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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張琦緣-狩獵你的心《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46     標題: 張琦緣-狩獵你的心《全文完》

《狩獵你的心》簡介︰

情欲,在連宸體內氾濫開來,芊黛的暗示令失控,  
他貪婪而需索的擁吻著她……  
連宸听見自己開口要求。“跟我走!你贏了!除了你,  
我眼中再也無法容納任何人……”  
連宸輕笑︰“我是誘惑了你,但我並不望你太投入!”  
“為什麼?”  
“我要的只是一樁短無疑的事,如果你也有同樣的感受,  
今晚,我就是你的一夜情人……”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47

「老祁!老祁!你在哪里?」周家大小姐紅霓扯開了嗓門呼喚管家的名字,面容嚴肅的祁總管隨即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表情有如撲克牌般冷靜問道︰「有事嗎?大小姐。」

「廢話︰沒事叫你干嘛?別墅的鑰匙、保全卡拿來︰「她橫眉豎眼道。

周家上下包括她的父母親在內都不敢這樣無禮地和祁總管說話,因為是祁總管追隨老爺子──也就是她的祖父,已經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時間,在周家甚受敬重。

除了老爺子以外,膽敢「老祁!老祁!」這麼放肆鬼叫的,只有這位周家大小姐了!

祁總管不說只字片語轉身退去,須臾便交給她她所要的東西。

「謝啦!老祁!」達成目的後的她眉開眼笑,短發俏麗的周紅霓一身帥氣男裝,準備前去迎接她睽違已久的公主──凌芊黛。

白色保時捷的渦輪引擎發出低沉吼聲,風馳電掣地駛出大門,驚動了紅霓的爸爸──周文斌。「這孩子又怎麼了?」

對于這個野性難馴的女兒,周文斌只有搖頭嘆息的份,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紅霓如果是男孩兒就好!」話氣中不免透露著遺憾。

不苟言笑的祁總管,適時的解開周文斌的疑問︰「凌家二小姐昨天回來了。」

「芊黛?」周文斌一笑︰「難怪了。」

凌芊黛,一個清靈似水,彷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與男性化的紅霓恰成反比;加上兩家又是世交,所以促成了她們青梅竹馬的情誼,兩人就像一對假鳳虛周以的形影不離。

對她倆的親匿友情,親友們早已見怪不怪,小孩子嘛!扮家家酒沒什麼大不了的……。四年前,高中畢業後,凌芊黛出國深造音樂,主修小提琴,留下紅霓一個人只身孤影的,大伙兒的耳根也清靜不少,如今芊黛回來了,恐怕又有得熱鬧了。

大溪山莊。

權貴富商聚居的別墅地區,山水秀麗,環境寧靜。

周家的別墅里,清脆悅耳的笑語不時流瀉在隱密寬敞的休憩空間,四位活色生香的美女果裎里不避地享受三溫暖的蒸氣,彼此調笑無忌。就像土耳其後宮妃嬪,互相為對方妝扮、梳頭、修剪指甲、美容按摩……。春光脂旋的景象,仿佛西洋名畫家可普藍德所繪的「午後的女官」,有著等待君王寵幸般的慵懶。

除了紅霓和芊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以外,另外兩人則是中途加入的歐陽敏和蘇妍妍。她們結緣于貴族化的女子寄宿學校,初中、高中共六年的朝夕相處、晨昏共渡,四個女孩在最敏感熱情的青春期結為莫逆,因此有著此生不渝的友情,和心有靈犀的默契。

如同周紅霓和凌芊黛般,歐陽敏和蘇妍妍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雙。

妙的是四個女孩四種性情,各有所長也互補其短,是聖星女子寄宿學校鼎鼎有名的「四才女」。

具音樂天賦的凌芋黛柔情似水;運動武術一把罩的周紅霓性烈如火;智能卓越的歐陽敏則是運籌帷喔的「女諸葛」;而艷麗嬌媚的蘇妍妍則人如其名,是位足以令男人驚艷,看到眼楮「月兌窗」的中法混血兒;然而傾國傾城的容貌往往帶給她許多麻煩與妒恨。除了三位好友外,自小案母已逝的她,可說是無依無靠了。

大伙問起了芋黛的求學感想,她深深吐了一口氣,嫻雅的微笑︰「茱莉亞音樂學院好像女子監獄!」

還是回家好!她閉眸冥想,晶瑩汗珠凝集在雪白胸前,嬌佣無限。

「好不容易回來了,咱們想想到哪兒去玩,好不好?老婆?」紅霓興致勃勃道。

「誰像你只知道混玩混睡!」娟秀的歐陽敏平淡的嘲弄說︰「芊黛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凌碧鸞都投身公司立志做商場女強人了,芊黛還能裝成沒事嗎?」

紅霓口吻活月兌是賈寶玉再世︰「芊黛才不像凌碧鸞呢!好好一個清淨女孩也學男人沽名釣譽,蠢貨!」

芋黛微笑不語。凌碧鸞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姊姊,精明干練頗有城府。身為小老婆的女兒,芊黛從小就懂得嫡庶尊卑之分,原因很簡單,芋黛的生母江美霞並不是凌錦嵐最寵愛的小太太。

「芋黛,你有沒有什麼打算呢?」歐陽敏問。

「我能有什麼打算?」芋黛濃睫微合,如黃鶯出谷般的柔美嗓音平靜說道︰了小提琴外,我什麼也不會呀!」

歐陽敏懷疑地瞰著她瞧︰「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沒說出來?據我分析「喔!又來了,敏兒︰你每次一分析就沒完沒了!」紅霓心直口快道︰你是不足遇上麻煩了?是你姐姐?還是你哥哥?」

「不是。」芋黛搖頭,輕描淡寫道︰「只是我自己有些多心。」

一向自量自愛、不敢輕言妄語的芊黛會說這種話,就表示真的有事了!而紅霓也一如往常自告奮勇的要搶著搭救危難的公主。

「你說︰到底什麼事?趁現在大家都在,一定可以想出辨法解決。」

淡雅笑容浮上芋黛雙頰,紅霓還是沒變呵!只要她一婕眉一眠唇,她就忙不迭地殷勤呵護她……這樣的深情她要怎麼償還?如果紅霓是男人,她早就以身相許嫁給她了!

她緩聲道︰「我父親要碧鸞姐姐相親……」

「那很好啊!」紅霓笑顏逐開,只要不是芋黛就好!

「紅霓!」妍妍磁性嬌媚的嗓音阻止她︰「你是不是該讓芋黛說完?」

「碧鸞姐姐很生氣!她說她的事業才剛起步,怎麼可以為了無聊的婚姻關系而放棄?沒有男人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好,需要丈夫的是那些不能自食其力的蔓藤型女人!」說到最後,芊黛的口氣有絲冰冷。

大老婆所生的碧鸞不僅天資聰敏、極受寵愛,還敢大聲反駁父親的話,並在有意無意間刺傷芊黛母女二人。

「你是說……」紅霓恍然大悟︰「她要你當替死鬼︰「

「好過分︰「妍妍低語道。

歐陽敏一臉沉思,冷靜詢問︰「芊黛,你的意思如何?」

「碧鸞姐的脾氣跟爸爸旗鼓相當。」她迂回答覆。

紅霓翻了個白眼,沖動的脾氣又冒出頭來︰「你家老頭早該好好教訓她一頓︰「

「這不是重點……避不了下一次。」芋黛平靜地說。

她早就認清本份,身為不得寵的小老婆的女兒,錦衣玉食嬌養二十多年後,終必得為凌家「貢獻」一點心力。先是同父

異母的姊姊,再來就該她這位百無一用的庶出小姐了。

臂察力敏銳的敏兒阻止了紅霓急躁跳腳的模樣,輕松詢問︰「這一位能匹配上令姐的快婿是怎麼樣的人?據我分析,令尊能看上眼的女婿一定非同凡響!」

芋黛笑了,眼中閃過一絲神秘光芒︰「賀連辰。」

「嘩!」眾人振奮起精神︰「大魚一條!」

鶴翔集團第三代「連」字輩約二公子。據說他雖然不是大房長孫,卻最得掌權祖父賀秋茂的器重,極力培植他在鶴翔集團一展身手,就連正牌的長孫──賀連方,也要靠邊站。

聰明謹慎、行事低調的賀連晨是個不好惹的對手,由他幾次在商場上的明快出擊便可知道。紅霓與他曾有數面之緣,商場上夸他獎他褒它的聲浪差點沒溺死她,難得的是賀連晨還懂得謙和為貴的道理,絲毫沒有紈褲公子的驕奢習性。

「這樣好的條件,普通女孩早就一窩蜂地爭先恐後、毛遂自薦了……」歐陽敏嘴角微揚,雙目精光四射︰「芊黛你打算如何?」

「我母親……就是因為「愛」上不懂愛的人才會這樣妾身未明地委屈度日。」她柔和地說︰「你們認為我應該步上她的後塵嗎?」

想起母親的際遇,芋黛不禁心寒,小家碧玉的江美霞像飛蛾撲火般回應凌錦嵐的熱情追求,懷了芋黛之後才踏入凌家大門,遵守古禮拜見正室,心甘情願做小。然而真實的生活情況並不是那種電視、電影上拍爛了的「妻妾相爭、豪門恩怨」的傾軋情節。已育有三子一女的凌少夫人,對待這位丈夫新納的小妾極為客氣,說不上熱絡卻也不敵視。反而是江美霞心懷愧疚,一味地賢良恭順、做小伏低,一年、兩年……時間流逝,紅顏未改恩寵已衰,不知道是七年前抑或更早,凌錦嵐又在外有了新歡,所幸年事已高的他礙于顏面不願再娶,結扎後更是一勞永逸地斷了那些想「母以子為貴」女人們的痴念。三年前發妻過世,凌錦嵐卻也從未表示過要將芋黛母親扶正的意思。上一輩的糾葛足以借鏡,芊黛絕不願屈就于沒有保障、沒有愛情的婚姻。

以原木和花崗岩等厚重建材築成的三溫暖室,豪華中別具粗擴風味,四個推心置月復的好友密密細商,為女主角凌芊黛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謀略……鶴齡園賀連辰開著他的國產轎車進入這幢已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大宅,一看見車庫里滿是熟悉的賓士、富豪、寶馬……似乎成了名車展示場,他不禁蹙起雙眉。

大姑姑、二姑姑和連方夫婦都來了,看樣子今天的午餐又不好過了。

實在令人無可奈何……賀連辰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些說不出來的為難處,有誰會懂!祖父一生打下了江山,所有的成功並非僥幸。老人家最希望見到兒孫們能爭氣上進,不要一心一意只想倚仗父蔭坐享其成,但由于仍不放心兒孫們的應對處事,所以七十五高齡的他,還堅持掌控整個家族企業的運作,遲遲不肯退休。

偏偏大伯父和姑姑們都不能體諒祖父的苦心,雖然在祖父的調度安排之下,每個人都各自擁有騰達的事業,然而他們猶不知足,整天只是心懷鬼胎的互相猜忌,怕同胞手足「分」去了偌大家產──而這四、五年來,自己更成了眾矢之的。

原因無它,只因賀連展跟祖父親近,經常多聊了幾句話而已,這些親戚們馬上就聯想到家產繼承問題,認為老人家有私心,想把大權移交給二房的長子,而不是大房的長子。

賀連辰心中莞爾,姑姑們大概是連續劇看多了,只差沒把他捧成了唐太宗李世民。

他婉拒了幾次相親機會,負責牽紅線的姑姑們總說他眼光過高;他開國產車而不是進口車,卻說他故作謙遜。哈!還有更好笑好氣的,他戰戰兢兢卯足全力完成工作,在他們口中又成了深藏不露、精明厲害……反正他的一言一行,他們沒一樣看得順眼。

賀連辰才踏入餐廳門口,千來雙視線立即投注在他身上。

「爺爺午安。伯父、伯母、大姑、二姑、連方、大嫂……」他從容逐一地和眾人打招呼。

「哎呀!所以找說還是連辰有孝心。」微胖的大姑拔尖了嗓音,滿面堆笑︰「雖然人住在外頭,卻總是三天兩頭回來探望爺爺……連崧、連揚實在該多學著點。」

三姑冷淡地開腔︰「有孝心就好,何必在這種虛禮上計較?」

「是。二姑說的對。」賀連辰不以為意,語氣平和的說。

賀家辰和祖父相視,彼此皆有默契地會心一笑。

唉!實在很復雜呢!一些親戚們各為其主,揣測下一任當家掌權的人──他和堂兄連方……簡直像押寶,「押大押小,千好離手」!連辰暗忖。曬然一笑,原本文質彬彬的沉穩氣質,此時看來更加莫測高深。

連方夫婦兩人臉色並不太自然,對這位可能影響到自己利益的堂弟心懷戒懼,卻又不得不做大方表示友愛──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賀連辰能跟祖父相處融洽?

而自己卻往往得絞盡了腦汁,才想得出幾句不著邊際的奉承話語?

然而他們卻從沒想過,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完全貴在真心,重于緣份,一點都虛假不來的。

午餐的菜式清淡爽口,很適合老人家胃口,也顧慮到了健康營養,雖然如此,挑剔的姑姑們還是抱怨廚子偷懶,沒有認真烹飪。看見祖父拂然不悅的神情,連辰含笑打圓場︰「不會呀!我看這些菜倒不錯,不油不膩也不會太堿,比餐館的菜好多了。」

伯母和氣地微笑詢問︰「一個人在外頭住不方便吧?缺衣少餐的,又沒個人好照料……」

連辰暗自申吟,誰叫他「自掘墳墓」!

一起話頭,眾人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在他的終生大事上,此起彼落地發表意見。

「……介紹那麼多大家閨秀給你了,你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大姑叨念他︰「你這孩子的眼楮難道長在頭頂上不成?」

「不是連辰眼楮長在頭頂上,」二姑搶著諷刺道︰「是阿姐你眼光差,介紹的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貨色……」

「你說什麼?哼!」兩位年逾五十的姐妹怒目相視。

伯母關切地打探︰「听說凌先生十分中意連辰,三番兩次說要把女兒介紹給連辰認識!」

他四兩撥千斤道︰「沒有的事,凌伯父只是跟我開玩笑罷了。」

只比他大半歲的連方輕咳了一聲︰「凌家的大女兒我曾見過幾次面,容貌是不錯,做起生意來果決剛強,算是事業至上的新女性。」

「那很好呀!這種女孩準有幫夫運,連辰如果娶了她,事業上多少也添了個好幫手。」大姑說。

「怕只怕個性太強了,可能會太過干涉連辰。」伯父皺眉道︰「女人家若不把家庭擺在第一位算什麼賢內助︰「

賀連辰啼笑皆非。「我和凌家小姐還未曾見過面哪!」

「曖喲!你不曉得凌先生那邊多起勁!好幾次都催我安排機會讓你們年輕人見見面什麼的……」大姑認真地說。

這種審問的午餐再多吃幾次,他肯定得胃潰瘍!連辰想。

餐桌上話聲槽雜,每個人都有意見。

接到最疼愛的孫兒的求救暗號,賀秋茂放下了碗箸道︰「我吃飽了──連辰,等一下到書房來陪爺爺下盤西洋棋,這洋玩意兒有趣!苞咱們老祖宗的象棋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們要來觀戰也成,但是記住不可以出聲說話,「觀棋不語真君子」這句話你們總該听過吧!」

「是!爺爺。我也吃飽了,」連辰從容起身,「伯父、伯母、姑姑,你們慢用。」

這一招果然奏效,祖孫兩人在寬敞的書房里對奔,其他的人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哪有說話的余地。

偏偏老爺子興致不淺,步步斟酌長考,簡直急煞別了一肚子話的眾人,不到一個小時就一個接一個地告辭離開。

「爺爺……」終于在所有人都散去後,連辰露出了罕見的淘氣笑容︰「我可不曉得您喜歡下西洋棋呢!」

賀秋茂呵呵而笑︰「渾小子!一點也不懂得感激。」

鳴金收兵,祖孫二人天南地北的閑聊起來。

必心孫兒的婚事,賀秋茂不禁動間,凌錦嵐想跟賀家結親也不是什麼秘密,會驚動兒子、女兒們的「關切」,主要是他們擔心連展一日一娶了凌家的女兒後,得到凌氏的人脈支援,勢力會更龐大──相形之下,娶了一個小家碧玉為妻的連方更顯得人單勢薄。

「阿辰,你心里有沒有個打算?」他問。

「我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賀連震一邊收拾棋盒一邊道︰「坦白說,這種半強迫的方式,帶給我很大的壓力,而且我想對凌小姐也不好。」

賀秋茂點頭大有贊許之意︰你說的沒錯,只不過時間拖愈久愈不好,不如早點表明態度──或者兒個面也好,只要相貌、性情好,家世倒是其次。」

「我知道。」連展報以微笑。

「其實只要年輕人情投意合,能夠白首偕老就夠了。」賀秋茂感慨地說︰「像連方,自己戀愛選擇的伴侶還無法和諧相守,背地里老是吵著要離婚!」

「爺爺您太多心了。」賀連晨微笑︰「新婚夫妻斗斗嘴、吵吵架也是種溝通方式,沒什麼大不了的。」

「結婚一年多了還算新婚?」賀秋茂咕膿道。他頗有深意地看著這位和他最貼心、個性也契合的孫子。連方夫婦要是知道連辰常常為他們說好話時,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哎!老是要讓人操心!還老抱怨我偏心疼你!」賀秋茂皺眉道。

「真的偏心疼我嘛!怎麼能怪人家抱怨?」連辰笑著說︰「連爸爸都跟我吃醋呢!」

書房里傳出了朗朗笑聲,也只有連辰少爺才有本事逗樂賀老爺子。

賀家晚輩誰得寵、誰又失勢,全看在下人眼中,心底早就有譜——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Cat掃描,Ann校正

「老祁!老祁!你在哪里?」周家大小姐紅霓扯開了嗓門呼喚管家的名字,面容嚴肅的祁總管隨即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表情有如撲克牌般冷靜問道︰「有事嗎?大小姐。」

「廢話︰沒事叫你干嘛?別墅的鑰匙、保全卡拿來︰「她橫眉豎眼道。

周家上下包括她的父母親在內都不敢這樣無禮地和祁總管說話,因為是祁總管追隨老爺子──也就是她的祖父,已經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時間,在周家甚受敬重。

除了老爺子以外,膽敢「老祁!老祁!」這麼放肆鬼叫的,只有這位周家大小姐了!

祁總管不說只字片語轉身退去,須臾便交給她她所要的東西。

「謝啦!老祁!」達成目的後的她眉開眼笑,短發俏麗的周紅霓一身帥氣男裝,準備前去迎接她睽違已久的公主──凌芊黛。

白色保時捷的渦輪引擎發出低沉吼聲,風馳電掣地駛出大門,驚動了紅霓的爸爸──周文斌。「這孩子又怎麼了?」

對于這個野性難馴的女兒,周文斌只有搖頭嘆息的份,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紅霓如果是男孩兒就好!」話氣中不免透露著遺憾。

不苟言笑的祁總管,適時的解開周文斌的疑問︰「凌家二小姐昨天回來了。」

「芊黛?」周文斌一笑︰「難怪了。」

凌芊黛,一個清靈似水,彷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與男性化的紅霓恰成反比;加上兩家又是世交,所以促成了她們青梅竹馬的情誼,兩人就像一對假鳳虛周以的形影不離。

對她倆的親匿友情,親友們早已見怪不怪,小孩子嘛!扮家家酒沒什麼大不了的……。四年前,高中畢業後,凌芊黛出國深造音樂,主修小提琴,留下紅霓一個人只身孤影的,大伙兒的耳根也清靜不少,如今芊黛回來了,恐怕又有得熱鬧了。

大溪山莊。

權貴富商聚居的別墅地區,山水秀麗,環境寧靜。

周家的別墅里,清脆悅耳的笑語不時流瀉在隱密寬敞的休憩空間,四位活色生香的美女果裎里不避地享受三溫暖的蒸氣,彼此調笑無忌。就像土耳其後宮妃嬪,互相為對方妝扮、梳頭、修剪指甲、美容按摩……。春光脂旋的景象,仿佛西洋名畫家可普藍德所繪的「午後的女官」,有著等待君王寵幸般的慵懶。

除了紅霓和芊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以外,另外兩人則是中途加入的歐陽敏和蘇妍妍。她們結緣于貴族化的女子寄宿學校,初中、高中共六年的朝夕相處、晨昏共渡,四個女孩在最敏感熱情的青春期結為莫逆,因此有著此生不渝的友情,和心有靈犀的默契。

如同周紅霓和凌芊黛般,歐陽敏和蘇妍妍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雙。

妙的是四個女孩四種性情,各有所長也互補其短,是聖星女子寄宿學校鼎鼎有名的「四才女」。

具音樂天賦的凌芋黛柔情似水;運動武術一把罩的周紅霓性烈如火;智能卓越的歐陽敏則是運籌帷喔的「女諸葛」;而艷麗嬌媚的蘇妍妍則人如其名,是位足以令男人驚艷,看到眼楮「月兌窗」的中法混血兒;然而傾國傾城的容貌往往帶給她許多麻煩與妒恨。除了三位好友外,自小案母已逝的她,可說是無依無靠了。

大伙問起了芋黛的求學感想,她深深吐了一口氣,嫻雅的微笑︰「茱莉亞音樂學院好像女子監獄!」

還是回家好!她閉眸冥想,晶瑩汗珠凝集在雪白胸前,嬌佣無限。

「好不容易回來了,咱們想想到哪兒去玩,好不好?老婆?」紅霓興致勃勃道。

「誰像你只知道混玩混睡!」娟秀的歐陽敏平淡的嘲弄說︰「芊黛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凌碧鸞都投身公司立志做商場女強人了,芊黛還能裝成沒事嗎?」

紅霓口吻活月兌是賈寶玉再世︰「芊黛才不像凌碧鸞呢!好好一個清淨女孩也學男人沽名釣譽,蠢貨!」

芋黛微笑不語。凌碧鸞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姊姊,精明干練頗有城府。身為小老婆的女兒,芊黛從小就懂得嫡庶尊卑之分,原因很簡單,芋黛的生母江美霞並不是凌錦嵐最寵愛的小太太。

「芋黛,你有沒有什麼打算呢?」歐陽敏問。

「我能有什麼打算?」芋黛濃睫微合,如黃鶯出谷般的柔美嗓音平靜說道︰了小提琴外,我什麼也不會呀!」

歐陽敏懷疑地瞰著她瞧︰「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沒說出來?據我分析「喔!又來了,敏兒︰你每次一分析就沒完沒了!」紅霓心直口快道︰你是不足遇上麻煩了?是你姐姐?還是你哥哥?」

「不是。」芋黛搖頭,輕描淡寫道︰「只是我自己有些多心。」

一向自量自愛、不敢輕言妄語的芊黛會說這種話,就表示真的有事了!而紅霓也一如往常自告奮勇的要搶著搭救危難的公主。

「你說︰到底什麼事?趁現在大家都在,一定可以想出辨法解決。」

淡雅笑容浮上芋黛雙頰,紅霓還是沒變呵!只要她一婕眉一眠唇,她就忙不迭地殷勤呵護她……這樣的深情她要怎麼償還?如果紅霓是男人,她早就以身相許嫁給她了!

她緩聲道︰「我父親要碧鸞姐姐相親……」

「那很好啊!」紅霓笑顏逐開,只要不是芋黛就好!

「紅霓!」妍妍磁性嬌媚的嗓音阻止她︰「你是不是該讓芋黛說完?」

「碧鸞姐姐很生氣!她說她的事業才剛起步,怎麼可以為了無聊的婚姻關系而放棄?沒有男人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好,需要丈夫的是那些不能自食其力的蔓藤型女人!」說到最後,芊黛的口氣有絲冰冷。

大老婆所生的碧鸞不僅天資聰敏、極受寵愛,還敢大聲反駁父親的話,並在有意無意間刺傷芊黛母女二人。

「你是說……」紅霓恍然大悟︰「她要你當替死鬼︰「

「好過分︰「妍妍低語道。

歐陽敏一臉沉思,冷靜詢問︰「芊黛,你的意思如何?」

「碧鸞姐的脾氣跟爸爸旗鼓相當。」她迂回答覆。

紅霓翻了個白眼,沖動的脾氣又冒出頭來︰「你家老頭早該好好教訓她一頓︰「

「這不是重點……避不了下一次。」芋黛平靜地說。

她早就認清本份,身為不得寵的小老婆的女兒,錦衣玉食嬌養二十多年後,終必得為凌家「貢獻」一點心力。先是同父

異母的姊姊,再來就該她這位百無一用的庶出小姐了。

臂察力敏銳的敏兒阻止了紅霓急躁跳腳的模樣,輕松詢問︰「這一位能匹配上令姐的快婿是怎麼樣的人?據我分析,令尊能看上眼的女婿一定非同凡響!」

芋黛笑了,眼中閃過一絲神秘光芒︰「賀連辰。」

「嘩!」眾人振奮起精神︰「大魚一條!」

鶴翔集團第三代「連」字輩約二公子。據說他雖然不是大房長孫,卻最得掌權祖父賀秋茂的器重,極力培植他在鶴翔集團一展身手,就連正牌的長孫──賀連方,也要靠邊站。

聰明謹慎、行事低調的賀連晨是個不好惹的對手,由他幾次在商場上的明快出擊便可知道。紅霓與他曾有數面之緣,商場上夸他獎他褒它的聲浪差點沒溺死她,難得的是賀連晨還懂得謙和為貴的道理,絲毫沒有紈褲公子的驕奢習性。

「這樣好的條件,普通女孩早就一窩蜂地爭先恐後、毛遂自薦了……」歐陽敏嘴角微揚,雙目精光四射︰「芊黛你打算如何?」

「我母親……就是因為「愛」上不懂愛的人才會這樣妾身未明地委屈度日。」她柔和地說︰「你們認為我應該步上她的後塵嗎?」

想起母親的際遇,芋黛不禁心寒,小家碧玉的江美霞像飛蛾撲火般回應凌錦嵐的熱情追求,懷了芋黛之後才踏入凌家大門,遵守古禮拜見正室,心甘情願做小。然而真實的生活情況並不是那種電視、電影上拍爛了的「妻妾相爭、豪門恩怨」的傾軋情節。已育有三子一女的凌少夫人,對待這位丈夫新納的小妾極為客氣,說不上熱絡卻也不敵視。反而是江美霞心懷愧疚,一味地賢良恭順、做小伏低,一年、兩年……時間流逝,紅顏未改恩寵已衰,不知道是七年前抑或更早,凌錦嵐又在外有了新歡,所幸年事已高的他礙于顏面不願再娶,結扎後更是一勞永逸地斷了那些想「母以子為貴」女人們的痴念。三年前發妻過世,凌錦嵐卻也從未表示過要將芋黛母親扶正的意思。上一輩的糾葛足以借鏡,芊黛絕不願屈就于沒有保障、沒有愛情的婚姻。

以原木和花崗岩等厚重建材築成的三溫暖室,豪華中別具粗擴風味,四個推心置月復的好友密密細商,為女主角凌芊黛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謀略……鶴齡園賀連辰開著他的國產轎車進入這幢已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大宅,一看見車庫里滿是熟悉的賓士、富豪、寶馬……似乎成了名車展示場,他不禁蹙起雙眉。

大姑姑、二姑姑和連方夫婦都來了,看樣子今天的午餐又不好過了。

實在令人無可奈何……賀連辰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些說不出來的為難處,有誰會懂!祖父一生打下了江山,所有的成功並非僥幸。老人家最希望見到兒孫們能爭氣上進,不要一心一意只想倚仗父蔭坐享其成,但由于仍不放心兒孫們的應對處事,所以七十五高齡的他,還堅持掌控整個家族企業的運作,遲遲不肯退休。

偏偏大伯父和姑姑們都不能體諒祖父的苦心,雖然在祖父的調度安排之下,每個人都各自擁有騰達的事業,然而他們猶不知足,整天只是心懷鬼胎的互相猜忌,怕同胞手足「分」去了偌大家產──而這四、五年來,自己更成了眾矢之的。

原因無它,只因賀連展跟祖父親近,經常多聊了幾句話而已,這些親戚們馬上就聯想到家產繼承問題,認為老人家有私心,想把大權移交給二房的長子,而不是大房的長子。

賀連辰心中莞爾,姑姑們大概是連續劇看多了,只差沒把他捧成了唐太宗李世民。

他婉拒了幾次相親機會,負責牽紅線的姑姑們總說他眼光過高;他開國產車而不是進口車,卻說他故作謙遜。哈!還有更好笑好氣的,他戰戰兢兢卯足全力完成工作,在他們口中又成了深藏不露、精明厲害……反正他的一言一行,他們沒一樣看得順眼。

賀連辰才踏入餐廳門口,千來雙視線立即投注在他身上。

「爺爺午安。伯父、伯母、大姑、二姑、連方、大嫂……」他從容逐一地和眾人打招呼。

「哎呀!所以找說還是連辰有孝心。」微胖的大姑拔尖了嗓音,滿面堆笑︰「雖然人住在外頭,卻總是三天兩頭回來探望爺爺……連崧、連揚實在該多學著點。」

三姑冷淡地開腔︰「有孝心就好,何必在這種虛禮上計較?」

「是。二姑說的對。」賀連辰不以為意,語氣平和的說。

賀家辰和祖父相視,彼此皆有默契地會心一笑。

唉!實在很復雜呢!一些親戚們各為其主,揣測下一任當家掌權的人──他和堂兄連方……簡直像押寶,「押大押小,千好離手」!連辰暗忖。曬然一笑,原本文質彬彬的沉穩氣質,此時看來更加莫測高深。

連方夫婦兩人臉色並不太自然,對這位可能影響到自己利益的堂弟心懷戒懼,卻又不得不做大方表示友愛──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賀連辰能跟祖父相處融洽?

