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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佟 -【醫門小懶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1:22     標題: 艾佟 -【醫門小懶蟲】《全文完》

醫門小懶蟲 作者:艾佟

傅明煙大概是穿越人中最懶惰最沒追求的那一掛,
身為醫聖門人,她不務正業的著迷聽說書、寫話本、賺銀子,
采藥是她的日常生活,兼職嚮導帶路遊覽藥王穀是迫不得已,
她哪知那個出手大方的貴公子這麽狡猾,逮著她的弱點威脅利誘,
甚至以身相許與她換了信物,幫她這被放養的侯府嫡女解決婚事難題,
她就這麽糊裡糊塗與他私定終身,無奈的縱容他夜闖香閨吃豆腐,
本以為鄉下丫頭回京城,進了大宅後院會有很多女人心機與鬥爭,
誰知都還沒見識到宅鬥的厲害,她就莫名被人追殺砍傷中了毒,
幸好未婚夫及時出現救了她,只是他才離開幫她找解藥,敵人就又殺上門……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1:50

第一章 知曉身世大大吃驚

雖然傅明煙口中的藍采華是個任性的師傅,但在外人看來,她卻是莫測高深,教人看 不出深淺的高人,為此,傅明煙私下戲稱她「影後」,師傅根本生錯時代了,可惜啊 。

藍采華優雅的端着茶盅,專心品茶,好像忘了花廳還有其他人。

「藍大夫,老身知道您舍不得四姑娘,可是四姑娘明年就及笄了,也該定下親事了, 在備嫁之前,規矩得先學起來,免得堕了文成侯府的名聲。」許嬷嬷名義上是奴才, 但跟着文成侯府世子夫人——昭華長公主從宮裏出來,自恃高人一等,言語神情不 經意就流露出主子的姿态。

藍采華笑了,連一眼都懶得施舍給許嬷嬷,「文成侯府的記性真是不好。」

許嬷嬷聞言一怔,「老身不明白藍大夫何來此言。」

「當初我們可是說得很清楚,我收煙兒為徒,文成侯府就沒資格過問她的親事。」藍 采華嘲弄的斜眼看過去,「難道沒有白紙黑字,文成侯府就想耍賴嗎?」

許嬷嬷臉色變得很難看,侯爺夫人當然記得當初的約定,只是長公主看不上藍采華, 一個身分卑微的大夫如何敢反抗文成侯府?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自量力!

「文成侯府給四姑娘尋的親事難道會比不上藍大夫嗎?」

藍采華很爽快的點頭承認,「我當然比不上文成侯府的實力,可是,至少我不會拿徒 兒的親事當買賣。」

這會兒許嬷嬷的臉徹底黑了,上下嘴皮子抖了一下,僵硬的擠出話來,「文成侯府不 會委屈自家姑娘。」

「是嗎?」藍采華冷冷一笑,不客氣的接着道:「京中權貴要是有點良心,不再算計 人,朝廷也就用不着言官了。」

許嬷嬷那張黑得不能見人的臉瞬間僵化,這位藍大夫可真是口不擇言!

「明眼人面前不說瞎話,若非想算計什麽,文成侯府如何會記起一個流落在外的姑娘 ?」藍采華實在很讨厭拐彎抹角。

略微一頓,許嬷嬷終於收起高高在上的恣态,「藍大夫不點頭,文成侯府不會定下四 姑娘的親事,不過,四姑娘還是得先回文成侯府,一個粗鄙的鄉下姑娘尋不到什麽好 親事,這一點藍大夫想必同意吧。」

叩一聲,藍采華用力放下手上的茶盅,陰恻恻的挑起眉,聲音又冷又硬,「一個粗鄙 的鄉下丫頭是你能說的嗎?」

許嬷嬷頓時舌頭打結了。

「回去告訴侯爺夫人,請她放心,我絕對不會委屈煙兒。」

許嬷嬷當然不能空手而回,長公主怪罪下來,她這個管事嬷嬷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於 是道:「侯爺夫人說了,在四姑娘定下親事之前,得先學好規矩。」

「我看文成侯府的規矩也不怎麽樣,奴才都敢诋毀主子。」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

許嬷嬷的嘴巴又被堵住了。

「煙兒的規矩好得很,不勞文成侯府費心。」

「……老身不過是奉命行事,藍大夫深明大義,想必不會為難老身。」許嬷嬷将姿态 放得更低,甚至帶着一點點哀求的味道。

藍采華一副受寵若驚的舉起手,「別,我從來不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許嬷嬷徹底被打敗了,在藍采華的命令下,讓莊子的管事嬷嬷灰溜溜的請了出去,她 一點法子也沒有。

「進來。」藍采華用力一吼,窗戶彷佛受到驚吓的震動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顆腦袋瓜賊兮兮的從門邊探進來,可是一對上藍采華嚴厲的目光,咻 一下,人已經撲到藍采華面前。

「師傅……」

藍采華一把揪住章清媛的耳朵,「不是告訴你不準偷聽嗎?」

「疼,師傅……輕一點,師傅啊……」章清媛可憐兮兮的拉着藍采華的手,可是又不 敢用力掰開。

「告訴過你多少次,為師出生名門,雖然琴棋書畫只通一半,但是規矩絕對不輸人家 ,當我的徒弟沒學到我的本事,但至少要守我的規矩。」

「師傅,我錯了,疼……」章清媛快速的擠出眼淚。

藍采華終於松開爪子,章清媛的耳朵得救了,趕緊往後一跳,用力搓着紅通通的耳朵 。

「你師姊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又管不住師姊。」

「這丫頭已經十四歲了,怎麽還四處亂跑?」藍采華一臉的郁悶,實在不願意承認一 出生就養在身邊的徒兒是個粗鄙的鄉下野丫頭。

頓了一下,章清媛滿臉糾結困惑的瞅着藍采華,「小時候師傅說我們太小了,不可以 四處亂跑,如今長大了,為何還是不能四處亂跑?」

這個問題答不出來,藍采華羞惱的舉起手往她額頭一敲,理直氣壯的道:「只要是姑 娘就不能四處亂跑。」

章清媛還是非常的糾結非常的困惑,眼珠子繞着藍采華打轉,嘴巴張了又閉上,師傅 不也是姑娘嗎?

「看什麽看。」

章清媛再悄悄往後大退一步,免得再度遭到襲擊,不過,她可不敢不識相的實話實說 ,只道:「難怪師姊老是說恨不得生為男兒。」

藍采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她根本将自個兒當成男兒了。」

若非師傅放縱,師姊會變成這個樣子嗎?章清媛只敢腹诽,不敢宣之於口,師傅下手 真重,她的耳朵疼得很。

藍采華懶得再浪費唇舌的擺了擺手,「去,将你師姊找回來。」

章清媛撇嘴,嘀咕道:「師姊跟匹野馬似的,哪兒都能去,我上哪兒找人?」

藍采華惡狠狠的一瞪,章清媛不由得脖子一縮,趕緊轉身往外走。

早出了莊子的許嬷嬷還不肯離去,恨恨的瞪着莊子緊閉的門扉,沒想到藍采華如此難 纏,她又是個奴才,怎麽說都在人家之下。

「嬷嬷,我們就此回去,長公主不會放過我們的。」紅绫是侍候許嬷嬷的小丫鬟,原 以為這趟差事又輕松又神氣,不但可以出門,回去還有豐厚的賞銀,府裏的丫鬟都羨 慕得不得了,沒想到連四姑娘的面都沒見到,她們就被人家踢出來了。

沉吟片刻,許嬷嬷冷笑道:「她不讓我們帶走四姑娘,可是四姑娘呢?」

紅绫不解的看着許嬷嬷。

「窮鄉僻壤能夠比得上繁華京城嗎?」

頓了一下,紅绫明白了,「四姑娘想必更願意跟我們回文成侯府,可是藍大夫擋着, 我們連四姑娘的面都見不到。」

「只要想個法子弄走藍采華,還怕見不到四姑娘嗎?」她終於明白出門之前,為何主 子特地給了她一封書信,言明若有需要時,可以拿此書信尋找雲州知府幫忙。

這個道理誰不懂?紅绫嘴巴悄悄一撇,不過,态度很恭敬,「如何弄走藍大夫?」

「藍采華是個大夫,病人求上門了,她還能窩在這兒不走嗎?」

「藍大夫不是醫術高明嗎?治個病用不上半日一日,我們好不容易見到四姑娘,藍大 夫也回來了。」

「若病人在益州或關州,藍采華來回少說也要一、二十日。」

聞言,紅绫緊蹙的眉頓時舒展開來,差一點忘了她們有長公主這個大靠山,想要弄走 一個人還不容易。

許嬷嬷像在宣誓的擡起下巴看了門扉一眼,轉身道:「走吧,先回客棧。」

紅绫連忙靠過去扶着許嬷嬷上了馬車。

當章清媛忙着四處尋人時,傅明煙正坐在茶館二樓跟某人大眼瞪小眼,恨不得大聲咒 罵,悔不當初,真不該出手救人,由着他落在藥王莊手上,保證他恨不得消失不見, 絕不會跑來糾纏她……

原以為路上重逢,兩人相見不相識,可是她一眼就認出他,因為他還頂着那張易容的 臉,即便這張臉平凡到很容易轉眼就忘了,而他又不曾看清楚救命恩人,根本不認得 她。

雖然她想一腳踹飛他,但是此人透着一股殺氣,絕對不是她可以得罪的人,她只能扮 好人苦口婆心道:「莫公子,藥王谷不是你以為的如此簡單,那兒處處有要人命的毒 物,要不,你以為藥王莊為何不安排守衛?」

莫靖言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那兒不是有神出鬼沒的白狐嗎?」

「白狐的目的是為了驅趕人。」藥王莊可能是不想落個太苛刻的名聲,即便是壞心眼 的白狐,也不會不給人機會離開,除非你太不識相了。

莫靖言微微歪着頭,「你對藥王谷很熟嘛。」

傅明煙送上一個白眼,「藥王谷的事雖然的确不好随便打聽,但畢竟也不是算什麽秘 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與財力應該不難查到這些。」

「一次一百兩,一次差不多兩至三個時辰。」莫靖言索性直接開價。

早在尋上門之前,他就查清楚傅明煙的底細,明明習醫,喜歡做的事卻是掙銀子,換 言之,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人。

「……錢再多有什麽用,那也要有命花啊。」一百兩真是誘人啊。

「我看你出入藥王谷好像上市集似的。」他在藥王谷附近觀望一、二十日,又四下打 探一番,她可以說是藥王谷的常客。

「當藥王谷是市集的是我師傅,可不是我。」傅明煙覺得自個兒好無辜,當徒兒的根 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你師傅膽敢帶你進藥王谷,想必你知道如何在藥王谷保全性命。」

她擁有的本事就是解藥,師傅不但敢帶她進藥王谷,還非帶上她不可。這些話她當然 不能大剌剌的宣之於口,只能道:「我只是很乖巧的緊跟着師傅。」

「是嗎?」

「我倒覺得奇怪,為何你不找我師傅?」她不曾背着師傅獨自進藥王谷,絕對沒有人 知道她的本事,她們師徒兩人相比,他不是更應該相信師傅嗎?

「藍大夫醫術高明,但沒你聰明狡猾。」在外人看來,徒兒肯定是跟在師傅後面打雜 ,可是他仔細觀察過後,發現她們師徒從藥王谷下來的情況很不一樣——徒兒蹦蹦 跳跳的在前頭引路,師傅背着藥簍子跟在後頭,見此,他費了一些心思打探她們師徒 ,得了這個結論。

這可以稱之為贊美嗎?不過,若非比師傅多了一世經歷,她絕對沒有師傅的聰明伶俐 ……她可不承認自個兒狡猾,只能說是伶俐。

「莫公子錯看小女子了,自幼得到師傅苦心教導,如今醫術還只是半調子,如何能與 聰明沾上邊?」

莫靖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轉頭看着下方一樓的說書人,然後手指狀似無意的在 圍欄上敲着,一上一下,很有規律,可是,莫名的教對面的人生出膽顫心驚的感覺, 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半晌,莫靖言冷飕飕的道:「這個《西游去》可真有意思。」

傅明煙頓時一僵,過會兒,唇角抽了一下,嘿嘿笑道:「聽久了也沒什麽意思。」

這是她第二個悔不當初,不應該想着偷人家的創作掙錢,她就不會輕而易舉在此被他 逮個正着……這也未必,古代沒什麽休閑娛樂,不上茶館聽說書聽八卦,還能幹什麽 ?

莫靖言回過頭挑起眉,「沒什麽意思,為何我老是在這兒見到你?」自從他盯上她, 這已經第五次了,而前前後後不過十日。

「……我閑着沒事幹呗。」她明明警覺性很高,怎麽沒察覺早被盯上了?

「既然閑着沒事幹,正好來幫我幹活。」

「……我沒這個本事,你還是找其他人。」傅明煙忍不住咬牙切齒。

莫靖言突然一左一右,雙手往桌上一拍,然後挺身向前,兩人瞬間縮到一個手掌的距 離,他皮笑肉不笑的問:「你說,這個《西游去》是誰撰寫的呢?」

「……」《西游去》非她撰寫,而是她剽竊之作。

「老實說,你還真有本事。」莫靖言是發自真心,聽了幾日的《西游去》,他也忍不 住入迷了。

傅明煙實在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嘿嘿嘿傻笑。

「你應該不想讓人知道吧。」

傅明煙不自覺的雙手握拳,為了避免麻煩,她的确不想讓人知道大受歡迎的《西游去 》是她所作,若非拿救命之恩索取回報很下作,她絕對狠狠揍他一頓,如此對待救命 恩人不怕天打雷劈嗎?

莫靖言退回去坐下,「如何?能否帶我進藥王谷?」

「你從哪兒得知《西游去》的事?」她實在不相信被人出賣了。

「正好瞧見了。」

「那還真巧。」

莫靖言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連老天爺都想幫我,我也只能受着了。」

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真是讨厭透了,可是她沒得選擇,不過,如此輕易投降,她也未 免太遜了,總要在嘴巴上讨一點好處回來。

「我可以帶你進藥王谷,不過你最好有随時丢掉性命的準備。藥王谷不同於一般的藥 田,種植的草藥大半有毒,有許多是連聽都沒聽過,就是醫術很厲害的大夫也不見得 解得了,更別說我連師傅一半的本事都沒學到,若是你不小心碰了,我只能眼睜睜看 着你化成一堆白骨。」

莫靖言眼皮擡也沒有擡一下,這丫頭改行當騙子絕對沒問題。

傅明煙對他無動於衷的反應實在很不滿,「你記住了嗎?」

「你以為我只有三歲嗎?」

「……」她平時唬人的時候明明很有效果。

莫靖言很爽快的送上面額一百兩的銀票,「後日,辰正,我在藥王谷山腳下等你。」

事情已經定了,傅明煙當然不客氣的收下銀票,放進兜裏,「放心,我這個人不會拿 錢不做事,不過,你也別忘了我的警告,莫要出了事再怪我事先沒說。」

莫靖言好笑的唇角一勾,「出了事不就死定了,還能怪你嗎?」

「……」說話絕對是一門技術活,說謊更是如此。

「我走了。」莫靖言潇灑的起身走人。

傅明煙拿起前面的茶盞,将茶水當成酒水一口乾了,可是卻忍不住抖了一下,冷掉的 茶水真難喝。

放下茶盞,她扔下幾個銅錢,起身走人,不過剛剛出了茶館就遇上章清媛。

傅明煙向來信守「識時務者為俊傑」,尤其在師傅面前,她絕對是個乖巧的好孩子, 師傅養大她不容易啊,當然不能再讓師傅擔憂挂念,可是在藍采華看來,她即便螓首 低垂,雙手交疊在前,姿态低得不能再低,還是那個主意很大的徒兒。

「你是不是又跑去茶館聽說書?」面對一個聰明但不務正業的徒兒,藍采華真的很頭 疼。

站在傅明煙身側的章清媛倏然擡頭瞪過去,師傅明明知道師姊跑去茶館,為何不告訴 她?為了找師姊,她差一點将兩只腳跑斷了。

傅明煙微微擡頭看着藍采華,很無辜的道:「閑着沒事幹,找點樂子。」

「閑着沒事幹不能看點醫書嗎?」

「……書房的醫書都看了。」對醫術,她就是少了一點熱情,該看的看了,可是進了 腦子的不到一半,倒是一些雜書,她看得更有勁。

「……我沒見過比你還愛聽說書的人,搞不清楚自個兒是大夫還是說書的。」藍采華 真想掰開她的腦袋瓜看清楚,究竟哪兒出了問題?

「徒兒也想當個厲害的大夫,可就是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啊。」傅明煙真的覺得很羞愧 ,兩三歲就取代原主,在師傅強逼下學了十幾年的醫術,每日接觸的全是這些玩意兒 ,可是,她的醫術竟然比不上習醫六七年的師妹。

藍采華冷笑的一哼,「你是沒心,對毒物倒是很有本事。」

傅明煙嘿嘿嘿的乾笑,「毒物比較有意思嘛。」

藍采華很清楚就是唠叨上一天一夜,這丫頭的性子也改不了,還是先說要緊事,「最 近你不要出門。」

「嗄?」傅明煙有點反應不過來,師傅轉得太快了,她習醫的态度跟成日往外跑有什 麽關系?

「明年就及笄了,成日還像野馬似的往外跑,像話嗎?」

頓了一下,傅明煙一副很困惑的道:「師傅啊,我們是懸壺濟世的大夫,不是哪兒有 需要我們救治的病人,我們就往哪兒跑嗎?」

「……」

傅明煙唇角輕輕一翹,師傅還好意思說她,不是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用法好 像不太恰當,總之,她長成這副樣子還不是跟師傅學的。

藍采華知道不說明白,這丫頭是不會當一回事,索性教她在炕上坐下,然後吩咐章清 媛将煮茶的器具搬進來。

傅明煙看着藍采華煮茶,不自覺坐直身子,煩心的時候師傅就喜歡煮茶,說是茶香可 以讓心情沉澱下來。

「徒兒性子急,師傅有話直說吧。」她還是偏愛咖啡的香氣,至於茶香,她一點感覺 也沒有。

藍采華也不喜歡拖拖拉拉,只是未有防備,事情就發生了,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琢 磨了一下,她緩緩道來,「知道文成侯府吧?」

「當然,他家有個長公主媳婦。」傅明煙習慣資訊流通的時代,實在無法忍受消息閉 塞不通,於是從這個身子開始識字,她就跟着師傅看邸抄,一開始,師傅并沒有将她 看邸抄的事當一回事,可是幾次之後,見她看得很認真,便主動跟她聊起京中各方勢 力,因此京中權貴對她來說并不陌生。

「你爹就是出自文成侯府,排行第三,是文成侯和夫人最得意的兒子,卻也是令他們 最生氣最心痛的兒子。」

傅明煙好像被吓到了,一臉呆滞。

藍采華倒了一盞茶給傅明煙,一副嗤之以鼻的道:「你這丫頭平日膽子很大,怎麽這 點小事就吓傻了?」

半晌,傅明煙回過神來,拿起前面的茶盞慢慢喝着,可是,她的心情依然無法平靜。 她一直知道自個兒并非孤兒,是娘親臨終之前将早産可能活不了的她托付師傅照顧, 而她爹是個武将,長年待在西北,不過,師傅從來沒将她當成大家閨秀教養,京中權 貴距離她太遙遠了。

「若非文成侯府找上門,師傅早忘了你跟文成侯府的關系。」藍采華沒想過有一日送 傅明煙回文成侯府,當然不會成日惦記着文成侯府。

「既然忘了,為何又想起來了?」

「文成侯府要你回去。」

「什麽?要我回去?」傅明煙激動得跳了起來,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從炕上摔了下來, 哎呀一聲,接着哇哇大叫的喊疼。

藍采華看了真想遮住眼睛,這丫頭的規矩真的很糟糕。「你自幼養在鄉下,性子都養 野了,是該回侯府學點規矩。」

「我又不嫁高門大戶,學什麽規矩。」傅明煙承認自個兒向往成為小富婆,畢竟沒銀 子寸步難行,可是,這不表示她有興趣當大家閨秀。

她對高門大戶的印象實在不好,倒不是上一世遭到小說荼毒,看權貴豪門就是魑魅魍 魉聚集之處,而是跟着師傅給有錢人看病,看了不少的陰謀算計,進了那種地方,不 小心就長歪了。

「你說不嫁高門大戶就可以不嫁高門大戶嗎?文成侯府的嫡出姑娘,豈能嫁個小門小 戶?」藍采華不是不谙世情,當然不會不管文成侯府的态度,擅自決定傅明煙的親事 。

傅明煙慌忙的站起身,急切的撲過去抓住藍采華,「師傅要我回去?」

「坐下。」藍采華用下巴指着對面,見傅明煙不耐煩的坐下,方道:「高門大戶,水 深得很,裏面也不知道藏了什麽魑魅魍魉,師傅當然不願意你回去,可是文成侯府的 理由名正言順,你不回去,說不通。」

「是啊,他們先将我弄回去,再将我的終身賣了,我這輩子豈不是完了?」傅明煙越 說越生氣。

「這一點你倒不必擔心,當初咱們雙方可是有過約定,師傅不點頭,文成侯府就不能 定下你的親事。」

聞言,傅明煙兩眼一亮,可是一想到高門權貴最不要臉了,一顆心又提上來了,「萬 一他們耍賴呢?」

藍采華高傲的擡起下巴,「師傅是什麽人,能夠容許他們耍賴?」

「是是是,師傅最厲害了。」傅明煙兩手豎起大拇指。

「總之,除非逼不得已,師傅不希望你回文成侯府。」

「我明白了,能拖上一日是一日,拖上一月是一月,拖上一年是一年。」

「沒錯,能拖就拖,最好能拖到他們忍不住露出馬腳,我們也好知道如何應對。」

傅明煙微微挑起眉,「露出馬腳?」

「若是文成侯府真的有心帶你回去學規矩,早在兩三年前就該來了,如今要籌謀你的 親事,才想要帶你回去學規矩,這也太慢了。」

略一思忖,傅明煙同意的點點頭,「他們突然尋上門必定有所圖謀。」

「可是,你有什麽值得他們圖謀?你又不是自幼生活在文成侯府,你與文成侯府的感 情淡薄,拿你的親事跟人家結盟實在太冒險了。」

「是啊,萬一結親結成仇了,真是虧大了!」

「好啦,別多想了,總之記得最近別往外跑,他們在師傅這裏走不通,肯定往你這兒 下手。」

「我懂,他們看我就是個無知的鄉下野丫頭,以為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拐走了。」傅 明煙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不過,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給我安分一點。」藍采華狠狠一瞪,「還沒回去就跟人家對上了,你是怕日子過 得太輕松嗎?」

傅明煙不服氣的撇嘴,可是也不敢和師傅争辯,師傅養大她不容易啊。

藍采華擺了擺手,「去,明日午時之前把采回來的藥材處理好。」

傅明煙抗議的瞪大眼睛,可還是摸摸鼻子,下了炕走出去。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2:11

第二章 收了銀子就得幹活

事情還未發生之前,傅明煙絕對不會浪費心思操心,這是庸人自擾,再說了,她一個 小女子有什麽值得人家貪圖,人家有必要算計她嗎?

所以啊,她還是繼續原來悠閑的日子……不,最近她一點也不悠閑,因為有把柄落在 某人手上,只能乖乖帶人家進藥王谷。

「你進藥王谷究竟為了什麽?」傅明煙仔細觀察莫靖言的一舉一動,每見一種草藥, 必先問清楚草藥的功效,然後就是作畫,看似想搞清楚藥王谷的一草一木,可是,搞 清楚了又如何?藥王谷确實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山地,種什麽活什麽,不過也只是如此 ,只要你有銀子,藥王莊很樂意将各種藥材賣給你。

莫靖言看了她一眼,并未閃避她的問題,「你知道紅豔果嗎?」

「沒聽過,這是什麽玩意兒?」

「紅豔果可以解百毒。」

傅明煙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有這種東西?」

「北方數百年前有個古老的小國--殷國的文獻上有此記載,而唯一可能生長此物的 就是藥王谷。」

「藥王谷确實有許多稀有少見的草藥,不過,這不表示可以在這兒找到所有的草藥, 你确定這兒有紅豔果?我在這兒轉了那麽多年,可從來沒見過。」傅明煙突然伸手拉 住莫靖言,他先是一怔,回頭看她,她用下巴指着他前方,「你往前走五步有個陷阱 ,摔下去,你很快就會被蟲蟲大軍包圍,牠們不會咬死你,但會教你終生難忘,保證 你從此遠離藥王谷。」

聞言,莫靖言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一步,「你如何看出那兒 有個陷阱?」

「我親眼見過,可熱鬧了,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兒的氣味不對。」

「氣味不對?」

傅明煙左右看了一眼,「你瞧瞧兩邊,一邊烏頭,一邊紫草,此地就不該出現這兩種 以外的氣味。」

雖然這幾日相處下來,莫靖言已經看出她的本事了,可是沒想到她還能教他瞠目結舌 ,這丫頭是屬狗的嗎?

傅明煙從烏頭藥田的邊緣繞過陷阱,回頭看着莫靖言緊跟在後走過來,繼續回到先前 的話題,「你想在這兒找到紅豔果,很可能是白費功夫。」

「根據殷國文獻上的描述,紅豔果生長之地應該就是如今的藥王谷。」

「原來如此。」頓了一下,傅明煙歪着頭瞅了他一眼,「你中毒?」

莫靖言怔愣了下,「你怎麽會認為我中毒?」

「要不,你要紅豔果做什麽?」傅明煙用目視法仔細查看過他,他沒有出現中毒的症 狀,但世上無奇不有,出現她不識的毒是很正常的事。

「紅豔果不是只能夠解百毒,還能拿來送禮,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這個禮會不會太大了?莫靖言願意拿命送禮,傅明煙當然沒有意見,人家高興就好, 只能笑着點頭道:「對哦,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不過,尋常人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禮 物吧。」

「……這個你就不必管了。」他的舌頭差一點就打結了。

「我也懶得管你,只盼你別害我命喪在此。」

莫靖言哼了一聲,這丫頭真愛裝模作樣,「這兒若有本事奪你性命,你早就死了。」

「……」傅明煙恨恨的咬牙切齒,這種莫可奈何的感覺真是令人郁悶。

他們繼續往前走,過了烏頭和紫草,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左邊是蒼耳,右邊是白術。」傅明煙看也沒看一眼,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為了在師傅眼皮子底下溜出門,她只能利用晚上幹活,一個晚上睡不到三個小時,當 然撐不到午時。

莫靖言可以聽見她聲音裏面的睡意,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上下眼皮在打架 ,整個人已經進入半睡夢狀态。

「蒼耳全株有毒,幼芽和果實的毒性最大,生吃蒼耳子--就是果實,兩到四個時辰 就會發病,不過,這玩意兒可以通鼻竅,散風濕,止痛。白術就乖多了,味甘,性溫 ,無毒,可以健脾益氣,燥濕利水,止汗,安胎。」

莫靖言先是一傻,接着唇角禁不住的上揚,這丫頭可真是厲害,半夢半醒還可以說得 如此流暢。

傅明煙突然驚醒過來,下意識的趕緊舉起腳步跟上去,然後就撞上去了,還好莫靖言 及時伸手勾住她的腰。

眨了眨眼睛,傅明煙傻不隆咚的問:「你幹啥站在這兒不動?」

「走路還能走到睡着了,你可真是了不起。」

頓了一下,傅明煙嘿嘿一笑,「這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想睡覺眼睛就會閉上。」

「你也不怕跌落陷阱。」

「藥王谷的陷阱也不是很多,要不,他們自個兒采草藥也很麻煩。」

「這倒是。」

「不過,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傅明煙一見到可以坐下的石頭,立馬撲過去。

「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銀子。」

「我精神不佳,可能一不小心就将你帶進陷阱,當然,你若是不介意,我們可以繼續 。」傅明煙無所謂的雙手一攤。

莫靖言很想磨牙,這個丫頭就是落在人家手上,也不容許自個兒吃虧。

「我看你還是放棄好了,禮物又不是不可以替代,根本不必浪費心力尋覓不見蹤跡的 紅豔果。」

「對某些人來說,紅豔果比任何禮物還有價值,還有,如今我們連藥王谷的一半都還 沒看過,如何知道這兒沒有紅豔果?」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按你說,紅豔果不過是能解百毒,又不是什麽毒都可 以解,為它賭上自個兒的性命真的有必要嗎?」

「能解百毒只是一種說法,我相信它的效用不只是如此。」

「總之,你沒踏遍整個藥王谷就是不死心,是嗎?」傅明煙很想翻白眼,這個人簡直 冥頑不靈,既然認定她熟悉藥王谷,而她沒聽過紅豔果,這不就表示藥王谷沒有這種 草藥嗎?

「這是當然,我花了那麽多銀子,總要将這兒看仔細。」

浪費了那麽多口水,結果還是一樣,傅明煙也不再糾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蹦蹦 跳跳的往前走,「幹活了。」

不是說精神不佳,怎麽一轉眼就健步如飛?莫靖言先是一怔,趕緊跟上去。

雖然生長在鄉下地方,往往天還沒亮就醒了,可是傅明煙一直改不掉刻在骨子裏的壞 習慣--賴床,醒來之後,先在被窩鑽來鑽去,直到師傅的聲音傳過來,不想被扭着 耳朵挨罵,她自然會爬起來。

豔陽穿過窗棂,灑落一室溫暖,傅明煙深吸口氣,陽光的味道真軟真香……等一下, 她倏然睜眼一看,并非錯覺,太陽出來了,可是,為何沒聽見熟悉的訓斥聲?師傅不 在嗎?

傅明煙連忙坐起身,敲了敲腦袋瓜,仔細回憶,師傅好像提及這幾日要去桐城給知府 家的老夫人看病,這一趟至少要一、二十日,這是說--她自由了嗎?

歡呼一聲,傅明煙連滾帶爬的下了炕床,套上鞋子,換上衣服,便往外沖……咦?怎 麽打不開呢?

左看看,右看看,傅明煙手腳并用使勁開門,可房門不開就是不開,一種不好的預感 湧上心頭,趕緊轉身跑到窗邊,窗子一開,往外一看,果然在下方看見蟲蟲大軍,牠 們正在垂死掙紮,可惜四肢被黏住了,想逃也逃不了。

「惡!」傅明煙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趕緊退回來,轉回房門前,用力敲打,「章清媛 ,給我開門,你活得不耐煩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傅明煙繼續敲門,「章清媛,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別給我裝死。」

半晌,章清媛的聲音傳了進來,「我也不想跟師姊過不去,可是師傅說,你太不聽話 了,不關着你,待她回來,你已經遠在京城了。」

「你師姊我有這麽笨嗎?」傅明煙憤憤不平的踢了房門一腳,很不服氣,「我不去算 計人家,反過來被人家算計,你說有可能嗎?」

「師姊太小看文成侯府了,人家可是有三兩下能打死我們的侍衛。」

「他們有武力,姑娘我會下毒。」不是她自誇,她可以随心所欲游走在雲州,正是因 為一身下毒的本領。

章清媛嗤之以鼻的一哼,「人家從後面一掌劈下去,你連下毒的機會都沒有。」

「你也太小瞧我了,還沒有人可以不動聲色靠近我。」為了能聞到氣味就知道何種藥 材,她從小在師傅嚴厲督促下蒙着眼睛訓練,久了,她就有了狗鼻子。

「你老愛一心多用,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擺設沒兩樣。」

傅明煙氣呼呼的跳腳,「什麽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擺設沒兩樣?」

「我只是重述師傅所言。」

「……」傅明煙沒膽子罵師傅。

嘆了聲氣,章清媛好聲好氣的道:「師姊,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哪有不安分?最近我可乖了。」出個門要遮遮掩掩,她還不乖嗎?

章清媛索性直接挑明,「你以為我們都傻了嗎?你怎麽可能待在藥園子大半日沒有聲 響?因為你每次偷溜出去兩三個時辰就回來了,幹活也不馬虎,師傅不想太為難你了 ,便假裝不知道。」

張着嘴巴,可是許久說不出話來,傅明煙轉身順着房門坐下來。

遲遲不見傅明煙出聲,章清媛有些擔心了,趕緊敲了敲門,「師姊……師姊……」

「別叫了,我還活着。」

「若是師姊能答應不出莊子,我可以放你出來。」

「文成侯府有心算計我,我就是乖乖待在莊子也不會太平。」

「師傅在莊子裏設了許多機關,足以保護你。」

傅明煙忍不住磨牙,師傅設下天羅地網真的是為了防止外人闖進來,不是為了阻止她 溜出去?師傅又不是不了解她,一、二十日不能出門,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師姊……師姊……怎麽又沒聲音了?」雖然師傅一再告誡,最好別理師姊,她絕對 玩不過師姊,可是師姊如此輕易妥協,她又很擔心,師姊的花樣很多,若是不吵不鬧 ,不表示變安分了,而是另有圖謀。

「我拿了人家的銀子,今日非得出門給人家幹活。」

「幹什麽活?」

「上藥王谷采藥。」

呆怔片刻,章清媛激動的叫道:「你瘋了嗎!」

她不是瘋了,而是莫可奈何。傅明煙咬着下唇,進了荷包的銀子再吐出去,簡直是割 她的肉,可是有舍才有得,況且這些日子賺得也不少。

「你不是想給章二哥買二十畝良田說親嗎?銀子我給你。」

章清媛不同於傅明煙,并非一開始就是藍采華的徒弟,而是因為家裏孩子太多,父母 養不起,不得不賣女兒為奴,此事傳到藍采華耳中,看在同村的分上便出手相幫,章清媛因此來莊子幹活,沒想到從此點燃她對醫術的熱情,藍采華見她是個好苗子,於 是收她為徒。

顯然不敢相信,章清媛半晌才讷讷的道:「二十畝良田至少要一百四十兩。」

「是啊,一百四十兩,我有。」不過,她的心在滴血。

開個門就可以拿到一百四十兩,章清媛當然很心動,可是師姊若出了意外,師傅會剝 了她的皮。

傅明煙顯然知道她心裏的掙紮,繼續游說,「文成侯府想逮住我沒那麽容易,再說了 ,我是文成侯府的姑娘,又不是逃奴,真的落在文成侯府的手上又如何?文成侯府不 将我拱起來養,也不至於虐待我。」

略微一頓,章清媛終於松口了,「我放你出來,但你出門不能超過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能幹啥?四個時辰。」

「四個……不行……最多三個時辰,如何?」

傅明煙嘿嘿一笑,一副很掙紮的道:「三個時辰……好吧,我跟對方商量一下,他應 該會通融。」

過了會兒,章清媛終於打開房門,傅明煙立馬跳起來往外跑。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子跑出去,紀伯應該得了師傅吩咐,不會放你出去……」

「急什麽急,沒瞧我還披頭散發嗎?」傅明煙回頭瞪了一眼,直奔茅房解放。

傅明煙一路狂奔,待她上氣不接下氣趕到藥王谷山腳下,已經逼近午時了,還好莫靖 言依然悠閑的斜躺在樹上,不過一張臉臭得令人膽顫心驚……雖然他的臉藏在枝葉的 陰影中,但她就是知道,這是當然,等了一個多時辰,再好的耐性也磨光了,何況他 這個人脾氣很大。

「莫公子,真是對不住,我來晚了。」傅明煙半眯着眼,努力看清楚上頭的人。

「這會兒上藥王谷,不到一個時辰天就暗了。」

莫靖言的聲音很冷,簡直可以凍死人,可是對某人來說,嘴皮子上的威風一點殺傷力 也沒有,她完全無感。

「我也沒法子,差一點連門都出不來。」若非收了他的銀子,她還懶得赴約。

「你這丫頭鬼得很,誰有本事綁住你的雙腳。」莫靖言沒好氣的踢腳,嫩葉瞬間如驟 雨落下,傅明煙驚叫的往後跳,可還是吃了一身的落葉。

「你不就綁住我的雙腳嗎?」傅明煙氣惱的飛舞雙手,恨不得揍扁他。

「我比你聰明啊。」

若非他握有她的把柄,她又不清楚他的底細,他肯定會嚐到她的手段……傅明煙懶得 再跟他多費唇舌,還是幹活比較重要,「你今日到底要不要上山?」

莫靖言從樹上翻身躍下,不發一語的率先往前走,傅明煙趕緊追上去。

「最慢申正之前我必須回到莊子。」師妹不會真的跟她計較一點點時間,但莊子上可 不是只有她們師姊妹兩人,雖然都是奴仆,但是師妹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掩護她,萬 一哪個在師傅面前露了一兩句,師妹背着師傅放水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你認為這合理嗎?」

「我這個人不會白白占人便宜,你配合我,我免費奉送你一次。」

「你倒是識相,成,不過,別再讓我傻等,我這個人可沒什麽耐性。」

傅明煙翻了一個白眼,誰都看得出來他沒耐性,「你以為拿銀子不幹活很輕松嗎?我 是喜歡銀子,可是白白得來的銀子會害我作噩夢。」

莫靖言不再言語,兩人算是達成協議。

「……喂,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傅明煙靠上去拉扯莫靖言的袖子。

其實她早就發現後面跟着尾巴,一開始想到的當然是文成侯府,師傅不可能因為擔心 就禁她的足,文成侯府肯定不好應付,可是對方沒亮相之前,她不會對號入座,況且 與她相比,莫靖言問題更多,連真面目也不敢示人,難保後面的兩條尾巴不是他招來 的。

莫靖言是習武之人,對於多餘的小喽羅當然早有察覺,不過,他習慣以靜制動,人家 不急,他何必按捺不住撲上去?再說了,必要時候,他的暗衛會出手,他假裝不知道 就好了。

「為何不說你得罪人?」他極其不屑甩開她的手,明明是跟她來的,怎麽能厚着臉皮 反問是不是他得罪人?

「……我一個鄉下丫頭,如何會得罪人?」她突然覺得很心虛,難道是文成侯府?

「既然與你、與我無關,那就不必在意。」

「這怎麽成呢?我們可是要去藥王谷當竊賊。」

莫靖言斜睨了她一眼,「注意你的用詞,紅豔果未找到之前,我們不是竊賊。」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嘴,「你知道嗎,狼披着羊皮還是狼,不會因此變成羊。」

「我自認為不是狼。」

壞人從來不認為自個兒是壞人,他們為非作歹實是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傅明煙擺了擺 手道:「随你,潛入藥王谷偷東西的是你,又不是我。」可是一會兒之後,傅明煙又 忍不住拉他的衣袖,「你真的準備放着他們不管嗎?」

莫靖言不冷不熱的瞥了她一眼,「我沒意見,你有何想法?」

「沒什麽想法,只是後頭跟着尾巴很讨厭。」

「你求我,我就幫你擺脫他們。」莫靖言微微擡起下巴,一副傲嬌的模樣。

求他?這不等於承認後面兩條尾巴與她有關嗎?傅明煙恨恨的咬着下唇,不行,比起 文成侯府,他的威脅性不見得更低,她可不想出了虎口,又入狼口……雖然狼口跟虎 口一樣危險,可是狼口有得商量,虎口肯定沒得讨價還價。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你求我,我就幫你,用不着付任何代價。」

「……我只聽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付代價就可以得到好處,這有可能嗎?而且 當賊的不急,我一個小跟班有必要如此着急嗎?」她不怕文成侯府的人,但讨厭這種 被纏上的感覺,落在姓莫的手上,已經夠教她郁悶,如今再來一個,這是嫌她日子不 夠熱鬧,唱戲給她看嗎?

莫靖言雙手一攤,「難得我善心大發,你不領情就算了。」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傅明煙挑釁的瞥了他一眼,「善心大發?我看你根本沒本事斷 了那兩條尾巴吧。」

「我沒本事?」

「有本事的人三兩下就解決了,從來不廢話,我師傅就是這樣子啊。」傅明煙帶着驕 傲的揚起下巴。

雖然知道這是激将法,但是看她得意的樣子,他竟然覺得怪可愛的,轉個念頭一想, 上當又何妨?他一個大男人跟這個小丫頭計較,氣量未免太小了。「你知道什麽是真 正的本事嗎?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

傅明煙哼了一聲,一副「我等着見識,你莫教我失望」的模樣。

莫靖言也不多說什麽,繼續前進的腳步,傅明煙不禁一怔,這是什麽情況?

傅明煙不想表現得太急了,可是見他遲遲沒有行動,想開口詢問,一陣雜沓的馬蹄聲 傳來,不久一隊人馬進入視線,她連忙舉起右手遮住鼻子,免得吸入揚起的沙塵,可 是下一刻,她整個人騰空而起,不由得大驚失色,下意識的伸手一抓,以免摔下,待 她想看清楚眼前情況時,她已經跟着莫靖言落在一棵大樹上。

「你可以放開我了,只要不亂動,保證你不會摔下去。」莫靖言語帶戲谑。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半晌,終於看清楚他們幾乎貼在一起,連忙松開手,然後往後退 ……

「我不是說別亂動嗎?你想摔下去嗎?」

傅明煙頓時一僵,可是,他們兩個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莫靖言指着他們先前所在的位置,「那兩條尾巴斷了。」

傅明煙坐好身子,定睛一看,不由得傻了--先前跟蹤他們的兩條尾巴竟然趴在地上 吃土。

「我與你師傅相比,誰比較厲害?」

「……師傅又不曾遇過這種事,我怎麽知道?」這家夥以為這是争風吃醋嗎?竟然問 誰比較厲害!

莫靖言很快就意識到自個兒口氣不對,當然沒再糾纏此事,不過,空氣中陡然生出一 股暧昧的味道,明明風兒從耳邊呼嘯而過,卻感覺越來越熱。

傅明煙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那兩個怎麽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又被疾馳而過的人馬吓得兩腳發軟,連滾帶爬,最後連一丁點力 氣也沒有,只能癱在地上吃土。」他不過是在最初的時候發出暗器,讓他們不得不在 人前現身,随後他們就自讨苦吃了。

「你行!」傅明煙由衷的對他豎起大拇指。

「兩個小喽羅不算什麽。」

「不過,你還要上藥王谷嗎?這會兒上山,我最多只能陪你一個時辰。」

莫靖言的臉瞬間拉下,為何有一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

「我不介意,若是你堅持要上山,我當然奉陪,一個時辰是一次,兩三個時辰也是一 次,賺到的是我。」傅明煙根本不想上山,趕着出門,不但來不及用膳,還忘了備上 乾糧,這會兒她已經餓得全身沒勁了。

莫靖言對着她咧嘴一笑,冷飕飕的道:「一個時辰也無妨。」

傅明煙無所謂的笑容轉眼龜裂,緊接着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可是某人好似看不見也 聽不見,一把拉起她往下跳。

「啊……」

莫靖言看着她緊閉雙眼尖叫不停,覺得很好笑,「你還要鬼吼鬼叫多久?」

尖叫聲止住,傅明煙睜開眼睛一看--她已經站在地上了……

她尴尬的對着莫靖言嘿嘿一笑,連忙拱手作揖,「我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不去了,不過我警告你,明日再擔誤我進藥王谷,往後你就沒銀子可拿了。」莫靖 言甩身走人。

傅明煙忍不住掄起拳頭揮幾下,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是什麽都不做很不爽。

「你以為我喜歡拿銀子不幹活嗎?早知道什麽都不說,直接上山……這都是文成侯府 的錯,有本事直接上來抓人,跟在屁股後面算什麽……看樣子,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 瞧,你們真以為鄉下野丫頭很好欺負……」傅明煙自言自語的一邊踢着石子,一邊踏 上回家的路,同時琢磨着最近該帶什麽毒藥防身。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2:30

第三章 ~毒藥在手無懼刁奴

卸下易容,莫靖言再也不是輕易隐藏在人群中的平凡人,而是俊美幾近妖孽的貴公子 這也是他不得不易容的原因,頂着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容貌,除了擺出生人勿近的高 姿态還能幹啥?

總之,無論走到哪兒,大小麻煩不斷,最後只能将自個兒弄得其貌不揚,教人連一眼 也不願意施舍,才能換得耳根清。

莫靖言拿起一顆黑子在棋盤落下,轉頭看着恨不得将眼睛貼在與圖上的徐文頤,笑道

「這還不到一半,用不着看得太仔細了。」

徐文頤彷佛沒聽見一邊細細打量還一邊用手指張着描繪,忍不住讀嘆,「真是了不起 ,藥王谷經你巧手一畫一覽無遺!」

「我不過是畫下眼目所見,豈能稱得上一覽無遺?」不過,他卻是一臉的驕傲,若非 他有驚人的記性,如何能一點一滴呈現出藥王谷?

「待你走完藥王谷每個地方,不就是一覽無遺了嗎?」

「這倒未必,藥王谷絕對不是如此簡單。」這麽多年來,皇上不是沒有派人打探過藥 王谷,可是無一例外全都是有去無回,難道皇上派去的人都是庸才嗎?

當然不是,只怕是藥王谷暗藏玄機。

「你可看出什麽?」徐文頤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将日光放回輿圖。

「如同你在興圖上所見,那兒只有琳琅滿目的草藥田,還有偶爾暗藏的陷阱,實在看 不出什麽古怪的地方,不過,我相信越深入其中,危險越大。」

嚴家祖宗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建了大梁之後,索要的竟然只是一片山谷,并請太祖皇 帝賜名「藥王谷」,便退出權力中心。

有人認為嚴家祖宗真笨,好歹要個世襲罔替的爵位,子子孫孫皆享樂華富貴,可是有 人認為此舉極其聰明,嚴家以醫術傳家,比起爵位,适合種植草藥的山谷更有留給後 代子孫的價值。

莫靖言認為嚴家祖宗有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眼光,就足以說明他是個聰明人,而這 樣的人為了給後代子孫留下有價值的産業,真的只要了一片山谷,還是這片山谷擁有 更令人觊觎的寶藏?

