緊自己的衣服。
「你想太多了,我閻鋒想要女人哪需要交換條件買賣?」他不悅自己被看扁。
「那你替我想到什麼好方法呢?」
「既然你經歷過這麼多事,還是喜歡料理工作,可『啡.主流』的薪水太低,而你又不想因為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佔我便宜,有份工作符合你的需求。」
「有這種工作?快說、快說!」她聽了興致高昂。
「或許你可以設計上百道菜,出一本創新、美味與愛心兼具的食譜,像在金鍋獎一樣,把你想讓大家知道的好菜及烹調方法公諸於世,我想應該會大賣吧。」
她從來沒想過渺小的自己也可以出食譜,這種事不都是那些在料理界擁有一席之地的人才可以做的嗎?
可一想到現實,她沮喪地垂下雙肩,「那還不是要靠你?只要你一句話,出版社怎麼可能不同意?」
「這次我就不幫你,由你自個兒想清楚食譜的內容,等你集結好想法了,自己去找出版社。」
在閻鋒揚起這事好商量的微笑下,心中打的仍是對他自己最有利的主意。
如此一來,她大部分時間都會呆在家裡,然後她會繼續為他提供三餐,其他時間埋首於設計菜色、實驗操作,極有可能那些試做的好菜都會進了他的肚子,而她又不會生氣她為什麼要被他限制生活圈,一石二鳥多好!他果然是個天才。
谷芙蘭完全沉浸在這個偉大的美夢中。其實她早有這個想法,如果不是閻鋒的鼓勵,她不會想去實現的。
「這台數位相機給你,最高畫素、防手震、防水,有什麼想法就拍下來。」
她接過閻鋒找出來的名貴相機。她在雜誌看過他向記者出示這台國內還沒進口的德國貨,它的線條完美、符合手握工學,對焦迅速,且造型簡潔有型……
怎麼愈看愈想閻鋒?她心一跳,不禁失笑。
「你在笑什麼?」他當然沒漏掉她眼角的笑。
「沒什麼,只是想著你真好,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幸運了。」她由衷道。
閻鋒似笑非笑,「而且我這個大律師還喜歡你。」
「其實我更喜歡你!」谷芙蘭踮起腳尖,摟上他的肩,將整個人貼上他,撒嬌的親了親他老愛挖苦她的性感嘴唇。「就算你從來都不喜歡我,我還是會很喜歡、很喜歡你。」
天哪,他好喜歡她這樣的熱情。他沒想過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會給他帶來那麼大的震撼;她一個不經意的撒嬌,讓他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期待她可以對他表達更多更多的感情。
她蜻蜓點水般的親吻當然不夠看,閻鋒強勢的回吻她,吮住她水嫩而怯懦的紅唇,他的胸膛因為她而生起一把躁動的火,他好想將這個不是讓他生氣就是讓他衝動的小小人兒征服納進他的王國。
有別於以往,但這吻除了強勢以外還多了一些別的渴求,谷芙蘭完全融化在他的熱情裡。
「我從沒在餐桌做過。」閻鋒瞇眼,露出飢渴的笑容。
「做什麼?」她嚇了一大跳。等等,她什麼時候被他抱上餐桌的啊?「你等一下不是要去事務所?你不用上班了嗎?」
「我是大老闆,我想怎樣就怎樣。」他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
「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亂找理由掙扎。
「這裡只有我和你。」他又親了親她的臉。
手機突然響起,經由谷芙蘭的催促,閻鋒才想起那是他的手機鈴聲。
「你最好有事——」他接起後不耐地說。
手機那端是孫書亞,他盡責的報告,「我們跟好味食品集團的合約下個月到期,本來預定今天談下一年的合約,但聽說他們找了另外一家法商事務所成為他們的法律顧問團,並打算調查老闆您曾經不光彩的過去,作為說服董事的理由,甚至放話要封殺您,許多人開始在查你的底細。」
閻鋒並不驚訝,他早料到這一天終會到來。
「怎麼了?」谷芙蘭關心至極的追問。
「沒什麼,合作公司要跟我們解約罷了,我去處理。」他拿起外套。
「你今天會很晚回來嗎?不要又忘了吃飯。」她皺眉叮囑。
臨走前閻鋒聽到這句話,頓時明白了心被融化是什麼滋味,知道有個女人會等他,並且關心他晚歸和身體,這感覺竟意外的好。曾經他以為自己會很厭惡被牽絆的感覺,當對象是谷芙蘭時,他不但不討厭,還覺得很愉快。
他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有空替我預備好便當,中午帶來或晚上帶來都可以。你看,我都三餐不繼了,你還想出去工作?」
谷芙蘭笑著送他出門,開始準備他的中餐。
好味食品集團總部位於大樓的最高層,從落地窗望出去,可將整個市中心盡收眼底。
藍豪天舒服的窩在自己專屬的寶座,品嚐紅酒,他知道用什麼方法一定能讓閻鋒妥協,因為他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
閻鋒表面上冷漠苛刻,但其實他從不想傷害人,特別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只不過是沒在金鍋獎投給你女兒一票,那也用不著放話說要封殺我吧?」他永遠是一副用眼角瞟人的傲慢態度。
「我最欣賞你永遠會在事情發生前先想到它的後果,你的思路清晰、頭腦精明是個有才幹的人,所以我從來沒阻止過我唯一的寶貝女兒迷戀你,甚至為了你學一手廚藝,因而常被燙傷、切傷,因為你值得。」
藍豪天一飲而盡,決然的續道:「她是這世界最應該被珍惜、最不應該受傷的女人,但是你的淡漠態度卻常常挫去她的自尊和傲氣,令她難過。」
「雖然她是您最珍惜、最不願傷害的女人,但是不代表我也要迎合她。」
將椅子轉正,面對著他,「我知道你的臭脾氣,但我願意用任何代價去換取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把她捧在手心上。」
「您認為,對現在的我而言,還能被什麼天大的好處打動?」閻鋒冷笑問。
「先看看這個吧。」藍豪天將一疊厚厚資料拋給他。
閻鋒抽出文件,那是一份副總裁擁有的權利說明書及任命書。
所有董事全都蓋了章,而同意書上寫著「閻鋒」兩個字,看來藍豪天的手段比他想像中的高明、強硬,好味食品集團的副總裁一職竟能在不需要經由討論及參與拜票的情況下,就能讓所有董事簽名同意他上任!
藍豪天用盡一切方法想讓女兒獲得幸福,令他開了眼界。
「當然我不認為用金錢就可以收買你,我知道你喜歡美食,對食物非常講究,你大可以不需要管那些複雜的人事、企業決策,只需要開發、周遊列國,想一些點子讓公司去做實驗便行,甚至你想開餐廳、蛋糕店都行……」
這真是個肥肉,閻鋒看著一頁頁的權利說明書及股東分紅制度。
最後,他看到了新收購的一家旅遊、建築類出版社——「東西出版社」。
「當然,如果前面那些你都不稀罕,你至少可以拿這些資源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例如,讓『東西』的老闆洪家言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或是讓他跟你下跪。」藍豪天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並不認識東西出版社的任何人,但他明白洪家言和閻鋒之間的仇恨,所以他派人在跟洪家言談入股時,讓對方信服的是個理想與利益兼顧的計劃,藉此將他們作為吸引閻鋒、達到目的的棋子,就算最後犧牲整個出版社也無所謂。
「還有,曾經橫行無阻的『鬼醫二人組』到哪裡去了呢?聽說其中的『鬼』被齊柏明的醫學會會長父親幫另一家庭控告他重傷害,面臨冗長的刑期,齊柏明以回歸家庭換得『鬼』的自由,『鬼醫二人組』從此消失。」他繼續說。
他還知道,後來閻鋒發憤進入一流大學就讀法律系,因齊柏明的介紹而加入了以黎青軍為首的樂團,他的位置就是鼓手。
閻鋒臉色一沉。藍豪天居然把他放縱街頭、沉淪於暴力的事情都找了出來,那是他從不願提起的過去,也是他不想面對的事。
這麼多年來,他幾乎已經成功的說服自己與那些對他好奇的人,他閻鋒完全不需要用愛及感情來灌溉。
但是谷芙蘭卻不知不覺軟化了他心頭某個角落。
他曾抗拒過,也怕那些黑暗而且充滿壞基因的過去和自己會傷害她,但為了能讓她開心,他一直努力的朝光明面走。
「我聽說你和那個可愛、甜美、傻氣的金鍋獎冠軍谷芙蘭同居了,她與你從前的那些女人都不同,她單純且擁有美好的夢想,願意為了追求美味的料理,被火燙傷、被刀割傷,以前學藝時面對嚴厲的師父和師兄也不曾退縮過。」藍豪天提到她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必須確定自己這步棋是否走對了。
一想到她,閻鋒的心都軟了。
「但,擁有那些過去的你,真的需要那樣的女人嗎?你真的能為了一個女人改變你自己嗎?你身上流著罪犯的血液,你學法律難道不是想抑制你的犯罪念頭?」
見了他的表情,藍豪天不禁微笑。
他竟然看透他內心的矛盾。閻鋒冷眼一凜。
「好了,我不說了。你好好考慮吧,我只是不想讓谷芙蘭小姐受傷,就像你母親那樣,被一個不可能受任何事物束縛的男人傷害。」藍豪天早將他調查得一清二楚,十分瞭解他的心情,直攻他的弱點。
「既然如此,你還放心將藍千惠交給我?」閻鋒反擊的問。
「我只是跟你避免一樣的悲劇發生,你只有在被谷芙蘭那樣的女人吸引下,才會造成彼此的傷害。否則面對各種女人,你只會冷漠卻也不會太虧待她們。千惠像別的女人一樣,愛漂亮、愛名牌、愛炫耀,這是她的幸運之處,她不會被你傷得太重,其實正是因為你不會太愛她,不是嗎?」藍豪天在自負的笑容裡,也帶著一絲無奈。
閻鋒討厭跟他相處,不僅因為他老想將女兒推給他,還加上他太過狡猾,彷彿這世界的一切變化都掌握在他的手心裡,而他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
沒錯,藍豪天的推測一點都沒錯。
他的話讓他堅固的武裝崩解——能相信自己嗎?難道不害怕悲劇再次重演?谷芙蘭是他有資格擁有的嗎?他不會像他父親一樣,糟蹋了一心一意以男人為天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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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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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近工作量暴增,閻鋒今天依舊接受客戶招待在酒店喝到爛醉,只有在他們雙手奉上名貴的禮物時,他才稍稍感到自己辛苦工作有所回報,唯有這樣的方式才能稍稍撫平他對這世界的不滿。
閻鋒打了個酒嗝,顛顛倒倒的打開門,想著今晚要說的話,他並不是沒有誰不行,他有他難以改變的生存方式,他得這麼告訴那個無辜的女人,讓她在他步上父親後塵的時候,做好心理準備,勇敢接受它。
「嗯?」醉眼朦朧的他,對玄關那幾雙擺得亂七八糟的鞋子眨了眨眼。
鏘!杯子互相碰撞聲中,還夾雜著男人的歡呼聲,這讓已灌了五六種烈酒,下定決心對谷芙蘭狠心的閻鋒瞬間清醒過來,忙衝進屋裡。
只見黎青軍、齊柏明、雷浩志和夏澤治坐在餐桌旁,邊吃著滿桌食物邊愉快談天。
「你回來啦?」雷浩志轉頭對他笑說。
閻鋒質問:「誰准你們進來?」而且一次這麼多人?
