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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真昕-這個男人非常壞《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3     標題: 真昕-這個男人非常壞《全文完》

《這個男人非常壞》簡介︰

晁羽玥從來就不覺得女人是弱者,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更不是問題,  

只是踫上這男人之後,竟教她吃了生平第一次敗仗!  

把她當俘虜就算了,他以為大發慈悲不殺她,她就會感激嗎?  

想得美!好歹她也是一代名將之後,這等敗壞國風的事更不能做,  

何況他還敢不知羞的動手動腳,分明在挑釁她身為將軍的威嚴!  

一旦讓她有機會脫逃,絕對會好好“報答”他的“厚待”──  



瞧瞧她!他尹劭龍還是第一次看過這麼傲的女子,  

不僅帶兵征戰,兵敗被俘時仍不改冷靜自若,令他大為贊嘆。  

只是,她還真是個不乖的戰俘,不是拿小婢女的性命相脅,  

就是想仗著一身高強武藝,硬要和他一決勝負。  

有趣!她越是沉著冷靜,他就越要逼出她驚慌失措的一面,  

只因為逗弄獵物的樂趣,已教他深深著迷、無法自拔……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4



相傳在上古時,有一雕鑿工匠,乃天上星官轉世,具有神力。

凡經他巧手雕鑿之物,皆具神力。

他更時時乘著自己雕刻的仙鶴,翱翔于天際。

當時的皇帝听說此事,便派人將工匠捉入皇宮,要他雕各種鳥獸玩賞。

可因為是逼迫,工匠所造之物只有傳神之形,卻沒有神力。

然而,工匠卻戀上了皇妃,兩人深深相愛。

好景不常,皇上得知兩人感情之後,大為震怒,決定處死工匠。

臨死之前,工匠嘔心瀝血打造了一只翡翠指環,托人送給皇妃。

戒指因吸收了工匠之血而具神力,可實現主人心中願望。

當工匠行刑那日,天上刮起一陣怪風,卷走了工匠,連皇妃也一並失蹤!

之後,有人看見兩人乘著仙鶴離開。

而那只翡翠指環則流傳世間,一代傳過一代……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5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唐曹松

尹劭龍腳步匆匆,穿過重重絳闕之後直來到皇帝御書房前——「卑職見過王爺。」守在御書房外的侍衛們紛紛行禮。

尹劭龍點點頭,推開御書房直接覲見皇上。

滿朝文武,也只有他這個嘉陵王可以不經通報覲見皇上。

很快的,尹劭龍來到皇上面前——

「臣參見皇上。」

「愛卿快平身。」

「謝皇上!」停了下,尹劭龍開口又道︰「不知皇上此番召見臣有何吩咐?」

皇帝嘆了口氣,起身繞過大書桌來到尹劭龍面前——「三日之前邊城傳來消息,侵我中土,不但佔領了兩座城池,守城將士更為了護城而犧牲數以千計,再不制止,只怕會繼續南攻,遲早入侵中土,屆時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骨肉分離了!」

「李將軍人呢?」

皇帝眉一擰,沉痛的回道︰「朕听傳令卒回報,說李將軍在兩軍交鋒之時,教國女將領一箭取命!」

聞言,尹劭龍半眯起眼

「皇上是說,領軍攻城的是女子?」曾听過蠻夷女子個個壯碩如男人,除了體態樣貌和中原女人不同之外,更擅長騎馬射獵,十分剽悍。

「不錯,主將確是個女子!」

「皇上可有此女的詳盡消息?」

皇帝搖搖頭。「目前尚無關于這位女將的進一步消息,只知道她武藝不弱。」

「皇上打算派何人前去收復失土?」

「這正是朕今日召愛卿入宮的目的,愛卿以為朝中有何人堪當此重責大任?」劭龍雖非他手足,卻自幼與他一塊兒長大,如今更是朝中重臣也是他的心月復。

此事非同小可,文臣不足擔此任,而武臣之中皆為朝官,並無沙場征戰經歷。

一時之間,尹劭龍不由得深思起來……

半晌,皇帝率先開口道︰「愛卿認為御駕親征可否?」

尹劭龍想也不想使回道︰「皇上,此舉萬萬不可!」

「何以見得?」

「皇後娘娘至今尚無子息,故皇上不宜貿然涉險,一切都應以皇族血脈傳承為重!」

「百姓若流離失所,社稷何以為固?」

「皇上,不如由臣率兵出征!」

皇帝一怔,旋即道︰「難道滿朝文武除愛卿之外再無能人?」劭龍自幼習武,本領高強,他更曾在三年之前隨李將軍西征蠻夷,凱旋而歸,實為將才不二之選,但朝中依仗他之處不少,劭龍若出征,他身邊可信之人就少了一個!

「皇上謬贊了!臣並非能人,只是空有一身武藝的臣子罷了。」尹劭龍淡然地表示。

「愛卿就甭自謙了!是賢才是庸才,朕還分不清嗎?」

「臣失言了!」

沉默片刻,皇帝直盯住他,終究嘆了口氣道︰「愛卿若離京,朕就像是失去了左右手一般。」他最新君,在前朝老臣眼下,亟需有才能並且足以信任之人,助他建立天子威信。

尹劭龍何嘗不明白皇上心境!

盡避皇上處事有時並不果斷,卻是一位心地仁慈、體恤百姓的好君王!

「皇上只要秉持一國之君處事之態即可,不必過分憂慮!」

皇帝沒有開口,心口似壓著大石。

「臣答應皇上一定盡快趕走蠻夷,勝利回京!」

皇帝瞧他一臉堅決,忍不住也感染了他的氣魄,跟著振奮起心神——「看來,朕似乎沒有其他選擇!」

「皇上請放心,臣必盡己所能保衛國土。」

「此去路途遙遠,愛卿切記保重自己!」

「皇上也請保重!」

君臣兩人相視而笑,仿佛再大的困境也變得雲淡風輕了。

深夜,營帳里仍燈火通明。

晁羽手持兵書,正聚精會神地讀著。

這些兵法書冊是在攻城之後所得,她識得漢文,在不經意地瀏覽之後就深深為此著迷。

她本出身將門世家,十五歲就隨父兄四處征戰,如今父兄皆因戰而亡,弟妹尚幼,因此由她承襲將軍之位,帶兵出征。

盡避她年方十八,但首次征戰就一箭取了敵方主將性命,並連得兩城,氣勢銳不可擋,軍中土氣大振,士兵對她無不佩服之至。

然而晁羽領軍之道,僅由跟隨父親和兄長沙場征戰習得,因此對書冊中的兵法變幻之多,奇招詭譎,實感高深莫測,字字珠璣。

如今,連她也不禁深深佩服起這位獨步千古的孫武,深覺自己首度出征便戰績如此輝煌,除了僥幸之外還是僥幸!

今夜扎營在干達城外,距離此城尚有五十里之遙,晁羽決定在三天之後一舉攻下干達城。

驀地,守在主將營外的侍衛匆匆入帳通報——「啟稟將軍,前鋒營營長有要事求見將軍。」

「讓他進來!」

「遵命!」

晁羽放下手中兵書,瞧著匆匆入營的前鋒營營長。「什麼事這麼急?」

「啟稟將軍,適才探子回報,兩天之前京城派了新的將領進駐干達城,並增兵五萬。」

沉吟半晌,晁羽開口道︰「敵營目前有何動向?」

「回將軍,干達城已有兩日禁止人車出入了!」

「可知守城將領是何人?」

「回將軍,卑職僅在兩日前他登上城頭時見過一回,並不知此人名姓!」

晁羽微擰起眉,緩緩地道︰「你且回營等候我軍令。」

「是!」和來的時候一樣,前鋒營營長很快地退了出去。

晁羽經過一夜深思之後,決定趁著兵強氣銳之時,再度發動攻城之戰!

一早,她集結精兵五千率先攻城,其余萬人之軍則壓後守備。

事實上,這一次領軍南征,她僅有三萬大軍,每攻下一座城地便需留守五千名士兵駐守城內,因此目前只剩下兩萬大軍可上陣殺敵。

雖然兵力懸殊,但她相信高昂的士氣可以勝過一切,多數的時候信心比任何事物都來得更重要!

只要攻下干達城,她就可以一路南征到中原!

很快的,晁羽帶著五千精兵軍臨城下。

城外無人駐守!

晁羽一身戰甲,背負弓箭,手持短戟,坐在黑色駿馬之上,英姿楓楓,氣勢半點都不輸給男人!

「將軍,現下該如何進攻?」前鋒營營長騎馬來到她身前。

距離城門尚有百尺之遙……

晁羽黑瞳燦燦,目光緩緩地來回梭巡著空無一人的城頭,美目不自覺地眯了眯……為什麼沒有防衛的官兵?

是輕敵還是銷城?

倘若這些漢人以為把城封鎖便能阻止她入侵,那就大錯特錯了!

一道木造的城門和高牆就想把她打發?晁羽勾起了一絲冷冷的笑——「尚瀚!」

前鋒營營長挺直了腰桿兒,大聲回應。「卑職在!」

「傳令下去,塔人梯上城頭!」她手下的精兵對此技無不純熟,得令之後紛紛來到城牆下,一個塔著一個往城牆上攀……除此之外,晁羽更下令士兵搬來事先備安的圓木,讓人托著巨大木柱一回接著一回地往城門撞擊。

就這樣,晁羽領著眾兵破城而入!

然而,教人訝異的是,城中竟無一人!

晁羽騎著馬,帶領五千精兵往城中走。

一路走來,連個老百姓也沒見著!

竟是一座空城!

晁羽心頭剛掠過空城二字,思緒在剎那間像是捕捉到什麼……下一刻,她面色遽變,大喊︰「快撤!」

只可惜她的警示來得太晚!