「皇上怎麽突然對藥王谷起了興致?」雖然藥王谷在北境地位特殊,但嚴格說起來只 是商賈。

「皇上對藥王谷一直很有興趣,你可別忘了,藥王谷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皇上 不探清楚藥王谷如何能安心。」尤其藥王谷位於大梁最北,緊鄰齊國,朝堂上只要不 打混的都會關注一二。

徐文頤終於将目光從興圖收回來,走到炕上坐下。「嚴家的祖宗還真有眼光,藥王谷 竟然種什麽長什麽,幾十年的功夫就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

莫靖言拿起對面棋盒裏的白棋,在棋盤上落下,「若只是因為如此,藥王谷還不足以 成為皇上眼中的威脅。」

徐文頤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皇上繼位後,莫靖言就随着父母鎮守南方,而他則進了東 北大營,如今皇上不用身邊的親信,而是将關系最親近的兩個子侄輩分別從南方和東 北招來可見得出了大事。

「京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同於莫靖言先悄悄入京見過皇上,徐文頤接了皇上密 令便直接從東北大營來到樊陽,對於京中如今情勢自然不清楚。

「京裏出現一種來自齊國的古老毒藥——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不會直接要了人命,可是一旦發作起來,疼痛如萬雙蝼蟻齒咬你的心,甚 至會使你産生一種幻覺,唯有一死,方能徹底解脫,因此中毒之人在承受不住之下, 便會議幻覺主導意識,自盡了結生命。」

聞言,徐文頤不由得皺眉,「這個噬心之毒真是惡毒,下毒之人雙手不必沾血就能取 人性命。」

莫靖言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難然噬心之毒來自齊國,可是傳言能夠煉出此毒的 新有藥材只出現在藥王谷。」

徐文頤微微挑起眉,「藥王谷勾搭上齊國?」

「暫無線索,不能确定此為個人所為,還是與藥王谷有關。嚴家祖宗當初舍棄世襲罔 的爵位,索要藥王谷,一部分原因是他醉心醫衛,無心權勢,為此還立下族規——禁 止藥王谷子孫卷入朝堂之争,否則逐出藥王谷,可是藥王谷家大業大,後代子孫生出 野心,意圖染指大梁江山,攪動朝堂風雲,實難避免,終究導致藥王谷分裂成藥聖和 醫聖兩派。」

「藥聖就是如今的藥王谷?」

「與其說是藥王谷,還不如說是藥王莊。醫聖一派志在懸壺濟世,有了分歧便離開藥 谷四處為家,而藥聖一派便建了藥王莊,專司藥材生意。」

「若是如此,此事只怕不是個人所為,而是藥王莊接和其中。」

「以藥王莊的財力想培養私兵确實不是難事。」

略一思忖,徐文頤不解的搖搖頭,「皇上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藥王莊想奪取江山名 不正言不順,太過異想天開了。」

「沒錯,如今太平盛世,藥王莊再強大也難以奪取江山,更別說名不正言不順,可是 若有皇子接和其中呢?」

徐文頤不以為然的一笑,「皇子怎麽願意将江山送給藥王莊?」

「你錯了,對皇子來說,是藥王莊助他坐上龍椅。」

徐文頤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他憑什麽以為藥王莊會助他登上龍椅?」

「只要出得起價碼,有何不可?」

「利益交換?」

「對,就是寺院裏都可能六根不淨,更何況是斂財有名的藥王莊。」

「不過即便你将藥王莊或藥王谷搜個底朝天,你也不能證明什麽。」藥王莊是商賈, 就算與齊國往來也不能冠上通敵之名,當然,皇上可以不管不顧的處置他們,只是難 免落個暴君之名,可若不想護大梁的藥材供應出現問題,不能輕易動藥王莊。

「我探過藥王莊,那兒防衛看似松散,但處處都是陷阱,還害我差一點就鬧出人命了 ,如今不好随意進入打探;至於藥王谷,那兒是大梁潛入齊國的最佳門路,就算查不 到線索也值得一探究竟,更別說那兒有能解百毒的紅豔果。」

皇上要他來此的目的是紅豔果,但他更看重藥王谷的地理位置,否則他也不會花費如 此大的心思繪制藥王谷的與圖。

「紅豔果?」

「傳聞這是噬心之毒唯一的解藥,且只生長在藥王谷,可是熟悉藥王谷的人皆言不曾 見過。」

徐文頤撫着下巴琢磨道:「傳聞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但無人見過,這就奇怪了。」

「若不熟悉藥王谷,藥王谷如同一個迷宮,只怕所有的人都不曾見過藥王谷的全貌又 如何能确定藥王谷是否有紅豔果?我想,唯有将藥王谷査個底朝天,方能探出其中的 虛實。」

叩叩叩!守在房門外的侍衛陳運之道:「公子,子肅回來了。」

半晌,淩子肅打開房門走進來,在炕邊站住,拱手道:「屬下打聽清楚了,那日尾随 傅姑娘的兩條尾巴是文成侯府的侍衛,護送昭華長公主身邊的管事嬷嬷前來樊陽,據 說是來接文成侯府的四姑娘回京。」

莫靖言很意外的挑着眉,「文成侯府的四站娘?」

「傅姑娘就是文成侯府的四姑娘。」

莫靖言深戚不解,「堂堂一個侯府姑娘,如何會成為藍大夫的徒兒?」

「屬下沒打聽到其中內幕,只知道藍大夫帶着傅姑娘回來樊陽時,傅姑娘差不多兩三 歲。傅姑娘小時候身體不好,連藍大夫都不能保證能否養活她,有幾次生死徘徊,竟 教她熬過來了。」

莫靖言撇嘴道:「我看那丫頭壯得像頭牛。」

淩子肅任愣了下,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傅姑娘看起來嬌滴滴的。」

莫靖言冷冷的側頭看他一眼,淩子肅不由得寒毛一豎,趕緊改口。「如今的傅姑娘确 實難以想像當初體弱多病的樣子。」

徐文頤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你對這位傅姑娘好像有很多意見。」

「她本來就壯得像頭牛!」

頓了一下,徐文頤若有所思的道:「我對這位傅姑娘越來越好奇了。」

「……那丫頭只有耍嘴皮子的本事,其他都不行。」

徐文頤再度走下炕,繞着書案上的與圖打轉,「在我看來,她可以帶你進藥王谷,還 議你如此詳盡的将藥王谷畫下來,還就足以教我對她另眼相看。」

「……」莫靖言不曾如此想要否決一個人,可眼前浮現的只有她的神采飛揚,置身在 藥王谷那個極其神奇的地方,她倒像是進了自家園子似的,優游自在,完全沒有将那 些白狐陷阱放在眼裏,藥王莊難道不知道藥王谷有她這麽一個來去自如的大漏洞嗎?

「以後別再當傅姑娘是鄉下野丫頭,昭華長公主那個人可是吃不得虧。」

莫靖言不當一回事的擺了擺手,「我那位姨母自私得很,除了自個兒,她誰也沒放在 心上,何況是長年被扔在鄉下無血緣關系的晚輩。不過,既然是來接傅姑娘回京,為 何不直接尋上門,而是偷偷摸摸尾随在後?」

目光一沉,莫靖言手指輕輕敲着炕桌,追逐權勢地位的人從不做沒意義的事,昭華長 公主派自個兒的人來接傅明煙,可能基於她是文成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得不插手文成 侯府的事,但也有其他可能。

「子肅,派個暗衛保護傅家丫頭……不,你還是親自保護好了,可是未到緊要關頭不 能出手。」他來這兒是領了皇上密令,萬不得已,絕不能将自個兒曝出來。

淩子肅應聲退出書房。

「你懐疑昭華長公主的人會對傅姑娘不利?」

「這倒不是,可是行動鬼崇,總不是好事,不能不防。無論如何,在我未确定紅豔果 的蹤跡,完成藥王谷的興圈之前,那個丫頭不能出事。」

徐文頤同意的點點頭,「當心一點倒也沒錯。」

「你該走了,沒事別往我這兒跑。」過去七八年他一直待在南嶺,雲州這兒根本沒有 一個人認得他,而徐文頤所在的東北大營緊鄰雲州,徐文頤一得閑就會來樊陽這兒尋樂 ,他可不想因為徐文頤将自個兒曝露出來。

徐文頤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摸摸鼻子揮手走人,而莫靖言還是維持原來的坐姿,讓續 先前跟自個完的對弈。

這是什麽情況?傅明煙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再低頭看着手上的糖葫蘆……她也不想 貪吃,不過是一買到糖葫蘆就忍不住被它甜中帶酸的香氣勾住味蕾,投注所有的注意 力,為何一擡起頭來就被人家左右包夾?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師傅教導她,無論多讨厭的人,先禮後兵 是做人最基本的準則。

「老奴是奉長公主之命前來帶四姑娘回文成侯府。」雖然在藍采華那兒吃了一次虧, 許嬷嬷不敢再莽撞,事先還讓侍衛跟在傳明煙身後好幾日,可是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姿 态,教她在一個鄉下野丫頭面前像奴才一樣恭恭敬敬,她實在做不來。

「這跟我有何關系?」許嬷嬷說得不清不楚,傅明煙當然不承認自個兒是她口中的四 姑娘。

征愣了下,許嬷嬷佯裝惱怒的道:「藍大夫真是太可惡了,竟然沒有告訴四姑娘,四 姑娘如今身子好了,應該回文成侯府了,侯爺夫人特派老奴來接四姑娘回去。」

傳明煙冷冷的唇角一抽,繞過她往前走,可是兩邊的侍衛立馬擋在前面。

「請人回去是這樣子嗎?」她沒耐性拐彎抹角了。

許嬷嬷走回傅明煙前面,侍衛立刻退回兩邊。

「京城又繁華又熱鬧,四姑娘肯定會喜歡京域的。」

「我一直覺得樊陽太繁華太熱鬧了,吵死人了!」傅明煙不客氣的打斷。

「……老奴一定要帶四姑娘回京,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四姑娘見諒。」許嬷嬷努力壓 抑瀕臨發作的不耐煩。

這個老太婆看起來一臉刻薄的樣子,實在很讨人厭!傅明煙帶着挑豐的舉起手上的糖 萌蘆咔呲咔呲的吃着……雖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還是覺得糖葫蘆真是人間一大美 味,發明它的人太了不起了!

許嬷嬷一臉呆滞,四姑娘是什麽意思?

傅明煙繼續咔呲咔呲的享用糖葫蘆。

許嬷嬷惱了,也不管她是什麽意思,強硬的道:「請四姑娘不要為難老奴。」

傅明煙終於解決掉手上的糖葫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手指,懶洋洋的道:「你要 我回去,我就應該跟你回去嗎?」

許嬷嬷的臉瞬間拉得又臭又長,「四姑娘非要跟老奴過不去嗎?」

傅明煙很認真的點點頭,「對啊,我就是想跟你過不去,不行嗎?」

聞言,許嬷嬷徹底變臉了,「四姑娘非要跟老奴過不去,老奴只能得罪了。」

兩名侍衛立馬靠過來,傅明煙連忙舉起雙手制止他們。

「我這個人生性善良,既然知道你們出手的結局不好,當然有必要給你們提個醒,你 們最好別惹我,我有個壞毛病,受不了別人碰我一根寒毛。」

兩名侍衛不由得遲疑,雖然不認為她有何攻擊性,但終究是文成侯府的主子,他們得 罪不起。

「你們兩個還愣着幹啥?若是長公主怪罪下來,你們承擔得起嗎?」許嬷嬷是昭華長 公主的人,根本沒将文成候府的主子放在眼裏。

兩名侍衛立馬靠過去打算擄人,可是還沒碰到人就被突然出手的傳明煙刺了一針,不 由得一驚,直覺的往後一跳。

「怎麽了?」許嬷嬷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慌張的左看右看。

傳明煙笑得無比天真無邪,「我剛剛不是説了,受不了別人碰我一根寒毛。」

兩名侍衛突然大笑,接着又叫又跳,好像身上有蟲子,恨不得甩掉似的。

「你做了什麽?」許嬷嬷驚慌的問。

「沒什麽,只是師傅為了保護我,給我弄了點小玩意兒。」傅明煙一臉邪惡的往許嬷 嬷靠近一步,「你要不要試一下?」

許嬷嬷吓得連連後退,腳步踉跄的,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擔心,我這個人很講道理,只要不碰我,保證沒事。」傅明煙毫不掩飾心中的不 屑,自以為是的像夥,真以為生長在鄉下的孩子就好欺負。

咽了口口水,穩住氣息,許嬷嬷轉而威脅道:「四姑娘還是識相一點,得罪長公主於 你無益。」

傅明煙不解的歪着頭,「真是奇怪,不是侯爺夫人派你來接人的,為何變成長公主? 」

許嬷嬷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傅明煙走到許嬷嬷前面,蹲下身子,吓得許嬷嬷不住往後仰,「你這個老太婆有問題 哦,一會兒侯爺夫人,一會兒長公主……難道你有老人癡呆嗎?」

老太婆……許嬷嬷張着嘴,「老奴只有四十」在舌尖打轉了一下,還是吞下。

「老人癡呆要小心,無藥可救。」傅明煙的目光轉為憐憫。

「四姑娘如此不知好歹,老奴會一五一十禀明長公主。」許嬷嬷惱羞成怒。

「真是好笑,我又不是沒爹,輪得到長公主管我嗎?」傅明煙再微微往前一傾,壓着 嗓門道:「你回去最好告訴長公主,她這樣不好,人家以為她想當我後娘。」

許嬷嬷的臉瞬間轉為蒼白,傅明煙見了一驚,難道她蒙對了?可是,這位長公主就是 死了夫君再嫁,也不可能跟她爹扯上關系,她是她爹的大嫂……不不不,皇家出品的 絕不能用正常邏輯思考,要不,楊貴妃明明是唐玄宗的媳婦,最後竟然成了他的小妾 ,總之,不可能的事到了皇家都有可能,簡直是天下最無恥的地方。

「這當然不可能,可是,容易惹人閑話,不是嗎?好啦,那兩個很快就沒事了,我就 不奉陪了。」

她可不想因為蒙對某人見不得人的心思,成為人家暗殺的對象,還是趕緊離這些人遠 遠地。

不到一個時辰,莫靖言已經得知傅明煙惡整文成侯府嬷嬷、侍衛的精彩過程。

莫靖言看着一不小心歪了一筆的字,忍不住皺眉,最近定力變差了……那丫頭的脳子 絕非常人,花樣還真多。

半晌,他終於找回聲音,「我就說這丫頭鬼得很,誰遇到她,誰就倒楣。」

淩子肅忍不住看了主子一眼,若非傅姑娘,公子能夠畫出藥王谷嗎?在他看來,傅姑 娘是公子的福星。

「我早該想到了,她膽敢橫行藥王谷,絶對是個擅於用毒之人。」

「傅姑娘身上的毒也許是她師傅給的,就是為了防止今日這種事情發生。」

「無論是不是藍大夫給的,那丫頭身上肯定藏了一堆見不得人的毒物。」

「還好傅姑娘沒給公子下毒。」淩子肅充滿感激,見到文成侯府那兩名侍衛「發瘋」 半個時辰,最後落得像一灘爛泥難軟在地,真是永生難忘。

莫靖言聞言一怔,是哦,她竟然沒有給他下毒。

「傅姑娘肯定舍不得給公子下毒。」淩子肅有感而發,公子只要回眸一笑,沒有一個 姑娘不癡了傻了。

莫靖言傲嬌的點點頭,沒有一個姑娘舍得傷他,可是随即想起一事,他偏着頭一問, 「不是說我易容之後平凡無奇,人家連一眼都不願意看我嗎?」

對哦,他怎麽忘了主子在外行走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淩子肅還是硬着頭皮説 :「公子的絕代風華豈是容貌可以隐藏的。」

「你拍馬屁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了。」雖然讨厭人家盯着他的容貌發癡發呆,但不表示 他不自戀。

淩子肅嘿嘿一笑,「這是屬下的肺腑之言,而且傅姑娘确實沒向公子下毒,可見得對 主子不一様。」

她對他不一樣嗎?莫靖言莫名的感到愉悅,可是又不想讓人察覺出來,只能故作姿态 道:「那個丫頭可以從我這兒賺到銀子,當然不會對我下毒。」

「屬下以為傅姑娘是非分明,即便給文成侯府的侍衛下毒,也沒下重手。」不過折磨 半個時辰,淩子肅覺得很客氣了。

「這還不算下重手?」

「若是公子,那兩個侍衛還能毫發無損嗎?」

今日換成他,肯定廢了他們的手,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嚣張……那丫頭在他面前 好像一直很嚣張,他竟然沒跟她計較,甚至還有那麽一點放縱她……好吧,他對她确 實不同常人,不過,這只是為了紅豔果,他是忍辱負重,不得不容忍她……怎麽有一 種越來越心虛的感覺?

莫靖言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總之,以後不能随便得罪那個丫頭,免得惹 火她,給我下毒。」

淩子肅突然生出一種錯覺,公子是為自個兒找藉口——他對傅姑娘格外寬容是因為得 罪不起……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除了皇上,公子豈有得罪不起的人?

「是,傅姑娘得罪不起,可是,公子好像已經得罪傅姑娘了。」淩子肅絕對不是有意 ,而是不小心說出真心話。

莫靖言冷眼瞪過去,淩子肅不由得脖子一緒。

「可有查到文成候府為何将傳姑娘送到藍大夫身邊?」

「沒有,不過,傅姑娘的母親嚴氏是藍大夫的師妹。」

莫靖言訝異的挑起眉,「嚴氏?」

淩子肅知道莫靖言猜到了,點頭道:「傳姑娘的母親正是出自藥王谷醫聖一派,還是 長房嫡出。」

「如此說來,應該是嚴氏将傅姑娘托給藍大夫。」

「屬下也認為如此,因為傅姑娘身子不好,文成候府不得不答應。」

「不過……為何至今才來接人?」

「不清楚,可能是年紀到了,不好繼續放在樊陽不管。」

「可是,為何要動手擄人?」

這一次淩子肅完全答不出來了,文成侯府的侍衡出手擄人,他也吓了一跳。

莫靖言顯然無意追究此事,自顧自的道:「擄人這種事都幹得出來,文成侯府想必非 要把人帶回去,你繼續暗中保護她,不能護文成侯府壞了我的事。」

「是,公子。」

莫靖言示意淩子肅磨墨,可是執筆沾墨,正要落下,那個丫頭緊張的樣子又跑來眼前 晃了……

放下筆,他還是去練劍好了,應該就不會突然想起某個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2:52

第四章 ~ 她只缺一門親事

連着進藥王谷三日,莫靖言就會休息三日,接着又是連着三日進藥王谷……至今,傅 明煙已經帶着莫靖言進藥王谷十次了,今日是第十一次。

傅明煙拿着一根樹枝甩啊甩,一路跟在莫靖言的屁股後面,一張嘴巴幾乎沒有停下, 不是介紹草藥就是指路、提示……總之,一百兩的領路費只是辛苦錢,即便莫靖言同 意坐下來歇會完,她也不可能放松心情好好休息。

「你來藥王谷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紅豔果?」這個問題一直擱在她心裏沒問出口,喉 嚨好像卡了一根刺,真是不舒服啊!

莫靖言心下一凜,故作淡然的撇了她一眼,「你認為我還有什麽目的?」

「不知道,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你想将藥王谷摸清楚。」單就路程來看,整個藥王谷用 不着三日就可以走完了,可是他多花了四倍的時間,這絕不是單純尋找紅豔果。

「……我幹啥要摸清楚藥王谷?」雖然他知道這丫頭聰明,但是看她不拘小節,總覺 得她是大而化之的人,沒想到她心思細膩,眼睛利得很。

傅明煙送他一個白眼,「這種事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清楚你的底細。」

「你想太多了,我确實是為了紅豔果而來。」皇上的差事才是正事,而他的心思不過 是個人私心。

傳明煙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你的目的何在與我無關。」

莫靖言笑了,「既然無關,為何還問?」

「想問就問啊。」

「……」

傅明煙顯然很得意堵住他的嘴巴,咯咯咯的笑了,「我不是生長在高門大戶,你別用 九彎十八拐的心思來想我的天真善良。」

他的心思九彎十八拐?她天真善良?莫靖言唇角抽了一下,「我哪兒看起來像是生長 在高門大戸的様子?」

傅明煙偏着頭,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老氣橫秋的道:「你是否出身高門大戶與容 貌無關。」

莫靖言怔愣了下,然後摸了摸臉,這張臉可是精心設計,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不是應 該看了就覺得他是個普通人嗎?

「一個人的貴賤往往刻在骨子裏,不是容貌美醜可以隐藏的。」沒錯,他這張易容過 的臉乍看很平凡,讓人不會想多看一眼,但他們是共事的關系,不想看也要看,她如 何看不出他刻在骨子裏的驕傲?

再說了,一出手就是一百兩,不是擺明家底很厚嗎?

莫靖言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是他易容的不好,而是他在這了頭面前沒有識住真實的自 己其實在生人面前,他向來很懂得收斂隐藏。

「好啦,休息夠了,幹活了。」傳明煙從石頭上站起來,舉起雙手準備伸懶腰,突然 想到這樣的姿勢不雅,還是趕緊放下,對着好奇的看着她的莫靖言嘿嘿一笑,蹦蹦跳 跳的竄到前面帶路。

「我們還要幾日才能走完藥王谷?」莫靖言緩緩跟上前。

「再來一趟就行了,不過,就是走完整個藥王谷,你也看不出藥王谷的全貌。」

挑起眉,莫靖言來了興致,「怎麽說?」

「藥王谷有個地方就是藥王莊的人也不敢進去……不對,連靠近都不敢。」

「什麽地方?」

停下腳步,傳明煙回過頭,一臉陰森森的道:「死亡谷,裏面堆滿了白骨。」

莫靖言雙手抱胸,好笑的道:「死亡谷?你怎麽知道裏面堆滿了白骨?」

傅明煙又給他一個白眼,「有去無回,不就堆滿了白骨嗎?」

「……」他又被堵住嘴了。

「這個死亡谷是藥王谷的禁地,藥王莊還立了規矩——不準壇闖死亡谷,否則逐出門 戶。聽說到了晚上,死亡谷會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偶爾會有白色的影子飄過去;還 有從死亡谷吹出來的風又陰又冷,炎炎夏日,遠遠的就能感受到那兒的風有多麽消暑 ,總之……」傅明煙故作害怕的抖了一下。

「說得好像真的,你親眼見遇?」

傅明煙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說了——聽說嗎?」

「『聽説』能當真嗎?你不知道『聽說』往往是杜撰、編造嗎?」

「你沒聴過『無風不起浪』嗎?」

「好吧,無風不起浪,可是,你不好奇嗎?」

「我更愛惜生命。」

「我看你就是個不安分的。」

傅明煙抗議的撇了撇嘴,不過并末出言辯解。她也是懂得量力而為的,不過畢竟是來 自自由呼吸的時代,做事難免有點随心所欲。

「你帶我進死亡谷,一個時辰一百兩。」

傅明煙假裝沒聽見,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莫靖言索性走到她前面,這會兒她不得不 停下面對他。

「你以為我不長腦子嗎?性命重要,還是金錢至上,我會分不清楚嗎?」傅明煙悪狠 很的踢了他一腳。

莫靖言吃痛,不敢置信的擡頭瞪她,可是瞪着瞪着,味道就變了。

若是有人如此冒犯他,他應該生氣,可是她炸毛的樣子,怎麽會如此可愛。

「看什麽看,你就是給我一千兩,我也不奉陪,我可不想陪你去死。」

他當她聽到銀子腦子就暈了嗎?姑娘我愛財,但也要有性命可花。

清了清嗓子,莫靖言站起身,「我相信你可以全身而退。」

乾笑幾聲,傅明煙涼飕飕的道:「你不是說我不安分,怎麽還相信我?」

「藥王谷就像你家的園子。」

「是啊,不過,那兒是死亡谷,不是藥王谷,雖然同在一處,但是差很大。」最後三 個字她不忘了加重音。

聞言,莫靖言忍俊不住笑了。

傅明煙見了皺眉,「笑什麽?」

「想笑就笑啊。」

「……」真是不要臉,學她説語。

莫靖言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挑釁的對她揚起下巴,彷佛在告訴她:你能奈我何?然 後,他不再言語的轉身往前走,此路不通,只能另想法子說服她進死亡谷了。

咦?傅明煙稀奇的挑起眉,這像夥不像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無所謂,這一次絕對 不會任他擺布,她又不是瘋了,絕不可能拿性命陪他鬧。

莫靖言看着幾近完成的藥王谷興圖,目光落在藥王谷北方的死亡谷,雖然如今只是簡 單标記,什麽也沒有。

「這個死亡谷有這麽可怕嗎?」徐文頤一臉八卦的繞着與圈打轉。

莫靖言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別再轉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你長年待在南方,不知道藥王谷在北境百姓心中一直是很強大、神秘的存在,而你 竟然将藥王谷完完整整的畫出來,你想,我看着它能不歡喜、不驚奇嗎?」

「若非藥王莊設下各種陷阱,藥王谷也不過是種滿各式草藥的山谷,論其危險,還不 及南嶺的深山野嶺。」莫靖言不小看藥王谷,但也不會高看,若非嚴家祖宗随太祖皇 帝打天下,地位不凡,藥王谷在百姓心目中就只是巨賈。

「你瞧清楚了,沒了傳言中的神秘,當然看不上眼,但死亡谷就不同了,你連擺頭什 情況都毫無頭緒,看它就覺得可怕。」

「可怕倒不至於,這世上有很多地方堆滿白骨,不過,正因為這些傳言,我反而覺得 好奇。」莫靖言手指無意識的敲着,在他看來,禁地往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 怕人發現,索性捏造各種傅言,教人心生懼意,不敢靠近。

徐文頤挑起眉,「你想進死亡谷?」

「死亡谷也是藥王谷的一部分。」莫靖言手指移至死亡谷的位置,「缺了一地的與圖 同廢紙。」

「在我看來,這份與圖已經很完善了,你別因為不甘心就冒險進去。」雖然這幾年兩 人一在北一在南,但畢竟一起長大,對方的性子可是一溝二楚,莫靖言這個人絕不容 許因為困難而退縮,死亡谷對他來說并非與圖上遺漏的一塊,而是他必須越過的困難 ,當然不能連闖都不闖就放棄了。

「我要冒險進去,也會帶上傅家丫頭,你不必擔心。」

徐文頤實在不解,「你怎麽如此相信傅姑娘可以從死亡谷全身而退?」

「若是你跟她進過藥王谷,你也會相信她有這個本事。」

「這倒未必,死亡谷可不是藥王谷。」

是啊,死亡谷終究不是藥王谷,但很奇怪,他就是相信那個丫頭能從死亡谷全身而退 ……

是因為她在藥王谷的優游自在?還是因為她對藥王谷的草藥如數家珍?又或者她舉手 投足的自信張揚……明明是在鄉下放養長大的孩子,自信、氣勢卻不輸京中貴女,而 且明明受制於他,可在他面前毫無屈居在下的卑微,随心所欲、率性而為,完全沒将 他放在眼裏。

「好吧,就算傅姑娘有此本事,但她若堅持不帶你進死亡谷,你又能如何?」徐文頤 從莫靖言口中不難看出傅明煙有多難纏,若不捏住她的軟助,難以逼她就範。

莫靖言苦惱的撫着下巴,「是啊,有什麽法子可以說服她?」

徐文頤斜睨一眼,這不是很簡單嗎?「想要說服一個人,就得看她需要什麽啊。」

「她需要什麽?」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徐文頤半開玩笑的點頭道:「她要銀子,就給銀子,她要名聲 ,就給名聲,她要你以身相許,你就以身相許……總之,她需要什麽,你給什麽就對 了。」

莫靖言唇角一抽,以身相許?

見狀,徐文頤沒好氣的撇嘴,「人家舍命陪你進死亡谷,你以身相許不應該嗎?」

「我怎麽覺得你在看笑話?」

「我可有説錯?」

「………」

「你也別想太多了,如今你可不是那位文武雙全、名冠京域的貴公子,姑娘會争相撲 倒在你前面,你願意以身相許。人家還不見得樂意嫁給你呢。」

徐文頤不客氣的潑他冷水。

雖說易容是為了避開人群關注,可是如此其貌不揚,人家又不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為何要嫁他?再說了,人家可是侯府嫡女。

莫靖言傲嬌的擡起下巴,「即便不是那位文武雙全、名冠京城的貴公子,我還是我, 一個小丫頭豈會擺不平?」

「沒有美男計,你要如何擺平她?」徐文頤承認自個兒故意挑系,終於有機會見他對 某個姑娘耍心機,絕對不能錯過。

莫靖言悪狠狠的一瞪,這個小子就是等着看笑話……開玩笑,若他對付不了一個小丫 頭,他的顏面何在?

徐文頤走回炕上坐下,端起早就冷掉的茶盞喝了一口,充滿期待的道:「我等着你的 好消息。」

莫靖言懶得理他,腦子已經飛快的琢磨着——如何逼那個丫頭就範?

傅明煙是一個不太會記取教訓的人,一買到糖葫蘆就忙着低頭享用,因為她實在太喜 歡這種甜中帶酸的滋味,當酸味在口中蔓延開來,還忍不住抖了一下,再眯一下眼睛 ,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而就在這低頭擡頭之間,她又被擋下來了,不過這次不是擄人 ,她還可以慢慢享受。

「你幾歲了,怎麽還吃糖葫蘆?」莫靖言的口氣很嫌棄,可是目光有着自個兒也沒有 察覺的喜愛,這丫頭吃糖葫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真想伸手捏一捏。

傅明煙用力咬了一口,咔滋咔滋,然後哼一聲,繞過他走人。

莫靖言怔愣了下,趕緊跟上去,「我請你上茶樓聽說書。」

傅明煙還是不理他,繼續咔滋咔滋,糖葫蘆就是有這個好處——不但可以滿足口腹之 态,還可以譲心情變好。

「不想聴説書,我請你上百味樓吃飯。」

傅明煙三兩下就解決手上的糖葫蘆,扔了竹簽,接着轉去排隊買紅豆糕。

見狀,莫靖言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若他跟上去排隊,是不是太丢臉了?可是他還 是硬着頭皮跟上去了。

莫靖言扭捏的清了清嗓子:「這有那麽好吃嗎?」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莫靖言不喜歡甜食,但跟着排隊只好買一份,當然,絕對不入口,可是一會兒之後, 他竟然跟傅明煙坐在一間茶樓前面的樹下吃紅豆糕,至於味道如何,他完全沒放在心 上。

「你這丫頭真奇怪,坐在茶樓不是比這兒舒服嗎?」

傅明煙歪着頭看着他渾身不自在的模樣,心情非常愉快,「我今日想吃紅豆糕,不想 吃茶樓的點心。」

是嗎?她不是存心找他麻煩?莫靖言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糾纏不清,如今是他有求於 她,只能遷就她。

「你一個姑娘家坐在這完吃紅豆糕,難道不會不自在嗎?」

「我們雲州民風開放,若有盜賊來襲,就是平日只懂繡花的姑娘也會拿起菜刀沖出去 沒有你們京城那麽多規矩跟講究,若是你不自在,可以走人。」

莫靖言在這兒待了幾個月,當然知道雲州不僅不同於京城,也不同於南嶺,這兒不只 是民風開放,姑娘甚至跟男子一樣強悍……好吧,她一個姑娘家不會不自在,他一個 大男人不自在,這不是笑話他嗎?

可是,他還真不自在,覺得路人都在看他。

傅明煙見他快得內傷的樣子,索性不跟他拐彎抹角了,他不覺得累人,她可沒耐性陪 他耗下去。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無論你開出多少價碼,我都不會陪你進死亡谷送死。」

莫靖言松了口氣,終於等到她開口了。「不要銀子,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需要。」

「哪有人什麽都不需要?」

「我不缺,當然什麽都不需要。」

「你不會一點難處都沒有吧。」

「難處?」傅明煙歪着腦袋瓜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點頭,「我還真有難處。」

莫靖言微微揚起唇角,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道:「說吧。」

略微一頓,傅明煙搖了搖頭,「算了吧,這種事你也無能為力。」

莫靖言可不喜歡這種被人家小瞧的感覺,「你不說,如何知道我無能為力?」

唇角輕輕一挑,傳明煙故作無奈的道:「好吧,我說,我需要一門親事,所以除非你 以身相許,否則就別多廢話了。」

莫靖言順時舌頭打結了,不會吧,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傅明煙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這樣就吓到了,還敢問我需要什麽。」

聞言,莫靖言可不服氣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哪個姑娘像你一様自 己直言需要一門親事?」

「我不過是回答你的問題。」雖然她對師傅很有信心,師傅不會由着文成候府拿捏她 的親事,可是權貴之家手段,花樣太多了,她擔心師傅應付不來,一不小心就着了人 家的道,最後她的親事還是要由文成侯府主導。

她仔細想過,若是可以在回文成侯府之前将親事定下來,她就不怕文成候府作妖了, 不過她也知道,短期之內要找到一門親事不容易,這事只能等師傅從桐城回來再來商 議。

「你為何需要一門親事?」

「你又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先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喊一聲,傅明煙懶得理他,以為親事跟禮物一樣挑挑選選就成了嗎?

莫靖言也知道自個兒的想法太不切實際,還是回到最先的問題,「除了親事,你真的 沒有其他的需要嗎?」

「沒有。」

「沒得商量?」

「對,沒得商量。」傅明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是真的缺一門親事,不過要他以身 相許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巴,怎麽還是沒完沒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看?先前問你,你也説不缺,想了一下就缺了一門親事,這會兒再 想一下,肯定又能想出什麽。」

「你煩不煩啊!要我說幾遍,除了一門親事,本姑娘什麽都不缺。」傅明煙氣呼呼的 跳起來,若是手上有布,她肯定直接塞住他的嘴巴,沒見過這麽啰嗦的男人!

莫靖言頓了下,「你有必要如此生氣嗎?我不過是教你再想想看,想不出來就算了。 」

傅明煙冷笑的一哼,語帶挑釁的道:「沒本事跟我交易,就滾遠一點。」

這簡直是打他的臉!莫靖言怒瞪着她,難道真的要他以身相許嗎?

傅明煙不客氣的用手指截了戳他的額頭,老氣橫秋的訓道:「若沒有豁出去的決心, 就別想跟人家談判。」

「……」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張,而他,竟然無力招架。

「好啦,該說的都說了,我懶得跟你多費唇舌,告辭了。」傳明煙舉起手,然後拍了 拍衣服,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走人。

莫靖言沒有跟上去攔下她,此時他忙着跟自個兒天人交戰,真的要以身相許嗎?

權貴之家的子弟通常十七八歲就成親了,可是這些年南越蠻人不曾消停,他的心思全 在戰場上,而娘在南嶺挑不到滿意的媳婦,自然不會逼他,他的親事就一拖再拖,至 今二十一了,親事還沒有着落。

不過娘也說了,今年進京,她一定要挑個媳婦,再請皇上賜婚,他并未放在心上,他 不點頭,娘不敢随意定下他的親事,皇上也不會不打一聲招呼就任意給他賜婚,換言 之,他的親事可以自個兒作主,他想娶傅明煙,不會有人反對。

問題又回到原點了,他真的要以身相許嗎?無論死亡谷有沒有紅豔果,他非去不可, 如同他所言,死亡谷也是藥王谷的一部分,一個不完整的與圖是沒有價值。

總之,他即便無法将死亡谷的一草一木畫出來,但好歹要知道裏頭的狀況,真的滿是 白骨嗎?

還是說,這不過是用來诓騙世人的障眼法?

其實,成親的對象若是那個丫頭,他覺得好像也不是很讨厭的事……不只是不讨厭, 甚至覺得他要成親,娶誰都沒有娶她來得好。

雖是如此,但他讨厭這種被人家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他喜歡凡事掌握在自個兒手上, 他說了算數。

難道,他真的要以身相許嗎?

窗外春色正濃,滿園子萬紫千紅,花香随風浮動,深吸一口氣,都會忍不住贊嘆一句

「春天真好」,可是書房內——

徐文頤對天發誓,以身相許不過是随便說說,絕對沒有藉此看好友笑話的意思,沒想 到随便一說成了真,人家什麽都不需要,就缺了一門親事。

先是一怔,接着爆笑,徐文頤還差一點從炕上跌下來,見莫靖言一張臉黑得像鍋底, 趕緊識相的收住笑聲。

清了清嗓子,徐文頤贊許的豎起大拇指,「這位傳姑娘真是了不起!」

莫靖言送上一個白眼,知道他很高興可以看自己笑話,但不能含蓄一點嗎?

「傳姑娘想必看準你不顯意以身相許,才會拿親事逼退你。」

「她吓唬我?」

徐文頤挑起眉,「你不是被吓到了嗎?」

「笑話,我怎麽可能被吓到了!」莫靖言可不承認自個兒吓到了,只是很意外……說 是意外好像也不對,徐文頤事前提過,不過他并末放在心上,怎可能藉此要求他以身 相許?

倒不是因為換了一張普通的臉,他變得沒有吸引力,而是這種事不像那丫頭會幹出來 的,萬萬沒想到……

好吧,他是有點小小的驚吓。

徐文頤戲谑的擠眉弄眼,「你犯不着死撐着臉面不承認,以身相許又不是小事,吓到 不是理所當然嗎?」

「是是是,換成是你,肯定吓得兩腿發軟。」

「我不會吓到,我會一眼就看穿她的用意——她不過想藉此逼退我。」

「你知道有多少姑娘為了嫁給我,無所不用其極嗎?」莫靖言傲嬌的揚起下巴,「在 我面前掉進河裏的姑娘數都數不清,她拿親事逼退我,有可能嗎?」

徐文頤帶着審視的目光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搖了搖頭,「她知道你是震懾南越蠻 人的南寧侯世子嗎?」

頓了一下,莫靖言悶聲道:「不知道。」

「她知道你是絶世無雙的美男子嗎?」徐文頤看着他的臉——因為心煩,他回來并末 下臉上的易容怎麽看怎麽平庸,傅姑娘會看上?

又是一頓,莫靖言更悶了,「不知道。」

「她知道你家財萬貫嗎?」

「應該不知道吧。」雖然他出手大方,但是絕對不會給人財大氣粗的感覺,再說了, 他身上看不到值錢的玉佩飾物,完全跟家財萬貫扯不上邊。

徐文頤雙手一攤,「既然如此,你有什麽值得她無所不用其極的算計?」

莫靖言頓時啞口無言。

徐文頤像是想到什麽的兩眼一亮,一臉八卦的問:「若是你答應她以身相許,你說她 會有何反應?」

莫靖言又是一頓,絕對不相信這是她逼退他的伎倆,「萬一她來真的呢?」

「若你非進死亡谷不可,你當然只能以身相許。」

莫靖言沒好氛的冷哼一聲,「你以為以身相許如此容易嗎?」

徐文頤似笑非笑的歪着頭打量他。

「看什麽?」莫靖言突然生出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

撫着下巴,徐文頤一副很苦惱的道:「我只是奇怪,你在怕什麽?若是你不想娶,誰 能勉強你?大不了讓皇上給你賜個婚,你不就可以擺脫她嗎?」

莫靖言聞言一怔,是啊,不過是口頭之約,真要成親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徐文頤拿起一旁紅泥火爐上的茶壺,給自個兒的茶盅倒了一茶,先聞茶香,再一口到 底,抵了抿唇瓣,這個小子就是懂得享受,無論身在何處,只喝龍井。

「我不是潑你冷水,只是覺得有必要給你提個醒,你真的想太多了,這肯定是她逼退 你的手段。」

莫靖言也給自個兒倒了一盅茶,藉着喝茶讓心情平靜下來。

「好吧,她可能想藉此逼退我,但是,萬一我同意呢?」那丫頭鬼得很,他不相信她 行事如此草率,沒有給自個兒留退路。

「你會同意嗎?」徐文頤興致勃勃的反過來一問。

「你不是說,若是我非進死亡谷,就只能以身相許嗎?」

徐文願點了點頭,「這是當然,除非傅姑娘改變心意啊。」

「那丫頭的性子很拗,說出口的話絕不會收回去。」

「所以,你的決定?」

「以身相許就以身相許,這有什麽大不了。」莫靖言咬着牙豁出去了。

徐文頤伸出手,可是還來不及碰觸莫靖言的肩膀他就側過身子避開了,只好嘿嘿一笑 将爪子收回來,「既然打定主意,你也別管她真的假的,你答應交易,她無論如何必 須帶你進死亡谷,而你要擔心的是能否從死亡谷安全出來。」

莫靖言竟然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好吧,他承認自個見有點擔心,她願意以身相許, 那丫頭反而改變心意呢?沒有一個姑娘不願意嫁給他!

對此他深信不疑,可是一遇到她,他再也不是順風順水,沒有一件事按着自個兒的計 劃,這丫頭根本是生來克他的。

「我相信那丫頭有本事進去,必然有本事出來。」直覺告訴他,那丫頭對死亡谷并非 一無所知。

「也是,人家何苦條命陪你玩,膽敢進死亡谷,自然是有本事保住自個兒的命。不過 就怕你費議心思進了死亡谷,裏頭根本沒有紅豔果,那豈不是虧大了。」

「我相信死亡谷有紅豔果。」

「若是沒有呢?」

莫靖言懶得再浪費唇舌了。

「我不過是給你提個醒,你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險進死亡谷,最後一樣好處也沒撈到, 還要以身相許,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徐文頤後悔了,真不該看笑話的多説 了幾句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莫靖言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我只要聽清楚裏頭的情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總之,你只要自個兒心理有底就行了。」徐文頤無奈的嘆了聲氣。

莫靖言點了點頭,專心品茶。他知道不能軍憑殷國文獻記載就認定死亡谷有紅豔果, 但他總要給皇上個交代,無論如何他都要進死亡谷瞧個究竟。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3:11

第五章 ~ 交換信物定終身

傅明煙覺得最近麻煩不斷,還是待在家裏別出門比較好,可是沒想到她學乖了,人家 還是找上門了,還帶上了她父親的書信,紀伯不好将人擋在外面。

「這是我爹的信?」傳明煙揮了揮手上的書信,眼裏明明白白寫着「不相信」。

過去十幾年來,她爹只有名字沒有影子,這會兒突然來了一封書信要她回家,好歹也 讓自個兒的親信送信,丢給長公主的管事嬷嬷……這不是說不通嗎?

「這封書信是送到文成侯府,侯爺夫人派侍衛送過來給老奴,教老奴親自交給四姑娘 的。」許嬷嬷可是有備而來。

傅明煙聞言一笑,不再質疑的拆了書信,三兩下就将內容看完了信上寫着教她回京, 然後,沒了。

「四姑娘,我們何時回京?」許嬷嬷迫不及待的問。

傅明煙嘆哧一笑,目光轉為不屑,「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鄉下野丫頭,三言兩語就可 以拐着我跟你走?」

許嬷嬷臉色微微一變,「老奴不明白四姑娘的意思。」

「雖然我自幼生長在鄉下,但我不是沒長腦子的傻子,至少我比你聽明。」傅明煙站 起身,将手中的書信塞進許嬷嬷的衣襟裏面,冷笑道:「随便送來一封信,就要我跟 你回京你是太看不起我還是太高看你自己?」

「……老奴還是不明白四姑娘的意思。」許嬷嬷努力教自個兒別慌,這丫頭肯定在詐 她,長公主準備的書信絕對教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傅明煙忍不住翻白眼,看着許嬷嬷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長公主派你來雲州,你肯定 有點腦子,可是這會兒聽你說話,怎麽覺得你笨得無可救藥?」

許嬷嬷的臉都綠了,可是她不明白四姑娘何出此言。

傅明煙一眼就看出許嬷嬷的心思,決定好心掰扯開來跟她解説,「這十幾年來我爹沒 有半點消息,如今要我回京,他好歹要細說分明,這麽一句話——你跟許嬷嬷回京… …你覺得說得通嗎?」

許嬷嬷沒想到書信上就這麽一句話,長公主實在太草率了。

「我看啊,這封信肯定出自長公主之手。」唯有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才會使用這種命令 人的口吻,還畫蛇添足加上「許嬷嬷」——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長公主覺得她這個鄉 下野丫頭太好對付了。

「……」

喊一聲,傅明煙不客氣的踢了許嬷嬷一腳,「你回去告訴長公主,她要演戲,好歹演 得像一點,随随便便,馬馬虎虎,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問題,更別說我聰明伶俐, 雲州的地痞無賴見了我都怕,她想打我的主意,至少要使出真本事。」

「……四姑娘想多了,長公主又不識三爺的字跡,如何假冒三爺寫信?」雖然已輕被 家拆穿了,許嬷嬷還是不能認下這樣的罪名,此事若傳出去,長公主的名聲豈不是毀 了?

傅明煙沒好氣的敲了敲許嬷嬷的腦袋瓜,許嬷嬷敢怒不敢言,只能脖子一縮,她當作 沒看見,訓笑道:「你還知道長公主不識我爹的字,我呢?連我爹都沒見過,又如何 認得我爹的字?你說,随随便便一封信,我能信嗎?」

許嬷嬷的舌頭又打結了,四姑娘怎麽如此刁鑽難纏?

「我若是你,還不如坦誠相告,為何要接我回文成候府,說不定我善心大發就收拾包 袱跟你回京了。」傅明煙可不承認自個兒在套話,這是好心建議。

「老奴說過了,為了給四姑娘挑門好親事,四姑娘得先回文成侯府學規……」

傅明煙舉起手打斷她,「這若是你的誠意,你就別廢話了。」

「侯爺夫人真心為四姑娘着想,藍大夫只懂醫術,不知規矩、禮儀,沒能好好教導四 姑娘,四姑娘不回文成侯府,難道要留在這兒嫁個粗鄙的泥腿子嗎?」

傅明煙微微傾身向前,挑豐的對許嬷嬷咧嘴一笑,「這是我的事,我高興就好。」

「……」

傅明煙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許嬷嬷的肩膀,「你不必着急,師傅不在,我哪兒也去 不了,待你想清楚,決定向我坦白,你再來找我,我洗耳恭聽。」

許嬷嬷想說點什麽,可是腦子還來不及組織雙字片語,傅明煙就叫人半推半送将她跟 随行的丫鬟請出去。

砰一聲,莊子的大門再一次當着她的面關上,許嬷嬷恨恨的咬牙切齒,原以為今日即 便費點口舌,四姑娘還是會乖乖跟她回京,沒想到四姑娘眼睛如此銳利,一眼就看穿 三爺的信是僞造的。

上次在四姑娘手上吃了虧,她不敢再輕舉妄動,連忙識侍衛回京一趟,請示長公主, 直到昨日,侍衛終於帶着書信回來。

看到三爺的信,她也知道是假的,姑且不論三爺跟文成侯府的關系早就鬧僵了,單就 上西北讨三爺的書信,來回就要一、二十日了,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送到她手上?不過 ,四姑娘一個鄉下丫頭,如何能辨出真假?她又一次低估四姑娘了!

「嬷嬷,怎麽辦?」紅绫心急如焚的問。她們來了一個多月了,還動用長公主的關系 将藍大夫弄走,如今甚至議侍衛回京向長公主讨主意,結果依然沒有進展,她們還回 得了京城嗎?

「你別吵,我想想……」許嬷嬷焦躁的走過來走過去,還一邊嘀咕,「四姑娘手上若 還有暗器,我們要擄人還不容易,哪用得着費那麽多心思?」

「若是能想個法子迷昏四姑娘,四姑娘不就沒法子使用暗器下毒了嗎?」紅绫想當然 的道。

許嬷嬷猛然停下腳步,一把抓住紅绫,「迷昏四姑娘?」

「對啊,若是夜裏偷偷潛入莊子,迷昏四姑娘,不就可以帶走四姑娘了嗎?」

「是啊,若能順利潛入莊子,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這個莊子比人家大了一倍,莊子 的人不過四五個,只怕設了不少機關防止外人闖入。」許嬷嬷終究是侍候長公主的人 ,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尤其栽了一次跟鬥,更是花了心思打探莊子,得知這個莊子 大有文章,就是盜賊也不敢亂闖。

「這就麻煩了。」

略微一頓,許嬷嬷苦惱的道:「事到如今,若沒有主子出面,只怕帶不走四姑娘。」

「長公主怎麽可能親自來接四姑娘?」

是啊,長公主何等尊貴,怎能親自來接四姑娘?可是,侯爺夫人更不适合了,如何能 教祖母親自來接孫女?至於二太太,向來對三房敬而遠之,沒有侯爺夫人親口吩咐, 她絕不敢蹚這個渾水,更別說想要四姑娘回文成侯府的是長公主,而長公主還是文成 侯府的世子夫人,她最能代表侯爺夫人了。

「看樣子,這事還是要請長公主拿主意了。」

紅绫瞬間蔫了,「長公主會不會怪我們辦事不力?」

許嬷嬷白了她一眼,這還用得着說嗎?

紅绫咬了咬下唇,忍不住道:「我們要不要先試試潛入莊子擄人?」

許嬷嬷猶豫不決,無法解決,還不知道即時上報,這是罪加一等。

可是,能否順利擄人……考慮再三,她終究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上了馬車離開。

最近傅明煙嚴重懷疑自個兒擁有招惹麻煩的體質,昨日來了一個,今日又來了一個… …難道不能讓她安安靜靜過日子嗎?

「我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傅明煙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

莫靖言搖頭道:「你說清楚了,我也想清楚了。」

「……嘎?」傅明煙覺得自個兒的腦子當機了。

清了清嗓子,莫靖言神悄轉為嚴肅,鄭重的道:「若是我能夠從死亡谷活着走出來, 我就以身相許。」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整個人都焦了。

見她一臉的呆愣,莫靖言不由得惱了,這丫頭是什麽意思?不樂意嗎?他微徵眯着眼 晴,陰側側的道:「你想耍賴不認?」

傳明煙怔愣了下,眨了眨眼睛,「耍賴不認帳?」

莫靖言挑釁的揚起眉,一副「我将你看穿」的指控道:「你不想承認曾經提過這樣的 交易,不是嗎?」

傅明煙張着嘴巴半晌,乾笑道:「我這個人最守信用了。」

莫靖言傾身向前,傅明煙不自覺的往後退,接着一屁股坐在石椅上。

因為考慮男女有別,傅明煙索性護人将莫靖言請到園子的賞蓮亭——其實是一個涼棚 ,上面被金銀花藤蔓爬滿,黃白兩色的細長小花成為平凡園子的一道風景——這兒很 大,但於開放性空間,她可以放開手腳,想幹啥就幹啥,可是萬萬想不到,一轉眼她 就被人家壓制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你很守信用?」莫靖言一點退後的意思也沒有,終於有了低下頭看她的感覺,真好 !不過,真想往那張水嫩豆腐的臉捏上一把。

「當然,我師傅有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她想教他退後一點,有話好能用不 着如此咄咄逼人,可是他實在太靠近了,她再也忽視不了他平日壓抑的霸氣,強烈的 男性氣息瞬間将她包圍,她覺得腦子無法集中,只夠専心應付他。

莫靖言贊賞的點點頭,「你師傳教得好。」

「是是是,我看莫公子不像是那種閑着沒事幹的人,別再浪費時間圍着我打轉。」傳 明煙想要悄悄轉移注意力。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我想清楚了,你帶我進死亡谷,我以身相許。」莫靖言越說 越順。

頓了一下,傅明煙搖了搖頭,「不對。」

「你果然想耍賴不認帳。」

傳明煙突然伸手一推,跳了起來,「你瘋了嗎?人都死了,還什麽以身相許。」

「所以,你要将我平平安安帶出死亡谷。」

「我都不能保證自個兒能否平平安安出來,哪管得了你?」

莫靖言冷呼一聲,「你不是最守信用了——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嗎?」

傅明煙張着嘴巴,但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若不是為了逼退她,她不會扯出缺了一門親 事的事,她算準他不會娶個鄉下野丫頭,出手如此大方,他若非權貴也是富家子弟, 可是,為何她的計劃完全走樣了?

「你這個丫頭就是個狡猾的,耍賴不認帳對你而言想必得心應手吧。」莫靖言頓覺火 冒三丈,這丫頭真的打一開始就想吓退他……

真是笑話,他可是戰場上的殺神,南越的刁民聽了他的名字就雙腳發軟,怎麽可能栽 在她一個鄉下野丫頭的手上?