「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過由人做出來的食物,都只能吃泡麵或麵包,聽齊柏明說你家裡住了金鍋獎的冠軍,而你居然沒告訴我,你想要我餓死街頭嗎?跟你當年一樣?」樂團解散後,就在危險的地下散打擂台當選手的黎青軍不滿的瞪著他。
「你也知道搞電影的最窮了——」夏澤治可憐兮兮的喝著濃湯。
閻鋒立刻打斷他,「沒人承認你是搞電影的!」
「你回來啦?真多謝你的好朋友們來幫我解決那麼多菜。」谷芙蘭從廚房端出最後一道菜,好開心的笑說。連做了好多天菜都等不到閻鋒回來吃,她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幸好他們來了!
「不用謝他們!」他大聲抗議。
她卻不理他,兀自對其他人抱怨,「你們都不知道,閻鋒叫我設計新菜色,鼓勵我出版食譜,我終於擬好了菜單試做,他工作忙又不回來嘗嘗,還好你們來,經由你們的試吃意見,我可以做很客觀的修改。」
「他們已經來了好幾次?」閻鋒顫著手,指向他們。
「你當著嫂子的面說我們是『他們』,這太過份了。」齊柏明邊吸著螃蟹肉邊道。
「當你忙著帶那藍千惠找室內設計師、裝潢木工和餐飲設備,去搞她那個什麼『滿福號』的時候,我們就來啦。」曾是首席男公關的雷浩志,用自己善於挑起紛爭的本事,報復一下閻鋒不歡迎他們的態度。
谷芙蘭原本沉浸在滿足的表情不禁微斂。閻鋒這幾天都跟藍千惠在一起?他明知道「滿福號」曾是她家的產業,卻還是陪著藍大小姐去忙開餐廳的事?
不,是自己無能,「滿福號」都被藍千惠買了,她還能怎樣?
「嫂子,你別擔心,他對藍千惠沒有特別的意思。」身為團長的黎青軍像是有良心的開口緩頰,「因為幫她處理完餐廳的事後,他晚上都到酒店去,有好多不同的公關小姐……所以他並沒有特別看上藍千惠呀。」
現場一陣靜默,齊柏明最先爆出哇哈哈的大笑聲,夏澤治、雷浩志和黎青軍也跟著瘋狂的大笑,閻鋒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這些混蛋……
不過他故意流連酒店、喝個爛醉,把自己搞得很爛,不就是想要谷芙蘭瞭解他是個多差勁的人,好讓她主動離開?為何他們幫他掀開他做的爛事,他卻不知如何應付?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不起一個女人。
閻鋒心煩,毫不留情的將他們趕了出去。
「我的手早就好了,也可以工作,我是應該搬出去重新生活了,我剛住進來的時候就這麼想。」
他以為她會生氣。不料,谷芙蘭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就事論事,但臉上卻有掩不住的自嘲。
「我並沒有暗示你得搬出去的意思。」他不禁皺眉。
「男人總是會希望女人為他料理三餐,讓女人有過多的期待而甘願變成男人想要的樣子,可是後來這些改變往往也變成了讓男人害怕的地方,因為他們根本從來沒打算要永遠這樣。」
谷芙蘭嘴角輕輕一揚,又說:「你不用害怕,我做這些菜主要是想出食譜。只是,也不能否認,的確想要實踐你所說的每一句話……」
閻鋒不耐的伸手阻止她收拾殘餚杯盤的手,她戒備的瞪著他。
自己雖說了那些諷刺的話,但還是顧忌他的脾氣,他會用什麼最冷血無情的話語來反擊她?是不是會說她現在就可以滾了?不管是什麼,她想,她都得承受,誰教她要愛上這麼一個自私冷傲的男人。
「不要說那些否認你愛我的話。」
「那是我的自由,你沒有權利在無視我的感覺之後又這麼要求我。」
閻鋒一直以為辯才無礙又從不在乎別人感覺的他,會是永遠的贏家,但是見到被同事譽為小甜心的谷芙蘭,能這麼快就從愛中清醒,竟讓他害怕。
在他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之後,他改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是因為想讓我高興,而努力成為我想要的樣子,那我跟你道歉,是我的言行讓你誤會了,其實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閻鋒試著安撫她。
谷蘭芙只是微笑,卻讓他看了心疼之餘更愧疚。
他不應該隨便就做了想暫時讓她離開自己的決定,他終於明白如果她不開心,他也不會開心,他後悔今天之前做的那些糜爛行為。
「你的強迫卻使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有成就感,坦白說,自從你滿意我做的舒芙蕾,我做任何東西都只是為了讓你滿意。」
閻鋒心痛的將她拉過來,緊抱在懷裡,感受她的存在,愛憐不已的親了親她的髮。他該拿她怎麼辦?
她愈是對他好,就愈是讓他捨不得,也讓他愈害怕,他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愛她的能力,會不會傷害她?
當他意識到她在自己心中所佔的位置重要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
可是他不想跟谷芙蘭分開,也絕不想看到她的眼淚,這是他唯一確定的事。
翌日,得到閻鋒深情擁抱的谷芙蘭,依然高高興興的準備午餐。
雖然她把話說得理智堅決,但實際上,她只是想在被心愛的男人傷害之前先逃離,只不過閻鋒一個溫柔的對待,她便又忘記他的殘酷。
她用花布將三層便當綁好拎在手上,騎車來到真相法律事務所,當她敲了敲門逕自打開時,正瞧見閻鋒被詹太太潑了一杯茶,因為離婚協議官司詹太太敗訴。
「我想你一定曾被你媽拋棄過或是被你爸虐待,才會在真相面前這麼冷漠。」詹太太指責他。
臉和頭髮都濕了的閻鋒沒有任何反應,恍若一點也不在意這樣的攻擊。
谷芙蘭看了卻有些心疼。每個人都以為閻鋒鐵血冷酷,但她覺得他每天要應付那麼多各式各樣的當事人,也見到太多黑暗的人事物,才讓他不得不變得殘酷吧?