當眾兵欲撤之時,四周忽地傳來了震天價響的呼聲,尹劭龍親率士兵由城邊的另外三道門涌了進來。

霎時,五萬大軍將五千敵軍團團圍住!

可惡!她竟中了空城之計!

「將軍,咱們殺出城去吧!」尚瀚和一干前鋒營士兵全護在晁羽四周。

晁羽游目四移,清楚地瞧見除了四周的包圍之外,城頭上更早已滿了弓箭手,一個個瞄準了她,只待令下便要取她性命!

征戰的本質不就是權術、詭詐!

敵人最強的時候不要硬踫,先避開,再伺機找出他的弱點!晁羽心中一時掠過兵書上所言。

「將軍……」

「別急,等我指示!」她低言囑咐。

尚瀚點點頭,不再開口。

「還不放下刀箭降順嗎?晁將軍。」尹劭龍騎著馬入城,眾兵緩緩讓出一條路供他前行。

早在兩天之前他便已悄悄撒了城中百姓,埋伏于城外。

丙然,這個年輕的女將軍中了他的計策。

尹劭龍直盯住這位女將軍,愈瞧愈驚,對于此殊隱隱有種熟悉之感,仿佛自己曾見過她似的。

會嗎?他見過她嗎?

尹劭龍不由得細細打量著她的面孔….︰較之中原女子的精微之美,這位女將軍小麥色的肌膚顯得她朝氣勃勃,飽滿的額下是兩道濃眉,而那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里則盛滿了不馴,挺直的鼻梁下,豐潤的唇緊抿著……除去敵對身份不談,怎麼瞧,她都是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美人,他若曾見過,沒理由記不起來才是!

晁羽卻自這個身披戰甲的男人出現之後,眸光再也離不開他那一張稜角分明的俊逸臉龐!

是他!與她對立之人竟是他!

晁羽的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潮水一般涌來,仿佛整個人又回到了十三歲那一年……原野上,晁羽正騎著她的愛駒「御風」,在冬雪初融的泥地上奔馳。

驀地,身後突然跟上了數名騎馬做士兵裝扮之人。

晁羽回首,由來人的裝束辨出其為東夷國士兵。

懊死!

晁羽心知兩國一向不睦,他們盯上她,來意必不善!

「駕!」晁羽加快馬連,希望可以借此擺月兌東夷人。

東夷人見她加快速度,亦窮追不舍,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很快的,一支飛箭由她耳畔呼嘯而過,幾乎要擦上她面頰!

懊死的東西!晁羽低咒起來。

就在這當口上,「御風」月復部教箭擦過,受了驚嚇人立而起,將晁羽摔下馬背。

所幸晁羽自幼精于騎術,又加以幸運,因此僅摔出了皮肉傷,並未有性命之憂。

當她爬起身時,三名東夷士兵已圍在她身邊。

「我見過你,你是晁將軍的女兒,對吧!」其中一名東夷兵開口。

晁羽挺直背脊,仰首環視馬背上的三名東夷人,未置一語。

她知道「御風」仍在附近,但卻不敢確定它是否仍在驚嚇之中,倘若此刻要騎馬逃走,只怕並非易事。

「怎地不說話?難道堂堂將軍之女竟是個啞子?」說著,三人笑了起來。

晁羽抿緊了嘴,忽地往旁一竄,沒命地往前跑。

「追!」三名東夷兵策馬追上前。

就在三人要伸手構住晁羽的時候,嘍地一聲,其中一人大腿中箭墜馬!

中箭之人哀號傳遍原野。

另外兩人立即勒馬站定,翻身下馬扶起同袍。

直到此時,三名東夷士兵才瞧清,射箭的是一個身被黑色大氅的年輕男人。

瞧他一身上等衣料打扮,肯定非富即貴!

「三人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男子漢?」年輕男人開口斥道,一張俊逸的面孔冷如覆冰。

「要你多事?找死!」話落的同時,其中一名東夷人提刀砍了過來。

黑衣男人面色一沉,抽出腰間佩劍應敵……很快的,東夷人落敗,刀子被挑落在泥濘的雪地。

「大、大爺饒、饒命!」

黑衣男人眯了眯眼,收回架在他頸子上的長劍。「滾!」嗓音冷冽一如寒冰。

兩人扶著受傷的同袍上了馬背,很快地離開這個東夷和的交界地帶。

男人走向跪坐在地上的孩子,兩人的眸光在這時首度相遇——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原來自己救的是個小泵娘!

「你和那些人有仇嗎?」他問。

晁羽盯住他,沒有回答。

「你听得懂漢語嗎?」

遲疑了會兒,她點點頭。

男人朝她伸出手。「起來吧!」

晁羽一雙燦然的明眸瞬不瞬地瞅住他。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

像是在估量他這句話的真實性,她沉默著。

倘若一個人的眼楮可以瞧出其人的智慧,那麼他相信這小丫頭一定很聰明!

最後,她終于站了起來,堅持不靠他攙扶。

男人卻笑了!

真是個固執的小東西!

「雖然你救了我,但是別指望我會感激你!」她開口。爹曾告誡過她,漢人皆不可信,因為他們比狐狸還更狡猾盡避此人瞧起來似乎並不壞!

男人笑意更甚。「你的嗓音這麼好听,應該多開口說話!」

晁羽盯住男人好看的臉龐,這是她頭一回讓男人稱贊,不知怎地臉上竟熱了起來……下一刻,她撮口吹了下口哨,轉身就走。

很快的,一匹黑馬奔了過來,她利落地翻身上馬臨去之前,晁羽回頭深瞧他一眼,最後奔馳而去。

回憶至此,晁羽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五年不見,除了更沉穩之外,他的外貌沒有太大的改變——只除了忘了她這個人!

「要我降順不難,只要放我的士兵們平安出城。」她開口。

「可以!」擒賊要擒王,尹劭龍當下示意開啟城門,憑他兵力要對付這五千人尚且不是難事!

晁羽趁著此時,短戟冷不防刺向他……

尹劭龍早有防備,輕易躲過晁羽的暗襲,兩人首度正式交鋒。

晁羽武藝雖強,卻仍敵不過尹劭龍,手上一雙短戟教他雙力挑落。「你就是用偷襲這等低下的手段,取了李將軍性命是嗎?」黑眸微微眯起,透出輕鄙。

「不管用什麼方式,戰場上只要能嬴最重要!」她面無表情地答,一顆心卻暗暗為他輕鄙的眸光,而起了不該有的羞愧!

懊死!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般看待她!

「是嗎?那麼,這一回合你輸了!」尹劭龍揚眉道。「來人,送晁將軍到大牢去!」

「是!」說時遲那時快,三名士兵靠上前。

「我自己會走!」

尹劭龍點頭示意。

晁羽翻身下馬,昂首邁開腳步……

總有一天她定要勝過這個男人!她發誓!

尹劭龍盯住她不馴的面孔,依舊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6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蟑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一禺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向發征夫淚。

宋範仲淹

大殿上,文武百官聚集,天色已大亮,眾臣們紛紛引頸等待皇帝上朝。

不多時,皇帝在內官的引領下來到了大殿中。

「吾皇萬歲、萬萬歲!」百官大聲齊喊。

「眾卿平身!」皇上開口。

「謝皇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內官站在殿前傳令。

「啟稟皇上,微臣收到干達城傳來的消息,說是嘉陵王已生擒了敵營將領,目前已將敵營將領押人大牢。」開口的是兵部尚書王獻。

「此事當真?」皇帝面上有難以言喻的歡喜。

「秦皇上,此事千真萬確,有干達城書信為憑!」

「呈上來!」

王獻恭敬地遞上傳令兵于昨夜送來的軍書。

內宮接手之後轉呈皇帝。

皇帝一看之下,龍心大悅!

「諸位卿家以為敵營之將該如何處置?」皇帝問。

「奏皇上,微臣以為該即刻將之處泱,以慰李將軍在天之靈!」刑部侍郎吳儉提議。

「除了處決之外,還有何法?」皇帝又問,一雙精銳的眼眸逐一掃過眼下的臣子。他一向不喜殺戮,凡事以仁德為首。

「啟奏皇上,微臣以為此將殺不得!」這一回開口的,是一名年輕的翰林院侍郎。

聞言,皇帝勾起了笑。「何以殺不得?」

「啟奏皇上,此將若死必招來敵營將士憤慨之心,不利我方,依臣之見,倒不如留下此將性命,一來敵軍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二來此將被擒,軍心必一日日低微,屆時嘉陵王必能輕易奪回失去的城池。」

「說得好!」皇上笑了起來。「卿家所言極是,朕亦有同感!」他沒忘記尹劭龍臨去之前的話語——皇上只要秉持一國之君處事之態即可!

卿見皇上偏向翰林院侍郎,不由得一致跟著附和起來。

「吳像,傳朕旨意子干達,之將暫且押人大牢,待得收復城池之後押送回京。」

「臣遵旨!」

盡避皇帝含笑地環視著滿朝文武百官,然而在他心中牽掛的,卻是遠在戰火邊緣的尹劭龍。

但願劭龍此去平安,早日班師還朝。

晁羽被獨自囚禁在一間小小的石牆牢房里。

牢房潮濕而陰暗,惟一的光源來自牢房門上,小小的、巴掌大小的透氣格窗,方便讓獄卒每日巡視。

為了怕她逃,在她雙手雙腳上分別戴著手銬和腳鐐。

然而,三天了!由她進入牢房之後,便一直坐在角落里,靜靜地,鮮少發出聲響。

獄卒送來的吃食動也未動,除了少許的水之外,她幾乎什麼也沒有踫!

幽暗之中,晁羽一心只牽系著城外的部屬,以及那一年她尚年幼之時,尹劭龍和她初次相遇的情景!

多年來,她一直把他記在腦海的某一角,歲月漫漫,卻不曾遺忘……盡避她多麼不願承認,然而在三日前,乍見他為敵方將領的那一刻,她心頭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更多的失落!