糟糕了,這個男人是不是惱羞成怒了?傳明煙硬着頭皮道:「我不是不認帳,死亡谷 真的是只進不出。」

莫靖言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死亡谷若真的只進不出,你為何敢跟我提出交易?」

「……那是你逼我的啊。」

「我看你不是那種凡事不留餘地的人,你敢跟我交易,就是有本事從死亡谷出來。」

「……我怎麽知道你會真的答應以身相許?」傅明煙急得跺腳。

沒事,她确實不是那種凡事不留餘地的人,但是她真的沒有把握安全走出死亡谷,那 兒堆滿白骨絕非危言聳聽。

師傅出自藥王谷的醫聖一派,關於死亡谷的傳說,醫聖一派的祖師爺多多少少提了一 些,那兒一草一物皆是毒,根本還沒看清楚真面目就中毒身亡了。

「我好像記得某人如此說:若沒有豁出去的決心,就別跟人家談判。」莫靖言嘲弄的 唇角一勾,「原來,你只懂得裝腔作勢,一點本事也沒有。」

「笑話,我敢做敢當。」傅明煙努力挺起胸膛。

莫靖言滿意的點點頭,「很高興我們成交了。」

「成交……等一下,我真的不是開玩笑,死亡谷只進不出,你真的抱了必死的決心還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傅明煙真的恨不得抽自個兒的嘴巴,平日張揚随意慣了,這會 兒終於坑到自己。

臉色一沉,莫靖言的态度轉為強硬,「你提出交易,我同意了,你就只能履行。」

「……我這是為你好。」

「你當我三歲孩子嗎?」莫靖言向前一步,傅明煙很自然的往後一退,再度跌坐在石 椅上。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傳明煙很想撐住氣勢,可是心虛自然慫了,出口的話透着一 股求饒的味道。

莫靖言舉起手,狠狠的在她額頭上彈一下,她吃痛的縮了縮脖子,嘴一張就想罵人, 可是兩人目光一對上,她立馬慫了,只是龇牙咧嘴以示抗議。

「不講道理的人是你。」

「……」

「好啦,我們何時進死亡谷?」

略微一頓,傅明煙吶吶的道:「你真的要豁出性命進死亡谷嗎?」

「我對你有信心。」

傅明煙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我對自個兒都沒信心。」

「廢話少説,何時進死亡谷?」

傳明煙知道自個兒逃避不了了,只能老實說:「進死亡谷最好挑月圓的日子。」

「月圓的日子?」

「祖師靠留下的手劄上有此記練——死亡谷白日雲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入夜 之後,雲霧盡散,但依然暗無天日,因此進入死亡谷最佳時機乃月圖之夜。」

果然如他所料,這丫頭對死亡谷并非一無所知,不過,他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面糾纏不 清,只是就事論事的問:「依你所言,你祖師爺豈不是進過死亡谷?」

「祖師爺并未言明親身經歷,只是提及死亡谷的部分,有此描述。」

「除此之外,手劄還說了什麽嗎?」

「沒有,只有一句結果——死亡谷是貪婪之人的墳場。」

「貪婪之人的境場?」莫靖言撫着下巴,細細琢磨,「這是說死亡谷裏面處處都是寶 藏,但這些寶藏全部有毒,是嗎?」

傅明煙聳聳肩,不想做出任何評論。

「三日後就是月圓了……」莫靖言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扯下腰袋上的荷包,從裏面 掏出一塊玉佩,連同荷包一起遞過去,「信物。」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好像一副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的樣子。

見狀,莫靖言忍不住笑了,索性拉起她的右手,直接放在她手上,「你這丫頭能不能 老實一點?不要老是想着如何耍賴,記得收好,還有,你的信物。」

傳明煙唇角一抽,這個家夥不能忘了這件事嗎?

「別發呆了,信物拿來。」

傳明煙不甘心的東摸摸西摸摸,腦子飛快的打轉,要不要雙手一攤說身上沒有值錢的 東西?可是在莫靖言的逼視下,還是識相的從脖子上摸出一個玉葫蘆,莫靖言見了立 馬搶過去。

「我很喜歡這個玉葫蘆,你可別弄丢了。」

「這是信物,我怎麽可能丢弄了?」莫靖言索性将玉葫蘆戴在脖子上。

傅明煙不自在的皺了一下眉頭,幹嘛學她戴在脖子上?

莫靖言不再多言,約好了三日後戌時來接她,便告辭離。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她的親事豈不是定下來了?

頓了一下,傅明煙連忙搖搖頭,不對不對,若她不想嫁,沒有人可以強迫她,而且莫 靖言的目的是進死亡谷,肯定不會将這門親事當一回事,說不定他們順利離開死亡谷 ,他就會上演消失的戲碼。

念頭一轉,傅明煙将親事抛到腦後,還是趕緊去書房查閱祖師爺留下來的手劄,為進 入死亡谷做準備。

莫靖言—一将炕桌上核桃的硬殼敲開,挑出果肉,放在窗臺上,過了一會兒,一只海 東青直沖而下,轉眼叼走窗臺上的核桃果肉,再次直沖上天,在空中翺翔盤旋。

每次看到莫靖言的寵物,徐文頤總會噴噴稱奇,沒見過如此愛吃核桃的海東青,不過 這會兒他可沒心思關注那只跟他主子一樣驕傲的海東青,一顆心全撲在莫靖言身上, 急得直跳腳,「你真的要以身相許?真的要進死亡谷?」

莫靖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此事我們不是讨論過了嗎?」

「你不是應該安靜幾日再好好考慮嗎?」

「既然已決定深入死亡谷一探究竟,此事還用得着考慮嗎?」

頓了一下,徐文頤走到炕的另一邊坐下,不解的道:「這個紅豔果有那麽重要嗎?」

「你認為京裏會無緣無故出現噬心之毒嗎?」

徐文頤的神情轉為凝重,「你認為噬心之毒是沖着宮裏來的?」

「雖然皇上未提及如何發現噬心之毒,但是消失許久的毒藥突然出現,還是在京城, 這本就令人生疑,皇上能不擔心提防嗎?」

略微一想,徐文頤點頭道:「确實,噬心之毒如此惡毒,還真的不能不防。」

「只要能夠找到紅豔果,就不必擔心有人拿噬心之毒作妖了。」

「我擔心死亡谷沒有紅豔果。」

「我相信殷國文獻記載不會無中生有,紅豔果必然在此。」

「可是死亡……」

莫靖言舉起手打斷他,「傅家丫頭的祖師爺留了手劄,對於死亡谷有所描述,進死亡 谷并非生離死別的大事。」

「這是真的?」

「若不是有本事帶我進死亡谷,你以為傅家丫頭有瞻子跟我交易嗎?」莫靖言輕輕呼 了一聲,「那丫頭鬼得很,滿腦子的算計,一肚子的花樣,她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聞言,徐文頤覺得很有道理,不過藥王谷長期存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危險太深刻了, 「我還是不太放心。」

「你不必擔心,我還有阿朗。」

海東青好像聽見主子叫喚,再度俯衡而下,迅速叼了一個核桃果肉,不過并未轉身離 去,而是跳到莫靖言的肩膀上,低下頭,莫靖言伸手摸了摸,牠撒嬌的在他手上蹭了 蹭又跳回窗臺上,繼續享用核桃果肉。

見狀,徐文頤忍不住道:「阿朗被你養得都快成精了。」

「只要阿朗在,我絕對不會迷失在死亡谷。」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一旦出動阿朗,你的行蹤就藏不住了。」權貴官宦之家皆 知南寧侯世子有一只海東青,這只海東青不只是南寧侯世子的龍物,更是能随南寧侯 世子上戰場的夥伴。

當然,這世上不是只有一只海東青,但大梁最出名的海東青就只有阿朗,因此一旦有 海東青出現,衆人都會第一時間先想到是南寧侯世子身邊那只。

再說了,東北大營都不曾見過海東青的身影,樊陽又怎麽可能出現海東青?雲州的重 要性不單單是這兒有藥王谷,更因為這兒緊鄰齊國,凡在此地出現的不尋常都不能等 閑視之……總之,只要仔細推敲,誰都能察覺到這只海東青的出現代表了不尋常。

莫靖言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我又不是南寧侯世子,還怕曝露行蹤嗎?」

怔愣了下,徐文頤頓時明白了,莫靖言易容了,就算有人看見阿郎懷疑什麽,也尋不 到南寧侯世子,不過長久下來,難保這兒不會曝露出來。

徐文頤将自個兒的擔憂細細說明,變了容貌并不表示一定可以藏住行蹤。

「只要找到紅豔果,阿朗就會立馬飛回南嶺,只要我低調一點,不會有人查到我頭上 。況且,只要處理完手上的事,我就會離開這兒,最多再待個一、二十日。」

「你還是當心一點,你的身分可是很尊貴的。」雖然莫靖言并非南寧候的獨子,但是 唯獨他承繼了南寧侯在用兵方面的天分,若他出了什麽事,将來誰能接掌南寧侯震優 南越蠻人的位置。

「你不必擔心,暗中保護我的人可多着了。」

「你的暗衛再多,他們也不可能跟着你進藥王谷。」

「他們不能,其他人難道可以嗎?」莫靖言再度舉起手打斷他,然後掏了掏耳朵,「 好啦,你別再唠叨,我的耳朵都快長蘭了。」

「皇上要我來這兒幫你,可是我什麽忙也幫不上,還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如 何向皇上交代?」徐文頤甚感挫折,皇上就是看上他熟悉雲州,在這兒有人脈,結果 ,他只能在一盤看熱開,無處插手幫襯。

「你還不相信我的身手嗎?我不會有事,不過後日晚上,你得幫我守住藥王谷的出入 口、別教閑雜人靠近。」難然死亡谷的行動很隐密,但也不能保證絕對不會被察覺, 文成侯府的人可是一直盯着那個丫頭,他必須防範意外發生。

徐文頤明白的點點頭,「我保證不會讓人打攪你們。」

有了徐文頤幫襯,莫靖言專心準備死亡谷之行。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3:42

第六章 ~昭華長公主出現

藥王莊

雖然坐在上位的是皇家長公主,嚴歷山卻不改平日那種在上位者的姿态,這是身為藥 王谷當家與生俱來的驕傲,想當年,太祖皇帝若沒有得到擁有神醫之名的嚴家先祖助 力,又豈能那麽順利的打下大梁的江山?

「老夫不是跟長公主說清楚了嗎?老夫不曾見過紅豔果,可是即便沒有紅豔果,只要 掌握醫型一派的解毒之術,就是悪毒霸道的噬心之毒也能解。」嚴歴山毫不掩飾滿心 的不悅,若是教人聽見長公主出現在此,藥王谷必然會引起宮裏的注意,這不是找他 的麻煩?

昭華長公主冷冷一笑,一個商賈說出來的話能信嗎?「嚴老敢對天發誓,藥王谷真的 沒有紅豔果嗎?」

「藥王谷的一草一木關系着藥王莊幾百口的生計,老夫豈會搞不清楚?」頓了一下, 嚴歷山坦白補上一句,「至於死亡谷,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死亡谷?」昭華長公主忍不住皺眉,這個名字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死亡谷說起來是藥王谷的一部分,但處處都是毒物,一個不留神就會命喪其中,即 便能僥幸走出死亡谷,只怕也是身染劇毒,命不久矣。先祖深怕後人不知輕重,便立 了一條族規——禁止藥王谷子弟壇岡死亡谷,否則逐出門戶。」

緊蹙的眉瞬間舒展開來,昭華長公主兩眼一亮,「如你所言,是不是有人曾經從死亡 谷走出來?」

「老夫的曾祖父是唯一從死亡谷走出來的人。」嚴歴山并不清楚有多少人試圖闖進死 亡谷,畢竟從曾祖父時期至今也有上百年了,難免有人好奇想一探究竟,可至少藥聖 一派的子弟沒人敢冒道個險。

「就是當初助太祖皇帝建立大梁的神醫?」

「正是,曾祖父也是解毒聖手,在他之後,藥王谷的後代子弟就不曾出現解毒聖手, 即便醫聖一派醫術最厲害的胡老。」

「胡老?」

「胡老就是藍大夫的師傳,他是曾祖父之後唯一醫術可以跟曾祖父相提并論之人。」

雖說當初伯祖父為了懸壺濟世跟自家弟弟鬧翻了,但論醫術,伯祖父與他祖父不相上 下,祖父還因此認為伯組父分出來的醫聖一派遲早會沒落,不過萬萬沒想到,醫聖一 派後來出了一個胡老,眼看就要沉寂的醫聖一派再次為世人傳頌。

昭華長公主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這位胡老名聲不顯。」

「胡老不負名,不醫富者,專治窮人,還好他有個識時務的徒兒,就是藍大夫,樂意 給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看病,要不,胡老早就餓死了。」

昭華長公主對藍采華不陌生,三弟妹卧病在床時,身為師妹的藍采華一直守在身邊。

兩人自然有機會正面交鋒,藍采華精明能幹,即使面對她這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氣 勢一點也不會屈居下風。

「這個胡老去過死亡谷嗎?」

「不曾,胡老這個人尊師重道,絕對不會違背先祖之命。」

「若是如此,即使死亡谷有紅豔果,本宮也拿不到是嗎?」

嚴歷山點了點頭,不客氣的道:「否則,紅豔果不會只存在於古籍。」

「當初神醫可曾在死亡谷見過紅豔果?」

「……曾祖父留下來的手劄未曾記錄此事。」其實當初曾祖父留下的手劄有兩份,分 別給了伯祖父和祖父,可是嚴歷山相信兩份內容相差無幾。

關於這位有神醫之名的曾祖父,他沒見過,但并不陌生,因為曾祖父是嚴家世世代代 的驕傲,他的行事風範為人津津樂道,不會做出不公正的事。

昭華長公主細細的将剛剛得到的訊息梳理一遍,紅豔果是不能有所期待的,如今只能 在解毒之術下手了,「醫聖一派懂得解毒之術嗎?」

略一思忖,嚴歴山中肯的道:「習醫之人多少懂得解毒,可是遇到噬心之毒如此霸道 、悪毒的毒藥,唯有醫聖一派事有的解毒之術——金針之術方能解得了。不過就老夫 所知,金針之術極難習得,也因為如此,胡老這一輩一、二十個子弟,只有胡老一人 習得此術。」

「藍采華可有習得金針之術?」

「老夫非醫聖一派,并不清楚藍大夫這一輩可有人從胡老手上習得此衛,但藍大夫是 胡老最得意的徒弟。」

「如何得知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遇到再厲害的大夫也解不開的毒,金針之術自然會出現。」

昭華長公主若有所指的挑起眉,「噬心之毒嗎?」

「老夫勸長公主莫要輕易動用噬心之毒,一不小心,只怕毒害不成別人;自個兒反受 其害。」

盡管醫聖一派早跟嚴家沒關系了,嚴歷山還是謹記先祖的交代——盡力扶持醫聖一派 ,正因如此,他可以容許藍采華上藥王谷偷采草藥。

昭華長公主不以為然的冷笑,「本宮像是那種不長腦子的人嗎?」

「老夫不過是提醒長公主,那玩意兒可是碰不得。」

「你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嚴歷山真想翻白眼,這位長公主可是出了名的不安分,要不,原本要送去和親的公主 怎麽會嫁進文成侯府?

嚴歷山實在看不上這位長公主,但終究身分高貴,他不好不給面子,總之,趕緊逮着 機會送客。

昭華長公主離開之後,嚴歷山轉身進了前院的書房,一直随侍在後的嚴家大爺嚴祈終 於按捺不住的開口了。

「爹為何要告訴長公主金針之術?」金針之術是嚴家先祖所創,可以說是傳家之寶, 因此嚴家先祖有言——金針之衛不可外傳。

當初嚴家先祖并非只将金針之術傳給醫聖一派,藥聖一派也得了此衛,只是藥聖一派 的心思全投注在藥材的買賣上,當然不會用心鑽研醫術,漸漸的,藥聖一派的子弟只 是略懂醫術,當然不可能學習金針之術。

「若不說出金針之術,長公主必然揪着紅豔果不放。」

「死亡谷究竟有沒有紅豔果?」

嚴歴山白了他一眼,「我又沒去過死亡谷,如何知道那兒有沒有紅豔果?」

「既然爹不知道死亡谷有沒有紅豔果,為何擔心長公主揪着紅豔果不放?」

「這位長公主是個不能吃虧的主兒,如今她找上門,你若不給出讓她滿意的東西,她 還會再來,一次又一次,我們可禁不起她纏磨。」若他們真的只想做好藥材的買賣, 倒也不長公主三番兩次尋上門,問題在於他們背後有人,若是因為長公主引來關注的 目光,這就不妥了。

嚴祈不當一回事的嘴一撇,昭華長公主是什麽樣的性子,他豈會不知?他不過是沒看 在眼裏,這位長公主因為名聲不好,在皇上面前說話沒分量,而藥王谷在大粱的地位 特殊,在皇家面前也能説得上語。

見狀,嚴歷山不由得嘆了聲氣,嚴家子關原本就少,一代又不如一代,若他不費心籌 劃,嚴家很快就會敗了。「祈兒,雖然連皇上都給藥王谷幾分薄面,但是面對皇權, 藥王谷不過是平頭老百姓,而長公主再不受寵,那是也皇家的臉面,記住了嗎?」

嚴祈點了點頭,轉而問:「藍大夫會不會金針之術?」

嚴歴山知道兒子在擔心什麽,長公主若能找到方法解了噬心之毒,總是一大禍患。「 胡老自個兒都不擅長金針之術,藍大夫即便知道,也不過是皮毛。」真正懂金針之術 的另有其人,只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就不必告訴兒子了。

嚴祈松了口氣,問:「長公主的事要不要傳到京城?」

嚴歷山再三琢磨,點了點頭,随即修書一封,用火漆封信,交給嚴祈送出去。

明日就要進入死亡谷,莫靖言的心情既緊張又興奮,這可是不同於進藥王谷,什麽都 不必準備,只要用眼睛熟記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回來之後立馬将瞧見的一一畫下, 夜裏再悄悄按着原路确認一遍,可有哪兒失真,這次可不能如此,他無法确定事後能 否獨自重返死亡谷,因此要随身帶上布和炭筆,随時将所見的畫下來。

莫靖言看着書案上的輿圖,右手手指下意識的撫着死亡谷的位置,一旦将此地看清楚 了,這個伫立大梁北邊的藥王谷就不再神秘了。

叩叩叩!陳運之的聲音隔着房門傳進來,「公子,尹叔來了。」

聞言一怔,莫靖言親自上前打開房門,看着中年男子,訝異的問:「尹叔怎麽來了? 」

尹成風恭敬的行了禮,随着莫靖言進了書房。

莫靖言防咐陳運之送來茶水,讓尹成風在炕上坐下。

尹成風喝了茶,潤了喉,方才不疾不徐的道來,「候爺不放心世子爺,要小的暗中保 護世子爺,同時査探藥王莊。」

「査探藥王莊?」先前他暗中査探藥王莊,純粹是因為上藥王谷之前,他覺得有必要 先了解一下藥王莊,爹呢?爹不可能無緣無故對藥王莊起了興致想査探,除非得了上 頭的命令。

「皇上想拿下藥王谷。」

果然!莫靖言可以了解皇上的想法,其實早在先皇就盯上藥王谷了,藥王谷不只是一 塊肥肉,更是一個隐患,可是先皇身子不好,只求守成,沒有多餘的心思處理藥王谷 的問題,再者,動藥王谷繼要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藥王谷長年行事低調,想找到 下手的機會并不容易。

當今皇上文武雙全,有開疆拓士之雄心壯志,不過在揮兵向外之前,首先要拔除或者 掌握內部的隐患,尤其占據大梁三分之一藥材貿賣的藥王谷更是重中之重,戰争時, 藥材可是很重要的。

皇上看得很清楚,可是同先皇一樣,找不到下手機會,藥王谷行事向來謹慎,名聲也 不錯,應該施粥贈藥濟貧時絕對會出一份力。

「皇上想拿下藥王谷乃人之常情,可是皇上不是認為時機未到嗎?」正因如此,皇上 只教他尋找紅豔果,并未要求他打探藥王莊的事。

「皇上得到齊國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最近齊國邊境駐軍出現異常,當然,這有可能只 是正常輪調,不過想潛入這裏打探不容易。」

莫靖言明白的點點頭,藥王谷若是在皇上手上,皇上的人要潛入齊國邊境打探消息就 容易多了。

「葉王莊在雲州的勢力龐大,若是不小心,不但打探不到藥王莊的消息,反而将自個 兒曝露出來,公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紅豔果,侯爺便将此事交給小的。」

「尹叔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小人見到了昭華長公主。」

「昭華長公主來了樊陽?」

「雖然昭華長公主此行低調,搭乘的是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布馬車,甚至還蒙着臉,但 小的認得她身邊的侍衛。」

莫靖言冷笑的唇角一勾,「我這位姨母性子張狂,現下竟然蒙着臉,這裏頭肯定有不 可告人的事。」

「小的也認為如此,但是小的不敢随意潛入藥王莊,無法打探昭華長公主前去藥王莊 的目的。」

「藥王莊不簡單,尹叔莫要擅闖。」

「侯爺有交代,小的知道。」

略一思忖,莫靖言琢磨着問:「尹叔知道昭華長公主眼哪位皇子交好嗎?」

「昭華長公主與幾位皇子都沒有什麽往來,不過昭華長公主未出閣之簡與容妃交好, 兩人可謂閨中密友。」

「容妃……我記得容妃無子,只有一女。」雖然過去幾年遠離京城,但是莫靖言時時 刻刻掌握京中情勢,誰家冒出頭,哪家沒落了,哪一位受到提拔,哪一位遭到打壓… …這些往往與皇上的心思有關,而爹娘盡管每年入夏之前都要回京面聖,興皇上的關 系并沒有因長年鎮守南嶺而疏遠,然而這離京域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是,容妃不同於昭華長公主,性子低調不張揚,在後宮不太引人注意。」

「後宮的女人少有人知道安分兩個字怎麽寫,還是将昭華長公主的事送入京城……我 爹娘進京了嗎?」

「是的,小的随侯爺和夫人到了通州之後才轉往雲州。」

「既然我爹在京城,請他安排人混進長公主府,我相信從長公主身上下手可能有不少 收獲。」他有個揣測,昭華長公主來這兒的目的跟他一樣——紅豔果,而若不是為了 噬心之毒,又為何要紅豔果?

果真如此,昭華長公主勢必跟京城出現的噬心之毒有關。

尹成風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昭華長公主可能知道京城的噬心之毒從何而來。」

「沒錯,盯着昭華長公主遲早會有發現,不如趁着此時她人還在樊陽,趕緊讓我們的 人混進長公主府。」

昭華長公主肯定沒料到自己剛入樊陽就曝露行蹤,此時安插眼線進長公主府最不惹眼 。

尹成風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連忙應聲退出書房,趕着修書派人送到京城給侯爺。

許嬷嬷一身狼狽的回到客棧,折騰了大半日,此時她恨不得好好洗個澡,可是沒想到 進到客房,竟然見到昭華長公主,吓得她雙腳立馬一跪,「長公主!」

雖然知道沒有主子出面,很難帶走四姑娘,但是她又怕主子怪罪下來,便想要試試潛 入莊子擄人,觀察了兩日,昨日終於出手了,沒想到兩個暗衛一潛入莊子,左右還沒 分消就遭到怪鳥襲撃,最後掉進莊子的陷阱——一個滿是爛泥巴的陷阱。

天亮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她很不安,總覺得出事了,果然,近已初,莊子來人通與 前去領人。

為了将兩個侍衛從陷阱拉上來,她還得付銀子請莊子的人幫忙……總之,好不容易将 人安全帶回,她也弄得滿身汗。

事已至此,她必須趕緊修書向主子求救,可是書信還來不及寫,主子就來了……

昭華長公主皺了皺鼻子,淡然的看了許嬷嬷一眼,舉起紅泥小爐的茶壺,給茶盅注入 八分滿的茶水。

放下茶壺,她不疾不徐的品着茶香,彷佛忘了前面還跪着一個人……不,是兩個人, 侍候許嬷嬷的紅绫也跪在後頭,不過縮着腦袋,恨不得縮得不見人影。

「長公主怎麽親自來了?」許嬷嬷硬着頭皮道。

昭華長公主放下茶出,用手絹輕輕按了一下唇角,冷飕飕的道:「你若是辦事得力, 本宮用得着親自過來嗎?」

「長公主饒命,四姑娘實在太難纏了。」

昭華長公主嗤之以鼻,「你是想告訴本宮,你這個宮裏出來的老貨鬥不過一個養在鄉 下野丫頭?」

「長公主莫要小瞧四姑娘了,四姑娘她……」許嬷嬷不得不細細訴說這些日子發生的 點點滴滴,特別是傅明煙要她轉告的話,她可不敢再隐藏。

雖然上次讓侍衛回京一趙,也呈了一封書信告知情況,可是一來信上無法一一詳述情 況,二來擔心主子認為她辦事不力,書信的內容當然是能夠簡化就簡化,主子自然無 法體會四姑娘的難纏。

目光一沉,昭華長公主陰側側的道:「那丫頭真的這麽說嗎?」

「是,四姑娘像極了三爺,眼睛利得很。」

昭華長公主彷佛看見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從雨中走來,美好得像一幅畫,從此落在她 心上,可是他眼中只有那個卑賤的女人,為了擺脫她,甚至説動太子——就是當今皇 上,游說先皇将她送到齊國和親,逼得她不得不下迷藥算計他,只是陰錯陽差,落入 算計的竟然成了文成侯世子。

連老天爺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她只能嫁給他大哥,可是,她真的不甘心,終於等到那 個女人死了,為何他對她還是不屑一顧?她是尊貴的長公主,她看上他是他的榮幸, 他憑什麽看不上她?她恨、恨極了,無論他願意與否,她一定要得到他!

許嬷嬷看了昭華長公主一眼,知道她又陷入回憶,此時最好什麽也不要說了,靜語等 候主子回過神。

良久,昭華長公主收回飄遠的思緒,像在喃喃自語的道:「本宮早知道藍采華不簡單 ,還動用關系給你尋了雲州知府當幫手,沒想到人不在,還能要花樣。」

略微一頓,許嬷嬷轉而小心翼翼道:「眼看藍大夫就要回來了,老奴也急了,索性讓 迎侍衛夜闖莊子擄人,沒想到莊子機關重重,沒有擄到人,還掉進人家的陷阱,剛剛 老奴就是按到莊子的通知,趕過去接兩個侍衛回來。」

昭華長公主不悅的瞥了她一眼,「你們就是能接到人,若她不跟你們走,難道你們能 夠一路将她綁回京城嗎?」

「老奴心想,只要離開樊陽,人生地不熟,四姑娘還能不安分嗎?」

「終究是藍采華一手養大的孩子,如何憧得安分守己?」

「是老奴太大意了,沒想到她跟藍大夫一樣刁鑽古怪。」

昭華長公主不以為然的冷笑,「再刁鑽古怪,也只是沒見識的鄉下野丫頭。」

「是,不過,如何能委屈長公主親自來接人?」

「本宮不出面,她願意跟你走嗎?」昭華長公主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若是她辨事得 力、這會兒還會僵持不下嗎?

「四姑娘說了,她不是不回京,而是要藍大夫點頭。」

「她倒是個聽明的,推給藍采華,誰來都可以不松口。不過,本宮可不是她可以随意 打發的人,相信她沒那個膽子在本宮面前作怪。」

「這是當然,可是長公主親自出面,這已經委屈長公主了,若四姑娘使性子,這不是 ——」許嬷嬷沒将話說完,反正主子明白就好了,無論如何,主子不能直接對上四姑 娘,萬一被四姑娘氣壞了,倒楣的只會是他們這些奴才。

「藍采華何時回來?」原本她的目标就包含藍采華,不過帶走傅明煙,藍采華就會自 兒送上門,當然沒必要浪費太多心思在藍采華身上。

藍采華是如今醫聖一派的當家,不能輕易得罪,而這個人粗野慣了,行事不按牌理出 牌,若不小心很容易栽在她手上,這也是她不願意與之交手的原因,可是如今由不得 她了。

「不确定,應該這幾日就會回來了。」

「你安排侍衛盯着,藍采華何時回來,本宮就何時上門。」昭華長公主站起身走出房 ,回到她住的院子。

正準備步上臺階回房,她突然聽見一道聲音,不由得停下腳步,轉身擡頭一看,因為 看不清楚,只能眯着眼睛。

「長公主,那是海東青。」侍衛長王猛順着她的視線道。

聞言,昭華長公主微皺着眉,「雲州怎麽會有海東青?」

「若非誤闖,這只海東青肯定是有主子的。」

「誤闖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有主子南寧侯世子?」大梁權貴唯有莫靖言養了一只海 東青當龍物,可是這幾年他都待在南嶺,不曾随南寧候夫婦回京,更別說出現在此道 皇上派他來了雲州。

「長公主,是否要請雲州知府協助査探南寧候世子的下落?」

昭華長公主緊抿着嘴,左右為難,若是大肆尋人,反将自個兒曝露出來,這就不要了 ,可是不确定那小子是否在雲州,她又覺得不安,若他真的在這兒,必然是是皇上察 覺或者皇上想在雲州做什麽……難道皇上盯上藥王谷?

藥王谷估有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買賣,皇上盯上藥王谷并不奇怪,只是這個時候……

王猛知道她的考量,提議道:「要不,卑職暗中査探,不過要費點時日。」

昭華長公主仔細想了想,也只能如此,點頭允了,只是提醒道:「南寧侯世子很狡猾 ,那張臉生得像妖孽似的,肯定會易容。」

「長公主放心,卑職會謹慎行事、仔細査探。」

「你辦事,本宮放心。」昭華長公主轉身踏上臺階走回房間。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3:59

第七章 ~ 死亡谷得紅豔果

站在死亡谷的入口,并未聽見鬼哭狼嚎的聲音,不過吹出來的風确實又陰又冷,教人 寒毛直豎,可是很奇妙,若是單從外貌來看,有如一幅畫,郁郁蔥蔥,令人生出向往 ,心想遠必然是一處人間仙境,說不定就是有人看着看着入了迷,不知不覺走進去, 将寶貴的性命葬在此地。

「你真的準備好送命了嗎?」雖然已經來了,傅明煙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句,說不定 地會突然生出怯意。

「你不會讓我送命。」莫靖言信誓旦旦的道。

傅明煙唇角一抽,斜睨着他,他打哪來的信心?「切,我連自個兒的命都無法保證了 還管得了你的命嗎?」

「我看你不像是要赴死的樣子。」他又不是沒眼睛,瞧她,擺明來此踏青,斜背着一 個水袋和一個束口的大荷包,裏面裝的都是吃的……

為何他知道裏面裝吃的?因為糕點的香氣都鑽進他的鼻子,可想而知,裏面必然滿滿 當當,要不,豈能在此五味雑陳的地方還占了一味?

「若是老天爺今日要取我性命,我還能如何?既然生死由不得我了,與其哭哭啼啼, 還不如開開心心。」説起來她已經多賺了一世,值了!

莫靖言點了點頭,「真是了不起。」

「不不不,我是不想死得太醜了。」

「……」莫靖官不知如何反應,這丫頭總是有法子堵住他的嘴巴。

「既然你打定主意了,我們就準備進死亡谷了。」傅明煙随即打開束口大荷包,取出 一個中型荷包,再從裏面取出兩個口罩、兩個香囊,及數條白色長布條,各分一半給 莫靖言,然後親自示範他如何戴上口罩,布條分別綁在腳踝和手腕上,香囊則是挂在 脖子上。

莫靖言簡直看傻眼了,半晌,他怔愣地指着她已經戴上的口罩,「這是幹啥?」

傅明煙扯下口罩,輕輕揮了一下,「這是防止有毒氣體。」

「防止有毒氣體?」莫靖言怎麽覺得似懂非懂。

「……總之,這些是讓有毒的妖魔鬼怪離你遠一點,不過,這只是防止會動的東西, 至於不會動的,我就無法保證了,所以,你的手不要太好奇了,看到什麽都要摸一下 ,還有……腳步要踩穩,免得不小心摔倒碰了不該碰的。」

這幾日她仔細琢磨了祖師爺留下的手劄,死亡谷似乎不再充滿神秘色彩,而是明明白 白的警告——

這裏的每一種動植物都是有毒的。為了安全,她決定全副武裝,即便某些用品是多餘 的。

「這麽厲害!」

「不厲害,我們要保住性命的機會是零。」傅明煙比了一個「0」。

莫靖言不解的跟着比了一個「0」,她當然不會多加解釋,示意他趕緊将配備戴上, 便吹着口哨轉了一圈,過了會兒一只白狐現身,她笑盈盈的從束口荷包裏面掏出麥芽 的遞過去,小東西快速撲過去含住麥芽饴,不過他顯然不太滿意,看着她,并未采取 下一步行動。

「小東西,你越來越愛計較了。」

「吱吱吱……」

「好好好,若是我們可以平安從裏面出來,我建續三日送麥芽的過來給你。」

莫靖言見了瞪大眼睛,這個丫頭竟然可以收買藥王谷的白狐!

「吱吱吱……」

「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哪一次説話不算話?放心,連續三日,還是兩倍分量。」

得到保證,小東西歡快的轉身先走進死亡谷,傳明煙趕緊重新戴好口罩,看了莫靖言 一眼,示意他跟上,便大步走進死亡谷。

莫靖言有滿腦子的疑問,可這些都是次要的,還是先進死亡谷。

進入死亡谷,他們就知道為何要月園之夜行動,因為樹木的枝葉太過茂密了,将頭上 的天空蓋住了,若非明亮的月色穿透枝葉邊透進死亡谷,他們在這裏如同瞎子。

祖師爺在手劄上特地寫了在死亡谷不可點燃火把,許是怕驚動什麽大家夥。

難然有月色,但視線并不好,又因為長久無人造訪,滿地雜草枯葉,還有偶爾踩到的 白骨,他們走得很慢。

傅明煙很快就發現一件事,不由得撇嘴道:「什麽死亡谷,這裏根本是毒蛇谷。」

「毒蛇谷?」

「你沒看見嗎?地上,樹上全是毒蛇。」

毒蛇……莫靖言先看地上,若不仔細,還真看不出雑草枯葉中有東西在蠕動,再轉而 瞅樹上,情況一樣,若不瞠大眼睛,根本不會注意到與枝葉融為一體的毒蛇。

「只要咬上一口,一個時辰之內不解毒,穩死無疑,難怪滿地都是白骨。」傅明煙踢 了一腳,揚起枯葉,露出掩蓋在下的白骨,「這裏果然死了不少人。」

「進了這裏肯定有所準備,怎麽可能遭毒蛇咬了就命喪於此?」今日他身上可是備了 不少解毒藥,一般的蛇毒都能解得了。

「若我猜得沒錯,這是死亡谷獨有的蛇,一般的解毒丸只伯應付不來。不過,毒蛇全 身都是寶——蛇肉是美味的菜肴,鮮美可口,營養豐富;蛇油可以防止血管硬化;蛇 皮可以治療風火牙痛、白癫瘋、惡瘡、療腫和骨疽,還可以作為滋補品,蛇血可以治 療關節痹病、關節變形和風濕性關節炎;蛇骨可以……」

「夠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總之,這些惡心的東西全是寶藏,而且全部有毒。」這丫 頭絕對是存心惡心他。

傅明煙用力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觸目所及皆是毒蛇,不想遭毒蛇咬上一口,還真不容易……你準備的這些玩意兒可 真是厲害!」莫靖言終於注意到那些毒蛇會繞開他們,可見得布條上面熏染的藥香有 逼退他們的作用。

「想要活命,只好使出全力了。」

「看様子,我們應該可以活着從這兒走出去。」

傅明煙輕輕哼了一整,「我還以為你更關心紅豔果。」

「若是能活命,自然可以得到紅豔果。」

「你要确定真的有紅藍果。」

「吱吱吱……」小東西突然從前面折回來,歡喜的跳着,接着一轉身又往前跑。

「看樣子,小東西應該發現什麽。」不過,她并末加快腳下的步伐,在滿地白骨的地 方摔跤,這種感覺肯定不太舒服。

「你怎麽會認識那只白狐?」

「我是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這個小東西很貪嘴,誤食有毒草藥,正好遇見我,我順手為牠解了毒,還送牠一塊 麥芽的,從此我們就有私交了。」看守藥王谷的白狐不應該犯這樣的錯,後來她多方 打聽發現小東西應該是外來的白狐,至於是牠自個兒誤闖還是有人帶進來的這就不得 而知了,總之,牠在這兒待下來了,而她很高興在這兒有個朋友。

「你怎麽知道牠在説什麽?」

傅明煙回頭睐了他一眼,「動點腦子不就知道了嗎?」

「……」莫靖言深感無力,這種事是可以靠動腦子就能知道的嗎?

眼前豁然開朗,兩人瞬間只能瞪大眼睛,渴慕的看着前方景色。

風兒揚起,缭繞的雲霧轉眼之間化成空氣中絲絲影兒,一汪深不見底的綠色湖泊不再 隐藏,完整落入兩人眼中,湖泊三面岩壁環繞,陡峭的岩壁好似沒有盡頭,岩壁上寸 草不生。

小東西炫耀的在他們前面蹦蹦跳跳,傅明煙示意牠別吵,邁步走向湖泊,莫靖言緊跟 在後,最後兩人在湖邊站定,眼睛忙碌的四下捜索,很快,傅明煙就發現湖泊中央有 個小沙洲,上頭有一簇白花,白花透着一抹豔紅,看似清純卻又妖燒。

「你看!」

半晌,莫靖言低聲道來殿國文獻上的記載,「紅豔果白中透紅,名為果,實為花,每 年開一次花,壽命有三個月,不過只要離開孕育它的土地,壽命就只剩一個月。」

「真的是紅豔果?」傅明煙驚訝的轉頭看他。

「我想應該是紅豔果。」

「難然找到了,但你只能欣賞,無法采摘。」她不是有意發他冷水,但是根據目測, 他武功再厲害也飛不到那個地方,水下不知有什麽危險,更不可能游過去了。

莫靖言不發一語的拿出哨子一吹,一道尖銳短促的聲音稍縱即逝,教人以為是幻覺。

傅明煙看糊塗了,這種事可以求救嗎?

不過是轉眼之間,阿朗的身影出現了,然後像一道閃電直沖而下。

傅明煙兩眼瞪得好大,是海東青嗎?

阿朗淘氣的沖向傅明煙,眼看就要撞上了,突然打了個盤旋停到一旁的樹上,可是傅 明煙已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阿朗見了顯然很瞧不起,瞅着她,姿态看起來很高傲 。

「這是不是你的寵物?」傅明煙氣得跳起來。

「……阿朗看你可愛,跟你打招呼。」莫靖言強忍着笑意。

「可愛?打招呼?」傅明煙很想揮拳揍人,「你當我很好騙嗎?」

「你确實很可愛,牠也确實在跟你打招呼啊。」

傅明煙突然臉紅了,別扭的轉身背對着他,他幹嘛這麽認真?

莫靖言好像沒意識到自個兒的言詞有何含意,放下背後的竹簍,從裏面取出一塊布巾 ,将布巾的四角一左一右兩兩打結,然後對着阿朗勾了勾手,阿朗立馬飛到他肩上, 他示意阿朗含住布巾指着小沙洲道:「你把那叢白花帶着土挖起來,放在布巾裏面送 過來給我。」

阿朗點點頭,轉身飛向小沙洲。

這會兒傳明煙已經忘了害羞了,眼睛緊緊盯着阿朗,見牠嘴腳并用将那叢白花挖出, 叼進布巾,整整齊齊放好,再先後咬住布巾的兩個手把,然後拍動翅勝送到莫靖言面 前。

莫靖言贊許的摸了摸阿朗的頭,接下布巾,小心翼翼放進竹簍。

「太厲害了!」傅明煙由衷的贊道。

阿朗傲嬌的揚起下巴,傳明煙見了不由得面容一僵,真想大罵一句:真是有什麽主子 就有什麽寵物。

莫靖言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立馬招來某人的白眼,還是趕緊 收住笑聲,示意阿朗先行離開,轉而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最好趕緊把死亡谷走完 ,若不在天亮前離開,可能會遇上藥王莊采藥的藥童。」

傳明煙倒是不怕遇上藥王莊的人,不過此時出現在藥王谷離免引來關心,萬一教人家 發現他們進了死亡谷,總是麻煩。

再說了,難然平平安安采到紅豔果,但是未走出道裏之前都不能安心,能夠盡早離開 最好,於是她吹了一聲口哨,招來到處亂晃的小東西,兩人繼續往前走。

回到租賃的院子,莫靖言立馬按着設國文獻記載将紅豔果種入花盆裏面,如此一來可 以确保紅豔果的壽命。

「這真的是紅豔果?為何是白色的?」徐文頤稀奇的一會兒繞到左邊,一會兒又轉到 右邊,好像這樣子就可以看出它有何特別之處。

「雖然白裏透紅,但說起來還是偏向白色,而且明明是花,為何以果子命名?」

「這确實是紅豔果,至於你的問題,我也不清楚。」

徐文頤終於收起自個兒的好奇心,在炕上坐下,「若是教人知道死亡谷如此輕易讓你 闖進去,死亡谷就不稀奇了。」

「随意闖進死亡谷,那是自尋死路。」

「傅姑娘可真是有本事,竟然可以平平安安将你帶出來。」

莫靖言點了點頭,那丫頭還真是個有本事的。

「你何時起程回京?」

「我還有事,暫時不回京,你幫我送紅豔果進京,最好明日一早就走。」

「明日一早就走?」

「你也知道昭華長公主如今在樊陽,阿朗畢竟招人注目,或許她已經發現阿朗了也不 一定,若她因此懷疑我的下落,或許會猜到我來雲州的目的,要知道雲州最令皇上關 心的只有藥王谷,若噬心之毒真與昭華長公主有關,必不難猜到我是為了紅豔果而來 ,所以,紅豔果還是早早送回京城,交到皇上手上。」

「我需要繞到東北大營嗎?」

莫靖言略微一想道:「你只要做個樣子,倒不用真的繞到東北大營,紅豔果離開原來 生長的地方不能太久,還是早點送進京裏。」

「我知道了,我應該可以在七八日之內回到京城,對了,你還有什麽事?」

「我要找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我不是跟你說過曾經探過藥王莊,還差一點鬧出人命嗎?」

見徐文頤點了點頭,莫靖言接着道:「藥王莊侍衛的身手很好,當時我中毒身子不聽 使喚,只能躲進藥王谷。據說藥王莊的藥童走出自個兒負責探藥的範圍,也會在藥王 谷迷路,也只有藥王谷能助我逃離藥王莊的侍衛。果然,我一躲進藥王谷,藥王莊的 侍衛就放棄追捕了,畢竟能從藥王谷安然無恭走出來的人屈指可敷,何況我中了毒。



徐文頤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你膽子還真大,你若是在藥王谷出了事,還不是落在 藥王莊手上。」

「我只能賭,沒想到我的運氣很好,不但有人出手相救,此人還解了我身上的毒,離 開時還遇到一只善良的白狐帶路。」莫靖言腦海突然閃過傅明煙,當時他遇見的那只 白狐是昨夜為他們帶路的小東西嗎?

「你知道有人出手相救,還解了你的毒,但不知道是誰?」

「是啊,當時我意識模糊,只是隐隐約約見到他強行将解藥塞入我口中。」莫靖言出 聲喚來守在外面的陳運之,将紅豔果移至書案上,給他準備茶具煮茶。

不到一蓋茶的時間,袅袅升起的茶香就盈滿整個書房。

徐文頤喝一盅茶,猜想道:「當時救你的人會不會是藥王莊的藥童?」

莫靖言優雅的品着茶,搖了搖頭,「不可能,藥王莊的藥童不捅我一刀已經心軟了, 怎麽可能救我?」

徐文頤想想也對,「這些藥童只怕承受不起背主的下場。」

「藥王莊規矩很嚴,要不,雲州的百姓為何對藥王莊一問三不知?」藥王莊在雲州百 姓、心目中之所以強大、神秘,這是因為打探不到藥王莊的消息,可想而知,藥王莊 下人的嘴巴很緊。

略微一頓,徐文頤後知後覺的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我就是在茶館坐上一日 也不見得能聽見人家說藥王莊一句。」

「藥王莊家財萬貫,若是不管好下面的人,很容易惹禍上身。」

「也是,錢太多了,誰都會想巴上來分一點。」

「藥王莊的嚴老是個聰明人,嚴家若想長長久久守住藥王谷,日子就必須低調不張揚 ,以免引來各路人馬觊觎。」

聞言,徐文頤倒是不解了,「嚴老既然是聴明人,為何招惹昭華長公主?」

「我看不是他招惹昭華長公主,而是昭華長公主自個兒求上鬥。昭華長公主的性子太 張揚了,嚴老不太可能跟她結盟,不過,她畢竟身分尊貴,面子還是要給的。」

徐文頤撫着下巴,細細琢應,「若是如此,京城的噬心之毒應該跟藥王莊沒關系。」

「這倒末必,他們兩邊即使沒有結盟的關系,也不是一點牽扯都沒有,不過昭華長公 主出現在此,遷如此低調不願意教人發現,應該跟京城的噬心之毒有關,為了安全, 你還是趕快将紅豔果送到皇上手上。」

「我知道了,明天天一亮就離開,不過,你也別在這兒待太久了,樊陽是進出齊國必 經大城,這兒混進不少齊國細作,若知道你在這兒,肯定對你的項上人頭很感興趣。 」

雖然莫靖言是南越百姓的頭號敵人,可是樂於看見南越擾邊的齊國對莫靖言也是不懷 好意的,少了莫靖言,南越就有心思在大梁邊界折騰了。

「你放心,五日之內尋不到人我就離開。」他也知道事隔數月,如今尋人确實有些難 度,只是之前人都被他派出去了,才無法第一時間馬上去找人。

徐文頤站起身,邊整理衣服邊往外走,「我回去準備了,明日辰正抵達五裏坡。」

莫靖言點頭表示知道,随即吩咐陳運之為他準備扁擔和竹籮,讓他僞裝成貨郎将紅豔 果帶回去。

「師傅……」見到離開近一個月的藍采華,傳明煙熱情的撲上去抱住她,「你終於回 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略微一頓,藍采華接着一把推開她,左右開弓用力捏着她的臉頗,「你是不是給我惹 了什麽麻煩?」

「痛……沒有,我很乖。」傅明煙用力掰開藍采華的手,雙手揉着臉類。

「師傅不在,你不是最開心嗎?」藍采華一臉「你傻,你家師傅可不傻」的表情。

「冤枉啊,徒兒是個知足的人,瘋個兩三日就夠了。」

藍采華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真的嗎?不是沒有人管你最好嗎?」

「不不不,徒兒離不開師傳,師傅可不能不要我啊!」傳明煙再一次撲過去,可是還 沒抱到人就教藍采華一掌擋下來。

這丫頭是在唱戲嗎?藍采華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啦,廢話少說,什麽事?」

「真的沒事,只是最近老是有人在莊子外面打轉:害我晚上睡覺都會作噩夢。」傅明 煙一想到外頭打轉的蒼蠅,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左鄰右舍都在問,他們究竟得罪了什 麽人?不能實話實說,她真是悶爆了。

「文成侯府的人這麽安分,只是派人在外面打轉?」

「他們一點都不安分,只是三番兩次出師不利,不敢再輕舉安動。」頓了一下,傅明 煙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我總覺得他們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藍宋華不以為然的一笑,轉身取過藥童手上的醫藥箱和包袱,舉步回房,傅明煙趕緊 跟上去。

「師傅,你知道他們前些日子做了什麽?先是擄人不成,竟然僞造我爹寫信要我回京 ,還好我眼睛很利,一眼就拆穿了,後來他們索性夜闖莊子,若非師傳設下陷阱,困 住他們這會兒我已經被他們綁成粽子,扔在馬車上帶回京城了。」傳明煙很努力告狀 ,目的只有一個——證明文成侯府太壊了。

進了房間,藍采華随手扔下醫藥箱和包袱便進了屏風後更衣,而傅明煙很自動自發的 出去端水,侍候師傅淨臉,接着又去泡茶,侍候師傅喝茶潤喉。

緩了口氣,藍采華笑容可掬的問:「文成侯府的事先放下,我們來讨論另外一件事— —師傅已經将你禁足了,為何還可以四處亂跑?」

傅明煙頓時舌頭打結,怎麽沒有糊弄成功?

「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教為師忘了正事嗎?」

「師傅,文成侯府才是正事,徒兒禁足是小事。」

藍采華舉起手,往她腦袋瓜敲了一下,「若你聽為師的命令安分待在莊子,文成侯府 絕對動不了你。」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很委屈,「若是師轉将徒兒當成大家閨秀養大,師傅教我一個月不 出莊子還成,可我是從小野大的,怎麽可能悶在莊子裏?」

「這是為師的錯?」

「不是不是,徒兒不過是在闡述自個兒的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藍采華又是狠狠的一敲,「你的歪理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脖子一縮,傅明煙一邊揉着腦袋瓜,一邊在炕的另一邊坐下,還是趕緊轉移語題,「 這次師傅怎麽一去就是一個月?」

「難得出門給貴人看病,當然要多撈點銀子回來。」藍采華早就看出來這是調虎離山 之計,可是樂於從富人的口袋撈銀子,也就不計較了。

腦子一轉,傅明煙就明白怎麽回事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她看起來很好騙嗎?