詹太太負氣轉身,見到她拎著便當站在門口,冷笑道:「喔,我還以為誰那麼眼熟,你就是金鍋獎的得主吧?我兒子提過你,他就是那天大學生評審詹勇誠,他投了你一票,怎麼?你拿著便當,是想用愛心便當討好男人是吧?我告訴你,沒用的,閻鋒這種男人,當他對你日復一日等在餐桌邊的表情厭煩了,很快就會踢你出門的。」
那正好是他們昨晚不愉快的點,谷芙蘭覺得尷尬,不知如何面對她。
「既然如此,這份便當不如送給詹太太你,讓你跟勇城說這是你做的,你兒子有多久沒有吃到你親手做的菜了?」閻鋒將那便當拎到詹太太面前,他的目光少了些嘲諷和善意,多了些歉意。「你和你丈夫互相傷害,以為傷的只有自己嗎?」
詹太太被一語中的,惱羞成怒的反駁,「我做的菜比這丫頭做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只是我最近沒……」她說到這裡,才察覺他話裡的含義。
她突然想衝去學校找兒子,送一大盒熱騰騰的飯菜給他,並告訴他,她對他有多抱歉、她有多麼愛他,不管自己跟丈夫誰輸誰贏,他們夫妻永遠都不想傷害他,可是現在已經是午休時間,來不及採買了……
詹太太昂起頭一把搶過便當,狠狠地橫了閻鋒一眼,甩頭便走。
等她走了以後,他用深情的目光凝視谷芙蘭,微笑向她解釋,「我只是想提醒她別忘了還有一個人需要愛。而且我看到你只帶一個便當,想說我們也不能一起吃,不如我請你去巷子裡新開的居酒屋共進午餐。」
「我不介意,這是勇城投我一票的回報。」她甜蜜微笑,親密的挽著他的手。
他以前處理家庭糾紛,從不喜歡以愛為考量,也許是他現在愛著谷芙蘭,竟也不知不覺慢慢得用另一個角度思考,但他喜歡這個改變。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聲由遠而近,藍千惠在看到谷芙蘭依偎著閻鋒的那一刻,怔了一下。
她以為外面繪聲繪景說閻鋒和谷芙蘭在一起的傳言都是假的,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竟跟那個圓嘟嘟的村姑在一起……
那最近他勤快的幫她打造「滿福號」,不是表示他回心轉意了?
她不知道的是,閻鋒是想替谷芙蘭保存「滿福號」原貌才介入,他知道「滿福號」是心上人的最愛。
谷芙蘭看見藍千惠這麼大大方方的走進來,想必她常來事務所。
「鋒,我聯絡到法國米其林二星的Silvain和Dexter了,他們的糕點和巧克力一旦進駐我的店,『滿福號』這三個字也要改一個優雅的中文名,可惜傳說中那個嘗了他做的甜點就會獲得幸福人生的甜點大師Felicien,就算我爸動用了他在歐洲、美洲的勢力也找不到他,看來他應該是不在料理界了。」
「不如我就把『滿福號』三個字拆下,刻上他的譯名『費利希恩』做為店名。你覺得呢?」藍千惠無視於前屋主谷芙蘭的存在,喜孜孜的跟他報告。
「把『費利希恩』直接當店名,替代『滿福號』三個字?很正點。」他敷衍的說,只想讓她快點離開。
「哪裡正點了啊?『滿福號』是有百年歷史的刻字,是藝術也是古跡,你們不能拆!」谷芙蘭生氣的抗議,「藍千惠,你敢磨掉那三個字,我、我就血濺當場!」
「你、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又可怕啊?先是嚇我你的屋子有紅衣女鬼,現在又要血濺當場?」藍千惠氣呼呼,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閻鋒,你快阻止她啊……」她才不管講不講理,她只想保住「滿福號」,激動得快哭了出來。
「不過,這件事不急,說不定Felicien本人很迷戀中國風,『滿福號』這三個充滿東方情調的字對他來說很有吸引力,如果真能找到人,等徵詢他的意見再做決定也不遲。」他一臉中肯的分析著。
「好吧,我就先保留。」藍千惠接受他的意見,她換了一個比較愉悅的表情,笑著邀約他,「你現在有空跟我去試菜了吧?」
糟了!閻鋒後悔自己前陣子跟谷芙蘭保持距離,又想偷偷幫她做點事,才參與藍千惠的「滿福號」改建,不幸卻讓她會錯意,彷彿重獲新生般,再度對他熱絡了起來。
「『滿福號』那間屋子只適合賣手工做的純樸麵包和家庭式的異國料理,不適合做高檔的餐點……」谷芙蘭還想要力挽狂瀾。
「很抱歉,那已經不是你的屋子,你沒有資格干涉!」她毫不客氣駁斥。
閻鋒揉了揉谷芙蘭的頭,趕緊溫柔的邀約她,「你也是料理人,不如跟我們一起去試菜吧,既然你對『滿福號』有那麼多想法,可以一起參與。」
「鋒,我不要她去。」藍千惠抗議。
「藍小姐說得對,那已經不是我的了。」谷芙蘭想起什麼似的退了一步拒絕,但再滿懷期待的看著他,「知道你會好好規劃它,那我就放心了,因為你跟我一樣愛它。你們去試菜沒關係,我下午還有事。」
「真的?」閻鋒不放心的瞅著她。
「真的,我下午和一家……廠商有約。」故意不在藍千惠面前透露,其實是出版商的邀約,她對閻鋒神秘的眨了眨眼。「那個……就是你鼓勵我做的那份差事,我要去談談。」
「有人感興趣?」他替她高興,同時為她的小心機感到有趣。
「對呀!不過還要再談談,別高興得太早。」
「要是回來得晚,也不用準備晚餐了,我會帶一份法式料理給你。」
「好,等你。」谷芙蘭心中感覺甜滋滋的,傻氣的衝著他笑。「對了,我不要蝸牛喔。」
「法式料理並不是只有蝸牛……」他白了她一眼。
「也不要羊腦。」
「羊腦不是法式的菜!」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真荒謬,竟然虛擲時間跟谷芙蘭一再進行這類無聊的對話,卻又感到幸福。再見到她用那喜悅的表情說要等他回家,就足以讓他想放棄試菜,跟著她去談食譜的事。
不管她想去什麼小出版社或是去哪裡逛街都好,他只想跟在她身旁,感受她帶給他的甜蜜。
「你不要跟我去啦,對方一看到你,肯定就忙著奉茶巴結,那就不是我的實力了。」瞧出他眼裡光芒的意思,谷芙蘭搶先埋住他的嘴。
閻鋒冷哼一聲。居然有女人不要他跟!
藍千惠沒漏掉兩人的互動,她心底頓時滿溢酸澀。
原來閻鋒也會對女人這麼離情依依,原來鋼鐵一般冰冷的他,可以不說一句好聽話,就能讓人感覺得到他的柔情蜜意,原來他要是真對女人心動,表現是這麼濃烈明顯。
她不過想得到他一絲愛憐都得不到,而谷芙蘭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他的依戀,他甚至想跟谷芙蘭一起去談事情。
藍千惠心下難受。顯然他寧願跟著那個村姑,也不想跟自己去試菜,她完全輸給谷芙蘭了嗎?
谷芙蘭在不起眼的巷弄中,找到了正在搬貨卸貨的東西出版社。
負責人洪家言下巴蓄著整齊的鬍子,四十多歲的他散發著一種讀書人斯文的氣質,他詳閱著她帶來的企劃書、照片,並在她的隨身碟看到了更多詳細有趣的製作步驟。
她拍的步驟照片不但有精心製作的成品,還有調皮的指示及小貓圖案。
特別的是,她連自己做失敗的成品照片也都編進去,如此別出心裁的「家醜」讓他在電腦前不斷會心一笑,他喜歡她連不小心打破蛋或發泡失敗的蛋白也編輯在內,這讓閱讀的人產生了親切感。
「我們『東西』是頭一遭接觸美食書籍,也因為想成功跨足這一塊領域,所以跟好味食品集團談妥條件讓他們入股,以期可以在這一塊有足夠的資源發展,現在看來,你的第一本書一定能夠證明我們的出擊是對的。」洪家言很滿意她的巧思。
「你真的喜歡?而且願意出版這樣的食譜?」她好意外。
「當然,如果我要否決掉這樣的點子,也就不會約你來了。只是既然你說未來願望就是在老家開一家麵包店,為什麼你的食譜沒把烘焙這部份放進去呢?」
「因為我只想做出跟我媽媽做的一樣味道的麵包,可是她留下來的筆記本在我國中的時候,被一個討厭的男生丟到樓下,等我衝下去撿,已經被球隊亂撕亂丟,只撿到一些碎片……」谷芙蘭道出這段往事。
「國中時候的男生就是這樣。」洪家言笑說。
「雖然從小我就跟媽媽學做麵包,基本的材料比例不是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味道差了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成功做出記憶中的味道。」
「那麼,為什麼你沒有選擇市面上幾間比較大的,已經在這塊領域做出口碑的出版社,而跟我們談企劃呢?畢竟我們沒做過美食書。」
「哈哈!因為他們都出名人的書,像我這種以Kuso做法而奪冠的金鍋獎冠軍,而且堅持把做失敗的發泡蛋白、燒得太黑的肉丸子放進書裡的想法,他們不會同意的啦……」谷芙蘭哈哈一笑。
洪家言因她的坦白跟著笑了起來。其實他原本沒打算第一本食譜就要有這樣大膽的嘗試,但是谷芙蘭的可愛,以及她的理論打動了他的心。
一般想照食譜做餐點的人們,總會認為因為大廚很專業才能做出照片上完美菜色,她想要縮短那種距離,讓對烹飪有興趣的人不再對做菜產生敬畏感,所以每道食譜都放了NG照片。
「好,那就請你繼續朝這方向做下去,你這本食譜,我們要了。」
谷芙蘭露出開心的笑靨。真的有人認同她的理念,且靠著自己談成第一本食譜了,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的在閻鋒身邊打轉,滔滔不絕的告訴他、她是怎麼屢敗屢戰,最後終於獲得那家出版社的青睞;她又是怎麼跟負責人談及自己的的想法,而那位負責人是個有理想的人,最後他們決定要出她的食譜。
「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書店買書,搶做第一個排除要你簽名的讀者。」閻鋒替她開心。
「哎喲,你說得太遠了……」他的支持反倒讓她不好意思。
「怎麼會?你還會有第二本、第三本食譜。」
「可是人家最想要寫的麵包食譜都還沒有影子耶……」
「你覺得你的麵包到底差了什麼?」他以同為料理人的身份問。
「我也不知道……我媽的麵包當年是在法國學的,我在想,如果我去了法國,搞不好可以學到一樣的配方,但是我根本沒有錢。」她也不可能向閻鋒拿錢去完成夢想。
「如果藍千惠真的請來費利希恩,說不定可以請他指點?」他朝她眨了眨眼。
「那位大師我很久以前就打聽過了,他不會重出江湖了。」
「說不定他有把手藝傳給徒弟或者他有兒子……」閻鋒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停頓了下來;心裡一沉,他轉了個話題。「你那家出版社叫什麼名字?不然跟他們談談資助你出下一本麵包食譜的事,我會想辦法把Pehon的香氣秘訣挖出來。」
「真的嗎?你有那麼神勇廣大?」她不敢置信。
「原來你那麼小看我?」他還真受傷。
「沒有啦,那家出版社就是之前專出旅遊、建築類的東西出版社,你應該有聽說過,是一家規模不算太小的出版社。」
閻鋒臉色一寒。她說的是「東西」?目前唯一認同她的出版社就是「東西」?