晁羽一直期待著再見他一面,卻從沒料想到,兩人再見之時,已成沙場上的敵人!

也許,這一切牽連早在兩人初見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此生該如此糾纏!

思緒紛紛擾擾,不動的身軀之下,心湖波濤起伏著……嘉地,牢房外傳來了一陣騷動,緊接著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在晁羽牢門外打住,她听見一陣鎖鏈聲……晁羽警覺地盯住牢門,神情在一瞬間如野鹿一般,警戒奢未知的一切,隨時準備為生存而戰斗!

每一天,她都等著死亡的來臨!

兩軍交戰,若能殺了敵軍將領,成功已是不遠!

而她只錯在太過驕狂而輕敵,否則這一場戰役勝者未必是尹劭龍!

成為階下囚的,說不準是他!

牢門在此刻開啟,踏入牢房的正是擾亂她思緒的尹劭龍。

借著身後獄卒手持的火炬,尹劭龍瞧著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迎著他的是一雙飽含敵意的照照黑瞳。

「听獄卒說,晁將軍什麼都沒有吃,是怕我在飯里下毒嗎?」黑眸直盯住她,俊顏似笑非笑地。

「諒你沒那個膽!」她恨恨地回答,卻因久未進食,心緒一時激昂而感到身子有些虛乏。

懊死!她絕不能在他面前倒下,她的驕傲不允許!

尹劭龍盯住她發怒的面孔,竟微微失神起來……想不到她生氣時美艷更添三分!

天……

見他沉默不語,晁羽心火更甚!

下一刻,她不顧一切沖向他,卻在離他尚有數步之遙時被身上的鐵鏈扯住,再也無法上前一步!

懊死的鐵鏈!她暗暗詛咒著一切!

「你別激動!」他回過神來,平靜地瞧住她。

晁羽卻尖聲道︰「你覺得把我當拘一樣綁住很有趣是嗎?」頓了下,她咬牙又道︰「我雖為女流之輩,卻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你要殺要剮,悉听尊便!」她是寧可一死,也不願如此受辱!

聞言,俊顏微哂。「晁將軍的比喻未免太不恰當了!你怎能自喻為畜牲呢?」

可惡!居然拿她的話來反諷她!雖然他沒有笑,可眉眼間盡是嘲弄之意!她真巴不得親手宰了這個可惡的男人!

「你,千萬別落在我手里,否則我定要將你碎尸萬股!」她恨恨地回道。

尹劭龍卻笑了起來——

「晁將軍,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吧!」停了停,他筆直地走近她,卻在她伸手踫不到他的地方止住腳步。「你放心吧!皇上下令留你一命,待我收復兩座城池之後再將你押送還京,所以你不會死!」

晁羽卻怒擰起眉。「告訴你們的皇帝,我寧可一死也不會歸降!」背叛祖國和家園的事,她做不來!

「真的?以你的身份若肯歸降,皇上必大大賞賜並好好重用你,日後定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瞧住她的黑眸帶著七分估量。

「呸!什麼富貴榮華?那不過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也帶不走的玩意兒!倘若我今朝因利而背叛一切,難道他日就不會受他國利誘而出賣你們嗎?」

「我相信不論何人都有一個價,倘使皇上願讓你劃地封疆,成為王族呢?」他很好奇她會有怎麼樣的答復!

晁羽低低的笑了。「封王?你以為一個女人封王之後有什麼用呢?當她有朝一日成了親,一切不是歸子夫君了嗎?」

這一剎那,尹劭龍雙眸再度變成一貫的莫測,仿佛無底深淵一般!

她真是一個有節操的好將領,年紀雖輕,卻不受利益動搖心智,萬中難得一!

至此,尹劭龍也不由得欣賞起她這一身傲骨!

「骨氣不能當飯吃!晁將軍須得好生保重自己!」

晁羽盯住他,卻沒有回答!

是她想得太過,還是眼下這個男人真的對她起了關切?

晁羽竟又想起當年他救她的情景……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他突然問。

晁羽依舊未置一語!

「倘若我放你出牢,改留于客房,你可以答應不逃跑嗎?」

半晌——

「放我出城不是更好?」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

「我的保證你信?」美顏勾起淡淡的詭譎。

「我相信聰明人不會置自己于險地。」

晁羽滿眼挑釁!

「倘若你逃,我會親自把你逮回來!」他平靜地表明。

「是嗎?」

尹劭龍盯住她,笑意漸漸隱去。

「如何?辦得到嗎?」他問。

沉默半晌之後,她終于回道︰「我要換一套干淨的衣裳!」

「小事一樁!」也許,只是也許,在押送她回京之前他可以勸她歸降。

囚禁晁羽的房間位在尹劭龍寢房西邊,房間不大,卻十分干淨,比起大牢有如天淵之別!

盡避房外有四名侍衛看守,晁羽卻一點也不將他們放在眼底。

不多時二名僕婢走了進來——

「尹將軍要我送衣服過來。」香兒怯怯地開口。

听說她武藝高強,在戰場上殺敵無數,雖同為女人,但她輝煌的事跡卻忍不住令人害怕!

晁羽一眼就看出婢女的恐懼!

「衣服拿過來吧!我不會扭斷你的頸子。」也許自幼娘親早逝,又加上在男人堆中長大,因此她說話的方式不似一般女子,少了溫婉卻添了率直和豪邁。

香兒一怔,怯怯地將衣裳送到晁羽面前。

「女人穿的衣裳?」晁羽以手指挑了挑裙擺,濃眉微微擰起。他居然送來中原女子的衣裳!

「有、有什麼不對嗎?」香兒見她似乎並不滿意,于是又道︰「因為征戰的關系,城民大多撤到後方,因此物資缺乏,倘若將軍不中意這襲衣衫,香兒再給你換過一件!」

「不必了!就穿這個就好!」她盯住婢女,開口道︰「你怎麼不跟著大家一起撤?」

「香兒早已經沒有親人,到哪里都一樣。」神情有些許黯然。停了停,她接口又道︰「我來幫將軍把衣裳換上吧!」

晁羽沉默下來,沒有拒絕她為自己更衣……戰爭是無情的,它往往傷及多數無辜者,每一個人都明白這項殘酷的事實。

不一會兒功夫,在香兒利落的手腳下,除去了鞣輥的男人裝束,晁羽已換上那襲藕色衣裙。

香兒沒想到這個身形修長的敵營女將,穿了中原女子衣衫之後會這麼好看!

盡避她一頭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臉上未施脂粉,但明艷的五官,和她一身不凡的氣質,仿佛在她周身籠罩了一層光華,教人不敢逼視。

香兒不由得瞧呆了!

「丫頭,我頭上是長角了嗎?」晁羽好笑地盯住婢女發怔的模樣。

「你自己瞧瞧!」香兒指著一旁的銅鏡。

晁羽轉過身,透過明亮的銅鏡,瞧見一身女裝的自己。

這真是她嗎?

由八歲過後,一向做男人打扮的她,今天是頭一回換回女子裝扮!

鏡中那個美麗的身影,連她自己都陌生!

是夜,晁羽耳邊隱約傳來士兵操練之聲……悄悄地,她開啟門扉,在閃身之後以絕快之速空手將守衛一一擊倒!

瞧了瞧四周沒有人之後,晁羽往宅子的大門方向移動腳步。

這里是守城將士的居所,前庭極大,適合練兵之用。

羽見庭中人多,由大門離開不易,因此轉往後頭走。

她知道宅子這麼大,必定有其他通道。

很快的,她瞧見了下人和菜販入內的後門。

晁羽悄悄地往前——

「你想去哪里?晁將軍。」尹劭龍的嗓音由她身後傳來。

晁羽身子一僵,想也不想使往木門疾沖!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尹劭龍翻身一躍,擋在木門之前!

兩人對峙半晌,尹劭龍開口道︰「想逃嗎?我說過會親自逮住你,忘了嗎?」月色下,他眼放精芒,如蓄勢待發的豹子。

晁羽卻勾起了笑,滿眼挑釁。「你可以試試!」話起之時,她一口提氣,縱身躍上了一旁的屋脊。

尹劭龍追了上去,兩人在屋脊上展開頭一回近身纏斗……晁羽一向對自己的武藝有自信,然而在雙方交手之後,她才發覺對手的武學修為不在自己之下!

雙方拆了不下數十招之後,晁羽躍下屋脊,尹劭龍跟上,並從容的以一記擒拿手制住了晁羽!

這突如其來的少林擒拿手是她從未見識,因此才會吃了敗仗!

可惡!她真不甘心!

「別掙扎了,晁將軍,難道你們國沒有服輸的美德嗎?」他貼在她身後,炙熱的男性氣息直逼在她耳畔。

盡避心田在這瞬間竄過奇異的感受,她仍開口︰「因為我們總是勝的那方!」她倔強地回答。

真是個固執的美麗女子!

他從不對自己否認她擁有過人之美!

「沒有人可以永遠得勝,我勸你及早認清這項事實。」低醇的嗓音仍徐徐地貼燙在她頸際。

晁羽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我送你回‘客房’吧!晁將軍。」語罷,他押著它往回走。

「放手!我自己會走!」晁羽憤怒地回頭。

「我——不能放!」他迎著她因盛怒而益發明亮的美眸,一字字輕吐出口。

下一刻,晁羽朝他吐了口口水!

「我不打女人的,別逼我破例!」尹劭龍側頭閃避之後咬牙警告道。

想不到此殊如此刁蠻!

晁羽在他眼底瞧見了危險的光芒——

她心一縮,既憤怒又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當兩人回到先前囚禁的房間時,兩名士兵已候在房中。

「這是做什麼?」晁羽盯著士兵手上的腳鐐。

「防止你再離開!」尹劭龍回答,同時押著她讓士兵替她套上腳鐐。

「你……」這些該死的中原人,居然敢如此侮辱她,真可惡!