「文成侯府沒再上門鬧了?」

「沒有,就是在外面打轉盯着。」

藍采華微蹙着眉,「看樣子,文成侯府來了主子了。」

「什麽主子?」

「若是長公主來了,你還真的不能不回去了。」

傅明煙吓得瞪大眼睛,「為了将我弄回文成侯府,長公主親自來接我?」

「你以為她願意嗎?」藍采華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長公主身分尊貴,但總不能教 侯爺夫人親自來接你。」

傅明煙嘿嘿一笑,「我懂,迫於無奈嘛。」

叩叩叩!班子的管事嬷嬷在敞開的房門外道:「藍大夫,有人遞帖子求見。」

傅明煙跳下炕,跑出去接了帖子,打開一看,高聲道:「師傅,長公主來了。」

「請到花廳。」藍采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來,經過傅明煙身邊,沒忘了提 醒她,「別跟來湊熱鬧。」

傅明煙乖乖的點頭,可是藍采華一進花廳,她就溜進花廳旁邊的耳房聽壁腳。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4:21

第八章 ~ 回京路上有劫匪

藍采華是個急性子,可是面對敵人,她的耐性就來了,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結果 如何,當然是看誰比較心急。

果然細細品了一盅茶之後,昭華長公主就堅持不住的開口了。

「還請藍大夫不要為難本宮,今日讓本宮帶走四丫頭。」

「我為難長公主?」藍采華冷聲一笑,「長公主說話可要有點良心,孩子是她娘臨死 之前托付給我,當時能不能養活都不知道,為此,孩子的爹親口允諾,若是孩子活下 來,孩子會視我為母親,奉養我一生。我辛辛苦苦将孩子養大,好不容易她懂得幫我 炮制藥材,你們說帶走就帶走,憑什麽?」

「……藍大夫要多少銀子,文成侯府都給得起。」昭華長公主一想到當初的事就感覺 到一股火往上竄燒,若非傅劭關堅持,婆母根本舍不得讓嫡孫女離開身邊,而傅劭關 不将孩子留在文成候府,不單是因為孩子早産,可能養不活,更是為了防她,怕她對 他的女兒下毒手。

藍采華最讨厭財大氣粗的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雖然長公主未曾生養,但也是人 生父母養的,難道不懂父母興孩子之間的感情非金錢能衡量嗎?」

「……」昭華長公主臉都綠了,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煙兒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長公主給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換。」

深吸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昭華長公主僵硬的道:「藍大夫若真心為四丫頭着想,就 應該讓她回文成侯府,讓她能尋到一門好親事。」

「回文成侯府就能尋到一門好親事嗎?我還怕你們将她賣了。」

「這是為母的心,若不是自個兒掌眼,如何信得過?」

昭華長公主氣得咬牙切齒,這 個女人是故意,不斷強調「為人母親」,好像她沒有孩子庶子庶女也是她的孩子,只 是她不想養其他女人肚子裏面爬出來的孩子。

「長公主可還有什麽話要説?」

頓了一下,昭華長公主恢複平靜,稍稍放低姿态,「若不是三爺和藍大夫點頭同意, 文成侯府不會擅自訂下四丫頭的親事,這一點藍大夫可以放心。至於四丫頭回文成侯 府,不只是為了她的親事,也是為了她的規矩、禮儀,更重要的是,侯爺夫人年紀大 了,甚是思念三爺與四丫頭。」

藍采華嘲弄的一笑,「侯爺夫人這些年可沒有開心煙兒。」

「侯爺夫人并不是不關心四丫頭,而是答應三爺,在她及笄之前絕不打攪。」

「既然如此,這會兒怎麽尋上門了?」

「這兩年侯爺夫人身子不好,常常叨念三爺和四丫頭,本宮便勸侯爺夫人将四丫頭接 回文成侯府。」

人家都搬出候爺夫人,藍采華知道自個兒不好再推托,只好道:「煙兒從來沒離開我 身邊,我怕她不适應京城。」

「藍大夫不如先跟着一起進京,待四丫頭成親再回雲州。」

藍采華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點頭道:「我需要十日安排手邊的事。」

昭華長公主應了,便告辭離開,藍采華請管事嬷嬷送客,而自個兒只是站在花廳門口 目送貴客離開。

「你還要繼續待在那兒嗎?出來。」

半晌,傅明煙從耳房鑽出來,傻笑的湊到藍采華身邊,「師傅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

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怎麽可能乖乖待在房裏等消息?」

傅明煙嘿嘿一笑的搔了搔頭,趕緊問清楚,「我們十日後真的要回文成候府嗎?」

「候爺夫人都開口說想你了,你能不回去嗎?」

傅明煙嗤之以鼻,「切,師傅還真信了。」

「長公主用不着在這種事情上頭說謊,侯爺夫人确實想你,不過是長公主挑起來的。 」

藍采華很清楚昭華長公主的行事作風,明明心思污穢,卻放不下尊貴的面具。

「長公主為何要我回京?」

「除了你的親事,為師還真不知道你有何值得她算計。」

皺着眉,傳明煙搖了搖頭,「她算計我的親事有什麽意思?我又不可能跟她站在同一 邊,拿我聯姻,好處得不到,反而留下一個隐患,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目光一沉,藍采華仔細想想,好像如此,可是,一個小丫頭實在沒什麽值得算計。

「師傅,真的要回文成侯府嗎?我怕看不慣那兒的人,忍不住手癢。」

「你可別給我亂來。」

「我這個人受不得委屈,人家惹我,我豈有不反撃的道理?」

「你給我安分一點,放心,師傅不會把你賣了,倒是你,小心一點,別着了人家的道 将自個兒賣了。」

傅明煙頓時一僵,突然想到莫靖言的以身相許,這算不算是将自個兒賣了?

藍采華輕輕點了一下傅明煙的額頭,「記住了嗎?」

「記住了。」傅明煙終於體會到「頭殻抱咧燒」是什麽意思了,交換出去的信物可以 拿得回來嗎?

結束死亡谷的交易,傳明煙私心打定主意跟莫靖言從此不見,當然,基於人家的信物 還在她身上,有必要物歸原主就見上一面,不過她不急,待她不得不回文成侯府,再 将信物放在他提供的聯絡點——四方書鋪,萬萬沒想到,幾日的功夫就訂下回京的日 子,只能趕緊拿着信物來到四方書鋪。

傅明煙的想法很簡單,信物托給掌櫃,請掌櫃交給莫靖言,至於她的玉葫蘆,若他方 便,可以送到莊子交給師妹,沒想到掌櫃不願意代收,堅持她親自交給莫靖言。

「不必如此麻煩,這又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你幫我交給他就可以了。」傅明煙實在不 想跟莫靖言打交道,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估他便宜,他絕對會讨回來。

「傳姑娘,莫公子只是四方書鋪的貴客,我們可以傳話請他過來,但不便代為保管他 的東西,還望你見諒。」

貴客?騙誰啊,可是,傳明煙知道争論也沒用,又沒有證據指出他們真正的關系,還 是跟着掌櫃進了後面的廂房坐下來等人,好在莫靖言沒教她等太久了,約莫一盞茶就 到了。

「沒想到你會自個兒找上門。」

傅明煙将放了他信物的荷包置於前面案上,「我是來歸還信物。」

莫靖言一副不解的挑起眉。

「你給我銀子就好了,用不着以身相許。」

「不要,我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傳明煙的腦袋瓜當機了,怎麽可以這樣子?

「我這個人最重承諾了,絕對不會出爾反爾。」

見她一臉呆傻的樣子,莫靖言可樂了。

這會兒她知道搬石頭碰到自個兒的腳是什麽滋味了吧。

「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呢?」

神情轉為嚴肅,莫靖言糾正道:「我很認真,給你的信物是我娘傳給兒媳婦的。」

聞言,傳明煙更慌了,這可怎麽辦?

莫靖言微微起身往前一傾,一只手拿起荷包,一只手抓起她的手,将荷包塞回她手上 。

她彷佛燙到似的,直覺往外推,可是他強硬彎下她的手指,逼她握緊荷包。

「拿好,若是搞丢了,跟我耍賴,我可是不認帳,別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你的信物。 」

莫靖言陰側側的對着她咧嘴一笑,這丫頭的反應真是令人生氣,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 嫁給他,可是只有她能夠護他點頭,她應該感到榮幸……不過,真是該死,她怎能生 得如此水嫩?他真想捏一把。

「……我們有話好說。」她覺得自個兒的手好像被燙傷了。

「我沒什麽話好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好歹要問過你爹娘的意思。」

「我知恩圖報,我爹娘必然為我感到驕傲。」

傅明煙完全擠不出話來,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若非她自以為聰明,想「以身相許 」

逼退他,這會兒怎麽會将自個兒困住了?

莫靖言退回來坐下,刻意拉着戴在脖子上的玉葫蘆把玩,漫不經心的道:「我也不是 不會改變心意。」

「……什麽?」她聽錯了嗎?這個像夥是不是說他可以改變心意?

「我突然對你惱了,我可能會改變心意,收回對你以身相許的承諾。」

「對我惱了?」

「對啊,總之,要不要收回信物由我決定。」

傅明煙明白了,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他可以改變心意,但她不可以改變心意,這說 明什麽?因為男人的面子,解除婚約必須由他開口。

「如何可以讓你改變心意?」

「不知道,我對你越來越滿意了,真慶幸當時接受你提出的交易——以身相許。」莫 靖言對她大大咧嘴一笑,明顯是在挑釁,氣得她咬牙切齒,他見了笑得更燦爛。

傅明煙好想撲過去咬人。

「你是不是要回文成侯府了?」莫靖言突然轉移話。

「嘎?」傅明煙的腦子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昭華長公主親自上門,你還能不回文成侯府嗎?」未離開樊陽之前,他沒有撤掉暗 中保護她的人,當然清楚她周遭發生的事。

傅明煙驚吓的往後仰,他大有來頭,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可是,怎麽也沒想到他 可以将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文成候府在京中權貴算是好的,憑你的本事,那兒應該沒有人算計得了你,你最要 提防當心的只有昭華長公主,不過,昭華長公主很看重自個兒尊貴的身分,平日住在 長公主府,你與她對上的機會不多。」

略微一頓,傳明煙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我是誰。」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是誰。」

「違心之論。」

傳明煙條地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人。

「你等着,我會去找你。」

傳明煙驚吓的轉身瞪人,「找我幹啥?」

「你忘了我們兩個有婚約嗎?」莫靖言看着她還握在手上的荷包。

傳明煙不自覺的手一縮,恨不得甩掉手上的東西,可是沒這個膽子,萬一摔壞了,人 家就是改變心意,她也還不了。

莫靖言帶着安撫的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誰要等你。」傅明煙做了一個鬼臉,趕緊落荒而逃。

莫靖言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突然有一種感覺,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有趣。

眼看自個兒訂下的期限就快到了,莫靖言不由得急了,一刻也靜不下來,索性到院子 練劍,不過刀還沒出鞘,尹成風就回來了。

「結果如何?」莫靖言迫不及待的迎上。

「關於藥王莊的部分,當日藥王莊一出事,嚴老就下令關閉門戶,禁止外出。」

「嚴老應該是怕有人藏匿在藥王莊,關閉門戶是為了清查。」雖然一直認定當日救他 的絕非藥王莊的藥童,但是凡事講求證據,沒有證實就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尹成風點了點頭,「藥王莊為此關閉門戶整整一日,甚至隔日清晨藥童都沒有出藥; 至於那段日子上藥王谷采藥的人,屬下查不到。」

「査不到?」

「除了外地人來的,藥王谷對雲州百姓來說是禁地,只要提到藥王谷,雲州百姓都會 噤若寒蟬,什麽消息也打聽不到。」

莫靖言終於可以明白徐文頤所言——藥王谷在北境百姓心中是很強大、神秘的存在, 所以,他們甚至不敢随意碰觸這個話題。

「能否查出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王谷采藥?」

「屬下也想到了,査不到那段時日上藥王谷采藥的人,索性打探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 王谷探藥,可是查遍雲州所有的醫館,态度一致!除非出自藥王谷的人,沒有人敢在 太歲爺頭上動土,得罪藥王莊,他們別想買到藥材。」

「若非藥王谷之人,不敢進入藥王谷,可是那日藥王莊并未有人進入藥王谷……」莫 端言喃喃自語的皺着眉,實在想不明白。

「公子忘了嗎?藍大夫師徒就是出自藥王谷。雖然醫聖和藥聖早就分家了,但是在雲 州百姓心目中,醫聖一派不但是葉王谷的人,甚至更具有正統的地位。」

怔愣了下,莫靖言突然心跳得好快,怎麽忘了呢?

那日去了一趟死亡谷,因為小東西,他有過這個念頭,可是轉眼就地到腦後,因為那 丫頭都是跟藍大夫一起上藥王谷,而藍大夫此人不似醫聖一派自視甚高,她很實在, 知道懸臺濟世也要有銀子,同樣,她不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再說了,他迷迷糊糊之 間只看見一個影,自然将她們撇在是救命恩人的可能性之外。

略微一頓,尹成風滿是疑惑的道:「屬下有一點想不明白,若是那日為公子解毒的是 藍大夫或傅姑娘,傅姑娘怎麽可能不認得公子?」

莫靖言仔細回想在茶館見到傅明煙時,她明顯吓了一跳,當時他滿腹心思撲在藥王谷 根本無心多想。

「她認得,只是不顯意當初的救命之恩變調,絶口不提。」

「若想确定此事,公子不妨直接向傅姑娘挑明。」

是啊,只要他開口問她,以她性子絕對會據實回答,可是,她會不會藉機要回信物? 原本她無意挾恩圖報,但事情說開了,她絕不會跟他客氣,肯定順理成章索要救命之 恩,而他不能不還救命之恩,各自拿回信物,兩人從此誰也不欠誰……

莫靖言不由得皺眉,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

尹成風看着他臉上變換着各個表情,有些擔心的喚道:「公子?」

回過神來,莫靖言随意的道:「我知道了,下次見面我再間傅姑娘,無論是她還是藍 大夫,總不能連一聲謝謝都不說。」

「是,那麽公子是今日入夜離開,還是明日一早再走?」

遲疑了一下,莫靖言改口道:「我們五日後再離開。」

尹成風聞言一怔,「五日後再離開?」

「等長公主他們起程回京,我們再離開。」莫靖言也搞不清楚自個兒的心思,就是想 跟在傅明煙身後,護送她進京。

莫靖言擺了擺手,示意尹成風退下,便抽劍出鞘,專心練劍。

天氣越來越熱,這實在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可是對初次走出雲州的傅明煙來說,天 氣再熱也消減不了她的興奮,她不時掀開車簾望着外面,恨不得整個人撲到外面,最 好是坐在馬背上,在風中奔馳,渾身的熱就能消散一半。

「師傳,你不是說要教我騎馬嗎?」傳明煙突然想到舊帳。

藍采華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成日在外面瘋玩,連個影子都沒瞧見,為師如何教你 騎馬?」

傅明煙抗議的撇嘴,「若是師傅說要騎馬,徒兒立馬變成你的小尾巴,怎麽可能讓師 傅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慢了,去了京城,可沒法子教你騎馬。」

聞言,傅明煙瞬間蔫了,「師傳,我們不會只能待在文成侯府吧?」

「師傅還要出門行醫,怎麽可能只待在文成侯府。」

傅明煙兩眼亮了,「我也要跟師傅出門行醫。」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侯爺夫人只怕不曾容許你出門行醫。」

「師傅要把我獨自留在文成候府出門行醫?」

「不必擔心,文成侯府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

「師傅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這種鄉下放養長大的孩子如何比得上高門大戶的「見多 識廣」?」人家從小看着魑魅魍魉長大,她不過是在小說裏面觀摩過,兩者的程度根 本不是同一個等級。

「你随便下個毒,他們就忙着養身子,哪來的閑功夫對付你?」

「……」師傅啊,下毒這種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好嗎?

「除了昭華長公主,文成候府還算家風端正,內宅少有亂七八糟的事。」

傅明煙微徵挑起眉,「師傅很熟悉文成候府?」

「你是文成候府的姑娘,早晚要回文成侯府,師傅能不留心嗎?」

心一暖,傅明煙撒嬌的窩到藍采華身邊,「師傅對我最好了。」

「很熱。」藍采華推開傅明煙,「雖然文成侯府還算規矩,可是也別當那兒是什麽好 地方,終究是高門大戶,沒有人是沒個心眼的。」

「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馬車突然緊急煞車,兩人來不及反應的往前面一撲,不過下一刻藍采華就回過神了, 及時伸手抱住傅明煙,免得她受到撞撃,倒是自己成了墊背,撞得差一點飙淚。

就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顯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師傅,我瞧瞧,是不是很痛?」傅明煙此時可管不了外面發生什麽事,心急如焚的 想查看藍采華的傷勢。

「還好,進了客棧再上藥就好了。」藍采華按住傳明煙的手,還好車速不快,撞撃力 不大,要不,道次真的有苦頭吃了。

「你們是誰?」王猛的聲音響起。

「只要銀子留下來,可以保你們不死。」

「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兄弟可不管你們是誰,想從我們兄弟的地盤上過去,就留下買路財。」

傳明煙下意識的看了藍采華一眼,他們遇到搶匪了?

藍采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外頭全是高手,傳明煙知道自個兒湊上去不但幫不忙,還會扯人家後腿,當然是保持 安靜,不過刀子都從外頭刺進來了,還繼續坐着不動,那是傻子,師徒兩個自然是跳 下馬車。

可是剛剛站住,刀子就劈過來了,若不是有人一把推開她們師徒,她們身上只怕要見 血了。

接下來,傅明煙忙着閃避從四面八方砍過來的刀,有幾次還是有人推開她,還好長公 主的侍衛隊很快就占了上風,蒙面的搶匪見情勢不妙,瞬間如流水般急退。

傅明煙急忙尋找藍采華的身影,确定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兒,松了一口氣,趕緊跑過去 。

「師傅,你還好嗎?」

藍采華還來不及出聲,就聽見王猛急忙的大喊,「藍大夫,長公主受傷了。」

昭華長公主受傷了?傅明煙心裏閃過一絲古怪,可是看樣子不似作假,只能靜靜看着 師傳為其檢查,發現長公主不但受傷,而且中毒了。

藍采華一邊處理刀傷,一邊道:「煙兒,給師傅一顆解毒丸。」

傅明煙趕緊從荷包取出一顆解毒丸遞過去,藍采華将解毒丸塞進昭華長公主口中,見 她咽下,便吩咐侍衛長将人送到馬車上,就近找一間客棧住下來,長公主身上的刀傷 很可能會引起發熱,不适合再趕路了。

進了客樓,在客房安頓下來,傅明煙立馬為藍采華檢査傷勢并上藥。「師傳,我覺得 今日的事不太對勁。」傅明煙心裏有話不吐不快。

「哪兒不對勁?」藍采華當然知道不對勁,可是一時半刻又說不上來。

「首先,那些搶匪不長眼睛嗎?長公主的侍衛隊一看就知道訓練有素,那些素質不高 的搶匪應該避之唯忍不及,怎麽反過來湊上來找死呢?」

略一思忖,藍采華覺得有理,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們刀上有毒,膽子自然大了。」

沒錯,但正是因為這一點,傅明煙覺得更困惑,「師傅啊,一般的搶匪會在刀上塗毒 嗎?他們又不是頂尖高手,若是不小心刀子捅到自己人,這豈不是自找死路嗎?而且 我看受傷的人并非只有長公主,怎麽不見其他人出現中毒的症狀?」

頓了一下,藍采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群鳥合之衆絕不敢在刀上塗毒。」

「是啊,刀上塗毒這種事應該是死士幹的吧。」

「死士?」藍采華嘀喃自語的撫着下巴。

「若真的是死士,他們肯定是沖着長公主來的,可是長公主又不是皇子,暗殺她有什 麽意思?」傅明煙不解的輕敲着腦袋瓜。

藍采華也想不通,索性擺了擺手道:「總之,以後盡可能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這一點傅明煙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最好離她遠一點,宮裏出來的人十之八九蔫兒壞 ,滿腦子陰謀證計,我有自知之明,算計不過人家。」

藍采華笑了,滿意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還有,長公主要養傷,我們大概要在這 兒待上幾日,你乖乖待在客樓別到處亂跑。」

傳明煙乖巧的點點頭,如今在外人看來,她跟長公主是一夥的,若是對方砍不到長公 主,索性砍她來湊數,她豈不是太倒楣了。

客棧的上房裏,昭華長公主一險陰沉的看着幾案上的藥碗,費了那麽大的勁,還不惜 拿自個兒作文章,竟然白忙一場,還是無法确定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長公主受了傷,還是早一點安置。」王猛不放心的道。

半晌,昭華長公主悶聲問:「你不是說這個毒很厲害嗎?」

王猛點了點頭,「若是一日之內無法解毒,就會毒發身亡。」

「本宮失算了,藍采華的醫術竟然如此厲害,連這樣的毒也可以輕易解了。」

「長公主,要不要屬下再安排一次?」

「你能找到更厲害的毒嗎?」

「除了長公主手上的噬心之毒,暫時找不到更厲害的毒。」

「不能輕易使用噬心之毒,而且幾日之內遇到兩次搶匪,很容易教人心生懷疑」一頓 ,昭華長公主終究擺了擺手,「罷了,反正她們要回文成侯府了,總會有機會下手, 若只動用噬心之毒,也要讓本宮完全置身事外。」

回到皇城的莫靖言并沒有住進京中的南寧侯府,而是待在京郊的莊子。

沐浴淨身,洗去一身的塵土,莫靖言邃用棉帕擦拭頭發邊在炕上坐下,此時,先前他 留在雲霞嶺調査事情的淩子肅就緊跟在後回來了。

莫靖言管不了頭發還半濕,棉帕随手一扔,趕緊問:「如何?」

「過去雲霞嶺确實有山匪出沒,但都不成氣候,因為那裏屬於益州,而益州知府是個 硬點子,鬧得太兇了,益州知府直接構兵上山剿匪,所以出現在那兒的山匪大部分是 地方上的無賴兇徒。」

莫靖言早猜到結果如此。這一路上他緊跟在長公主車隊後面,發現長公主繞道雲震嶺 回京,他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就他所知,雲霞嶺并沒有讓朝廷頭疼的匪患,那麽,長 公主為何要走雲霞嶺?

無論如何,一進入雲霞嶺他就提高警覺,果然發生山匪來襲。

若非生死關頭,他不會輕易出手,只能一旁觀戰,他很快就察覺到情況很古怪,山匪 也好,長公主府的侍衛也罷,他們都沒有使出全力,可是最後長公主竟然莫名其妙挨 了一刀,還因此中毒。

事已至此,他還看不出來嗎?這分明是一出戲,而山匪也不是真正的山匪,可是,目 的何在?

淩子肅接着又道.「雖然長公主此行極其低調,但是護衛人數不少,且全是長公主府 最頂尖的高手,即便那些山匪是當地無賴兇徒,也不敢不長眼睛的撞上來。」

「那些山匪應該是長公主府的侍衛冒充的。」

「屬下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昭華長公主低調前往樊陽,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不用 自己人假扮太容易留下把柄了。」

莫靖言撫着下巴,實在琢磨不透,「長公主為何要拿自個兒作文章?」

「屬下想了又想,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将自個兒從此事摘出來?」

「長公主身分何其尊貴,即便要作戲也不會拿自個兒的命來玩。」

「正是如此,當然,也有可能是長公主有不得不讓自個兒中毒的原因。」

目光一沉,莫靖言問:「可有打聽長公主中了什麽毒?」

「有,不過因為藍大夫随行,長公主并未在河城尋大夫治病療傷,屬下無法從河城的 醫館打探長公主中了什麽毒。」

「即便有藍大夫,長公主還是要用藥。」

「藍大夫應該随身備了藥材,長公主的人并未上醫館買藥。」

莫靖言仔細梳理了一遍思緒,做了一個結論,「昭華長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整出這麽一 戲,肯定有目的,而目的顯然是沖着……應該是藍大夫。」

「藍大夫?」

「若不是為了藍大夫,昭華長公主如何舍得自個兒中毒?當然,她肯定有解藥,若是 藍大夫解不了毒,她的人也會找到可以解毒的大夫。」

淩子肅仔細一想便明白了,猜測道:「昭華長公主莫非想査探藍大夫的醫術如何?」

莫靖言點了點頭,「不過,為何要查探藍大夫的醫術?」

淩子肅想到什麽似的兩眼一亮,「昭華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噬心之毒?」

莫靖言直覺的搖搖頭,「噬心之毒之所以令人害怕是因為至今無人能解,胡老都解不 了,藍大夫只怕也沒這個本事。」

「昭華長公主或許想試試看,畢竟藍大夫是雲州公認的神醫。」

論名氣,藍采華遠在她的師傅胡老之上,不過,這是因為胡老不知變通,寧可餓死也 不願意給富人治病,而藍采華不同,在她眼中,只有能治和不能治的病人,沒有窮人 和富人之分,也因此她的醫術能教人探出深淺。

「總之,務必要盯緊昭華長公主,還有,長公主府的眼線一有消息遞出來,立馬送來 給我。」

莫靖言相信從昭華長公主這兒可以查到一些有趣的事。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4:39

第九章 ~被迫挑選好人家

自從回到文成候府,傅明煙就喜歡玩走走停停的游戲,走五步,停一步,再走十步, 停一步,接着走三步,停一步……總之,沒有規律的走走停停,搞得跟在後面的人都 要抓狂了,而這就是她如此搞怪的原因。

昭華長公主為了糾正她的規矩,派了一個老嬷嬷給她,老嬷嬷管這個管那個,連吃個 飯都不得安寧,她可以拒絕管束嗎?

當然不行,人家還盼着她能登大雅之堂,嫁個好人家,她應該要努力學習迎頭趕上, 要不,永遠只能是一個被放養的鄉下野丫頭。

鄉下野丫頭也好,大家閨秀也罷,她不在意,可是她不受教,落人話柄的是師傅,她 不能給師傅添麻煩,師傅養她真的不容易。

總之,至少表面上她要當個受教的好學生,不過,她從來不是那種受了委屈還不吃聲 的主兒,所以,她就開始搞小動作——

點心裏下那種會令人精神萎靡的藥,讓貧嘴的老嬷嬷都沒有精神給她上課;還有玩這 種走走停停的游戲,老嬷嬷摔了幾次屁股之後,變得神經兮兮,晚上還作噩夢,再也 不敢在她面前嚣張了。

雖然她輕易就擺平一個老嬷嬷,但出門這種事就不是那麽簡單了,若非應邀參加茶會 賞花會之類的,文成侯府的姑娘不會随意出門,她當然不能例外,可想而知,不過短 短幾日,她覺得自個兒成了一朵不見天日的蔫花。

這種時候她應該如何是好?當然是找師傳纏磨。

「師傅,我不想待在遣兒,快悶死人了。」

「你姓傅,只要你在京城,就只能住在這兒。」藍采華倒不覺得文成侯府有什麽不好 的,吃喝穿用比尋常人家高上好幾個等級,因為她的身分,出門也沒有人管她,想上 哪兒就上哪兒,日子過得舒适又自在。

「我還是喜歡雲州。」

「你回不去雲州了。」藍采華伸手往傅明煙額頭一戳,她誇張的往後坐在地上。

傅明煙不服氣的撇嘴,「若是我嫁到雲州呢?」

「侯爺夫人對你有虧欠,不會将你遠嫁。」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你出生不久就離開文成侯府,侯爺夫人不曾照顧、教導你一日,已經覺得對不起你 了,若是将你遠嫁,護你身邊沒有親人相伴,她如何過意得去?」

經過這幾日有意無意的打探,傅明煙對文成侯府有了大概的認識,文成侯府的姑娘三 歲之後就要送到侯爺夫人身邊教養,至於幾年這就不一定了,大概是要看孩子的表現 ,正因為如此,文成侯府姑娘的名聲很好,過了及笄,上門說親的很多。

「師傅,我以後真的離不開這個充滿算計的地方嗎?」

「雖然離不開這兒,但侯爺夫人會給你挑一戶好人家。」

「侯爺夫人的好人家可能不是我期待的好人家。」她不喜歡一大堆庶子庶女,那種地 方通常水太深太濁了,她擔心自個兒看不慣,忍不住動手過濾雜質……當然,這是好 事,但毒物是害人的東西,師傅覺得她還是少碰為妙。

「侯爺夫人都還沒有看上眼的,你怎麽知道不符合你的期待?」

這時侯爺夫人院子的章嬷嬷前來相請,藍采華只好結束師徒的閑聊,随辛嬷嬷去了侯 爺夫人的院子。

「藍大夫瞧瞧,這是有意與文成侯府結親的三戶人家,各個都很出色,尤其是武陽侯 府的二公子,老身最為滿意。」文成侯夫人請大丫鬟将三份資料呈給藍采華。

藍采華仔細看了三份資料,不難看出侯爺夫人用了心思,不但家中成員、關系交代得 一清二楚,也提及他們個人性子和喜悪。

「長子責任重大,麽兒過于寵溺,次子剛剛好,藍大夫以為呢?」

藍采華同意的點點頭,「比起長子和麽兒,次子确實更适合煙兒,不過,還是要先看 煙兒的意思,煙兒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孩子。」

「孩子有主意不是不好,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太由着她。」文成 侯夫人想到最疼愛的老三,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可是正因如此,他們只能由着他執 意娶體弱多病的嚴氏為妻,落得如今孤身一人。

「成親是結秦晉之好,不是結仇,若是看不上,還是早早打住。」

侯爺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頓了一下,婉轉的道:「老身看上的都是好的,相信四丫 頭總能瞧上一個。」

藍采華總不能說自個兒的徒兒眼光與衆不同,只能笑着應了一聲「但願如此」。

果然,當她将手上的資料放在傅明煙手上,見她随意的翻了幾下,就知道沒戲唱了, 可是,這次可由不得她。

「無論如何,你要挑出一個。」藍采華态度強硬。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嘴,「不是侯府就是伯府,我不喜歡。」

「不要看家世,看人。」

「可是,我先看到的就是家世啊。」

藍采華惱怒的瞪着她,半晌,舉起手在她額頭上用力一戳,她故作吃痛的雙手抱着額 頭,「別再作怪了,好好評估,哪一個更合你的心意。」

「師傅要我選一個合心意的,至少要先讓我過眼,看順眼了再說,可是,我連他們長 得是圖是扁都不知道。」

藍采華搖了搖頭,提出自己的想法,「若看相貌,你容易産生偏見,還不如先看身家 背景、性情喜好,從中擇一,再來相看。」

理當如此,傅明煙很想點頭同意了,可是,某人莫名的跳上心頭,再想想戴在脖子上 的信物,突然生出一股不安,若教他知道了,會如何反應?

「侯爺夫人最滿意武陽侯府的二公子,師傅也覺得可以瞧瞧。」

傅明煙苦惱的咬着下唇,要不要說出她私定終身的事?可是,她連莫靖言的真面目都 不知道,更不清楚他是何來歷,如何說?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藍采華索性替她做決定,「武陽侯府的二公子好了。」

「師傅……」

藍采華又是伸手一戳,打斷她,「侯爺夫人為了你的親事煞費苦心,你若是沒有一個 滿意,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半晌,傅明煙百般不願的道:「我聽師傅的。」

雖然有一顆響往自由的靈魂,但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婚姻大事,祖母願意尊 重她,這已經不容易了,若她還挑三揀四,那就太不識相了。

為了确保随時掌握昭華長公主府的消息,莫靖言要求屬下至少五日一報,不過他怎麽 也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

「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莫靖言的臉都綠了。

昭華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肯定不是為了庶子庶女;人家武陽侯府只有庶子庶女, 説什麽也不可能跟她結親,可想而知,應該是為了那個丫頭。

分開末滿一個月,臨別之前他還再三提醒那個了頭,不可以忘了他們兩個的婚約,結 果,她準備跟別人說親……這頭以為他給的信物是假的嗎?

「這是正院傳出來的消息,我們的人也親眼見到昭華長公主去了武陽侯府。」

「文成侯府可還有哪位姑娘要説親?」雖然他不認為昭華長公主會多管閑事,插手文 成侯府其他公子、姑娘的親事,可是難保沒有例外,畢竟武陽侯府是很多權貴都想結 親的人家。

「除了傅四姑娘,傅家其他姑娘十二歲就定下親事,倒是傅家的兒郎要等到十七オ訂 親,隔年成親,唯獨傅将軍例外。」

得知昭華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淩子肅就立馬打聽文成候府的事,還好這些事容易 打聽。

「傅丫頭的爹?」

「是,文成候夫人并不同意傳将軍娶嚴氏為妻,傳将軍的親事就延至二十才定下來, 隔年成親,四年後才得了傅四姑娘一個女兒。」

「傅将軍沒再續弦?」

淩子肅搖了搖頭,「聽說傳将軍與夫人感情深厚,夫人過世之後,傅将軍将早産的傳 四姑娘交給藍大夫照顧,便自動請櫻去了西北,再也不曾踏入京城一步。」

「文成侯夫人不管嗎?」

「文成侯夫人最疼愛傳将軍,當初管不了他的親事,如今又如何逼迫得了他?」

「原來那丫頭的倔脾氣來自傳将軍。」

對此,淩子肅不敢發表任何意見,公子是個護短的,傅四姑娘在他口中可以貶至塵埃 可是其他人不行。

「昭華長公主看上武陽府哪一位公子?」

「二公子。」頓了一下,淩子肅小心翼翼的看着莫靖言陰晴不定的臉色,進一步道: 「顧二公子因為容貌俊俏、溫文爾雅,十六歲就中了秀才,在京中權貫之中顔有才名 ,是許多貴女心目中的佳婿。」

莫靖言的臉色更難看了,冷冷挑起眉道:「你的意思是説,昭華長公主給傅丫頭挑了 一門好親事,是嗎?」

一頓,淩子肅婉轉的道:「任誰都會說這是一門好親事。」

莫靖言沒好氣的撇嘴,「沒錯,這确實是一門好親事,可誰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敗 絮其中。」

淩子肅不知道如何回應,公子會不會太酸了?

「昭華長公主非良善之輩,凡事都有目的,顧二公子絕對不是個好東西。」莫靖言當 然不承認自個兒是在吃醋,這是合理推斷,昭華長公主那種滿腦子算計的人絕不會考 慮人品。

關於昭華長公主,公子所言屬實,但是顧二公子,淩子肅就不敢附和了,不過,這會 兒他可不敢實話實說,公子如今醋勁大發,他說什麽都不對,只能道:「屬下還來不 及査探武陽侯府的事,不清楚顧二公子的為人。」

「盡快査清楚——他有何不良嗜好,房裏有幾個通房……總之,務必要他原形畢露。 」

莫靖言越說越氣,不識相的家夥,竟敢妄想他的女人!

淩子肅唇角一抽,公子會不會太武斷了?「是,三日之內必定査清楚。」

莫靖言也知道自個兒過於心浮氣躁,緩了一口氣,交代道:「還有,仔細調査武陽侯 府跟昭華長公主的關系。」

「就屬下所知,武陽侯府向來對皇親國戚教而遠之。」

莫靖言冷哼一聲,「若是對皇親國戚敬而遠之,昭華長公主會上門說親?兩邊若不是 早就對上眼,昭華長公主不會出面說親,她這個人最在意自個兒尊貴的身分,萬一武 陽候府拒親落了她的顔面,她如何受得了?」

淩子肅無話可說,昭華長公主最喜歡強調自個兒皇家女兒的身分,無論上哪兒都少不 了公主儀仗。

「好啦,盯緊這件事。」難說當初傅丫頭要他以身相許是為了逼退他,但是她敢交出 信物,就表示她對自個兒的親事還是能作主,她不可能在與他有口頭婚約的時候應下 武陽侯府的親事,可昭華長公主若是懷了什麽目的想促成這門親事,難保不會在當中 作妖。

雖然不想一輩子待在京城,但是對這個繁華的都城傳明煙還是充滿了興趣,難得有機 會走出文成侯府的大門,當然要仔細看看。

「師傳,我們可以去茶館聽說書嗎?」傳明煙忍不住掀開車簾,可是還沒往外瞧一眼 ,她的手就被打掉了,車簾再次隔開外面的視野。

「別忘了自個兒的身分,安分一點,還有,我們今日上街是為了買衣服首飾,不是上 茶館聽說書。」藍采華伸手将傳明煙拉回身邊坐下。

嘴一噘,傳明煙可憐兮兮的扯着藍采華的衣袖,「師傅怎麽可以對我如此殘酷,好不 易可以放出來,卻不準我去茶館聽說書,這不是等於給我一塊糖但不準我吃嗎?」

藍采華沒好氣的掰開她的手,「不必裝可憐,沒用,今日不能去茶館。」

傅明煙緊蹙着嘴,抗議的瞅着師傅,無聲的要求解釋。

「今日出門,侯爺夫人特地多派了兩個嬷嬷和四個侍衛随行,你以為這是因為身分、 面子問題嗎?」藍采華伸手截她的額頭,「他們是來監督你的一舉一動。」

「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一舉一動會左右人家對文成候府的評價。」

傅明煙忍不住翻白眼,「我不說,誰會知道我是文成侯府的姑娘?」

「馬車上有文成候府的标記。」

傅明煙頓時舌頭打結了,好吧,她無意拿自個兒的身分作文章,可是人家也能從其他 地方知道她的身分。

接下來傅明煙乖乖坐好,任誰也挑不出一丁點錯處。

藍采華見了很心疼,但也知道早早認清現實於她有利,這孩子聰明,有心,學什麽都 成,問題是,她就是一個懶得花心思的人,若她一直待在雲州倒也無妨,偏偏她只能 嫁進高門大戶。

馬車不久就到了珍賓閣,傅明煙規規矩矩的由着丫鬟攙扶下了馬車。

走進珍賓閣之前,傅明煙忍不住停下腳步四下瞧個仔細,這條街真是熱鬧,不但有酒 樓、茶館、糕餅鋪子、胭脂水粉鋪子,還有路邊攤式的各種吃食……各種香味游蕩在 空氣之中,不過最多的還是人,總之,京城的繁華在此盡現。

「雖然不能去茶館聽說書,但是可以上酒樓用膳。」藍采華看了實在不忍。

傅明煙兩眼一亮,「真的嗎?」

「真的,侯爺夫人不至於那麽不講理,肚子餓了難道還不能上酒樓吃頓飯嗎?」藍采 華狀似不經意的看了兩個嬷嬷一眼。

兩個嬷嬷連忙讨好的一笑,侯爺夫人是讓她們盯着四姑娘,但也不能得罪主子、這會 兒傅明煙不再磨蹭了,趕緊走進去,準備挑個一兩樣首飾交差了事。

今日侯爺夫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讓師傳帶她上街買衣服首飾,可是她剛剛回府 時,那些鋪子的掌櫃明明已經奉侯爺夫人之命親自來了一趟,不但量身做了四季衣裳 ,還挑了一大匣子的首飾,總歸一句話——

如今那些東西八成以上還是新的,為何還要買新的?別怪她疑神疑鬼,她怎麽看都覺 得此事大有文章。

若是有心,傅明煙有一流的效率,不到一盞茶就挑了一支發簪,然後準備走人。

「丫頭,用不着如此着急。」

「我今日要狠狠吃一頓,師傅知道京城有哪些值得品噌的酒樓嗎?」傅明煙又開始忙 碌的四下張望。

「仙馔樓、喜相逢、富香居……」

「這不就是仙馔樓嗎?」傅明煙突然發現珍寶閣的對面就是仙馔樓,雙腳立馬對準目 标,可是腳步剛剛跨出去便有人朝她一撞,速度之快,尋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不過 她的反應偏偏不同於尋常人,瞬間就察覺發生何事,連忙大喊着追上去,「偷兒,給 我站住,荷包還來……」

沒人想到會鬧出這麽一前,一時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傅明煙身手靈巧,但終究比不上一個偷兒,人家轉個彎進了巷子,而她好不容易追到 巷

口,已經不見對方的身影。

若在樊陽,她會窮追不舍,狠狠的訓對方一頓,因為走到哪兒都有相熟的人,可是京 城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不敢亂來,下毒的本事再高還是寡不敵衆啊。

這會兒看不到人了,當然轉身往回走,可是走了幾步,一位身着月白衣袍的俊公子就 押着剛剛的偷兒繞到她面前。

「跪下。」俊公子往偷兒的肩膀一壓,偷兒立馬跪了下來。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先看這個,再看那個,明明是好心人幫她逮住偷兒,可是,為何 她覺得眼前的情況很怪?

「荷包拿出來,還給姑娘。」

偷兒磨磨蹭蹭的拿出荷包,「姑娘,我也不想偷你的荷包,可是,我上有六十歲老母 下有四歲幼兒……」

傅明煙噗哧一聲笑出來,「你今年幾識?」

「……嘎?」

「我看你應該不過十七八歲,上有六十歲老母,下有四歲幼兒,你認為合理嗎?」

怔了一下,偷兒嘿嘿嘿的傻笑。

「我的荷包裏面沒有銀子,只有備用的藥丸。」傅明煙一把搶過荷包,看着偷兒搖頭 道:「我瞧你身手很好,不像沒本事的人,論為偷兒不覺得對不起自個兒嗎?」

「……」

「今日算了,可是再有下次,落在我手上,我會連本帶利讨回來。」傅明煙随即轉身 準備走人,不過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回過頭,對着靜靜站在一旁的俊公子 行禮道:「謝謝公子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傅明煙回以一笑便要告辭,可是腳步剛剛跨出去,她突然感覺到一道很強烈的氣息射 過來,然後偏過頭往上一看,吓得她往後一跳,為何他會出現在此?

大腦還沒傳達信息,傅明煙雙腳已經自動自發的大步邁開,趕緊跑啊。

俊公子嚴重受到打擊,姑娘不但一眼不給,還見鬼似的拔腿就跑仔細回想一下,剛剛 她好像看了某個地方,可是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他什麽也沒看見。

此時,莫靖言已經從窗邊退回來,低聲問身後的淩子肅,「那個人是誰?」

「他就是武陽侯府二公子。」

「果然是演戲。」

早在第一眼他就覺得不太對勁,武陽侯府二公子的身手絕對比不上那偷兒,可卻輕而 易舉逮住人,這只能證明——

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傅姑娘很聰明,應該可以察覺出來。」

「這可難說,看見人家公子生得俊俏,很可能傻乎乎将人家當成好人。」哪個姑娘不 要喜歡男子,除非有比較……他是不是應該讓她見識真正的美男子?

「要不,屬下給傅姑娘提個醒?」

「不必,我自個兒會告訴她。」這種事怎能交給別人?

傅明煙想出門一趟并不容易,若想見她,他只能夜探文成候府……

他已經開始期待了見到他,她有何反應?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4:59

第十章 ~ 想看失敗先遇刺

雖然侯爺夫人給了她兩個丫鬟,但傳明煙還是喜歡自個兒動手,尤其脫衣服洗澡這種 事,單是想到在別人面前一絲不挂,她就渾身不自在,所以粗使婆子一準備好熱水, 她就将丫鬟趕出去,鎖上房門,獨自進了浴間享受泡澡時光。

只要出門,傅明煙一定洗頭,即便這是很麻頗的事,但是想要有好的睡眠品質,從頭 到腳乾浮清爽是很有必要的。

泡了花瓣澡,傅明煙換上睡衣,一邊用棉帕擦頭一邊走出浴間,當目光觸及到坐在榻 上的身影,吓得手上的棉帕滑落在地,然後下一刻,她自然張開嘴巴……

「若不想驚動人,你最好別大呼小叫。」

傳明煙連忙捂住嘴巴,差點忘了,這可不是上一世,在這裏遇上采花賊,喊來救兵, 反而賠上自個兒的「清白」。

莫靖言語帶嘲弄的挑起眉,「我還以為你膽子很大,不至於如此大驚小怪。」

「你以為遣是小事嗎?」傅明煙恨恨的咬牙切齒。

「我是來提醒你,別忘了我們兩個有婚約,除非我改變心意。」雖然早知道這個丫頭 生得水嫩水嫩,教人看了想捏一把,但是不曾想到她也有如此勾人魂魄的一面,仿佛 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桃子,好想咬一口……

莫靖言強行壓下心裏的騷動,努力漠視她渾身散發出來的誘人氣息。

傅明煙微徹一僵,「我沒有忘記。」

「是嗎?那武陽侯府二公子是怎麽回事?」莫靖言的聲音越來越陰冷。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傅明煙承認自個兒有一點點鴕鳥心态,可是她還沒相看, 八字還沒一撇,他如何知道?

「今日人家在你面前唱了一詢戲,你還裝模作樣。」

「今日……」傅明煙倏然瞪大眼睛,「那位俊公子是武陽侯府二公子?」

俊公子?莫靖言的臉都綠了。

傅明煙終於明白了,「難怪我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莫靖言惡狠狠的一瞪,「這會兒承認了吧。」

「承認什麽?」她絕對不能松口。

「還想耍賴。」

「你手上有我的信物,我能耍賴嗎?」

莫靖言笑了,「不錯,還記得我手上有你的信物。」

頓了一下,傅明煙故作輕松的問:「你要不要考慮改變心意?」

莫靖言氣呼呼的跳下榻,沖到傅明煙面前,吓她一大跳,然後他舉起手,最後輕輕的 在她臉類上捏了一下……真好,終於捏到這塊水嫩的豆腐了。

「你幹嘛捏我?」傅明煙一臉傻樣的摸着臉。

「……我早就想捏你了。」莫靖言擺出一副很酷的樣子,絶不能教她瞧出來,他純粹 是想滿足心裏的慾望。

「你有病啊!」

「是啊,我确實有病,而且病得不輕。」要不,他怎麽會看上她,對她動了心思?

「……」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應了。

莫靖言傾身向前,兩人的臉瞬間只有咫尺之距,傳明煙直覺想往後退,他伸手一抓住 她,聲音轉為低沉幾近呢喃,「見了我就想跑,你在怕什麽?」

傅明煙不自覺咽了口口水,為何心跳越來越快,好像要跳出胸口?眼前這個男人明明 長得很普通……雖然經過易容,但不管如何,就是平凡到讓人不想多看一眼,為何她 會覺得他男子氣概爆表?

「我……胡說八道,我哪有每次見到你就想跑?」為了增加氣勢,傳明煙挺起胸膛, 可是,為何她覺得好像在誘惑人?

莫靖言的目光很自然往下,然後落在誘人的胸前。

啪一聲,傅明煙又羞又氣又惱,「你看什麽?」

從來沒有人敢往他的臉上呼巴掌,他應該生氣,可是眼前的她又嬌又嫩,美好得只想 讓人一親芳澤,如何舍得生氣?

莫靖言努力拉回理智,又捏了一次嫩豆腐,正經八百的道:「我看你可愛。」

傅明煙的腦子和嘴巴同時當機。

「乖一點,記住你有婚約了,莫教我再上門一次,再來,我不會輕易善了。」莫靖言 獻身拾起地上的棉帕,放在她肩上,轉身走到榻邊,推開窗子,輕巧的從那完跳出去 。

傅明煙許久沒有回過神,看她可愛,又捏她的臉,這是什麽道理?還有,不會輕易善 了又是什麽意思?

面對這個男人時,她總覺得腦子不夠用,根本搞不懂他。

說什麽女人心海底針,在她看來,男人的心更教人摸不透,至少姓莫的就是如此,簡 直比女人還善變。

三日不到,淩子肅就呈上武陽候府的報告,「武陽侯府是純臣,從太祖皇帝至今只忠 於皇上,從不表态加入任何一個陣管,行事低調,就是與姻親也不親近,更別說是皇 家人,那更是從來不來往。至於顧二公子,潔身自愛,房裏一個通房也沒有,據說顧 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男子四十未有子嗣,方能納妾。」

莫靖言好像沒聽見似的,專注的看着剛剛完成的字帖,有些紊亂……半晌,他放下手 上的筆,帶着嘲弄的唇角一勾,「武陽侯府的親事是誰先挑起?」

「聽說是文成侯夫人看上武陽侯府的二公子,請昭華長公主出面。」

莫靖言不以為然的一笑,「文成侯夫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看上武陽侯府二公子?」

「前些日子顧二公子陪武陽侯夫人上皇恩寺祈福,正好遇上文成候夫人,兩方相談甚 歡,文成候夫人很喜歡顧二公子,得知顧二公子還未訂親,便生出結親的意思,這才 有了昭華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的事。」

聞言,莫靖言的眼神一冷,「果然不是無緣無故,這應是有人刻意安排。」

「可是,文成候夫人是臨時決定上皇恩寺祈福。」

「只要有心,臨時也可以是事先安排。」

淩子肅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有人不斷誘使文成侯夫人上皇恩寺祈福,而武陽候府暗中 盯着,文成侯夫人的臨時不就成了他人事先安排的一部分嗎?