讓她想起來就開心,讓她深深感到志同道合的負責人就是洪家言?她說對方溫和有禮而且富有人文氣息,但又不死板的傢伙就是那傢伙……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那些無情的傢伙怎麼可能懂什麼是真心?
「不要跟他們合作。」他板著臉撂下這句話。
「為什麼?」
「他們不可能懂什麼叫理想、什麼叫真心。」
「為什麼?你又不認識洪大哥。」
閻鋒推開刀叉碗盤,逕自離開她面前,倒了杯水喝,冷靜一下。
「如果不是你將企劃撤回,就是我建議『好味』將那家出版社收掉。」
「為什麼?你總要說清楚啊!」
「如果你相信我,就什麼也不要問,我不會害你的,我會幫你找更好的合作對象。」
谷芙蘭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她確信一定有什麼是閻鋒不願提的,那是比食譜給誰出版更重要的問題,甚至是導致她和閻鋒之間存在某種隔閡的關鍵。
「如果我無意中跟曾經傷害了你的人事物接觸,我願意跟你道歉,可是你要讓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說,代表你不是那麼信任我。」她平靜的跟他分析,自己真的在乎他的感受,「對我來說,食譜比起你的傷心顯得微不足道,我不會堅持一定得怎麼做,可是我有權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他幾乎融化在她平靜的溫柔裡,他應該要感激她比他想像中的懂事。
但她愈是出乎他意料的願意接納他、聽他說,愈是讓他不知如何應對,他害怕谷芙蘭愈像他要的那種美好女人,他就愈會像他父親那樣,最後狠狠的傷害她。
那些過去,他從來沒有打算對她提起,因為他不想讓一個自己真正在乎的女人面對那些黑暗的事。
「如果你真的愛我,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會走。」沒有回答,他還固執的要求。
「既然如此,不管你將對我傾訴什麼,你都應該要相信我仍會在這裡才是。」
閻鋒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後被恐懼打敗,他輕輕閃過她,也避開她那雙單純的眼眸。
但他的閃避,卻無疑給了谷芙蘭沉重一擊,他終究無法全然相信她。
作者:
teae
時間:
昨天 00:05
第九章
待谷芙蘭將自己設計的編輯頁面完成品帶去東西出版社,見到的情景卻跟上次繁忙的樣子大不相同,鐵門半掩,一片蕭瑟,她忙按了按門鈴就進去一探究竟。
只見前一陣子還精神奕奕,並對於她的企劃十分期待的洪家言,此時卻是一臉倦容,見到她來,朝她露出無奈的苦笑。
「真是不好意思,屬於我的東西出版社可能要消失了。之前不是跟你提過為了好好經營美食書籍這一塊,並獲得更多資源,我們讓好味食品集團入股併合作嗎?哪知現在他們指示要將舊有的員工及幹部全都撤除,要換上新的團隊,看來,我不可能實現我的理念,所以我已經自動辭去職務。」
「怎麼這麼突然?」
「你放心,你的書還是可以在這裡做,只是不是我接手罷了,我已經跟下一任總經理提過,他們也很喜歡你的企劃,『好味』是那麼大的食品企業,一定會有比我更好的想法來推廣你的食譜。」洪家言勉強打起精神要她放心。
他的妻子李秀珠邊整理庫存,邊不甘心的碎碎念,「說得那麼輕鬆,那明明是『好味』設的局,先找個專家跟我們談得雙方愉快,讓我們放心跨出這一步,再挹注資金打壓我們、趕我們走。」
「只能算我識人不清。」洪家言苦笑。
「誰甘心自己辛苦建起的堡壘被搶走,明知是閻鋒設的局,也早料到他遲早有一天會對我們伸出毒手,可恨的是我們明明知道,卻改變不了殘酷的現實,我們現在哪有辦法對抗他?」
谷芙蘭聽到了閻鋒的名字,心裡惴惴不安,好像自己也是造成目前悲劇的罪人之一。
「好了,這些事別在谷小姐面前提,她跟我們無關,她得帶著愉快的心情去跟新的總經理合作。」洪家言回頭稍稍阻止妻子的抱怨。
「你們……和閻鋒有什麼過節?」谷芙蘭問。
「我們跟他……是有一點事,但是這不關谷小姐的事。」
「你們經營了十多年累積的口碑和信譽,難道就這樣拱手讓人?」她還要追問,總覺得事情不能說和她完全無關。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我還有一點錢,可以另起爐灶,只是沒那麼快。」
「但是依閻鋒的個性,他已盯上你,不管你換什麼名字、換了什麼地點,他一樣有辦法追到你,將你逼到死角!」谷芙蘭憂心得不禁脫口而出。
整理書籍的李秀珠停下動作,洪家言也疑惑的看著她。她怎麼那麼瞭解閻鋒?
「……你們可以把他的事情告訴我嗎?或許我有辦法跟他溝通,至少我可以把你們的想法跟他說,說不定可以讓他想通什麼事。」
洪家言回頭看了看妻子,李秀珠問:「為什麼你有辦法跟他溝通?」
「我現在跟他一起住,或許我在他心裡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或許就算跟他談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便是我愛他、在乎他,不想他這麼不開心,所以……告訴我好嗎?」
洪家言和李秀珠同時想起——金鍋獎那一天,閻鋒有投票給她。
深呼吸幾口氣,洪家言決定跟她說明閻鋒跟他們之間的恩怨。
「他父親在酒精和迷幻藥的傷害下,在三星餐廳翻了客人的桌,並把對方打得重傷昏迷,想盡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法國,回到台灣。他在台灣重新開始,為了克制酒癮,每夜尋找不同的女人是他放鬆的方法,脾氣暴躁的他因為打架常換餐廳,時日一久聲名狼藉,在料理界愈來愈難混,這時他的天使出現了,就是閻鋒的母親。」
谷芙蘭聽到這裡。由閻鋒目前孤傲偏執的個性看來,應該是他父母並沒有美好結局。
「她是一所家商的女學生,跟幾個女同學一起合租,而閻鋒的父親就住在她們樓上,每當看見他又受傷了、衣服破了,她總會熱情的幫他,後來甚至邀他一起共享她所做的飯。」
谷芙蘭突然覺得,這樣的模式跟自己遇上閻鋒的過程很像,只不過受傷、受創的是她。
「閻鋒的母親不到十七歲就懷了他,而他父親卻在這個時候退縮,開始躲他母親,讓他母親飽受學校、家長、鄰居的責罵和歧視,但她仍堅強的把閻鋒生下。而閻鋒的父親在法國打傷的那個人,也在此時渡海來打官司,不幸的是,那人坐上酒駕朋友的車,出事不治,此事卻在以訛傳訛下,被說成是閻鋒父親指使,閻鋒父親莫名成了殺人犯。」
講到這,洪家言的表情變得惆悵,「官司雖不必打了,閻鋒父親逃過一劫,卻背上罪犯的惡名,他自暴自棄、意志消沉,這其間閻鋒出生,三人平靜的過了四年。直到一個離了婚的富家女看上他的外貌及廚藝,他也急於擺脫貧窮的生活和罪犯的包袱,便善用他的浪漫多情將她擄獲,然後富家女跟他結了婚,但是婚後他仍然到處招惹女人。」
「閻鋒他……那時才四歲,恐怕不能接受吧?」谷芙蘭心疼的低語。
「應該吧。而我,就是那個富家女跟前夫所生的兒子,算起來我跟閻鋒毫無關係,但是他恨透了我母親,認定要不是我母親用金錢引誘,他父親還會留在他身邊,即使他父親是個那麼差勁的傢伙。」洪家言無奈一笑。
「閻鋒的母親抑鬱早逝,而他背負著不名譽的身世,到哪裡都受人恥笑,所以他十幾歲就流浪街頭,走著跟父親一樣的路,以暴制暴。」
「難怪……我總覺得他不是很喜歡自己,老是喝酒、賣命工作、刻薄的對待別人,別人愈是恨他,他愈是爽快。」谷芙蘭此時忽然懂了他的複雜心情。
原來他一直都這麼苦痛,她卻一無所知。