而自己卻往往得絞盡了腦汁,才想得出幾句不著邊際的奉承話語?

然而他們卻從沒想過,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完全貴在真心,重于緣份,一點都虛假不來的。

午餐的菜式清淡爽口,很適合老人家胃口,也顧慮到了健康營養,雖然如此,挑剔的姑姑們還是抱怨廚子偷懶,沒有認真烹飪。看見祖父拂然不悅的神情,連辰含笑打圓場︰「不會呀!我看這些菜倒不錯,不油不膩也不會太堿,比餐館的菜好多了。」

伯母和氣地微笑詢問︰「一個人在外頭住不方便吧?缺衣少餐的,又沒個人好照料……」

連辰暗自申吟,誰叫他「自掘墳墓」!

一起話頭,眾人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在他的終生大事上,此起彼落地發表意見。

「……介紹那麼多大家閨秀給你了,你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大姑叨念他︰「你這孩子的眼楮難道長在頭頂上不成?」

「不是連辰眼楮長在頭頂上,」二姑搶著諷刺道︰「是阿姐你眼光差,介紹的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貨色……」

「你說什麼?哼!」兩位年逾五十的姐妹怒目相視。

伯母關切地打探︰「听說凌先生十分中意連辰,三番兩次說要把女兒介紹給連辰認識!」

他四兩撥千斤道︰「沒有的事,凌伯父只是跟我開玩笑罷了。」

只比他大半歲的連方輕咳了一聲︰「凌家的大女兒我曾見過幾次面,容貌是不錯,做起生意來果決剛強,算是事業至上的新女性。」

「那很好呀!這種女孩準有幫夫運,連辰如果娶了她,事業上多少也添了個好幫手。」大姑說。

「怕只怕個性太強了,可能會太過干涉連辰。」伯父皺眉道︰「女人家若不把家庭擺在第一位算什麼賢內助︰「

賀連辰啼笑皆非。「我和凌家小姐還未曾見過面哪!」

「曖喲!你不曉得凌先生那邊多起勁!好幾次都催我安排機會讓你們年輕人見見面什麼的……」大姑認真地說。

這種審問的午餐再多吃幾次,他肯定得胃潰瘍!連辰想。

餐桌上話聲槽雜,每個人都有意見。

接到最疼愛的孫兒的求救暗號,賀秋茂放下了碗箸道︰「我吃飽了──連辰,等一下到書房來陪爺爺下盤西洋棋,這洋玩意兒有趣!苞咱們老祖宗的象棋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們要來觀戰也成,但是記住不可以出聲說話,「觀棋不語真君子」這句話你們總該听過吧!」

「是!爺爺。我也吃飽了,」連辰從容起身,「伯父、伯母、姑姑,你們慢用。」

這一招果然奏效,祖孫兩人在寬敞的書房里對奔,其他的人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哪有說話的余地。

偏偏老爺子興致不淺,步步斟酌長考,簡直急煞別了一肚子話的眾人,不到一個小時就一個接一個地告辭離開。

「爺爺……」終于在所有人都散去後,連辰露出了罕見的淘氣笑容︰「我可不曉得您喜歡下西洋棋呢!」

賀秋茂呵呵而笑︰「渾小子!一點也不懂得感激。」

鳴金收兵,祖孫二人天南地北的閑聊起來。

必心孫兒的婚事,賀秋茂不禁動間,凌錦嵐想跟賀家結親也不是什麼秘密,會驚動兒子、女兒們的「關切」,主要是他們擔心連展一日一娶了凌家的女兒後,得到凌氏的人脈支援,勢力會更龐大──相形之下,娶了一個小家碧玉為妻的連方更顯得人單勢薄。

「阿辰,你心里有沒有個打算?」他問。

「我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賀連震一邊收拾棋盒一邊道︰「坦白說,這種半強迫的方式,帶給我很大的壓力,而且我想對凌小姐也不好。」

賀秋茂點頭大有贊許之意︰你說的沒錯,只不過時間拖愈久愈不好,不如早點表明態度──或者兒個面也好,只要相貌、性情好,家世倒是其次。」

「我知道。」連展報以微笑。

「其實只要年輕人情投意合,能夠白首偕老就夠了。」賀秋茂感慨地說︰「像連方,自己戀愛選擇的伴侶還無法和諧相守,背地里老是吵著要離婚!」

「爺爺您太多心了。」賀連晨微笑︰「新婚夫妻斗斗嘴、吵吵架也是種溝通方式,沒什麼大不了的。」

「結婚一年多了還算新婚?」賀秋茂咕膿道。他頗有深意地看著這位和他最貼心、個性也契合的孫子。連方夫婦要是知道連辰常常為他們說好話時,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哎!老是要讓人操心!還老抱怨我偏心疼你!」賀秋茂皺眉道。

「真的偏心疼我嘛!怎麼能怪人家抱怨?」連辰笑著說︰「連爸爸都跟我吃醋呢!」

書房里傳出了朗朗笑聲,也只有連辰少爺才有本事逗樂賀老爺子。

賀家晚輩誰得寵、誰又失勢,全看在下人眼中,心底早就有譜——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48

空調系統運送著清淨干爽的空氣,伴隨著野姜花的陣陣幽香,躺在柔軟床鋪上的人兒有著無夢無愛的好眠。

芊黛黑緞似的一頭平直長發迪灑在雪白枕頭上,象牙般溫潤的肌膚汗澤不生,安逸的神態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

恍憾間,她被一個輕巧溫熱的吻喚醒。眨一眨濃密的睫毛,芋黛蒙隴中轉醒,溫熱的舌頭依然持續琢紙著她的臉……「喵!喵──!」她的寵物雪姬,一只白色波斯站在枕畔撒嬌地喚她起床。

「早安……雪姬。」芋黛微笑,她對這只善解人意、又溫馴乖巧的貓咪從小時就疼愛有加。

伸手撫模著雪姬的下領,芊黛漫不經心地想,貓、狗的確是人類忠心的朋友——你付出了幾分,往往也得到幾分回報,彼此的相互情感再單純不過了︰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人類會以仇報恩了吧!

換掉睡衣,芊黛穿上一襲輕軟的白色棉洋裝,抱起了雪姬走向餐室。

餐桌前,兩位同父異母的兄長青霄、青瀾西裝筆挺地一邊用餐一邊和父親討論公事︰碧鸞姐姐也日二副簡練昂貴的套裝打扮,正辯才無礙地抒發己見。

一如往常,她的母親仍然「溫恭賢良」地辭立在旁,服侍著丈夫和正室約三位子女。

「……我不管︰就這樣決定,他要來不來隨便!休想我會去讓人品頭論足!」凌碧鸞斬釘截鐵道。

「早!爸爸、大哥、二哥、碧鸞姐。」芊黛淺淺一笑對家人打招呼。

二哥青瀾揚聲道︰「嘖!這麼大的架子……」──這句話是對碧鸞說的──「我要是賀連辰哪!蒙著眼楮也要挑芊黛,哪里敢匹配才高氣傲的凌碧鸞小姐!」

芊黛心口為之一緊,二哥為何拿碧鸞姐和她相提並論?

「哼!誰稀罕?」凌碧鸞甩頭,猶自嘴硬︰「反正我就是要幫芊黛辦一個接風洗塵的舞會,跟賀連辰無關,他不來最好︰如果他肯來,我會盡到做主人的責任,不會失禮于他──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你不怕人家看上了別的女賓?真有自信!」青瀾惡作劇地調侃妹妹︰「何必呢!找個幽僻清靜的地點,兩人脈脈相看遠比較容易迸出火花,真要辦宴會、勞師動眾請一大堆人來,我看賀連辰根本就不記得你是誰!」

「別跟妹妹拌嘴!」凌錦嵐一、全二用,邊看報邊阻止青瀾。

芊黛微笑入座,這樣口無遮欄、斗嘴嘲謹的景況,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應是一幅「天倫之樂」的圖畫吧!真實的情形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于是她不表意見,做個安靜嫻雅的旁听者,很快就弄懂了碧鸞姐欲蓋彌彰的用意──拉不下臉去和賀連辰「相親」的凌碧鸞,決定以芊黛學成歸國的名義辦一個熱鬧非凡的舞會,屆時就可以和賀連辰名正言順地見面、交談……。先前父親才開口說要她去相親,立刻就暴跳如雷的碧鸞姐,如今在听到了賀連辰的名字後居然有這麼大的轉變……可見得早有幾分心儀了。芊黛唇色微翹,淡淡一笑。

拿她當掩護!碧鸞姐的舉動簡直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芊黛氓著唇笑。太抬舉她了吧︰居然為她「學成歸國」而大宴賓客!

穩重的青霄點頭附和︰「正好!幫芊黛介紹介紹朋友!」

當碧鸞姐猛然想到要征詢她的意見時,宴客名單已經是洋洋灑灑一大串──倒像是專為這三位同父異母的兄姐們所籌辦的同樂會,絲毫與芊黛無關。

芊黛含笑答覆碧鸞姐的問題,「除了紅霓和兩三個舊同學以外,、並沒有想邀請的對象呢!賓客名單得煩勞姐姐費心了。」

她無邪的語氣,十分有技巧的中和了最後一句的暗諷,渾然不覺的凌碧鸞滿意地點頭︰「這不算什麼!」

「排場可真大!」連辰微笑打量著凌家寬敞的客廳,賓客擠得水泄不通,中西合璧的自助餐、鶴尾酒以及庭園外邊專人負責的燒烤……凌碧鸞小姐可真會擺排場!

傍我下馬威嗎?賀連辰暗自思量,如果凌小姐是暗示她的追求者眾多,而給這記軟釘子踫的話那的確很高竿!他不禁對這位眾人稱頌,美麗聰慧又精明干練的女強人產生一絲好奇。

青霄含笑與他握手︰「接待不周、怠慢了貴客,請別見怪!」

「哪里的話?太見外了︰「連辰舉目四望,看見了好幾張熟悉面孔,既來之則安之,趁這機會和舊識聚聚也不錯︰他含笑請凌青霄自便,實在不好意思耽擱青霄、青瀾兩兄弟招呼別的客人。

青瀾有些歉意,「實在不曉得會有這麼多朋友來∣反倒怠慢了你這位主客……」

他轉頭搜尋道︰「碧鸞呢?應該叫她來招呼連辰才是!」

「不必麻煩了!」連辰連忙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正被一些堂表姐妹絆住、拉著說話的碧鸞,打一開始就看見「她的男主角」從容入門和兄長們在玄關處交談,早想上前去迎接質連辰了,只是礙于這一班女賓不好走開。

真氣人!她暗暗惱恨這些平日把她捧在雲端,全以她馬首是瞻的聚親眷朋友,們,沒事跑來湊什麼熱鬧!她粗略估計一下,今晚來的賓客起碼是名單上的兩倍!

不知道餐點、酒類、飲料夠不夠?凌碧鸞煩悶的想道。她簡直是自討苦吃!

早知如此,不該拉青霄、青瀾下水的──光是他們邀請的朋友及同事,就夠組織一個交響樂團了!

「那不是賀家少爺嗎?」堂姊妹們擠眉弄眼,呱噪笑鬧的表情真是有夠沒氣質,凌碧鸞不禁皺眉──八百年沒看過男人嗎?

「碧鸞去招呼客人呀!」年長已婚的表姊順水推舟道。

她冷淡優雅地輕描淡寫道︰「沒關系,有我哥哥他們招待就衍了。客人這麼多,我可沒時間一個一個去招呼!」

「是呀!碧鸞姐姐說的是!」濃妝艷抹,穿著打扮夸張得像好萊塢小明星的堂妹茜雪,真不知是有心或無意,吃吃笑道︰「以姐姐的條件只有你挑人家,哪有人家挑你的分呢!依我看哪!賀家少爺如果不卯足勁、全力以赴,馬上就會被碧鸞姐 三振出局 了!」

有種被說破心中事而略略惱羞成怒的碧鸞,雖然心中拂然不悅,卻仍依舊笑靨如花地加以反擊︰「真沒想到茜雪對于棒球術語智能朗朗上口,還可應用在人際關系上,想必職棒c隊的游擊手林先生一定給了你許多技術指導吧?」

茜雪臉上泛起桃紅,身為一個將戀愛當成日常游戲的當田家女,她一向喜歡──也不避諱──結識各行業知名人士當男友。玩玩罷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問題是︰當對方也是騎驢找馬,跟她「玩玩」的同時,竟結交了一位溫柔乖巧的女孩,並于上禮拜宣布了婚訊。一向用人卻變成被人甩的茜雪,此時臉上無光外加面子掃地是可想而知的。

覺得被她冒犯的碧鸞,運用手邊資訊,諷刺起人來毫不留余地。茜雪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一廂,女賓們硝煙密布、流彈四射、氣氛緊張。

而那一邊,與朋友熟人相談正歡的賀連辰,不知不覺中便自然地形成一個氣氛愉悅的小團體,渾然忘卻此行的目的。

二十分鐘後,賀連辰漫不經心地望一眼腕表,決定再過十分鐘後便向青霄兄弟告辭,半個小時離席應該不算失禮了吧!

才剛動念,身旁就有一位舊識正以手肘輕輕觸踫連展的腰側,壓低聲量道︰「你看!凌小姐終于露面了!」

另外一人不無興奮︰「劉兄!你得幫我引薦、引薦!」

「也算我一份!」又有一人開腔。

雖然是戲謹語氣,但這幾位年輕王老五的期盼之色明顯可見。賀連辰輕笑著,循著眾人視線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四個如花似玉的儷人施施然的通過二樓紅木扶梯翩翩下降,仿佛剛剛分享了一個笑話,彼此相顧笑意盈盈;從容悠閑的意態,更是壓倒一室裝腔作勢的名媛淑女,成為男士們目光凝聚的焦點──「咻──」低低的口哨聲響起,另一個人同時說出許多人心中的想法︰「是蘇妍妍!她本人居然比螢幕上看起來還漂亮!怎麼可能?」

攝影機雖然可以拍出她的完美五官及黃金比例的身材,卻拍不出蘇妍妍本身散發的神采。

憑著精準的記憶力,賀連辰迅速認出曾有數面之緣,卻未曾交談過的周紅霓,身穿一套瀟灑的女式西服長褲,側首和一位白衣少女說話;除了蘇妍妍外,還有一個端莊娟秀的高姚女子。

氣質、容貌迥異的四人形成一種強烈鮮明的對比,卻又同時保持著一種極微妙的諧調平衡,一網打盡男士們對「女性美」的各種要求。

「嗨!紅霓!」為眾未婚男士「福祉」打前鋒的劉君,笑嘻嘻向周紅霓打招呼,住四位姍姍而來的大美人走去,其余的幾位男士──包括賀連辰──也跟著移動腳步。

而凌碧鸞也選在這個時刻快步走來,想善盡女主人的職責。「紅霓,好久不見!也不常常過來坐!這位是蘇妍妍小姐吧!歡迎光臨!」她磊落大方地寒喧,不忘微笑喔怪妹妹︰「今晚你可是主角呢!怎麼還躲在樓上這麼久?劉先生,我跟你介紹,這是我妹妹芊黛和她的朋友……」

不著痕跡的一番介紹、交換名片,凌碧鸞總算「認識」了賀連辰。

比容貌,凌碧鸞雖不像蘇妍妍般有傾國傾城的「威力」,卻也不至于遜色太多。投身商場數年,她和眾男士們也有較多共通話題,皆能巧妙地領導話題,又能適可而止地不至于冷落芊黛的朋友們,還不忘夸贊妍妍的美麗動人。整體而言,凌碧鸞是一個成功而自信的女主人。

這點令賀連辰意外,而且印象深刻。相較之下,一襲白衣不染凡塵煙火的凌二小姐,則顯得畏縮怯儒、毫無主見。

安靜無言、垂睫低首的凌芊黛看似一個沒有自我意志的美麗洋女圭女圭,溫馴乖巧地附和姊姊的每一句話。

主人翁的兩位掌珠自然是賓客想攀談的對象,客人逐漸聚攏,談興甚濃。不知道是哪一個人提議,大伙紛紛起閱要欣賞凌二小姐的小提琴演奏。

已經想開口告辭的賀連辰不得已暫緩去意,看著凌芊黛羞怯怯地推辭,這種軟膩毫無個性的女子,能表達出音樂的情感與特色嗎?賀連辰暗自懷疑。

謙讓不過的凌芊黛,在姊姊的鼓勵之下,勉為其難地應允了,不忘拖一個人壯膽。

「妍妍,跟我合奏一曲好嗎?」芊黛甜美的嗓音誠懇問道。

大伙兒的注意力,一時全轉移在艷光四射的蘇妍妍身上。

「好呀!」她落落大方道︰「只是我的練習有些疏懶,你可別太認真。」

眾人的好奇心更熾──性感美艷的女明星蘇妍妍小姐居然有此音樂涵養?

凌芊黛慧黠一笑,黑白分明的變眸中閃映銀輝,輕聲道︰「無言歌?」

孟德爾頌的威尼斯船歌,極短的鋼琴小品。旋律優美而浪漫,水都的波光鄰鄰,小舟輕蕩,盡在琴聲中流瀉。

蘇妍妍由凌家大小姐領至鋼琴前試鍵,而芊黛則上樓去拿她心愛的小提琴。

妍妍輕觸琴鍵,泛起微笑︰「好琴……」

和芊黛合奏似乎已經是很久很遠的事了,那段無憂無愁的少女時光……回憶令妍妍明艷的臉龐更加柔媚動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場的男士有幾個是真心欣賞音樂的!美女彈琴,賞心悅目,就算稍有差池,耳朵也不會太挑剔的。

短短數分鐘的表演無過無失,自然博得滿堂賓客的喝彩,尤其是蘇妍妍更令人刮目相看,反客為主地接受眾人恭維;至于芊黛所收到的贊美,反而全集中在那把小提琴的音色上。

太可惜了那把「瓜奈里」小提琴,幾位對古典音樂有所涉獵的人士頗感惋惜,無言歌雖然詩情畫意、旋律動人,卻也因此無法將瓜奈里名琴深遂激越的音色表達得淋灕盡致。

畢竟無言歌是一首鋼琴小品,芊黛的小提琴反而淪為配角了……賀連辰總覺得有絲異樣感覺,卻又說不出癥結所在,看看時間正好半個小時,準備告辭離去的他又再一次停駐腳步,驚訝有趣地觀察在場女士們的一番唇槍舌戰。

「蘇小姐真是多才多藝……」一身華服鑽飾的茜雪明褒暗諷道︰「不僅人美,名字也頗有趣致,妍妍、妍妍,再剛強的男人也會化為繞指柔──像李師師、唐盼盼、蘇小小,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妍妍偏又姓蘇︰多巧︰「

盛氣傲人的茜雪,只差沒當面指稱蘇妍妍是妓女了。

「奇怪!茜雪,我怎麼不曉得你到名人野史這麼有研究!」紅霓揚眉膛目準備為妍妍討公道︰「我記得你一向不愛書的,不會是看多了什麼穿鑿附會約三級古裝片吧!」

眾人低聲哄笑。

沒好氣的茜雪脹紅了臉︰「紅霓!你……」

賀連辰好奇地看著溫婉柔順的芊黛,急急的拉住了茜雪並打岔,「茜雪,我幫你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歐陽敏。敏兒,這是我堂姊茜雪,是茜草的「茜」,不是倩女的「倩」……」

芊黛的眼色有一抹狡黠,令賀連展納悶。

冷淡的歐陽敏接收到芊黛的暗示,「凌茜雪小姐,很高興能認識你。」

「哪里。」她勉強回應。

「茜雪……真是詩情畫意的名字。」歐陽敏輕揚嘴角似笑非笑︰「不正是紅樓夢里的人物嗎?」

淘氣的紅霓爆出大笑,前仰後合︰「哎喲!」

眾人不解其意,听放肆大笑的紅霓透露玄機,「就是紅樓夢第八回中為了沏碗楓露茶,而被賈寶玉揮出去的蠢丫頭嘛!」

「周紅霓!你什麼意思?」凌茜雪厲聲質問。

「我又不是說你。」她訝然答話︰「你是凌家的千金小姐嘛!怎麼跟幾百年前的小丫頭比?不過是同名之累罷了,何必當真?」

拿彼此名字大作文章,兩人一來一往拌嘴,而歐陽敏等人則好整以暇在旁觀戰。

連辰狐疑地望著一臉平靜的芊黛──不會吧?她應該是無心開端的呀?難不成接下來的情況演變證明了連晨的觀察力敏銳。

傍了茜雪小姐些許顏色後,芊黛從容悠閑地往後退,沒有引起這一小圈人的注意,悄悄地往正被一班女賓眾星拱月環繞的碧鸞姐走去。

「姐姐,」她低低柔柔的經喚同父異母的姊姊迫。

「什麼事!芊黛。」凌碧鸞笑容可鞠。

比她小三歲的芊黛,親匿地拉著她的手臂,小女孩似地踮起腳尖附耳輕語。

不知究竟的女賓們,含笑看著兩姊妹和樂融融的模樣,不忘打趣芊黛︰「這麼大了還向姊姊撒嬌。」

「還是小孩子。」凌碧鸞嘴里漫應,秀麗的眉毛卻微微蹙起。

這個茜雪的個性實在討人嫌!她想。「失陪一下,我和芊黛有些話要說。」

「姊!你別罵茜雪罷!我听說。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芊黛不忘提醒她。

「心情不好就可以找別人出氣了?她眼里還有我的存在嗎?」凌碧鸞傲然回答。

追求完美主義的個性,使地無法忍受茜雪破壞宴會氣氛的言行──畢竟她是今晚的女主人吶!

凌家大小姐三言兩語就鎮壓住了茜雪,賀連辰並不意外。

「蘇小姐,我得為堂妹的失禮向你致歉。」凌碧鸞風度優雅地說︰「茜雪可能多喝了兩杯,一時失言請勿見怪。」

「你太客氣了。」妍妍笑道︰「紅霓也真是,大伙兒相識,開開玩笑也沒什麼。」

凌茜雪從小就對這位大她一歲,品學兼優的堂姊心懷敬畏;凌碧鸞才一開口,她就忍氣噤聲不語。

「茜雪,」凌碧鸞和藹的語氣中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儀︰「要不要到化妝室去補個妝?口紅有些掉色了。」

凌茜雪依言乖乖退下。

「還是碧鸞姐姐有辦法!口角春風、含威不露!」周紅霓口無遮攔道。

凌家大小姐厲害精明、心機深細,早就是眾一致公認的「你呀!也是淘氣!」兩家世誼菲淺,凌碧鸞也倚老賣老輕斥紅

霓︰「茜雪的性子大伙都知道的,你還故意去招惹她!」

「好玩嘛!」周紅霓一笑聳肩。

心細如發的賀連辰大惑驚異。凌碧鸞或許真的精明厲害,然而鋒芒過露,徒令人產生提防之心──真正可說是深藏不露的應該是那位一襲白衣、清純無邪的凌芊黛。

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經易地掌控全場,讓眾人依照她的「意願」而行動。

居然沒有人看出來──不管是美艷大方的蘇妍妍、豪爽灑月兌的周紅霓,亦或那位口才便給的歐陽敏,全以凌芊黛馬首是瞻。

而他居然在這之前看走了眼,以為她是一個沒有個性的小女人!真是錯得離譜!