「若是如此,豈不是武陽侯府看上傅四姑娘?」

手指輕敲着書案,莫靖言仔細梳理了一遍,「單論武陽侯府不喜歡招惹皇親國戚的行 事風格,若不是有心算計傳丫頭,這門親事從一開始就沒戲唱;而文成侯夫人臨時決 定上皇恩寺祈福,若不是昭華長公主暗中使力,還會有誰?」

「昭華長公主早就與武陽侯府勾搭上了?」

「他們背後的人應該是同一人。」早在知道兩家有意結親,莫靖言就有過這個念頭, 只是如今更确定了。

「我們仔細調查過,皇上繼位之後,昭華長公主行事越來越低調,不敢與任何人過從 甚密,選上門的帖子,除非不能不買帳的,她都不會出席,不過,前年安和郡主回京 給太後賀壽,昭華長公主倒是特地宴請了安和郡主。」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安和郡主回京給太後賀壽?」

「兩年前太後身子不好,極甚思念外孫女,便請求皇上允許安和郡主回京省親,因為 一個月後就是太後生辰,皇上便同意了。」

「此事只怕不是如此單純。」若非有利可圖,這些送出去和親的公主或郡主如何願意 千裏迢迢回京省親?

「若有問題,皇上不會毫無察覺。」

「皇上的人不可能随時随地盯着,若有太後掩護,那就更難發現了。」

「太後不至於如此糊塗。」

「太後能得先皇誇贊賢明,這是因為她凡事以大局為重,否則,送到齊國和親的就不 是安和郡主了。」

「難說有太後掩護,但不表示太後有意為之。」

「太後遭人利用?」

莫靖言點了點頭,「太後卧病在床,思念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這是人之常情,有 人便抓住機會藉此作妖。」

淩子肅懂了,「太後、安和郡主和昭華長公主皆是某人手上的棋子。」

「這裏頭肯定有齊王的份。」

「若沒有齊王點頭,安和都主不可能回大梁省親。」

頓了一下,淩子肅猜想道:「難道噬心之毒就是利用那個機會傳入京城?」

「很有可能,噬心之毒最早出現在齊國宮中,後來消聲匿跡乃因此毒制成所費不貴, 若不是深仇大恨或有更大目的,誰願意花費巨資買下?」

「不過,昭華長公主為何要搭入其中?」

「盯緊長公主府,馬腳總會露出來,另外,武陽侯府那邊也不能落下。」

房門上傳來暗語式的敲門聲,尹成風推開房門走進來,靠近莫靖言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

莫靖言連忙轉進屏風後面換上夜行服,再由淩子肅陪同,經由後面的暗門去了莊子後 方的竹子園。

茶香升騰,随着夜風纏繞在搖曳的竹香之中,皇上很專心的煮茶,好像那是他唯一在 乎的事情。

等到皇上煮好茶,莫靖言方才走到皇上對面行禮,坐下,「皇上怎麽來了?」

「朕遲遲等不到你進宮,只好藉着狩獵的機會過來見你。」皇上遞了一盅茶給莫靖言 。

皇上是榮華長公主這位長姊一手帶大,也是她護着他在宮中成長茁壯,讓他入了先皇 的眼,最後脫穎而出繼承皇位,因此,他格外疼愛莫靖言,甚至更勝於他自個兒的孩 子。

莫靖言優雅的端起茶盅,先聞香,再細細品茗,讨好的道:「皇上的茶特別香。」

「若是朕的茶不香,以後你也別想喝了。」皇上也給自個兒添了一盅茶,悠閑的品噌 。

「原本一回京,臣就應該入宮,可是為了進入死亡谷尋找紅豔果,臣不得不動用阿朗 ,昭華長公主有可能因此發現臣的行蹤,臣覺得還是暫時不要出現在衆人面前。」

雖然徐文頤送紅聽果進京時他亦附上一封書信,言明紅豔果在何處尋得,不過僅只於此 ,其他并未多言,遣也是為了防止書信落在他人手上,曝露太多死亡谷的事。

略微一頓,皇上有些沉重的道:「大梁出現的噬心之毒是不是興她有關?」

「雖然不能确定,但是最容易跟齊國勾搭上的人就是她,皇上應該記得兩年前安和郡 主回京給太後賀壽的事吧。」

「若非她設計嫁入文成候府,安和郡主不會代替她遠嫁齊國,朕還以為安和郡主不可 能跟她結盟。」

「所以,兩年前皇上才會同意安和郡主回京給太後賀壽?」

皇上點了點頭,噬心之毒一扯出昭華,他就意識到兩年前的失誤,「當初朕心想派人 盯着,應該不會鬧出什麽麽蛾子。」

「皇上,要制出噬心之毒所費不赀,即便昭華長公主他們手上還有噬心之毒,只怕不 多,最要緊的是,紅豔果是否能順利解了噬心之毒?」

皇上的神情轉為凝重,「聯今日見你正是為了此事,雖然你采摘回來的紅豔果順利解 了噬心之毒,可是只煉出一顆解藥。」

莫靖言頓時懵了。

「死亡谷還有多少紅豔果?」

半響,莫靖言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了,必須等到明年。」

「若是沒有紅豔果,必須找到其他的解毒法子。」

一頓,皇上終於道來,「此毒是靳陽帶幾個親信夜探武成嶺中的毒。」

莫靖言總算明白了,靳陽是皇上最看重的暗衛頭子,難怪皇上無論如何要找到紅豔果 為他解毒。

「皇上為何突然派靳大人上武成嶺査探?」

「傳言武成嶺盜匪猖獗,可是東北大營鄰近武成嶺,盜匪如何敢盤踞武成嶺作亂?因 此朕懷疑武成嶺盜匪猖獗是為了掩蓋某件事,或是某些人。」

「某件事或是某些人……囤兵?」莫靖言兩眼陡然一亮。

「沒錯,朕懷疑有人在武成嶺囤兵,便護靳陽帶幾個親信前去査探,沒想到還未深入 武成嶺就遭到暗算了,也許認定身中噬心之毒終究難逃一死,對方并未追殺,靳陽他 們才能逃回來。」

過去莫靖言一直待在南嶺,并不清楚楚雄踞大梁北方的武成嶺,但是不惜動用噬心之 毒阻止人進入武成嶺,這就足以說明武成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十有八九是囤兵 ,因為藉盜匪之名劫財,不但可以自給自足,更是練兵的法子。

不過,即便深信那兒有人在囤兵,沒有親眼證實之前這都只是猜測。

「臣願意進武成嶺査探虛實。」

「不行,夜探武成嶺的有五個人,但只有靳陽撐到你尋來紅豔果,其他皆難忍噬心之 毒之痛自我了結。」

「雖說武成嶺囤兵的可能性很大,但未經證實,皇上不好采取行動,一旦打草驚蛇, 那些人藏得更深,将成為更大的隐患。」

皇上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這一點朕也知道,所以未尋到噬心之毒的解 藥前,絕對不能進入武成嶺打探。」

「臣會想法子打聽。」

「不急,朕已經派人潛入武成嶺附近,暗中盯着。好啦,朕不能在此待太久,你記得 找機會回南寧侯府,你娘很挂念你。」

皇上随即站起身。

莫靖言連忙跟着起身恭送,皇上擺了擺手,不再言語的轉身離開,自從莫靖言夜探文 成候府,傅明煙就覺得身邊有莫靖言的眼線,要不,他如何得知武陽侯府的事?

這個念頭一鑽入腦子,她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像奸細。

轉眼之間,侯爺夫人安排的「相親」日子到了,她卻孬了,打退堂鼓了。

「師傳,明日真的要去牡丹園嗎?」傅明煙可以說是坐立難安,坐不到一炷香她就站 起來,可是在屋內統了一圈,又回到榻上坐下,然後不到一柱香,再重新來過……

總之,誰都看得出來她很不安,藍采華偏偏視而不見,專注的重新撰寫這幾日的脈案 。

「不是說好了,總要瞧上一眼,不滿意就作罷。」藍采華撰寫脈案時最不能忍受人家 在旁邊吵個不停,可是不曾見過傅明煙如此浮躁,便多了一點耐性。

「我只是覺得這門親事來得有些蹊曉,而且對方還是武陽侯府的公子,怎麽會想娶我 這麽一個長在鄉下的野丫頭?」

自從得知侯爺夫人那日允許上街的真正用意,傳明煙就渾身不舒服,若說這其中沒有 算計,她絕對不相信。

藍采華深有同感,但是她可不想讓徒兒更不安,只道:「你可別小看自個兒的出身, 你爹可是威震西北的大将軍。」

「一個從小被爹遺棄的女兒,娶了我,能有什麽好處?」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

雖然她不喜歡将事情複雜化,但不表示她天真不谙世事,處在有權利追求自由戀愛的 時代利益結合還是處處可見,如今這個更重視門當戶對的時代,聯姻更不可能是因為 我喜歡,國家結親第一考慮的絶封是彼此的利益。

略微一頓,藍采華放下手上的筆,擡頭看着傅明煙,「你爹并沒有遺棄你。」

「雖說因為我早産,可能活不下來,不得不将我交給師傅養育,但是,為何這些年我 爹不曾來看過我?」

遅疑了一下,藍采華老實道來,「你不只是早産,你還身帶胎毒,整整一年,你經常 高燒、呼吸急促、不明原因啼哭、抽搐……養育你可真是不容易。」

傅明煙眼睛微微一眯,胎毒其實是孕期常見的妊娠搔攘症,此症有兩種可能——

其一是平時陰血偏虛,在懷孕期間,陰血又會下聚以用來養胎,於是造成陰血虧虛加 重,血虛導致肌膚失去血液的潤澤,生風化燥。其二是因腹中寶寶日漸長大,阻礙到 母體內代謝循環,使氣機不暢,水分代謝也失調,郁久化熱,濕熱熏蒸在肌膚上,進 而造成皮膚搔癢情形,甚至出現紅疹及膿疱等突起物。

線之,若母親胎火過於旺盛,腹中寶寶易受母體內蘊藏的毒邪影響,或是月子期間吃 了過多補品、精神壓力太大、睡眠品質較差,均可能護體質燥熱,進而形成「毒」, 特別是母親喂母乳時,這些毒會透過母乳傳給寶寶,導致出現一些胎毒引發的症狀。

「原主出生并未得到親娘哺乳,因此不可能經由母乳引發胎毒症狀,換言之,應該是 親娘懷孕期間胎火過於旺盛。

「為師懷疑長公主在你娘懷孕期間作妖。」

「我娘身子原本就不好了,又不能安心養胎,能夠生下我并不容易。」

「是啊,雖然沒有證據,但你娘跨不過生孩子的鬼門關,絕對有長公主的手筆,因此 你爹不放心外留在文成侯府,而西北的環境又不适合你,只能托給師傅了。」

傳明煙抿了抿嘴道:「師傳,武陽侯府的親事絕對有長公主的意思。」

藍采華微徵挑起眉,「什麽意思?」

「若是長公主瞧我不順眼,為何願意我嫁入武陽侯府?」

目光一沉,藍采華若有所思的敲着幾案,「你是說,她有不得不護你嫁進武陽侯府的 原因?」

「很有可能,武陽侯府的水肯定又深又濁。」

「不,武陽侯府是一門好親事。」為了确保侯爺夫人給的資料沒有作假,藍采華動員 了不少關系打探武陽侯府的事,無論是武陽侯府還是顧二公子,名聲都很好。

「師傳調査過了?」

藍采華點了點頭,「我們醫聖一派有不少人在京城,打探點消息很容易。」

「這個武陽侯府說不定是作假的高手。」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沒有證據,我們就是想拒親也過不了侯爺夫人那一關,你 説再多都是白費力氣。」

傅明煙頓時蔫了。

「你也不要一口咬定這門親事有問題,說不定長公主只是想搭上武陽侯府,結親是最 簡單的法子。」

「我才不相信。」

藍采華懊惱的舉起手敲了一下傅明煙的額頭,「以前在雲州,你凡事不用心,如今可 好了,整個心思活過來了,想東想西使勁折騰,早知如此,應該讓你早一點回文成侯 府。」

傅明煙雙手招着額頭,嘟着嘴巴,「我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師傅不會強迫你,但你要記住,見了面之後,雖然你可以推 說不喜歡拒了這門親事,但最好要有個能夠說服侯爺夫人的理由,免得傷了侯爺夫人 的心無論如何,她是真心想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傅明煙将雙腳縮到榻上,有氣無力的将下巴枕在膝上,怎麽辦?若是教姓莫的知道了 他會使出什麽手段對付她?

藍采華知道多說無益,不再多費唇舌,心思再度轉到撰寫的脈案。

牡丹園顧名思義就是盛開牡丹的園子,屬於京華書院所有,不過,為了向世人展現牡 丹的豔麗,每年四至六月牡丹園會對外開放,且會空出登高閣供文人墨客留下書畫, 若是書畫入了大儒的眼,還會收入京華書院供學子欣賞,也因此讀書人喜歡相約牡丹 園,同時牡丹圖的景色也吸引姑娘結伴來訪,順道舉辦詩會,不少オ子佳人在此相遇 ,寫下情緣,因此無務之中牡丹園成了鵲橋。

除了登高閣,牡丹園其他歇腳休憩的地方都是六角攢間頂石亭,不過這些石亨必須付 銀子租賃方能使用,這倒不是因為京華書院貪財,實是游園人數過多,為免争奪石亭 引發糾紛,索性提供租質決定誰能使用。

「這個牡丹園可真是熱鬧。」傳明煙心神不寧的左看右瞧,可能是先入為主認定這門 親事有問題,從踏進這裏開始,她就有一種成了別人獵物的感覺。

「不要東張西望。」藍采華悄悄瞪了她一眼。

「師傅不是告訴我,初到一地,首先要搞清楚東西南北,再看清楚每條路線,要不, 逃命也不知往哪兒跑。」

「我們今日應該不用逃命。」

略徽一頓,傳明煙語帶遅疑,「應該如此,可是習慣養成了嘛。」

「随你,閉上嘴巴就好了。」若非不想驚動前面的人,藍采華絕對會直接抽出巾帕塞 住她的嘴巴,她爹娘都是安靜的人,為何她如此聒噪?

「……」傅明煙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她沒膽子惹惱師傅。

昭華長公主領着她們來到靠近湖邊的滿月亭。

「本宮已經包下滿月亭,你們在此歇會兒,本宮還要出去迎接武陽侯夫人。」昭華長 公主吩咐兩名丫鬟好好侍候,使帶着自個兒的丫鬟和侍衛離開。

兩個丫鬟趕緊跟看守滿月亭的小厮要了茶水,侍候主子喝茶。

傅明煙喝了一盅茶之後,又開始左右觀看,「師傅,若有意外,我們往哪兒跑?」

藍采華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很喜歡發生意外嗎?」

「我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肯定有事。」傅明煙揉了揉左眼皮;「左跳財,右跳災。」

「是嗎?」傅明煙連忙換到右眼皮。

藍采華又氣又好笑,就在此時,女子的尖叫聲響起。

師徒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眼,然後跳起來,朝着剛剛進來的路線跑。

「四姑娘……」

「你們趕緊自個兒逃命。」傅明煙揮了揮手,緊緊跟着藍采華。

傅明煙自幼對危險就特別敏銳,姑且可以稱之為第六感,果然,一個個黑衣人從後面 追上來,将她們圍住。

「各位大俠,你們是不是搞錯對象了?我們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傅明煙暗示 的扯了一下藍采華,悄悄摸出口罩。

「廢話少説,納命來。」

「等等,我們商量一下,我有銀子。」傅明煙轉頭看着藍采華,「師傅,我們有多少 銀

子?」

「我們沒有銀子,不過文成候府很多。」藍采華說話同時,傅明煙已戴上口罩。

對方顯然意識到情況不對,大喊道:「小心這個丫頭有詐,動手!」

因為對方的反應比預期還快,傅明煙來不及拿出毒物,只能先閃避,可是對方的攻勢 越來越猛烈,她只能喊一聲「師傅」,将混亂之間扯下來的荷包扔過去,為了确定師 傳拿到荷包,她閃了一下,而就在這一瞬間,對方的刀子劃過右手臂,緊接着一股灼 熱刺痛從傷口蔓延開來。

「師傅,快一點,刀上有毒。」

藍采華終於打開荷包,将毒物抛向黑衣人,一顆顆毒物在空中爆烈開來,化成一陣毒 煙,接着她抓起傳明煙轉往湖邊。「煙兒,還撐得住嗎?」

「師傳,我可以,你只要抓緊我就可以了。」傅明煙努力擠出笑容,可是蒼白的臉色 、鬥大的汗珠說明她此刻的狀況不太好,不過因為那些黑衣人蒙着臉,毒煙對他們的 影響可會打折扣,她們不能停下腳步。

此時她們已經來到湖邊,藍采華左右看了一眼,當下決定沿着湖邊往左邊走,右手邊 突然有聲音傳過來。「藍大夫,這邊。」

藍大夫回頭一看,是一個身着京華書院小麻服的男子,是敵是友分不清楚,因為她根 本不認識,可是後有追兵,傳明煙的情況不容許拖延,只好帶着傳明煙走過去,跟着 對方穿過假山石洞,走進通往京華書院的小徑。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6:28

第十一章 ~ 身中噬心之毒

站在長公主府最高的湖心閣,昭華長公主一臉平靜的看着湖面,可是一顆心懸在半空 中,事情進行得如何?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實在等不下去了,昭華長公主轉頭道:「蓮心,去瞧瞧,王猛怎麽還沒回來?」

「是,長公主。」蓮心行禮退下,可是才走到樓梯口就見到王猛疾步而來的身影,於 是退回昭華長公主身後,低聲道:「王大人回來了。」

昭華長公主不自覺握緊拳頭,緩了口氣,不疾不徐的轉過身。

王猛急匆匆的上前行體,險色極其難看,「長公主,原本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四姑娘 挨了一刀,中了噬心之毒,可是四姑娘放了毒煙脫身,等侍衛們追上去已經不見她們 師徒身影。」

昭華長公主的目光轉為銳利,「我們的人不是守住牡丹園前後兩個門了嗎?」

「卑職各派了兩個侍衛守住前後兩個門,可是并未見到四姑娘她們離開。」

「侍候她的兩個丫鬟呢?」

「她們一開始就被四姑娘抛在後面,驚慌之中跟着衆人一起逃出牡丹園。」

略一思忖,昭華長公主堅決道:「除非牡丹園有第三個出口,她們必定還在牡丹園。 」

「第三個出口……卑職想起來了,牡丹園有一條小徑可以通往京華書院。」

昭華長公主微蹙着眉,「本宮記得那條小徑很隐密,就是京華書院的學子也不見得知 道,藍采華她們第一次去牡丹園,又如何知道那條小徑?」

聞言,王猛的睑色一變,「有人知道我們的行動,救了四姑娘她們。」

目光一沉,昭華長公主覺得很不安,「若非有人盯着本宮,就是有人暗中保護她。」

「此次行動卑職并未出面,不該聯想到長公主身上。」

「若是有人暗中保護她們,是誰?又是為何?」

王猛無法回答,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一件事,如今不但将人搞丢了,還不知道落在誰的 手上。

「不行,要盡快找到她們,你親自去找,不要交給其他人。」她不喜歡這種情況失控 的感覺,究竟是誰壞了她的事?是沖着她來還是為了藍采華師徒?對方會不會也看上 金針之術?總之,唯有先找到人,才能搞清楚哪兒出了問題。

王猛點頭應了,轉而提醒道:「今日是長公主陪同四姑娘她們去牡丹園,如今四姑娘 她們不見了,長公主不能置身事外,總要給個說法。」

沒錯,如今人是在她手上不見的,她不得不給個說法。

昭華長公主念頭一轉,很快就拟好說詞,「本宮也是受害者,因為受到驚吓,便先回 長公主府,不過派你帶侍衛去尋找她們,沒想到找不着,這會兒本宮比任何人還心急 ,已經指派你親自找人。」

昭華長公主随即整理了一下衣服,率先往下走,「本宮還是趕緊回去,文成侯府此刻 想必已經亂成一團了。」

文成侯府的确已經亂成一團,甚至連文成侯都驚動了,親自指派自個兒的親信尋人, 擺明不相信昭華長公主,畢竟昭華長公主平安歸來,而藍采華她們下落不明。

昭華長公主也不為自個兒争辯,只道她會讓王猛親自尋人,就是将整個京城翻過來, 她也會找到藍采華她們。

無論他們基於何種理由毒人,如今他們皆離傳明煙很遠很遠,此時她在莫靖言的莊子 着跟噬心之毒搏鬥,努力在疼痛中活下來。

「你不是神醫嗎?為何你無法解了她身上的毒?」莫靖言根本管不了自個兒的口氣是 不是太失禮了,看着傅明煙痛得打滾,他感覺整顆心揪成一團,同時怒火不斷向上竄 燒,恨不得直接殺到昭華長公主府,拿鞭子抽那個女人,真是太惡毒了!

「我可從沒說過自個兒是神醫。」藍采華用毛巾溫柔的擦拭傅明煙額上鬥大的汗珠, 沒好氣的瞥了莫靖言一眼。

從她們來到這個莊子,沒有一個人解釋他們的身分,為何跳出來幫她們,而這個小子 更誇張,意見多又啰嗦,教外人瞧了,說不定以為他是煙兒的夫君。

「你不是藥王谷醫聖一派最了不起的大夫?」莫靖言很想搶過藍采華手上的毛巾,可 是他們兩個的婚約還沒擺到明面上,如今他在藍大夫眼中什麽都不是,他不敢太過分 了。

藍采華冷冷的斜睨着他,「你對我倒是很了解嘛。」

「雲州無人不知藍大夫。」

「你是雲州人?」

「……不是。」

「不是雲州人,又是如何清楚我的事?」

「幾個月前在下曾上雲州尋藥,經常能耳聞藍大夫的事蹟。」

當她是三歳孩子好糊弄嗎?藍采華唇角一撇,既然他不願意多說,她也沒必要糾纏不 清,他遲早會說清楚自個兒的身分。

「你知道煙兒中了什麽毒嗎?這是來自齊國宮中,相傳是幾個醫術頂尖的禦醫研發出 來的噬心之毒,此毒極其霸道不好解,我只能緩解。」

雖然早猜到是噬心之毒,因為症狀興皇上口中的噬心之毒極為相似,可是他心裏仍抱 着一絲僥幸,傅明煙與昭華長公主無冤無仇,昭華長公主犯不着出手如此之重。

「如何緩解?」莫靖言感覺身子在發抖,死亡谷的紅豔果已經沒有了。

「若非我施針緩解,煙兒早就受不了了。」

「藍大夫剛剛說不好解,這是不是表示此毒解得了?」

藍采華贊許的挑起眉,這小子倒是很懂得抓重點,「是啊,但我解不了。」

「聽聞藥王谷醫聖一派着作之醫書沒有上千也有成百,藍大夫能否再仔細想想,上頭 難道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記載嗎?」

藍采華忍不住賞他一個白眼,「若是我有本事解得了,我會坐視不管嗎?」

莫靖言頓時啞口無言。發生事情至今,藍采華未曾阖眼,寸步不離的守着傅明煙,她 的擔憂、心痛不在他之下。

傅明煙突然安靜下來,顯然熬過了這次噬心之毒的發作,莫靖言見了立馬撲過去為她 解開繁住雙手的帶子,溫柔的揉了揉她手腕上的紅腫,取出随身的藥膏為她塗抹。

瞪着眼看了半晌,藍采華忍不住問:「你與煙兒究竟是什麽關系?」

略微一頓,莫靖言看着傅明煙的目光纏綿眷戀,「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已交換 了信物。」

藍采華有如被雷劈到,這絕對不是她預期的答案。

「我原是希望她親口告訴藍大夫。」若她不問,他不會說,但她問了,他就不能不坦 白道來。

藍采華覺得頭好痛,若說他騙她,沒有必要,煙兒随時會清醒過來,是真是假立馬能 分辨,可是,若說煙兒與他私定終身,她又不相信,煙兒的性子雖奔放不羁,但是知 道輕重不會如此糊塗,更不會不告訴她。

「如今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解了煙兒身上的毒,其他的事待煙兒好了再說。」

「我只希望煙兒趕緊清醒過來。」

「她何時可以清醒過來?」

「我只知道噬心之毒大約十日發作一次,每一次都是與死神搏鬥,熬過去了,總要歇 上好幾日方能回神,至於要歇上幾日,這要看中毒之人的狀況,若能尋得百年老參, 一日含上一片參片,她應該可以更快清醒過來。」

「我會派人去尋老參,藍大夫先去隔壁歇會兒,我在這兒守着她。」

「不必,我在這兒守着她就好了。」

「如今只有藍大夫能夠緩解煙兒體內的毒,藍大夫一定要保重自己。」

藍采華想了想,看着窗邊的卧榻,「我睡那兒,你拿床被子給我。」

莫靖言不願意也不行,人家是師傳,他是個連名分都還沒定下的未婚夫君,只能護人 家守在這兒,而他退到外面盯着。

睜開眼睛,傅明煙脳子空空如也的看着上方,直到藍采華的聲音傳過來。

「你終於醒了。」

傅明煙側過頭看着藍采華,見她邋遢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師父啊,你是不是好 幾日沒洗澡了?」

藍采華唇角一抽,「不錯嘛,在鬼門關前面繞了一圈,還有力氣取笑師傳。」

半響,傅明煙終於想起來了,「我中毒了。」

「沒錯,噬心之毒。」

傅明煙最懂毒了,當然知道噬心之毒,不由得咬牙切齒,「我明明很乖,是誰如此狠 心,竟然對我下這種毒。」

藍采華扶着傅明煙坐起身,倒了一杯水,侍候她喝下。

「當前最重要的不是誰下毒,而是如何解了噬心之毒。」對於何人下毒,藍采華不難 猜到,發生在煙兒跟武陽侯府二公子相見的時間點,安排此事的昭華長公主最有可能 ,再加上先前進京遇到搶匪,她更确信昭華長公主搞的鬼,不過她實在想不透,目的 何在?

如今昭華長公主不能再出手害她們,可以慢點再來追究今日的帳,可是噬心之毒不能 拖,因為每一次發作都是游走在生死關頭。

「金針之術可以解了噬心之毒。」

「是,可是為師的金針之衛不行,而你不可能幫自個兒施針。」

說起來很不可思議,醫聖一派傅承至今有上百名子弟,可是能習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金 針之術的竟然是煙兒,就是她師傅也比不上煙兒。

「我來指示師傅,由師傅為我施針。」

「不行,你不可能一邊忍受劇痛一邊指示師傅施針。」

「我可以試試。」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一旦發生失誤,只會加速毒素在你體內流動,反而提早将你推 入鬼門關。」

傅明煙吶吶的張開嘴巴又閉上,今日若是她給人施針,像噬心之毒,她也會給病人麻 醉,否則不敢施針。

「好了,你就別再想金針之術了,不如等你的身子好一點後,我們回雲州,你可以從 祖師爺留下來的醫書尋找解毒的方子。」

「我可以自個兒尋到噬心之毒的解藥,不過若有祖師爺的醫書手劄可以參考,當然更 為穩妥,只是需要一段時日。」

藍采華一頓,這丫頭用毒的本事确實無人能及,但這可是上百年無人能解的噬心之毒 連她師傅都将解此毒當成一生的目标。「你真的可以配出噬心之毒的解藥?」

「我想應該可以,不過這是很耗神的事,難免需要時間。」頓了一下,傅明煙擔心的 道:「可是待在文成侯府,我只怕無法事心找解藥。」

「在你身上的毒未解之前,我們不會回文成侯府。」明知道昭華長公主是下毒之人, 她怎麽可能讓煙兒回文成侯府?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兒不是她在文成候府的閨房,看起來更像是她們在雲州莊 子的房間,「這是哪兒?」

藍采華的神情轉為嚴肅,差一點忘了這件事,「這是哪兒不重要,你還是先交代清楚 你何時給自個兒定了一門親事?」

傅明煙的舌頭打結了,師傅怎麽知道?

見狀,藍采華就知道真有這麽一回事,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你最好有個可以説服師 傅的理由,要不,我會剝了你的皮!」

傅明煙縮了一下,可憐兮兮的道:「師傅,我肚子餓了。」

「不要轉移話題,你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嗎?」藍采華舉起手,可是終究拾不得往她的 額頭敲下去,這丫頭如今看起來蒼白又虛弱,真是令人心疼。

「原本我只是想逼退他,沒想到會弄巧成拙,我也很懊惱……」

藍采華伸手打斷她,「你不要拉拉扯扯這些沒意義的事,原原本本從頭道來,一個小 細節也不能遺漏。」

傅明煙乖乖的點頭,趕緊從莫靖言找上她開始道來,當然,她可不會钜細靡遺什麽都 交代,該糊弄的還是要糊弄。

「你真的帶他進了死亡谷?」比起傅明煙弄巧成拙将自個兒坑了,藍采華更好奇死亡 谷,若非祖師爺有令,她早就想進去一探究竟。

「我們不但進了死亡谷,還找到傳說中的紅豔果。」

「真的是紅豔果?」

「是啊,白花透着一抹豔紅,看似清純卻又妖嬈。」

「你知道紅豔果可以解噬心之毒嗎?」藍采華掩不住歡喜的道。

莫靖言提過紅豔果能解百毒,難道是為了解噬心之毒?傳明煙莫可奈何的雙手一攤, 「可惜沒了,今年的紅豔果全落在莫公子手上,下次開花要再等上一年。」

藍采華瞬間蔫了,「若是紅豔果還在莫公子手上,他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受苦。為了你 他恨不得掐我脖子,大呼小叫逼着我想法子給你解毒。」

傅明煙感覺自個兒的心一頭,他若讨厭她,絕不會跟她定下婚約,即便只是口頭約定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在乎她。

回過神來,傅明煙樂觀的擺了擺手,「沒關系,沒有紅豔果,我還是解得了噬心之毒 ,只是要折騰一段時日,我撐得住。」

「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

「……那種事用不着記得。」

「不記得,如何保證自個兒能撐得住?」

「那個不重要,我能夠熬過來就好了。」

「這次師傅正好在你身邊,能夠用金針之術為你緩解,可是下一次呢?噬心之毒說是 十日左右發作一次,但會随着外在環境或其他誘因産生變化,實則難以控制。」

「這幾日我會煉出緩解疼痛的藥丸,不會有事。」

藍采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以前師傅老是擔心你不務正業,不好好習醫,成日只 知用毒玩毒,如今倒是慶幸你的心思都用在上頭。」

「師傅以後不會再罵我了吧?」

「你以後不歸師傳管了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莫公子是什麽來歴?」人家手上 有煙兒的信物,這門親事是否算數,就必須看對方的态度,可是煙兒是文成侯府嫡出 的姑娘,對方身分太低,文成侯府是絶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傅明煙不自覺的脖子一縮,小聲道:「不知道。」

「什麽?」

「……我沒想過跟他牽扯不清,哪用得着知道他是誰?」

藍采華終於忍不住敲她額頭了,「你一輩子都賣給人家,還沒搞清楚人家是誰,這不 是笑話嗎?」

「……反正,他應該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人。」

「你見過他的真面目?」

聞言,傳明煙一點也不意外,她可以看出莫靖言易容,師傅當然也不例外,總之,她 繼體糊弄,「他長什麽樣子與身分無關。」

「是啊,不過像你這樣毫不在意自個兒要嫁個芝麻險還是綠豆臉的,着實少見。」

藍采華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略微一頓,傅明煙很有信心的道:「他應該不是芝麻臉,也不是綠豆臉。」

「是嗎?你确定他易容是為了遮美,不是為了遮醜?」

這種事她如何知道?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目的是不想引人注意,換言之,他也有可能是醜得太過醒 目,或者臉上有胎記傷疤之類必須遮掩的痕跡。

「但願他不是芝麻險或綠豆險。」藍采華涼飕飕的道。

傳明煙張着嘴巴半晌,嘿嘿一笑,「芝麻臉或綠豆臉也不是多可怕,最重要的還是品 性,這不是師傅說的嗎?」

叩叩叩!莫靖言的聲音傳進來,「煙兒是不是醒了?」

「這小子盯得可真緊……你先躺下,師傳去幫你拿點吃的。」藍采華撇了撇嘴,起身 侍候傅明煙趟下,轉身走出去。

徒弟迷糊,當師傳的可不能放任不管,她得先弄清楚外面那個家夥的身分才行。

過了十日,派出去尋人的還是空手而回,昭華長公主的臉都綠了,「怎麽可能?傅明 煙身中劇毒,她們不可能離開京城!」

「除了客樓,卑職還查了專門租貨給外地人的西城區和平頭老百姓的南城區,另外幾 個大藥鋪更是派人時時刻刻盯着,可是皆無四姑娘她們的消息。」王猛也想不明白, 想救四姑娘,藍大夫一定要用藥,這就避不開藥鋪,可是別說藍大夫了,就是探買稀 奇古怪藥材的人也沒發現。

昭華長公主不安的走過來又走過去,「這只有一種可能——當日救她們脫身的人并非 尋常人。」

王猛想起一個人,「難道是南寧侯世子?」

昭華長公主神情轉為凝重,「為何你會這麽想,你不是查不到他的行蹤嗎?」

「卑職一直覺得那只出現在雲州的海東青很可疑,雖然不能确定那只海東青就是南寧 侯世子的那只,在樊陽也确實査不到他的行蹤,倒是發現東北大營的徐副将在那兒待 了一段時日,不過過去他一直就常在樊陽出沒,休沐就喜歡上那兒玩個幾日,卑職便 沒有将此事告知長公主。」

「徐文頤跟莫靖言同為京華書院大備何闵的弟子,兩人比親兄弟還親,只要徐文頤幫忙 掩護,你根本查不到莫靖言的行蹤。」

「若是南寧侯世子去過樊陽,是不是也是為了紅豔果?」

蹙着眉,昭華長公主想不明白,「除了藥王谷,雲州沒什麽值得關注的,可是藥王莊 行事向來低調,并不惹眼,莫靖言沒必要為了藥王莊潛入雲州;若他真的出現在雲州 ,應該只能是為了紅豔果而去,不過他為何需要紅豔果?」

「長公主想要紅豔果是為了噬心之毒,南寧侯世子想必也是如此。」

昭華長公主緊抿着嘴,沉吟片刻,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皇上是不是發現五哥手上的 噬心之毒?」

怔愣了下,王猛覺得不太可能,「噬心之毒無藥可解,宣王應該不會輕易使用。」

「這要看五哥取得噬心之毒的用意何在。」雖然五哥經由她得到噬心之毒,但她不敢 多問,一來怕五哥說她沒有誠意合作,二來若是什麽事情都知道,她反而不好撇清關 系,還不如單純幫五哥弄到噬心之毒,待五哥圖謀的大事成了,她就可以從五哥那兒 得到承諾,說白了就是她可以用噬心之毒買下一個承諾而不必卷入其中。

「若是皇上真的發現宣王手上有噬心之毒,長公主只怕會受到牽連,長公主要不要給 宣王提個醒?」

昭華長公主毫不遲疑的搖頭,「五哥可以鬧得翻天覆地,但那是他的事,本宮可不會 卷入其中,斷了自個兒的退路。」

「宣王手上的噬心之毒乃長公主出面跟安和郡主做成的買賣,一旦宣王出事,勢必會 率扯出長公主,長公主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不了解皇上,只要留了餘地,皇上絕對會讓你好好活着。」四哥能入父皇的眼, 不只是因為四哥出色,更重要的是他顧念兄弟之情,即便他不喜歡也不會趕盡殺絕。

這時,一名侍衛急匆匆的來到湖心閣。

「長公主,宣王來了。」侍衛的聲音剛剛落下,宣王已經帶着待衛大步走進湖心閣。

見宣王怒發沖冠,昭華長公主對着侍衛和大丫鬟擺了擺手,他們随即退下,只留下王 猛随侍一旁。

「五哥怎麽來了?」

「你還敢問我,你刺殺傅明煙想幹嘛,以為我不知道嗎?如今你還大肆搜索她們師徒 的下落,這是想告訴所有人傳明煙遭到刺殺一事與你有關嗎?」

宣王越說越氣,恨不得一巴掌搧過去。

這個蠢女人,即便武成嶺囤兵有曝露的嫌疑,但是誰也査不到他頭上,而今她藉由刺 殺傳明煙曝露出噬心之毒,若是教宮裏察覺,查到他頭上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

「五哥怎麽會認為是我刺殺傳明煙?」

宣王冷哼一聲,「此事連文成候都看出來了,我還會看不出來嗎?」

「無論旁人有何想法,藍大夫她們是跟着我一起去牡丹園的,人不見了,我派人尋找 她們本是天經地義。」

「派人尋找她們原是天經地義,但是大肆捜索,恨不能将整個京城翻過來,你以為這 合乎常理嗎?」宣王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你別跟我裝傻了,你是不是對她下了噬 心之毒?」

「我為何要對她下噬心之毒?」

「你想知道藍采華有沒有本事解了噬心之毒,以為握有她們就可以拿捏我。」

「五哥想太多了,我确實想知道藍采華有沒有本事解了噬心之毒,不過,我可從來不 敢拿捏五哥。」

噬心之毒是她弄進來的,若是哪日因為這噬心之毒鬧到皇上那兒,她必須知道如何收 拾,皇上才不會怪罪下來。

「既然不敢,就別再教你的侍衛四處找人。」

「……我知道了。」

「還有,若是傅明煙平安歸來,你要盡快促成她跟顧家老二的親事,不要再試圖破壊 除非你想跟我劃清界線。」

昭華長公主知道否認也沒用,索性坦白道:「傳明煙刁鑽難纏,即便嫁進武陽侯府也 不見得能跟武陽侯府一條心,我覺得這門親事不好。」

宣王冷冷一笑,「你是怕上了我這條船吧。」

「五哥說笑了,嫁出去的女兒跟文成侯府可沒有關系。」

「若是如此,你何必壞了我的事?」

「五哥,我是真的擔心她給你添麻煩,那個丫頭就是個不省心的。」她看傅明煙就是 一個會作妖的丫頭,若嫁進武陽侯府得了寵,只怕會反過來咬她一口,無論如何不能 讓傳明煙嫁得太好了。

宣王嗤之以鼻,「我可不是你,連個小丫頭都會害怕。」

「五哥莫要小看那丫頭,她可是藍采華一手養大的。」

「藍采華只是醫術厲害的大夫,論本事和手段還不及你。」宣王意有所指的瞥了她一 眼,從宮裏出來的人個個都修練成狐貍了,豈是外面那些沒有見識的女子能相提并論 的?

「……」

「我醜話說在前頭,無論你有何私心,總之不要壞了我的事,我也會守住對你的承諾 。」宣王随即轉身離開。

昭華長公主恨恨的咬着下唇,再不甘心她也不敢惹惱宣王,只能對着王猛道:「将你 的人全部撤回來。」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6:50

第十二章 ~ 妖孽世子訴衷情

傅明煙寧可與藥材為伍也不願下棋,但是師傳出門蒐集藥材,如今她還無法全心投 入研發解藥,而病人的時間又多得令人抓狂,莫靖言纏着她下棋,她不想奉陪也不行 ,除非可以找到更好的休閑活動,偏偏外頭下着雨,她連廊下都出不去。

下棋真的是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因為這種時候她有一種很真實的感覺——女人果 然是善變的。

「等一下,剛剛沒想清楚,我不下在這兒了,換個地方。」傅明煙将前面下的黑子拿 起來,可是還來不及轉移陣地就教莫靖言一把抓住了。

「你真的很會耍賴。」

傅明煙很不服氣,「我腦子不好,反應慢,你又催得急,難免會下錯地方。」

腦子不好,反應慢?莫靖言決定不在這上頭跟她糾纏,但有一點必須說清楚,「我怎 麽不記得自個兒催過你?」

「你一直看着我,不就是在催我嗎?」

「……」

他看她只是因為移不開眼睛,忍不住一直看着。從認定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直俳 徊的心就定下來了,不再抗拒她對他的誘惑力,可以随心所欲的親近她,這一刻他不 由慶幸當初她為了逼退他提出的「以身相許」,要不這會兒他就沒資格站出來将她護 在身邊。

「算了,我們還是別下棋了。」傳明煙真想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其實她不是毫無所覺,他看她當然不是為了催她下棋,而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眷戀, 因為他根本沒有掩飾,很坦白很露骨……他對她的态度變了,不同於在雲州的時候, 明顯更親近更放肆,如同師傅所言,他真的将自個兒當成她未來的夫君。

「不下棋,你想做什麽?」

「我想看書,最好是醫書。」

「你是病人,不可以傷神,而且莊子裏也沒有醫書。」

「我雖然中毒,但算不上病人。」

「我沒見過像你如此不安分的病人。」他是不是應該弄面鏡子給她?瞧她蒼白得像鬼 似的,令人心疼極了,還說她不是病人。

「我又沒有溜出去,哪兒不乖了?」雖然這副身子原本毛病很多,但她從來不嬌養自 己,無論是下水撈魚還是爬樹掏鳥窩,她都不缺乏練習,漸漸的,她越來越健康,跟 着師傅爬山涉水走千裏。

「那是因為下雨,你出不了門。」下棋不專心,不時轉頭看窗外,盼着雨快停,他還 自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嗎?

「下雨總是令人焦躁、心煩,你說是嗎?」

莫靖言點頭表示同意,「下雨确實令人煩躁。」

傳明煙突然險色一變,當下立刻從荷包取出一顆藥丸塞進嘴裏,咀嚼了一下便咽下, 然後屈膝雙手一抱,用力咬住下唇。

莫靖言很快就反應過來,趕緊伸出手,「咬我的手。」

傅明煙怔愣地看着他。

「還是發什麽呆,趕緊咬啊。」

回過神來,傅明煙立馬抓過他的手,往手肘咬下去,不過他的肌肉好結實,真是太難 咬了,咬着咬着,她覺得很奇怪,剛剛明明還痛得撕心裂肺,怎麽轉眼之間好像不再 那麽難以承受?

「咬好,別松口。」莫靖言同時取出帕子為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傳明煙突然意識到他們好像太親密了,不由得松開口往後一退,努力擠出笑容,「感 覺好多了。」

「聽話,咬着。」他發現她不喜歡麻煩別人,凡事習慣自個兒硬扛,這可能是藍大夫 對她的教導。

傅明煙遲疑瞬間後便再次咬住他的手肘,可是沒有先前那麽用力了,不知道是因為他 深情缱绻的目光太令人着迷,還是緩解疼痛的藥丸起了作用,她感覺那股來勢洶洶的 疼痛收起了爪子,不再恨不得撕裂她。

過了一會兒,莫靖言感覺她明顯緩和下來,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慢慢松口。「不用急,不痛了再松口。」

「……我好多了。」傳明煙突然覺得很害羞。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你身邊。」

傳明煙看着他的手肘,牙印咬得很深,鮮血都滲出來了,「很痛吧?」

「不會,只要你沒事就好。」莫靖言将随身攜帶的藥膏遞過去。

傳明煙見了一怔,不過想到傷口是她弄的,當然要由她上藥,於是伸手接過,打開盒 子,取出藥膏輕輕的抹在傷口上,一股透着清涼的香氣散發開來。

「這是出自宮中的凝膚膏。」

莫靖言點了點頭,「你留着,我還有。」

「不必,我自制的藥膏也很有用。」傅明煙蓋上盒子還給他。

「你自制的藥膏?」

「我是大夫啊。」

沒錯,她是大夫,但他總覺得哪兒不對,不過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更關心的是 她身上的毒,「不是過兩日才有可能發作,為何今日就發作了?」

「我不清楚,等師傅回來我再問師傅。」她懷疑跟近日的陰雨綿綿有關,可是師傅要 她三緘其口,不準對體內的毒發表任何見解。

說白了,師傳就是不要讓人家知道她識毒擅毒,便讓她凡事推給師傳。原本師傅就要 她對自個兒的本事閉口不言,如今昭華長公主一次又一次下毒——第一次以身試毒, 這一次直接對她下手,師傅更覺得她有危險,為了保護她,只好讓她假裝什麽都不懂 。

「還好今日發作的時間不是很長。」

「那是因為我服了緩解疼痛的藥丸。」

「既然有這種緩解疼痛的藥丸,上次為何不吃?」

「上次有師傅給我施針緩解,用不着服藥。」這是這幾日她利用莊子上的藥材半夜搗 鼓弄出來的。

莫靖言沒想太多了,見她臉色蒼白,便道:「你還是回房歇會兒。」

傅明煙點頭應了,此時她确實很虛弱,需要躺下來睡一覺。

莫靖言見她站不住,整個人搖搖晃晃,索性上前抱起她。

傅明煙沒有掙紮,這會兒她确實無法獨自走回去,不過到了房門前就堅持下來自個兒 走進去,同時交代她可能要睡上一日,便關進房裏呼呼大睡。

雖然知道此刻的行徑很像宵小,但是他實在不放心,這丫頭真的要睡上一日嗎?

上次她睡了兩日,但當時有藍大夫陪在一旁,她睡再久他也沒那麽擔心,可是如今她 一個人關在房裏,萬一體內的毒發作,痛得摔下床,怎麽辦?

莫靖言豎直耳朵,很用力傾聽。

「公子。」

吓了一跳,莫靖言轉身一瞪,「你小聲一點。」

淩子肅很無辜,明明很小聲,是公子自個兒做賊心虛。

「什麽事?」

「昭華長公主的人全撤了。」

莫靖言聞言一怔,「收手了?」

「是,全部撤了。」

莫靖言陷入沉思的皺着眉,傳明煙遭到刺殺中了噬心之毒,他知道是昭華長公主所為 但別人并不知道。

按理,昭華長公主是文成侯府世子夫人,尋找發生意外的傳明煙并不奇怪,只是她表 現得比文成侯還積極,若是自個兒的女兒倒也說得過去,偏偏是別房的孩子,難免教 人生出其他聯想,難道傳明煙遭到刺殺與她有關嗎?

不過事情已經鬧大了,她就是收手也消除不了嫌疑,這種情況下她突然收手,絕對不 是她自己想停下,而是不能不停。

「昭華長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收手。」

「屬下也認為如此,可是長公主府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不表示沒有發生事情。」之前插進昭華長公主府的人不會引人 注意,換言之,不會是在很重要的位置,雖然眼線打聽消息的本事肯定厲害,但隐密 的事會入昭華長公主親信的耳,沒那麽容易探聽。

淩子肅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要打聽隐密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但很容易将自個兒爆露 出來。」

「不必,好不容易埋進去的釘子,若非緊要關頭,不可以犧牲。」

「屬下認為長公主會收手,必是得了某人指示。」

莫靖言同意的點點頭,「那人只怕察覺到她給煙兒下了噬心之毒,擔心皇上從昭華長 公主那查到他頭上。」

淩子肅神情轉為凝重,「此人能夠悄無聲息潛入昭華長公主府下達指示,必是高手。 」

「大梁的幾個王爺都是高手。」

「公子懷疑……」

「不是懷疑,而是确定,除了幾位王爺,沒有人可以指使昭華長公主。」

「懷王霸道張揚,但不喜歡用腦子;寧王凡事與人為善,但是個怕事的;宣王行事低 調,但該出頭的時候又不會退縮。」

「無論是哪一位,派人查一下京中各家權貴近日有何異常之處。」

「京中權貴?」

「不管哪位王爺,他們都不會輕易出面。」

「屬下明白了。」

這時,尹成風快步走進院子,走到門廊前面的臺階停下,「公子,昭華長公主府傳來 消息,見到一個齊國人。」

莫靖言目光一沉,「齊國人?」

「是,可是他向門房宣稱自個兒是藥王谷的人。」

莫靖言了然的一笑,「昭華長公主也會擔心招來勾結齊國人的罪名,至於藥王谷,昭 華長公主當然可以跟藥王谷的人做生意,不過,如何看出對方是齊國人的?」

「對方手上有齊國人慣有的刺青。」

「派人盯着,只要他想回齊國就将人扣下來。」

「是,公子。」

此時房門突然打開來,傅明煙睡眼惺松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三個人,最後落在莫靖言臉 上,「我肚子餓了。」

聞言,莫靖言歡喜的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你想吃什麽?」

傳明煙歪着腦袋想了想,「我跟你去廚房好了,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莫靖言笑着點點頭。

傳明煙趕緊跨出門欄,轉身将房門關上,跟着莫靖言去廚房填飽吐腹。

終於見到消失近十日的藍采華,莫靖言也不管她正忙着整理藥材,迫不及待的問:「 藍大夫是不是找到法子解煙兒身上的毒了?」

藍采華放下手邊的差事,看着莫靖言,「若是有紅豔果,解了噬心之毒不難,可惜被 你用掉了,如今誰也沒有法子解了煙兒身上的毒,只能慢慢摸索和測試,這需要一段 時日。」

深怕洩露行蹤,這一趟出去她只能尋醫聖一派的大夫探買藥材,又為了趕在噬心之毒 發作之前回來,她根本無法找齊煙兒開出來的藥材。

「需要一段時日……這就是解得了是嗎?」

這小子很懂得抓重點,不過,這件事可不是她能作主的,「我說了,這只能慢慢摸索 和測試,要看老天爺的意思。」

莫靖言很想瞪人,看老天爺的意思?