晁羽咬緊牙根,放棄徒勞的抵抗,因為那只會加深自己處境的不堪!

「你們先退下!」尹劭龍開口,並松開對她的鉗制。

士兵們很快地退出房門外。

「折磨俘虜讓你很快活是嗎?」她嘲諷地開口,雙手環胸,神情倨傲。

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被這些中原人擊垮!

「事實上一點也不!」停了下,他盯住一身女子裝束的她。「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她這樣真的很美!

「如果你指的最粗蠻、刁鑽、脾氣暴躁,那麼這些優點我通通有!」她冷冷地回答。

尹劭龍微微一笑。「折騰了一晚,你早點歇下吧!」

本以為他會好好嘲諷她一番,未料他卻輕聲關懷。

晁羽怔了怔,沒有說什麼。

也許,她可以應付上百個刻薄的攻擊,卻承受不了敵人的一絲好意。

臨出房門前,尹劭龍突然回首道︰「你做漢家女打扮,真的很好看!」語畢,他推門走了出去。

他……這是什麼意思?想軟化她意志進而招降?

不可能!她絕不會叛國,無論他說了些什麼!

盡避心中百般不願承認,晁羽卻不免對銅鏡中的自己再次做了一番打量!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7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宋辛棄疾

十天了!

晁羽被腳鐐銬住十天了!

她性情一向剛烈,即使成了戰俘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情願死在沙場的征戰里也不願不生不死,窩囊的被困在這個地方!

午時,伙房士兵送來飯菜,她動也不動一筷。

到了掌燈時分,伙房士兵送來晚膳,她依舊不吃。

翌日,早膳也如同前一日未吃!

晌午時,伙房士兵送來的飯菜更教她掀了桌,全灑在地上。「滾!」她冷冷的斥喝了聲,卻嚇得伙房士兵戰戰兢兢地退出囚房。

伙房士兵一路來到了尹劭龍書房——

「怎麼樣?她還是不肯吃嗎?」尹劭龍盯住士兵。

「啟稟將軍,她不但不肯吃,還掀了桌子大發脾氣!」伙房士兵想起晁羽那冷厲的眸光,心有余悸地表示。

他一向不怕女人,然這位敵營女將雖貌勝牡丹,但不知怎地,就是令人害怕!

「哦,有這等事?」尹劭龍放下手中兵書,俊逸的臉龐是一派的輕松。

「敢問將軍,晚膳該如何?」伙房士兵問道。

「由香兒送過去吧!」尹劭龍下了決定。

伙房士兵如釋重負,悄悄吁出一口氣。

瞧著伙房士兵離去,尹劭龍臉上仍是一片難讀的寧淡。

到了晚膳時分,守房的侍衛卻匆匆來到尹劭龍所在的前院——「啟稟將軍,不好了……」「何事?」

「女將捉住了香兒,要挾咱替她解下腳鐐,否則就要殺了香兒!」

尹劭龍眉一沉,二話不說就往囚房大步而去。

當他踏入囚房之後,果然瞧見晁羽將香兒緊緊抵在身前。

「放了她!」他沉緩地開口。

「可以,不過要先解下我腳鐐。」晁羽回道,並不回避他投之而來的責難眼神。

「這一點恕我難以從命!」尹劭龍面不改色,沉凝回道。

「尹劭龍!難道你要眼睜睜瞧著我擰斷她脖子?」說著,晁羽伸手搭上香兒頸子,並微微施勁。

香兒開始露出痛苦之色,卻沒有開口求饒。

「你死心吧!晁將軍,我絕不會為了一條人命而冒著放走戰俘之險,尤其是身份重要的戰俘。畢竟那代價太大了,也許會失去更多寶貴的將士性命,所以我不能冒險放開你!」他平靜地闡明事實。

他的冷凝近乎殘酷無情!

晁羽迎著他深似無底的眼眸,一雙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香兒忍不住叫了出來……晁羽心一驚,連忙松開了手……尹劭龍將這微妙的一瞬盡收于眼底,心里起了一絲喜意……說到底她依舊心性良善,並非拿人命當兒戲之輩。

「放了她吧!」他開口。

晁羽擰緊了眉頭,心底十分掙扎……

但見香兒似是十分難受,晁羽突地想起她無親人可依靠的事實,心不由得軟下,遂放開了香兒。「我並非有意要傷你!」她開口。

香兒瞧住了晁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在尹劭龍的示意下退出了囚房。

「看來,你本性不壞!」尹劭龍徐徐地道。

晁羽卻恨恨地瞪住了他。「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巴不得親手殺了你!」

「真的?」停了停,他走向她。「也許,你有這個機會!」說話的同時,他來到她身前。

晁羽見他近身,氣得撲過去,劈頭就給他一掌!

「這麼狠!」他低笑起來,輕易閃過。

晁羽見一擊不成,氣得再次出手。

這一次,尹劭龍捉住她的手,將其反剪在她身後,並將她壓向自己!

晁羽發覺自己的軀體竟貼靠在他身上!「你——」話未出口,她的唇已教他密實地封上。

這是另一種貶低她的方式嗎?

晁羽瞪大了眼,極力想閃避他的吻,然而她愈是閃避,他就吻得更深更放肆……片刻也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晁羽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盡避她自幼在男人堆里長大,但她性情冷冽刁悍,又是將門之後,因此沒有人敢動她一根汗毛!事實上,破男人這麼摟在懷里,並如此親密踫觸,對晁羽而言是頭一遭!

漸漸地,她開始忘了要抵抗,由著他帶領她進入未知的感官境界……由她生澀的反應中,他不難發覺她純潔得一如無瑕的紙張!

怎麼可能呢?她是如此艷驚四方,難道的男人全瞎了不成?

這一項體會非但沒澆息地的熱情,反激起他的佔有欲,他的吻熱切而纏綿……晁羽渾身竄起異樣的感受,雙膝甚至變得虛軟……良久……尹劭龍終于抬起頭。

雖然他尚未娶妻,但女人可有過不少,然而真正教他欲罷不能的,卻僅有這一回!

吻她的感覺令他血脈賁張,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他要她!他十分明白這一點!

他發覺自己對這個敵營女將陷入某種陌生的痴迷!

回過神之後,晁羽不加思索就給了他一個耳刮子!

清脆的聲響打破了沉默,也解開兩人之間那份若有似無的吸引!

尹劭龍只是盯住她,灼灼黑眸在剎那間變得更深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有了這種前所未有的舉動?

他只知道她是這麼的憤怒,這麼的美麗……他想,換作了別的男人亦不能抗拒這樣的魅惑力量!

晁羽咬住自己略微腫脹的下唇,心中思緒如千濤翻攪……該死的中原男人,居然如此侵辱她。

包可怕的是,她竟然一點也沒有抗拒!

她甚至……甚至迎合起他的吻!

她是中了什麼邪了嗎?

「你無恥!」她氣呼呼地低叫道。

「你真這麼想?我記得方才你並不急著阻止我的‘無恥’。」俊顏透出三分邪氣。

晁羽氣得又揚起手來——

「你留著點力氣吧!」他捉住她的手。「那麼久沒用膳,肚子一定餓了,回頭我讓伙房送點吃的過來。」

「我寧可餓死也不吃!」她憤怒地道,並試圖掙開他的鉗制。

「是嗎?」他放開她的手。「其實你不吃也好,省去我折磨你的功夫,既然你那麼愛折騰自己,我也不阻止你!」說著,他轉身離開。

晁羽苦于雙腳被困,否則依她的性情必親手了結了他!懊死的!

臨出門前,他回頭道︰「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听說韃靼正舉兵攻打,倘若你在干達城餓死,那麼便稱了韃靼之心。」語罷,他給了她一抹笑,旋身踏出房外。

韃靼為別部,素居陰山,部族以游獵為生,兵強馬壯,而黑水與韃靼一向並不和睦,如今這兩個小柄相斗,他們只需坐收漁利便可。

不多時,伙房的士兵果然送來了晚膳。

晁羽盯住飯菜,猶豫半晌,終于開始進食。

她告訴自己,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回,她絕不能死!

起碼不能稱了尹劭龍的心!

一想起他俊逸的臉龐,適才那心跳加速,氣息緊窒的情形又在她心底掠過……該死!她不能想!否則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再過一日,尹劭龍便要出兵奪回被晁羽攻陷的兩座城池。

如今失去大將,又遭逢韃靼兵侵,正是內憂外患之時,尹劭龍明白這是最好的出兵時機,正如兵書上所言——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

可以用最小的兵力換回最大的成果,才是最上乘的用兵之道。

在出兵之前,尹劭龍想見晁羽一面。

打從那一回失去自制吻了她之後,已有五日不見她!

這五日之中,她的身影時時纏繞在他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

是他的末日來臨了嗎?

為了一個敵營女將,他竟魂縈夢系!懊嗎?

這輩子,從沒有哪個女人令他吃過這樣的苦頭……心甘情願的苦!

苦澀的笑了笑,他來到了晁羽房外,正好遇上收拾碟碗出來的伙房士兵。

之坦些天她吃得還好吧?」他問。

「回將軍,她不再拒食,而且吃得比尋常姑娘還多!」

尹劭龍笑了起來。「大概是你們伙房的廚藝好,她才會這樣!」

听見將軍對自己的單位大加稱贊,士兵整個人興奮似飛!靶喚??湓蓿痹誥?校??恢????淺雋嗣?難細瘢?艿玫剿?腦⺬⻖燃?噬匣鼓眩?

「你先退下吧!」

「是!」伙房士兵歡喜地離去。

當尹劭龍踏入囚房之時,晁羽已坐在太師椅上,若有所期待!