「風水輪流轉,我媽的事業被一點也不想做生意的閻鋒父親毀掉了,我的出版社也是拿僅剩的資金所建立,雖然不算什麼大企業,不過規模也不小……呵,但比起閻鋒那家法律事務所確實差多了,而且他還有那麼多人脈和金主。」
「他不應該恨你,你跟他父親根本沒關係呀!」谷芙蘭仍然不解。
「那你就要去問你家男人為什麼,不過我想那傢伙認為是我婆婆搶走了他的幸福家庭,那就由她的兒子付出代價!」李秀珠忿忿不平的搶白。
那年他才四歲,就必須面對父親嫌棄自己和母親突然離去,還要面對終日憂鬱的母親,貧窮和罪犯之子的惡名更讓他嘗盡了苦頭,沒了關愛和溫暖的他最終只能重蹈父親的覆轍。
谷芙蘭此時好想擁抱他,給他全部的愛,盼能稍稍撫平他心中的痛。
谷芙蘭回到家,見到的卻是閻鋒比往日還要冷漠的身影。
「你去『東西』了?我不是說過不要再見他們嗎?」
「今天洪大哥已經把你父親的事大略跟我說了。」谷芙蘭溫柔的凝望他。
「洪家言把事情全都告訴你了?」閻鋒眉一揚,有點難以接受。
「是啊。」
他冷冷看著她,「好吧,現在你應該知道,在我身體裡有一些劣根性和犯罪因子是這輩子也改不掉的,我深深被你吸引,但連我自己都無法保證我會善待你一輩子。我因為想矯正這些不好的地方,所以拚命當一個律師,但是到最後我仍濫用自己的權力收取很多錢,為打贏官司不擇手段。芙蘭,我是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面對這樣的我,是一件好事嗎?你有辦法和這樣的我走下去嗎?」
「因為喜歡你,不論怎麼樣的你,我都會努力去接受。但現在我們的第一步,應該是讓你跟洪大哥見面,把事情攤開來說,我們必須去面對,把它的影響減到最低,畢竟不管洪阿姨曾對你和你母親做了什麼事,都跟洪大哥沒有關係。」
「我媽是靠著愛我爸,才能不顧這世界對她無情的嘲笑,堅強的活下去。而那女人不管我跟我媽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我爸,硬是將他奪走,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可以以牙還牙?為什麼不可以讓她兒子也像我一樣嘗到被奪走最愛的痛苦?」閻鋒渾身散發著憤怒。
而她,他唯一動了真心的女人,竟選擇站在那男人那邊。
「算了,你不認同我,其實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能說,有些事如果不是身陷其中,任誰也無法瞭解當事人的感受,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這世界,不會有誰能理解他的寂寞,連她也一樣……
「我不希望你封殺洪大哥的出版社,並不是想讓你原諒他,而是……」
「不要再說了。你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我會怎麼想、怎麼做都有我的原因,你就算無法認同也不阻擋我,你只要理解我、相信我、支持我就行了。」
因為太重視她,閻鋒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她起爭執,他只想像從前一樣,兩個人互相依賴彼此。
「任何時候我都支持你,就因為想讓你過得比以前幸福,我才希望你能夠跟洪大哥好好溝通。」
「說穿了,你還是覺得他是無辜的,你還是覺得我收掉他的出版社很卑鄙?」
閻鋒不耐的揚高聲音。
「我沒有。」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流露出這麼多私人的情緒,正因為面對的是谷芙蘭,可她卻選擇站在他敵人那邊。
他握緊拳頭,「如果你仍想找他出書,我可以向好味食品集團撤回我的指示,讓他可以繼續經營他的事業。但是,我和他的出版社,你只能選一個。」
谷芙蘭料不到他竟然會這麼決絕,她失望難受的看著他。
她知道他是因為太在乎她,才會如此霸道的讓她選擇,但偏偏她不能接受這種相愛的模式。
如果她現在為了讓他寬心而妥協,那麼依他目前偏執的個性,以後肯定會想繼續壓制她,而像這樣的爭執只會愈來愈多,而她終究會因為討好他而失去自我。
谷芙蘭深深凝視他沒有回答,轉身回房。
望著她失望的背影,閻鋒想叫住她,卻不知叫住她又能怎樣?妥協嗎?或許他們都需要冷靜,他這麼想,終究沒開口。
翌日清晨,他走出房門,昨夜擱在那兒的碗盤已經洗乾淨放在架上,平常擺滿谷芙蘭的企劃書頁而凌亂的桌子也收得十分潔淨,客廳收拾得太整齊,好像沒人使用……
閻鋒想到這裡,突然感到不安,他急忙衝到谷芙蘭的臥房,果然她已收拾一切走了。
鋒:
我永遠不想離開你,但是現在的我們無法繼續相處下去。在我們找出對雙方最好的方式之前,還是先分開一陣子。我會回到啡.主流咖啡館工作,如果你還願意理我,我非常期待你來找我,而我想見你,就會送東西去事務所給你吃。
芙蘭
閻鋒凝神瞧了那張紙條一會兒,最後卻將它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裡。
谷芙蘭暫時借住在啡.主流咖啡館店面後方的倉庫,這裡有淋浴間、有沙發,在這裡生活對她不是問題,再困難的日子她都度過,沒在怕的。
只是……難免惆悵,怎麼事情發展到最後仍是一樣的結局?
她轟轟烈烈的投入,仍然得重新歸零,最終她還是一個人……
這天打烊之後,谷芙蘭獨自整理吧台。
「嗨,同學。」施維青笑著朝她走了進來。
「怎麼?你想好什麼報復的手段,所以來找我了嗎?」她很直覺的反應。
只要他靠近她,都不會有好事,尤其上次在瑞都飯店的同學會,閻鋒力挫他的銳氣,又抖出他國中時代所做的卑鄙事之後。
「欸,同學,我在你心中真的就這麼卑鄙嗎?」
「不是只有我,大家以前在背後對你的印象都只有『卑鄙』兩個字。」
「等你看了我送你的禮物之後,你就會把那兩個字收回去。」施維青似是有備而來,他把一本包了書套的舊本子遞給她。
谷芙蘭小心翼翼的等他放在吧台上,才探過頭去看。
外表樸素的筆記本,整本莫名的膨起來,那樣式眼熟得令她難以置信,她顫著手慢慢打開,媽媽的字跡及用彩虹筆細心繪製的解說圖,沒錯,這是媽媽留給她的烘焙手記!
它不是在國二那一年被施維青扔到樓下,被球隊隊員撕碎了嗎?
「閻鋒說得沒錯,我明明喜歡你,卻因為莫名的自大和不成熟,選擇用欺負你的手段來吸引你注意。其實在筆記被人撕掉,見你看著紙片在空中亂舞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自己好無恥。所以在你走了以後,我為撿那些碎片撿到晚上十二點多,在學校的操場、花圃和走廊,盡可能的把所有碎片全都找回來,然後花了一個月慢慢拼回來,用透明膠帶貼好。」施維青下定決心,對她告白,他不奢望她會接受自己,但至少不要留下壞印象。
谷芙蘭訝然,原來十年前的記憶,還有她所不知的這部份。
「也要謝謝閻鋒那番不留情的話,我才正視自己的幼稚。」
聽到心愛男人的名字,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已然不同,她苦澀的淡笑,翻了翻書頁,發現有一大半是七拼八湊用膠帶拼起來的,原來這個紈褲子弟也有另一面。
「聽說你廚藝樣樣精通,就是不做麵包?有了這本筆記,我想你應該可以做出你媽媽承襲自法國烘焙大師Felicien的味道。」施維青很認真的提議。
「我媽是師承自Felicien?」她忙翻了翻,找到一些記錄,喜出望外,又驚訝的說:「天啊,真的耶!這樣我不就是Felicien的徒孫?哈哈!以前我太小了,根本沒有注意到筆記本上這個名字,沒想到……十年後不但筆記找回來了,還發現這件事。」
本來以為永遠缺了一塊的夢和母愛,居然可以失而復得,還額外發現媽媽向Felicien學過功夫,難怪香味那麼特別!