「我如今連藥材都還沒搜集齊全。」藍采華沒好氣的指着前面的單子。

「這個可以交給我,保證不教人察覺。」

「你确定?」

「我有管道。」

藍采華終於想起一件事,「你究竟是誰?」

莫靖言怔愣了下,後知後覺的想到因為易容的關系,一直沒坦白身分,於是道:「南 侯世子莫靖言。」

「你就是那位——一出現就讓整個京城男女老少都為之震動的妖孽世子?」藍采華承 認自個兒吓了一跳,萬萬沒想到他的身分如此顯貴,不過終於知道他為何要易容了, 頂着一張妖孽的容顔,的确是寸步難行。

有這麽誇張嗎?莫靖言嘴角一抽,別扭的道:「藍大夫真是見多識廣。」

「妖孽世子可是大梁第一美男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別說世子爺在南嶺可是威震 八方:人人皆知你的豐功偉業,我想略過不聽都不行。」

「藍大夫去過南嶺?」

「行醫之人若不走遍天下,醫術不可能更進一步。」頓了一下,藍采華補上一句,「 愛兒也去過南嶺。」

「她也知道——妖孽世子?」莫靖言實在不想承認自個兒生得妖孽。

「那丫頭的耳目比我還敏銳,關於妖孽世子,她肯定知道的比我還多。」

「是嗎?」

「我幫你問她。」藍采華眼中閃爍着惡作劇的光芒。

「不必了。」莫靖言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傅明煙說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不過,藍采華顯然不想放過他,「煙兒不喜歡男子生得太漂亮了,男子容貌勝過女子 這不是教女子自慚形穢嗎!」

莫靖言覺得不回應方為上策,單論容貌,說他勝於女子并不為過,女子見了他也确實 會發癡的渾然忘我,但是他上過戰場,滿身殺氣、戻氣,絕對不會教女子自慚形穢, 只會教她們心生畏懼。

「你真的要娶煙兒為妻?」

「我們已經交換信物了。」

「若是煙兒會帶給你一連串的麻煩,你還是要娶她嗎?」

「我已經認定她了,她是不是麻煩一點都不重要。」

藍采華發自真心的笑了,滿意的點點頭,「原本我并不希望煙兒嫁得太顯貴了,她無 拘無束慣了,高門大戶、世家宗婦都不适合她,可是如今情況特殊,她身上的毒也不 知何時能解,必須嫁個有能力保護她的人,你倒是适合。」

雖然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但是能夠得到藍采華認同,莫靖言還是很高興,因為她是傅 明煙最在意的人。

「若是真心喜歡她,別拘着她,她想給說書人寫話本也由着她。」以前藍采華盼着傅 明煙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因為她是嚴家的血脈,更因為她聰明過人,可是說到習醫 ,她就是提不起勁,當師傅的難免有氣,索性禁了她的嗜好,而她也是個拗的,竟去 鑽研毒物,沒想到反倒學好了金針之術。

莫靖言點了點頭,寵溺的道:「我就喜歡她原來的樣子。」

「她原來的樣子不适合待在京城。」

「我會帶她回南嶺。」

「那是個好地方,她會喜歡。」藍采華将單子遞給他,「勾起的是已經買到的藥材, 剩下的就麻煩你了。記住,別教人發現了,尤其是昭華長公主。」

「昭華長公主已經撤走尋找你們的人。」

藍采華嘲弄的唇角一勾,「昭華長公主不是輕易罷休的人。」

「我會謹慎行事,派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你心裏有數就好了,總之,我等着你備齊所有的藥材……等一下,差點忘了這事… …」

藍采華接着抽出壓在包袱底下的書信,遞給莫靖言,「請你派人去一趟雲州,将這封 信交給我莊子上的門房紀伯,紀伯會按指示将東西準備好,拿到了就立馬回來。」

「什麽東西?」

「拿到就知道了。」藍采華不再理會他,專心整理案上的藥材。

最近傅明煙覺得自己有被寵壞的跡象,為了給她解悶,莫靖言弄了堆積如山的話本, 還提議她寫話本,反正養病的人時間最多了。

可想而知她心情有多好,每日笑嘻嘻的,總會生出「人生至此真是一點遺憾也沒有的 」感覺。

「天色暗了,你該休息了。」莫靖言一把抽掉傳明煙手上的話本,扔到堆疊一地的話 本上面,同時目光随意的在房內轉一圈。

前些天房門關得密不透風,深怕他會闖進來似的,等藍大夫回來之後,房門就只是虛 掩上,接着有了話本後更是房門大開,也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傅明煙彷佛沒瞧見他打量房內的目光,彎身準備重新拾回話本,他伸手擋下,她懊惱 的一瞪,嬌嗔道:「我有點燈,不怕,我看得正起勁,再一會兒就好。」

「不能看了。」

「我很無聊。」

「你很快就不會無聊了。」莫靖言拿出一條絲網蒙住她的眼睛,吓她一跳。

「你要幹啥?」

「別急,你很快就知道了。」莫靖言分別握住她雙手,将她從榻上拉起來,一步一步 引導她走出房間,在門廊前面的臺階坐下,他緊緊挨着她,抓住她的手,不準她扯上 絲網。

「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你有點耐性,再等一會兒。」莫靖言左右看了一眼,幾個侍衛開始點燈,一會兒功 夫,昏暗不明的院子亮如白畫。

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什麽事,但絲網還是能透出外面的光影變化,傅明煙隐隐約約有個 想法,於是迫不及待的想扯下絲絹,不過雙手被莫靖言壓制住了。

「解開絲絹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聽説你去過南嶺,你覺得南嶺是什麽樣的地方?」

「南嶺跟雲州很像,熱情奔放、民風強悍……南嶺稍微溫婉一點,不過也差不了多少 ,總之,兩個都很合我的胃口。」

「你知道南嶺有個——妖孽世子嗎?」

「當然,那可是風雲人物,戰場上的殺神,美好得如同夢一般的人物,可惜有個缺點 。

生得太漂亮了,姑娘見了都傻了,這是教人不要活嗎?」

前一刻,莫靖言還開心的唇角上揚,可是聽到後面臉都綠了,「你見過?」

「沒啊,這是南嶺留給我最深的遺憾。」雖然經過上一世的洗禮,傳明煙對美男子不 壓於犯花癡,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然想看一眼令人賞心悅目的美男子。

莫靖言唇角一抽,「沒見過,你如何知道姑娘見了都傻了?」

若是這會兒可以瞪人,傅明煙不會吝啬給他一眼,「這是南嶺衆人皆知的事。」

「你聽說過以訛傳訛嗎?」

「這事絕對假不了,要不為何稱他妖孽世子?」

莫靖言覺得好郁閥,她對他的真面目似乎評價不太好。

「絲絹可以拿下來了嗎?」

莫靖言松開手,傅明煙連忙扯下絲絹,突然見到滿院子的亮光,不适應的眨了眨眼睛 ,待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激動的站起來,走下臺階,看着一蓋又一蓋的花燈 ,各種型狀——龍燈、魚燈、仙鶴燈、牡丹燈、菊花燈、繡球燈……看得她兩眼發直 ,真是太美了



「如今又不是元宵,你上哪兒弄來那麽多花燈?」傅明煙摸了一番免子燈,這只兔子 明顯吃太胖了,若非耳朵很明顯,可能會誤以為她是一只豬,看起來很憨很逗趣,令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過了一會兒還沒等到莫靖言回覆,傅明煙連忙轉身尋人,「咦?怎麽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會是想跟她玩捉迷藏吧。

「莫靖言……莫靖言……」傅明煙一邊輕輕呼喚,一邊穿梭在花燈之間,「莫靖言, 你別鬧了,又不是小孩子,還玩什麽捉迷藏。」

「我在這兒。」莫靖言的聲音終於傳來了,位於她的後方。

「你這個人真好笑……」傅明煙轉身看到月亮門邊的男子——

絕代風華的容顔,聲音頓時完全卡住了,這就是真正的美男子,妖孽啊!

「真的傻了嗎?」莫靖言級緩的走到傳明煙面前。

「你才傻了,我不過是吓了一跳,原來這就是你的真容,明明很好看,幹啥藏着不敢 見人?」她絕對不會用漂亮來形容這個男人,因為他的眼神、他的舉手投足都充滿了 陽剛之氣,這絶對是男人中的男人。

「剛剛不是你說姑娘見了我都傻了嗎?」

怔愣了下,傅明煙覺得思結打結了,「你是——妖孽世子?」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莫靖言抗議的皺眉。

這是重點嗎?不過,傅明煙認為自個兒還是配合一點,換成是她,也不喜歡人家拿她 的容貌作文章,「南寧侯世子?」

「原來你知道我。」

「南嶺無人不知南寧侯世子容貌簡直是妖孽……其實,我覺得戰場殺神更貼切,威震 南越蠻人,了不起啊!」傳明煙向來敬佩戰場上活下來的男人。

「戰場殺神?你不怕?」

「為何要怕?」

莫靖言突然伸手将她圏進懷裏,傳明煙吓了一跳,不知道為何轉眼進階到這裏。

「煙兒,你喜歡寫話本,我就讓你寫話本,你喜歡坐在路邊吃紅豆糕,我就陪你坐在 路邊吃紅豆糕……我會對你很好,今生今世。」

傅明煙完全無法言語,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可是,她的心瞬間化成一灘春水。

「你相信我,若是我教你傷心難過,天打雷劈。」

傳明煙連忙推開他,捂着他的嘴巴,「不要胡說八道。」

莫靖言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目光深情眷戀,「我不怕,此心此情,天地 為證,日月可鑒。」

傳明煙還迷迷糊糊的,不清楚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但她相信他的話。

相信他會對她好,因為他已經在做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7:08

第十三章 ~ 坦白她的解毒能力

位於茗賢樓東側的廂房,推開窗子一望是一池的荷花,有雪白,有黃色,有淡紅,像 一個個小姑娘争相展現自個婀娜多姿的嬌态。

此時廂房中茶香袅袅,令人聞之心平氣和,胸口的浮躁也似能漸漸沉澱下來,可是武 陽侯一點也感覺不到這份寧靜,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對面專心煮茶的宣王。

不知是不是因為怕人下毒,先皇的幾個兒子都喜歡自個兒動手煮茶,為此還特別拜師 學習茶藝。

待武陽侯從宣王手中得了一盅茶,品了茶香,等到宣王輕輕敲了一下幾案,發話準他 開口了,他迫不及待的道來。

「王爺,我們已經捜遍整個京城,并未發現藍采華師徒的行蹤……她們會不會離開京 城回雲州了?」

雖然深怕教人發現異常,他并未動用侯府的侍衛,而是讓莊子上的管事從外地尋幫手 、這些粗人做事難免少了幾分機靈,不過倒是謹記他的吩咐,不起眼的旮旯兒也不能 放過。

「傅明煙中了噬心之毒,她們不可能離開京城。」

「若還在京城,肯定有人掩護她們,否則我的人不會連個影子都沒查到。」

宣王沉思的摸着右手上的墨玉扳指,半晌,點頭道:「藍大夫的醫術再好,若沒有藥 材,傅家丫頭只有死路一條,肯定有人護着,給她們尋了藥材,而且此人非富即貴, 否則也不可能不動聲色掩護她們。」

「藍大夫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就是小老百姓也沒幾個相熟的,更別說財勢雄厚的商賈 權貴了,願意費盡心思掩護她們,肯定有很深的交情。」

「這一點本王倒是沒想到。」

「王爺可能忘了一件事——藍大夫是藥王谷醫聖一派如今的當家。」雖然醫聖一派早 已式微,但是他們的醫術深得百姓信賴,分散各地的子弟多多少少都能叫出名號。

「是啊,本王還真忘了,藍大夫不必親自走進醫館也能拿到需要的藥材。」

「京城出自醫聖一派的大夫有好幾個,京城周邊的縣城也有,若是一一盯着,不只是 費事勢心,能否藉此尋到人也說不準。」

宣王又倒了一盅茶,一邊品味,一邊細細琢磨着,「依本王看,索性直接抓一個來問 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威逼幾句,自然交代清楚。」

武陽侯想想也對,點頭應了。

「不過,就怕藍大夫太過狡猾,不曾向他們透露行蹤,問了也是白費功夫。」

「但至少可以确定人在京城。」

「這倒是,總要先知道她們是不是還在京城。」頓了一下,宣王有一個想法,「你仔 細打探京中富商權貴最近是否有人四處采買藥材。」

武陽侯深感不解,但又不敢質疑,讷讷的點頭應了。

見狀,宣王難得有耐心的解釋道:「雖說藍大夫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可是她們能夠躲 藏至今不被發現,必然有人掩護,無論如何,我們要将此人找出來。」

「我明白了。」

「傅明煙可是你們武陽侯府未過門的二媳婦,你要多用點心。」

提起此事,武陽侯忍不住問:「這門親事還要繼續嗎?」

「當然,若是嚴老所言屬實,傳明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用毒、解毒高手,連當初随 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神醫都不及她,她必然能解了噬心之毒。」

他可以跟齊國合作,但絕不容許齊國拿捏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藥 。

「我以為不一定要用成親的方式将傅明煙握在手上,直接将人抓了,她一個手無縛難 之力的姑娘,還不是得為我們效力。」武陽侯實在舍不得最優秀的兒子娶個郷下長大 的野丫頭,雖然老二見過傳明煙一面之後有幾分意動,但他可不滿意,老二可是有狀 元之才。

宣王豈會不明白武陽侯在想什麽,認為他太過淺薄,「你忘了傅明煙是傅将軍唯一的 女兒嗎?」

武陽侯承認傅明煙的出身無可挑剔,但鄉下養大是事實。

「你看傅明煙手無縛雞之力,但她可以在身中噬心之毒還順利脫身,這就是個不簡單 的。」他當然不覺得一個小丫頭有什麽值得害怕的,但她有幾分本事是事實,單論她 可以讓昭華咬牙切齒,這就不容易了。

這一點武陽侯倒是同意,畢竟他這會兒還找不到人。

「姻親的聯結最為穩妥,你讓你夫人找個機會催一下,盡快将這門親事定下來。」

「如今傳明煙還下落不明,不好在此時說親。」

「武陽侯府又不知道她下落不明,武陽候夫人只是想早早将二公子的親事定下來,文 怪侯府不會想太多的。」

「我知道了。」武陽侯蔫蔫的提不起勁。

宣王懶得再跟武陽候多費唇舌,若他再年輕個十歲,他還寧可自個兒将人娶進門,手 上握有一個用毒高手,他可以輕易毒死任何人,大梁的江山還怕回不到他手上嗎?

傅明煙住在莊子上也有半個多月了,可是從來不知道這兒有一片竹子園,竹子的香氣 令人通體舒暢,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竹子園深處有一間小木屋,原本應該是柴房,如今擺上她要求的物品……這樣的實驗 室也許不是很完美,但是可以接受。

「這就是我為你預備的制藥房,還可以嗎?」雖然不知道傅明煙為何突然要一間隐密 的制藥房,但是她要,莫靖言自然全力滿足她。

傳明煙點了點頭,「這裏很好,應該不會有人任意關進來打擾。」

「我已經安排啞伯特地守在竹子園外,未經我允許,誰也不能進來這裏。」

傅明煙轉身面對莫靖言,神情轉為嚴肅,「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

莫靖言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什麽事?」

略微一頓,傅明煙婉轉的道:「我本身具有紅豔果的本事。」

怔愣了下,莫靖言沒有反應過來的眨了眨眼睛,這是什麽意思?

傳明煙清了清嗓子,像在說笑似的道:「我擅於用毒,當然,我也就擅於解毒,要不 ,我量不是輕而易舉就将自個兒毒死了,你說是嗎?」

莫靖言一時之間還有沒轉過來。

煙兒擅於用毒,這一點可以從她對文成侯府的侍衛下毒看得出來,雖然曾時聽見此事 ,他以為是藍大夫給她防身用的小玩意兒,總之,這不值得他大驚小怪,可是她說她 擅於解毒,這就教他迷糊了,一個大夫若是醫術高明,解毒當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除非碰到噬心之毒這類難纏的毒。

「……我記得你的醫術不怎麽樣。」莫靖言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我對習醫沒興趣,醫術當然不怎麽樣。」她覺得自己肯定太善良了,要不為何她一 直看不慣生離死別?當大夫就是這一點很讨厭,生離死別都成了生命中一道道不起眼 的風景,這種感覺其實很悲摧。

莫靖言非常捧場的點點頭,「你如此聰明,若是有心,豈有舉不來的事?」

「沒錯,師傳老說我不上進,其實這怎能怪我呢,我就是讨厭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救不了,就是生離死別,還不如一開始就承認自個兒沒本事。」

莫靖言安慰的摸着她的頭,「醫術不好沒關系,我不在乎。」

傅明煙覺得腦子當機了,怎麽會扯到她的醫術呢?

「我喜歡你又不是因為你會醫術,你醫術不怎麽樣真的沒關系。」

傳明煙終於反應過來了,伸手一推,将莫靖言的手推開,「醫術如何不重要,我一點 都不在意,但是我有解百毒的本事,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也不見得有我的本事。」

「你有解百毒的本事?」莫靖言突然覺得腦子不好使,為何不懂這句話的含意呢?

「嗯,噬心之毒确實難纏,但也不是解不了,只是需要時間。」

「……」

「你怎麽不說語?」

「……你能解噬心之毒?」別怪他反應慢半拍,他怕自個兒誤解其中含意。

「絕對不容易,但應該可以,只是我如今的情況不能太過操勞,要找出解藥可能需要 長一段時日。」

莫靖言又沉默了,他費盡心思尋紅豔果,卻沒想到她的本事可以跟紅豔果媲美。

「你怎麽又不說話了?你不相信嗎?」傅明煙孩子氣的撇了撇嘴,「我可以理解,我 師傅都解不了噬心之毒了,我如何能勝過師傅。」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

「師傅怕有心人知道我的本事,會利用我,不準我說出來,可是你準備好藥材,我就 要待在制藥房做實驗,尋找噬心之毒的解藥,這事你不能不知道。」她之所以放心說 出來,是因為這些天他對她的用心,讓她足以相信他。

原來如此,怪不得前些天她将房間關得緊緊的。

莫靖言的神情變得很沉重,「除了藍大夫,還有人知道你的本事嗎?」

「以前我并未刻意隐藏……後來大了,我用毒玩毒的花樣漸漸越來越多,師傅深怕我 太過招搖,便教我不要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個兒的本事,将身上帶的毒全都推到她 身上,不過親近的人應該都知道。」

「藥王莊的人會不會知道?」

傅明煙皺了一下眉頭,「不清楚,不過藥王莊是雲州的萬事通,京城的事都可以說出

—二,更別說雲州的事了。」

「萬事通?」

「藥王莊的藥鋪夥計最喜歡打探消息,若是你想知道什麽事,塞點銀子,夥計就會透 露給你,所以師傅老是罵藥王莊不務正業,名聲都搞臭了,我就笑語說人家不想賣藥 材,想行當萬事通。」

莫靖言聞言一笑,伸手捏了一把她水嫩的豆腐臉,「真是調皮。」

傅明煙做了一個鬼臉,「我又沒說錯,不好好經營藥材買賣,成日打探消息,賣消息 給人,這不是想改行當萬事通嗎。」

「不過藥王莊下人的嘴巴不是很嚴嗎?」

「一旦得罪藥王莊,以後就別想在雲州混了,嘴巴能不嚴嗎?不過,這不影響他們在 外面打探消息。」

「若是如此,藥王莊肯定知道你壇長用毒、解毒。」

傅明煙見他表情嚴肅,很快就想明白了,「是不是藥王莊将我的事說出去?」

「昭華長公主去雲州時,曾經悄悄去了一趟藥王莊。」

傳明煙偏着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想藥王莊應該沒有說出來,要不昭華長公主下毒 的對象不會是我,而是我師傅。」

「也對。」其實他不擔心昭華長公主,藥王莊根本看不上昭華長公主,倒是隐藏在昭 華長公主後面的人,若真的是那三位王爺之中的一個,藥王莊就不見得還能安於當個 商賈。

「不管藥王荘有沒有說出去,你會保護我,是嗎?」

「當然,我還等着将你要回家。」莫靖言又忍不住捏了一把她水嫩的豆腐腦。

傅明煙嬌羞的臉紅了,嗔道:「你幹暗老捏我的臉?」

「太可愛了。」

「因為可愛就捏人,這說得通嗎?」

「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捏一把,而是親一口。」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羞惱的一瞪,轉身飛也似的跑出制藥房。

莫靖言不疾不徐的跟着她後面走出來,說出真正的想法,改日若是沒忍住撲上去親一 口,也就不會太過唐突了,而他的心已經按捺不住的狂跳,不過出了竹子園,看到淩 子肅,他滿心的騷動立馬壓下去。

「這幾日屬下沒見到京中權貴有何異常,不過發現武陽侯最近很喜歡茗賢樓,屬下忍 不住要懷疑他在茗賢樓跟哪家的夫人幽會。」

因為武陽侯府打傳明煙的主意,淩子肅對武陽候府的人就多了一點關注,見到武陽侯 将茗賢樓當成了青樓,進去了就不想出來,覺得很怪。

莫靖言不久前特地跑去瞧了一眼武陽侯,那是個一險嚴肅,眼睛總是直視前方的老頭 子……其實才四十而已,但是看起來顯老,鬓角摻雜了銀絲,總之,說他偷偷摸摸跟 人家幽會,真的難以想像。

「茗賢樓是什麽地方?」

「茗賢樓是京城四大茶館之一,許多文人雅士喜歡聚集在此,因為茗賢樓不興說書, 而是請人撫琴,有樂音樓的姑娘,也有落魄的書生,還有落榜暫居京城的學子,聽說 他們的琴聲深受文人雅士吹捧。」

莫靖言微挑着眉,「這個茗賢樓不簡單。」

「茗賢樓明面上跟誰都沒有關系,可是仔細深入調査,茗賢樓的東家吳茗容跟宣王有 點關系。」

莫靖言來了興致了,「宣王嗎?」

「是,不過,當時宣王還未封王,吳家人就拿了銀子贖人,随後吳茗容離開五皇子府 跟着家人去了南方做生意,待當今皇上繼位一年後才回到京城開了茗賢樓。」

因為所處位置的關系,莫靖言看事情一向要往深了想,換言之,此事在他眼中就是一 個有遠見的皇子為了将來鋪路,先送走身邊的人,無論這位皇子後來會不會登上九五 至尊,送出去的人都是一顆很好用的暗棋。

「宣王這個人很低調,平時很少走出宣王府,是嗎?」

「是,因為武陽侯喜歡待在茗賢樓,屬下特地留意茗賢樓,但并未發現宣王。」

「你沒看見宣王,并不表示宣王不在那裏。」

略微一頓,淩子肅就明白了,「茗賢樓有暗道?」

「京城的茶館不同於京郊的莊子,設暗道的可能性不大。」

「不是暗道,難道是——狗洞?」淩子肅實在無法想像一個王爺爬狗洞的樣子。

莫靖言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不能想點更實在的嗎?」

淩子肅嘿嘿一笑,敲了敲腦袋瓜,「屬下的腦子想不出來。



「雖然宣王有嫌疑,但也不能因此就認定是他,凡事要講證據,免得反遭人利用,錯 過真相;至於茗賢樓,想看出其中玄機,首先要弄清楚裏面的一景一物,還有周邊環 境,最好能繪制成圖。」

「屬下可是親自夜探茗賢樓了,不過要繪制成圖,只怕有點困難。」

莫靖言撫着下巴想了想,「你派人送口信回南寧侯府,明晚我會回一趙南寧侯府,此 事由我爹出面更周全。」

「這倒是,侯爺比我們更适合出面,可以暗訪也可以明察。」

「還有,我要的藥材都準備好,明日我會帶走。」

「是,屬下立馬派人送信回南寧侯府。」

莫靖言目送淩子肅離開,又忙着去尋未婚妻,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逗佳人歡心, 讓她每日笑嘻嘻的。

制藥房的藥材一填滿,傅明煙就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無非盼着早日将噬心之毒的解藥 制出來。

雖然她制作出緩解疼痛的藥丸,噬心之毒發作的時候不至於讓她失了神志,做出傷及 性命的事,但那只是治标不治本,還是對症下藥,一勞永逸解決噬心之毒對她的危害 ,同時也能阻止那些想利用噬心之毒的野心之人。

傳明煙也清楚自身缺點,卯起勁來就廢寝忘食,不知死活,常常搞得自個兒很盧弱, 因此當體內噬心之毒一發作,她完全沒有抵抗能力,整個人瞬間摔倒在地。

好痛!她硬逼自己忽視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千萬別落入那種幻覺之中,右手摸向腰 邊的荷包,可是好不容易掏出藥丸,一個不穩灑了一地,她只能艱難的爬行尋摸藥丸 ,還好藥丸沒有滾得太遠,一會兒就摸到一顆藥丸塞入嘴巴,不過此時她已是滿身大 汗。

不行,太痛了,她想要……傳明煙瞬間回過神,舉起右手湊到嘴巴,用力一咬,念頭 一轉,她告訴自己:沒問題,你可以熬過去。

「煙兒……煙兒……」莫靖言進了制藥房,看見倒在地上的傳明煙,立馬沖過去将她 整個人抱進懷裏,然後扳開她的嘴巴,挪開她的手,換上自己的右手。

過了一會兒,傳明煙終於有力氣拾頭看他。

「你嫌我的肌肉太硬了是嗎?」

傅明煙眨眨眼睛,他怎麽知道?

「我從你咬的力氣就可以猜到。」

半晌,傳明煙松開口,「……沒那麽痛了。」

「真的嗎?」

傅明煙軟綿綿的點點頭,莫靖言随即抱着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的軟榻坐下。

莫靖言先幫兩人的手上藥,方才涼飕飕的問:「這次也是不到十日就發作了,你知道 原因嗎?」

雖然沒看見莫靖言的臉,但她知道必然又臭又難看,尤其還頂着一張易容的臉,最好 看,免得晚上作噩夢。

「最近身子比較虛弱。」她其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但她是專家啊。

「身子虛弱就會提早發作?」

「可能如此,但這種事沒有絕對。」

莫靖言緊抵着唇不說話。

見他沒有出聲,傳明煙知道他生氣了,撒嬌的拉了拉他的手,「莫大哥。」

莫靖言還是不吭聲。

傅明煙只能繼績發揮ㄋㄞ功,「莫大哥,我不是有意折騰自個兒的身子,只是想着趕 緊配出噬心之毒的解藥,你不是也很需要嗎?」

莫靖言雙手微微一縮,将她抱得更緊,輕柔說道:「我希望你不必再忍受噬心之毒之 苦……我也的确需要噬心之毒的解藥,但我不要你為了解藥熬壞身子,這事可以慢慢 來不是嗎?」

「我是大夫,很清楚自個人的身子……」

「你是清楚自個兒的身子,但你不懂得愛惜。」莫靖言沒好氣的打斷她。

「……」

「為了不打擾你,我和藍大夫無法時時陪在你身邊,萬一今日你來不及去拿解緩疼痛 的藥丸吃下,後悔莫及的事可能已經發生了。」

莫靖言不願意對她太嚴厲了,但是這丫頭有股傻勁,一旦打定主意,她就不管不顧的 往前沖。

頓了一下,傅明煙讷讷的道:「對不起,我錯了嘛。」

「你真的知道自個兒錯了?」

「知道,我發誓以後每日在制藥房不會超過四個時辰。」傅明煙舉起右手。

「三個時辰。」

「三時辰太短了。」

「再讨價還價,兩個時辰。」

傳明煙擡頭瞪人,「你太霸道了!」

「為了你,霸道又何妨。」莫靖言忍不住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傅明煙瞪大眼睛,「你怎麽可以這樣子?」

這一次莫靖言改親左臉類,「我們就這麽說定了,三個時辰,早上辰正到已時,下午 未正到申時。」

傳明煙動也不動的眨着眼睛,這個男人親上瘾了嗎?

「有沒有聽見?」莫靖言接着改親右臉頬,這丫頭又軟又香又甜,怎麽親都不夠。

傅明煙根本不知如何反應,這個男人不但親上瘾了,而且越親越過分,接下來他是不 是……她的嘴巴被堵住了。

沒法子,她一臉呆萌的樣子,男人見了如何能抗拒得了,順理成章繼續往下,然後一 口含住了。

莫靖言恨不得與她纏綿到天昏地暗,可是深怕吓壞她了,還是努力勉強自己停下,不 過一分開來,見她兩眼水汪汪,嘴唇又紅嘟嘟的好誘人,差點又控制不住的撲上去。

莫靖言連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道:「記住了,若是在規定的 時辰外出現在這裏,我就罰你接下來一日都不準進來。」

「知道了,三個時辰就三個時辰。」傅明煙拉開他的手,掙脫他懷抱站起身,走過去 拾起散落在地的藥丸和荷包,「真可惜,髒了。」

「沒關系,我這兒不缺藥材。」不過,傅明煙還是将藥丸收好。

莫靖言幫她把案上的藥材整理收拾好,拉着她離開制藥房。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7:26

第十四章 ~ 發現百靈草

武陽侯今日特別興奮,那張嚴肅的臉此刻看起來年輕了幾分,不過宣王煮茶的時候, 他可不敢打擾。

宣王品了茶,滿意了,也不再吊他胃口的問:「終於有好消息了,是嗎?」

「是,還是王爺厲害,我發現榮華長公主最近在大量采買藥材。」武陽侯得意洋洋, 相信這個驚人的發現絕對會令宣王滿意。

「榮華長公主?」宣王跟這位長姊關系不親近,一來不同母,二來榮華長公主的夫君 南寧候精明狡猾,在他面前很難藏得住心思,他當然是避着比較妥當。

「我認為需要藥材的不是榮華長公主,而是南寧候世子。」

宣王的目光一沉,「莫靖言在京城?」

「王爺也知道莫靖言奸詐狡猾,我并未确定他的行蹤,不過這幾日盯着南寧候府,倒 品看見南嶺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騎隊。」

「莫靖言的黑騎隊?」

「對,王爺想必知道莫靖言的黑騎隊用的坐騎是南嶺馬場培育的馬種,擅於穿越山嶺 ,若非我的人懂馬,看出這種馬的特色,根本不會發現他們是莫靖言的黑騎隊。」

「南寧侯的坐騎不也出自南嶺嗎?」

「南寧侯的坐騎是當今皇上賞賜的,是西戎進貢的寶馬。」

聞言,宣王再也不敢抱持僥幸的心态了,「南嶺的黑騎隊是莫靖言一手訓練出來的, 除了莫靖言,無人可以調動。」

「所以,莫靖言肯定在京城。」

「不過,莫靖言怎麽會在京城?莫靖言又怎麽會出手救了傳明煙她們?」宣王的神情 越來越凝重,若真的扯上莫靖言,此事只怕有麻煩了。

武陽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對哦,這些年莫靖言不曾離開南嶺,怎麽會在京城? 還有,傳明煙她們一直待在雲州,莫靖言又是如何認識她們?」

半晌,宣王陰沉沉的道:「看樣子,莫靖言肯定去過雲州。」

「莫靖言幹啥跑去雲州……慢着,難道是皇上?」武陽侯驚愕的瞪大眼睛,皇上發現 了嗎?

「莫靖言不會無緣無故離開南嶺去雲州,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不過莫靖言若找上嚴 老,嚴老不會不知會本王,而嚴老更不可能将傳明煙的本事告訴莫靖言。」

宣王倒是不怕藥王荘會背叛,當今皇上不但容不得藥王荘的野心,更是處心積慮想削 弱藥王莊的勢力,這一點藥王莊很清楚。

其實,早在有人企圖聞入武成嶺,他就猜到皇上對武成嶺起了疑心,不過他并不擔心 進不了武成嶺,皇上無法确定武成嶺藏了什麽,也不會輕舉妄動,而皇上想査清楚武 成嶺的事,首先要解決的是噬心之毒,可這事終究是個隐患,一旦噬心之毒得解,武 成嶺的防護難以周全,更別說皇上手下精銳無數,遅早能查明真相。

「莫靖言去雲州會不會是因為藍大夫?」

宣王摸着右手的墨玉扳指,沉吟半晌,想通了某些事,「與其說他為了藍大夫,還不 如說是為了噬心之毒,昭華也是如此。」

武陽侯一臉的困惑,「這有差別嗎?」

「宮中禦醫不會不知道紅豔果可解噬心之毒,皇上深怕被人察覺此事,便暗中将莫靖 言從南嶺召回前往雲州。雲州找不到傳說中的紅豔果,但是有個神醫藍大夫,他們雙 方因此有了交集并不奇怪,昭華鬧事不就是為了藍大夫嗎?藍大夫确實解不了噬心之 毒,而她也不可能招出傅明煙是解毒高手,不過莫靖言救了她們,這會兒想必已經知 道了。」

「這可怎麽辦?」

「先确定人是不是在莫靖言手上。」

「莫靖言應該是将人藏在莊子上,我先悄悄打探南寧侯在京城的幾處莊子。」

「莫靖言是只奸詐狡猾的孤貍,還擅長易容、僞裝,一旦找到了,先按兵不動,莫要 越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他若連夜将人移送南嶺,屆時我們想再将人找回來就不可 能了。」

「王爺放心,我會避免跟莫靖言正面對上。」武陽侯自認為識相,一個可以令南越蠻 子聞風喪膽的戰場殺神,他這個文人可不敢直接撞上去,這不是找死嗎?

「莫靖言警覺性很高,莊子周邊肯定布滿了暗哨,你可不要人還未找着,先将自個兒 曝露了。」

「王爺放心,我會花銀子請周邊百姓或行商打探消息。」

「你心裏有數就好了,還有,趕緊将兩家的親事定下來,免得節外生枝。」不知道為 何,他突然生出一股不安,莫靖言會不會看上傅明煙?一旦知道傳明煙的本事,想必 他也會動了娶她的念頭,而莫靖言和顧二,誰都會選莫靖言。

「如今文成侯府只想找到傅明煙,絕口不提親事,我們若對此事窮追不舍,反倒教文 成侯府覺得奇怪,還以為老二有什麽毛病,這對老三的名聲不好。」武陽侯是真心疼 愛孩子。

宣王能夠理解文成侯府此刻的心情,可是這門親事不趕緊定下,總覺得會生變。

「本王知道了,這門親事本王會讓昭華出面處理。」

武陽侯松了一口氣,知道這門親事暫時說不成,因為昭華長公主此時絕對不敢出聲, 是她将人帶去牡丹園的,她不趕緊将人找回來,卻抓着人家的親事不放,這像話嗎?

但若是傳明煙真的平安歸來,确定能解噬心之毒,他倒也樂意她成為武陽侯府的媳婦 。

傅明煙翻着手上的醫書,興奮得快要尖叫,還好師傅請莫靖言派人回去雲州取醫書, 要不,她絕不會這麽快就發現轉機。

「天氣那麽熱,人都快悶壊了。」藍采華提着醫藥箱走進房間,見到傅明煙坐在榻上 看書,不由得大吃一驚,「咦?你怎麽沒去制藥房?」

「莫大哥不準我在制藥房待太久。」傳明煙沒好氣的撇嘴。

藍采華故作不悅的皺眉,「連親事都還沒定下就管起你的事,将來嫁了,你豈不是不 準有自個兒的主意?」

「他是擔心我身子吃不消。」傳明煙連忙解釋道。

藍采華搖頭嘆氣,随手将醫藥箱往地上一放,在軟榻的另一邊坐下。「還沒成親就護 上了,以後嫁過去,你心裏大概沒師傅的位置了。」

「不會,對我來說,師傳最重要。」

藍采華連忙擺了擺手,「別,你還是把妖攀世子放在第一位,免得他一見到我就臭臉 。」

「他沒那個膽子。」不過,她顯然也沒有把握,聲音細若蚊蚋。

藍采華冷冷一笑,不理她,先給自個兒倒一盅茶潤喉。

「師傅。」傅明煙兩眼閃閃發亮的傾身靠過去。

「幹啥?」

「師傅可曾聽過百靈草?」

藍采華點了點頭,「百靈草曾經出現在前朝醫聖的醫書,說是貌不驚人,牲畜都不願 意入口,看起來毫無價值可言,拿在手上你只會随手将它當柴燒了,不過這只是傳言 ,不曾有人見過。」

略微一頓,傅明煙故作壓着嗓門道.「不,師祖曾經見過。」

藍采華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我怎麽不知道我師傳曾經見過?」

「師傅只看師祖的醫書,又不愛看他的游記,當然不知道。」傅明煙得意洋洋的揮了 揮手上的游記。

藍采華伸手拿過來一看,「看起來真點有點陌生,不過,怎麽會在這兒?」

「莫大哥派人去雲州拿來的。」

「我應該沒讓紀伯拿這本游記。」

傅明煙差點翻白眼,這是重點嗎?「紀伯可能覺得師祖的書都很重要,索性一起将它 送過來,也幸好紀伯多此一舉,否則就不會這麽快找到噬心之毒的關鍵解藥。」

藍采華不解的皺眉,「可是,師傅老人家若見過百靈草,不可能不告訴我。」

「師祖根本不知道那是百靈草,當然不會告訴師傅。」

「什麽?」

「師祖如此形容——沒見過長得像屎一樣的草,其味之臭難以形容,難怪馬兒一入口 就吐出來,毒蛇蟲蟻見了都要繞路。」傅明煙求表揚的挑起眉,「這不就是百靈草嗎 ?」

藍采華怔愣的眨着眼睛,一副虛心請教的問:「這就可以證明它是百靈草嗎?」

「師傅仔細對照一下,兩邊所言根本是同一樣東西——牲畜不願意入口,不就是因為 其味之臭難以形容,而随手将它當柴燒不就是因為長得像屎一樣嗎?」

藍采華還是消化不來,「這兩者真的一樣嗎?」

「前朝醫聖曾經提過——百靈草應該稱為神仙草,吓得妖魔鬼怪不敢近身——這不正 應了師祖所言——毒蛇蟲蟻見了都要繞路嗎?」

半晌,藍采華終於同意她的論點,只是不明白,「師傳從來不是如此粗心的人,為何 沒想到這是百靈草?」

「因為師祖見到整個山壁都是,先入為主認為此草并不珍貴。」傳明煙可以理解師祖 的輕看,理論上來說,東西多了就會論為便宜貨,但是便宜貨不表示不好,就好比地 瓜葉、還被當成豬菜,豈料它營養豐富,是真正的好東西。

「你怎麽知道整個山壁都是?」

「師祖在提到此草之前先說到他見的美景,還長篇大論一番,你當然忘了『滿山壁都 被雜草覆蓋』這句話。」

藍采華瞪着傅明煙好一會兒,只能吐出一句話,「你行!」

「不是我行,是我對游記更感興趣。」

聞言,藍采華沒好氣的伸手戳她的額頭,「不務正業很了不起嗎?」

傅明煙不敢為自個兒辯解,某部分來說,她确實是個不務正業的人。

「我師傅是在哪兒發現百靈草?」

「雪峰山。」

「雪峰山緊鄰西戎,地勢險峻,可以說是西北最危險的地方。」

「我想正是因為如此,本朝不曾有人見過百靈草。」西戎這個民族不同於大梁周邊其 他鄰國,防備心特別強,凡是不經商道進入西戎,一律視為混入西戎的奸細當場斬殺 ,可想而知商買不會冒險走雪峰山,即便那是一條捷徑,再加上西戎物資不豐富,對 待商買極其保護、有禮,商買樂意光明正大顯示身分,當然沒必要躲躲藏藏變成奸細 。

「登上雪峰山尋找百靈草,這事恐怕只有妖孽世子能辦到。」

「莫大哥不熱悉雪峰山,必須長年待在西北的人帶路。」

「長年待在西北的人?」

「關叔不是長年待在西北嗎?我曾經聽過關叔提過雪峰山,他應該很熟悉那裏。」

一頓,藍采華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他每年來雲州不過待半個月,你怎麽就記得他 了?」

「關叔很疼愛我,我怎麽可能不記得他?」

「……我們煙兒如此讨人喜歡,他怎麽可能不疼愛你?」

「我也覺得自個兒很讨人喜歡。」傅明煙扯了扯藍采華的衣袖,「師傅,趕緊修書一 封給莫大哥帶去西北。」

「好啦,我先喘口氣,歇會兒,晚上再寫信。」藍采華又給自個兒倒了一盅茶,一邊 喝着一邊暗暗琢磨。

她要不要在信上坦白煙兒中了噬心之毒?傅劭關若是知道自個兒的女兒中了噬心之毒 只怕在西北待不住,可是沒有皇上允許,他不能随意離開西北,所以,若要說出實情 ,她必須先幫他取得皇上的許可,而想跟皇上那頭搭上線,只能由妖孽世子出面,換 言之,她得向妖孽世子坦白「關叔」的真實身分。

煙兒還不知道,妖孽世子就知道了,這是不是不太好?可是,「關叔」的真實身分理 當由傳劭關自個兒說出來,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守護她。

不說,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同時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哎呀!不想了,若非傅劭關有諸多考量,她早想說出「關叔」的真實身分,免得煙兒 一直誤會,索性就利用這次的機會讓他們父女相認。

「我還沒将你出門在外的藥丸整理妥當,你要帶我去哪兒?」嘴巴如此說,傳明煙的 腳步可不敢落下來,努力跟上莫靖言的大步伐。

「你不是覺得老是悶在莊子很無聊嗎?」莫靖言回頭看了一眼,見她走得有些辛苦, 趕緊放慢腳步。

「雖然很無聊,但我也知道這是為我好,外頭有人虎視眈眈,我又中了噬心之毒,一 旦出事,說不定小命就要交代了。」她不是不知輕重,因為不希望莊子太引人注目, 莫靖言不敢明言在周邊放侍衛,換言之,她出了莊子就無法獲得最周全的保護。

「明日我就要去西北,今日破例帶你出去透透氣。」

頓了一下,傅明煙又期待又不好意思的問:「真的可以嗎?」

莫靖言點了點頭,「今日我帶你走一條密道。」

「密道?」

「密道通往村子外面,往左可以上岳靈山,往右走可以到月明湖。」

「我們要去岳靈山還是月明湖?」

「這個時間來不及去岳靈山看日出了,我們今日去月明湖游湖釣魚。」

「我喜歡吃烤魚。」

「好,我親自烤魚給你吃。」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後面的竹子園,莫靖言帶着傅明煙走進制藥房,在藥櫃牆前面站住 抽出最右手邊上層的藥櫃,伸手探進去摸到牆上一個機關,推向右邊,接着緊靠藥櫃 旁邊的牆就發生變化,旋轉打開,随即出現一條密道。

傅明煙看得兩眼發直,「這太神奇了!」

莫靖言牽着她走進去,輕輕一推,門立馬關上。

雖然密道很暗,可傅明煙并不害怕,莫靖言的手很堅定很溫暖,緊緊将她包裹。

走了三十個階梯左右就變成平地,再走了一刻左右又轉為階梯,也是約三十個階梯, 他們從一家農戶後院回到地面。

莫靖言跟農戶的主人打了聲招呼便從後門離開,往右直奔月明湖,上了早就準備好的 畫舫。

月明湖上有很多畫舫,因為湖邊栽滿垂柳,即便炎炎夏日也不見悶熱。

「我以前都是坐在湖邊釣魚,從來沒在船上的釣過魚。」

「我還以為你只會上茶館聽說書,沒想到你也會釣魚。」

聞言,傅明煙嘿嘿一笑,「這是師傅逼我的,師傅總是嫌我沉不住氣,罰我最常用的 招式就是釣魚,釣上一日,那是最殘酷的折磨。」

「還是藍大夫對你有法子。」

傅明煙靠過去,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其實後來我很喜歡釣魚。」

「為何?」莫靖言努力穩住加速的心跳,不過,她實在太香了,如蘭般的氣息輕輕拂 過耳畔,教他滴酒未沾也暈了。

「因為我運氣特別好,每次釣魚都大豐收,還可以上市場賣魚。」

怔了一下,莫靖言噗哧一聲笑出來,「你不會真的跑去賣魚吧?」

「賣啊,有銀子賺為何不賺?」

「我看你不像是很缺銀子的人,一個時辰一百兩你也不賺。」

「任何事物在死亡面前都是卑微的。」

「你的道理總是跟別人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見過許多人為了銀子可以将命都賣了。」

「那是因為他們不愛惜自個兒生命,我不一樣,師傅花了大把的心力好不容易将我養 大,我的命可是很珍貴。」

莫靖言左右開弓捏了捏她水嫩的臉頬,不厭其煩的叮咛,「你也知道自個兒的命很珍 貴,所以我不在,絕對不可以踏出莊子一步!」

這一刻傅明煙終於感覺到兩人要分開了,一顆心立馬提起來,神情轉為嚴肅,「百靈 草再重要,也沒有你重要,你一定要将自個兒的安全擺在第一,找不到就算了,我可 以再另外毒找解毒的方子。」

「你別擔心,死亡谷我都敢闖了,何況是雪峰山。」

傳明煙忍不住瞪人,「死亡谷是因為有我。」

「死亡谷有你,雪峰山有個關叔,絕對沒有問題。」

傅明煙輕拍一下腦袋瓜,「哎呀,我差點忘了,有關叔陪着你,不怕,關叔的本事可 大了。」

「你對關叔可真有信心。」莫靖言酸溜溜的道。

「我親眼見過關叔一個打十個,一下子就将他們打趴了。」

「我也可以一個打十個,轉眼就将人打趴。」

「……」

莫靖言也知道不該如此小氣,連岳父都計較,可是喜歡一個人,想成為她心中的第一 ,這是人之常情。

「好啦,不管你本事多大,你要保護好自己,不可以受傷。」

莫靖言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為了你,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傅明煙淘氣的伸出右手,「拉勾,若是你受傷,我就不理你。」

莫靖言順勢将她整個人擁進懷裏,「百靈草又不是生長在懸崖邊,我想采百靈草不是 很危險的事,找到百靈草的蹤跡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保證信守對你的承 諾。」

是啊,百靈草又不是生長在懸崖邊,采摘比紅豔果省事太多了。

傳明煙如此一想,稍稍放寛心,「總之,凡事先将自個兒安全擺在第一位。」

「好,你說什麽都好,你就安心等着,我會盡快帶百靈草回來。」

傅明煙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由着他抱着,最後當然是一條魚也沒釣到。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7:45

第十五章 ~ 襲擊! 掏出莊子

坐在門廊前面的臺階上,傅明煙一邊用蒲扇搧着風,一邊哀聲嘆氣,「日子如此漫長 道教人如何過得下去?」

藍采華從後面狠狠敲了一記她的腦袋瓜,訓斥道:「離開還不到三日,你就嫌日子漫 長,若是一個月後才能帶回百藝草,你還要活嗎?」

「但願莫大哥一個月後能帶回百靈草。」傳明煙擔心這一趟要耗時兩三個月,西北的 雪峰山又不是雲州的藥王谷,一個月後能爬上雪峰山就偷笑了,怎麽可能回到京城?

「你放心好了。那個小子會以最快速度将百靈草帶回來,不過有個前提,他要找得到 百靈草。」莫靖言舍不得煙兒為噬心之毒所苦,沒找到百靈草之前,絕對不會停下休 息。

「我相信雪峰山一定有百靈草。」傳明煙對自個兒的判斷很有信心。

藍采華摸了摸傳明煙的頭,在她旁邊坐下,目光正好觸及到臺階底邊,原本浏灑上頭 的藥粉模糊掉了,不由得皺眉。

「師傅,怎麽了?」傅明煙發現藍采華險色不對。

「待會兒再說。」藍采華重新站起來,下了臺階,接着狀似漫無目的的四下走動。

傅明煙顯然已經看出情況了,不由得神情一肅,果然藍采華返回來坐下,确定夜裏來 了不速之客。

「妖孽世子要我在莊子弄陷阱,我還覺得瞎操心,住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不是沒事嗎? 不至於他一離開,我們就被人家盯上了,沒想到他的擔心不是危言聳聽。」

「我記得莫大哥說過,莊子裏的仆奴都是高手。」為了不引人注意,莫靖言不好在莊 子周邊安排侍衛,但內部就不怕外人瞧見,自然是高手如雲,為何還要弄陷阱?