四目交投,兩人久久未語。

尹劭龍反手關上房門,筆直地朝她走近——在這一瞬,晁羽的心竟狂跳不己,甚至連兩頰也升起微燙的感受!

天……

這個人到底對她施了什麼魔法?

「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明天我就要離開干達城了!」他率先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晁羽眼神變了變,立即由平靜轉為充滿敵意。

他準備要出征了,她知道!

尹劭龍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你我桀犬吠堯,各為其主,身不由己!」他堅定卻又略微傷感地道。

經過多日心境上的沸揚和沉澱之後,他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感情。

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晁羽明白他說的一點也不錯!

「告訴我,韃靼和交戰,戰況如何?」她輕輕地開口。

「旗鼓相當!」

「那麼,你一旦開戰,勢必削減了的優勢,對吧!」

雖然殘忍,尹劭龍還是開口︰「這對我軍而言,是不容錯失的形勢,我不會放棄出兵的機會!」

晁羽凝視他半晌,忽地問了出口︰「你喜歡我嗎?」

迎著她水般透亮的眸,他選擇了沉默。

天知道他必須花多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說出喜歡二字!

「不回答就表示不喜歡,對吧!」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微微顫抖。

原來,他的回答竟如此重要,她到這一刻才感受到!

「喜不喜歡,很要緊嗎?」終于,他開口,眼神再一次機于深沉。

遲疑了下,晁羽幽幽地道︰「倘若我答允委身于你,可否不對出兵?」她驕傲的自尊在說出這句話之後灰飛煙滅。

出賣了自己之後,只怕連她都會瞧不起自己!

然而,她卻想不出其他方式!

沉默似無止經…

「你到底以為自己是什麼?」他冷不防地抄起她的手,薄怒的語氣下,一顆心竟為她揪疼。

懊死!

她以為自己是貨物還是牲畜?居然該死的作錢自己,同時也看輕了他!

難道他在她眼底只是一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尹劭龍不否認對她心動,畢竟他不是柳下惠,然而正因為心動,所以不需要她以這種方式作錢自己。

晁羽迎著他黑沉的眼,在其中看見了危險的風暴!

「我是你的敵人!」她的回答冷然而絕望。

倘若他不是中原將領,她必定毫不猶豫和他在一起!

現下,他必定瞧不起這樣的她!也許,更因如此而認定她水性楊花。

「既然為敵,就不要輕易出賣了自己,公平競爭,做一個可敬的敵人!」他松開她的手,一字字沉緩地說道。

正因為看重她,所以更希望在敵對的情況下也能光明磊落!

晁羽清楚的感覺到他對她的期待!

一種屬于和旗鼓相當對手交鋒的期待!

然而,說到底,兩軍交戰勢不可免!晁羽心上如壓著千斤之石。

「你多保重自己。」接下來看不到她的日子,他一定會思念她。「我會盡早回來!」語畢,他轉身而去。

早回來不正表示大敗!

不……她不要自己的國家敗亡……不要!

雖然,勝敗乃兵家常事,但付出代價的卻永遠是百姓,晁羽最不希望的就是百姓變苦變窮。

「請你等一等!」她喚住他。

尹劭龍停下腳步,折了回來

「我沒有辦法應允你任何事!」在她臉上,他可以清楚的瞧見憂慮。

他當然明白她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只能硬起心腸,殘忍的予以回絕!

「沒有人告訴過你,錯誤的猜測十分危險?」嬌顏帶著含怒的三分固執。

自以為了解她的自大狂!

「我不會答應任何會背叛皇上的事!」他徐緩卻堅定地表明。

即使喜歡上她,也不能忘記他身上背負的重責大任!

深吸了一口氣,晁羽接著開口︰「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征戰中,饒過一般小老百姓!」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別人擔心?」黑眸炯炯如炬。

「我相信,換作了你一樣也會憂國憂民!」如水的雙眸直落在他臉上,專注地瞅往他。

尹劭龍沉默起來……

「我答應你!」頓了下,他接口又道︰「我不會濫殺無辜百姓。」這一回,他深深凝視她妍麗至極的美顏,好半晌之後才轉身邁步離去。

為什麼上天要安排她出現在他面前呢?

她是如此美麗,更兼具勇氣和悲憫的心性……卻是與他對立的敵人……瞧著他身影消失在門後,晁羽口唇掀動,無聲地輕吐保重二字……她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也許,早在她被俘擄的那一天起,連心也一並淪陷了……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8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宋辛棄疾

上京——

龍泉府里,君王完顏布罕面色沉凝,一言不發地坐在龍椅上。

在他削瘦而陰沉的老臉上滿歲月的風霜,即使一身的華貴衣袍,也難俺他枯瘦卻粗大的骨架,整個人予人一種威武而精悍的感覺。

在他身邊站了數位軍政大臣,同樣不發一語,眉間皺折一刻深過一刻!

打從晁將軍被俘擄之後,厄運似乎就纏上,既使派上另一位主將帶兵,土氣依舊低落。

正因如此,一向覬覦黑水地肥馬壯的韃靼便乘機發動戰役,打算趁著黑水和中原交鋒之時,以蠶食鯨吞的方式並吞黑水!

在月復背受敵的狀況下,黑水節節落敗,攻得的兩座城池在短短一個多月之中教中原將領奪回。

然而,更讓完顏布罕心急的是,那個中原將軍不但未曾停止攻勢,反而乘勝追擊,如今距上京已不遠,眼看著就要攻人龍泉府!

正當君臣們憂急之時,一位傳令兵入殿通報︰「啟稟王士,尹劭龍已率兵攻至城下。」

「戰況如何?」

「回王上,依今之勢,我軍只怕撐不了多久了!」傳令兵據實道。

「敵軍有多少?」

「回王上,約莫六萬多人!」

城中守軍不過兩三萬人,無異以卵擊石,難以勝出!

「粘將軍人在何處?」完顏布罕擰眉問道。

「回王上,粘將軍正和韃靼交兵,不及回京。」

完顏布罕面色如土——

「難道沒有任何阻止他的方法?」該死!

這個問題,在湯臣子無人回答!

「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何用?連羊都不如!」完顏布罕怒道。

眾臣面面相覷,答不上話來。

未幾,軍機大臣黑峒終于開口——

「王上不如求和吧!」

「你要本王求饒?」完顏布罕怒眯起眼。

「王上,求和只是權宜之計!」黑峒回答。

完顏布罕眸中流光一閃,沉默半晌之後道「說下去!」他知道黑峒一向足智多謀,求和必定還有下文。

「王上,依今之勢,尹劭龍攻入上京只是遲早的事,為免更多無謂的傷亡,王上可先求和,待得我方軍力重整之後再行征戰之事。」

「你要本王詐降?」

「倘若再戰下去,必亡!」

「別無他法了嗎?」

「王上,別忘了除了中原之外,還有韃靼!」

完顏布罕斂眉沉思……

「眾位卿家還有更好的法子嗎?」完顏布罕一雙精銳的眸婦現眾臣。

群臣不由得低議紛紛……

末了,尚書大臣代表群臣開口道︰「啟稟王上,為今之計只有向中原求和,才能借其之力打退韃靼。」

完顏布罕點點頭。「既然各位卿家亦覺求和可行,那麼,本王這就起降書。」也許,進貢求和有違他本意,但在兵力尚未回復之前,他不會再貿然出兵。

金鑾殿上,皇帝滿面喜意地瞧著送來的降書……「微臣恭賀皇上!」開口的是禮部尚書。

一時之間,群臣的恭賀之聲此起彼落……皇帝不由得笑了出聲——「能有今日,全是嘉陵王之功勞,他不但大敗,更將韃靼趕回了陰山,還令年年進貢良駒百匹,待他回京之後,朕定要大大賞賜他一番!」

「臣啟皇上,此舉萬萬不可!」徐定開口。他為太上皇的寵臣,在朝數十載,朝臣們一向瞧他臉色說話。

「有何不妥?」皇上微微不悅,眉心聚攏了起來。

徐定回道︰「保家衛國本是為人良子當所為,嘉陵王不過盡了本分而己,況且李將軍才往生不到一年,大賞另一位將軍恐怕引人不服!」

「胡言!簡直一派胡言!」皇帝聞言不由得大發雷霆。

嘉陵王一向是他心月復大臣,反對嘉陵王亦等于反對他這個一國之君!

「皇上請息怒……」群臣紛紛道。

須臾,刑部侍郎吳像上前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賞罰分明才是君王該俱備的風範!」他一向看不慣徐定托大的作為,既使是先皇的寵臣也該明白為人臣子之道。

「說得好!吳儉。」頓了下,皇帝環視群臣。「朕決定大賞此番出征將士,以慰他們日夜駐守邊關,大破敵軍陣營之功勞!」

徐定面色變了變……想不到由他從小看到大的皇帝會反對他的諫言,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徐定,你可眼朕之決定?」皇帝盯住他,目光炯炯。

雖然徐定為國忠心耿耿,卻往往欲獨攬政權,每每左右他這一國之君的決策,令他十分著惱。

「皇上既然心意已決,微臣也無話可說!」徐定沉緩地回答。

君臣二人對峙半晌,皇帝終于勾起一抹笑。

這是他頭一回不借劭龍之力打壓徐定!

「啟稟皇上,降順還附帶一個條件。」軍機大臣開口。

「什麼條件?」

「他們要求放回被俘擄的女將軍。」

皇帝沉思片刻。「就依他們所求!」

「臣遵旨!」

「皇上請三思!」徐定再度開口。「那女將軍乃大將,系出名門之家,倘若放她回去,無異如縱虎歸山,千萬使不得!」

「有嘉陵王在,朕一點也不擔心!」

徐定深吸了口氣,再次提出諫言

「皇上,斬草要除根哪!」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不成,朕若那麼做,勢必再次挑起雙方不必要的仇恨。」

「皇上」

「夠了!徐愛卿,朕心意已決,你就別擔這個心了!」

徐定微蹙起眉,沒再往下說。

「李尚書,傳朕旨意,由今日起,在上京駐軍並設行館,封完顏布罕為都督,即日召告天下!」

「臣遵旨!」

他知道,很快的,劭龍便要班師還朝!