筆記加上她在廚藝這方面的努力和經驗,看來重現媽媽的麵包香這個夢想,真的有既將實現的一天。
谷芙蘭望著這個曾經令她難堪討厭的同學。分離十年,他竟然仍保留這本筆記……此刻,看來好像順眼了些。
「……閻鋒大律師一定是因為世上只有你敢一再頂撞他的話,而被你吸引,其實我那時候也是……男人就是這一點賤,愈是主動討好自己的就愈不希罕,遇到敢挑戰自己的就愈發想接近,哈哈!」他深深凝望著她,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聲。
一聽到閻鋒兩個字,谷芙蘭又陷入愁思。
「怎麼了?你跟他……」施維青察覺她有些不對勁。
「沒事。」她故作輕鬆的聳聳肩,刻意轉開話題。
在那一晚兩人建立起友誼的橋樑後,日子過得太好的施維青,竟決定暫時跟谷芙蘭一起在啡.主流咖啡館研究筆記本裡的麵包糕餅,以彌補自己過去曾欺負她、折磨她的錯事。
精打細算的牛月蘋則是看準機會,說明兩人在打烊後使用烤箱、電力的交換條件,就是施維青要在白天充當外場。
一心想向谷芙蘭贖罪的他也只能乖乖打工,沒想到「啡.主流」竟意外的因此吸引許多少女太太為睹明星風采而上門消費。
他雖有點人氣,但還不是什麼偶像巨星,正因為如此,「啡.主流」還不會受到太大的騷擾,只是顧客變多了,而向來工作愛做不做、有耍大牌負面形象的施維青,也因對客人平易的態度反而改善了些印象,真是一舉數得。
「白松露?那不是很貴嗎?」谷芙蘭偷空瞄一下今天要做的麵包品項。
「世界上生產白松露的地方很少……」快拜託他幫忙。施維青驕傲的睥睨她。
「完了,我們的麵包旅程做到第十頁就OVER了。」她含恨一歎。
「不要太早放棄,你忘了我有錢到被人嫌嗎?那不是問題。」
她重燃希望,邊洗碗邊看筆記,而施維青則一手撐在她身邊的吧台一起看。
閻鋒推開玻璃門,正好見到這幅畫面。
為什麼谷芙蘭願意跟施維青靠得這麼近?她不是很厭惡他曾欺壓她?而好逸惡勞的施維青又為什麼會繫上工作服,甘願在這裡被牛月蘋呼來喚去?難道自己暫時不在谷芙蘭身邊的這段期間,他們兩個產生了情感?
目光一凜,他的心被未知的恐懼蒙蔽。就算他現在無法給谷芙蘭承諾,他也不准她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本以為谷芙蘭自動離開他,總好過他以後因為控制不了自己而傷害她,但是現在看到她跟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一股難以抑制的妒意就翻湧上心頭。
她為什麼能牽動他的心?他的心不是鐵打的嗎?
閻鋒無法思考,只想破壞這刺痛他的畫面,直直朝他們走去。
谷芙蘭感受到一股寒氣逼近,抬頭發現是好久不見的閻鋒,她正猶豫不知要用什麼開場白跟他打招呼,就見他一把將施維青揪了過去,一舉揮上他的臉!施維青被打到撞翻鄰桌,東西全碎了一地,那桌客人嚇了一跳忙閃避,店裡的人因為這騷動而驚訝得紛紛起身。
作者: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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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00:05
第十章
身體疼痛不已的施維青勉強起身,嘴角還流著血,閻鋒卻大踏步走過去又將他揪起來,用那閃著如刀寒光的利眼盯著他。
他一字一字冷冷的吐出威嚇,「我閻鋒的女人,誰都沒資格碰,懂嗎?」
「住手!就算我是你的女人,你這麼獨裁、隨意傷害我的朋友,你才沒資格碰我。」谷芙蘭上前拉開他和施維青,對著他大聲說。
他看著她護衛別人,不禁苦笑。他過去認定只要自己愛誰,就會傷害了誰,所以從來不曾對愛情認真,如今他對谷芙蘭認真了,結局果然如他所預料的。
他真的不懂,明明他和她確定彼此是自己最愛的人,而他只是想要一個可以全心全意支持自己的女人,谷芙蘭卻說他的要求是不在乎她的感受,難道為了她的感受,她就可以無視他多年來所承受的痛苦嗎?
「我連捍衛自己的女人權力都沒有嗎?那我要用什麼方式才能保證你永遠不會離開我?」閻鋒冷冷質問她。
「我才不懂,為什麼你一定要用暴力手段和霸道來宣示我們的愛?你以為你還是十多年前,那個讓我媽心疼又擔心的恐怖分子?」谷芙蘭從抽屜拿出隨身攜帶的舊CD,指著封面照片站在最後面那個亂髮遮眼的鼓手。
「你就是金蘋果樂園的Ghost吧?前陣子你那些朋友常來家裡,吃你因為常常去酒店而不想吃的菜,齊柏明醫師謝謝當年我媽給了他和你多少溫暖,也告訴我一切……」
閻鋒定定站在那兒,一語不發的讓谷芙蘭揭露他的年少往事。
「我記得他提到,你常會對他們說自己從前的故事,在不被看好、橫行街頭的日子,只有我媽對你好,你也是因為她的鼓勵去學做菜、去當鼓手。」
他看著舊CD,封面裡的自己看來多年輕、多叛逆,卻也多認真面對一切,不像現在的他,滿是疲憊、疑惑,對每個人永遠針鋒相對,卻無法面對最真實的自己。
「聽媽媽說過你的事後,我常常看著封面的你,想著,不知道你後來變得怎樣了?沒想到我卻遇見你,還愛上你,可是你卻不愛你自己,這樣下去我們只會折磨彼此。」她不捨的說。
「不要再說了……」他慢慢退後,露出自嘲而又自暴自棄的表情,轉身離去。
谷芙蘭看著他走,心中有些難過。每當自負的閻鋒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他心中已有定見,不願再浪費時間跟誰囉嗦下去,而這次他選擇一走了之。
是真的結束了嗎?為什麼有些事用盡全力也沒辦法挽救?為什麼她和閻鋒都不帶任何企圖,真心去愛對方,卻仍然得分離?
閻鋒回到事務所後,總機告知,詹松柏之子詹勇城在會客室等他。
「我是來謝謝你和谷芙蘭小姐的。上次你送我媽便當,我媽用最快的速度到學校找我,我才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讓媽媽送便當給我了,因為我老是覺得丟臉。但是等爸媽打離婚官司後,我才知道失去了被溺愛的特權後,自己有多失落。」詹勇城爽朗的朝他展露微笑,有一種開始懂事的樣子。
「你是想告訴我,你長大了?」閻鋒酸溜溜的說。
「吃完以後,媽才誠實的說,那是谷芙蘭小姐做給閻律師的便當,我覺得……閻律師你真幸福。」
現在這些話聽起來只感到諷刺,他們之間只剩愛過之後的餘燼罷了。
他曾經很幸福,有谷芙蘭愛的他真的很幸福,只是他不懂得怎麼愛她……
「後來,我爸說是因為周小莉威脅他要把有七歲私生子的事宣揚出去,他才向媽媽提出離婚,現在他發現那個小孩不是他的,也認真要挽回我媽的心!謝謝閻律師的關心,讓我們一家有了重新協商的機會。」
但是他自己卻陷入了無可挽救的低潮。勇城的幸福讓他倍感自己有多孤獨,而開啟他們幸福契機的是谷芙蘭的便當,並不是他啊……一想到谷芙蘭,他就好想將她擁在懷裡,告訴她、答應她,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難過了。
但就怕自己最終帶給她的只有傷害,他才會跟她保持距離不是嗎?
等詹勇城離開以後,閻鋒再次接受藍豪天的邀約。
或許只有在這樣的爭奪、現實、市儈的商業世界裡,他才能暫時離開凡人的愛恨情仇,做他不敗的大律師。
「還有什麼比成功來得更撼動人心?你父親嫌貧愛富,所以選擇了那女人,現在你得比他更有錢,讓他知道他的選擇是錯的,他應該要等你長大,好坐享你帶給他的名利富貴。」藍豪天請他喝酒。
閻鋒接過水晶杯,慢慢啜了一口。或許跟谷芙蘭說再見,才是真正擺脫父親影子的好方式,否則他就連選擇愛情的傾向都跟那不負責任的男人如出一轍。
選了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她單純善良但卻最容易被自己傷害,最後他對她的愛變成了兩個人的負擔,這不是他想給谷芙蘭的未來,趁現在,他還來的及逃脫。
「就只差簽名,你也考慮夠久了吧?」藍豪天又將同樣的資料推倒他身前。
他將紅酒飲盡,乾脆利落的抄起鋼筆,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這也代表他跟藍千惠的婚事將近,藍豪天喜出望外,對著他哈哈大笑。
閻鋒卻凝神看著自己的名字好一會兒後,突然將那些資料全都撕掉。
「閻鋒!咳、咳,你、你幹什麼?」藍豪天被他的動作嚇到了嗆了幾聲。
聽說閻鋒來了,藍千惠忙推門而入,卻見他撕毀了文件,地上散落的字樣裡有權利、職務說明……聽聞父親為了討好閻鋒讓他善待她,而利誘他,那他現在撕毀文件是代表……
「如果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你會比現在更慘。」閻鋒迎向她由衷的說。
「我不在乎……」她哭了出來。
「但是我在乎。」他輕輕按了按她的肩後,便徑直開門離去。
藍千惠轉身追了出去,藍豪天看著女兒的背影,再看看文件碎片,重重歎了口氣。
而出國考察回來的施憲南,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閻鋒打傷之後,怒不可遏就要找他算賬,並聯絡好幾個出色的律師組團,決心要告倒這個恃才傲物的大律師。
施維青被大律師閻鋒打傷,鬧上影劇及社會版,而大律師曾是黑白兩道都喊頭痛的恐怖分子鬼醫之鬼的背景,又再次被媒體搬上檯面,一時之間,閻鋒從高高在上的名人,變成擁有瘋狂另一面的複雜人物。
「施憲南雖然知道差點將他兒子殺了的是鬼醫之鬼,但他一定沒想過他兒子的主治醫師卻是鬼醫之醫。」齊柏明在自己的診間裡瞄到攤開的報紙像在自言自語的說。
施維青正躺在床上接受複診,聽到他這話,不禁嚇了一大跳。
名醫齊柏明就是跟閻鋒混在一起橫行街頭的鬼醫之醫?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我聽一下你的肚子。」齊柏明收起報紙,綻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施維青卻感到在那笑容底下有無盡的詭計。
「為什麼你會有膽子碰閻鋒的女人呢?」黎青軍站在床邊,皺眉問道。
沒錯,這間診療室不是只有主治醫師和病患,還有幾個看來很危險的男人。黎青軍臉上還有好幾處瘀傷,他所裸露出的手臂也有疤痕,所幸施維青並不知道黎青軍曾是全亞洲賭注最大的地下散打擂台台柱選手,否則他會更害怕。
「我只是……想幫她做出她記憶中的麵包而已。」他強裝鎮定。
「這種事你可以交給她的男人做呀,我們閻鋒的手藝可不是蓋的,他以前在餐廳做過大廚呢。」美貌如仙的雷浩至托著腮,朝他溫柔的勸告。
「他的過去我怎麼會知道?」施維青大呼倒霉。
「閻鋒的過去,其實精彩得可以拍成一部電影了,要是再加一個他在功成名就時,卻失手打死了一個名人之子,想必更好看。」不忘構思劇本的夏澤治,興致勃勃的提供意見。
施維青卻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向他暗示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煩,真是太恐怖了!