謹言慎行的賀連辰,帶著這個小小的疑惑離開凌家宅邸,冥冥之中命運的紅線早已被撥弄撩亂……未待客散,芊黛四人又躲回了她的臥室開會評估戰情。

「你姊姊的個性還是不變!」周紅霓笑著對芊黛說︰「永恆完美的名媛風範!」

「是呀!」芊黛淡然回答。

「這也是她的致命傷,太過在意「完美」,反而容易寧為玉碎而不願瓦全。」歐陽敏接口︰「至于賀連辰……芊黛,你得當心,他似乎注意到你了──真奇怪︰他居然沒被妍妍的桃花眼「電」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連展盯著芊黛的同時,歐陽敏也將他的視線所聚看在眼底。

「芊黛做的不算高明,但是妍妍表現的很好;完全照我料想所發展。」歐陽敏挑起嘴角,對她的「棋局」還算滿意︰「全場女士全花容失色緊緊看住身旁的男伴!」

「只是可憐了妍妍──每次都叫她扮傾城妖姬!」紅霓玩笑道。

「有什麼辦法?誰叫她天生麗質!」歐陽敏道︰「不明她當燈泡太可惜了︰「

很難想像艷九四射、性感誘人的妍妍,有著最溫馴和善的好脾氣。

「沒關系。」妍妍以低柔魅惑的嗓音──曾被雜志形容成令男人為之酥軟的性感聲調──說道︰「反正我早已習慣了。而且敏兒的計劃一向萬無一失的,我也沒受到什麼傷害呀!」

「你們兩人的性情實在應該換換才是。」歐陽敏老調重彈。

凌芊黛抿唇一笑︰「如果我有妍妍的容貌和身材……早就讓那些男人死心塌地的做只搖尾乞憐的小狽!」

四人嘩然同笑,這是她們早有默契的玩笑話。

的確,以芊黛的心機聰敏,再加上絕世容貌,若又生辰逢時,極有可能成為像西太後、武則天般的一代奇女子。尤其是

後者,更是芊黛心目中的偉大人物。

「真謙虛!」敏兒調侃她︰「就連琴藝也保留實力,太過謙虛了吧!」

「我會怯場嘛!」芊黛眼楮眨都不眨。

「你呦!表里不一!」紅霓側身在她頰上輕吻一下,「可是我就是喜歡芊黛這種個性!」

「我干嘛浪費心力,在他們身上換一大堆阿諛奉承的廢話?」芊黛佣懶地倚靠著紅霓而坐,「對牛彈琴!」

「哈!說得好!」紅霓興高采烈地附和。

「所以就叫我濫芊充數大出風頭。」妍妍輕笑︰「害我臨時惡補了好幾天,連指甲都剪掉了!」

「對不起嘛!」芊黛轉而攬住妍妍修長的頸子撒嬌︰「可是你不覺得讓那些勢利眼跌破眼鏡,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嗎?」

「好啦!」運籌帷喔的女諸葛歐陽敏朗聲宣布︰「接下來……實行A計劃!」

「芊黛。」送完客人,卸下脂粉晚裝的凌碧鸞心情頗佳,「還沒睡?」

「嗯。姐姐有事嗎?」對鏡梳理長發的芊黛放下梳子問。

一身性感低胸絲質睡褸的碧鸞微笑道︰「我剛剛換睡衣的時候看見了這一套…她展示手中一套白色蕾絲睡衣,高腰剪裁以希臘長袍柔軟飄逸。

「一=一陣子員的,看它樣式簡單大方以為合適所以沒試穿;誰知道回家一比卻覺得太孩子氣了,所以一直擱在衣櫥里

沒穿,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給你。」碧鸞解釋。

芊黛微笑︰「好呀!好漂亮,我很喜歡,謝謝姐姐。」

訝異是免不了的,芊黛驚覺;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比起幾年前更懂得待人處世的道理,拉攏人心的手腕也更加圓融有技巧。

碧鸞坐在她的床鋪上和她閑談今晚的花絮,不經意地說起賀連辰︰「芊黛,你覺得這人怎樣!」

「還不錯吧!」她聳肩回答︰「普普通通,並不怎麼顯眼。」

碧鸞不覺好笑︰「你呀!還是長不大的小女孩──怎麼會差那麼多呢!蘇妍妍不是跟你同齡嗎?人家看起來就很成熟!」

「妍妍比我大一歲。」芊黛據實以告。

「喔!原來……」碧鸞點頭,將注意力集中在蘇妍妍身上,旁敲側擊地打探有關她的話題。

碧鸞的用心昭然若揭,她把在宴會上大出風頭的蘇妍妍當成「假想敵手」了。

十分鐘後,達成目的的凌碧鸞才滿意離去。

為了一個男人,這樣操心用計值得嗎?芊黛若有所思地想。

目光凝聚在那件白色睡袍上,她緩緩將梳順的長發綁成麻花辮準備就寢。

至于敏兒的錦囊妙計能否讓她遂心如意,則要等候時間來證明了……——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49

「芊黛,你慢慢看,中意哪種寶石就多選幾個款式──等會兒我再幫你挑。」凌碧鸞揚聲囑咐。

受父親之托,而幫芊黛選焙首飾的碧鸞頗能自得其樂,興致勃勃地帶她沿中山北路的服飾、珠寶、皮件等精品名店一路采購,一進門便被熟悉的店家奉為上賓。

「凌小姐今天怎麼有空光臨敝店?只要一通電話本店自然派人到府上服務,還勞您大駕撥冗前來!」相熟的珠寶展示人員笑道。

「怎麼!你就料準我沒空,專把些銷不出去的次貨搪塞給我?」凌碧鸞帶笑回應︰「我若不走一遭親身察看,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藏私?」∣不跟你胡扯了,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是我妹妹,想為她添一些首飾、要年輕別致點且不俗氣的,別拿你那些陳年舊貨來充數!」

「凌小姐真不饒人,就算小店真有那種次貨也不敢在你眼前搗鬼呀!」店長出面招呼,眼光隨即落在芊黛身上細細打量。「不知道二小姐偏好什麼樣的寶石?」

「哪里。就像姐姐說的,年輕別致不俗氣就好。」芊黛的嗓音如黃鶯出谷︰「如果切工佳、設計新穎,COlOrStOne也不錯。」

〞有色寶石〞,價格比貴重寶石 如鑽石、紅藍寶、祖母綠)便宜許多,在競奢逞華的名媛淑女眼中,仍是登不上台面的「窮人寶石」,芊黛此言一出,馬上惹來幾對異樣眼光。

店長微笑試探︰「那麼……二小姐可有欣賞的設計師?」

「台灣的設計師……我沒有概念,」芊黛氣定神閑的說︰「不過我個人很喜歡Mr.BerndMUnStener的設計,前些日子很幸運買到他所設計的一款碧璽別針。MiChaelDyber的作品我也很喜歡。」

對天然寶石迷戀不已的店長,表情由淡淡的輕視轉為恭謹,小心翼翼地說︰「二小姐既然已經見識過名家的功力,自然也就不把小店的拙作放在眼里了。」

凌碧鸞深覺有趣,嗤笑出聲︰「老周,你這回可看走眼了吧!我這個妹妹可是學音樂的藝術家,不比我這人庸庸碌碌,買珠寶石撿貴的、大的挑。你呀!少裝神弄鬼,最好打起精神來應付,可別砸了你幾十年的老招牌︰「

「是!是!也只有班門弄斧了!」被稱為老周的男子陪笑道。

將色彩眩麗、繽紛多姿的「有色寶石」──亦稱半寶石──當成藝術品雕琢的風氣正流行于歐美,經過名設計師的巧手點全後,價格低廉約有色寶石首飾,行情往往也隨之水漲船高,遠超越它本身的價值──芊黛所說的正是兩位國際級的設計大師,精致高雅的作品有時遠比真的寶石還來得昂貴。

難怪店長要對這位飄逸出塵的工小姐另眼相看,然而生意人在商言商,在凌碧鸞要求看星形藍寶的情況下,他連忙領著這位老主顧往另一端較隱蔽的海灣型沙發落坐,將招呼芊黛的任務交給了他人。

誤解了芊黛的語意,展示珠寶的小姐殷勤推薦幾款碧璽、水晶等少女首飾,淺紫、水藍、淡綠、粉紅、晶黃……花團錦簇的中低價位寶石美則美矣,可惜少了一點特殊與匠心,芊黛漫不經心地把玩,興趣並不大。

一只玉蜻蜓別針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在她要求店方從櫥窗中拿出來看看時,一位打扮入時,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女子也同時進入店里……芊黛端詳著掌中的玉蜻蜓微微一笑,這只蜻蜓蠻別致的,頭部與翅膀是濃翠均勻的綠色,而尾端卻是鮮艷的紅。設計得「理直氣壯」──紅尾蜻蜓嘛!又不落斧鑿。

如果她的年齡再大上五歲,絕對會毫不考慮買下這只玉蜻蜓別針。芊黛暗忖︰或許她可以買下送給媽媽?只是深居簡出的媽媽並沒有需要配戴首飾的應酬場合……「賀太太,這邊坐。」店里的小姐連忙招呼剛進門的熟客在芊黛身旁坐下,殷勤詢問她需要什麼服務。

這位風姿綽約的少婦不是別人,正是賀家長媳──柳碧盈。

「我要參加一位親戚的喜宴,想找一件可以搭配旗袍的首飾……」柳碧盈的一雙美目溜過清素淡雅的芊黛身上,落在她手上的玉蜻蜓別針,驚喜低呼︰「就像這只胸針!一定很適合!」

「這個……」店員臉色有點尷尬,這件珠寶還在人家手上呢!賀太太先聲奪人的作風也太失禮了些。

「嗯……?」端詳著玉情蜒的芊黛沉吟不語,一向不與人爭的她決定放棄這件首飾。

「如果這位女士喜歡……」芊黛一語未了,已經被凌碧鸞打斷。

「芊黛︰看中意了哪件?」

「啊︰凌……小姐。」柳碧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是典型的「麻雀變鳳凰」,嫁入賀家飛上枝頭後,仍免不了要和夫家親友應酬交際。也曾因為不適應這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而鬧過笑話;面對這些出身嬌貴、高傲冷淡的小姐、太太們時,柳碧盈總是有些自慚自卑的窘態。

碧鸞以一副于尊降貴的神情和這位少婦打招呼,似乎沒有將她介紹給芊黛的意思。

「喜歡這只胸針就買下來吧!」凌碧鸞對芊黛說道。

芊黛對姊姊報以微笑︰「不用了,我只是瞧瞧而已。」

芊黛意欲讓賢的企圖非常明顯,柳碧盈不禁喜動于色,只是難纏傲氣的凌大小姐才沒那麼好說話,輕描淡寫的一句︰「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的順序吧!」硬是壓倒了賀柳碧盈的富家少女乃女乃氣焰。

芊黛不覺感到有趣;她這位同父異母的姊姊.一向「敵我意識」分明,對于被她摒除在交際圈外的人往往不假辭色,也常在無意間踩踏他人的自尊心。

這大概是恃才傲物的人所共有的通病吧!

耙怒不敢言的賀家少女乃女乃既要退讓又拉不下臉面來,轉念一想︰凌家一直想撮合碧鸞和連辰的婚事,自己又是連辰的大嫂,再怎麼說凌碧鸞也該尊重一下她呀!

「不然就讓這位小姐決定罷!」她對芊黛微笑道︰「凡事總有先來後到的順序,如果你決定要它,我當然沒意見!」

賀少女乃女乃終于得到了那只別針。

「芊黛!」對于她輕易放手,凌碧鸞略顯不悅。

「沒關系,姊姊。」芊黛輕松回答道︰「這只別針,對我而言太老氣,不適合我。」

凌碧鸞瞄了一眼賀少女乃女乃由喜轉惱的表情,噗哧一笑︰「說的也是。」

芊黛無辜的表情以及狀似無心的失言,令鋒芒過露的凌碧鸞和柳碧盈結下了梁子。

一場如火如荼的女人戰爭在名流社交圈中展開。

鶴齡園。

滿月復委屈的柳碧盈淚眼漣漣,而她的丈夫賀連方卻一臉不耐煩。

「哭什麼哭!誰叫你自己那麼不自量力!」他毫不留情地數落妻子︰「早就告訴過你了,凌碧鸞是個厲害角色,不是好惹的,你偏偏還要去試上一試,自找麻煩!」

不用多說,這場女人戰爭,賀家的少女乃女乃輸得慘兮兮!

「可……可是,」柳碧盈猶想辯解︰「我不服氣呀!她現在就沒把我放在眼里了,要是將來做了姑嫂的話,還有我說話的余地嗎?」

連辰正好走進門來,听見連方苛薄妻子︰「你拿什麼跟人比?姑且不論家世、學歷,人家可是長袖善舞的商場女強人,你呢?」

連辰一怔,他沒想到會踫上堂兄嫂夫妻吵架的尷尬場面,而听連方的口氣,輕視、鄙夷溢于言表……他們夫妻問的情況真的已經糟到這種地步了?

坐在沙發上的柳碧盈霍然站起身來,拔尖了嗓音︰「你嫌我!既然嫌我沒家世、沒學歷、又沒幫夫運,做不了女強人,誰叫你當初登門千求萬求地想要娶我!你嫌我!」

賀連方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實在搞不懂,婚前頗有靈氣、曼妙動人的柳碧盈怎會變成這副德性!庸俗不堪又愛慕虛榮,一副暴發戶的闊太太嘴臉,也不知在背後惹來多少譏訕,他真後悔當初看走了眼。

正欲反唇相譏時,連方看見了堂弟連辰,硬是咽下了難听話,勉強和連辰打招呼。

一看見連晨,柳碧盈如遇知音,一反往常冷漠的戒備狀態,叨叨絮絮地說起她和凌碧鸞之間的嫌隙。

眼見大嫂似乎有意把他當成解開僵局的和事佬,連辰連忙撇清︰「我和凌小姐不熟,只是和青霄、青瀾兩兄弟還有點交情。」

柳碧盈才不相信,一廂情願地認定他在推托。

連展只得苦笑,天曉得凌碧鸞連正眼都未瞧過他,幾次偶遇,表情也只是淡漠客氣的,哪有男女之情的火花迸現?

「雖然說是姊妹,二小姐就沒像她姐姐目中無人……」訴苦的堂嫂不忘三姑六婆的本色,集中火力炮轟凌碧鸞之余順便道出事情癥結──珠寶店里的沖突只是導火線,真正令她被眾人另眼相看的足她的夸張失言……。

若以輩分算,名門大戶中祖父輩的長者多有三妻四妾,換言之,連方、連辰父執輩的親友中不乏庶出,成就輝煌並執政商界牛耳的人多的是。偏偏堂嫂孤陋寡聞,在與凌碧鸞暗中較勁時,獲悉碧鸞和芊黛是異母姊妹時,硬是拿兩人相異處大作文章,幸災樂禍的嘴臉惱怒了幾位庶出的父執輩親友,還讓好事之徒落井下石,反譏堂嫂不懂人情世故,上不了台面,小家子出身……成了極不受歡迎的社交人物。

連方煩憎插嘴︰「也不曉得你還要出多少丑才會學乖?」

「你還說!我受了委屈,你不但不幫我還怪我!」堂嫂恨恨道。

「你自作自受!」連方冷然回道。

眼見兄嫂又要再起爭執,連展急忙用話岔開︰「我想堂嫂並不是看不起側室所生的子女,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如果能

解釋清楚,冰釋前嫌就好了。」

「是呀!就是這樣!」堂嫂迭聲附和,別具居心地夸獎芊黛並提醒連辰道︰「說真的,凌碧鸞的脾氣也太大了,連辰你可得考慮仔細……倒是妹妹的性情較好,說起話來也輕聲細語,溫柔敦厚……」

她的私心實在很明顯,與其跟厲害精明的凌碧鸞做妯娌,倒不如鼓吹連辰去追求妹妹,這樣她才下致于被前者比了下去。

賀連辰啼笑皆非,隨口應允了要幫她調解這場「誤會」。也許青瀾、青霄兩兄弟會賣他一個薄面吧!連辰暗忖。

原來她是庶出……難怪名字不跟兄姊一樣,以下「青」、「碧」排行。不知為什麼,連辰的思緒又飄向了那位一襲白衣的凌芊黛身上,他不禁疑惑︰那位看似溫柔安靜、弱不禁風的凌芊黛,究竟是表里如一,或是潛藏為人不知的強拗脾氣?

謎團似乎只有留待時間來揭曉了。

拜世紀大選之賜,台北的冬夜依然熾熱璀璨,絲毫沒有淒清蕭瑟的寒意。一場又一場的笙歌舞宴以「慈善」、「義賣」為名,如火如荼地展開;繼官夫人們的二手服飾義賣後,一些所謂「主流派」的政商名流,不忘錦上添花的弄出了一場「名人珠寶義賣」的盛會。

芊黛被凌錦嵐以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炫耀心理,「展現」在這個冠蓋雲集的社交場合;和碧鸞剛強歷練的女強人作風正好相反,芊黛的溫柔和順及音樂素養,成了凌錦嵐得意夸耀的事情,似乎是想向大家證明︰他凌某人也能教養得出嬌貴高雅的好女兒,並不只是一味汲汲銅臭的暴發戶。

而拜柳碧盈與凌碧鸞的一場意氣之爭,全場人士早耳聞了這位庶出小姐的事情,好奇地想一睹芊黛的廬山真面目。

一襲白衣飄逸,清靈婢婷的芊黛看似羞澀,然而應對進退皆不失大體,輕而易舉地博得那些吃飽沒事干、外加只會說長道短約三姑六婆們一致的稱贊。

尤其當芊黛和柳碧盈融洽交談時,眾人更是暗地稱奇,覺得氣質婉約的芊黛真是有著良好的涵養,竟然如此不計前嫌。

「哪里的話!其實只是碧鸞和賀太太爭閑氣,根本不干這位二小姐的事!」知悉內情的人如此說明一番。

「喔!難怪。」與兩家皆有交情的人輕笑︰「這個賀太太也真是自不量力,誰不知道凌家的碧鸞,是個遠近馳名的潑辣貨!居然敢去招惹她!」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王家的老麼死追活纏碧鸞時……」

「怎麼不記得!」珠光寶氣的闊太太掩嘴而笑︰「一場網球還沒打完,頭上就撞了個大包,真是可憐啊!」

另一位太太也跟著下了結論︰「總之沒有兩把刷子的話,根本罩不住凌碧鸞。」

「看樣子,還是這個二小姐比較溫柔敦厚,不像姊姊……」眾太太吱吱喳喳閑話。

「喜歡的話,就叫令郎去把她訂下來吧!」

「容貌也端莊清秀,不像那種狐媚風騷的女人──只可惜是小老婆生的!」

交頭接耳的流言傳來傳去,依稀耳聞的連辰有絲不忍與好奇。

常台上的璀璨珠寶展開熱烈的競標時,賀連展身不由己地靠近坐在角落的芊黛。

他用低微得只有他們兩人听得兒的音量說道︰「人往往都是里外不一」。

芊黛只是抬頭掃視了他一眼,沉著應答︰「賀先生有事嗎?你看起來似乎很無聊。」

賀連辰揚眉,他確信凌芊黛是在拐彎抹角罵人,說他是無聊男子。不等他開口,芊黛已經溫和怯怯地解釋︰「這種拍賣會大多是一些小姐太太們有興趣……我想賀先生一定覺得很帖燥無趣了?」

賀連辰泛起笑意,他絕對不相信,凌芊黛的言語和思想會像外表一樣單純無匹。

「怎麼會?宴會中的小道花絮,比台上的珠寶首飾更有意思。」他說。

芊黛的嗓音柔軟,表情一派無辜︰「真的?我沒想到賀先生您跟這些德高望重的姑婆嬸母們這麼有得聊!」

「我猜,你是說「三姑六婆」吧?」連辰壓低音量問。

忍俊不住的芊黛迸出一抹笑意,黑玉眸子里的燦爛光彩,令賀連辰迷失在一什淡霧之中。

她含笑低頭又迅速恢復坐聲細語的嬌羞情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您誤會了。」

「說起誤會,听說家嫂前些日子對凌小姐有些冒犯。」他客氣詢問,開始覺得和這個小東西言語斗智滿有意思的,不再是件硬著頭皮扛下的「苦差事」了。

「您是說碧鸞姐姐嗎?」芋黛回他一笑︰「賀先生,您似乎找錯對象!要調解糾紛充當和事佬的話,您應該去找碧鸞姐姐才對。對了!提醒您一點,碧鸞姐姐不喜歡甜食,千萬則送巧克力。」

天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凌碧鸞身上,不知不覺中,他已受到芋黛的牽制了。

芊黛的長發就像是一正上等的黑緞,賀連展克制住自己想伸手撫觸的沖動,緩緩開口︰「解鈴還需系鈴人。」

微微側首的芊黛表情嫵媚︰「您怎麼會認為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呢?」

他鮮少有如此沈不住氣,直接攤出底牌的時候,「那次在你家宴會上,看到你壓制凌茜雪的手法的確很高明,包括令姊在內都隨著你的暗示而行動。談笑用兵也不過如此罷了。」

芊黛目光寒冽,「您太拾舉我了。」

賀連辰微笑,貓兒終于露出利爪了。「是嗎?我倒覺得,如果你不是故意放棄那只別針,令姊也不會和家嫂有所沖突。」

「賀先生是在責怪我?」芋黛沉聲問道。

「不敢。還請凌小姐高抬貴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令姊那邊就請你多婉轉美言幾句了。」他莞爾說道。

一語未了,凌錦嵐已領著碧鸞往他們兩人的位置走過來。

凌碧鸞依然一臉冷淡,只有凌錦嵐笑臉迎人︰「連辰。」

「伯父好。」他周到招呼︰「凌小姐。」

「看來我兩個女兒你都見過了。」凌錦嵐臉上滿是笑意,目光精明地掃向芊黛︰「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做個朋友也好。芊黛一向靦腆,沒想到倒和你談得投機。」

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如果連辰看上芊黛也不錯……凌錦嵐心中算計著。

連辰微微一忙,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這位世伯也未免太無所不用其極地推銷自己的女兒了。

還末來得及撇清,芊黛早搶著開口了。她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說︰「爸爸,賀大哥哪是在跟我聊天?他根本是在審問我呢!」

「喔!」凌錦嵐大奇,帶笑問道︰「審問你什麼?」

賀大哥!連辰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還真敢說!居然裝小賣乖起來了。

「是呀!」芋黛一臉無辜︰「賀大哥在問我碧鸞姐姐的事呢!我告訴賀大哥,碧鸞姐姐不喜歡吃甜食,叫他千萬別送巧克力!」

原本臉色冷淡高傲的凌碧鸞,臉上霎時飛起了紅暈,怪芊黛多嘴。

這個表里不一的小魔女!連辰心底暗暗笑罵。

「原來是這樣啊!」凌錦嵐呵呵而笑。

他急忙淡化芊黛曖昧的暗示,不卑不亢道︰「我只是想為家嫂的出言無狀,同凌小姐賠個不是。」

他斜睨芋黛一眼,「而芊黛正在幫我出主意。」

既然她都改口叫他賀大哥了,他當然有權直呼她名字了不是嗎?連辰不無挑釁之意。

笑容天真無邪的芊黛回應了他的挑釁,語出驚人︰「賀大哥剛剛正和我商量,想要請碧鸞姐姐吃飯呢!」

「是這樣嗎?」凌錦嵐訝異。

連辰心如雷擊,痛苦地開上雙眼旋即又張開,倒不是心疼一頓飯的消費開支,而是懊惱自已被芋黛「設計」了──他如果指摘芊黛說謊,大伙反而都下不了台。

一向謹言慎行的連辰,此時有如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偏偏芊黛還輕聲細語地「鼓勵」他︰「賀大哥,你快說呀!罷剛那麼能言善道,怎麼一見到姊姊就說不出話來了呢?」

文靜的芊黛,平日罕有如此淘氣的模樣,此時小女兒的嬌態逗笑了凌錦嵐。

達一向落落大方的碧鸞也難免羞澀,「芊黛真是的……小孩子口無遮欄,賀先生請別見怪。」

「哪里。」賀連辰的失措情態只短暫維持數秒,他迅速恢復鎮靜,並立刻拿走了主意︰既然要淌渾水,那麼就大家一起來吧!

他徐徐開口,目光由碧鸞臉上移到芊黛身上︰「為了向「兩位」小姐致歉,請凌小姐和……芊黛務必賞光,讓我作個東道賠罪,好嗎?」

他不是沒踫過別有居心想親近他的女性,當然也見識過一些屬于女人的小花招、小伎倆︰可是他總能保持紳士風度,圓滑地全身而退。然而生平第一次被這麼明目張膽,有恃無恐的「設計」,若不小小反擊一番,他豈不是人沒面子了?

發現自己也月兌不了身的芊黛,眨了眨濃密的睫毛,雪膚花貌像極可愛的洋女圭女圭,想著推辭的方法,「賀哥哥,我不算……」

他笑容溫文地打斷了她︰「怎麼不算呢?你可是「重要關鍵人」!」

「我才不想當電燈泡呢!」芊黛試著月兌困。

「你怎麼這麼說?我們剛剛不是說好了嗎?」賀連辰反問。

「就算你自掘墳墓好了。」連辰以目光傳遞訊息,這筆帳咱們有得算了!——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0

依約來接凌氏姐妹的途中時,連辰心中已在盤算著芊黛可能會出些小花招來為難他。

有趣!他已有多久沒有這般振奮精神,全心貫注于某物、某事了?感覺上,他仍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大男孩,迷上了一個新游戲、新挑戰,對不可預知的過程充滿期盼,有那麼一點點心癢難耐。

然而當他走進凌家大廳時,並沒有見到那位白衣精靈,只看到衣著考究的碧鸞為妹妹的避不見面做了完美的解釋。

「芊黛她感冒了,不好出門。」碧鸞言語得體,和氣地說︰「依我看,賀先生和家兄也是極熟稔的朋友,何必一定得做那些道歉、賠罪的虛禮?如果賀先生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在家中用個便飯,也好和家兄聊聊,不知這樣好不好?」

那個小妮子在裝病!這是第一個踏入連辰腦海的念頭。她既然有勇氣明目張膽地「設計」他,卻沒勇氣面對自己惹出的事,而不負責任的逃之夭夭,原來這個小表靈精的能耐也不過爾爾。

一心二用的連辰回答碧鸞道︰「雖然芊黛不舒服,但如果為了這個原因而取消了這次約會,未免顯得我太不夠誠意,要是凌小姐願意賞光,我們就依原計去吃頓飯,好嗎?」

碧鸞微微一笑︰「也好。」

充滿拉丁風味的巴西窯烤氣氛熱烈活潑,比較適合家庭式聚會而非初墜愛河的情侶,然而,賀連辰和凌碧鸞兩人之間的交談倒也不致于冷場。

商場動向、大陸政策、海外投資……商業人自有商業人的話題。

碧鸞覺得連辰的確是個人物,行事明快、謙虛,沒有一般紈褲子弟的浮夸氣息——那種仗恃家中財富做些只求虛名、熱鬧排場的「大企業」家,她是看多也見慣了——就算她和連辰還發展不到男女之情,單是做個朋友也是有益無害。

而連展也感覺到,大名鼎鼎的凌碧鸞的確有幾分男子氣魄與擔當,至于她那些受到眾人批評的冷傲和難纏,倒也還不至于,只能說是她太直言無諱、不懂得婉轉,可以算是缺點也可以當做優點,端看各人觀點。

談到台商赴大陸投資的熱潮,碧鸞快人快語地質疑大陸政策的多變,對待台商和外商有明顯的差別待遇。

「他們私底下管台胞當「呆胞」地叫!」她一臉嫌惡道。

「總是也有些好處能叫台商心動的。」連辰含蓄微笑︰「殺頭生意有人做。利之所趨,自然能拉攏一些想施展抱負的人。」

碧鸞皺眉︰「或許吧!但是我認為一個會下令用坦克輾壓自己同胞的政府是絕對不可以信賴的!對待自己的人民便如此殘忍了,更何況是我們這些所謂的「台商」?」

她犀利的口吻令連展駭異,她若不改改這種直率言行,總有一天會惹上麻煩他不予置評,輕松地轉變話題︰「我有位外國朋友是個中國通,他曾經告訴過我,倘覺得台灣人就像西游記里的孫悟空。」

「孫悟空?」碧鸞不解。

「靈活、機變、小聰明,很能適應各種環境,創造出新的格局,可惜就是不團結,所以難成大氣候。」他解釋道。

「我懂。」凌碧鸞莞爾點頭︰「形容得十分貼切嘛!」

非關風花雪月、男女情愛,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唯一遺憾的大概就是缺少了一點異性情系的發酵成份吧!