他期待那一日到來,並分享勝利的榮耀!

尹劭龍一接獲聖旨之後,便旋往晁羽囚房而去。

他是在昨夜率兵回到干達城。

很快的,晁羽囚房已在面前。

數月不見她,一想起兩人之間僅隔著一道門,尹劭龍的心就漾起異樣的激動!

推開門扉的剎那,他幾乎屏息而待……

晁羽在一早就知道尹劭龍回城來,雖然早有準備會見到他,然而,在乍見他的這一刻,一顆心卻緊緊縮成了一團……這就是相思嗎?

明知他率軍大敗,對他的思念卻無法消除……她從未曾嘗過這種如此苦澀,卻又逃避不了的思念……整個人如失了魂般,由一早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就想著他,甚至,在夜里他也不放過她,每一個夜晚總入她夢中來相見……兩人的眸光從落在彼此身上之後,就再也離不開對方……「你過得好嗎?」終于,他開口問。

晁羽迎上他如炬的眸光,無言相對。

中原皇帝怕是要他押送她回京問斬了吧!

「明日一早,你就可以離開干達城,回到。」

聞言,晁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可以跟我去一個地方嗎?」尹劭龍再度開口。

晁羽點點頭。

很快的,兩人騎馬出城,馳騁在蒼郁的野地里。

晁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暢快的感覺了,她越騎越快,耳邊的風掃著她一頭長發,呼嘯而過……尹劭龍勾起笑,領著她沿著山徑而上,來到山崗上一處平坦的草原。

「好美的地方!」她忍不住贊道。

草原上開滿了野花,四周盡是參天古木,仿佛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晁羽身在其中,竟有些誤闖仙境之感。

兩人瞧住彼此,一時間心中皆流竄起難以言喻的情感……「知道嗎?我終于想起你是誰了!」尹劭龍打破岑寂。

晁羽怔了怔……

「你正是多年前我在邊界救過的小女孩,對嗎?」這是他不斷回想過往所記起的,莫怪總對她有似曾相識之感,原來真的見過。

晁羽忍不住貝起了笑。「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想不起來呢!」

知道他沒有忘記當年那個自己,晁羽的心無限滿足!

尹劭龍瞧住她如芙蓉綻放的美麗容顏,不由得失神起來……「別回,留在我身邊好嗎?」話就這麼說出了口。

此言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尹劭龍首先回過神來——

「我是認真的。」他又補上這一句,增照黑眸直瞧住她,目不轉楮地。

迎著他飽含期待的眼眸,晁羽的心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動噎…她真能留下來,留在他身邊嗎?

靶情和國家哪一個更重要?

「你,喜歡我?」

他點點頭,沒有否認。

「為什麼?我們是敵對的,不是嗎?」

他扯開一抹淡笑。「喜歡就是喜歡,既使喜歡的人是敵人,仍舊無法改變喜歡一個人的心!」

晁羽垂下眼,沉默地咀嚼著他的話……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留下來。」她抬起頭,輕輕地道。

在這毫無防備的一刻,她清楚地瞧見他眼底濃濃的失望!

然而,兒女私情和國家之間,她終究還是選擇舍卻私情!

「鞋錫已經降順了,你我不再對立,不夠嗎?」

晁羽勾起坦然的笑。「倘若我要你跟我一道走呢?」

尹劭龍的眸光在剎那間顯得更深,沉默之後,他緩道︰「我不能!」皇上即位時日尚不久,他不能說走就走。

「要放棄的太多了,不是嗎?」她透出了然的眼神。

她和他一樣,肩上背負了太多的責任,無法任情任性!

尹劭龍直凝住她……

他多想告訴她,放棄她也許會成為他一生中最難的抉擇。

只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因為那不會改變任何事,他深深知道。

「這個給你。」他忽然由懷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皮囊,伸手遞向她。

晁羽遲疑了下,接過來打開一瞧……里頭竟是一枚翡翠指環!

「拿出來看看!」

晁羽盯住指環,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取出了指環……這是枚雕刻著鳳凰的精致之作,她再沒瞧過比它更精細、更令人贊嘆的戒指!

「戴上!」他輕促。

「不,這太貴重,我不能——」

「你能!」他打斷她的話。「只有你配得上此物!」這是他買下此物的原因,第一眼,他就受到吸引,與她相同!

「我不能——」

「難道連這一點心意你也不能接受?也許,這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

最後一次見面?

她的心隱隱地痛了起來……

「傳說,這只指環可以滿足擁有之人的心願。」他說道。

晁羽盯住指環,心口泛起苦澀……若真如此,她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相見!

終于,她戴上了翡翠指環。

指環在一瞬間閃了下,兩人因沉浸在各自的憂傷中,沒有察覺。

「謝謝!」她低聲道,眼眶泛起了微微的痛楚。

不能流淚,她告訴自己,絕不流淚!

「回去吧!」他低柔地開口。

她點點頭,兩人再度一前一後地下了山,馳騁在原野。

仿佛惟有如此御風而行,才能暫拋惱人的憂傷!

翌日——

大清早,晁羽就在尹劭龍的護送下來到城門外的十里亭。

「送到這里就夠了,你回去吧!」晁羽開口。

「你等待這一刻很久了是嗎?」隱約的笑意之下是他難舍的心。

她呢?心意是否亦相同?

得不到回應的感情最教人黯然神傷!

她沒有回答!

離別在即,她必須硬下心腸,因為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所以不希望他為了她而傷心!

「保重!」說完,她最後瞧他一眼,雙腿一來,策馬揚塵而去。

盡避此刻心痛如絞,他還是必須讓她離開!

想他半生風流倜儻,卻對她真正動了心……殊不知,晁羽一路奔馳,淚水一路不曾止息……鐘情怕到相思路呵……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49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游魂歸不得。清渭束流劍閣深,去住彼此無消息。

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唐杜甫

兩年後——

皇宮里,御花園中,尹劭龍陪著皇上對奕。

驀地,一名朝臣急匆匆而來,在一旁的太監身邊低言幾句……「啟稟皇上,軍曹王大人求見。」太監來到皇帝身邊。

「宣!」

王霆很快地來到皇上面前——

「微臣參見皇上、王爺。」

「平身。」

「謝皇上!」王霆站了起來。

「王卿家有何急事?」

「啟稟皇上,邊關傳來消息,和韃靼聯手進攻,直往中土而來。」

聞言,皇帝面色驟變,擰眉怒道︰「守城將士情況吃緊嗎?需不需要增兵?」

「回皇上,由于此番兩小柄聯軍,因此兵力較兩年之前更為充足,依微臣建議由每戶增一男丁用以應戰。」

皇帝點點頭。「就依卿所言!」

「微臣尚有一事啟奏。」

「說!」

「啟稟皇上,消息傳來守城之將劉忠日前受力創,目前傷勢不明,微臣以為必須另派主將前去帶兵,以應危急。」

皇帝蹙起眉,沉吟不語……

半晌——

「王卿家,你且退下,至于另派主將一事,朕自有定奪。」

「那微臣先告退!」王霆很快地退出花園。

尹劭龍待王霆離去之後,立即道

「皇上,不如由臣領兵出征吧!」雖然他貴為王族,但是當國家有難,他亦必須履行為人臣子的責任。

皇帝微蹙眉心,沉緩地道︰「可是你才由邊城回京不到一年吶!」

尹劭龍微微一笑,不羈的俊顏流露此評滄桑。

也許他天生不適合太安逸的生活。

在關外這一年多,日子過得十分單純,少了官場上的應酬,也少了勾心斗角的宮廷內斗,日子竟飛逝如梭。

他懷念那段在關外騎馬馳騁的感覺!

每一個黃昏,他總會獨自騎馬出城,來到當日和晁羽離別前去過的山崗,一個人靜靜地回憶著一切,直到日暮才踏著月色歸營。

他沒有一天能忘了她!

一年多來,皇上多次促他回京,總被他婉拒。

是因為期待再見上她一面,他騙不了自己。

「皇上,請讓臣回戰場吧!邊城的百姓亟需要平息戰火,安穩度日。」

皇帝瞧著他一臉堅決,終于點了頭。「你我君臣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了!」

「皇上放心,臣自當盡力退敵,早日班師還朝。」

「那麼你打算何時啟程?」

「整軍之後即刻啟程。」

「這麼說來,你留在宮中也不久了!」皇帝心底嘆息。

尹劭龍微微一笑。

「那麼,下完這盤棋再走吧!」

「臣遵旨!」

這一刻,尹劭龍腦海再次浮上一張明艷的嬌顏。

營帳里,婦人們正升火煮著熱湯。

驀地,一韃靼兵走了進來,直往帳中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去——「元帥傳屬下來有何吩咐?」

額爾欽對婦人們開口道︰「你們先退下。」

熬人們順從地魚貫而出。

帳中僅剩下額爾欽和索哈二人。

「我可以信任你嗎?索哈。」

「當然,元帥,屬下誓死為您一人效忠。」

額爾欽點點頭。

「很好,我現在要給你一個為部族效忠的機會,你可願全力以赴?」

「元帥請吩咐。」

「雖然目前韃靼和黑水聯合南攻,但此計絕非長久之計……」頓了下,額爾欽勾起了冷殘的笑。「將來,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因此要先下手!」

「不知元帥要如何下手?」

「很簡單,乘其不備,先斬殺了大將!」與其聯手只是幌子!惟有先並吞了,再一統其他部族,將來一舉南攻才有得勝的希望。

索哈怔了下。「元帥指的是……」

「不錯,正是她!」

索哈無言……總覺得對付一個女流之輩有欠光明,尤其這兩日他還曾見過她,同她行過禮,換來她陽光般的友善笑意……「辦不到嗎?」額爾欽冷下臉,抬高了聲量。

「不是的,元帥。」

「記住!這一切是為了咱們部族的將來,事成之後你會成為我麾下最英勇的騎兵,人人將尊敬你如英雄!」

聞言,索哈眸中燃起了光芒——

「屬下定全力以赴!」

「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索哈匆匆而去。

額爾欽臉上再度一片陰幫。

清晨,晁羽獨自騎馬離營,先到前方探勘路徑。

這一向是她行軍的習慣,探勘路徑之重責她始終親力而為,不假他人。

一路上薄霧如煙,晁羽走在林徑里,感覺四周除了沉寂之外,仿佛還有另一種奇異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暗地里瞧住你……晁羽長年沙場征戰,感覺較一般人更靈敏。

畢竟,刀劍無限,在戰場上,靈敏的感覺和警戒心,是維持性命安全的決定因素。

在這一刻,晁羽已經確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

晁羽的座騎更是微顯不安的噴著氣,低低嘶嗚,仿佛在警告著什麼……晁羽游目四移,一時間並未發現異狀,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就在她一個轉身,準備離開樹林時,嗖地一下尖響自她耳畔疾掠而過!