而在施憲南打算提告卻又在施維青力勸下放棄,這些事在政治圈、法界、演藝圈都鬧得沸沸揚揚,同時卻傳出閻鋒出國的消息,他從這個國度徹底消失,大家本以為他只是出國避風頭兼散心,沒想到他一走就沒消息,後來聽說好味食品集團的千金藍千惠也跟了去。
聽說閻鋒離開,谷芙蘭感到若有所失。
他竟無聲無息的離開,到她一無所知的地方,這在她看來,他不只是把心拿回去,連屬於他的氣味都不留下,就這樣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她幾度後悔自己不該毫不猶豫就從他的獨裁裡出走,現在她發現,沒有什麼事比失去他更讓人痛苦的了。
而藍千惠已不顧一切去找尋他!
她比自己美麗、擁有的家世又能幫助閻鋒,藍千惠雖是驕縱的千金小姐,但她卻能為了所愛的男人壓抑自己的脾氣,即使遭受到閻鋒尖銳、冷漠的對待也能把眼淚擦一擦,又重新面對他,這樣的逆來順受,是她谷芙蘭做不到的。
他會不會最後被藍千惠的癡心感動?在異國的世界裡,兩人緊緊相依偎?如果想起了她,他是不是失望他想要的,他最愛的女人卻做不到?谷芙蘭難受的在打烊後的咖啡館落淚。
「那時候我不要放手就好了……」
「傻瓜,每個不得不的決定,都有當時一定得這麼做的理由啊。」牛月蘋心疼的拍了拍她的頭。「你的放手讓他有了重新冷靜的空間,而且你看,他沒有為了報復選擇加入好味食品集團,跟藍千惠結婚,這就是他最好的收穫,也是他對你的愛情仍在的佐證啊。」
「可是……我拒絕他了。」谷芙蘭傷心的說著,「萬一他被藍千惠感動了怎麼辦?當我無助的時候,他一再向我伸出援手,當我對自己沒信心的時候,是他專注的眼光,讓我相信自己沒那麼糟,我好感激上天讓我遇見他……」
她思念閻鋒那雙牢牢盯著她的目光,他威嚴中帶著溫柔的聲音,他有些刻薄的笑語。「憑著這份幸福,我已經可以滿足的過這以後沒有他的每一個日子。」
牛月蘋擔心的望著她。這個傻瓜,難道沒有了閻鋒,她就不能愛了嗎?
但她選擇沉默。因為谷芙蘭的神情中並沒有怨恨,反而還增添了以前所沒有的知足,她已經從閻鋒的知遇之恩、相愛之情,找到了新的人生價值。
「只是,他給了我這麼多,我卻不能在他心情最混亂的時候陪著他。」谷芙蘭深感自責。
之後的每一份每一秒,無論在工作或是生活上,她都無法忘記有關於閻鋒的一切,跟閻鋒相愛過的回憶時時刻刻都淹沒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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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一年後
啡.主流咖啡店裡熱鬧更勝以往,因為門外再次掛上紅布條「賀!本館點心師傅谷芙蘭《NG出大師》食譜邁向第七刷」。
自從閻鋒消失後,東西出版社也因無人插手而慢慢走回原軌,谷芙蘭依舊把食譜交給洪家言,而他似乎是想要彌補母親對閻鋒的傷害,極用心幫她完成食譜。
谷芙蘭雖為金鍋獎冠軍,但也會出錯的作風,反倒成為這本食譜吸引人的特質所在。
許多對烹調有興趣的讀者,不再覺得自己離成功很遠,也不再對製作漂亮的泡芙、精緻的南瓜濃湯視為畏途,谷芙蘭當初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將失敗視為平常,連冠軍都會出錯,希望大家因此都能開開心心的做料理。
而她也因為這本食譜而交到很多朋友,並解決了他們的煩惱,她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充實而有意義,現在的她堪稱為知名的食譜作家。
啡.主流咖啡館打烊後,她依舊一個人努力研究麵包,「滿福號」因藍千惠追愛千里而荒廢在那裡,她想買回房子,想重現母親麵包滋味的想法依然沒變,不過她所做的麵包糕點,仍不像記憶中母親的味道,總覺得少了一味。
「什麼都是半調子,愛情半調子、『滿福號』拿不回來、麵包也是差了那麼一點……」谷芙蘭揉著麵團,不禁無奈的碎念,只有食譜還算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玻璃門被推開,一群充滿活力的青少年湧入,這群棒球選手比以前更高大。
「餓死了啦!我們今天從路上買了火鍋料和麵……」棒球隊長將一大袋材料放在吧台上。
「不好意思,又來麻煩你了,他們今天得冠軍,是青少棒喔!本來想說你變得這麼紅,不好意思再來打擾你,但是他們說就是吃了你的冠軍飯,他們才會又拿冠軍呀,哈哈!」教練拿下帽子,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哪有紅?別人都不請我上電視,怕我把帶上螢幕,讓那些婆婆媽媽嫌說怎麼請了一個笨手笨腳的傢伙來做料理,害收視率下降。」
「你上電視的那天,我一定召集所有認識的人看你那一集!」
「那就謝謝教練啦!可是今天流理台和地上都被做麵包的材料佔據了,沒有空再處理你們帶來的材料,吃麵包怎麼樣?」谷芙蘭向他淘氣的眨了眨眼。「只是還沒做出我想要的那種味道就是了。」
「揉麵團不是很費力嗎?」教練怔問。
「我早就發了一堆在那裡,還有一些要揉。」
「那我叫幾個孩子來幫忙。」教練回頭喊還在打鬧的學生。
於是幾個十四五歲的青少年都來幫忙揉麵團,一下子就達到筋度了,不過較為細心的桿麵皮仍得谷芙蘭自己來。
相似的情景勾起她的回憶,當時那麼快樂,可今天閻鋒己不在她身邊。
「之前那個會做好吃牛排的帥帥大哥呢?」不知內情的棒球隊長左右張望後,很直接的這麼問。
「他今天蹺班嗎?我沒再吃過那麼好吃的牛排和鐵板蟹肉,我好想吃喔,谷姐姐你快點叫他來啦,我把我的那份獎金都給他,你叫他趕快過來煎牛排!」
成為「啡.主流」常客、明白兩人糾葛的教練連忙摀住他的嘴,將他拖到一旁去,怕他不識相的話讓整個隊球員都沒飯可吃。
果然,谷芙蘭停下了桿麵皮的動作,表情變得不對勁。
「谷小姐,他今天被觸身球打到頭,腦筋有點壞了,所以……」教練顫聲道。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老娘被甩了,嫌老娘做的東西沒他好吃,不想吃的就給我滾啊!」不想聽的事實一再被挑起,她一手擦著腰,一手指著大門吼道。
谷姐姐抓狂了!所有隊員全都縮在一邊,惶恐的望著她。怎麼辦?他們把她惹火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打了一天的比賽,好不容易得到冠軍,他們卻要餓著肚子回宿舍……
為了平息谷芙蘭的怒火,教練忙岔開話題,「對了,聽說已經消失多年,那個號稱世界上最會做麵包的Felicien原來有個兒子,最近到台灣來,準備買下三峽的『滿福號』,這事你知道嗎?
「那是一棟破破舊舊的老洋房,他兒子還說,第一件事就是把『啡.主流』的點心師傅谷小姐挖過去。頂尖的法國團隊要請你過去耶,你還要閻律師幹麼?對不對?」
被賞識的光環總能讓她暫時忘卻情傷吧?教練為自己的急智得意洋洋。
谷芙蘭卻仍板著臉。「滿福號」最後還是被別人經營了。
她早在媒體大肆報導Felicien之子即將來台,造成烘焙界的震憾前,就已經從洪家言那兒得到消息,也知道對方放話要把金鍋獎的冠軍挖過去。
哼!都還沒跟她接觸,就向媒體大肆放話,以為人人都想巴著他們大腿嗎?這種傲慢的行徑早就讓她很不爽了,教練居然還在大家面前提這些事…可惡,她閉了閉眼,想壓下怒氣卻失敗。
因為教練千不該萬不該在這些屁話後,加了「閻律師」三個字。
「我谷芙蘭不需要抱著法國人在大腿,我在『啡.主流』幹得很好,不用他們賞識,我也是No.1!而且他們挖角,跟我忘不了閻律師有什麼關係啊……啊?」她拿著菜刀對他們氣憤大吼。
哇呀!比之前更盛的怒氣,讓教練跟大夥兒嚇得縮在一起。
叮鈴鈴!玻璃門上的風鈴因門被推動而響了起來,入門的是一個男人。
谷芙蘭怔怔看著男人。是閻鋒嗎?