送碧鸞回家時,也不過才九點,尚未抵達凌宅時,連展便由後視鏡里看見一輛呼嘯而過的摩托車,刺目的燈光令他不由

得皺眉。

摩托車上的騎士超越了他們,連辰看見一身黑色皮衣皮褲,外加長筒靴的騎士,肩上背著一只極大的白色絨毛女圭女圭,與酷勁十足的黑色重型摩托車極不搭軋。

身旁的碧鸞笑了︰「吸喲!鮑主的騎士來探病了。」

前方的摩托車的速度極快,一點也不把連辰的國產轎車放在眼里,像在為他開路似的,始終保持在他的可見範圍內。不多久連展隨著摩托車騎士抵達凌宅,一頭霧水的連辰這才恍然明白,高挑酷帥的黑衣騎士不是別人,正是周家的大小姐∣紅霓。

拿下安全帽的紅霓,撥一下被風吹亂的短發,漫不經心的隨意看了後頭下車的連辰和碧鸞一眼,連招呼也沒打便逕往大門走去。

「別在意,紅霓一向粗枝大葉,不太理人的。」碧鸞心情頗佳,笑著為連辰解模熟門路的紅霓一逕往大宅內部走去,碧鸞曉得她是往廚房去了——芊黛母女八成也在那里——考慮了幾秒,凌碧鸞決定自己動手不使喚美霞阿姨,她征詢連辰的意見準備泡茶招待他。

好奇心使得連辰按捺不住,于是尾隨著她,走進了廚房。寬敞新穎、設備齊全的廚房其實也是一個獨立的起居空間,八人份的餐桌椅及小吧台一應俱全,有紅霓在,說話談笑好不熱鬧。

映入連辰眼底的是被眾人簇擁,靜坐在餐桌前用餐的芊黛,裹著厚重保暖的睡袍,雲鬢膨松,臉頰帶著薄暈的芊黛一副小睡臃起的模樣。

紅霓將比半人還高的白色泰迪熊推進了芊黛的懷中,殷勤體貼的叮嚀︰「給你!晚上睡覺時抱著它睡,就算不小心踢被也不怕著涼了。」

她認真的口氣逗笑了大家。

「討厭!」臉頰紅咚咚的芊黛,開心地將臉磨蹭著柔軟的熊耳朵︰「我才不踢被呢!罷剛在電話里說要給我一樣好東西,我以為是什麼寶貝呢︰等了老半天原來是這個玩意兒!」

「泰迪熊有什麼不好?又可愛又保暖。」紅霓委屈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還可以拿它常出氣筒撞它一頓,哪里不好?天氣這麼冷,抱著它睡就像抱著一個暖爐呢!」

原本正在收拾廚員的江美霞見到有客人來,連忙接下了泡茶的工作,落得清閑

的碧鸞帶笑調侃︰「出氣筒嗎?依我看芊黛根本不需要,反正你就是她的最佳出氣筒,如果怕芊黛踢被,干脆你明日就搬過來和她一塊睡吧!」

紅霓根本不加考慮,一口答應︰「好呀!」

「那怎麼行?」江美霞輕柔反對︰「芊黛在感冒呢!會傳染給紅霓的。」

原來她不是裝病……連晨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愧疚。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芊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道︰「可見老天有眼,讓我生了病,沒法當別人的電燈泡。防礙人家談戀愛,可是會遭天譴的!」

猶帶病容的芊黛頰生芙蓉、秋波欲流,輕柔的嗓音微微沙啞,所挾帶的魅力,實在缺乏詞匯可以形容,賀連晨只覺得好看——西子捧心,應該也是這個道理吧!

他想。于是,他的心如平原走馬,易發難收。

接到父親的指示,青霄、青瀾和連辰更加親近了,簡直把他當成未來的妹婿看待,同屬高爾夫球俱樂部會員的三人,經常可以在球場上踫面,凌氏兄弟不忘趁機邀連辰回家吃頓便飯。

明知道這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然而心里帖記著芊黛的連晨還是答應了邀約。

「已經三天了,不曉得她的感冒痊愈了沒有?連震心底暗忖道。

凌宅玄關虛的法式矮櫃上,光華璀璨的水晶花瓶插滿幾十朵如白雪逞艷的百合。

客廳里也是,除了百合還有玫瑰、野姜等花卉,而且千篇一律是白色系列,花如伊人。

青瀾半開玩笑地抱怨︰「可見得女孩兒家的確嬌貴,咱們家的林黛玉才生個小病,家里就成了花店……心虛的連辰不禁面紅耳赤,不曉得青欄的消息是不是花店透露的?這幾天送給芊黛的探病花束中,他並沒有留下只字片語,也沒署名」用的是花店附贈的慰問小卡,目的只是為了想聊表心意,沒想到這下子又得費番唇舌解釋了。

江美霞親自端茶給三個小輩,正打算開口解釋的運辰听見青瀾對她笑說︰「美霞阿姨,你也勸勸紅霓嘛!別老是送花給芊黛,送一下水果嘛!我們也好沾光吃一點!」

差點不打自招的連辰連忙將話吞回去,他原本以為青瀾那番話是在消遣他,沒想到他所指的竟是紅霓!還好,差點露出馬腳。

江美霞覷嶼陪笑︰「我也告訴過紅霓別再破費了,可是她只是抱著肚子猛笑,這孩子也真奇怪!」

一點地不奇怪!連辰悶悶想道,送花的人又不是她!她當然發笑!

正在胡思亂想時,腳踝處的一團白影摩蹭著連辰的褲管,毛絨絨的觸感差點令他弄翻了手中的茶杯。

「瞄——」一藍一綠約兩只貓眼定定地盯著他瞧,瞳孔微微收縮呈長橄欖形狀,雪白的長毛像極了櫥窗里的絨毛玩貝。

「那是芊黛的貓。」青瀾說道。

客人腰際皮帶上的鑰匙吸引了貓兒的注意力,當它輕靈躍上沙發伸出前爪撥弄鑰匙叮當作響時,大伙兒都笑了。

連辰又驚又喜,貓的習性並不比狗,絕大多數都是不理睬人的,像這般親匿撒嬌的舉動,令不常接近小動物的他受寵若驚。他忍不住試探著伸出手來輕輕撫模貓兒的下領,毫不怕生的雪姬仰首微謎雙眼,接受了客人善意的示好動作。

是誰說寵物的個性像主人的︰連辰漫不經心想著。並沒注意到凌氏兄弟頻頻交頭接耳,直撥電話的異樣,直到晚餐時,青霄才說了原因。

「碧鸞趕不回來吃晚餐了,」青霄告訴父親和客人︰「好像是馬爾地夫那邊的度假村出了紕漏,咱們的女強人正大發雷霆,硬要那邊的負責人在今天下班前擺平。」

「不能等明天嗎?」凌錦嵐皺皺眉頭,生怕怠慢了貴客。

「時差問題。」青霄解釋︰「當地時間不過下午三、四點,碧鸞的責任心重,現在如果不處理好的話,就得拖延到明天中午了。」

「怎麼會這麼巧?」凌錦嵐咕膿道。

望一眼最後入座的芊黛,凌父福至心靈地決定︰既然碧鸞不得空,就暫時由芊黛招呼連辰罷!

餐桌上的閑聊不出男人事業範疇,一語不發的芊黛只是恬然進餐,如果碧鸞也在場,一定是不讓須眉的高談闊論。連辰不由自主地拿這封性格迥異的姊妹做比較。

菜色豐富可口,令連辰覺得彎扭的是站立在旁邊張羅服侍家人的江美霞,于是怕客氣詢問︰「伯母也一塊用餐吧!」

凌氏兄弟眼神怪異地看他一眼,又急忙低頭假裝用餐,仿佛他問了一個離奇的問題,只有芊黛表情淡漠。

江美霞只是帶笑解釋︰「我剛才吃了碗紅豆湯,現在還不覺得餓,連先生不用客套。」

腦海中閃過的答案令連辰窘迫——不可能吧!就算芊黛的母親是側室,畢竟也是長輩,沒有子女們坐著而讓「姨娘」侍候的道理。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民主時代了,又不是封建社會,就算是在古代,應該也沒那麼落魄的「姨娘」吧!

連母親的際遇都是如此了,芊黛在凌家的處境實在是可想而知!

情緒突然低落的連辰,無心再加入凌氏父子的高談闊論,但也保持禮貌簡練回話。

飯後,凌錦嵐展示著他所收藏的幾把紹興名和名茶時,芊黛坐在地毯上幫貓咪梳理毛發;連辰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悠閑拂弄雪姬的芊黛。

「照顧得真好,很乖的貓。」他走向離茶幾有一段距離的芊黛身畔,彎道。

「芊黛的貓可是得過獎的。」忙著研究挑哪只名泡功夫茶的青霄揚聲道。

「是嗎?真不簡單。」連辰口里漫應,眼神卻盯視著芊黛。

坐在地毯上的芊黛仰頭看他,甜軟的聲調剛好在父兄們勉強可听見的音量範圍︰「賀大哥喜歡貓嗎?」

又來了!勉強忍住笑意的連辰急忙提高警覺,他還沒忘記上次被這句甜甜的「賀大哥」「電」得腳趾發麻的教訓——于是他順著這個小滑頭的語氣道︰「還好。我以前養過狗、魚、烏龜、鵝哥,可是沒養過貓。」

隨與不喜束縛的貓,一向讓他束手無策。

談起了寵物經,連辰索性坐下,電視新聞吸引了凌氏父子部分的吸引力,只要他和芊黛降低聲音,便不虞被第三者听見。

「感冒好了嗎?」他問。

「好了,謝謝你送的花。」芊黛眼底有一抹彼此心知的淘氣。

「不客氣!」對于她篤定的認為送花人一定他,連辰並不感到意外。

「有人說,女人的性情像貓。」他忍不住開口逗弄芊黛︰「到底是主人像寵物呢?還是寵物像主人?或者真的是女人皆有貓的性格!」

芊黛笑吟吟反問︰「哦!在你心日中,貓又是怎樣的性格?」

連辰凝視著她,緩緩說出自己的觀感︰「嬌懶、善愛、狡黠,看似溫馴卻牙尖爪利……」

嬌貴孤傲不听主人的指揮,又在偶爾心血來潮時隨意的撒嬌,實在令人又愛又憐不忍苛責。會喜愛貓兒的人大概都有些被虐待狂,殷勤俯就卻樂此不疲——養貓的人會告訴你,貓和人之間,前者才是真正的「主人」。

芊黛嫣然一笑,美目流轉,「听起來很有道理,似乎是經驗之談喲!」

「是呀!因為不久之前才被一只看似天真無邪的小貓咪給狠狠咬了一口。」連辰低聲說道,語氣輕柔曖昧。

他剛剛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有些被虐傾向。

哀摩著雪姬的芊黛神色自若,絲毫沒有顯露出因異性言語挑逗的羞澀,而在凌父及兄長眼中所見的景況只是.連辰不過是善盡客人禮貌和芊黛談敘、說些貓兒、狗兒無關緊要的話題,哪里察覺得出兩人之間暗潮洶涌的情栗!

「女人皆有貓性嗎?」芊黛微微冷笑︰「那倒未必︰依我看來絕大多數的台灣女子還是比較像狗,拍拍頭稍加安撫,便死心塌地守著主人,沒半點自己的想法……」

賀連辰駭然悶笑,「照你的說法,像狗……的女性同胞都是忠心、善良的,而那些令人退避三舍三姑六婆又該怎麼說?」

他準備洗耳恭听,除了「貓狗論」外,這個表里不一的小精靈又有什麼新的形容詞。

「狗也有優劣良莠之分。」芊黛慢條斯理道︰「你沒見過神經兮兮、只會亂吠的劣狗嗎?」

按捺不住的賀連辰爆出哈哈大笑。老天!他真是服了這個淘氣丫頭!

「怎麼啦︰說些什麼?這麼好笑?」青瀾湊熱鬧問。

「說……」賀連晨望著一臉平靜的芊黛,「有關于神經質的……嗯!狽的事!」

正好加班完畢的碧鸞剛剛踏入家門,回答江美霞「吃過晚飯了。」

越洋傳訊打了場仗的碧鸞難掩疲憊懊惱的神色,精心修飾的粉妝泛起油光,口紅也模糊剝落,女強人的光鮮外表,在一天的爭戰勞碌後便稍顯褪色了。

「度假村那邊是怎麼了?」對女兒的工作效率極為肯定與信任,凌錦嵐只是輕描淡寫地問。

「沒事!」心煩氣躁的碧鸞自斟自飲,喝了杯茶後才道︰「硬體設施的進度有點落後,不是什麼大問題。會弄得這樣人仰馬亂的原因是這邊公司的問題!進度報告的日期印錯、輸入數據又不對,自驚自怪!」

想到部屬們給她惹出的紕漏,凌碧鸞便火冒三丈。早知如此,她便會及早讓下屬更正查對,也不用事至如此而事必親躬了!

點頭和連辰打個招呼,她隱藏遺憾回房梳洗,心里介意的只是自己未能呈現從容完美的儀態。

「賀大哥請喝茶。」芊黛彬彬有禮地為連晨奉上一杯香茗。

若有所思的連辰望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望著碧鸞窈窕離去的背影;剛剛芊黛那番「像貓肖狗」的言論突然躍上心頭令他莞爾。

猜出他的笑意從何而來,芊黛只是輕聲細語地嘲謔︰「血統純正、系出名門、教養良好、品學兼優……這麼一樁美滿良姻,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連辰不禁揚眉掃視她無辜天真的表情——這小妮子真的是損人不帶髒字,居然把他和碧鸞「恭維」成一對高級名犬了!

一直以好玩有趣的心態看待她表里不一的言行,像縱容一個小妹妹逞口舌之能的「賀大哥」,終于開口展開小小反擊一番。

「你又怎麼肯定我對刁鑽淘氣,才尖嘴利的貓兒沒興趣呢?」他徐緩說道︰「或許馴服一只野貓乖巧傍人,會更有成就感與樂趣!」

芊黛不以為然地嗤笑出聲,並不把他的暗示放在心上。

說話一向保留余地的連辰只是一笑置之,這個小貓女如果了解他個性的話,是絕對笑不出來……游戲從現在才開始!——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1

鶴齡園。

擺開楚河漢界,認真對奕的祖孫二人享受「棋逢敵手」的樂趣。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精神有些困倦的老人家開始耍小賴皮︰起手有回、暗偷夕。

「爺爺——」連展笑意隱隱,制止了賀秋茂偷偷挪移處境險惡的紅車。

對孫兒鐵面無私、手下不留情的棋藝,賀秋茂不禁暗暗嘀咕,大意不月兌「一點也不懂得敬老尊賢」、「干嘛這麼一板一眼的?」雲雲。

「要是我當年哪!體力、精神都好的時候,我才不把你這三腳貓架式放在眼里!」賀秋茂悻悻然道。

連辰莞爾一笑︰「這跟體力、精神無關。是您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我要是全力以赴的話,您耍賴皮︰如果放水,您又不高興,真叫人為難!」

孫兒一番溫和懇切的嚴正言詞,讓賀秋茂不由自主閉上嘴巴,他心底頗為知趣,如果自己再耍賴下去,一切都浪得「玩」了。

可是……這樣的局勢一路下滑也沒意思!有了!靈光一閃,賀老爺子開始以言語分散孫兒的注意力,「擾亂敵心」、「攻其不備」……嗯!好主意。

「听說,你最近和凌家千金走得很近?」賀秋茂彷若無意閑閑問道。

嘿!有效。

連晨停頓了推「車」前進的動作,「沒什麼,只是大伙兒一起吃個飯、打打球而已。」

「是嗎?我听到的可不只如此喔!」賀秋茂樂不可支地驅「傌」過河︰「好像沒什麼進展吧?這位小姐不好開支哦!」

連辰別有深意地望了老人家一眼,輕描淡寫道︰「還好。」

聲東擊西的老爺子再推出一只兵,有些幸災樂禍——其實心底對自個孫兒頗貝僚心的說︰「電燈泡不少哩!需不需要爺爺去幫你說說?」

十分肯定爺爺心目中的人選與他所屬意的人絕對不是同一個人,連晨沉穩說道︰「不必了。」

電燈泡的確很多——那個小表靈精一心想做紅娘拉紅線,幾次和朋友演出金蟬月兌殼之計,扔下他和碧鸞獨處。

由她狡黠得意的表情中,連辰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芊黛絕對清楚,他真正所喜歡的人不是人人贊羨的碧鸞,而是她自己。

看來他與芊黛之間的「情節」還有得細算。唯一慶幸的是行事大方的碧鸞並沒有與他來電的感覺,反而跟他像老朋友地談天說笑,建立了一種超越男女之情的網友誼。

爺爺的兵馬又向前推進了一步,連辰暫停心神應戰,全心推「馬」向前。

「在學校里沒學會怎樣追女朋友嗎?」賀秋茂詢問︰「大家都夸你聰明又得人緣,怎麼這次不靈了?」

「時機未到。」連辰慢條斯理道。

「該不會是眼花繚亂吧?看到沉魚落雁的一對姊妹花,難以取舍?」賀秋茂邊說邊移動棋子。

爺爺企圖以言語干擾他的用心十分明顯,連辰但笑不語,飛包吃相。

「將軍!」

「嘿!等等!」賀秋茂手忙腳亂力挽狂瀾。

黑車、黑馬一步逼緊一步,「將軍!」

大為懊惱的賀秋茂眼巴巴地瞪著棋盤,打算「起手有悔」,這一次,孫兒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可以。有條件的,爺爺,您不可以插手干預或過問我的感情發展。」

討價還價了半天,賀秋茂勉強同意了,口里喃喃低咕著︰「口風真緊!」

看到孫兒沉靜運度的表情,賀秋茂不禁興味盎然,這個孫兒又患了誓在必得的傻勁……依據連良以往的表現看來,老爺子該早早著手準備給新孫媳的見面禮了!

成為凌家的座上常客後,連展見到了芋黨與母親二人在凌家「人微言輕」的平常狀況。

是不是這樣才養成她表里不一的偽裝?連辰暗忖。

另一個發現則是!有人跑凌家的次數比他還勤,霸佔芊黛不算,還喧賓奪主的敵視他這位「貴客」,只差沒把他揮出凌家大門。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家鼎鼎大名的紅霓小姐。

帥氣的紅霓和縴柔的芊黛,從遠處猛然一望,簡直像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

親膩相依,言和意順的兩人有著絕佳的默契,往往一個說了上句由另一個來接下去,不著痕跡的眼神暗示就能令對方明了意思——即使是雙胞胎的心電感應也不過如此。

尤其是在紅霓湊耳低語,而芊黛柔若無骨地代在她肩膀上輕盈淺笑時,連辰總是有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像是——嫉妒吧!

不拘小節的紅霓總是習慣性的搭住芊黛的肩膀,或牽手或攬腰,而芊黛也似小鳥依人地傍著她,神態自然。

凌家上下是見怪不怪了,反而是連辰有些迷惑這麼親匿、頻繁的肢體接觸,簡直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除了太過「愛護」芊黛的舉止外,開朗灑月兌的紅霓其實是個很容易博得眾人好感的良伴——既能言又善道,玩的門路比誰還精。

不管是哪種游戲或運動,都能毫無阻滯的和人侃侃而談,攀岩、水上摩托車、滑翔翼都是小意思,高空彈跳?

「睜大雙眼看天地倒轉,心中想法剎那萬變——你絕對想像不到在短短的一秒之中,人的大腦可以同時出現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哇!」雙目折折的紅霓比手劃腳道。

「第二次是害怕緊張,第三次就不怎麼樣了。」

他實在想像不出弦高膽大的紅霓也會有害怕緊張的時候。

必于周紅霓運動全能的傳聞,連晨也總算見識到一項,打網球時,他和碧鸞被「理所當然」地分配成一組,和紅霓、芊黛雙人賽,原先還過意不去怕勝之不武的連晨吃了輕敵的苦頭,紅霓嫖悍狂野的爆發力不輸男子,凌厲的殺球、扣球屢次讓他招架不住,硬是讓他和碧鸞全力以赴、手忙腳亂。

包令人懊惱的是︰紅霓還可以分心「關照」芊黛,讓芊黛輕松回擊得分,好整以暇的模樣,更顯得連辰和碧鸞兩人默契不佳,最後勉強以小輸做結束。

神清氣爽的手黛,因為適量的運動而使臉頰泛起健康的紅暈,體貼地為眾人送上清涼的礦泉水。

「其實賀大哥和姊姊的球技都很好。」芊黛笑容甜美道︰「會輸的原因主要是因為默契不夠——多練習幾次就好了。」

她的暗示相當明顯,連青霄、青瀾都忍不住笑了,調侃連展該加油了。

賀大哥?連展揚眉望著低頭裝汞的手黛,她只有在眾人跟前才稱呼他「貿大哥」。

滑不溜丟的心丫頭!她應該知道男人的心理,愈是難以到手就愈加好奇著迷,偏偏還要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游戲︰不啻是向他發出難以抗拒的挑戰與誘惑。

想捕獵自作聰明的心狐狸,是需要超人的耐性和機運……而這兩項條件,他從來都不缺乏。

和青霄在青年商會的月例會踫面,連辰接受了它的邀約到凌宅小釵,討論有關不利僑銀投資的流言,該不該末雨綢繆先抽身。危機亦是轉機,這是兩人的共識。但是若要趁機落井下石取得實際掌控權的話,唯恐太過霸道而引人側目、反彈。

身為企業集團第二代、第三代的接班人,雖然風光得意,但是也自有他們的難處,聲勢低弱往往令人訕笑,恐怕辱沒了長輩的名聲︰作風強悍又容易得罪人,說自己倚仗背景,特強凌弱——這些閑話听都听不完。

評估對自己的利益,能夠將傷害減至最低,留條後路余地給他人一向是連辰的信念。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但也不需要去樹立敵人。

知道碧鸞出國考察某項重大投資——其實他早有耳聞,是家越南的度假飯店,只是主人不願太早曝光,旁人也就心照不宣——連辰反而更放心久生不怕引起眾人誤解,硬把他和碧鸞「送件堆」。和青霄、青瀾原本就已熟稔,這樣「寒夜客來茶代酒」的清談意境令人輕松自在。

雖然不見芊黛,卻可以听到隱隱約約的悠揚琴聲,時而激昂清越,時而輕盈低柔,讓聆听的人心向往之。那種難以言論的美妙音色在寂靜的夜晚中仿佛天籟,絕非那天在宴會上公開獻藝的敷衍可比。好幾次,青瀾必需將話題重覆一遍才能拉回他的注意力。

琴聲也曾中斷了短短幾次,馬上又換了曲目︰直到芊黛停止了練琴時間時,悵然若失的運辰才發覺已經是牛夜時刻,雖然習于商場應酬的主人,還沒有絲毫胭頓,連辰還是難免心懷歉意告辭起身。

「還早。」青霄笑著挽留。

萌生去煮的連辰,最後是由青瀾陪送到西側的車庫。

「哇!好冷!」青瀾呼出一口霧氣。

天寒地凍,月明星稀。

連辰不禁自嘲,心中突然想起一句「為誰風露立申宵」來。

隅隅私語的人聲令兩人一怔對望。

了悟于心的青瀾微笑︰「跟我來——運氣好的話可以分一杯羹!」

一頭霧水的連展跟著他轉過牆角,只見青瀾出聲間︰「嘿!紅霓!你又帶了什麼好東西來孝敬我了!」

眼前的景象令連展目光膠著——穿著希臘式高腰長袍睡衣的芊黛披著一件長及小腿的白色羊毛大斃,領口敞開處酥胸半露,正側坐在小陽台的大理石陽台上和紅霓怕慢說話。

陽台比地面高出一呎多,坐在上頭約兩人遠比站在地上的青瀾、連晨略高。

「嘖!」依然一身皮衣皮褲的紅霓皺眉︰「你是老鼠精投胎的嗎?有吃的總比別人腳快!」

仍然依靠著紅霓的芊黛側首斜魄了連辰一眼,旋即轉過視線安靜無言,漆黑的長發披在雪白長羊毛外袍上煞是好看。

紅霓為芊黛「千里迢迢」的從市區背來糖炒栗子和桂圓茶。

「哪!拿去!」紅霓擲出了一句紙袋在青瀾手中,熱騰騰的糖炒栗子猶帶余溫。

「謝啦!」青瀾孩子氣末月兌,笑眺眺道謝︰「可惜紅霓你生錯了性別,要不然依你這樣孝敬我,我早把芊黛許配給你,招你當妹婿——欺!不如這樣好了!假使你不嫌棄,我願意以身相許如何?」

「免了!」紅霓回嘴道︰「可見得男人的確賤骨頭,才一句栗子就可以賤賣——你們可以走了,不要煩我們!」

「好啦!走罷,走罷!」青瀾拉著連辰往回走,還轉身道︰「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

紅霓的回答是扔出一顆硬梆梆的栗子,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子。

「曖喲!」青瀾夸張地塢住鼻子呼痛,以娛嘉賓。

走到車庫時,連辰沉默而驚奇地思索那一幕——兩個青梅竹馬的女孩,一個剛強,一個陰柔,感情好得像連體嬰不算,還在三更半夜演出「樓台會」,卿卿我我如鴛鴦交頸——難不成她們以為自己是羅蜜歐和茱莉葉不成?

他不禁語帶遲疑詢問青瀾︰「紅霓……經常這樣來……拜訪芊黛嗎?」

他的異樣口氣令青瀾失笑︰「是呀!很不尋常是吧!」

連辰不置可否。

「我們早已司空見慣,外人是有些閑話——但是,你只要听過、見過,就會發現紅霓的人是很直率坦蕩的︰或許這樣疼愛干黛有些過火,但是絕不是別人心底想像的曖昧關系。」青瀾解釋︰「從小兒看她們玩家家酒扮新郎、新娘長大,紅霓又沒有姐妹,兩人相俱柑依同班了十多年,感情當然比別人要好一點。」

連辰微笑︰「只怕芊黛的追求者得更加倍努力了——紅霓的貼實在是令人望塵莫及。」

「爸爸的意思是要幫芊黛介紹男友——芊黛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青瀾補充。

青瀾一番解釋並沒有讓他釋懷多少,連辰一路上思索著這個始料未及的新變數——就算芊黛和紅霓不是同性戀者,他也有了新的阻礙。

真不曉得情敵是女的,或者有一大票競爭者,這兩種情況那一種比較糟糕?

連辰不禁輕嘆。

以耐性為前提,機運也總是厚愛他田勉強和堂兄連方應酬完日本客戶,玩興仍濃的賓主相邀續攤,連辰客氣告罪月兌身,才走到停車場時便看到工器永生難忘的「世紀奇觀」——八、九個女人分成兩邊,壁壘分明地為了某事爭吵,有三個相貌英俊的男子兩邊安撫,連辰不須細想也猜出了是爭風吃醋的爭端——八成是哪一間的酒店小姐搶客人!

「我告訴你!我一向不打女人的!可是你們如果再這麼不講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等等!這個聲音滿耳熟的……正準備開車離去的連震不禁仔細多看一眼,不看猶可,一看到口出狂言的是紅霓以及……芊黛!

緊急剎車的運辰肋骨撞上了方向盤,不由自主地問哼出聲。

酒店小姐搶客人!大錯特錯!

另一邊女子尖銳的笑聲與七嘴八舌的反譏,為連晨解惑。

「笑死人了!不打女人!你以為自己就不是女人嗎?講話的口氣像個男人似的!」

「什麼不講理!」狀似帶頭的半老徐娘憤恨道︰「你知道老娘在彼特身上花了多少錢嗎?捧紅了他當榜首,你們這些黃毛丫頭第一次來而已就想把他帶出場︰你們目中無人嗎?」

「她哪像女人?我看她只是個不男不女的變態!」另一個幫襯辱罵紅霓。

「余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英俊斑師的彼特低聲下氣道。

老天!豁然開悟的運展自敲了一記額頭,這比酒店小姐搶客人更糟!居然是無聊吉田婆爭牛郎!

「拿把鏡子照照自己的皺紋、黑斑吧!老巫婆!」紅霓反唇相譏。

「算了!別跟這些太太們一般見識。放棄吧!」優雅冷靜的歐陽敏勸解︰「我們要敬老尊賢——」

正跨出車門的連辰心知不妙,果不其然,紅霓的笑聲似火上加油——惱羞成怒的闊太太揚手就給她一巴掌。

驚險閃開的紅霓地出手還擊,接下來的場面一場混亂——「別打了!」連展連忙上前勸架。歐陽敏、芊黛和改妝過的蘇妍妍為之一怔。她們三人是退居在後,紅霓一人力敵群雌的。

「我不打架。」歐陽敏冷靜地拿起真皮公事包擋住了沖過來的一個富婆一記巴掌,令對方琳琳呼痛。

連展捉住了另一個打不過紅霓,打算挑軟欺負的潑婦,極力不讓她踫到芊黛,自己卻遭到池魚之殃——手背上硬是多了五道爪痕。

歐陽敏避開了一記粉拳,令對方撞向一輛賓士轎車,一場騷動總算驚起了別人的注意力。

「嘿!快來看!女人打架——這是「唐磺」開張以來第五次了!」口氣帶著幸災樂禍。

「妍妍!去開紅霓的車來!紅霓!鑰匙!」歐陽敏當機立斷。

「芊黛有備用的!」施展拳腳的紅霓無暇回頭。

從小學習武術,別說這幾個百無一用的闊太太,就算三、四個壯漢也近不了她的身。

「別打了……」

蚌牛郎手忙腳亂的想阻止,卻錯估了紅霓的心性。

「別踫我!」大為光火的紅霓在打女人的時候還會保留力道,「輕輕」出手;但是對這些繡花枕頭的美男子可就毫不留情了,一個肘擊就令想從背後抱住她腰際的牛郎悶聲衷嚎,樓著肚子蹲下︰一個右勾拳打飛了另一個牛郎。

發現騎虎難下的闊太太們個個花容失色。

正在危急之時,有人高呼︰「警察來了!」

怕上報紙、怕出丑的一大群人慌忙做烏獸散。

妍妍開著紅霓的保時捷過來,嗓音驚慌︰「紅霓,你的車我不大會開……」

沉甸甸的方向盤原本就是為粗擴的男性駕駛人所設計,如果沒有幾分臂力,瘦小的男人還不一定掌控得了——更何況手無縛鎢之力的妍妍!