「該死!」她低咒一聲,瞧清了刺中樹干的飛箭。

緊跟著,她策動馬鞭,狂奔起來!

飛箭一支支驚險萬分地由她身後射來……有好幾次幾乎差點就射中她!

懊死的……

晁羽估計最少有三個人在後頭追殺自己!

雙方在林中追逐,薄霧中,透著濃重而詭譎的殺氣!

晁羽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擺月兌他們……

索哈一行共有三人,在射人不中之後,改變計劃,以馬為目標。

畢竟馬匹比人大,又背負著人,只要馬一倒下,人也跑不遠了!

很快的,眾人有了共識,齊箭往馬匹射去……饒是晁羽騎術精湛,也無法閃避齊箭如雨。

一陣追逐之後,馬腿上中了一箭!

馬匹狂嘶,將晁羽摔下馬背。

她知道自己必須逃,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忍住身上的痛,她很快的由地上爬了起來,往密林深處逃。

索哈一行人緊追而去——

不多時,晁羽耳畔傳來了巨大的轟隆聲……再往前,竟是一處斷崖和瀑布,阻了她的去路!

懊死!

「納命來吧!將軍!」蒙著黑巾的索哈逼上前。

晁羽只覺這個嗓音似曾听過!

「你們是誰,為何追殺本將?」她冷冷地開口。

既使到了這生死存亡的一刻,她仍舊面無懼色。

反倒是另外三人被她嚴冷的威儀所懾,一時之間倒不敢逼上前。

索哈吸了口氣,回道︰「只管受死吧!將軍,咱們是誰已不重要!」話剛落,他由背後抽出一把弩,對牢了她,按下機關——嗖地一聲,飛箭如閃電般向晁羽襲來……當下,她毫不猶豫,縱身躍下山崖。

索哈一行人來到崖邊,只見瀑布下江水滔滔,莫說是人,連片葉子也看不見!

「怎麼辦?」其中一人問。

索哈沉吟片刻,回道︰「我想,由這兒掉下去,大概沒有人活得成!」

「回去向元帥交差吧!」

索哈又瞧了眼江水,點點頭,領著另外兩人離去。

尹劭龍正在營帳里研究著附近的山形水域地圖。

驀地,守營士兵匆匆來到帳中。

「啟稟將軍,巡守士兵在江邊發現一溺水女子。」

「人呢?」

「已帶回來,現下正在外頭。」

「是死是活?」

「回將軍,那女子尚有氣息,不過身上有多處受創,血流了不少。」

尹劭龍二話不說,立即起身來到帳外。

罷踏出帳外,就見一群士兵圍成一團低語著……「有時間杵在這里的話,倒不如繞營跑十圈!」尹劭龍下令。

眾士兵一見將軍,均散了去,依言繞營而跑。

尹劭龍勾起淡笑,朝被放置在氈子上的女子走近……當他瞧清了女子容顏的那一瞬,笑意自他臉上消失。

是她!竟是他思念兩年多的人!

他從沒想過,再見面的情景會是這般……「快請軍醫!」他發了狂似的下令。

一旁的士兵拔腿就往軍醫營帳方向跑。

尹劭龍伸出微顫的雙手抱起晁羽往自己營帳內走。

這是他頭一回這麼抱起她!

對他而言,她輕得像羽毛……

瞧著她過分蒼白的面孔,以及額角上的傷痕,他的心頭一遭起了慌意!

她……還救得嗎?氣息似如風中游絲……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救後她。

他發誓!

睜開眼之後,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大的營帳里。

她緩緩坐了起來,卻讓一陣由腿上傳來的痛楚所驚!

她受傷了!

奇怪的是,她竟想不起自己如何受傷!

帳門在這一刻揭開,一個身著戰袍的高大男人走入帳中。

男人一見她,似乎松了口氣。「知道嗎?你已經昏迷了十天。」

十天……

瞧著男人俊逸的面孔,她問了句——

「我、我為什麼受傷?」

「你不知道?」尹劭龍微微詫異。

她搖搖頭。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恐懼忽地抓住他的心!

為什麼,她見了他之後,神情如此平靜?

不論是舊識甚或是敵人見面,都不該如此,不是嗎?

「請問,你是什麼人?」她又開口。

然而,這一句問語卻令尹劭龍渾身發冷!

為什麼她要這麼問?

難不成她真的忘了他?

不可能!可……她眼底的陌生教他氣息緊窒!

「你——不認得我了?」

「我該認得嗎?」

尹劭龍直凝視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神情不似在假裝!

仿佛……仿佛她真的沒見過他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嗓音里透著不自覺的顫抖。

她的名字……

「我……我叫……」

幾番要開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怎麼會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她開始現出驚惶……為什麼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的慌瞧在他眼底,令尹劭龍由怔愕中回神……「別慌!泵娘,別慌!」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必須冷靜下來。

「你……你究竟是誰?」一雙水眸中盡是惶惑與驚疑。

她的模樣教他心疼之極!

「我是尹劭龍,是漢營的將軍。」他解答她的疑惑。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她又問。

「我並不知道!是我的屬下在江畔把昏迷的你帶回來的。」

江畔……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怔怔地瞧住了眼前的男人……

她可以信任他嗎?

仿佛瞧出她的疑惑,尹劭龍開口道︰「你不要擔心,安心在這里把傷養好!」

遲疑了會兒,她小聲地回道︰「謝謝。」

她並沒有因為想不起任何事而哭泣!

然而,心頭那一片茫然仿佛身在濃霧里,令她十分無措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50



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

將軍金甲夜不月兌,半夜軍行戈相撥。

唐岑參

軍營里,前鋒營營長匆匆而至——

「啟稟將軍,大軍停止南攻,而韃靼四萬大軍亦駐守在乃蠻以西,至今未有任何動靜。」

尹劭龍沉吟半晌——

「你們繼續留心這兩個地方的動向,倘若情形有變,立即回報。」

「將軍,那麼有關半個月後的襲擊是否如期舉行?」

「等我消息再行動!」

「卑職遵旨!」

目送屬下離去之後,尹劭龍起身走出帳外。

不知道,她今天過得好不好?

尹劭龍心底浮上晁羽身影……

她已入營兩日,他卻遲遲沒有告訴她她的真正身份,也未曾透露她名姓,僅喚她姑娘。

當時,對兒這個名字,她微有疑惑,他只好告訴她,因為她長得很像他從前認識的,一個叫兒的女子,所以用此名來喚她。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接受了兒這個名字。

大夫判定她得了失憶癥,痊愈之日不可期,因此他起了前所未有的私心!

將她永遠留下來的私心!

然而,這個法子真能永遠留下她嗎?

也許,只有天知道!

不多時,他已來到她帳外,這是他特別為她安置的休養之地。

守在營帳外的士兵一見將軍到來,無不躬身行禮。

「參見將軍!」

尹劭龍點點頭,走入下屬替他揭開門簾的營帳里。

兒早由外頭的聲音得知他的到來,已由厚氈上坐了起來。

「別起來!你腿上的傷還沒好,不宜走動!」他很快的來到她身前,伸手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

當他溫暖的大堂踫觸到她的手時,兒心一慌,忙抽回了手!

這一下接觸,在兩人心底竄起了久違的愛火……迎著尹劭龍如炬的炯炯眸光,兒心頭除了羞怯之外,一片迷惘!

為什麼她對一個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男人,會有這麼深刻的感覺?

在方才那一剎那間,她心底那份猛然釋放的情感嚇到了自己……那感覺就像是兩人已經認識了許久……會嗎?

「那個叫兒的女子現在人呢?」不知怎地,話就這麼問出了口。

尹劭龍微怔——

「為什麼問她?」

「因為你說我和她很像!」清澄的水眸里,有深深的迷惑和對未知的恐懼。

想不起自己是何人,家在何方,竟是這麼教人心慌!

兒心底輕輕嘆息。

她有點兒想哭,卻只能不斷安慰自己要堅強。

注視她的灼灼黑眸在這一刻趨于深沉……「她離開了!」他沉緩的回答。

「為什麼離開?」

「因為她和我是永遠不能在一起的人!」他答。

瞧著他寧淡的俊逸臉龐,她忽然覺得,他的眼神掠過了哀傷……盡避那份哀傷如閃電般消逝,她還是感覺到了!

那個女子一定傷了他的心!