「雖然如此,但是妖孽世子也說了,多一分防備也沒什麽不好,我覺得什麽事都還沒 發生就急着設陷阱,實在沒必要,索性在莊子四處麗藥粉,确定敵人是不是真的找上 這兒了。」

「沒想到昭華長公主這麽快就找上門了。」

「不是昭華長公主。」

傅明煙聞言一怔,「不是昭華長公主?」

「昭華長公主早就收手了,如今尋找我們下落的另有其人,不過是誰,妖孽世子也不 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來頭不小。」這是莫靖言前去西北之前,将他發現的 事一一交代,也是為了讓她知道噬心之毒牽連甚廣,免得她失了防備。

只是她覺得有妖學世子護着,還用得着怕任何人嗎?妖孽世子的實力絕對沒有問題, 不過她忘了,并非沒有實力相當的對手。

傅明煙緊抿着嘴,半晌後感慨的道:「早知道這樣的本事會讓我的日子不能安寧,當 初我就不在這上頭花心思了。」

「不,幸好你擅於解毒,要不,如今你連自個兒的命都保不住了。」

頓了一下,傅明煙忿忿不平的道:「究竟是誰如此缺德,制出噬心之毒這麽可惡的東 西,有本事制出來,就應該有本事解毒,沒本事還喜歡顯擺,這不是想整死人嗎?」

「噬心之毒原是齊國宮中妃嫔鬥争搞出來的玩意兒,那些禦醫不是不想制出解藥,而 是來不及行動就已經被人家鬥死了。」

「難然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争,但是也只有宮裏一點下限也沒有,鬥死人是家常便 飯,有本事還不見得能活下來,總之亂七八糟!」傳明煙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事已至此,再糾結也沒意義。」藍采華擺了擺手,撫着下巴想了想,「雖說莊子外 面看起來很平常,可是妖孽世子在莊子內安排的防衛很嚴密,上門尋系的人別想得到 什麽好處。」

「人家都摸進來了。」傳明煙提醒道。

對哦,若是莊子的防衛如此嚴密,怎麽會教人摸進來呢?

藍采華搖了搖頭,「不行,這事得問清楚,怎麽人家摸進來了莊子的待衛還不知道? 」

「不必,他們肯定知道,只是摸進來一個探路的,提高警覺就好了,沒必要搞得驚慌 失措,要不,人家還沒探出虛實,我們就先将自個兒的底牌攤出來。不過無論莊子上 的仆婢是不是高手,若是敵人鋪天蓋地而來,我們寡不敵衆,最後還是要落在對方的 手上,我覺得還是弄點陷阱降低敵人的攻擊力。」

「也對,你陪我去瞧瞧,看看怎麽設陷阱比較好。」藍采華再度站起身,傅明煙立馬 跟着站起來。

「我們給他們弄點狗屎、雞屎嚐嚐,保證臭死他們了。」傳明煙興致物勃的獻計。

藍采華側着頭送上一個白眼,「你這是什麽歪主意,你沒看如今這種天氣——熱氣蒸 騰,只伯還沒将敵人搞臭,你先将自個兒的人熏倒了。」

傳明煙擡頭眯了一眼炙熱的烈陽,不得不承認很熱,有時候熱到心浮氣躁,一日洗上 幾次澡,若是将莊子弄得臭氣熏天,人家偏偏三日後才上門,這還真是先撂倒自己人 。

「我們索性弄幾個毒蛇窩,只要咬上一口就是不死戰門力也沒了。」

傅明煙想想很有道理,點頭附和,「好吧,就弄幾個毒蛇窩。」

雖然做好了萬全準備,也知道敵人已經摸到這兒了,可是萬萬沒想到,敵人不僅從四 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得知莊子設了陷阱,索性放火,逼着莊子裏的人不能繼續窩在 裏面以以逸待勞。

「這些人太惡毒了!」藍采華氣得跳腳。

「若是不惡毒,如何能逼出我們?」

「傅姑娘,這裏交給我們,會有人假冒姑娘将敵人引開,姑娘你們從密道撤退,不過 因為密道不能洩露,無人能護送你們離開。」陳運之負責整個莊子的防護,對他們這 些上過戰場的将士而言,殺出去絕對沒有問題,但是身後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 子,還要以她們的安全為第一,這就變得束手束腳,還好公子留了一手,事先帶傳姑 娘走了一遍密道。必要時可以經由密道将她們悄悄送出去。

「我們可以保護自己。」

陳運之随即将手上的包袱遞給傳明煙,「這裏面有乾糧和水,傅姑娘離開之後最好往 岳靈山,找個地方躲起來,我若是順利脫身,必然會帶救兵上山尋你們。」

傅明煙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便趕緊拉着藍宋華轉向莊子的後面。

「煙兒,什麽密道?」

「師傳什麽都不要說,跟着走就是了。」

她們很快就進了竹子圍的制藥房,經由密道出了村子,往左邊上了岳靈山。

「師傅,我累了,先歇會兒好嗎?」傳明煙自從中了噬心之毒,身子就禁不起折騰, 像今日這樣逃命的跑着,她根本受不了。

藍采華很心疼,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确定沒有人跟上來,方才同意坐下歇會兒。

「師傅,我們真的要躲在岳靈山嗎?我們對這兒不熟,若是遇到狼,或者熊、老虎之 類的猛獣,怎麽辦?」若是她有精力,還可以爬到樹上,但現在根本沒辦法。

「不用擔心,師傅在岳靈山待過兩三年。」

傅明煙怔愣了下,「師傳在岳靈山混了兩三年?」

「你娘懷了你之後,我師傅讓我進京照顧你娘,那時我一得閑就上岳靈山采草藥,順 道在這附近給人治病,回雲州之後,偶爾進京也會走一趟岳靈山。我來岳靈山的次數 數不清但沒見過狼,或者熊、老虎之類的猛獸,倒是這兒的草藥不少。」

「這麽說,我們應該不會在岳靈山迷路吧?」

「不會,師傅還找得到藏身的山洞。」

藍采華轉身往後眺望,不見火光,只有煙,莊子只怕教敵人清得一乾二淨,即便妖孽 世子的侍衛有人冒充煙兒,不過對方也會防備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不敢傾全力追上去 ,留下部分的人守在莊子繼續捜索,難保不會發現她們出子上了岳靈山。

「煙兒,我們不能再休息了,必須趕緊找個地方藏身,你忍着點,不會很久。」藍采 華心疼的摸了摸傳明煙的頭。

傅明煙乖巧的點點頭,立馬站起身,主動拉住藍采華的手,「師傅,走吧。」

宣王不是個好脾氣的,但骨子裏皇家人的驕傲使他極其在意自個兒的形象,怒氣上來 動一下嘴皮子表達憤怒就夠了,以他的身分,這就有足夠震懾的效果,真是氣極了就 教奴仆動手,總之,他向來是優雅、尊貴的,不過今日他完全控制不住脾氣,一見到 武陽侯,原本為了平穩心情接近嘴邊的茶盅轉眼成了武器,狠狠一砸,不但潑了武陽 侯一身的茶水,碎了一地的茶盅還割過武陽侯的手,留下一道傷口。

「你這個渾帳!本王不是教你不可輕舉妄動嗎?你倒好,竟然放火燒莊子,你膽子可 真大,南寧侯是你惹得起的嗎?一旦惹火南寧侯,沒要了你的命也會剝了你一層皮, 你就等着看他出手收拾你,本王絕不會保你!」

宣王不曾如此生氣,好不容易事情有進展了,按下來好好籌謀,還可以藉比将文成侯 府拉攏過來,可是他一個沖動,計劃搞砸了,還因此曝露了,這不是生生剜他的心嗎 ?

武陽侯動也不敢動一下,趕緊保證道:「王爺放心,我的人都是經過喬裝,南寧候査 不到我頭上。」

宣王冷冷一笑,「你當南寧侯是傻子嗎?你一下子出動那麽多人,南寧侯會査不到你 頭上?」

「我動用的不是府理的侍衡,而是莊子上的人。」

宣王微微挑起眉,「你養了私兵?」

「我只是多養了幾個侍衛放在莊子上。」若是有銀子,武陽侯也想養私兵,手上有兵 可用,就不必老是受制於人。

宣王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只要有銀子,誰不想養幾個私兵。」

見宣王的怒火退了,武陽侯連忙解釋道:「若非南寧侯世子匆匆離京,我也不會急着 出手,錯過這個機會,想要從南寧候世子的眼皮底下将傅明煙帶走那就難了。」

「莫靖言回了南嶺?」

「不是,我的人見他往西北走。」

宣王的目光一沉,喃喃自語的道:「丢下中了噬心之毒的傳明煙跑去西北……」

「傅明煙想必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藥了。」武陽侯立馬反應過來。

「沒錯,若非如此,他不會将傅明煙她們留下。」頓了一下,宣王的眼神再度銳利的 時向武陽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沖動行事,還放火将京裏的目光引過來,若是逮 到人也就罷了,偏偏教人跑了。」

「王爺,若非他們太狡猾了,在莊子四處挖陷阱造毒蛇窩,我的人也不會放火燒莊子 想要将人引出來。」換成是他,面對那樣的情況,他也認為放火是萬無一失的對策, 沒想到人雖引出來,但還是跑了。

宣王惡狠狠的一瞪,「本王早就警告過你,莫靖言就是個狡猾的,若不是藏了一手, 他怎麽可能放心離開?」

「我的人事先潛入莊子打探,确認過莊子裏的守衛松懈。」

宣王又想拿東西砸人了,「傳明煙她們師徒在莊子上,莊子裏的守衛有可能松懈嗎? 若是本王見了,肯定懷疑其中有詐,更不敢輕舉妄動,你卻自以為是的撲上去,眼睜 睜的看着人家跑了,這不是豬腦子嗎?」

武陽侯很想說豬腦子不是他,這次的行動不是他坐鎮,但若非他親口指示——見機行 事,不必畏手畏腳,總之,絕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下面的人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撲 上去。

「你留了人在那兒守着嗎?」

武陽侯點了點頭,「傅明煙中了噬心之毒,應該不敢亂跑,很可能過幾日就偷倫溜回 莊子裏,我安排了幾個人守在那兒。」

「南寧候可有上莊子關心失火的事?」

「有,不過尋了人整修莊子,留了一個侍衛監工便離開了。」

「莊子理的人呢?」

「我的人追了半日,發現混在其中的傳明煙是個冒牌貨,就放棄追下去。」

聞言,宣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如此簡單的誘敵之計,你們竟然看不出來!」

「就是擔心中了誘敵之計,他們只安排一半的人追上去,另外一半進莊子仔細搜查, 确定莊子裏只剩下一個種菜養花的啞巴。」正是因為兵力減半,他的人根本不是人家 的對手,後來發現被耍了,當然沒必要耗下去。

宣王摸着右手的墨玉扳指,陷入沉思。

遲遲等不到宣王出聲,武陽侯忍不住道:「王爺,傳明煙是病人,禁不起四處折騰, 若不回文成候府,只能溜回莊子。」

斂住思結,宣王涼飕飕的瞥了他一眼,「本王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文成侯府。」

「文成侯府有個昭華長公主,傳明煙應該不會回去。」

「昭華惹出來的事,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要防着。」

「是啊,傅明煙只能回到莊子,只要守着莊子,遲早能遭到人。」

「若是莫靖言回來呢?」

武陽候怔愣了下,「莫靖言去了西北,應該不會這麽快回來吧。」

宣王的目光轉為不屑,「你如何确定他去了西北?」

「傳明煙若真的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藥,莫靖言只怕趕着找尋解藥,不會有閑功夫跟我 們玩把戲。」

略一思忖,宣王同意的點點點頭,「本王會派人一路往西北査探。」

「王爺要不要順便将他……」武陽侯舉起右手在脖上畫一刀。

「莫靖言出了事,南越的野心就會冒出來。」

「南寧候還在,南越就不會輕舉妄動。」

宣王又沉默了,莫靖言的存在确實很疑眼,若能藉此機會除掉,於他有利。

「王爺,從京城到西北,這一路上山匪盜數不清,死個人太容易了。」

宣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說得倒是輕松,你當莫靖言是一般人嗎?」

「王爺的人都是高手,應付一個莫靖言綽綽有餘。」

若在京城裏,宣王絕對不敢動莫靖言,深怕将自個兒曝露出來,可是出了京城,他就 不必顧忌了,殺個莫靖言還真不是難事。

沉默許久,宣王終於下定決心,「本王會解決莫靖言,至於傳明煙她們,你派人悄悄 搜索,若是本王猜得沒錯,她們不會跑太遠,很可能躲在莊子附近……對了,那兒好 像離岳靈山很近。」

「王爺懷疑地們躲到岳靈山裏?」

「她們師徒經常上山采藥,藏身岳靈山最适合不過了,有現成的草藥,肚子餓了可以 采野菜、果子,還可以設陷阱捉山雞、野兔。」宣王越說越确定,難怪南寧候有那麽 多的莊子,莫靖言卻選了那個地方藏人,顯然看準岳靈山适合藏身。

「這一次我親自帶人上山尋人。」

「不,你太惹眼了,只怕還沒找到人就教人盯上了,這事還是交給下面的人,不過記 住,悄悄找人,別再給本王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免得人找到了,也給人截胡了。」

若非他一向低調,不能有任何舉動,否則他就親自出馬。

「是是是,我會叮咛他們,不準再搞砸了,還會派人盯着南寧候府,以免莊子上的人 找機會回南寧候府搬救兵,保證萬無一失。」

宣王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随即吩咐人将廂房收拾乾淨,重新煮茶品茶,一 個時辰後方才不疾不徐的出了廂房,經由荷花池邊的林蔭小道進了隔壁的院子。

雖然是放養長大的孩子,但是傳明煙極其重視個人清潔衛生,每日沐浴絶對不能省, 不過如今忙着逃命,別說洗澡了,就是擦個身體也不可能,她覺得自己酸到發臭,恨 不得将鼻子捂起來。

「師傅,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酸很酸,好像食物壊掉的味道?」剛剛經過一場噬心之 毒的折磨,她整個人軟趴趴的,可是這完全沒有降低她走出山洞,往湖水裏面一跳的 沖動。

「沒有。」藍采華輕柔的為她拭汗。

「師傅再仔細聞一下,真的很酸很酸。」傅明煙誇張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真是受不了,我快要窒息了。」

「你應該躺下來休息。」

傳明煙撇了撇嘴,再不挑明,師傅肯定繼續跟她打迷糊仗,「師傅,我可以去瀑布那 兒洗個渓嗎?」

若不是看她一副可憐相,藍采華真想截她的額頭,「道種時候還想着洗澡。」

「我覺得自個完好像曬了好幾年的酸菜。」

「酸菜很好吃啊。」

「酸到聞了就想吐,怎麽會好吃?」傳明煙做出惡心想吐的様子。

藍采華忍不住往她的腦袋瓜一敲,「你是要命,還是要洗澡?」

「洗個澡不會要了我的命。」

「雖然天氣很熱,但瀑布的水還是很冰涼,洗個澡,你立馬就會着涼,而你如今的身 子已經很虛弱了,可不能再着涼。還有,敵人很有可能發現我們藏在岳靈山,此時正 在搜索我們的下落,你最好不要随意離開山洞。」

傳明煙看了山洞一眼,忍不住嘆了聲氣,「師傅,我們要躲到什麽時候?」

「等到妖孽世子派來的救兵。」

「莫大哥去了雪峰山,如今是鞭長莫及。」

「那個小子能夠留一手讓我們從密道逃出莊子,可見是個心思細膩的,必是做好安排 随時掌握我們的情況。」

「我們真的要一直在這兒等下去嗎?我覺得不洗澡,繼續待在這兒,我還是會生病。

」此時的岳靈山,白日堪稱避暑勝地,可是到了晚上,若是不生火取暖可是受不了, 換言之山洞對她來說還是太過陰冷,因此她體內的噬心之毒如今五六日就發作了;而 她身上緩解疼痛的藥丸快沒有了。

藍采華的神情轉為嚴肅,煙兒的狀況确實不适合繼續待在這裏,可是她們完全不清楚 外面的情況,出去有可能正好落在敵人手上。

「師傅,我們還是出去瞧瞧吧。」

略微一頓,藍采華決定道:「師傅先出去瞧瞧,你在這兒等我。」

聞言,傳明煙急忙的抓住藍采華,「不行,萬一師傅遇到敵人怎麽辦?」

「遇上了就遇上了,他們又不敢殺我。」

「既然如此,我跟師傅一起行動。」她如今的情況根本離不開師傅,大不了落在敵人 手上,那就同進同出。

藍采華摸了摸她的頭,「乖,師傅會小心,不會出去太久。」

傅明煙搖了搖頭,堅持不放手。

「最多一盅茶就回來了。」

半晌,傅明煙很哀怨的松開手,可是雙腳拱起緊貼胸前,雙手交叉抱住自己,像只遭 到遺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瞅着藍采華。

「若是不小心遇上了,師傅一個人脫身比較容易,可是帶上你,我們只能跟對方走, 還是讓師傳先掌握外面的情況,我們從這兒走出去的機會更高。」

這個道理傳明煙不是不懂,只是如今她真的很害怕獨處,不過,她終究還是悶聲道: 「我知道了,師傅快去快回。」

「好,師傅很快就回來了。」

傅明煙懶懶的點點頭,将下巴枕在膝上,依依不舍的目送藍采華取了水囊,起身走出 去。

她從穿越來此至今,即便小時候身子很不好,老是生病,但也不曾像此刻如此脆弱, 不喜歡一個人……

若是莫靖言,肯定不會丢下她一個人,因為他更在意她的感受,不像師傅,早已習慣 她獨立自主。不知道是噬心之毒的關系,還是莫靖言的關系,她突然變得不喜歡一個 人,喜歡有個人可以依靠。

莫靖言到雪峰山了嗎?他有沒有順利找到百靈草?若他知道她如今躲在岳靈山,他一 定舍想方設法救她,即便隔着千山萬水。

傅明煙輕輕嘆了聲氣,不曾想過她會如此思念一個人,好希望他就在身邊,有他在, 她就會覺得很安心……

真是不可思議,他們相識的時間明明很短暫,一開始還不對盤,雖稱不上仇人,但也 不相信兩人關系會産生變化,如今他們竟然成了彼此最牽挂的人。

「莫靖言,我累了,好想你,你趕緊回來好嗎?」傅明煙喃喃自語的側過臉,趴在膝 上,眼睛不知不覺閉上。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8:07

第十六章 ~ 榮華長公主來救人

従京城進入西北第一大城肅域,騎馬最快也要十日,可是莫靖言只用了七日。

站在肅城,莫靖言已經可以遠眺雪峰山,不過再急他也不能直奔雪峰山,必須繞到西 北大營尋找未來的岳父大人,再經由西北大營進入雪峰山。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在肅城歇了一晚,正準備出發往西北大營,就收到陳運之 動用鶴鷹送來的信件。

看完書信,得知莊子出了事,藍采華帶着傳明煙躲進岳靈山,莫靖言心急如焚,可是 他無法回頭,必須繼續往前走,趕緊找到百靈草。

「公子,怎麽了?」淩子肅不安的問。

「宣王找到莊子了。」雖然還沒有證據,但莫靖言已經認定藏在幕後的那人是宣王。

淩子肅臉色一變,「傅姑娘呢?」

「順利從密道逃出去,應該藏身在岳靈山。」

淩子肅頓時松了一口氣,「屬下見藍大夫開着就上岳靈山采草藥,顕然對岳靈山很熱 悉,公子不必擔心。」

「煙兒的身子禁不起折騰,不能好好吃飯睡覺,噬心之毒很容易發作。」這是他真正 擔心的事,若她健壯如牛,就是在岳靈山待上一兩個月也沒問題。

「陳運之呢?」

「莊子附近全被宣王控制住了,如今他只能帶着侍衛躲進先前安排的農家。」

略微一想,淩子肅提議道:「不如讓陳運之上南寧侯府求救。」

「不可,宣王必定派人盯着南寧侯府,就等着我們這邊采取行動,他們好出手截人。 」

莫靖言很清楚,他們雙方都急於找到人,但是雖先動誰就落入下風。

「可是,若一直僵持下去,不知傅姑娘的身子能否吃得消。」

莫靖言焦躁的走過來走過去,以靜制動是上策,但是不動也不行,必須另外找到一支 伏兵,而且還是一支神不知鬼不覺的伏兵……對哦,怎麽忘了呢?他轉頭看着窗外, 「阿朗是不是快到了?」

淩子肅算了一下時間,點頭道:「南嶺那邊應該昨日就收到信了。」

「子肅,磨墨。」

莫靖言提起筆,先在腦中梳理了一遍,待淩子肅磨好墨,首先提筆寫給娘親,詳述發 生的事,傳明煙如今困在岳靈山,必須盡快送回莊子養病,請她帶上阿朗暗中尾随陳 運之上岳靈山救人;接着又修書一封給陳運之,命他悄悄潛回南寧侯府一趟,與娘親 商議上岳靈山教人一事。

「公子不帶阿朗上雪蜂山?」離京之前,公子傳信回南嶺放出阿朗,就是為了确保他 們可以安全進出雪峰山。

「我們有傅将軍,阿朗還是進京幫助陳運之救人。」莫靖言分別将信件封進不同顏色 的竹筒——黑色是給娘親的信件,綠色是給陳運之的信件。

「若是傅将軍不曾進過雪峰山呢?」

「雪峰山緊鄰西戒,身為鎮守西北的将領,傅将軍不可能不進雪峰山查探。」他不也 常常造入南嶺的深山野嶺打探。

「也是。」

這時一道熟悉的叫聲響起,莫靖言立馬走出屋外,下了門廊前的臺階,阿朗此時已經 俯沖而下,最後落在他伸出的右手手肘上。

莫靖言用左手摸了摸阿朗的頭,「阿朗,辛苦你了,吃了給你準備的核桃,你就要立 刻上路。」

阿朗撤嬌的在他手上蹭了蹭,便飛到窗臺上,接着再往裏面一跳,歡快的吃着幾案上 的核桃果肉。

莫靖言轉身跟着回到房內,拾起長幾上的兩個竹筒,走到阿朗前面,将竹筒在牠眼前 晃一眼,便一一放進他脖子上的油布袋。

「找到傅姑娘,你留在身邊保護她,不必來這完找我。」

阿朗顯然有意見,目不轉睛的看着莫靖言。

「聽話,她比我的命還重要。」

這次阿朗轉到他的胸前蹭了蹭,顯然舍不得跟他分開。

莫靖言再次摸了摸牠的頭,「待我回到京城,你就跟在我身邊。」

阿郎終於滿意了,再次低下頭将幾案上的核桃果肉吃完,然後轉身跳到窗臺上,展翅 飛去。

莫靖言看着窗外,心裏還是沉旬甸的。

淩子肅見了安慰道:「公子放心,有阿朗守着傅姑娘,沒有人可以動傅姑娘一根寒毛 ,眼前最重要還是找到百靈草。」

收回思緒,莫靖言點頭道:「通知大夥兒收拾一下,我們也該出發前往西北大營,還 有,宣王動了莊子,我的行蹤只怕曝露了,接下來大夥兒要提高警覺,宣王很可能藉 此機會除掉我。」

淩子肅應聲退出房間,招呼大夥兒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連續三日査探之後,藍采華終於下定決心帶傳明煙離開山洞走出岳靈山,不過倒不是 因為确定沒有敵人的跌跡,而是傅明煙的狀況越來越不好,必須回去莊子休養,就算 路上不幸落在敵人手中,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師傅,我覺得頭好重,全身沒力氣。」傅明煙随即一軟,整個人往後倒,還好及時 伸手撐着旁邊的樹木,最後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藍采華聽見聲音急忙回頭,見她臉很紅,心一驚,連忙在她身邊蹲下,準備為她把脈 ,可是傳明煙一把推開。

「師傅,我歇會兒就好了。」她是暑濕感冒,脾胃虛弱合并濕邪所引起,這真的沒什 麽大不了,只要能回莊子上吃個藥,養個幾日就好了。

「我們待在這兒很危險。」藍采華往她們剛剛走的路看了一眼,衡量重回山洞是否比 繼續往前走更為妥當,可是飛快算了一下,她們已經走了一半,無論回頭還是繼續, 路程都不了多少。

「我知道,要不,我抓着師傅。」

「你忍着點,到了山腳下,我們找個農家借宿。」藍采華将傳明煙攙扶起來,兩人慢 慢的一步一步繼續前進。

「師傅,對不起,我們可能來不及天黑之前下山。」

「別說傻話,師傅背你好了。」藍采華正準備蹲下身子,就有聲音響起。

「找到了!」

接着幾個蒙面的黑衣人從左右兩邊竄出來,将她們兩個包圍。

「師傳,我們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傳明煙努力支撐着身子。

藍采華将傳明煙護在身後,看了幾位蒙面的黑衣人一眼,故作輕松的道:「可否請教 各位壯士,為何對我們窮追不舍?我們應該沒有得罪諸位吧。」

「廢話少說,只要你們乖乖跟我們走,我們絕不會為難兩位。」

「跟你們去哪兒?」

「你們用不着知道,總之,我們不會為難兩位,只要兩位乖乖配合。」

「我只是想确定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會太遠,我的徒兒恐怕支撐不了。」藍采華的話剛 剛落下,傅明煙就整個人軟倒下去,雙手勾在她的肩膀上。

「師傅,我快不行了。」

見狀,藍采華不能不妥協了,「你們帶路,我們跟你們走。」不過,他們剛剛往前走 了幾步,又從四周竄出好幾個人,藍采華一看是陳運之帶來的侍衛,頓時松了一口氣 。

「你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山腳下全是我們的人,你們就是可以從我們手上将人帶走 也走不出岳靈山。」黑衣人首領狂妄的道。

「你确定山腳下都是你們的人嗎?他們很可能已經被我們劑除了。」陳運之的聲勢也 不輸人。

「你別想套我的話,只要你們帶着她們走下山,他們自然會現身。」

「那就試試看!」

「你們別再吵了,我徒兒病了,我得先送她到山腳下的農家,你們打一架,誰有本事 ,我們就跟誰走。」藍采華可不想在這兒磨蹭,随即捎起傅明煙往前走。

黑衣人領頭立馬上前擋住她。

「讓開,沒見到我徒兒病得很重嗎?你放心,我説話算話,你們誰有本事,我們就跟 誰走,不會耍花招。」

藍采華氣勢如虹的往前走,黑衣人不自覺的退到旁邊。

藍采華可不管他們後面的争鬥,刀劍厮殺如何慘烈都與她無關,只想着要盡快将傳明 煙送下山,還好在山上折騰那麽多日,她瘦得一點重量也沒有,要不,背她走幾步就 吃不消了。

不過,她顯然忘了自個兒這段時間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沒多大的力氣,很快就走 不動了。

「唷——」

這是什麽聲音?藍采華左右看了一眼,下一刻,就見到一只海東青從天而降,順時慣 愣住了。

傳明煙一聽見聲音便努力撐開眼睛,果然是——

「阿朗——」

阿朗對傳明煙的記性很滿意,繞着她歡快的叫着。

「你認識這只海東青?」

「莫大哥的寵物。」

藍采華唇角一抽,養一只海東青當寵物,這還真像妖孽世子會做的事。

「藍大夫,請讓本宮的侍衛來背傅姑娘。」

藍采華吓了一跳,不過是分心關心一下阿朗,怎麽就多出了三個人?

事先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們是不長腳的鬼魂嗎?

阿朗飛到榮華長公主身邊叫了一聲,彷佛在證實她的身分是自己人。

「榮華長公主?」藍采華很快就猜到來人身分,因為妖孽世子與她有幾分相似。

「正是本宮。」榮華長公主轉頭看了左手邊的侍女一眼,她随即走到藍采華前面,恭 敬的行了禮。

「藍大夫,傅姑娘還是我來吧。」

藍采華很有自知之明,趕緊将傳明煙交給侍女。

傳明煙一轉到侍女的背上,便再也支撐不住的昏了過去,因為她已經确定一事——

莫靖言真的派人來救她們了。

「你說什麽?全軍覆沒?」宣王激動得差一點将矮幾掀了。

宣王一向很有自信,宣王府的侍衛可都是千挑萬選,他認為對付一個莫靖言絕對綽綽 有餘,可是如今告訴他,他的人不但無法動人家一根寒毛,還裁在人家手上,這不是 狠狠打他的臉嗎?

脖子一縮,宣王府侍衛長硬着頭皮道:「先後三批各逃出一個,有可能是南寧侯世子 故意放走的。」

宣王的臉更難看了,這是挑釁!

雖然這種時候少說話方為上策,可是侍衛長深怕宣王不死心,再次派人去追殺,說得 更明白,「南嶺的黑騎隊果然是身經百戰的将士,出手狠辣,幾乎一刀封喉,我們的 人根本招架不住……」

宣王冷眼一射,「你親眼見到了?」

「……逃回來的人皆道如此。」侍衛長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可是不承認自個兒 技不如人,若是王爺執拗起來,非要再派人前去追殺,死傷将更為慘重。

宣王忿忿的舉起手上的茶盅,可是終究沒有扔出去,不過說出來的話更尖銳了,「本 王花錢養你們,是為了譲你們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嗎?一個個被人一刀封喉很神 氣嗎?真是一群沒用的飯桶!」

「……」

「這邊眼睜睜看着人跑了,那邊一個個跑去送死,你們除了搞砸事情外,沒有其他的 本事嗎?」宣王先看穿拉着腦袋的武陽侯,再看恨不得縮得不見人影的侍衛長,氣得 牙癢癢的,為何沒有一件事情順心?

先是得知榮華長公主救走傳明煙她們,接着就聽到派出去追殺莫靖言的人全失手了, 老天爺是不是存心跟他過不去?

「……」

「怎麽,這會變亞巴了?說話啊!」

武陽侯和侍衛長互看一眼,武陽侯知道眼前的問題逃不了,還是先打頭陣,當然,無 聲的姿态一定要擺足了,「我明明派人盯着南寧候府的,不知為何會出現如此大的失 誤。」

宣王忍不住冷笑,「你是派人盯着南寧侯府,還是派人盯着南寧候?」

武陽侯頓時舌頭打結了。

「榮華長公主帶着幾個侍衛離開南寧侯府,你是不是完全沒當一回事?」

領兵将南越打趴的人又不是榮華長公主,見榮華長公主帶幾名侍女出門,當然沒必要 大驚小怪,何況她們日日出門去馬場,他怎麽知道今日她們是上山去救人?

「榮華長公主接手,文成候府就是得了消息也只是派人問一聲,榮華長公主不放人, 他們也不敢将人帶走。」

宣王如何能不生氣?原本想藉尋人之恩讓文成候府答應武陽候府的親事,如今這個如 意算盤白打了。

「只要老二一能娶到傅四姑娘,榮華長公主将人帶走又如何?」

宣王倒是承認這一點,最重要的還是親事。

「文成侯府知道傳明煙的下落,肯定有心思謀劃傅四姑娘的親事,我讓夫人明日趕緊 過去将兩家的親事定下來。」武陽候不敢在親事上推拖了。

「不必,這件事還是交給昭華。」

武陽候不解,他夫人出面敲定親事不是更省事嗎?

「傳明煙剛剛找到你們就急着上門提親,文成侯府能不多想嗎?你可別忘了,牡丹園 之行你們并未順利相看,文成候府要點頭答應這門親事,也要先看看傅明煙是否會滿 意顧二。」

「傅四姑娘怎麽可能不滿意……」

「她還未見過人。」宣王不客氣的打斷。

「昭華長公主出面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她能說的比你夫人多了。」

總之這門親事已經沒有轉圜餘地,對於誰出面說親,武陽侯并不在意,倒是莫靖言的 問題,他覺得更重要。

「若是教南寧候世子順利從西北回來,以後想再動他就不容易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宣王臭着臉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王爺不如動用武成嶺的……」

「不行,武成嶺的事絕不能曝露出來!」

「傳明煙若真的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藥,王爺只怕難以擋住闖進武成嶺的探子,武成嶺 的事就藏不住了。」

「本王的人想擋住幾個探子不難,但是皇上想将武成嶺的事栽在本王頭上,要有明确 的證據。」

「可是,噬心之毒一旦能解,皇上遲早能摸清楚武成嶺的事,屆時還怕沒有證據嗎? 」

「錯了,皇上只能确認武成嶺的事,但不能因此将矛頭指向本王。」

武陽侯還是聽不明白。

「本王跟武成陽的事一點關系都沒有,本王不露餡,皇上又如何懷疑到本王頭上?」 為了避免武成嶺的事鬧出來牽扯上他,武成嶺明面上的主事者與他無關,皇上無法藉 由武成嶺的事查到他頭上。

武陽侯很快就想通了,宣王顯然做好了防備。

「這事說起來還是本王的疏忽,為了練兵,同意他們冒充盜賊行搶,也因此将武成嶺 的事曝露出來。」

「此事也許套不到王爺頭上,但皇上若直接派兵剿了武成嶺,王爺的心血就功虧一篑 了。」

宣王笑着搖搖頭,「你知道嚴家先祖為何向太組皇帝要藥王谷嗎?」

武陽侯怔愣了下,不解宣王怎麽扯到嚴家,但還是回道:「藥王谷緊鄰齊國,若是皇 帝想對付嚴家,嚴家可以跟齊國結盟。」

「本王挑選武成嶺也是因為如此。」

武陽侯恍然一悟的輕拍脳袋瓜,「對哦,我竟然忘了武成嶺也緊鄰齊國。」

「皇上若派兵攻打武成嶺,有兩件事需要考慮——第一,若是本王興齊國達成協議本 王的私兵可以從齊國撤退;第二,皇上必須保證齊國不會藉此生事,而齊國興兵的理 由很簡單——沒有人能保證大梁不是欲藉剿匪之名攻進齊國。」

這會完武陽侯全懂了,「所以,皇上不會輕易派兵攻打武成嶺,除非皇上能夠反過來 從齊國攻打武成嶺。」

「沒錯,可惜齊國不會跟皇上合作,大梁越不安穩,越不可能打齊國的主意。」

「可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想對付莫靖言就難了。」

宣王不悅的蹙眉,涼飕飕的斜睨了侍衛長一眼,「與其想着如何解決莫靖言,還不如 好好操練手上的兵。」

侍衛長很識相的三緘其口,人家黑騎隊是在戰場上磨過的,武成嶺的囤兵只怕也比不 上,更別說王府的侍衛。

「好啦,你該走了,最近沒事別往本王這兒跑。」

武陽侯不敢廢話,趕緊告離開。

「你也是,最近少出現在本王面前,多花點心思操練府裏的侍衛,免得他們出去就給 本王丢臉。」

侍衛長趕緊應聲退出去。

宣王命人換上新的茶具,重新煮茶,讓自個兒混亂的思緒恢複平靜。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8:25

第十七周~ 有爹的孩子是個寶

傅明煙好一段時間過得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自個兒睡了多久,總之,回到莊子之後 除了堅持洗澡洗頭,她幾乎是一直陷入睡眠狀态,當然中間醒過幾次,不是為了填飽 肚子就是為了解放生理需求,基本上整個人還是處在意識不清楚的狀态,直到此刻張 開眼睛,一點一滴的感覺到周遭的真實,她終於确定得救了。

可能是剛剛恢複意識,她不想動,只能看着床頂發呆,覺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但好 像不是她的閨房。

「姑娘醒了。」坐在床邊小杌子上的丫鬟很快就發現她醒了,連忙起身靠過來。

聽見聲音,傅明煙微徹轉過頭,眨了下眼睛,很困惑,「我确定不認識你。」

丫鬟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笑了,「奴婢是紅英,原是南寧侯府夫人院子的二等 丫鬟,這些天是奴婢侍候姑娘,以後奴婢就跟着姑娘。」

傅明煙又眨了眨眼睛,一覺醒來多了個丫頭,難免教人消化不良。

「以後有奴婢跟在姑娘身邊,至少可以保證幾個小毛賊不敢靠近姑娘。」

略微一颠,傅明煙仔細打量紅英,看出她的不同,「你殺過人?」

「是,南嶺那種地方經常可見混進來的蠻人,動手殺人也是為了自保。」

「我可以理解。」傳明煙翻身想坐起來,紅英立馬伸手攙扶。

「姑娘要梳洗嗎?世子爺回來了。」

「莫大哥回來了?」

「是,世子爺昨日就回來了,随行的還有傳将軍。」

「傳将軍……」傅明煙苦惱的皺眉,實在想不起來這位傅将軍是誰。其實,她的腦子 還很混亂,這次真的是差一點踏進鬼門關。

叩叩叩!莫靖言的聲音傳進來,「紅英,煙兒醒了嗎?」

「是,姑娘醒了。」

傅明煙掀開被子想下床,不過剛剛站起來又跌坐下來。

「姑娘不急,慢慢來。」

莫靖言迫不及待自個兒開門進來,正好看見傅明煙沒站穩又坐下。

「怎麽了?」

莫靖言急化衡過來摟住她,紅英見了悄悄退出房間。

「沒事,只是睡太久了,人還昏昏沉沉的。」

「肚子是不是餓了?有沒有想吃什麽?」

傅明煙搖了搖頭,請他倒一杯水給她,待喝了水潤了喉,她覺得腦子也恢複正常運作 ,終於想起來傅将軍就是那個從來沒見過的爹。

「紅英告訴我,我爹跟着你一起回來,是嗎?」

「對,雖然尋到百靈草,但伯父不放心,堅持跟我一起回來。」

「我爹為何知道你在尋百靈草?」

「不是你要我尋伯父帶路的嗎?」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的脳子又當機了,還好這一次沒有太久,很快就反應過來,瞬間也 想明白了,原來關叔就是她爹,難怪師傅放心将她交給他,不過她不懂,為何從來不 告訴她?

莫靖言拉過小杌子坐下,将她的雙手包裹在兩掌之間,鄭重的道:「伯父就是關叔, 為了保護你,這些年他不得不瞞着你,你別怪他。」

「為了保護我?」

「我只知道是為了保護你,至於真正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莫靖言不是不知道, 而是不方便說。

其實,原本岳父是要自個兒向她坦白,可是想了想,覺得還是他先說出來,好教她有 心理準備,父女兩個再相認。

傅明煙一時也說不清楚心情——歡喜嗎?爹不是不關心她,這些年一直以另外一個身 分在付出,當然歡喜;有怨嗎?明明不曾在她的生命當中缺席,卻不告訴她,害她以 為自個兒的出生不見容於父親,當然有怨;憤怒嗎?既然每年可以千裏迢迢來到她身 邊,向她坦良又如何,她并非不知輕重守不住秘密的人……總之,各種思結交識心頭 。

「你別怪伯父,若非西北不适合你,他定會将你帶在身邊,也還好他将你交給藍大夫 ,要不,我就不會遇見你了。」莫靖言舉起右手,輕輕将她類邊的發絲撥到耳後。

半響,傅明聲小小聲的道:「你知道嗎,以前我有過這種念頭——若關叔是我爹該多 好,我想,那樣我應該會是個幸福的孩子,雖然沒有娘,但有爹疼愛。」

莫靖言明白她的感受,若爹跟娘一樣死了,她不會渴望得到爹的疼愛,但爹好好活着 ,不過遠在西北,有好像沒有,她當然會忍不住幻想、期待,而「關叔」就成了她心 目中爹的形象。

「如今成真了,這不是值得開心嗎?」

頓了一下,傅明煙幽幽的道:「開心,但又覺得很悶。」

「這是為何?」

「若能早點告訴我,我不會懷疑自個兒的出生令人厭惡,要不,為何爹要遺棄我?」

雖說師傅一次又一次的強調,爹并沒有遭棄她,但在她看來,事實就是如此。

「伯父若曉得你有這種念頭,一定很難過,他絕對想不到會造成你的誤解。」莫靖言 輕捏一下她的臉類,轉而用輕松口吻的道:「又不是眼睛瞎了,我們的煙兒如此可愛 ,疼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麽會厭惡你?」

傅明煙想起一件事,「剛開始認識我的時候,你看我好像一副『誰遇到我誰倒黴』的 樣子。

「……當時眼睛不好。」

傅明煙忍俊不住的嘆哧一笑,伸手截他額頭,「我看你眼睛好得很,不過是長在頭頂 上,瞧不上我這個鄉下丫頭。」

「郷下丫頭好啊,我可不喜歡規矩多如牛毛的大家閨秀。」莫靖言藉機伸手将她整個 人圈進懷裏。

從昨日見到她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往日白嫩的臉兒變得蠟黃,他就心疼得恨不得将 她抱進懷裏,他真的很怕,若是再晚個一兩日呢?他根本不敢想像,只能告訴自己, 以後寧可将她帶在身邊,也不會讓她陷入今日的險境。

「是嗎?」傅明煙唇角微徽上揚。

「對,我就喜歡你這個野丫頭。」

傅明煙感覺能量滿滿了,推開莫靖言,「好啦,我準備好了,可以見我爹了。」

「不急,你先梳洗,換身衣服,吃頓飯,再去見伯父。」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個兒睡了好幾日,如今不但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還皺巴巴 的,連忙推了莫靖言一把,「你出去,請紅英進來。」

「好,我出去,你慢慢來。」莫靖言也不為難她,趕緊起身走出房間,讓守在外面的 紅英進來侍候傅明煙梳洗。

父女總有一日會相見,傅明煙當然想過跟父親見面的一日——關系肯定僵硬、冷淡, 因為跟陌生人沒兩樣嘛……要她喊一聲「爹」,可能跟便秘一樣難受,沒有人可以若 無其事喊個陌生人「爹」……總之,就是不曾想過眼前這種情況——兩人如同過去一 樣坐在臺階上,氣氛是説不出的溫暖。

「爹……爹……」傅明煙喊了一遍又一遍,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直線了,有爹疼的孩 子真是幸福。

傅劭關只是溫柔的看着她,一如過去十幾年,他從來不會打斷她,由着她像雙麻雀吱 咬喳喳,她笑開懷,他就很開心。

滿意了,傅明煙問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爹還要回西北大營嗎?」

「爹是西北守将,不能不回去,不過會請求皇上尤爹每年回京一個月,好好陪伴你。 」

「我可以跟着爹去西北。」

雖然覺得西北環境太艱辛了,不适合女兒,但是傅劭關再也不敢一口否決,只道:「 莫世子急着娶你進門,你若跟爹去西北,他肯定要跟爹鬧。」

傅明煙嬌羞的紅了險,「我還未及笄,成親可以再等上一兩年。」

「是啊,爹也覺得你年紀還小,可以再等上一兩年,可是莫世子不能在京城久留,他 向爹承諾,你們只是先成親,待及笄之後再洞房。」

傳明煙突然想到一事,「爹在西北,我跟莫大哥去了南嶺,以後我們如何見面?」

「放心,爹每年回京一個月,莫世子也會帶你回京小住一個月。」

「爹這一趟可以在京城待多久?」

「你的親事定下後,爹會先回西北,待你成親的時候再回京。」

略微一頓,傳明煙可憐兮兮扯着傅劭關的衣袖,「我們剛剛相認就要分開了嗎?」

「皇上給了爹一個月。」

「我不想待在文成侯府。」

「好,我們就待在莊子上,你不是一直想學騎馬嗎?爹教你。」

傅明煙兩眼一亮,可是念頭一轉又愁了,「這會不會惹來閑言閑話?文成侯府又不是 沒有莊子,我們為何要住在南寧侯府的莊子?」

「爹在京城也有莊子,只是不及南寧侯府的莊子寬敞舒适。」

「無妨,我們在雲州的莊子也不及南寧侯府。」南等侯府的莊子是皇上賜的,兩個莊 子并成一個莊子,只怕京城的莊子沒有一個比得上。

「爹回京城,總要回一趟文成候将,而且也要定下你的親事,你要跟爹回去嗎?」

即便爹願意縱容,傅明煙也不可能永遠不回文成侯府,這些日子文成侯府一直派人尋 找她,他們曾她是一家人,她就不能自私的與他們割清界線。

「三日後我們再回去可以嗎?」她想利用這三日煉出噬心之毒的解藥。

傅劭關摸了摸她的頭,「好,我們三日後再回文成候府一趟。」

看皇上煮茶真的是一種享受,每一道步驟都可以成為一幅畫,真是賞心悅目。

這種時候莫靖言絕對不會打擾,直到品完一盅茶,方不疾不徐的道:「皇上煮的茶就 是特別香,不像我娘,茶沒煮好就将自個兒的手燙傷了,每當她來了興致,想要桂花 樹下煮茶,衆人皆作鳥獸散,誰也不樂意見到一場風雅變為災難。」

皇上聞言哈哈大笑,「長姊什麽都好,就是手拙,煮茶、繡花,剪紙一遇到她,全是 災,不過說也奇怪,她還樂此不疲,而父皇偏偏喜歡她這種打死不退的性子。」

「娘很喜歡一句話——有志者事竟成,她認為沒有做不來的事。只有不想做的事,不 過幾十年了,她還是做不來。」

「長姊從來不覺得日子無聊,就是因為如此,這倒成了好事。」

莫靖言同意的點點頭,終於轉入正題,「皇上今日怎麽來了?」

「朕聽說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藥了。」皇上給自個兒倒了一盅茶,端起茶盅,先聞茶香 再品茶。

「還沒,只是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待噬心之毒的解藥煉出來了,臣 會立馬送進宮。」

「噬心之毒一解,朕就可以弄清楚武成嶺的事。」

「臣以為皇上最好還是先暫時按兵不動。」

「為何?」

「雖然對方已經察覺武成嶺遭到皇上疑心,但是在未能解開噬心之毒之前,武成嶺的 囤兵不會有任何變動。」

「可是,總要确定囤兵的事。」

「臣以為眼前最重要的應該是,查出膽敢在武成嶺囤兵企圖謀逆的人是誰。」

「這一點朕也知道,可是經過上次的驚動,想要找出此人只怕更難了。」

「這倒未必,凡行過必然有跡可循,只是皇上有沒有放在心上,或者皇上以為事小, 不足以記挂在心。」

雖然莫靖言已經認定宣王是主謀,但畢竟沒有證據,在皇上還沒有任何想法之前,他 覺得自個兒還是先保持沉默。

略一沉吟,皇上細細推敲,「武成嶺屬於燕州,燕州是寧王的封地,不過雖是寧王的 封地,但寧王住在京城,摻和不了封地上的事,當然,若寧王得知此事也絕不會吭聲 ,不只是因為與人為善,更是怕多管閑事遭人惦記。」

「臣也覺得是寧王的可能性很小。」

「懷王性子蠻橫,做事不經腦子,但不喜歡受制於人,不會在他人封地囤兵。」

「臣不了解懷王,但聽娘親說過,懷王不喜歡太費神的事,在武成嶺囤兵實在太為難 做王了,想必懷王的興致不大。」

頓了一下,皇上的目光轉為銳利,「自從父皇立了朕為太子,老五就收斂光芒,凡事 不争不搶,好像真的一切都放下了,可是朕最了解他了,他從來不是一個認命的人, 不過是知道一味往前衡,争不來地位,只會摔得頭破血流。」

對此,莫靖言沒有附和,而是道:「臣有一些發現。」

「什麽發現?」

莫靖言變得有些難為情,「皇上也知道,因為傅四姑娘的關系,臣格外留意昭華長公 主,然後便從昭華長公主那免探查到一些線索。」

「什麽線索?」

莫靖言慢慢道來入京之後打探到的消息,一件一件,細細陳述,不加入個人看法。

良久,皇上幽幽的道:「朕沒想到一向以純臣自居的武陽侯府會摻和其中。」

「武陽侯府此時動了與文成侯府結親的念頭,确實令人生疑,但也不能認定武陽侯府 摻和其中。」莫靖言不是幫武陽侯府說話,只是想提醒皇上,無論是武陽侯府或者宣 王,目前都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他們參與此事。

皇上沉默下來,老五做事周全,不會教人抓住把柄,若是不小心露了一截尾巴,他會 狠心砍斷。

「皇上想必也不願意抓錯人,一點疏失,埋下的是危害江山社稷的隐患。」

「你有何主意?」

莫靖言搖了搖頭,很誠實的道:「除了上馬場騎馬,宣王可以說是足不出戶,臣就是 成日盯着也抓不到他的尾巴,而武陽侯唯一的嗜好就是上茗賢樓,除此之外,臣還找 不到任何地方下手。」

「你可査過茗賢樓?」

「查了,可是至今未有發現。」為了避免驚動宣王,他爹査訪茗賢樓的動作一直非常 謹慎,可想而知有多艱難,只怕還要耗上一段時日。

「需要靳陽協助你嗎?」

「茗賢樓若真與宣王有關,皇上的暗衛只怕一進去就教人盯上了。」暗衛形形色色, 各有所長,但有任務時他們會異常警覺,其實很容易辦別出來,何況茗賢樓的存在很 可能是為了收集消息,夥計的眼睛肯定一個比一個還毒辣,還沒等你查到什麽他們就 察覺出來了。

「朕不相信宣王足不出戶。」

「臣想過派人盯着宣王府,但是就怕一靠近宣王府,身分就曝露了。」

皇上忍不住皺眉,「若是一直無法确定宣王與武成嶺的關連,難道武成嶺的事就擱置 不管嗎?」

莫靖言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在皇上看來,武成嶺的囤兵是最大的隐患,沒了囤兵, 無論主事者是誰,都是一只沒有尖爪的大蟲,構成不了威脅,但是在他看來,斬草不 除根,春風吹又生,武成嶺的囤兵沒了,可以再另尋一處囤兵,更別説武成嶺跟藥王 谷有個共通點,歸武成嶺的主事者是誰牽連甚廣,還是先弄清楚方能拟出更周全的對 策。

「皇上給臣一個月,即便無法査出武成嶺囤兵的主謀者,臣也會給皇上尋出剿滅武成 嶺囤兵的良策。」

「好,朕給你一個月,但是噬心之毒的解藥要盡快煉出來。」雖然暫時不能上武成嶺 打探,但是手上握有噬心之毒的解藥總是令人安心些。

「皇上放心,臣也很着急。」今日煙兒體內的噬心之毒又發作了,還好吃下初步制成 的解藥後幻覺完全消失不見了,煙兒說,這是噬心之毒最難克服的部分,相信很快就 能煉出噬心之毒的解藥。

皇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等你的好消息。」

莫靖言連忙起身恭送皇上。

用了三日,傅明煙如願煉出噬心之毒的解藥,當然,這個解藥還需要時間證實藥效, 若是一個月之內不再發作,就是完全解了,不過之前那長達一個多月的折磨基本上算 是結束了。

雖然噬心之毒解了,但她還需慢慢調養身子,因為暫時還不能讓敵人察覺她身上的噬 心之毒已解,表面上還得繼續保持病弱的様子。

明日就要離開南寧侯府的莊子,傅明煙特地花了一點時間收拾制藥房,改日莫靖言會 将這些藥材送到她爹的莊子,供她制作各式各樣的藥丸。

一包一包的藥材整齊排列在案上,傅明煙轉身出了制藥房。

見到莫靖言坐在石椅上,一臉嚴肅的蹙着眉,傅明煙走過去,伸手揉了揉他的額頭, 在他身旁的石椅坐下,「什麽事如此愁煩?」

「最近宣王足不出戶,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抓住宣王的狐貍尾巴。」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又不是養在深閨的姑娘,怎麽可能足不出戶?」

「是啊,可是據守在宣王府前後門的暗衛傳回來的消息,确實沒見過宣王出門。」

雖然他只是派人遠遠盯着宣王府,但是宣王府通往外面的幾個出入口都教人守着,宣 王有沒有出門,他的人不至於看不出來。

傅明煙深感不解,「宣王府的人都不用出門買東西嗎?」

「當然不是,只有宣王不出門。」

「你如何确定宣王不出門?」

「宣王出門都是騎馬。」

「宣王可以改坐馬車啊。」

「宣王有専用的馬車,暗衛不會認不出來。」

傅明煙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若是宣王刻意坐了奴オ出門采買的馬車呢?」

文成侯府的馬車分了好幾等,她相信宣王府的馬車應該也是如此,若是宣王有心避人 耳目,會換乘奴才用的馬車是很方便的法子。

聞言一怔,莫靖言不曾想過這樣的事,官宦之家出門向來重視排場,更別說是皇家顯 貴,一個比一個還招搖,就怕人家不知道他的身分,而宣王因為争儲失敗,轉為低調 ,出門不再講究排場,但也不願意失了身分,便選擇騎馬。

「若我不想洩露行蹤,我還會扮成采買的奴婢出門。」

「宣王應該不會做這種事,不過,以後我會留意。」

「宣王府每日進出的馬車那麽多,你手上的人全部派出去,只怕也無法一一跟着,若 是半路再遇到有人刻意阻攔,最後還不是會把人跟丢了。」

莫靖言噎住了,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傅明煙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其實,我覺得這事一點也不難。」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你有好主意?」

「你可以收買乞丐盯梢。」

「乞丐?」

「對,我們樊陽的乞丐是一個勢力很大的幫派,付銀子給他們,他們會幫你打探消息 當然,太過隐密的事他們可能打聽不到,不過跟蹤、盯梢,他們再适合不過了,任誰 也不自起疑心,因為他們原本就在城裏四處流竄,相信京城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莫靖言懊惱的輕拍石桌,「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呢?」

「你肯定不會多看乞丐一眼。」

「不,只要出現在我附近,我就會多看一眼,确定對方有沒有危險性,不過繁華熱鬧 的都城随處可見乞丐,我就不會想太多了,有時候還會随手丢塊碎銀子給對方。」

「所以,你只要付銀子給乞丐,告訴他們,你要知道宣王平日喜歡上哪兒消磨,他們 就會幫你打聽出來。」

略一思忖,莫靖言點了點頭,但有一點不放心,「他們畢竟不是我的人,會不會将此 事洩露出去?」

「不會,他們沒必要如此,這不是跟銀子過不去嗎?當然,隐瞞身分是必要的,免得 他們糾纏不清,還好你會易容,就是面對面也認不出來,倒是省事。」若是她,絕對 不擔心人家認出來,可是他不同,他可是南寧侯世子,多尊貴啊!