「讓我來!」紅霓輕巧的躍上駕駛座,妍妍挪坐一旁,歐陽敏也迅速坐到後方。

「芊黛!」惦記著最疼愛的人,蓄勢待發的紅霓轉頭一望,芊黛早被連辰「丟」進了他的國產轎車內揚長而去。

「該死!」紅霓低咒一聲——它的保時捷雖快,不把國產車放在眼中;但是兩人的車頭方向正好相反,想調頭也來不及了!

無聲掩至約警車雖然不放警笛,但是紅、藍兩色的閃光卻遠遠可辨。

「紅霓!快走呀!」歐陽敏催促︰「芊黛不會有事的,」

咬牙啟動保時捷像箭般飛射出去,紅霓低聲自語︰「怎麼會那麼巧!」

這下麻煩了!——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2

怎麼會那麼巧呢!芊黛暗忖。

可見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天意——落了這個把柄在賀連辰手里,只是不曉得它是否會保持君子風度守口如瓶!

丙真如此,眾人皆夸聰明的賀連辰就是個呆子!

一身冰藍色套裝的芊黛,和平時的純白印象判若兩人,不知是臉上微釀的駝紅抑或是櫻唇上的一抹嫣紅所引起的,心狂難羈的連晨蠢蠢浮動。

「紅霓……」邊開車邊思索開場白的他語帶責怪說︰「她是在想些什麼!帶你們喝酒、泡牛郎!」

「不干紅霓的事。」芊黛溫婉辯解︰「我們只是……好奇,想開開眼界而已。」

「開開眼界「而已」!」連辰沉聲反問︰「往那種下流地方走動就已經不該了!

居然還想帶牛郎出場——我真搞不懂,像你們這些年輕貌美的女孩也需要花錢買虛情假意嗎?更好笑的是跟一群中年闊太太爭風吃醋、打群架!」賀連辰的口氣像極了老道學,幾乎令芊黛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所幸她還足以了解事態嚴重,硬是按捺下來,現在還不是激怒它的時候。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長得英俊體面又多金,為什麼還要往酒廊、酒店走動?又不是交不到女朋友!」芊黛天真嬌俏她笑倪著他,半恭維半搪塞道。

「我是為了應酬,身不由己。」連辰口氣稍緩︰「別想拍拍馬屁就月兌得了身,小狐狸精!」喝了幾杯葡萄酒的芊黛頰生芙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問︰「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怕了?」連辰將車子開到公園旁停下。廣長的大片綠地樹蔭濃密,提供了情侶幽僻談心的隱私。「有膽量去「開開眼界」,卻沒勇氣承擔後果?」

芊黛不悅地抬起雙眼,蹶起櫻唇︰「我以為你是君子!」連展令人模不著頭緒,沒頭沒腦的間︰「賀大哥呢?」

「什麼?」芊黛一征。

「那句甜甜蜜蜜的「賀大哥」呀!」連辰模仿她羞怯柔軟的腔調︰「你不覺得私下獨處時那樣稱呼的話會比較適合?只要是男人就絕對抗拒不了你的任何請求。」他的曖昧暗示讓芊黛的雙頰又染上一層薄暈︰「賀連辰,你別得意忘形!」

連晨輕笑逗弄她︰「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是有求于人的態度嗎?」

芊黛默不吭聲,半晌才道︰「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就算你想威脅我也沒用;別人知道了也只會歸咎于紅霓帶頭起鬧罷了,爸爸一定不會怪我,而紅霓她更不曾在乎別人的閑話的!」

「有理。」連展點頭贊同,太過輕易妥協的態度令人詫異。芊黛警戒地望著他。

丙不其然,連展似笑非笑的說︰「你可以繼續偽裝得乖巧清白,紅霓也不怕旁人閑話——可是,另外兩位小姐呢!那位歐陽小姐或許沒事,但是蘇妍妍小姐可是一位公眾人物——女明星夜召牛郎出場……大概不稀奇吧!新聞篇幅應該不會恨大……」芊黛微微色變,放軟了語調︰「你到底想怎樣嘛!」

「明知故問。」連晨輕聲說道。

「賀連辰,你真不是君子,紳士是不會趁火打劫的。」芊黛指控他。

「彼此!彼此!」連辰淡然回答︰「在被你戲耍了這麼久的時間,沒有男人紳士得起來。」偽裝成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躲在眾人的庇護之後,卻又不忘用一雙性感嫵媚的秋波勾引他!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小小的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你只是嚇唬我罷了。」芊黛微謎雙睜,略醞嬌填的表情的確像只嬌貴的貓咪。

她說對了!只不過連辰並不打算讓她確定,氣定神閑地說︰「你可以試試看!」

「我要回去了!」芊黛沉聲道。

事情有古怪……連辰思索著整件事情中唯一缺漏的拼圖,他不認為紅霓和芊黨會偶爾興起,想買牛郎找樂子……這是否意味著︰她們兩人之間的曖昧戀情可以推翻?

若有所思的連晨依照芊黛的指示將車子開往一棟中庭大廈,根據她的說法,這是蘇妍妍的住處。

送她走過花木扶疏的中庭,來到電梯前,一直保持緘默的芊黛突然改變懊惱氣忿的態度,抬頭望著他的雙眼嫣然一笑。

賀連辰腦海中亮起警訊——「或許,我可以說服你改變主意……」芊黛柔媚低語,話聲乍落時一雙縴縴柔美已經圈上了他的脖子,送上香吻。

生平第一次被女性主動示吻,連辰的心情只能用震驚萬分來形容。

芊黛的物不似少女稚女敕青澀的方式,她是如此大膽、狂野地要求垃索取對方的反應,這樣主客易位的被動方式對連辰而言是種全新的體驗。

星火,在他體內撩原。

一如開始時的突然,芊黛結束了這個吻,靈巧地抽身而退。

雙頰猶帶薄量的芊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沾上口紅了。」仍在震驚狀況下的連展略顯狠狠地掏出雪白手帕輕按嘴角,胭脂的紅暈染在白帕上,更令他心跳加速。

一眨眼工夫,他的手帕已經被芊黛取走握在背後,「賀連辰,這樣子就算是兩不相欠了。」雙胖晶亮的她倒退兩步跨入電梯之中。在思維混亂的連辰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全身而退。

回過神來,連辰第一個浮上腦海的疑問是︰這個小狐狸是從哪兒學來的接吻技該死!他居然像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學生……手足無措地被「調戲」!

嫉妒、氣憤、窘迫……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和亢奮的生理反應排山倒海而來,原本只是想小小戲耍她一下,沒想到卻被重重的「回報」一番!懊死了!那小狐狸知道地做了什麼「好事」嗎?

「這麼久才上來?」歐陽敏冷靜詢問︰「擺平了嗎?」盡職的守衛早在十分鐘而使告知連辰車輛已進入停車場中。

蘇妍妍取笑她道︰「應該是吧?口紅都掉了。」躺在真皮沙發里的紅霓一骨腦兒跳起,「那個混蛋趁火打劫吻了你?」

「沒有。」芊黛優雅地月兌下淺藍色外套,露出貼身的白色套頭衫,窈窕有效,「是我吻了他!」

三人嘩然而笑,「說重點!芊黛!王子有沒有變成青蛙?」

芊黛淘氣一笑︰「青蛙倒是沒變成,不過嚇呆了倒是真的!」

「可憐的賀連辰……」蘇妍妍笑得眼淚快流出來了,可是仍然嫵媚動人︰本不曉得自己踫上的是怎樣的對手……」

「這大概會讓他腦筋短路一陣子,無暇去研究今晚的鬧劇。」歐陽敏笑著分析。

計劃生變,四個推心置月復的好友開始商議對策。

「跳過「美男計」,這個步驟算了!」歐陽敏決定︰「想找個口風緊、配合度高的人並不容易……」沉吟了半晌,她詢問紅霓道︰「王志聖那邊呢?他人面廣,交游闊,應該不難找到適當人選吧!」

「咬呀!」紅霓如大夢初醒拍拍額頭︰「你早說嘛!這件事我一定叫他辦得妥妥當當!」

「接下來,加速進行B計劃!第二階段開始!」歐陽敏宣布。

理智與情感的天平正傾斜擺蕩,賀連辰為了自己的舉棋不定而懊惱。

對于感情與婚姻,他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抱持著「隨緣」的態度——或許還多了分謹慎吧!年近而立之年,他不是沒談過戀愛,然而卻總是像浪漫鮮艷的花香自然散淡,最後只留下一絲余韻。

愛情是女人生活的全部,卻只是男人生活中的一部分。這句話或許有些爭議,卻符合多數人的狀況,連辰也如此確信︰那種刻骨銘心、生死相許的戀愛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對于婚姻大事,他也早已有所認定,尋找一位個性相近、與趣相投的心儀女子,由欣賞到愛戀,感情成熟穩定後自然發展,然後結婚、白頭偕老……照這種分析看來,碧鸞應該是個很好的伴侶——雖然她的個性有些尖銳稜角,但一定是一個賢妻良母。

老天!每當他一想到碧鸞的優點,芊黛那套令他印象深刻的「貓狗論」就令他發噱忍笑不住!

那個鬼靈精怪的丫頭,無端打擾了他平靜無波的感情生活。

如果早知她會擾亂他的思考、行為模式至此,他會不會打從一開始就對地敬而遠之,保持距離,心思已散漫難羈的連辰不敢肯定。

飛蛾撲火、魚群溯流不都足動物的自然本能嗎?

末來不可期的情事,是他所難以預料、防範的情人節當日。

收到了一張稍嫌太遲的邀請函,連辰頗為驚訝。

時間是今晚,主辦人是紅霓——似乎沒有考慮到這麼晚才收到邀請函的賓客能否撥出時間來?看見淺紫色卡片上印著一對相恨雍容的白色波斯貓,連辰迅速下了決定,當然要去!

邀請函上特別注明主題︰每個來賓都必須化妝成與著名電影的相關人物,這就得多費點心思了。

打了幾通電話詢問知道此事的友人指點,連辰總算有了點概念,周家的紅霓一向玩得新奇、有興致,辨起宴會必定令賓主盡歡,絕無冷場。

穿起復古型西裝、披上黑色風衣、白圍巾,還有梳得油光水滑的西裝頭︰劍眉星目的連寅搖身一變為上海灘的黑道大亨。

出發赴鴻門宴!

夜訪吸血鬼、阿達家族、茶花女、西太後、東方不敗……古今申外的電影人物都齊聚一堂,主人家還細心周到的發給準備不全的賓客們各式面具,所有的客人一律以電影人物化名相稱,不得違誤。

五彩燈光、樂聲笑語中,拋開矜持顧忌的眾人嘻笑戲謹,歌舞酣暢,加上美酒助興,氣氛沸騰到最頂點。

角落處、盆栽後隱約可見忘情擁吻的情侶,火熱不堪。

婉拒了一位埃及艷後的邀舞,連辰向吧台點了一杯雙份威士忌,醇厚的蘇格蘭威士忌,令他不由得驚嘆主人家的闊綽大方。

「小馬哥怎麼一個人在喝悶酒?」胸前安裝了一對「火箭筒」的瑪丹娜搭訕道。

「我在等人。」賀連辰淡然回答。

「等誰?女朋交嗎?」不識趣的瑪丹娜旋轉臀下的吧台椅,迷你短裙下春光乍現,隱隱可見黑色蕾絲邊網襪及吊襪帶。

「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了,還擺什麼架子讓男朋友痴痴等待,這種女人實在太不應該了!」瑪丹娜嬌暖抱不平道︰「如果是我的話……」心頭一震的運展根本听不見「瑪丹娜」的下半句話,他只是定定望著仿佛憑空出現、毫無聲息地向他走過來的貓女。

對于那種輕靈優雅卻又煙視媚行的步伐、姿態,連辰心中不做第二人想,一定是芊黛!

純潔無瑕的「白」換成了妖異魅惑的「黑」,全身上下包括一頭如雲秀發都被黑色的緊身皮衣、手套、面罩包裹得嚴密服貼,唯一示人的肌膚只有鼻梁下的半張臉,濃艷紅澈的唇,與雪白小巧的耳垂形成搶眼對比。

抬頭挺胸、驕傲脾腕的姿勢吸引了眾男士的眼光——更要命的是︰那種混合萊卡質料、縫上皮革的緊身衣,完全忠實地向眾人展示她每一吋傲人的曲線。

走到賀連辰面前停駐,一雙描黛媚眼隔著面罩似笑非笑的揪著他。

好半晌,連展才清了清喉嚨咕哄道︰「就算你扮維納斯誕生一絲不掛,恐怕也不會引起現在的騷動!這玩意兒」他指了指勾勒出她胸部形狀的皮衣道︰「有穿比沒穿還糟!」瑪丹娜的金屬火箭同雖然夸張,但絕對比不上件緊身衣的殺傷力!

芊黛嫣然一笑︰「這是恭維嗎?」是酒精與燈光的魔力!心狂神蕩的運辰將責任歸咎于前二者,瀕臨失控邊緣的他,近乎粗魯地攫住芊黛的楊柳蠻腰,獨佔了她所有的時間。

五彩霓虹突然熄滅,燈光轉暗的慢舞,提供了情侶耳鬢廝磨的浪漫時間,催化男女問的。

一舞未畢,芊黛已被連辰帶到角落,圍困在牆壁與他的雙臂之間。

連辰堅定宣布︰「我想吻你!但在這之前……」他執起雪白的圍巾一角,準備擦掉那些艷紅如血的胭脂。

「不……!」芊黛輕笑搖頭閃躲︰「傻子!住手!」她伸手攔阻,將輕盈身軀往他懷里倒,口氣混合著天真與性感︰「這個口紅不會月兌色……」,在連展體內炸開來,芊黛的暗示讓他失控,貪婪的需索地深吻著她,直到用盡肺部里最後一絲空氣……顫抖喘息,呼吸急促的兩人不發一語。

連辰听見自己開口要求︰「跟我走。」粗嘎悸動的聲音,全然不似以往的冷靜平和。

芊黛搖頭︰「不!」

「為什麼?」連展嗓音厝啞︰「你要我搖尾乞憐,同你俯首稱臣嗎?你贏了!「貓女」!除了你以外,我的眼底再地無法容納任何人……這不正足你所預料的嗎?」

芊黛輕笑︰「我是誘惑了你,可是我並不希望你太過投入!」

「為什麼?」連展驚疑迷惑。

「我要的,只是一樁短暫、無礙的韻事……」芊黛斜視著他道︰「如果你也有同樣的感受,今晚……我就是你的一夜人。」

芊黛的貓女打扮有個好處,摘下了頭罩,梳攏一頭秀發披上長大衣後就像一位摩登仕女,出入任何高級場所絕不失禮——反而是連辰一身復古型西裝太過招搖醒目。

五星級飯店及歐式小陛紛紛推出應景的情人節套餐,雙雙對對的情侶們使得處處人滿為患。

直到順利CHECKIN進入套房後,連辰仍然不敢確信自己的好運——戲耍了他多次的芊黛竟會答應與他共度情人節之夜!而條件是︰「一夜歡愛後,兩人各不相干!」思緒一團混亂的連辰搖了搖頭,一般會抱存游戲心態,玩玩走人的應該是男方才對;可是自從一類「豪爽新女性」、「女性自覺」的大行其道後,整個社會風氣就開始變了,女人主動狩獵男人,縱欲一夜後拍拍走人,連個姓名都不留——這種情況,他曾听男性友人提過,並頗不以為然——沒想到今晚自己卻要親身體驗?

先行沐浴的連晨胡思亂想,他和芊黛並不是陌生人哪!也許,這只是她「欲擒故縱」的把戲……也許,又是她的另一次惡作劇!

想起了她的「輝煌紀錄」,連晨心頭一凜,停止了抹肥皂的動作——說不定,那個貓女早已開溜,留下他一個人欲火中燒在飯店里傻眼!然後和死黨們捧月復大笑它的鬼迷心竅!

丙真落得如此淒慘下場的話……連辰阿Q式的自嘲︰大不了再洗一次冷水澡!

做好了被放鴿子的心理準備,連震打開了浴室門。

芊黛並沒有放他鴿子,月兌下黑色貓女裝的她,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一頭長發,肩上披著飯店提供的浴袍,恢復了一身素白的嗜好,白色連身低胸內衣、白色的玫瑰花紋絲襪,薄如蟬翼的質料同樣緊貼它的玲瓏曲線,幾乎令它的心髒忘了跳動。

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準備在新婚之夜誘惑新郎的新娘子,兼具純真和性感,秀色可餐。

「你在誘惑男人的時候,都做的如此徹底嗎?」他喃喃低問。

芊黛對他魅惑一笑︰「只對你!」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滿懷喜悅與虛榮,以膜拜和謙卑的仰慕,投入這場人類互古未變的愛之舞。

還是又被她愚弄了一次!

連辰實在不知訝高興還是生氣?她的接吻技巧和大膽主動的撫觸,眉眼間的勾人風情,都在在顯露出她的經驗豐富——可是!

雲雨歡愛後,這個小貓女對他的「表現」,只是微皺雙肩舒了口氣道︰「還好!沒有我想像中的糟……」老天!他簡直欲哭無淚!他的男性自尊心……全部她破壞殆盡!

一向冷靜理智的連辰風度盡失︰「你怎麼可能還是個該死的處女!」坐在床鋪上的芊黛香肩微露,表情和語氣都一派無辜︰「因為……我沒有和男人上過床呀!」氣血直往上涌的連辰漲紅了臉︰「我還以為你早有經驗!教你接吻技巧的那些男人居然沒有對你提出進一步要求過嗎?」

「我也沒有跟男人接吻過——除了你以外!」芊黛皺眉蹶嘴道。

等等!終于發現語病的連辰猛然閉嘴,驚訝問︰「你……你的意思是說……她的「對象」是女人?

芊黛杏眼圓睜地看著他,「當然了,你不曉得我從十三歲就讀天主教女子寄宿學校嗎?哪有機會跟男人接吻?」連辰頭昏腦脹,難辦虛實。

「學姊們說得沒錯。」芊黛微皺雙眉說︰「不管男人或女人做這種事情時,除了c階段以外,其他的感覺都是一樣的……遇上了差勁自私的男人的話,那種經驗更可怕!」震驚萬分的連辰頻頻深呼吸,A階段是親吻,B階段是,這些就讀女子寄宿學校的名門千金們,腦筋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秉著床單的芊黛媚態橫生,伸手梳攏略顯凌亂的長發︰「我得走了。」她伸手拿起床頭話機撥電話號碼。

連展出手攔阻按下話筒。

「別這樣!我得打電話告訴紅霓來接我,免得她擔心。」芊黛說。

仍處于亢奮狀態的連辰沉聲說道︰「我們的約定是「一夜」吧!」低呼出聲的芊黛臉泛紅暈,像一只溫馴的貓咪伏在床鋪中。

纏綿的兩人,渾然不覺時間流逝,忘我她探索男歡女愛的秘密——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3

連辰發現,不管芊黛是貓是狐,他的心早就淪陷在她的誘惑攻勢之中。

一夜貪歡,竟然成了一道迷魂咒,緊緊束縛住他的三魂六魄。

是那種先天便生成的媚態吧!聲音、表情、撫觸……芊黛的所有反應全都烙印在他的記憶里,強烈而無法抹滅——放不開的人反倒是怕了!

老天!他的理性完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而芊黛卻真的說到做到,一夜激情後,果真的消聲匿跡——連著拜訪凌宅兩次,卻也跟著撲了兩次空的連辰。實在忍不住詢問芊黛的棕影。

青瀾毫無戒心地說︰「喔!芊黛和朋友去日本度假了。」

不曉得芊黛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有口難言的連辰只能苦苦等候。

再見到芊黛時,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她身後的護花使者更讓連辰目瞪口呆……竟然是那位曾經追求碧鸞,卻踫了一鼻子灰的王家老麼——王明韻!

她……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怒氣沖沖的連辰趁著她上化妝室的空檔,強硬的欄截了芊黛。

他沉聲質問︰「為什麼跟王明韻吃飯!」

「跟你無關吧!」她淡然回答。

芊黛正欲離開,連展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手……」臉色微變的手黛掙扎道︰「賀連辰,這里是公共場所,你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我想要你解釋。」他平穩堅持。

「你這呆子!要說話也得看場合呀!」芊黛放軟了語氣︰「改天好嗎?」

得到了她的私人電話號碼後,連辰只好勉強同意。

看著她低垂臻首安靜地進餐時,他仍不免有絲妒意,唯一令他釋懷的是,芊黛對王明韻的殷勤視若無睹,甚至極為冷淡,和望著他時的勾魂攝魄全然不同。

翌日。

芊黛遵守諾言前來赴約,燭光搖曳的鋼琴西餐廳氣氛極為浪漫——連辰這才囂然驚覺︰他和芊黛從未在私下約過會。

他幾乎是痴迷貪慕地盯著芊黛明媚動人的豐姿,直到她從容落座。

「賀連辰。」她率先發難︰「我要事先聲明,今天我會答應赴約,並不是因為我欠你任何解釋,而是覺得我們應該把話說清楚。」

「我明白。」柔情滿胸的連辰溫和同意。光是這樣看著芊黛,他的滿腔盛氣便早已煙消雲散。

「為什麼你會和他在一起?」連辰抑郁詢問︰「不少人知道王明韻正在追求你。」

他沒說出口喲是!大多數的人都把這件事當笑話講,被姊姊拒絕後改追妹妹,王明韻的臉皮實在厚得可以——還有他常掛在嘴邊,唯一的娶妻「條件」,更是成為眾人的笑柄。

只是連辰並不覺得好笑,反而是怒氣漸生,因為同屬某商會的會員,他無可避免的听見王明額沾沾自喜的謬論,他得意洋洋的告訴同事們,「羞怯柔順的芊黛一定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女」,而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促狹鬼,則在旁鼓勵他「婚前先試驗一次,免得受騙」。

妻子一定要是個「原裝貨」——這正是明韻首要的擇偶條件!

壓抑著暴力的運晨冷然嘲諷道︰「如果照王兄希望,我覺得你如果娶一個肚子中的女嬰,才不至于落空!」

人緣極佳的連辰從未如此尖酸苛薄人的,眾人雖然狐疑,但也是一陣嘻哈打圓場便混了過去。

總是牽掛帖記著芊黛,悵然思考她輕易獻身的舉動︰連辰覺得他必須阻止芊黛和王明韻交往——他其實還是一個長不大的男人。

「父命難違。」芊黛淡然一笑︰「我不過是敷衍一下王明韻罷了!」

「他對你的興趣極濃……」連辰警告︰「如果不想造成既定事實,你就該避著他。」

「放心!」芊黛星胖燦然︰「只要他發現我不是,馬上便會掉頭撤退!」

連辰為之一鎮,「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驚訝的芊黛側首望著他︰「你不知道嗎?王明穎的擇偶條件首重「處女」,這已經是一件半公開的秘密了!」

同時也是笑話。社交圈里的一些名媛淑女,莫不對地敬鬼神而遠之。

「你知道?」連辰訝然︰「那為你什麼還要和他牽扯不清?」

「反正,我已經「喪失資格」了,」芊黛淘氣聳肩︰「沒什麼損失!」

不!呆若木鶴的連辰弄清楚了她的話意,心底百般不肯相信,他寧願芊黛是以「欲擒故縱」的手段來勾引他,而不是……「你是在告訴我,你是為了擺月兌王明韻,才設計了「一夜人」的游戲!」連辰表情僵硬︰「芊黛,不要再跟我要花招了!我不相信你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也不相信那一晚在我們之間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決定要將兩人之間暗潮洶涌的情懷,和揮斬不斷的吸引力理出一個頭緒!

凌芊黛的表情肅穆,莫測高深。

一雙神秘的黑眼仿佛要深入探視他的靈魂。半晌她才輕聲開口詢問︰「賀連辰,你愛上我了嗎?」

這麼出人意料的問題,令他許久答不出話來。

愛上她了嗎?心焦、浮躁、氣惱、不安……種種令他難以控制的負面情緒怎麼可能是「愛」?

芊黛淺淺一笑︰「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謹慎的人,沒想到卻是這麼死心眼!賀連辰,你還是跟碧鸞姐在一起比較合適!」

將約定時間控制得恰到好處,穿著一套女式西裝長褲的紅霓已來接芊黛。

「走吧!」紅霓對連辰視若無睹,注意力全在芊黛身上。

坐上了紅霓的跑車,芊黛輕輕嘆息。「結束了!」

既希望獨佔芊黛,又希望她獲得幸福,心思矛盾的紅霓默然無語。

萬事俱全,只欠東風!

賀連辰的心情真是糟到極點。

廢寢忘食、埋首工作的著魔程度,很快就引起又母茉的注意。

「真是的……」賀母憂心忡忡道︰「就連五年前食品工廠差點宣布關閉的那段時間里,也沒見過連辰這樣疲累過!」

「不是工作上的問題吧!」賀家男主人沉吟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心事!」

馬上聯想到感情發展的賀家女主人有些心疼兒子︰「听說凌家的小姐很厲害,是事業至上的新女性,不太肯遷就男方!」

愛子心切,錯把馮京當馬涼!

★★★

賀父點頭無奈地說︰「年輕人喜歡,自然得彼此互相配台一下!」

賀母想了一想︰「我看,請人家小姐見個面,熱絡些也比較好說話……」

「別太冒失了,反而弄巧成拙。」賀父忠告。

「不會的,也讓連辰驚喜一下!」賀母胸有成竹笑道。

回到家中,乍見長發披肩及穿著淺藍色套裝的背影,連辰心底一驚,芊黛?喜悅像泡沫般迅速消褪!是凌碧鸞。

看到他回來,賀母如釋重負︰「連晨回來了正好——過來陪碧鸞聊聊,媽媽去看看廚房里準備好了沒有?」

和碧鸞談的不外乎國外房地產、外幣諸蓄等理財之道,碧鸞傾心相授並不藏私,可是卻令賀家女主人有些局限與壓力。

但是,竟然是兒子喜歡的人,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伯母似乎對馬爾地夫的度假別墅有興趣,」凌碧鸞多此一舉地解釋︰「我對這種投資有些概念,或許可以提供一點建議。」

明了母親用心良苦的運辰只是曬然一笑︰「那就麻煩你了。」

「哪里!」凌碧鸞回他一笑,也許是放下頭發柔和了她堅毅的臉部線條,也或許是同父的血緣關系,若鸞眉眼間竟和芊黛有幾分神似。

連辰一驚,旋即沉默不語。

餐桌上的氣氛還算良好,知道碧鸞有些酒量也擅品嘗,賀家男主人更是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法國葡萄酒以饗嘉賓,和碧鸞有說有笑。

散席後送客的任務,當然是落在連展頭上。

溫文有禮地護送碧鸞走到大門之際,連展始終保持緘默。

心情飄然的碧鸞誤解了它的消沉,主動伸手輕搭在連辰左臂︰「最近怎麼不到我家來坐坐呢?青霄、青瀾都問起你呢!」

其實是埋怨碧鸞沒給連震好臉色看,嚇跑了人家,所以在接到賀氏夫婦的邀請時,喜出望外的碧鸞有了一股踏實感——父母親一出面,意味著她和連展已經是眾人公認的一對。

「怕自己不受歡迎。」連辰微笑自嘲。

這句話更讓凌碧鸞臉上泛起紅暈︰「不會的……」

也許是鬼迷心竅,也許是跟哪只小狐狸精賭氣,賀連辰一時沖動吻了凌碧鸞。

那種星火撩原的感受並沒有出現!