他的頭髮比記憶中的還要長而凌亂,原本古銅色皮膚比之前略白了一些,但他原來緊繃嚴肅的神情放鬆了許多,甚至還多了灑脫的神采,個性穩重的他少了名牌襯衫的束縛,換上寬鬆的恤後竟添了不羈的性感,不過他的眉頭依然鋼硬如鐵,氣勢仍然不同凡響。
消失許久的閻鋒就這麼出現在啡.主流咖啡館。
「你們還真厲害,又挑中我在的時候來。」他對這群選手打趣的說。
幾個青少年衝過去撲向他,「帥帥大哥,你不是甩了谷姐姐嗎?」
「我跟芙蘭從來沒有分開過啊,哪來甩不甩的問題?」他笑答,眼神沒有一秒離開過谷芙蘭。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眼光,也不知道對突然出現的他做出什麼反應?
他現在來到「啡.主流」是什麼意思?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回來找她?他在異國經歷過什麼?而這一年他變成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曾經熟悉的男人,如今卻讓她陌生得感到心悸?
他慢慢走到吧台後,將手撐在她身旁,十分貼近她,用熱情的眼神盯著她看。
谷芙蘭卻因為過於緊張而退離了一步,「你不是跟藍千惠雙宿雙飛了嗎?為什麼回來?」
閻鋒慢慢將她扳了過來,他必須頻做深呼吸,將心跳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才能克制住自己想緊緊抱住她,他渴望的凝視著她。她從前略顯稚氣的圓臉瘦削了一些,想必這些日子她太過辛勞,但也成長了很多。
他最心愛的谷芙蘭褪去以前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後,變得成熟,又不失他最愛的純真,她是他最思念的女人。
「我來這裡挖角……不,應該是說,來請求一個大師到『滿福號』做出她認為世界上最好的麵包和點心。」閻鋒眼裡都是眷戀光芒。
「可是,那裡已經被一個法國人買下來了呀。」
「誰跟你說『滿福號』被法國人買了?」
「我從同業和媒體得來的消息,都說Felicien有個兒子要來這裡。」
閻鋒想笑,但他強忍住,深情凝望著他最想念的女人,緩緩的說:「其實Felicien的兒子就是我。」
谷芙蘭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驚訝得屏住呼吸,「你?怎麼會?」
「其實,傳說中不世出的奇才烘焙大師Felicien就是我爸,由於他四處流浪又頹廢,而且從圈子裡消失得很早,才沒什麼人知道擁有一個法文名字的烘焙大師,其實是個華人。我雖然知道,但一直沒有告訴別人,因為我不想承認。因為我爸曾自豪的說他做的麵包香味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所以十幾年前,我偶然聞到老闆娘的麵包香,就猜她應該是師承Felicien。」
「你是因為這樣,才常常來到我們家吃麵包?」
「對。所以那時候,我常常在你媽媽的麵包裡找尋我爸的影子,和他給不了我的一切。我在你家樓下待了不少夜晚,也吃了不少麵包,每一口都有滿足和心酸的矛盾。」
原來閻鋒消失,就是去法國追尋父親的腳步。
去體會父親在那裡經歷了什麼樣的寂寞、壓力、環境和自暴自棄,他在父親工作過的三星餐廳打工,終於能慢慢懂得父親在遇到每件事為何會做那樣的選擇,也開始學著面對他留給自己每一樣好的、壞的影響……
閻鋒將在法國流浪、放逐自我的歷程全都告訴她。
「你…什麼都沒帶,就去法國打工?」她不由得心疼又佩服他。
他可是知名的國際大律師,在出國流浪前,是多麼受人尊重,但是他卻兩手空空到另一個國度重新生活,放下自己經營多年的身份地位,他那時出走是下了多大決心,又是傷得多重,才帶著一顆死灰般的心離去?
「你那時毅然跟我保持距離是對的,只有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我才有勇氣徹底推翻自己。」閻鋒愛憐的輕撫她的臉,他最想看到她充滿認同的眼神,「如果你不堅決離開我,我們接下為的發展恐怕就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
谷芙蘭不禁抓住他的手心疼的看著。他的手上多了好多切傷、燙傷,也變得粗糙,他在寒冷的法國一定吃了不少苦。
「而你最在意的藍千惠,她見我沒空理她,乾脆在藍帶報名上學,以求手藝更精進,有個做甜點的法國佬愛上她,她趁機偷學他的手藝,又要應付追求,可沒空理我。」閻鋒微笑又說:「兩年內她是不會回來了,不過她同意讓我把『滿福號』買下,至於你要經營或幹什麼,她都不想管了。」
轉了一圈,結果……
「我……一直在依靠你,卻沒辦法為你做什麼……」她愧疚的眼眶盈淚,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
「不然……你叫我一聲師傅,我教你怎麼做出你媽的麵包,你就幫我經營『滿福號』,怎麼樣?」閻鋒眼中的笑意滿到不能再滿。「我可是還要繼續當我的鐵血大律師,能有個正當的職業對別人擺臭臉、罵人多好,世上還有什麼工作比這個更適合我的?而且這樣才有更多的錢可以支援你呀。」
「可惜我媽不知道我這麼努力,就是因為想念她……」
「你知道嗎?我到了法國一個偏遠的南方小鎮,聞到了一股跟我爸做的麵包一樣的味道,做麵包的女主人是個台灣人,她叫阿滿……」
他這趟旅程遇到的每一件事,一再讓谷芙蘭目瞪口呆,而他這段話更讓她想尖叫!
「我媽?我媽跑去法國的一個小鎮。」她不敢置信。
「她跟一個叫阿福的男人一起經營麵包店。」
「那是我爸!」她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他們在一個風光明媚的法國小鎮廝守復合,而我卻一直想把被賣掉的『滿福號』買回來懷念他們,卻把自己弄到衰事連連?他們在那裡快活,為什麼不告訴我……」
閻鋒從背包裡拿出一封信,郵戳的日期顯示她錯過它許久。
「他們告訴我,早就寫信給你,叫你早日到那裡跟他們生活。」他幸災樂禍的笑說,把被雨淋糊的信交給她。「我想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繼母會把房子賣了,其實信早就寄到『滿福號』,只是你沒去收。」谷芙蘭感到荒謬的接過那封舊到不行的信。
她好想哭,為什麼好事老是錯過她,而壞事總是沒忘記有她的存在?
「但是如果你早去了法國,我也就沒機會遇這你了。」閻鋒親了親她。徹底放下一切,在另一個國度重新開始,他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一樣,他坦然接受父親留給他的所有影響,他不再憤世嫉俗,而改變一切的勇氣都是因為他想要變成谷芙蘭最愛的那種男人。
雖然閻鋒說的故事很精彩,但棒球手們都快餓壞了,紛紛抗議要他們趕快烤麵包,教練則慌張的叫他們安靜一點。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閻鋒的來頭啊?既是Felicien的兒子,還是一位大律師耶!
而且將來「滿福號」麵包店開張以後,他們還能這樣使喚谷芙蘭嗎?
才要讓這群餓極了的運動選手品嚐兩人的手藝,黎青軍、雷浩志、齊柏明和夏澤治也都推門而進,說是要拿谷芙蘭的食譜給她簽名,很巧的趕上麵包剛出爐。
他們當然很自動的搶來品嚐,閻鋒很不爽的罵他們一下子就吃光了他和谷芙蘭小倆口辛辛苦苦做的結晶。
谷芙蘭卻很感謝他們,這段日子受了他們很多照顧,他們老是來幫她搬貨、搬麵粉、試吃新菜,還有施維青的的金援也幫她許多。
「要是沒有我的人脈,施維青光有錢,能買到那些連法國當地也很難買的材料嗎?」閻鋒眼見她滿是對這幾個傢伙的感激,不由得開口爭寵,道出這個秘密。
「什麼?原來你一直支援我的生活啊?」谷芙蘭此時才恍然大悟。他哼了一聲,「當然啊,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辛苦?」
原來在她以為自己被拋下而感到失落的日子,其實一直在接受閻鋒的關愛及援助,他還是默默的關心她,從來沒有一刻停止愛她。
這樣被他無微不至呵護著的幸福,令谷芙蘭忍不住摟上他的頸,深情親吻他的唇。
而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少年選手看得猛吞口水,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有人在自己面前為辣辣的接吻。哇喔!
黎青軍、雷浩志、齊柏明、夏澤治這四個男人則是一邊咬著麵包一邊看電影似的欣賞兩人的擁吻。
閻鋒當然熱情回吻。這一瞬間他等了好久,他不就是為了能永遠保有她的權利而努力至今?
許久,他們才放開彼此,滿心甜蜜的相視而笑,充滿信心迎接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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