頓了一下,莫靖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在樊陽經常給乞丐看病,當然很清楚他們的營生。」她醫術普通,若非不收費, 人家還不樂意給她治病,也只能在乞丐堆中擺一下大夫的譜。

她是大夫,無論來醫者是富貴是貧賤,她應該盡其所能為他們治病,可是,他拾不得 她如此辛苦,那些乞丐又髒又臭,沒屋子遮風擋雨的,只能窩破廟、義莊。

「以後別給乞丐看病了。」

「我不給他們治病,他們很可能小病拖成大病,然後命就沒了。」

「以後我給你并間醫館。」

傅明煙羞赧的一笑,「不好吧,我的醫術不足以支撐一間醫館,肯定賠錢。」

「噬心之毒都解得了,你的醫術怎麽會不好呢?」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傅明煙嘿嘿乾笑,絕不承認自個兒不長進。

「沒關系,賠錢也不怕;只要你開心就好了。」莫靖言很霸氣道。

傅明煙大大的咧嘴笑了,用力點頭,有人寵的感覺真好。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8:47

第十八章 ~父親只愛娘一個

雖然是文成候世子夫人,但昭華長公主幾乎不住文成侯府,晨昏定省是初一十五的事 ,這是為了避免閑話,還有團員的日子,她缺席了說不過去,總之,她不曾當自個兒 是文成侯府的人,出現在文成侯府實是情非得已,而今日就是如此。

「母親,錯過武陽侯府這樣的好親事,那是四丫頭的損失,你就別再猶豫不決了,趕 緊應了吧。」若非宣王施壓,昭華長公主根本不願意走這一趟,傳明煙嫁得好,她就 不能無所顧忌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行,四丫頭的親事必須藍大夫點頭。」文成侯夫人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四丫頭失蹤一個月,這事京城人人皆知,只怕再也尋不到另一門好親事。」昭華長 公主并不是危言聳聽,一個姑娘家失蹤那麽久,誰能保證她還是清白之身,別說權貴 了,就是一般小官宦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媳婦。

「四丫頭失蹤的時候,藍大夫一直陪身邊。」文成侯夫人不悅的皺眉頭,若非當時她 離開,四丫頭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沒錯,藍大夫一直陪着四丫頭,但誰又能保證她自始至終都跟在四丫頭身邊,別人 若是心存懷疑,我們又能如何?」

文成侯夫人噎住了,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确實如此。

「牡丹園的事,武陽侯府心裏過意不去,若非當時他們來遲了,四丫頭就不會遇上這 樣的劫難,因此他們願意認了這門親事,藍大夫若是真的疼愛四丫頭,這會兒必是立 馬點頭應了,如何會反對?」

「過幾日藍大夫就會帶四丫頭回來。」

「聽說寧王也看上這門親事,有意将宜安郡主嫁給顧二公子,武陽侯夫人因為先跟我 們議親,當然要先問過我們,無論應了還是拒絶,寧王府那邊都不能拖延。」

文成候夫人知道藍大夫對這鬥親事滿意,如今人家不計較四丫頭失蹤一個月,願意繼 續議親,藍大夫應該是很開心的。

文成候夫人正要點頭應了,章嬷嬷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侯爺夫人。」

「進來。」

章嬷嬷快步走進來,歡喜的道:「侯爺夫人,三爺回來了。」

「關兒回來了?」文成候夫人激動的站起身,身旁停候的丫鬟連忙上前攙扶。

昭華長公主心情很激動,但只能緊緊握住拳頭,不敢流露出一絲情緒。

「是!三爺帶着四姑娘回來了。」

文成候夫人等不及,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走出堂屋,而此時傳劭關已經走進院子,見 到迎出來的文成侯夫人,快步上前雙腳一跪,喊了一聲「娘」,連磕三個響頭。

文成侯夫人說不出一句話,上前繁緊抱着他的頭,淚如雨下。

「三爺,還是先扶夫人進去吧「」章嬷嬷輕聲在傅劭關身邊道。

傅劭關連忙起身扶着文成侯夫人進屋。

文成候夫人坐在首位,傅劭關搬了一張繡墩坐在下方。

「你都不吃飯嗎?」文成侯夫人心疼的摸着兒子的臉。

「兒子一餐吃三碗飯。」

「你從小挑食,飯菜不精致不入口,味道不好不入口,為了你,小廚房也不知道換了 幾個廚子,直到餘嬷嬷來了,你才終於好好吃飯了,可是哪知道沒幾年你就吵着去西 北。」文成候夫人越說越低落,早知道終究要去西北,一開始就別阻止。

「娘,兒子如今不挑食了,大鍋飯也吃。」

「你就是喜歡跟娘作對。」

「若不是娘寵着,兒子也不敢跟娘說實話。」

「如此說來,豈不是娘的錯?娘不寵你,你就會知道安分。」

「那兒子就不跟娘商量,直接做了。」

是啊,她的三個兒子就他主意最大,心意一定,誰也拉不回來,可是面對她的時候, 他總會讓她生出一種錯覺,只要跟他糾纏,他就會讓步,當然,最後讓步的從來都是 她。

「兒子以後每年回京一個月,娘就別再為兒子操心了。」

文成侯夫人知道他不願意待在京城,願意每年回京一個月,這只怕是看在四丫頭的分 上吧。

算了,她早就不想争了,他還能如此有精神的活着,這就夠了。

「你回來得正好,娘幫四丫頭相中了一門親事……」

「娘,我已經給煙兒定下親事,兩家也早就交換信物了。」傅劭關直接打斷。

「什麽?」

「去年我在雲州救了南寧候世子,見南寧侯世子卓爾不群,甚是喜歡,聽聞他還未婚 配,年紀興煙兒相當,便作主定下這門親事。」傅劭關已經從莫靖言口中得知女兒回 京發生的事,當然不願意女兒嫁進武陽侯府。

其實,別說是武陽侯府,京中權貴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這兒的規矩太多了,女兒待 在這兒不會快楽,如同她娘……

當初他若能堅持成親後帶着她去西北,也許她不會過得那麽辛苦,能夠一直陪在他身 邊,陪着女兒長大。

這些他不好實話實說,私定終身終究難以啓齒,他只好跟莫靖言商議出這麽一套說詞 也不會得罪武陽侯府。

文成侯夫人聞言傻了,武陽侯府二公子已經條件很好了,如今竟然攀上南寧候府,還 是威震南越的南寧侯世子……這簡直像在作夢。

「娘,若不是南寧侯世子正好入京,煙兒早就死在那些賊人手上了。」

回過神來,文成侯夫人這才想起這事,忍不住埋怨道:「南寧侯世子救了四丫頭,為 何不早點送消息回來?我們都急壞了!」

「娘也知道當時情況,南寧侯世子懷疑文成候府出了內賊,煙兒又身中劇毒,不便挪 移,只能修書給兒子,請兒子回京一趟,兒子一回京,心知你們必然因為煙兒下落不 明難以成眠,方才趕緊讓人送信回來。」

文成侯夫人心中明白那個被懷疑的內賊是誰,下意識的看了昭華長公主一眼,「煙兒 如今情況如何?」

「煙兒身上的毒刁鑽難解,如今藍大夫也只能暫時控制,所以兒子明日想帶煙兒到郊 外的莊子休養,娘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莊子?」

兒子是為了孫女回來,文成侯夫人有淡淡的失落,但也可以理解,換成是她,兒子出 了事,西北就是再遠她也會過去。

「娘年紀大了,不喜歡折騰,不過,你有空就要回來看娘,別教娘苦苦等你。」

「兒子知道。」

「四丫頭也回來了嗎?」

「是,但因為身子虛弱,她坐馬車,兒子騎馬先行一步,待煙兒到了,兒子再讓煙兒 過來給娘請安。」

「不必了,她身子虛弱,直接送去莊子休養就好了,怎麽還讓她回來,如此奔波?」

「她失蹤一個多月,我想娘一定很擔心。」

「她平安無事就好,如今養好身子最重要。」

「是,明日一早去莊子之前,再讓她過來給娘情安。」

文成候夫人點了點頭,體貼道:「這些年你不能照顧她,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點時間 能看着她,好好陪伴她。」

「是,兒子每日都會過來陪娘。」

文成候夫人了解這個兒子,只要能力所及,他會做到最好,見時辰差不多,便拍了拍 他的手,示意他去外書房等他爹下朝,他爹肯定有滿腹唠叨要說,傅劭關趕緊告退前 往外。

「傅将軍請留步。」昭華長公主一路從內宅跟到前院,從一開始的大步追趕到後來的 小跑步,直到上氣不接下氣,還是等不到他先出聲,只好開口喚。

傅劭關仿佛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傅劭關,聽我說幾句話不行嗎?」昭華長公主從來不是有耐性的人,面對傅劭關, 她已經比平常還要沉得住氣,可他就是有本事将她惹火。

傳劭關停下腳步,冷冷的轉過身,「卑職愚鈍,不明白跟長公主有何可説?」

「你就這麽讨厭我,連與我說句話都不願意嗎?」

「卑職從來不會忘記自個兒的身分,也請長公主牢記。」傳劭關冷冷淡淡,沒有任何 喜怒哀樂,他從未将她放在心上,心裏當然不會因她的一言一行産生波動。

「你怎能對我如此殘忍?」昭華長公主覺得很委屈,皇家公主身分何其尊貴,即便不 是父皇最寵的那一個,但父皇只有三個公主,每個都是寶,因此當她賠上清白,求父 皇不要讀她去齊國和親時,父皇并未苛資她,而是讓安和郡主取代。

「卑職不懂長公主的意思,卑職只是知禮守體,從來不會越過界線,落人口實。」

「當初你為何要拒絕?」這一直是她最大的心結,若只是因為她的身分,她願意舍棄 ,只要可以跟他在一起,即便要待在艱難苦寒的西北。

「想拒絕就拒絕,無須理由。」

「因為我是公主嗎?」

「在卑職眼中,身分并不重要,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傳劭關在感情方面是很冷漠的人,他的思考習慣第一個是「責任」,直到遇見嚴氏一 一個柔弱的女子可以為了救人豁出性命,他的心瞬間融化了,第一次可以看出一個人 是美是醜,原來是因為心裏有了感情。

這話狠狠在她胸口刺上一刀,昭華長公主委屈得眼淚都飙出來了,「你不曾給過我機 會,為何能夠如此斬釘截鐵說你不在乎?」

傅劭關覺得好笑,「長公主真是奇怪,明知不可行,為何要給機會?」

「不給機會,如何知道不可行?」

「他人如何想,卑職不清楚,但不可行就是不可行,磨磨蹭蹭不過是一種欺騙的手段 卑職不屑為之。」

昭華長公主的身子微微一晃,她恨不得将整顆心掏出來給他,他竟然連欺騙一下都不 屑,可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不死心的問:「若是皇上下旨呢?」

傳劭關皺起眉頭,「皇上不會做這種事。」

「我是説如果。」

「雖然皇上貴為九五至尊,生死於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皇上絕不會違背禮法。皇 上有言,凡事失了界線,亂象而起,社稷将亂,黎民受苦,國不成國。」

聞言,昭華長公主心一震,可是她做了那麽多,難道要就此放棄嗎?「我若是能以另 外一個身分與你在一起呢?」

「長公主慎言,聖旨也不能奪去卑職對亡妻之愛,卑職寧願一死成全皇上知遇之恩。 」

傅劭關懶得再多費唇舌,行禮,轉身大步離去。

昭華長公主久久無法回神,看着早就遠去的身影,一顆火熱的心漸漸化為冰冷,寧願 一死……原來她一直在作一個不可能的夢,如今夢還未醒,卻已經碎了。

「長公主。」侍候的丫鬟見她動也不動,忍不住上前輕喚。

半晌,昭華長公主失了魂似的轉身往回走。

「這個女人真是太不要臉了!」藍采華絕對沒想到剛進門就偷聽到這樣的事,雖然很 早以前她就猜到這位長公主對傅劭關居心不良。

「皇權至上,昭華長公主認為自個兒改嫁小叔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可惜襄王有意, 神女無心,不過是單相思一場。」傳明煙不以為然的撇嘴。

「你爹那個人若是願意再娶,早就成親了,還會等她嗎?不過,這位長公主跟皇上關 系不是很好,皇上怎麽可能成全她一片癡心?」

傅明煙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是啊,昭華長公主憑什麽認為與她關系不佳的皇上會違背 禮法成全她?

「好啦,你要去見你爹嗎?」

「算了,我們還是先回院子休息。剛剛章嬷嬷不是說了,晚上有家宴,請我們先回院 子休息,養足精神,晚上參加家宴就好了嗎?」

傅明煙突然有點後悔,早知道在二門下馬車的時候,不要多嘴問一句「我爹呢」,她 就不會帶着師傳和紅英轉往前院,當然,也就不會偷聽道麽一段話。

雖說這件事她老早就猜到了,但并不想确認真假,這會害她胡思亂想,懷疑她娘早産 生下她,最後過不了鬼門關與昭華長公主有關。

師傅說遍,娘在文成侯府一直不快樂,而娘的身子原本就不好,也因此娘懷孕之後, 師祖便安排師傅守在娘身邊,所以昭華長公主用不着動手腳,娘想熬過生孩子大關也 不容易,但她真的不顯意确認這其中有昭華長公主的痕跡,這會讓她想出手修理人。

依她所見,昭華長公主在她娘早逝這事上頭不會毫無關系,譬如讓娘在不安,恐懼、 緊張中度日……這些難不足以構成刑事上的責任,但是卻能促成她早産,最後過不了 鬼門關,換言之,她娘可以說是死於自己的軟弱。

傅明煙苦惱了,她要不要想個法子出手修理這個女人?

家宴過後,洗了個澡,坐在椅子上的傳明煙還在想同一個問題——她要不要想個法子 出手修理昭華長公主。

可是,不過是一個閃神,為何她會看見莫靖言?頓了一下,傅明煙先眨了眨眼睛,接 着又揉了揉眼睛,莫靖言遷在,而且笑得無比明媚……他這樣子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

「易容之後,你還是別笑了,有那麽一點東施效颦的味道。」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莫靖言的臉一僵,東施效颦?

「你最近是不是太愛笑了?」她還記得他們剛剛打交道時,他可是很酷的,雖然也是 很欠扁的様子,但好歹不會讓人覺得別扭。

莫靖言懊惱的舉起右手,在她額頭上弾了一下,「小沒良心,要不是你,我會笑嗎? 」

「我看起來很好笑嗎?」傳明煙覺得有必要配合一下,當個小沒良心。

「……」

「若是美男子,你對我笑,我還會小鹿亂撞,可是你這張臉,笑不成一朵花,偏偏又 想笑成一朵花,道不是東施效颦嗎?」

「……」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火了?傅明煙連忙換坐姿為跪姿,看起來非常慎重的樣子,下一刻 她突然靠過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近乎呢喃的道:「雖是如此,可是你在我眼中依 然是獨一無二的美男子。」

莫靖言歡喜的唇角上揚,可是一想到「東施效颦」,他趕緊收起笑容。

「你想笑就笑,我不會介意。」

「不要,東施效颦。」

「……」這是不是風水輪流轉?剛剛她堵他的嘴,這會兒換她被堵了。

莫靖言也不想為難她,轉而間:「剛剛進來的時候,我瞧你愁得眉頭都打結了,在想 什麽?」

「昭華長公主的事。」傅明煙将今日無意間偷聽到的對話細細道來。

「我這姨母對伯父竟然存着這樣的心思!」

「我猜,當初昭華長公主原本想嫁的是我爹,但後來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結果嫁 給了我大伯父。」

關於昭華長公主嫁給文成候世子的事,莫靖言略有耳聞,這是皇家醜聞,不過,他一 直以為她是為了逃避和親,原來她想算計的人是傅将軍,而且過了這麽多年還對人家 念念不忘……慢着,難道她為宣王弄來噬心之毒是為了傳将軍?

傅明煙見他臉色突然沉下來,不安的問:「怎麽了?」

「藍大夫想必告訴你了,噬心之毒是昭華長公主透過安和郡主從齊國買來的,對你下 毒的也是昭華長公主,但企圖抓你的另有其人。」

傅明煙點了點頭,「師傅說你不知道是誰,但可以肯定對方來頭不小……你是不是發 現了?」

「想抓你的是武陽侯府,而躲在背後的是宣王。」

「宣王不是當今皇上的弟弟嗎?」傅明煙驚愕的瞪大眼睛,武陽侯府已經夠吓人了怎 麽又繃出一個更大咖的?

「沒錯,你可能不知道,當初宣王與當今皇上的聲勢相當……」

傅明煙舉起右手打斷他,「暫停,我有點混亂,得好好想一想。」

莫靖言也不打擾她,由着她慢慢想清楚,還好他沒有等太久,她很快就梳理好了。

「昭華長公主為了得到我爹,跟宣王勾結?」雖然她覺得太離譜了,但是整理所有消 息後得到的結果是如此。

「我相信昭華長公主不會主動生出謀逆的心思,這事與其說是勾結,還不如說是遭到 利用。昭華長公主對伯父的心思,皇家人多少都知道,且昭華長公主與文成候世子感 情不好,文成侯世子不在意昭華長公主納了一個又一個妾室,這都足以說明昭華長公 主還未放下伯父,宣王與皇室中人關系都不錯。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藉此加以利用, 經由她找上安和郡主,跟齊國搭上線。」

莫靖言之前難不知昭華長公主對傅劭關的心思,但經由剛剛的發現便能推斷出七八。

沉默半晌,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昭華長公主根本就是個傻女人。」

眼中閃過一抹沉思,莫靖言覺得自個兒找到對付宣王的突破口了。

「我這位姨母若是聽明,根本不會生出這種異想天開的念頭。」

傅明煙已經失去動手修理昭華長公主的念頭了,她爹一句「寧願一死成全皇上知遇之 恩」,這已經撕碎昭華長公主的心,何必再浪費她獨門的毒藥呢?

念頭閃過腦海,她記起這是文成侯府,連忙推了莫靖言一下,「好啦,時間很晚了, 你趕緊走吧。」

雖然無法完全确定武成嶺後面的主事者是宣王,莫靖言還是提早做了準備,仔細査看 興圈,想着如何解決武成嶺的囤兵。

莫靖言統着輿圖走過來又走過去,可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就在這時,淩子肅快步走進 來。

「公子,有消息了。」淩子肅笑得很開心。

莫靖言迅速轉移目光,擡頭看着淩子肅,「宣王出門了?」

「宣王不只是出門了,而且很喜歡茗賢樓隔壁的院子。」淩子肅怎麽也沒想到那些乞 如此厲害,三兩下就査出了宣王的行蹤。

莫靖言很快就想明白了,「原來是經由隔壁的院子進入茗賢樓。」

「屬下也認為如此,不過屬下仔細査了一下那個院子,住了一個寡婦。」

「宣王的外室?」

「确實是宣王的外室。」

聞言,莫靖言不能不贊道:「這個宣王真是聰明,若是教人發現他的行蹤,人家只會 當他養了一個外室,不會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借道潛入茗賢樓。」

「相鄰的院子要挖一條密道通往茗賢樓倒不是難事。」

淩子肅點了點頭,「宣王真是好計謀!」

「習慣高調喜歡結黨的人即使變得低調,也不表示他的野心就會滅了。」

「可是,宣王未免太天真了。」

「這倒末必,他手上有噬心之毒,又得齊國相助,不是不能一搏。」頓了一下,莫靖 加又回到原先的問題,「果然,最麻煩的還是如何不動聲色解決武成嶺的囤兵。」

「這事可以從長計議。」

是啊,武成嶺能得宣王青睐,主要是因為背靠着齊國,大梁軍隊一旦踏進齊國土地, 這就等於向齊國宣戰,齊國可以名正言順以大梁破壞兩國協議開戰,甚至藉此挑動西 戎為了自保加入戰場,拖住大梁西北……總之,齊國跟宣王勾搭上的同時,必然已經 摘了許多小動作,就等着大梁先動手,所以,這個問題真的不好解決,但是必須讓皇 上知道是誰在搞鬼。

「你遞消息進宮,我要見皇上。」

淩子肅應聲退出書房。
作者: teae    時間: 2024-12-28 00:09:16

第十九章 ~大事底定風光出嫁

傅明煙一邊看着幾案上的棋局,一邊看着不時走到書案前面的莫靖言,忍不住噘嘴, 真是可惡透了,既然嫌棄她,不足以當他的對手,不要跟她對弈啊,何必用這種邊下 棋邊幹活的方式羞辱地?

「怎麽了?還沒想清楚如何下嗎?」莫靖言重新回到傅明煙對面坐下。

「我最讨厭下棋了。」雖然武陽侯府不敢再輕舉妄動,但是爹此趟随行的親兵不多, 因此皇上召他進宮,只能将她送到南寧候府的莊子,由莫靖言保護她。

「我知道,可是以後你要常常陪我下棋,你還是趕緊适應。」莫靖言随即伸手摸了摸 她的頭。「乖。」

「我不乖。」傳明煙嬌嗔的一瞪,但還是乖乖的落子。

莫靖言對她勾唇一笑,從棋盒拿起一顆白子輕松落下,然後又起身去看輿圖。

傅明煙忍無可忍了,跳下軟榻,咚咚咚的跑到他身後,往他背上一跳,一下子捶打他 一下子發狠的扣住他脖子,「你這個可惡的像夥,就知道欺負我!」

莫靖言忍不住笑了,兩三下就将她撈到前面抱着,「你要我抱就說,何必說我欺負你?」

「誰要你抱。」

傅明煙掙紮的想下來,可是他抱得更緊,最後索性低頭吻住。

前一刻明明氣炸了,可是下一刻她已經化成一灘春水,兩人唇舌抵死糾纏,莫靖言不 得不半坐在書案上,以便支撐住兩人。

許久,兩人終於分開來,額頭相抵,莫靖言近乎呢喃的道:「你別挑逗我,我對你可 沒有坐懷不亂的本事。」

傅明煙羞紅了臉,「我哪有挑逗你?」

「不是挑逗我,幹嘛撲上來?」

「我是氣壞了。」傳明煙懊惱的論起拳頭捶他一下。

「我以後要常常惹你生氣,就能常常享受你的挑逗。」

「你這個壞像夥!」傅明煙越握越大力,可是落在他身上跟小貓撓人似的。

「誰教你如此可愛,忍不住就想對你使壞。」莫靖言又飛快的在她唇上親一下。

「……放我下來。」她認輸了,嘴皮子就是沒人家的不知羞。

難然舍不得,但是還有正事,莫靖言順從的放她下來。

傅明煙實在不想下棋,索性找件事轉移注意力,而書案上的興圖很自然的成為目标。

「你幹啥一直盯着這張興圖?有什麽問題嗎?」

「這是武成嶺及周邊的輿圖,皇上發現某人很可能在那兒囤兵,便派了探子上去査明 沒想到剛剛靠近就遭到暗器算計,中了噬心之毒。」

傅明煙頓時明白了,「這就是你去藥王谷找紅豔果的原因。」

「對,難然還未證實,但是我們幾乎确定是宣王在那兒囤兵。」

「皇上想派兵滅了那些私兵是嗎?」

「這是當然,不趕緊解決這兒的囤兵,一旦養肥養壯了,一個小小的禍患就變成禍國殃民的大災難。」莫靖言輕輕敲着與圖,苦惱的蹙着眉,「問題是,想派兵滅了那些 私兵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宣王勾結齊國,朝廷的軍隊攻上去,宣王的私兵可以撤退 到齊國,待朝廷的軍隊走了他們再回來。」

「那就堵住他們撤退到齊國的出路啊。」

「如何堵?宣王的私兵可在齊國通行,我的黑騎隊可沒有,說不定齊國正等着我的黑 騎隊送上門。」他的黑騎隊早就被各個鄰國盯上了,戰場上光明正大争高下他可不怕,但是就怕有人搞鬼。

傳明煙歪着頭想了想,兩眼一亮,「若是你的黑騎隊變成商隊呢?」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商隊?」

「對啊,大梁的商隊不是只要有通行證就得以自由進出齊國嗎?」

略一思忖,莫靖言點了點頭,「難然扮成商隊麻煩了點,但是大梁和齊國簽了協議, 商隊必須受到朝廷保護,不過就怕齊國下黑手,弄出一個盜賊搶劫商隊,我們就是跟 齊國抗護也于事無補。」

傅明煙看着與圖,很快就有一個想法在腦子成形,「若是能繞到其他地方偷偷溜進齊 國,這個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

「繞到其他地方?」

「是啊,雖然統遠路辛苦了點,但是扮成商隊就不容易引起懷疑,當然,這會遇到一 個難題,你們不熱悉齊國進出武成嶺的通路,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漏網之魚。」

「派兵上武成嶺之前,我們會事先派斥候探路,掌握齊國進出武成嶺的通路,保證他 們一個都逃不出去,只是繞到其他地方也不能走太遠了。」長途跋涉是作戰大忌,因 為單是糧草的供應就有困難,更別說以商隊掩飾身分,行動上多有限制。

「你就近找找看,附近有沒有哪兒适合借道。」

莫靖言靜下心來捜尋輿圖,目光很快就被藥王谷吸引注了,「我怎麽忘了這兒呢?」

傅明煙探頭一看,很快就明白了,「只要熟悉藥王谷,藥王谷确實是進入齊國最隐密 且最快速的通路,不過要通過藥王谷很難不驚動藥王莊,必須讓藥王莊站在朝延這邊 。」

「藥王莊只怕早就站在宣王那邊了。」

對此傳明煙一點也不訝異,「藥王莊野心勃勃,想拿個從龍之功再保藥王就百年事業 ,這不難理解。」

「若想要藥王莊閉嘴,只能殺個措手不及。」

「嗯,最好同時采取行動,藥王莊閉嘴,宣王的手腳困住了,而齊國那邊得不到消息 你的黑騎隊扮成的商隊才不會引起注意。」

「這事得好好琢磨,還要跟皇上商議。」莫靖言随即喚來淩子肅進宮遞消息,便拉着 傅明煙繼續下棋。

傳明煙忍不住哀嚎,早知道不理他了,任由他對着興圖傷腦筋,這會兒他就沒心思狠狠的修理她。

莫靖言必須借道藥王谷,宣王的手上又有噬心之毒,傳明煙只好直接住在南寧候府的莊子,從早到晚待在制藥房練藥,包括各式各樣的解毒丸……

其實她想跟去,但是莫靖言不許,堅持不讓她冒險,而且黑騎隊有軍醫,人家還有功 夫防身,她只好在自個兒擅長的事上幫點小忙,保證他們上哪兒都不會遭到毒害。

傅明煙搞不清楚自個兒究竟忙了幾日,總之,人家送多少藥材進來,她就做了多少藥 丸,直到莫靖言拉着她出去嗮太陽。

竹子園涼風習習,傅明煙冷不防的打了個哆嗦,「怎麽一轉眼天氣就冷了?」

「已經入秋了,皇上三日後會帶着皇家成員和四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夫人、子 女上肅州園場秋獵。」

秋獵可以說是大梁最重要的軍事大典之一,不過一開始官員的夫人、子女不在受邀之 中,直至先皇單純的将軍事大典變成一場狩獵宴,家眷就被拉進來加入,當然,春 心前動的男女藉此機會相看,秋獵成了秋游,還因此成就不少姻緣。

怔愣了下,傅明煙就明白過來,「皇上要藉秋獵困住宣王?」

「對,這是一個好機會,不僅是宣王,還有武陽侯以及那些暗中與宣王勾結的大臣。 」

「他們會不會察覺到皇上的意圖,拒絕前去秋獵?」

「不會,秋獵是大事,并非皇上為了困住宣王他們弄出來的,且家人都在受邀之中,宣王一個人躲掉能做什麽事?再說了,秋獵的豐收象徵大梁明年的國泰民安,皇上不會挑在這樣的日子對宣王下手。」

「原來秋獵還有這樣的意義,按你這麽說,我是不是也應該去參加秋獵?」

「你還在養病,文成侯夫人不會帶你去秋獵。」

頓了一下,傅明煙嘿嘿一笑,忘了自己對外宣稱身上的噬心之毒未解。

「皇上能困住宣王他們,但要定宣王的罪還是需要證據。」

「我已經逮住提供昭華長公主興安和郡主噬心之毒的中間人,并從對方的身上捜出齊王給宣王的信件,而我娘也策動昭華長公主咬出宣王。」

難然在她看來,昭華長公主就是個傻女人,但正是如此,這個女人不值得相信,「你 确定昭華長公主會咬出宣王?她會不會轉身向宣王告狀?」

「她沒法子告狀,我們只知道武成嶺有囤兵,但并不知道主事者的身分。」

傅明煙明白了,他們對昭華長公主是說一半藏一半。

「昭華長公主對伯父已經死心了,要不,她可能下不了決心咬出宣王,當然,若非到 了關鍵時刻,她不會站出來。」

「她應該是怕宣王真的成了事。」

「她以為宣王手上有噬心之毒,而藍大夫和你還沒法子解開此毒。」

傅明煙不屑的撇了撇嘴,「靠那種東西就想成就霸業,簡直癡人說夢,也不知道這個宣王在想什麽。」

「先皇只有六個兒子,論母族,宣王是最有實力争奪龍椅的皇子,可惜雲家不知韬光養晦,宜王又善于鑽營結黨,惹先皇厭惡,宣王輸給皇上難免不服氣。這些年來雲家 遭到打壓,門可羅雀,日子過得有夠憋屈,怎可能不生出歪心思?」

「總歸一句話——權勢惑人心。」

「好啦,我不在的時候,你乖乖待在荘子上,不可以亂跑,知道嗎?」雖然宣王和武 陽侯應該不會再輕易出手擄人,皇上也會暗中派兵駐守在這附近,确保煙兒安全,可 是他不在她身邊就放心不下。

「我索性跟我爹一起回西北,你覺得如何?」傅明煙實在不喜歡「不可以亂跑」這句 話,來到京城之後,她好像被人家拱起來擺設的花瓶,廢物……

「伯父不回西北,皇上要伯父領兵滅了武成嶺的囤兵。」

「可是我爹說……」

「名義上是回西北,事實上是領了一隊金吾衛去了武成嶺。」

「金吾衛直接受命於皇上?」

「對,金吾衛沒有作戰經驗,皇上只好讓伯父領金吾衛上武成嶺。」

聞言,傳明煙不放心的皺眉,「金吾衛沒有作戰經驗,能對付得了武成嶺的囤兵嗎? 」

「你要相信伯父。」

「我爹再厲害,下面帶着一群菜鳥,也翻不了什麽風浪。」傅明煙忍不住翻白眼,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這是發生在易守難攻的險要。

「菜鳥?」

「就是什麽都不會的生手。」明明已經在這裏生活十幾年了,一個忍不住,她還是脫 口說了不該說的。

「金吾衛沒有作戰經驗,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不也不可能成為皇上手上最重要的 武力,再說了,武成嶺的囤兵只有打劫商隊經驗,也沒有上戰場的經驗。」

「好吧,武成嶺的囤兵也是生手。但他們熟悉武成嶺,估了優勢。」

「沒錯,他們估了優勢,但伯父也不是沒去過武成嶺。」

「我爹去過武成嶺?」

「伯父年少時曾随師傅游歷武成嶺,因而認識伯母,這也是皇上決定由伯父領金吾術 政打武成嶺的原因。」

事實上最熟悉武成嶺的莫過於東北大營的将領,但是動用東北大營,宣王會立刻得到 消息,東北大營離武成嶺不遠,宣王勢必盯緊了東北大營,只怕還在那兒放了眼線, 因此衡量過後,皇上放棄調動東北大營的軍力,而是用了最不會引人注意的金吾衛。

「年少……那豈不是很久了,武成嶺早就變了個樣子了。」

「你放心、我會譲阿朗跟着伯父。」

傅明煙對阿期的神勇印象深刻,立馬松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又想一件事,「阿朗跟着 我爹,你怎麽辦?」

「除了阿期,我還有幾只鵗鷹,他們跟阿朗沒得比,但可以随時跟阿朗取得聯系,必 要時阿朗會迅速來到我身邊。」

傳明煙終於感覺到離別的時刻到了,「你何時離開?」

「南嶺的黑騎隊明日一早就到,今晚我就離開。」

「這麽快!」

「你為我準備的各種藥丸不是都備上了嗎?」

「我想再多做一點。」

「夠了,我有藥王谷的輿圖,通過藥王谷絶對沒有問題。」

「不過,你要如何譲藥王莊閉嘴?」

「皇上會以「宮中出現噬心之毒」出動暗衛拿下藥王莊,藥王荘還來不及察覺我的行 動,黑騎隊已經穿過藥王谷。即便藥王莊察覺到什麽,宣王他們去了肅州圍場,金吾 衛會攔下所有企圖送到他們手上的消息,若是順利,他們被拿下之前都不會意識到自 個兒早就曝露了。」

皇上出手,當然是做好了萬全準備,但是若沒有仔細确認,她放心不下,如今她算是 安了一半的心。

傅明煙神情轉為嚴肅,「你答應我,一定會小心再小心。」

莫靖言伸手将她摟進懷裏,「我哪敢不小心?我們還沒成親。」

傅明煙右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大腿,「成親就可以不小心嗎?」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恨不得成親的日子就在明日。」

略微一頓,傳明煙小小聲的道:「我等你回來,一回來,我們就成親。」

莫靖言歡喜的用力點點頭,将她抱得更緊。

傅明煙很讨厭等待的日子,情況怎麽樣了?雖然皇上都安排妥當,可是事情未落幕之前,就是有九成把握也有一成的風險,要不,怎麽會有意外呢?

總之,如今她整顆心都懸在半空中,沒事就坐在房門外的門廊,等着師傅回來。

說到師傅,她就覺得很嘔,莫靖言管不了師傅,師傅當然是随心所欲的出門行醫,原 本她請求師傅帶上她,可是師傅不想浪費精力跟侍衛糾纏不清,堅持不幫她說情,害 得她只能當望夫石……不,是望師傅石。

「師傅,外面怎麽樣了?」一看見藍采華,傅明煙立馬跳起來跑下臺階。

「我都還沒喝水,你急什麽。」藍采華連停一下也沒有,直沖進房間,然後醫藥箱随 手一扔,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着嘴巴灌下去。

傅明煙可憐巴巴的跟在後面,看着藍采華組魯的舉動,真擔心她會嗆到。

終於,藍采華解了渴,在榻上坐下。

藍采華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整個人往後一癱,「不知道,你今日有沒有繡花?」

「……我哪有閑功夫繡花?」親事都還沒定下來就急着繡嫁妝,有必要嗎?她又不是迫不及待想嫁人。

「我明白,你沒有閑功夫繡花,但是有閑功夫坐在門廊等我。」

「……」

「妖孽世子一回來,你們就要訂親,接着成親,這會兒你不趕緊給未來的公婆納鞋底 繡襪子,要等到什麽時候?你可別忘了,你一雙襪子要繡一個月。」藍采華越說越生 氣,除了用毒、解毒,這丫頭真的什麽都是半吊子。

「其實我專心一點,半個月就可以了。」她的繡功不差,因為她必須包了師傅貼身衣 物的活兒,繡得不好,師傳會退貨,所以每次做針線活,她絕對不打馬虎眼,相對的 動作就很慢,真的是慢工出細活。

「興其等妖孽世子回來,再急急忙忙趕工,還不如趁着此時間得要發黴了,趕緊将你 未來公婆的鞋子和襪子做好。」

「我這會兒哪有心情做繡活?」

「你若能專心做繡活,就沒有閑功夫胡思亂想,這不是很好嗎?」藍采華也急於知道 如今是什麽情況,可是皇上他們還沒回京,皇城一如往常熱鬧喧嘩,完全看不出要發 生大事的様子。

「姑娘,有消息了。」紅英歡喜的快步走進來,「聽說宣王已被皇上押下了。」

「只有宣王?」

「奴婢一番見皇上押着宣王走在最前面,就趕緊回來告訴姑娘,至於後面是什麽情況奴婢就沒瞧見,明日奴婢再進城打聽。」

「這會兒不能進城打聽嗎?」

紅英搖了搖頭,「如今只怕城門已關,禁止進出。」

「為何要關城門,禁止進出?」

「這是要防止有人趁機生事。」藍采華道。

紅英點頭附和,「雖然皇上拿下宜王,但不确定宣王有多少黨羽,其中是否有京營的 人,深怕他們藉機生事,案性先關城門,禁止進出,同時也可以防止傳送消息。」

「你知道莫大哥回來了嗎?」

「奴婢進來之前聽陳侍衛提了一句,世子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我爹呢?」

「世子爺已跟傅将軍會合,他們應該會一起回來。」

傅明煙整個人放松下來,然後往後退了一大步,跌坐在榻上,「太好了。」

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我就説嘛,你專心做繡活,就沒有閑功夫胡思亂想,也不會 自己吓自己。」

傅明煙抗議的撇了撇嘴,不過什麽也沒說。

隔日,傳明煙就從陳運之口中得知整件事情過程——

武成嶺的囤兵一網打盡,皇上就以此為由在圍場拿下宣王和幾位大臣,其中也包括武陽候,随後又從宣王府捜出不少罪證,加上昭華長公主和齊國中間人指證……總之,最後的罪名是勾結齊國意圖謀逆,不過臺上颠然不想牽連太廣,攪亂朝堂,只是下令砍了幾個人的腦袋,至於他們的妻兒子女則是返回原籍,三代不可參加科舉。

至於藥王莊,雖然無法證明藥王莊參與謀逆,但是制成噬心之毒的藥材之一唯有藥王 谷才有,皇上下令藥王谷收歸國有,不過租給藥王莊,換算白銀,藥王莊一年要上繳給朝延萬兩,這等於大大削弱了藥王莊的勢力。

許久,傅明煙只能擠出一句話,「人生無常。」

「武陽侯府的二公子可惜了。」藍采華幽幽的嘆了聲氣。

「父母不能選擇,父母之過,孩子只能承擔,還好皇上仁慈,性命終究是保下來了,等過了三代,出現優秀的子嗣,家族要翻身也不難,當然,若是他們不懂得借福,非 要作死不好好過日子,想要重新光耀門楣,這就不可能了。」

藍采華同意的點點頭,人啊,一定要懂得惜福,身分地位已經高人一等了,還不滿意 當然只能自尋死路。

「好啦,你還是趕緊繡花。」

傅明煙瞬間僵硬,從昨日到今日,師傅怎麽還在提繡花?

藍采華沒好氣的踢了傅明煙一腳,「還發什麽呆,趕緊納鞋底繡襪子。」

傅明煙只好可能兮兮的抱着籮與針線活纏鬥。

傅明煙的針線越做越順手,不到三日就做出一只襪子,不過她的襪子比荷包還花俏,盛開的牡丹又顯麗又張揚,這送給婆婆合适嗎?

苦惱的看了半響,傅明煙決定再做一雙比較撲素的襪子,可是念頭一轉,過了好幾日 了,莫靖言他們應該進京了,為何還沒回來?她做針線活的心思又淡了。

「咚咚……」

傅明煙歡喜的放下竹籮,可是一湊近窗邊,雙手不由得一顫,心跳猛然加速,怎麽突 然緊張了起來?

「咚……咚……」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窗子,脳袋瓜往外頭一探,見到一個絕美有若天人的男子站在門 廊的欄杆外,腦海頓時湧上劉禹錫的《賞牡丹》——

庭前芍藥妖無格,泡上芙蕖浄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她終於懂了,為何這個男子可以美得讓整個京城都動了……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真面目,但上一次并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也許是少了那些花燈擾亂視線,他的美更為純粹,更為鮮活。

莫靖言勾唇一笑,伸手指着屋頂上面。

怔愣地回過神來,傳明煙明白的點點頭,然後掩上窗子,跳下軟榻套上鞋子,随手拿 了披風穿上,像只放出籠子的烏兒飛出房間,撲進莫靖言的懷裏。

莫靖言帶着傅明煙登上屋頂,獵獵作響的夜風透着一股寒意,可是窩在莫靖言的懷裏 猶如抱着一個火爐,她只覺得很溫暖。

傅明煙如癡的看着莫靖言。雖然上一世看過的美男子無數,不管是加工還是未加工, 但那些人跟自個兒一點關系也沒有,可眼前這個男人是屬於她的……

「看傻了。」若知道他的容貌對她如此有殺傷力,他應該早一點用這張臉接近她,迷 得她神魂頭倒。

半晌,傅明煙彷帶在說夢話的道:「明明是戰場上的殺神,怎能美得如此妖孽?」

「我的容貌跟我是不是戰場上的殺神有什麽關系?」

頓了一下,傅明煙搖了搖頭,「沒關系。」

莫靖言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我的容貌不重要。」

「當然,若我真的在意容貌,你如何能走進我的心?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當一個男人生得比女人還美,他的本事再大,也會成為容貌的陪襯,頂着一張平凡的容顔,人家反而會看見他的才能。

莫靖言歡喜得唇角上揚,放開手,溫柔的在她左右眼上落下一吻。

張開眼睛,傅明煙故作苦惱的道:「不過,你怎麽可以生得如此妖孽?」

「……」

傅明煙忍俊不住的咯咯咯的笑了,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爹呢?」

莫靖言故作懊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回道:「因為很晚了,伯父索性回了文成侯府,明日皇上賜婚的聖旨到了文成侯府,伯父就會過來接你回文成侯府備嫁。」

傅明煙吓了一跳,「皇上賜婚?」

「你是大功臣,但為了保護你,皇上不方便直接給你賞賜,只能藉着賜婚将賞賜送到 你手上,當然,這跟你應得的相距甚遠,不過我知道你不在意。總之,雖然我們成親 的日子很急促,可是有禮部接手,你會風風光光的嫁給我。」

傅明煙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禮部接手她的婚禮……

「我們成親三日後回南嶺,待明年你及笄之前回京,我在京城給你辦及笄體,伯父會 從西北回京參加你的及笄禮,至於藍大夫,若是你能讓她跟我們一起回南嶺那是最好 ,若她不願意,明年辦完及笄禮,我們可以去雲州看她。」

傳明煙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你都安排好了。」

「道是我的想法,若是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另外安排,對我來說,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其他的不重要。」

「師傅應該願意跟我去南嶺,至少要确定我在南嶺住得習慣,她才會放心,不過她不 會一直待在南嶺,她喜歡四處游歷行留,若是可行,你為師傅安排兩個女護衛,方便 她想上哪兒就上哪兒。」

「這事簡單,我再另外安排兩個丫鬟照顧藍大夫。」

「若是侍候人的丫鬟那倒不必,若是懂得下廚的丫鬟,師傅會喜歡。」

「好,我來安排。」

莫靖言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兩人十指交握,他很鄭重的道:「煙兒,若我白發蒼蒼,容顏遲暮,我會依舊如此牽着你的手,傾世溫柔。」

傅明煙突然覺得很感動,眼淚無聲湧向眼眶,半晌,她點了點頭,反過來握住他的手 宣誓道:「我也是,若我白發蒼蒼,容顔遲暮,我會依舊如此牽着你的手,傾世溫柔 。」

莫靖言靠過去,深深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與她今生今世,相依相伴,生老病死, 不離不棄。

後記~ 日常瑣事——艾佟

《醫門小懶蟲》越寫頭越大,佟會不會寫得太複雜了?要不,怎麽寫到快要抓狂了?

最近佟一直有個念頭,不想寫了,天天動腦子,頭髪都白了,能不能換個不要動腦子的輕松差事?可是,佟的體力太差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來體力活的差事?

為了譲自個兒的體力好一點,於是佟乖乖的在晚餐後出去外面散步,一開始走個一兩 圈就受不了(一兩圈就是一兩千步),而且走一天還會休息一天,總之,持續力不足 ,可是為了減輕腹部的負擔,佟還是強迫自己進行晚餐後的散步,如今可以連着好幾 日,且已經增加到四圈,走完之後還會出汗,雖然還不太習慣這種疲憾,但走完之後 感覺很舒服。

無論如何,佟會堅持下去,目标是每日至少六圈,而且持之以恒,佟的體力就不會像 現在這麽差勁,至少跑步跑得動(佟現在的狀況是跑不動,跑沒幾步就想停下來), 別教小外甥女笑話(每次看着佟追着她跑,佟的脳海中就是會生出一個畫面——還以為看到一只豬仔在追小兔子——太難看了)。

佟已經很久不敢量體重了,因為太胖了,根本沒勇氣面對自個兒的體重,不過最近覺 得應該找個機會量一下,然後看散步幾個月之後,體重有沒有變輕,身體輕盈一點, 心情可能就會變好,看着電腦可能不會那麽難以忍受,老想眼不見為淨。

這篇後記就寫到這裏,因為佟想不出來要寫什麽了,拜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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