不願面對事實的運辰加深了這個吻,更纏綿與投入,緊緊擁了凌碧鸞,索求她的回應。

沒有!凌碧鸞青澀不純熟的回吻並沒有給他有如烈焰焚身、無法自拔的悸動!

沉醉于熱吻中的凌碧鸞心情卻與他相反;一吻既畢,滿頰紅暈的她微微喘息,秋波柔柔地揪著他,心頭甜蜜不已︰「晚安!」

直到她開車離去之後,連辰才轉身無精打采地走回家。他這輩子從未對自己如此厭惡和鄙棄!

「同類相聚?」他不該因為芊黛的話而動搖,波及無辜的碧鸞……懊惱的連辰掏出香菸,藉著吞雲吐霧的動作做了長長的嘆息!

偷窺了兒子大膽出擊的舉動,滿心歡喜的賀氏夫婦當下決定︰該為連辰登門提親了!一心想招連晨為東床快婿的凌錦嵐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在長輩們的做主之下,凌、賀兩家的文訂之禮開始著手準備。

不管了!自我厭惡到極點的連辰、連辯解的念頭都放棄了,也不想花費力氣去糾正旁人的誤解。

丈人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

當連辰恭謹地稱呼「伯父」時,凌錦嵐只是呵呵而笑道︰「該改口叫爸爸了。」

「爸爸!」大發嬌填的是碧鸞,填視著父親抗議道。

「沒關系!沒關系!慢慢改口就好了。」凌父笑容滿面。

青霄、青瀾兩兄弟則真心愉悅地和連晨拍肩搭背,調侃他幾句。

「恭喜姊姊!姊夫!」芊黛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碧鸞已經拋開了矜持與防備,心神安定地和連晨並肩促膝而生,儼然一對恩愛夫妻的模樣。

像忠心耿耿、全心信賴依俱主人的忠犬——老天!連辰真恨不得拿一柄斧頭劈開自己的腦袋,將芊黛那些影響了他的荒謬言論全部掏空!

芊黛悄然退出,似乎也拉走了他的一縷精魂︰熱鬧溫暖的起居室里,凌家父女、兄弟都有喜趣的話題可說,唯有連辰稍嫌沉默,大伙兒也只當他不好意思,並不以為意。

大勢已定。

芊黛的臥室中,尚未打算休息的芊黛娓娓的同敏兒訴說連辰和碧鸞訂婚的事。

三方通話的電信服務使紅霓也插上一嘴。

「這樣呀!」敏兒沉吟︰「可見養尊處優的少爺的確受不了一點挫折,這麼快就放棄了!」

「別理他!芊黛!你還有我呢!」紅霓憤慨道。

「準新郎官……有樂不可支的表情嗎?」敏兒語帶譏諷道。

事情的演變,有些超乎她們所估計的範圍,沒想到賀連晨竟是那種「沒魚蝦也好」的男人。原本,敏兒所計算的最壞結果是玉石俱焚,讓碧鸞也得不到賀連晨的心!

「干脆做得徹底些,鬧個天翻地覆算了!這個賀連辰真不算個人物!」紅霓道。

芊黛輕聲說道︰「我會提醒他面對自己的心!」

敏兒機敏求證︰「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決定跟碧鸞正面交鋒了!」

「沒錯。」芊黛閉目養神,語氣堅毅。

月冷星寂,憑流一分淒涼。

隱隱夜色中,連辰就看見了車窗上的兩刷夾著一張白紙,直到走近時才赫然現︰那不是白紙,而是他的手帕。

手帕!

急急拿起手帕細看的連展並沒有看見任何蛛絲馬跡,原先曾染上胭脂的地方,早已洗得雪白干淨,焚燙得整整齊齊。

迸人所雲的「遺怕惹相思」,原來只是空言假話!

連辰悵憫地將手帕收好,心里隱約明白︰自己已經被芊黛的魔力所困,難以掙不經意地觸動電台頻道,心情點播站正為一個因車禍而失男友的女孩點播「吻別」,假作真時真亦假︰這種纏綿徘側、哀感難收的悲劇,豈有人忍心去窺伺它的真假!

對我的一切,你不過是在敷衍,你哭得愈無邪,我就會愛你愛得更狂野。老天!明知不可為,他卻縱容自己愈陷愈深!

無法再忍耐的運晨,知道自己必須找人傾吐、商量……于是他將車子調轉方向,往山區馳去。

鶴齡園。

「賀少爺!怎麼這麼晚了才來?」守門人笑間。

「爺爺睡了嗎?」連晨間。

「書房的燈還沒熄,應該還沒睡吧!」

被醫師禁酒,陽奉陰違的老爺子手忙腳亂地藏起白蘭地︰「進來!」

他詫異地看著孫兒︰「連辰!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連展只是陰郁一笑,輕聲道︰「來跟爺爺討一杯酒喝。」

「唔……!」本想抵賴的老爺子考慮數秒︰「好吧!看來你的確需要喝一杯,說說話吐吐苦水!」

看著孫兒沉思輟飲白蘭地的表情,老爺子間︰「怎麼了?阿辰!你看起來不太像一個快結婚的男人——倒像要綁赴刑場砍頭的囚犯!」

坐在沙發上的連辰垂頭喪氣,抬起頭來深呼吸了數次才下定決心︰「爺爺!我做錯了一件事!」

丙然!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賀老爺子緩緩開口︰「說來听听吧!」

如果事態真的那麼嚴重,那麼,他也只有拉下老臉皮去向人家賠罪了!偏心疼孫的爺爺暗忖道——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4

與艷紅的訂婚喜柬相對照,準新郎的臉色更形蒼白。

凌錦嵐看見未來女婿登門不禁笑逐顏開︰「啊!連辰你來的剛好——這些印好的請帖有些要寄給你們男方的親戚,我怕寫錯了人名、地址什麼的,那就太失禮了,你看是要列張名單來,還是要拿些空白的請帖回去自己填寄?」

失禮?連辰陰郁苦笑,他現在要說的話才算的叫做「失禮」……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深吸了一口氣。連辰語出驚人︰「凌伯父……對不起!我不能和碧鸞結婚!」

正端著茶盤進門,笑容可掏的碧鸞差點就將手中的茶盤打翻,怒意浮上她美麗的臉龐,雖然如此,她仍然力持鎮定地奉茶給父親和連辰兩人。

「你說什麼?」凌碧嵐沉聲詢問。

全身神經緊繃的凌碧鸞也在父親身旁落座,雙眸銳利地審視著未婚夫,她以一種超乎冷靜的語調淡然道︰「連辰,你不會是患了所謂的「婚前恐懼癥」吧?據我所知,那大都是準新娘的毛病!」

就算凌碧鸞所說的只是玩笑話,凌錦嵐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都什麼時候了,才出這種狀況!連辰,我是不是可以當你是一時糊涂,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

「不……」窘迫交加的連辰鼓起勇氣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凌錦嵐猛然往桌案一拍,咆哮出聲︰「那麼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傍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碧鸞瞪大雙眼,豁然了悟︰他是認真的!腦海中整片空白的她,一時間竟無法做出適當的反應。

「我……」難以啟齒的連辰以手指扒過發間。老天爺!他要怎麼開口說︰「非常抱歉!岳父!我不能娶你的大女兒,因為我跟你的二女兒已經上過床了!」

他望了一眼握緊雙拳,氣得身軀顫抖的碧鸞,又是愧疚又是難安。自己的未婚夫因為愛上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想毀婚……知道事情真相後︰心高氣傲的碧鸞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閉上雙眼隨即張開,眼楮里增添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感情︰「凌伯父……我希望……能和您單獨談談……」

不待凌錦嵐有所回答,碧鸞已經銳聲反對︰「賀連辰!你想都別想!當事人是我!應該听你解釋的人也是我!說呀!我倒要听听你的理由!」

他咬緊牙關豁出去了︰「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凌碧鸞冷笑,雙眸中怒火熊熊。

「真是羅曼蒂克呀!」她諷刺道︰「我有榮幸能知道她是誰嗎?」

額頭冒出冷汗的運辰發聲艱困︰「……芊黛。」

「芊黛!」茫然的碧鸞表情瞬息萬變,不信、震驚、鄙夷、可笑……原本高人一等的優雅姿態消失殆盡,她的笑聲尖銳刺耳︰「你不可能是說真的!芊黛根本是個該死的女同性戀!」

連辰表情極為復雜,有口難言。

瀕臨失控邊緣的碧鸞顧不得風度,暴怒而失聲叫出︰「芊黛?你居然會「愛」上那個一無是處、只會和那個性別倒錯的周紅霓卿卿我我的芊黛?」

「碧鸞∣你冷靜點∣」凌錦嵐喝止女兒︰「這樣歇斯底里無濟于事!」

「歇斯底里?」她咬牙切齒︰「我的未婚夫宣稱他「愛」上了一個女同性戀,我該怎樣做,冷靜優雅地恭喜他們百年好合?哈!炳!炳!」

這是本年度最佳笑話!她,天之驕女的凌碧鸞,居然會被扮豬吃老虎的芊黛當頭打了一記悶棍,還不準喊痛!

「她是你妹妹!」對碧鸞貶抑芊黛的態度感到不滿,凌錦嵐簡短提醒道。

「全都是我的錯,不干芊黛的事。」連辰長長吐息,萬事起頭難,但只要有了開頭卻往往如江河潰堤,再難收回,他有種如釋重負的解月兌感。

「你是不是遺漏了些什麼?」凌錦嵐雙睜精光四射問。

連辰漲紅了雙頰,期期艾艾的模樣令他心底有數……碧鸞這一較跌得不輕哪!

看情形這小子已經為芊黛著了魔,不然怎肯這般出丑丟臉!凌錦嵐暗忖。

連辰掙扎著說出他和芊黛的「桃色交易」,倉惶困窘不成語句。

「……芊黛明白告訴我,她不可能去愛一個男人……我那段時間的死纏爛打造成了她很大的困擾……」

凌錦嵐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在那段時間里,任誰都看得出賀連展對芊黛難以自拔的好奇與興趣——後來他轉移目標到碧鸞身上,大伙兒也不以為意。從個性、氣質方面來說,連辰和碧鸞是很相近相似的一對佳偶——而芊黛和連展,就像鴿與鷹般呈對比。

「是因為芊黛拒絕你,你才把目標轉移到我這里嗎?」碧鸞厲聲質問︰「我有哪一點比不上芊黛??」

「碧鸞!你要是再不能控制住自己,我只好和連辰私下溝通了!」凌錦嵐警告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凌碧鸞握緊雙拳表情扭曲。

「……我不願相信,反而更加賭氣的去……去……」他說不出「挑逗」這兩個字。

連辰吞咽一口唾沫,急忙跳到重點︰「……芊黛被我逼急了,跟我提出了交換條件。」

凌錦嵐揚眉。

「她以……一夜之歡換取她的自由!」連辰迅速月兌口而出。

書房里一片死寂,凌家父女消化著這驚人訊息。

「她跟你上床了!」碧鸞一字一字道。

臉色漲得通紅的運辰無言點頭。

斑傲的碧鸞徹底崩潰了,她尖叫出聲︰「你……你居然跟那個女同性戀上床?」

這次凌錦嵐顧不得喝止女兒,只是沈開口︰「我想我不必詢問你屬意誰了。令祖父知道你的決定嗎?」

大女婿變成二女婿,對凌錦嵐來說並沒差別——頂多將訂婚喜帖重印一遍罷了——幸好還來得及補救!

「知道……,爺爺說結婚是我的事,只要我考慮清楚,他無條件支持我的選擇。」連展坦承。

「很好。」凌錦嵐點頭。可見得賀家老爺子的確偏疼這個孫兒……他算是押對寶了。

他起身按下分機號碼︰「美霞!叫芊黛過來!」

一襲白色蕾絲洋裝的手黛系著同色系的發帶,長發披肩飄逸月兌俗地走入書房內,懷里抱著雪姬。

「爸,您找我?」她輕聲詢問,敏感地察覺到室內異樣緊繃的氣氛。

昂荊請罪的連辰則掩飾不住情感,渴慕貪戀地凝視著她。

凌芊黛神色一凜。

這些小輩的神色全逃不過凌錦嵐的眼楮。

「坐。」他命令芊黛,直待她依言坐下才緩聲開口︰「剛剛連辰向我和碧鸞做了一番縴悔與告解……我想從你口中證實一下——芊黛!你真的做出了有辱門風的丑事嗎?」

芊黛臉色乍白,漆黑的變眸定定的審視著連展。

「我全說了。」他輕聲招供。

「不知羞恥的小賤人!」碧鸞嘶聲咒罵。

「看樣子是真的了!」凌錦嵐大聲呼叫︰「美霞!」

芊黛霍然站起,雙頰蒼白地指控連辰︰「你不守約定!」

「芊黛。」他欲言又止。

走進書房的美霞惶惑詢問丈夫︰「什麼事?」

「立刻帶芊黛準備嫁妝、訂婚事宜。」凌錦嵐簡短明確的下達命令︰「還有,喜帖叫人重印,新娘的名字改為芊黛,日期延後!」

全盤皆輸!碧鸞身軀顫抖,臉上血色全失,她輸得好慘、好冤!

「啊!」美霞滿頭霧水︰「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碧鸞要訂婚嗎?」

失去控制的碧鸞痛哭失聲︰「你去問問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吧!」

「碧鸞!」凌錦嵐喝道。

「做錯事的人是我……」連辰羞愧不已︰「要怪就怪我罷!」

一團混亂中,沉默不語的手黛走出了書房,關門前猶听見連辰正為她辯護。

一回到自己臥室,她立即撥通電話,簡短告知紅霓︰「賀連辰不守信用。」

她拿出了小提琴箱、存折、金融卡,迅速在桌前留下字條,等候好友的救援。

不過五分鐘時間,書房內不可開交的四人中斷了道歉、安撫、辯白、怒叱的聲浪,凝神細听重型摩托車發動引擎的喧囂聲。

不好!連辰心念一動,「是紅霓!」芊黛的騎士來營救公主了!

急急奔向草坪的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風馳電掣而去。

凌宅上下鶴飛狗跳,情況更形混亂。

芊黛淡雅素麗的閨房幾乎原狀不變,也沒帶走多少行李,桌上的留言筆跡娟秀略顯零亂。

「我不願嫁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凌錦嵐用力揉掉了紙簍,模糊發出咒罵。

連辰震驚莫名地接受這個事實,凌芊黛帶著心愛的貓咪和小提琴,與周紅霓「私奔」了!

歐陽敏的公寓住處。

「看來姓賀的真的很迷戀芊黛……」敏兒嘴角微揚︰「居然敢在訂婚前夕毀婚!

一點也不符合他謹言慎行的個性!」

「接下來該怎麼做?」妍妍睜大雙眼問︰「他們不可能這樣就放過芊黛吧!」

「首先,得把芊黛藏起來——紅霓,這幾天你不準來探望芊黛。」敏兒揮手阻止了她的抗議︰「為了芊黛好,你得打點精神全力應戰了!」

四位精靈慧黠的女子密密商議,研擬出一套「進可攻、退可守」的計策……

「反了!反了!」臉色鐵青的凌錦嵐怨聲咆哮︰「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臉——看你教的好女兒!」

無端被責的美霞雙眼擒淚不敢抬頭。

凌錦嵐頭疼欲裂,他不懂,一向文靜乖巧的芊黛,怎麼會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獻身給沒有感情的男子,跟有同性戀傾向的周紅霓私奔?

這些天來,他透過了各種管道,軟硬兼施地要求紅霓交出芊黛,無法無天的紅霓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眼里,威脅利誘對她全部無效。

他也派人跟蹤紅霓想查出芊黛的落腳處,卻搬羽而歸,交游廣闊的紅霓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一個手勢就圍上了好幾個凶神惡煞盤查跟蹤征信人員,嚇得他們心驚膽顫,哪還敢再跟蹤紅霓?

就連周文斌地無計可施,管不了這個狂野不羈的女兒。

偏偏連辰還表明非芊黛不娶的決心,徒令他自己成為眾人笑柄。而自尊心受損的碧鸞,更不可能願意委身下嫁——不管她心里有多愛連辰地無可挽回。

三個家族的長輩們居然被這兩個小女娃要得人仰馬翻,束手無策!

包令他們七竅生煙的是︰紅霓竟揚言她可以「養」芊黛一輩子,絕不會令她受委屈……「強過在凌家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紅霓辛辣嘲諷。

謗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讓凌家顏面盡失!而據凌錦嵐調查,經濟獨立的周紅霓的確有本事口出狂言,可以讓芊黛優渥度日,不虞匱乏。

老天!再不想個辦法追回芊黛讓她心甘情願嫁入賀家的話,他凌某人還有臉在商場上混嗎?

美霞憂愁的模樣令他心生一計,如果以母女親情來打動芊黛……或許可行!

「母親憂疾成病?」紅霓揚眉大笑︰「你老爸以為現在是在演悲情連續劇嗎?」

「這點果然不出敏兒所料。」妍妍含笑道。

「怎麼辨呢?」梳理者一頭柔克青絲的芊黛低柔詢問︰「我擔心媽媽的處境。」

足智多謀的女諸葛沉思半晌︰「原本打算再和他們周旋幾日的……也罷!進行c計劃!」

凌宅。

凌碧鸞的怒火幾乎燒毀一切,在家中所有人皆退避三舍的狀況下,首當其沖承受她怒意的人就是江美霞了。

茶遲飯慢、湯燙菜堿,責怪下人時指桑罵槐的話語令江美霞心慌意亂,為此不知暗地掉過幾次淚。

這種半婢半要的黯淡日子,根本由不得她作主……凌錦嵐對大女兒欺凌美霞的事也略有所聞,只是氣惱芊黛不听命令的緣故,而裝聾作啞佯為不知。

既無名份又早已失寵的小妾一點外援也沒有,江美霞的處境堪憂。

因此,當凌錦嵐命令她裝病引芊黛回來時,江美霞根本不敢有異議。

當離家出走尢天的芊黛終于打電話回來探問母親時,大伙兒莫不屏息以待,特意安裝的免持听筒電話,將她們母女二人的對話一清二楚地傳送到眾人耳中。

「媽,紅霓告訴我,你生病了……是真的嗎?」芊黛語氣溫柔。

「嗯……」眼眶泛紅的江美霞幾乎掉淚,礙于丈夫顏面又不敢造次︰「媽媽擔心你呀!芊黛,你怎麼做出這種傻事?」

「媽媽,你不會了解的。」芊黛淡然道︰「知道你沒事就好……」

「芊黛!你……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讓媽媽的頭都抬不起來,你對不起太多的人!」江美霞臉色泛白,凌錦嵐遞給她一張字跡潦草的便條——「不要讓他掛斷,繼續!」

「我對不起誰?媽媽,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認為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真要追究起來,該怪的人是爸爸、還有貪心不足的賀連辰!」芊黛語氣激動。

江美霞望著凌錦嵐的眼色顫聲詢問︰「你說什麼?」

「媽媽……現在已經是廿一世紀倒數讀秒的時刻了,可是我們凌家卻像活在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就為了爸爸想聯姻締親,我和碧鸞就得像貢品般被雙手奉上,任賀連辰挑選!」芊黛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讓我們受高等教育,干脆從小就把我關在深宅內院里綁著小腳,一輩子當只寄生蟲不就好了嗎?始作俑者的人是爸爸!」

江美霞大驚失色︰「……芊黛,你不能說這種話!」

沉默半晌,芊黛才緩聲詢問︰「媽?有人在你身邊嗎?」

「沒有,你忘了?這是我的房間,怎麼會有人來呢?」她鎮定地撒謊︰這支電話也沒有分機呀!」

「那就好……」她低語道。

「芊黛,你听我說︰女孩兒家最重要的是名節……你不可以一錯再錯……趕快回家來商量訂婚的事好嗎?」江美霞哀求道。

「我不要!一開始我根本就沒愛過賀連辰!我才不會去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溫柔婉約的芊黛罕有如此崛強的時候。

「既然這樣,你就不該搶姐姐的未婚夫!芊黛!你……你太不應該了!」江美霞責備女兒。

臉色鐵青的碧鸞坐在父親身旁,听取芊黛的回答,縴縴玉指因用力握住椅子把手而關節泛白。

「媽!你錯了!從小你便教我「孔融讓梨」的道理,我從沒忘記!」低聲而笑的手黛語氣苦澀硬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總是讓給碧鸞姐——我一直牢牢記住,自己只是小老婆的孩子!」

芊黛突如其來的傾吐心聲震懾住眾人,當然包括焦慮的運辰。

「芊黛!你在胡說些什麼?」江美霞震驚莫名。

「我是在胡說嗎?媽媽,你心里有數——爸爸疼的是碧鸞姐,一心要她嫁給賀連辰,他心目中的乘龍快婿︰至于我,不過是這樁婚姻的附屬品,任賀連辰挑選,我實在無法了解,為什麼賀連辰會放棄碧鸞姐而選我。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的冷漠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芊黛在話筒彼端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跟他上床,以為他在新鮮感消褪後就會對我失去興趣,認真的去追求碧鸞姐……媽,我將「孔融讓梨」的精神發揮得淋灕盡致了!」

芊黛苦澀的自嘲令江美霞心酸落淚,以手塢住了哭聲。

不!這不會是真的!碧鸞不敢相信︰芊黛的一席話輕易的顛覆了眾人是非對錯的觀念。

就連面無表情的凌錦嵐也為之動容。

至于原本羞窘無措的賀連辰,則莫名地憐惜芊黛所受的委屈。

「芊黛……」江美霞微弱低呼︰「你……你回來吧!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回去,只是給爸爸一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強迫要我嫁人的機會罷了。」停頓了一下,渾然不覺已被竊听的芊黛提出眾人驚訝的建議——「媽,我們搬出來好嗎?」

江美霞的嘴張成O型︰「你說什麼?」

「我不听話,爸爸他不會原諒我了。」她的口吻像個憂傷單純的孩子︰「剩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里,我不放心。」

「不可能……」江美霞不自覺搖頭,忘了旁人月兌口而出︰「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不回家要搬出去!」

「媽媽……你明知道的,家里並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侍候爸爸二十多年,像一個二十四小時全天無休的管家,張羅一家大小生活瑣事,卻被視為理所當然……沒有人感謝過你。」

她說到這里時,竊听的凌錦嵐已經惱羞成怒,微有怒容了。

「就連下人倒杯茶來,主人還得說聲謝謝呢!」

「芊黛!」江美霞驚慌喝阻︰「不要胡說!」

「媽!你醒醒吧!對爸爸來說,你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人,大媽過逝了這麼多年,他從未想過要將你扶正、給你名份——大家都曉得他外頭有新人!」

女兒的一席話重擊了江美霞,她垮下了肩膀無聲而泣,眼淚泊泊而流。

「媽!放手吧!我們搬到南部去住,母女倆相依為命,隨遇而安……總會找到寧靜度日的生活。你知道嗎?我身上有錢,敏兒從學生時代就幫我和紅霓、妍妍投資理財喲!」芊黛振奮精神活潑道︰「這些年下來,已經累積到不必貸款就可以買間小坪數公寓的數目了!我們搬出來住,我可以出去找工作或教琴……」

確定了芊黛還有同黨庇護——十之八九是那個敏兒——按捺不住的凌錦嵐暴喝出聲︰「芊黛!」

驚惶失措的芊黛在電話彼端「喀嚓」掛線。

嘟!嘟!作響的聲音像千斤重擔般壓在賀連辰心頭。

老天!他茫然抬頭自問︰我錯了嗎?是否真的像芊黛所言,他的貪心不足而造成那麼多的事端?

他只是順從心的方向,追求自己真心所愛的人哪!

錯了嗎?

凌錦嵐以怒遮羞,惡狠狠地咒罵︰「這個不肖女!」

一向殷勤小心,生怕惹他不悅的江美霞也一反常態,征征呆坐在椅上,視線飄向遠方,目光呆滯︰芊黛的話拆穿了她自欺欺人的駝鳥心態。

她姓江,在凌家大字中只是個勞碌家務的外人……這一場屬于少女江美霞的戀愛夢,她夢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落幕時刻。

是否能像唐人傳奇中的「黃粱一夢」那般幸運,在最彷一刻憐然醒悟,依然是個原先未入夢的無憂少女?如果真有選擇……紛亂彷徨的江美霞,渾然不覺她奉若神明的丈夫早已弗袖而去,逕自沉溺在她哀傷的思緒里。

淚,終于流干——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5

凌家的餐桌上持續環繞著一股低氣壓,連原本能言善道、愛說笑的青霄、青瀾也際聲不語︰而崛強剛毅的碧鸞為了不讓人看笑話,硬撐著正常上下班,冷厲肅殺的氣質更令人退避三舍。

一向誠惶誠恐在旁特立張羅的江美霞一反常態,靜默地退居廚房不再露面。

這給了凌錦嵐父子四人單獨交談的隱私空間。

面對同胞兄長的關切,神色僵硬的碧鸞激烈否決了和連辰復合的希望。

「笑話!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嗎?」她口氣尖銳︰「原諒他!就算賀連辰跪下磕頭求我,我也不會再接納他!他給我的羞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青霄、青瀾緘默不言,其實他們心里都明白︰做出抉擇的人是賀連辰——那個一向深思熟慮、行事慎重的男人根本是豁出去了,對芊黛的執著與迷戀,連瞎子都感覺得到——只是顧慮到碧鸞僅存脆弱的自尊,他們倆兄弟都不願再多說。

「能夠拉下顏面承認自己愛上一個LeSbian(女同性戀者)的男人——賀連辰才是一個「熱臉貽人冷」的變態!」凌碧鸞冷笑刺耳︰「變態跟變態……哈!真是一對絕配!」

郁憤的碧鸞放下碗筷甩頭離席。

凌氏兄弟和父親無奈對望,年紀稍長穩重的青霄開口︰「由她去已!發泄一下心中怒氣,總比憨在心底問出病來好些。」

碧鸞不在,凌氏父子三人便沒了顧忌,以男人的觀點討論著完美收場的可能。「其實如果由芊黛取而代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青瀾樂觀笑道︰「大女婿作二女婿——連辰更矮了一截!既然他有愧在先,往後要相處就更容易了!」

這個道理凌錦嵐不是不懂,令他皺眉嘆氣的是芊黛的反應,不但表明不願下嫁,還以逃家表態。

「就算能把芊黛找回來強迫她結婚……周家的小魔頭也會從中興風作浪!弄個不好大家出丑不打緊,只怕親家變冤家後,我們和賀家傷了和氣更難走動!」凌父搖頭嘆氣。

「讓芊黛心甘情願地出嫁不就得了?」青霄慢條斯理道。

案親和青瀾一致望向青霄,眼中滿是疑問。

「坦白說,我不認為芊黛的同性戀傾向很嚴重——你們想,芊黛的言語舉動百分之百的女性化,扮演男性角色的明顯是紅霓,換句話說芊黛依然可以結婚生子,調適回正常的心態。」青霄沉吟了半晌望向父親︰「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因為這可能會冒犯到您。」

「你說罷!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凌錦嵐不耐煩揮手道。

「我覺得芋黨會這麼地依賴紅霓是因為缺乏……「安全感」。」青霄含蓄道。

「安全感?」青瀾好奇揚眉。

「恕不覺得芊黛小時候就乖巧安靜得有些反常了嗎?比起同齡的小孩甚至比大她三歲的碧鸞還要懂事?那是太過壓抑自我的緣故。」青霄說出他的看法︰「親戚的孩子們吵吵鬧鬧時,往往都是紅霓出面為受委屈的芊黛討公道。我們雖然知道芊黛因為是「庶出」的身份而遭人另眼相待,卻也都裝聾作啞不伸手幫她,經年累月下來,為她打抱不平的紅霓自然就成了芊黛唯一的依靠。」

「你是說,芊黛並不是真的同性戀?」青瀾質疑。

「沒錯。如果說芊黛會厭惡男人,也是我們做了一個壞榜樣……芊黛是個敏感的女孩子,很可能察覺到美霞阿姨的處境而對男性產生戒懼。不可否認的,我們家對待美霞阿姨的態度也有失公平。」

凌父頗不是滋味哼出一聲︰「你什麼時候變成了心理學專家了?」

青霄笑了笑︰「抱歉,爸!我不是有意冒犯您。」

「我懂大哥的意思。」青瀾若有所思。

相處了二十多年,他們視而不見江美霞無怨無尤的付出,只是習慣性地接受,還認為理所當然。

端莊清麗的江美霞只是一個為情自困的善良女子,根本沒有為人情婦的狐媚風騷,平心而論,以她的容貌和性情,若不是愛上了已有家室的凌錦嵐,而是嫁給了普通的男人,一家一室地過日子,應該會是一個平凡快樂的家庭主婦才對。

「爸!恕不覺得美霞阿姨比較適合當賢妻良母,而不是情婦的角色嗎?」青瀾冒失地問。

凌父沒好聲氣︰「你們倒真有「孝心」,關切起我的私生活來了!難不成我這把年紀了還要悔開二度?」

「至少可以挽留住美霞阿姨——這些年來都是美霞阿姨打點家中一切瑣事,我不認為還有誰能取代美霞阿姨在咱們家的重要地做。」青霄一語道破。

挽留?

凌錦嵐難掩震驚之色,他盤問兒子道︰「你是說美霞想離開?」

「只是猜測——為了芊黛離家出走、碧鸞取消婚約這些事,美霞阿姨的壓力很大。」青霄冷靜分析。

芊黛在電話里揭露父親在外已有新歡的一番言詞,終于引起了父兄們的省思。

「如果能夠挽留住美霞阿姨,又令芊黛心甘情願嫁給連辰,這倒不失為兩全其美的方法。」青霄說道。

「有理。」青瀾笑了笑︰「我不介意改口喊美霞阿姨「媽媽」。」

凌錦嵐沉思半晌無言。

打開了電視機,江美霞視而不見地听任八點檔連續劇煽情演出,手里奉著一本書忙忙發呆。

在這棟與主屋相連的西廂里,使是冷清而漫長的。

淚盡羅中夢不成夜,深夜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薰籠坐天明呵!白居易的這首宮詞不正是她的心情寫照嗎?

罷剛沐浴餅的江美霞拉攏身上的長睡袍,一向緊密縮起的發髻披散在肩上,神情脆弱而恍惚。

以前芊黛不在時至少還有貓兒與她作伴,瞄嗚撒嬌,而現在……如果沒有電視機的聲響,這屋子里竟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這種囑人心肺的孤寂難道就是她下半輩子的寫照嗎?江美霞蒼涼自問。不該怨天尤人的,這是自己尋來的命運……打開二十四小時輪播的影片頻道伴她輾轉反側,這是江美霞最近才養成的習慣,因為她實在害怕,害怕那種沉重難以喘息的孤獨寂寞,與一些胡思亂想的夢魘。

輕微的敲門聲並未貫穿她迷離的思緒,直到門外的凌錦嵐不耐煩地喚道它的小名「阿霞」時,江美霞才如夢初醒地急急應門。

「睡了嗎?」凌錦嵐低沉詢問。

「還沒有。有事嗎?」她怯怯回答,心里志忑不安的是丈夫會再一次責備她教女無方的過錯。

「有些話想跟你談。」凌錦嵐在她臥室里的情人椅上落座。

「我去幫你泡杯茶……」慌忙走到居室的美霞,猛然想起自己屋里沒有丈夫慣喝的茶葉——畢竟凌錦嵐已經有兩、三年未曾踏入這間「冷宮」之中。

「不用!」凌錦嵐阻止她,「坐下來!阿霞,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驚疑不定的江美霞依言坐下。

「這些天來讓你操了不少心,」凌錦嵐的開場白溫和體恤︰「碧鸞這孩子實在不懂事,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你得多擔待些。」

受寵若驚的江美霞忙不迭搖頭︰「不……不會的。」

「我知道,跟著我的這些年來實在委屈了你……」他婉轉導入正題︰「希望現在彌補你不會太遲,阿霞。」

青絲披肩的美霞表情迷惑,略顯松弛的雪白肌膚和靈秀的五官風韻猶存,不禁勾起了凌錦嵐年少輕狂時的戀慕情感。

當初,他正是愛戀美霞的清純靈氣,不顧一切地投注下感情吶!為何會變質、冷淡了!凌錦嵐默然細想︰是環境和她自身所造成的吧!入了凌家大門做妾的美霞,在妻子的艷麗儀態下退縮畏怯,反而掩蓋了自身的靈秀氣質,一味低聲下氣做賢良可憐的心媳婦,令他漸漸冷淡了原本愛若珍寶的她。

如果,他的「負心」有七分的錯,剩下的三分是不是該由美霞承擔呢?畢竟,他不顧一切的「娶」回美霞,想要的是一個情人,而不是管家婆呀!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美霞攝孺說道。

凌錦嵐單刀直入︰「我考慮了很久,為了圓滿結束這場風波,我們應該結婚——我想正式給你一個名份,辦個簡單隆重的婚禮,青霄他們也贊成。」

從天而降的驚奇還未輸入美霞的思維——甚至還未來得及感到驚喜愉悅時,凌錦風的另一番話馬上像桶冰水淋下——「這樣的話,在芊黛嫁給連辰的婚禮上,你就是名正言順的丈母娘。」凌錦嵐說得理所當然︰「先辦咱們的婚禮,順便宣布他們年輕人的喜訊,一舉數得。」

江美霞征征地望著丈夫,原來如此……她的胸口隱隱作痛︰「交換條件是,芊黛得答應嫁給賀少爺?」

凌錦嵐微微一笑︰「沒錯。」美霞和以前一樣,不僅善體人意還冰雪聰明。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聲音也變得輕柔無力︰「我猜……如果芊黛不答應的話……我們之間也沒有婚禮了?」

凌錦嵐一征,他原本以為美霞會興高采烈地答應,沒想到她卻有此一問。

他的遲疑就是最明確的答案,江美霞的心緊揪成一團,早該清醒了。情已逝、恩已淡,這個她視為丈夫的男子,早已不是她可依靠的天!

「我已經不需要名份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低柔說道。

「你不願意?」凌錦嵐揚眉提高聲量問︰「難不成你真想听芊黛的鬼話,搞什麼「相依為命」的鬧劇?」

「不……!」她搖頭否認,心底正泊泊流血︰「我會盡力勸芊黛接納這樁婚事——我也希望女兒能獲得幸福,但決不是因為我的利益而犧牲芊黛。」

虛有的名份能給他的,大抵是珠寶、房地契、銀行的巨額定期存款罷!而這些對深居簡出,勤儉持家的她而言,根本毫無實質意義。

並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不變金錢——以她現在的「管家」身份,丈夫每個月供應她的開銷費用,比起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的一季收入有過之而無不及,物質上的享受也算是優渥了。金錢,對于只求日常生活不虞匱乏的她而言,只是一長串無意義的數目字。

凌錦嵐不能理解,只是緊磨雙眉銳聲詢問︰「你難道不想要名分?」

將她扶正是一項權變的「恩惠」哪!

「如果……你的提議是在一個月前提出的……我會滿心歡喜的接受……」突如其來的勇氣,令她一吐沉悶已久的心事,清明水靈的雙睜直視著丈夫︰「芊黛的事,我保證盡力而為,你不需要用條件來交換人情。」

她的改變令凌錦嵐感到異樣,揣測不出話中的虛實真假。

他決定暫時擱置這個話題,清了情喉嚨道︰「既然來了,今晚我就在這里過夜吧!」

這種遲來的垂幸,只是更令她心酸。

「今晚不行。」她平穩輕柔地拒絕。

若是從前的江美霞不早就誠惶誠恐,滿心歡喜地迎接丈夫的寵幸?她的婉拒令凌錦嵐大吃一驚。

「什麼!」

她坦然直視著丈夫,實話實說︰「我的月事來了。」

「月事!」凌錦嵐愕然重覆︰「可是……」

她的年紀還……是借口吧!

江美霞心底清楚他的懷疑,綻開了蒼白的微笑︰「錦嵐,我今年四十四歲。大概還有幾年光景才會干淨。」

「紅顏未老恩先斷」

凌錦嵐臉色訕然,他忘了美霞的年齡比他小了十一歲,素淨不施脂粉的容顏使他忽略了這一點。美霞原本就是美人胚子,身材也未走樣,比起他外頭的新歡也不過大了幾歲,就像淡雅菊花無法和野玫瑰競艷般的輕易被人忽視。

那雙曾被他形容為「小鹿般的眼楮」依然清澈明亮,只是增添了一種他捉模不定的決心與……傷感。

「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她溫和地下了逐客令。

錯愕的凌錦嵐並沒有發脾氣,沉默地離開美霞的臥房,一路上沉思著她的轉關上了房門,她長長吐氣,心底只覺得酸楚難忍,卻流不出半滴眼淚。

打落牙齒和血吞!

日而復始地度過一個又一個失眠的夜晚,按著應付每日繁忙的公事,生活步調依然一絲不紊,碧鸞全是靠著一股頑強意志力硬撐過來的。

最先進、昂貴的保養品修飾了黑眼圈及暗沈的臉色,卻遮掩不了她凌厲的目光;別說一班部屬望之生畏,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面目可憎。

而這些挫折與傷痛都拜她妹妹所賜!一向天之驕女的碧鸞恨妒交集地想。

表面上水波不興,心湖卻暗潮洶涌的她,並沒有察覺到家中的氣氛陡然生變。

江美霞依然沉默安靜地盡她管家職則,神態卻調適得平和篤定,不再一副消眼抹淚的可憐相,那種疏離恬淡的神韻,令被她拒于門外的凌錦嵐悻悻不悅。

愈是在意就愈容易憶起往昔的舊情,心念一動,容顏未衰的美霞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可望卻不可及,放不段去俯就的凌錦嵐只有生悶氣的份。

了然于心的青霄、青瀾不覺好笑,但依然樂觀地成全此事,並透露給碧鸞知曉,也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那個女人要取代媽媽的地位,成為我們凌家的女主人!

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震驚了碧鸞,听著哥哥們詳述計劃,半晌無言。

好一會兒,她發出幾聲冷笑︰「這下子可真是「堿魚翻身」了!」

為了母親的下半輩子著想,芊黛更有充分理由犧牲自我、委身下嫁了,多麼偉大!碧鸞抑郁偏激想通。

青霄小心翼翼地說︰「碧鸞,你要相信一點,哥哥不是偏袒芊黛,論情論理,咱們三人同母所生,不管事情怎樣也是護著你,事情演變成今天這種地步,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三角關系,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愛莫能助。」

一向喜歡逗弄妹妹的青瀾,以罕見的正經口吻幫腔︰「碧鸞,你樣樣比人強,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魚,賀連辰放棄你而去追求芊黛,只能說是他沒造化,或者……是人家說的「相欠債」,姓賀的沒這福份罷!」

兄長的安慰並沒有多大療效,她微昂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說︰「說重點!」

青霄兄弟心虛地對望一眼,才由大哥輕咳一聲道︰「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沒辦法挽回了,不如讓它圓滿收場,你說好不好?」

碧鸞一陣冷笑,爽快回答︰「怎麼不好!男有家,女有室。干脆讓她們母女同時出閣,不也是一場佳話?」

笑話!到了這個時候才問她「好不好」,這種做成圈套的假人情她才不希罕!

兩兄弟尷尬的陪笑——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只有脾氣和利嘴令人不敢恭維。

「碧鸞。」

「別說了!」碧鸞不耐煩道︰「你們想怎樣便怎樣!少在那里裝神弄鬼!我也有我的自尊,還不致于下作到哭罵廝鬧的潑婦行徑——只是你們別指望我會叫那個女人一聲媽就成了!」

「那當然!」青瀾松了口氣搶快道。

「至于……連辰那邊……」青霄硬著頭皮詢問。

怒瞪雙目的碧鸞表情令人深覺恐怖,銳聲回答︰「那是你們和爸撮合的糊涂帳,干我什麼事?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嫁人的意願!是我不要他的!」

不論真相如何,凌氏兄弟都聰明地保持緘靜。事實證明︰一向保持高不可攀形象的碧鸞,也說服了不知究竟的眾人——眼高于頂的她拋棄了賀連辰。

心懷歉疚的連辰自然不敢加以辯駁,于是,在幾次「不期而遇」的社交場合中,「關心加上好奇」的熟識,都看到了賀連辰放低姿態想「挽回」凌大小姐的芳心

★★★

「凌碧鸞不愧是凌碧鸞!」紅霓語帶贊嘆。

「能夠扭轉輿論至此,也只有令姊辦得到,不簡單!」敏兒微揚嘴角淡然道。

隱匿在安全又秘密的場所中,四個生死至交的好友正展開倒數計時的「終戰」

會議。

「嘖!真不好玩!」紅寬大刺刺地躺在懶骨頭沙發里,拿起茶幾上的瑞士巧克力拋起落在嘴里咀嚼者,邊吃邊說︰「我本來還以為可以扯下幾根鳳凰的羽毛,瞧瞧完美的女強人花容失色的狼猖樣!」

心腸最軟的妍妍發出輕笑︰「那樣太不厚道了——我想芊黛的姊姊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若不留點余地,只怕將來芊黛吃虧。」

「誰怕她?」紅霓嘴快︰「反正勝負已分!」

「還沒哩!別在這最後關頭馬失前蹄才好。」運籌帷喔的敏兒目光炯炯,語氣篤定像個即將獲勝的弊者,準備做出最後一擊。

「咦!這是萬無一失的歐陽敏在說話嗎?」紅霓玩笑調侃︰「太過謙虛了吧!」

身著雪白絲棠的手黛淺淺一笑︰「敏兒說得有道理,「小心駛得萬年船」。」

「言歸正傳吧!紅霓,要當說客游說芊黛的人是青霄還是青瀾?」歐陽敏問。

「是青瀾。」紅霓回答︰「他比青霄還來得淘氣,三番兩次嘻皮笑臉地來求我交出芊黛。」

歐陽敏滿意點頭︰「很好!」

她轉頭詢問芊黛道︰「青瀾比青霄好應付,芊黛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哀摩著雪姬膨松的長毛,芊黛的表情寧靜平和︰「我知道。」

她抬起頭來,清澄的變睜充滿誠摯的情感,輕聲說道︰「我要怎樣才能回報你們!」

敏兒綻開罕見的笑容,言簡意骸︰「做一個最幸福的新娘子!」

賀連辰絕對迷不掉的!

軟硬兼施好不容易才「獲準」見芊黛一面的青瀾滿臉為難,他望著紅霓的交通工具——BMW的重型摩托車遲疑問︰「紅霓,你該不會要我坐這玩意吧!」

一身西裝革履的他坐在後面被紅霓載!扁是想像便令人為之噴飯。

「是呀!榮幸吧!」紅霓輕松笑道。

要求紅霓搭他的賓士車不成,青瀾討價還價︰「不然我開車跟在你後面好不好?」

「可以!」紅霓回答的爽快︰「只要你自認為有本事跟得上我!」

想在這個正為「劫」運系統大興土木的交通黑暗期,以他的豪華房車跟上靈巧穿梭的摩托車?好像不太可能吧!

青瀾委委屈屈地說︰「紅霓,你玩我!」

紅霓仰頭大笑,無計可施的青瀾戰戰兢兢地坐在後座,攬住了一身勁裝皮衣的紅霓腰肢。

低吼咆哮的引擎聲中,BMW重型摩托車像箭般飛出去,只听見凌青瀾大呼小叫全然不顧風度形象︰「紅霓,拜托你慢一點!」——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6

紅霓的重型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往郊區奔去,一路上被她「高超」的駕駛技術嚇得臉色發自的青瀾,直到踏上堅實的地面時,才有劫後余生的慶幸感受。

「紅霓姑女乃女乃……你以為你是在參加GP大賽車嗎?」他試著端出的兄長架勢數落紅霓,可惜並不怎麼有中氣的聲音破壞了威嚴。

「請。」不以為意的紅霓俏皮地揮手示意,驚魂甫定的青瀾這才有機會正眼瞧個端倪。

沒想到台北郊區還有這等幽靜僻處!

竹林小徑、碇瓦綠籬,不加斧鑿的天然風韻使得眼前這棟改良過的中式建築物和周圍的景觀融為一體。

湘竹掛簾上一串琉璃風鈴隨風輕晃,一股淡淡檀香沁人心脾,古董家具錯落有序,此情此景就算走出了一位紅樓夢中的人物來,他也不會覺得驚訝。

見到芊黛時,驚訝的青瀾不禁在心底暗暗喝彩,他從未以客觀的眼光去欣賞過這個異母妹妹,在自己家里,芊黛一直是個不起眼的小女孩——不!青瀾在心里糾正自己,小女孩早已經長大了。

幽雅茶室中,婉約靜坐的手黛像一幅畫,而牆上掛著一軸美人圖更與真人相輝工筆柔媚,雲髻半偏的楊貴妃美目含情,豐姿艷絕,是一位大陸名家的手酌。

青瀾笑了,含笑打趣︰「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看來我小妹妹比趙飛燕更勝一籌呢!不需脂粉新版便壓倒了楊玉環。」

低首斂眉的手黛報以恬淡一笑︰「小扮,別取笑我了……」

以男人的眼光仔細評估,青瀾終于明白了連晨為什麼會舍拾碧鸞而選芊黛。比起善于表現自我臻至完美的碧鸞,芊黛多了一種耐人尋味的手韻,幽靜神秘。怪不得連辰無法自拔,憑空鬧出一場風波。

雖說是異母妹妹,在青瀾心底,乖巧听話的芊黛比張牙舞爪的碧鸞更惹人憐愛,分量是不分軒轅的,由他來「談判」,芊黛是絕不會吃虧的,冷眼旁觀的紅霓悄然退場。

應付青瀾,不需要她和敏兒出場,芊黛自己就綽綽有余了。

「小扮。」楚楚可憐的芊黛親匿喚他︰「你會怪我嗎?」

「怎麼會呢?」甚覺窩心的青瀾連忙表態︰「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準的。」

憶起此行目的,青瀾彈起簧鼓之舌︰「芊黛,回家去吧!大伙都很擔心你呢!」

他分析著種種利弊,試著打消芊黛「自食其力」的荒謬想法,默默的無言的芊黛為他奉上一杯香茗不表意見。

「……爸爸也沒怪你的意思,他只是一時下不了台才發脾氣,芊黛,你怎麼可以有明美霞阿姨離家的傻念頭呢!爸爸他已經也開始在反省了,還跟外面的人談好分手的條件,其實他還是非常重視美霞阿姨的。」青瀾強調。

眼見芊黛有軟化跡象,他繼績動之以情!「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們兩個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芊黛你該為他們高興才是。回家去和連辰兒個面好好談談,這件事總得解決,逃避也不是辦法!」

芊黛挹挹凝娣,「可是姊姊呢?她會怎麼想?」

青瀾毫不在意地一揮手︰「碧鸞沒事的,反正她一心只想當女強人,哪有心思結婚。說老實話,我覺得還是你和連辰比較適合。」

芊黛搖頭︰「不是這樣的。碧鸞姐如果不是喜歡他……也不會答應訂婚,我……對不起她。」

「做抉擇的是賀連辰。」青瀾冷靜指出這一點︰「碧鸞也知道,她只是有些自尊心受損罷了。」

他笑著「指點」妹妹︰「芊黛,如果說情場如戰場,那麼愛的愈多的人一定是輸家,連辰就是。嫁給他有什麼不好,對你俯首稱臣、唯命是從!」

芊黛羞澀低首半無言。

憶起了一句老掉牙的諺語,青瀾玩笑引述︰「男人征服世界,兩女人統治男人!」

凜然抬頭的芊黛眼中有一抹奇異的光芒稍縱即逝。

茶香盈繞,齒頰留芳,青瀾的游說工作至少成功了大半,隱匿了江美霞霍然開悟的心情。

在第二次游說時,他對芊黛施加不少壓力。

上次是「動之以情」,這次就是「誘之以利」了。

「芊黛,你不能再猶豫下去,爸爸的耐性已經被逼到極限︰他要我帶話你︰只要你點頭答應和連辰訂婚,他馬上舉行公開儀式迎娶美霞阿姨。」青瀾就此打住,任由芊黛揣測「否則……」的後果。

這樣或許不太光明,但是青瀾一廂情願地認定這是最好的結局——父親和溫柔嫻淑的美霞阿姨破鏡重圓,而芊黛月兌離了別人認為不正常的同性戀關系,嫁得金龜婿皆大歡喜。

「你一向懂事乖巧,為了自己、也為了美霞阿姨都該妥協了。」他溫和說道。

妹妹一雙秋水剪剪的黑睜幽幽地望著他,令青瀾不由得憐惜心疼起來。

低垂臻首的芊黛終于下定決心,表情平靜莫測高深緩緩說道︰「是這樣嗎?媽媽下半輩子的幸福全操縱在我的手中?算了!如果賀連辰願意選擇這種單方面付出的感情……我又有什麼好損失的呢?」

芊黛的屈服令青瀾放下心中大石,乳燕還巢了。

「回來就好。」抽著菸斗的凌錦嵐悶聲說道。

昂荊請罪的芊黛溫婉地見了父母兄姊後就被「獲準」回房休息了。

看到女兒回來,江美霞又是高興又是擔心︰「芊黛,如果你是為了我才……」

芊黛轉身給了母親一個擁抱,打斷了她的話︰「媽媽,別說了。相信我,一切都會變得完美的。」

一種奇妙的安全感令江美霞放下心頭重擔,這個容貌肖似她,性情卻沉靜內斂的女兒,不知從多少年前就是她的精神支住了。

「嗯。」江美霞柔順開口︰「媽媽只要你幸福。」

芊黛綻放出燦然笑留︰「我會的!」

而且,會連您破人剝削的幸福也一並討回來!她暗暗發誓。

當晚,多日未曾見面的母女兩人同睡在一張床上說著體己話,芊黛發現︰不需要自己多費唇舌,母親早已從愛情的伽鎖中掙月兌出來,只需要再多一些勇氣就可以跨出這座畫地自限的監牢。

江美霞有些虛榮地伏枕而笑︰「想來也是好笑,年紀這麼一大把了還為情所困——直到今日才發覺︰原來是自己綁住了自己,男人哪!你愈是死心塌地,跟著他他就愈想逃︰反而你愈想得透、放得下時,他就愈在意。」

這道理知易行難,偏偏說的又比做得容易,江美霞頗有感觸。

芊黛微微笑,她終于可以不必再說服母親揚棄那套「男尊女卑」、「以夫為天」的陳舊觀念,想來改造母親的下一步計劃也不是難事了。

必心女兒的終生幸福,江美霞不禁以自己的前車之鑒告誡女兒︰「連辰那孩子既聰明又穩重,而且又那麼執著于你,想來大概也不致于負心吧!但是媽媽還是得提醒你,寧可做「嬌妻」受人疼惜,也不要做「賢妻」被人冷落……」

芊黛胸有成竹地一笑︰「我知道!」

江美霞也笑了,「是呀!你和媽媽不一樣,你的頭腦好,性情穩︰不會像媽媽這樣傻。」

說到這里,她不禁嘆了口氣︰「也不曉得是走了什麼老桃花運——居然在女兒大得可以嫁人的時候才要重做新娘。其實只要你過得好、嫁得幸福,媽媽的人生目的也完結了,何苦再折騰這一次?——我還想勸你爸爸打消補給我名份的念頭哩!」

「不可以!」芊黛強烈反對,罕見的霸氣嚇了母親一跳。「絕對不行!」

「怎……怎麼了?」江美霞問。

「媽媽。」芊黛放緩了語氣,輕柔說道︰「您一定要和爸爸有個正式名分才行,這樣我才能放心出嫁,您在凌家才有一個地位——更何況,您以凌夫人的身分嫁女兒的話,我在夫家那邊也有了面子,您懂嗎?」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要讓母親能站在與凌錦嵐——那個她稱為父親的薄幸男子——平等的地位,甚至更進一步討回他積欠母親多年的情債!

而使母親現在的思想心態,告訴她這項驚人的計劃只會嚇壞了她,說不定被斥為「造反」呢!芊黛莞爾。

江美霞雖然不懂女兒葫蘆里在賣什麼藥,但是在芊黛的堅持下,她終于承諾了與丈夫補上名分的話。

芊黛滿意地閉上眼楮,要改善母親溫良馴從的性情,她得費上滴水穿石的功夫才成……相談了大半夜的母女終于相俱睡

去,天際也漸露曙光。

女兒的終身大事振奮了江美霞的心情,戒指、衣里、請柬、宴客場所……要注意的事太多了,千頭萬緒根本忙不過來。

反倒是芊黛氣定神閑,練琴︰看書、听音樂,一派悠然。甚至在挑選珠寶首飾時反客為主的營母親辦起「嫁妝」來了。

「媽,買下這條紅珊瑚項煉及手煉。」芊黛略一瀏覽過店里的展示品便迅速下了決心。

「唔……」江美霞仔細考慮︰「好看是好看,可是好像不太適合你的年紀……芊黛一笑︰「媽,這是買給你的。」

「什麼?」江美霞大吃一驚,還未反應過來時,芊黛已經拿出信用卡刷卡。

天哪!這個女兒是存心為她一口氣購足二十年份的珠寶首飾嗎?

「芊黛!芊黛!」她緊張地壓低聲音︰「你不能這樣買下去,你爸爸是要我幫你準備訂婚的首飾,不是要幫我采購的!」

「理他呢!」芊黛輕聲回答︰「應該的!」

雖說是為她的訂婚選焙首飾,芊黛只挑了兩件精致昂貴的紅寶石極品,反倒是為母親挑足了好幾套珠寶,從翡翠玉觸、黑珍珠、祖母綠到紅珊瑚……每一件都恰到其分地烘托出江美霞的成熟風韻。刷爆了四張金卡無所謂,天文數字的帳單不過是芊黛對父親的一點小小報復。

猶帶忿恨的碧鸞,冷冷地望著大采購回來的芊黛母女二人。

嫉妒、怨恨、憤怒像滿天烏雲籠罩心中,同父異母的妹妹其實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利用楚楚可憐、嬌弱動人的外表迷惑了賀連辰,讓她栽了一個大筋斗!她好恨!也好不甘願!

為什麼像賀連辰那麼聰敏謹慎的男子,會被芊黛這種狡計所盅惑!就連朝夕相處的父親和兄長,也看不出芊黛陰毒藏奸的本質?

就那麼幾滴眼淚,婉嚼嬌啼的言語,芊黛什麼也不必做就獲得壓倒性的勝利,輕易地博得眾人諒解。那麼,她凌碧鸞這一輩子業業的認真努力又是何苦?用盡精神與父系社會的男性對手爭強奪勝,落的竟是這種下場?

就連賀連辰也不免其俗地選擇狀似小鳥依人、寄生藤蔓型的小女人,而不願選擇一個可以和他並肩作戰、攜手成長的妻子!依然將自己看得高高在上的凌碧鸞表情深沉,目光陰驚地想。

如果,賀連辰發現了心儀小女人的「真面目」時,不知會做何感想?凌碧鸞冷笑轉身回房,對即將成為繼母的江美霞不理不睬。

暴風雨雖過去了,可是仍有著一抹陰影存在眾人心頭……江美霞的臥室里,沐浴後母女二人正輕松說笑,評論著今天采購的物件。

幫母親梳好一頭青絲縮成發辦後,芊黛抱著貓咪撫弄,一邊和母親說話,一邊讓母親幫她梳頭。

江美霞戀戀不舍地說道︰「往後想要這樣幫你梳頭、扎辮子,恐怕也沒什麼機會了。小女孩馬上就要嫁入了,時間過得真快!」

扁陰催人老哪!江美霞暗自啼噓。

「嗯……,不然媽媽您再生一個小貝比,為我添個弟弟或妹妹嘛!一定很好玩︰「芊黛說。

「胡鬧!」江美霞笑罵︰「女兒都要嫁入了,才又生個老來子「錦上添花」嗎?笑掉人家的大牙!」

「不然退而求其次,和爸爸重修舊好,每年出國渡蜜月,重溫舊夢。」芊黛俏皮眨眼。

「別胡說了!」江美霞語帶感慨︰「你爸爸哪有這個空?」就算能騰出公事,有那個閑暇,帶的人也不是她。

「會的。」芊黛輕聲保證︰「爸爸一定會痛改前非的。」

梳妝台上的鏡子映出芊黛清麗娟秀的身影,臉龐上卻是一抹不容置疑的剛強毅江美霞迷惑了,最近的芊黛表現得愈來愈機敏剛強,難道戀愛會令人月兌胎換骨嗎?抑或是往昔的芊黛將自己掩飾得太好?

「媽,我再說個故事給你听!」芊黛笑著轉移母親的注意力。

「啊!又是一代女皇的故事嗎?」江美霞笑了︰「芊黛你說的跟電視上不一樣。」

什麼「入門見嫉,娥眉不肯讓人︰掩袖工寮,狐媚偏能惑主。」——明明是侮辱武則天到極點的丑話,由芊黛口中分析解釋卻成了至高無上的贊美。

在美女雲集的宮庭中,出身寒微的武媚娘本來就該利用一切手段博得邀寵,「掩袖工讓」這幾句話,更活靈活現地勾勒日武則天的嬌媚、智慧與能耐,放眼古今中外,幾人能及?

記得芊黛是這樣說的︰「正因為她的才華與美貌成正比,所以敵人才會以這種話攻擊她——要知道當初的環境是封建的宮廷,如果失敗了,死的不是王皇後而是武則天了!媽媽,女人的命運自古至今都是一樣的,差異處只在現今社會中,落敗的一方不必冉付出性命做代價——如果是我,我也會把敵手的怨填謗訕當做是最高的贊美!」

意有所指的手黛讓江美霞認真思索了好一段時間,有一點「物傷其類」的感觸——一樣是小妾,她卻沒有武則天那種「入門見嫉、掩袖工讓」的手段。

芊黛又要說故事了,听得有些興趣的江美霞想起一點追問︰「那,後來太平公主怎樣了?韋後害得了她嗎?」

芊黛笑了︰「就像連續劇上演的嘛!韋後失敗了當不成第二個女皇帝——不是每個女人都做得來的。今晚換個新故事,說「聊齋志異」里的恆娘。」

有一個姓洪的人娶妻朱氏,容貌頗佳,後來娶的妾並沒有比妻子朱氏來得美,卻很得洪某寵愛,冷淡了朱氏。

朱氏心中有怒又無法可施,鄰居有一位婦女名叫恆娘,姿色中等,言語輕俏極得大寵,反倒是年輕貌美的十妾被冷落。朱氏覺得納悶便請教恆娘寵擅事房的秘訣︰于是恆娘傾囊相授︰朱氏得到了方法按步進行,回家後和顏悅色的對待丈夫和小妾,不再吃醋爭吵;任由丈夫在妾處過夜,吃飯飲酒一定令妾作陪,丈夫心花怒放稱贊朱氏賢慧,偶爾過意不去要和妻子親近過夜時,朱氏總是婉言堅拒。

一個月過去了,恆娘又教朱氏垢面敝履,操作家事,讓小妾和丈夫盡情享樂、朝夕相親。又過了一個月後,恆娘滿意地稱贊朱氏︰「孺子可教。」並邀她踏青游春,將黃臉婆般的朱氏重新妝飾,挽起華麗的發式、又將衣里鞋襪煥然一新,勻脂抹粉,送她回家前還叫她飲一點酒增添艷態。

見到原來蓬首垢面的發妻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洪某驚為天人,厚著臉皮又想親近朱氏。

芊黛娓娓道來,躺在床上听得入迷的江美霞忍不住插嘴︰「這個男人也真是的!見一個愛一個!也真委屈了太……」

說到這里,江美霞默然住口,自己何嘗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芊黛眼波流轉︰「故事還沒完呢!」

朱氏吃了秤鐘鐵了心,丈夫來叫門時不開就是不開,第二晚也是如此,第三天丈夫有些責怪的意思了,朱氏婉轉謙讓道︰「獨眼習慣,不堪復擾。」妝扮嬌美的發妻讓洪某舍不得苛責,只有想盡辦法賠小心,哄朱氏歡喜;隔了三天才肯答應和丈夫歡會。

原來恆娘不是凡人而是狐仙,眼見大功告成後還教朱氏「永絕後患」。

江美霞吃了一驚︰「不會是叫她害死小妾吧?」

芊黛據著嘴笑︰「不是!害死了一個小妾,自然又有了新的,不劃算!」

朱氏也有點小聰明,恆娘的教導一點就通;她隨著恆娘對鏡練習怎樣秋波流轉,嫣然而笑的各種嬌媚表情,將丈夫迷得死心塌地。對小妾更加和藹親切,和丈夫在房中飲酒作樂時也不忘叫小妾來陪伴丈夫;小妾的容貌原就比不上朱氏,這時候的洪某更覺得小妾礙眼,總是喝到一半就借口把妾趕了出去。反而是朱氏更加賢慧了,經常制造機會要丈失去親近小妾︰原本受寵又被冷落的小妾當然氣不過,見了面就爭吵,讓洪某更覺乏味,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更不提過夜了。小妾的怨言更多,在背後咒罵的不是賢良的朱氏,而是冷淡他的洪某,讓洪某听見了又是一頓毒打,這樣惡性循環下來,小妾開始自暴自棄,也不再打扮了,被派去做下人的工作親操井臼,成了名副其實的黃臉婆。

恆娘教導朱氏的狐媚手段令她倍受寵幸,再也沒有敵手。

「從此,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芊黛語帶嘲諷。

「又是狐狸精的故事。」江美霞心中感觸頗深︰「好女人就不能幸福嗎?」

「好女人當然可以獲得幸福。」芊黛語重心長地說︰「先決條件是她得踫上一個摯誠可靠的好男人。如果不是良人不良,女人也不必要使盡狐媚手段去設計同性。」

「是呀!你說得有理。」江美霞點頭。

眼見機不可失,芊黛不著痕跡的對母親進行「再教育」。

「媽,您也該學一學朱氏。」她說。

「什麼?」江美霞睜大了雙脾,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見的一番話。

「您還年輕,容貌又不比外頭的那人差︰為什麼不破斧沉舟賭它一次,好好控住爸爸的心?」芊黛冷靜說道。

「你……。」膛目結舌的江美霞搖頭似博浪鼓,突然想起了一件懸宕心中的疑問︰「芊黛,你怎麼知道你爸爸外頭有人?」

「我叫紅霓幫我查的。」這已經是數年前的事了,只是當時的芊黛沒有能力可以扭轉乾坤。

而現在,她已經不是昔日「百無一用」的凌芊黛了。

江美霞震驚地張大嘴巴旋即又閉上,突然間覺得女兒的心思深沉得可怕。

是先天如此?抑或是後天影響?連碧鸞都沒有這等狡獪心機……等等!靈光乍現的江美霞低呼出聲︰「芊黛,你……你不會是……是……」

頭皮發麻的江美霞毛骨栗然,芊黛是蓄意設計,去搶奪碧鸞的未婚夫?她顫聲追問。

芊黛避重就輕︰「媽媽,連辰是先和我親近後才跟姊姊訂婚的。」

話雖如此,善良柔弱的江美霞仍然不能完全釋懷。

芊黛的小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芊黛!連辰他是一個難得的人,你……千萬別再戲耍他,弄巧成拙就完了!」

江美霞憂心忡忡的警告。

「我知道,媽。您別操心,還是想想怎樣鞏固您凌家女主人的地位吧!」芊黛挑明了講。

「怎麼鞏固?」江美霞苦笑反問︰「媽媽這把年紀了還狐媚得起來嗎?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怎麼可能比得上翻滾風塵的歡場名花?

「與其要求您狐媚,倒不知要您恢復以往的清靈秀麗。」芊黛微笑︰「要讓對手自動消失的方法多得是!」

女兒的自信剛強令江美霞心驚,雖然她終于被芊黛鍥而不舍的游說給說服了。

挽回丈夫的心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17 05:10:57

原本脂粉不施的江美霞,在為芊黛張羅訂婚事宜時,也開始妝扮,注意衣著儀容。眼見她整日忙于外出,不再全心全意服侍丈夫︰感覺被冷落的凌錦嵐心中頗不是滋味。

眼見就要訂婚了,芊黛還是一副小女兒嬌態,沒日沒夜地膩著母親,每晚都跟美霞一起睡——就算地想和美霞說些好話也沒有機會。

真不曉得芊黛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凌錦嵐暗忖。

索然無味的凌錦嵐決定要到情婦舒娜那里去散散心——自從舒娜知道他要把家里的那個「黃臉婆」扶正時,跟他發飆大吵了一頓,迄今也已半個多月了,存心冷落她幾天,讓他曉得誰才是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凌錦嵐樂觀地決定,該是去看看舒娜的時候了,心底志忑不安的舒娜在看到主人回家時應該會喜出望外才是!

走進他買給舒娜的華廈單位時,凌錦嵐馬上感到不對勁——一大群木匠工役忙碌進出,敲敲打打。

「這是在做什麼?」他揚聲詢問。

眾人好奇地望一眼這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又埋首工作不理睬他。

惱怒的凌錦嵐又再次提高了聲量詢問一遍,這一次總算引起了一位狀做工頭的壯碩男子出面。

「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代志?」操台語口音,嚼著檳榔的男子間。

「你們在我的屋子里做什麼?叫舒娜出來!」凌錦嵐惱怒不悅道。

「你在說啥!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屋子了?」工頭詫異道︰「我們是屋主林先生請來裝潢的,這哪是你的厝?」

沒好聲氣的凌錦嵐在雙方各執一詞的狀況下差點演變成肢體沖突,若不是工人口中的屋主林先生及時趕來的話,他極可能吃了大虧。

費了大番功夫並請出仲介公司當人證,白紙黑字的產權證明當物證,凌錦嵐弄懂了一件事,潑辣美艷的舒娜在和他爭吵後的第二天,就把名下的房子賤價售給他人,遠走高飛了!

姓林的新屋主好奇詭異地打量著凌錦嵐,忍不住月兌口損損這個傲慢紳士的銳氣︰「我本來有些懷疑,這間房子怎麼賣得這麼便宜,不曉得有什麼不干淨或不妥當.那位小姐才告訴我說,因為有一個老對她糾纏不休,她才想賣掉房子出國避避風頭的……」

原本怒火中燒的凌錦嵐氣得臉色紫漲,差點沒腦溢血。

一連數日,脾氣暴躁的凌錦嵐讓家人望而生畏,能躲就躲免得遭殃。

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由司機開始口耳相傳,一家人都曉得他心情惡劣的原因。偏偏芊黛刷爆五張金卡的天文數字帳單,像雪片般寄來,更讓凌錦風的怒氣火上加油。

林林總總的消費項目令人眼花繚亂,略一估算芊黛的花費已突破千萬,正朝第二個千萬的關卡邁進。

心情不佳的凌錦嵐將芊黛喚進書房數落了一頓,口氣自然好不到哪去,話頭稍重了些,只見芊黛羞紅了雙頰低頭擒著眼淚。

目睹女兒受委屈,臉色蒼白忍耐到極限的江美霞像病貓發威了。

「花費最多的不過是那幾件珠寶,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我房里︰既然你不高興,我打電話叫店方來拿回去就是了,干嘛這樣折磨女兒?」江美霞柔和的嗓音中微帶溫怒。

她的頂撞令凌錦嵐一愣︰「我只是說她幾句罷了,你就生氣?年紀輕輕,花起錢來這麼揮霍,當家里有金山銀山嗎?」

怒火中燒的江美霞拋開了所有顧忌,說出了憋在心中的話︰「你也不用心疼,在外頭受了氣就回家指桑罵槐,這些珠寶首飾大部份都是我選的,穿戴了出去也是妝點你們凌家的門面,沒有藏腋給外人!」

芊黛輕拉母親衣角,出言阻止︰「媽……別說了!」

心虛的凌錦嵐怫然不悅︰「美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眼眶泛紅的江美霞心底一酸︰「一、兩千萬的金屋怎麼會減了三成價出售?」

凌錦嵐惱羞成怒︰「那不干你的事!什麼時候開始,我在外頭的事情得出你插手!」

臉色乍紅乍白的江美霞張口欲言又吞忍下來,罷了!二十幾年的夫妻情份仍然無法給予她平等互敬的地位……她點了點頭︰「我錯了……怎麼會奢望你終究會回心轉意?你放心!那些東西我會退回去!」

以罕見的冷靜理智說完這句話,江美霞不待詢問丈夫同意,逕自開門走出書房,輕輕闔攏門房的聲音似千斤重擔壓在凌錦嵐心頭。

距離凌錦嵐宴請親友,準備正式迎娶美霞的吉日只剩三天而已,凌宅內的冷戰氣氛依然僵持不下。

自從芊黛回家後,三番兩次造訪凌宅的連辰終于得償心願——在凌父的眼光壓力之下,芊黛點頭應允和連辰出外「走走」。

驚喜交集的連辰,眼中除了芊黛一人,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事物,更遑論身後那雙妒火燃燒的熾焰黑眸。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芊黛和連辰早被凌碧鸞寸寸凌遲了!

芊黛溫馴地跟隨在連展身畔,心底滿腔話語想說卻又不敢造次的連辰,只有默默地為她打開車門,細心地為她系上安全帶,再默默開車。

寂然無聲的空間中,芊黛的肢體語言是恬然而輕松的,偶爾從車窗外飛掠而過的燈光,輕映在細致的臉龐上強調出光影分明的立體感︰臉上的表情……幾乎像是在微笑。

她的愉悅是有原因的,一想到剛復自負的父親得放段去安撫從未發過這麼大脾氣的母親時,芊黛就藏不住笑意。

也該是母親揚眉吐氣的時候了!芊黛闔眼冥想。

轎車沿著濱海公路蜿蜒前進,平穩流暢的車速從容轉過每個彎道,令人感覺到舒適與安全感;由駕車方式觀察個性,無疑地貼切賀連辰穩健持重的行事風格。

初春的東北海岸依然冷清蕭楓,據攏饕輟的夜色中,海水的潮味清晰可辨,浪濤拍擊機石發出低沉怒吼,有種與世隔離的孤寂。

雖然如此,還是有些尋幽覓靜的人跡,適應了黑暗環境後極目而望,稍遠處亦停放著兩輛轎車。即使再冷再黑,也擋不住情侶們卿卿我我的熱情。

——他常帶女朋友來這里嗎?——芊黛在心里猜疑。

賀連辰望著低垂揍首的伊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開口。濃密似小扇子的睫毛微微眨動,芊黛眼波流動生輝,慧黠嬌媚又神秘莫測,若即若離的態度總讓他志忑心慌,難以捉模——捏得重時,怕她碎了︰握得輕時,怕她飛掉……「在想些什麼?」心跳加速的連辰只有輕聲詢問。

微微側首斜娣的芊黛輕快回答︰「想你……是不是常帶女朋友來海邊听夜濤!」

靶染到她的愉悅情緒,深懷內疚的連辰終于放松了心情,幾乎是受寵若驚了︰「我是不是聞到了一點點醋意?如果是的話,我會是世界上最得意忘形的準新郎。」

「真是呆子!」芊黛曬然輕笑︰「舍棄了可助你平步青雲的未婚妻……選擇一個毫無助益的寄生蟲。賀連辰,你並不如外界傳揚的聰明謹慎。」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飄飲。」他輕柔回答。

芊黛抬頭凝視著連辰反問道︰「你又了解我多少?你又怎麼能篤定我是你的那飄水?這般勞師動眾,臨陣毀婚值得嗎?」

「值得與否……我不敢肯定。」他坦然地回答這個們心自問過無數次的問題︰「我只是確定,如果我無法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眼睜睜地讓你我錯身而過,卻不努力爭取的話……我將會永遠抱憾在心。」

「就算明知道我表里不一狡詐藏奸……也不後悔?」芊黛似笑非笑地揪著他道。

「不!那只能說是你有著古靈精怪的小聰明。」他只覺得芊黛的小奸小詐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方法,令人可疼、可愛。

君憐無是非,這未嘗不是情感蒙蔽了理智的緣故?

「憑著自我主觀去塑造美化的情樣,終究會令你大失所望——我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人。」她輕聲警告。

連辰笑了,溫柔的語氣中隱藏著執著信念︰「沒用的,芊黛。不管你再說些什麼,也擺月兌不掉我的,只要仍有一線希望,我就絕不放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說服你接納我的感情,做我的妻子!」

只要芊黛卸下心防,相信他的心意,他知道她終會回應他所付出的情感。

「傻子!」芊黛的語氣明顯地軟化,而目光卻炯炯有神。

浪濤拍擊海岸的聲響似一首夜曲,悠揚而規律地催人入神。

是呀!連辰由衷同意,它的確是個陷入愛河的傻瓜,和一般人毫無分別。

「如此盲目而自信——」芊黛別有深意地低語︰「我是不是能期望你的執著與迷戀能禁得起考驗?」

柔情滿胞的連辰絲毫不加考慮︰「你要我發誓嗎?」

「算了吧!」芊黛嫣然一笑︰「山盟海誓轉頭空!我只要你記得︰將來在恩情淡薄,由愛轉憎的時候,還能夠想起你曾對我傾心奉獻的承諾!」

他只是憐惜地望著她︰「我真希望能早點走入你的生命里。」那樣或許可以減輕她因庶出身份,而受人忽視的不安全感。

明了他弦外之音的芊黛,只是別過臉龐凝視窗外的濃合夜色,雙手環住斜倚椅背的身軀,嬌佣倦懶。

「會冷嗎?」自責的連辰急忙拿起放在後座的西裝外套為她覆蓋保暖。

微微傾身向前好讓他把衣服裹住肩後,芊黛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星眸微闔,櫻唇幾乎踫到連晨的耳垂,吐氣如蘭︰「今晚——我不回去了。」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連辰心跳暫停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間︰「芊黛,你再說一次!」

被他攬在懷里小鳥依人的手黛雙肩微顫輕笑︰「今晚……是我爸爸向媽媽低頭認錯的關鍵時刻,這些天一直粘著媽媽當電燈泡,今天我自然該識相的消失一晚!」

連辰又是失望又是好笑,忍不住出言撩撥道︰「你是在誘惑我嗎?芊黛。」

「不……」隨著她的搖頭動作,一雙修長皓腕已環上了它的頭後,芊黛明媚雙眸中的光彩令連展心馳神蕩。

「這是賄賂。」

傾身而出的狂野激情,令他無暇捆辨芊黛的話中涵意,全心投入纏綿縫緒的熱吻中……塵埃落定、雨過天青。

翌晨送芊黛回家後,心情如漫步雲端的連辰,馬上就向雙親稟告了他迎娶芊黛的決心。

略有耳聞的雙親只是溫和一笑︰「知道了!想必你自己都考慮清楚了?什麼時候請芊黛來敘一敘吧!讓你爺爺看看新孫媳。」

賀母有一點顧慮︰「碧鸞那邊……會不會有困難?雖說是雙方家長熱心撮合,不是你們自己兩情相悅的,現在變成妹妹代嫁,我怕碧鸞的臉會掛不住!」

「幸好是在訂婚喜帖還沒發出前打住,否則那真的會鬧出大丑聞來!」賀父道。

開明的雙親並沒有多加責備,反倒是連辰窘得面紅耳赤。

這也許只能歸咎于緣份吧!姻緣天注定。

另一方面,凌錦嵐也和江美霞重溫舊情,商議了要到日本京都尋幽訪古,歡度二次蜜月。

除了凌碧鸞以外,所有的人都對這個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感到滿意。

宴客當日。

正式冠上凌太太名義,江美霞恬然接受繼子們由衷的祝福,並沒有太多的興奮或得意——經過了二十幾年的漫長等待,那種奮不顧身的執著情感,早就轉化成雲淡風輕的平和。

被丈夫悔過反省的言詞打動,答應了重新開始的要求,是因為她心底仍對這個薄情男子有著無限的愛憐︰雖然不似年少風狂的熾烈,但她仍願意以另一種悠然豁遠的心情與他相互扶持——做不成「少年夫妻」,但至少也修成正果,做一對「老來伴」。

相由心生,身穿一襲高雅大方改良式旗袍的江美霞令賓客眼楮為之一亮,酒過三巡,氣氛熱絡後無傷大雅的戲譴玩笑話也紛紛出籠,大抵是些夸老新郎侶好福氣、娶得如花美眷雲雲。

凌家並未大開筵席,請的多是至親好友。相識已久,厚道點的親戚也點頭贊同︰「早該如此了!阿霞的性情大伙都知道,真難為她跟著老凌熬了這麼多年。」

「也是僥幸!差點沒被外頭的人拉下馬。」另一人悄悄道。

「嘖!老凌也真是有眼無珠,放著好好的一個女人在家……」

「曖!家花哪有野花香?」

極力保持尊嚴、風度的碧鸞冷然听著眾人對江美霞的贊美,在眾人舉杯祝賀新人白頭偕老時每飲必干,所幸她酒量極佳,沒有明顯醉意。

賀連辰也和雙親同來,兩位長輩正以一種「準公婆看媳婦」的態度和芊黛聊天︰慈藹開懷的表情在在顯現出對新媳婦的喜愛——芊黛溫良恭順、乖巧委婉的外貌總是令老一輩的人心疼憐惜——全不似招待碧鸞時的客氣謹慎。

只因為她鋒芒畢露,就活該遭受眾人的戒懼防備以及嫉妒饞言嗎?一群有眼無珠的凡夫俗子!如此想著的凌碧鸞又自行干杯。

趁著她離席赴化妝室補妝的空檔,青霄攔截住了妹妹悄聲囑咐︰「碧鸞,別再喝了,這樣子濫飲很容易醉的。」

碧鸞一笑置之︰「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這幾杯淡酒只是小CASE!你還沒看過我用人頭馬XO擺平台陽小開的情況!」

青霄擔心詢問︰「碧鸞,事情都已成了定局了,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畢竟美霞阿姨也在咱們家待了這麼多年,論情論理都該對她有所補償。」

「是呀!虧她生了個好女兒——為自己釣了個金龜婿不說,連老媽也都魚躍龍門,飛上枝頭成鳳凰!」凌碧鸞嘿然冷笑。

「碧鸞……」青霄試著阻止她道。

「你看看她!」凌碧鸞朝芊黛的方向揚起下巴以眼神示意︰「未語先羞、楚楚可憐——其實骨子里只是只心機深沉的狐狸精!」

青霄嘆了口氣,對這個心高氣傲的妹妹束手無策。

「碧鸞,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這是人之常情……」

她打斷了哥哥的話︰「你們根本瞎了眼,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

「我了解。」青霄耐心哄著她道︰「你只不過是自尊心受損——想開一點,反正你又不愛賀連辰!」

「你根本不了解!」漲紅雙頰的碧鸞握緊雙拳低吼,寶藍色泰絲晚禮服下的胸口急劇起伏。

半晌,她才開口反問︰「哥!你們又怎麼能肯定我不愛他!」

碧鸞絕望的眼眸泛起霧光,震驚了原本不甚掛心的青霄。望著她快步走向化妝室的背影,他不禁暗自懊惱。

就算他再偏疼碧鸞也無力回天!唯一的希望只有祈求老天爺別再驟生波折了!

希望碧鸞別再生事才好餐室里,碧鸞殘妝未卸,粉向微釀地喝千第三杯白蘭地,懷里抱著雪姬的芊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畔。

「姊姊,」一貫輕柔溫軟的聲調令碧鸞源感刺耳,難以忍受︰「會醉的。」

她只冷冷地望了芊黛一眼,仰首灌千第四杯白蘭地,自做無言的回答。

「別再喝了,好嗎?」芊黛詢問,逕行走向前去想拿走桌上的提琴狀酒瓶。

「貓哭耗子假慈悲!」碧鸞語氣森厲,動作比她更快,伸手攫走了酒瓶。

「碧鸞姐。」

「恭喜!」已有醉意的碧鸞雙手支撐在桌上︰「臥薪嘗膽,十年生聚——總算也讓你盼到反擊的一天,母女出頭!」

芊黛沒有假裝听不懂,伸手放下了貓兒,冷靜平和地說︰「做抉擇的人是他,不是我。」

「說得好!」凌碧鸞笑聲尖銳,目光可怖;「告訴我實話吧!你真的是LeSbian嗎?抑或是故弄虛玄的障眼法?」

沉默了半晌的手黛緩緩說︰「我只能告訴你,紅霓愛我,比我愛她的還多!」

是該她和異母姊姊攤牌的時候了。

「詭計多端的賤人!」凌碧鸞聲音粗嘎咒罵。

「你醉了!」芊黛神色不變,輕輕地向她走來︰「回房休息吧!姊姊,這樣不像你!」

芊黛同情的語氣和伸手欲扶的舉動激怒了碧鸞,毫不考慮地揚手甩了她一巴掌。

「別踫我!」

開眼側首的芊黛閃避不及——或者該說她根本無意閃避——承受了這個力道不輕的巴掌,一個跟搶,想要支撐平衡的雙手無巧不巧地揮過酒瓶、水晶酒杯也應聲滑落在堅實的原木地板上碎成片片。

「姊姊……」臉龐迅速浮起紅印的手黛溫柔堅定的告訴她︰「這一巴掌是我欠你的——但是,我也要提醒你,絕對不要再有下次!那只會讓你更失風度、更可悲!」

說完此言,芊黛逕自蹲去撿拾酒杯碎片,晶瑩銳利的稄片瞬間割傷了手指,沁出一絲血跡。

征征望著她的碧鸞恍若末見,身軀微顫,氣餒心灰︰「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一語末了,被酒杯落地聲響驚動的凌家兄弟和連晨已趕來一探究竟。

「芊黛!」連辰的焦灼溢于言表。

如縴縴春蔥般的手指,滴落了鮮紅血漬,輕輕的頓在水晶碎片上,心急的運辰眼中再也容納不下任何景物。

「別撿了!」連晨拉住了她的手腕,單膝半跪在芊黛面前。

雲鬢半掩容顏的芊黛低聲道︰「我不小心打破了杯子……」

「我幫你包扎傷口……」連展的視線由手指往上移到芊黛臉龐,聲音鴦然打住口。「你的臉……」錯愕、驚異、不舍……他的表情錯綜復雜到極點。五指殷紅的掌印清晰浮現在羊脂白玉般的臉龐。

心里有數的凌氏兄弟一致望向碧鸞。

「沒事。」芊黛低語︰「是我自己不當心。」

「夠了!」張口欲言的碧鸞痛苦地閉上雙唇,轉身往走廊外奔去。不管再說什麼,他的心再也不可能將她放在心上,眼中只有芊黛一人!

勝負早已揭曉……遲來的領悟令凌碧鸞滔然落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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