她決定不再多問什麼。

「隔兩日我軍會在黑水城駐扎,到時候我會派一名丫頭來照料你起居。」

「不勞將軍費心了,其實我可以照顧自己!」

「大夫說,你的傷勢不是三兩天可以痊愈,所以還是請個丫頭來照料你比較妥當,你就別拒絕我的好意了。」

「可是——」

「接受我的好意這麼難嗎?」

遲疑了會兒,她仍問出了口——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兩人素昧平生,不是嗎?

「你不覺得,世上有這麼多人,偏讓我救了你,這不是一種難得的緣分嗎?」

兒無語。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他瞧住她,目不轉楮地。

兒被他這麼一瞧,心口緊窒,訥訥地道︰「將軍請吩咐。」

「可以不要喊我將軍,直接喚我的名字嗎?」

遲疑片刻,兒終于開口道︰「尹大哥!」

尹劭龍勾起笑。「這樣好多了。」停了停,他又道︰「你多歇息吧!待會兒我會讓煮食的嬤嬤,給你送湯藥過來。」

「謝謝你!」

兩年多不見,她一點也沒有變。

尹劭龍深深瞧著她明艷的面孔……盡避額角有創傷,她的美仍然深深撼動他的心。

「你我不需如此生分。」語畢,他轉身離去。

兒盯住他離去的方向,許久之後終于嘆了口氣……她決定傷好之後就走,絕不成為任何人的負累。

人素居于長白山以北,黑龍江中下游,在烏蘇里江流域人稱白山黑水的地帶。

黑水城是距此地域最接近的一座城。

入城之後,尹劭龍找了一處宅院讓晁羽住下。

這個宅院不算大,卻精雅素美,以戰時而言,已經算是很好的居所。

兒在此落腳之後,尹劭龍便為她找來一名「頭屏兒,照料她日常起居。

在屏兒的細心照料下,兒腿上的傷勢復元得很好,雖然才不過短短十數日,但兒已經可以站起來,手持木杖走上幾步。

對兒來說,這無疑是一項極大的鼓舞,她相信再要不了多久,她一定可以行動自如。

每一個日暮時分,尹劭龍總會來到宅子里和兒共進晚膳。

所以,每一次到了黃昏,兒總會一個人坐在前院的門檻上等著他的到來,日復一日。

靶覺上,這似乎成了兩人心中最期待的時候。

尹劭龍離開了練兵的軍府之後,不疾不徐,緩步走在黑水城大街上。

盡避戰事已近,黑水域中撤走的百姓卻不多。

也許,此地仍是關內和關外來往頻繁的經貿重地,因此人口還是很多,各式買賣依舊熱絡。

街燈紛紛點了起來,四周熱鬧而明亮。

戰爭對此城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

尹劭龍轉過街角,走上熟悉的石階,再往前不遠就要到兒住處了!

罷要敲門,門扉卻正好打開——

探出頭來的人是屏兒!

「小姐說的真準,果然是爺來了!」屏兒笑道,讓將軍進入前庭。

尹劭龍淡淡一笑,筆直地朝兒走近。

現在,她似乎已經成了他心上的支柱,每天只要想到可以見她,他的心就會升起一種滿足。

仿佛,他永遠可以這麼擁有她!

兒正要起身,他的手便及時伸向她,扶起她。

「肚子餓了嗎?」他問。「往後我若晚到,你和屏兒就先吃吧!」

兒卻搖搖頭。「不,無論多晚,我都會等你來!」

真是固執得可愛!尹劭龍心底一片愛憐。

打從她失憶之後,改變不少,尹劭龍俊目在她身上流轉…除了換上女子衣裳之外,整個人溫婉了許多。

是不是,解下了戰甲之後,這才是她的真性情?

沒有人可以知道答案!

尹劭龍卻分外珍惜,這一段幾乎像是奇跡的重逢。

用過晚膳之後,尹劭龍扶著兒來到前庭。

兩人坐在木椅上,享受晚風徐徐拂面的清涼。

「今晚的月色好美!」兒仰首望天贊道。

尹劭龍的目光不在星空,卻落在她絕美的小臉上,一刻也未稍離。

兒轉頭,迎上他的目光,臉上登時一片火燙。

虧得現下是晚上,否則他一定瞧見她一張面孔紅紅地。

從前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她並不知道!

但和他相處不到一個月,她卻不由自主地深受他吸引。

只是,他身為將軍,並且又受皇帝劃地封王,這樣出眾的男人,又豈是她區區一名失憶女子所高攀得上?

既便想留在他身邊報他救命之恩,她也開不了口!

「我覺得,你的美更勝月色。」他盯住她,嗓音低醇如夜風。

兒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他對她,可有真心?

迎著他仿佛深不見底的黑眸,她的心微微地瑟縮起來……真心與否又何妨?

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未來?有什麼資格喜歡人?

兒螓首低垂,幽幽地道︰「不知道我是否有家人?如果有,他們一定很擔心我。」這是她近來常常想到的事。但無論她如何深想,腦海中總似有些什麼一閃而過,卻又捉不住什麼東西。

瞧著她迷惘的小臉,有那麼一刻他幾乎要向她和盤托出!

但話到唇邊,又硬生生教他吞了回去。

他喜歡如今她羞怯嬌柔的模樣,出于私心,他希望她永遠不要回復屬于兩人那一段過往敵對的記憶!

因為他知道依她過往剛烈的性情,若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麼他就會再一次失去她!

也許會永遠失去她!他不能冒險!

「別擔心這些,只要你好好把傷養好,若然有朝一日回復記憶,那麼你的家人一定會很高興你平安無恙。」這是他頭一回這麼痛恨自己!

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背叛了她對他的信任!

懊死!他恨自己的感情必須建立在謊言之上!

兒卻不知他此刻心底暗潮洶涌,朝他甜甜一笑。「尹大哥說得對,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現在,再也沒有什麼人值得她如此信任了!

為了報答他,她暗暗下了決心,只要她傷勢一好,她立刻就會離開,絕不成為他的負累!

雖然這個決定必然揪痛她的心,但她明白兩人間如雲泥一般的差別,也許趁早離開他,她所受的傷害會少一些!

兩人就這麼待在院子里,直到夜深。

當屏兒察覺夜氣轉涼,拿來氈子的時候,兒已靠在他臂膀上睡著。

「噓!別吵醒她!」話甫落,他輕柔地橫抱起她,大步往屋子里走。

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滿足!

幸福的感受在他心底漫了開……

尹劭龍面色鐵青,一路策馬狂奔。

當屏兒急匆匆地到將軍府告訴他兒不見時,他的心幾乎在同一瞬間凍結!

在和守城兵確認之後,他確定她在半個時辰之前出了黑水城。

懊死!

但願她別再出什麼意外才好!

此地域各部族常常出沒,居民遭劫時有耳聞,更何況她傷勢初愈,縱有一身武藝,也未必會在遇上一群盜賊時得勝!

就在他思緒紛亂之際,遠遠地,他便瞧見了一身紫色衣裙的她!

立即,他策馬來到她身前,阻了她去路!

「你想上哪里去?」他一躍下馬,上前抄起她手腕。

兒沉默無語!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他怒氣沖沖,咬牙遍問。

他一向不曾對女人發怒,而她竟是頭一個差點逼他發狂的女人!

懊死!

半晌——

「我的傷已經好了,該離開了!」她小聲卻清楚地表示。

「是誰答應讓你走了?」俊顏一片陰霾。

「我——」

「你沒想過我會擔心嗎?還是你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他真想親手掐死她這個偷走他的心的女人!

「不是的,尹大哥,我不——」

話未完,尹劭龍已勾過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花瓣一般的唇……開始的時候,他的吻一點也不溫柔,還帶著些許粗蠻和怒氣……然而,奇怪的是,她對這一吻竟升起某種熟悉感,想抗拒,卻又做不到,只能任他在自己的唇舌之間予取予求……漸漸的,他的吻緩了下來,少了粗蠻之後,需素變得更深入……更熱烈……終于,在他還能克制自己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跟我回城去!」他抬起頭,不容拒絕地開口。

兒努力地調勻了氣息之後搖搖頭

「不,尹大哥,我傷勢已經痊愈,必須離開去尋找自己的家人了!」她極力想掙開他緊握的手,卻反而教他抓得更牢。

「你——想起來了?」他屏住氣息,問出這句。

兒水眸黯了下來。「沒有!」

他不該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然而,他的確大大松了口氣!他真恨自己的卑劣!懊死!

「既然想不起來,又怎麼去找?」他瞧住她,薄怒地輕責。「我有多擔心,你如道嗎?」

「我只是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累!」她迎上他的眼,挺直了背脊。

自尊是她目前惟一擁有的!

他何嘗不明白她心思?

「你不能走!」頓了下,他接口道︰「你還沒報答我救命之恩呢!」

「我、我該做什麼才能報答你?」

俊顏扯開了一抹微微邪氣的笑。

「你真的想報答嗎?」他湊近她面孔。

兒臉上紅了紅,點了下頭。

「就用這個回報我吧!」話甫落,他出其不意地一把摟抱起她,將她放在馬背上。「坐穩了!」他跨騎在她身後。

「尹大哥——」她回頭。

「是你自己答應要報答我的,可不許你反悔!」他目光灼灼。

兒半垂下眸,翕動的長睫掩藏下是無怨的情深。

她不敢告訴他,自己有多麼喜歡他,但,她卻願意留在他身邊,長長久久……「扶好!」他雙腿輕輕一夾,馬匹揚起塵花而去。

即使必須不擇手段留她在身邊,他也不後悔!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51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唐陳陶

韃靼營帳里,額爾欽正坐在皮氈上怒視著身前跪地的三個部屬。

「尸首找著了沒?」

「回元帥,尚未有發現!」

「嗯?」

索哈見元帥面色不善,忙添道︰「元帥,任何人由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水流又如此湍急,只怕活命的機會極微,請元帥安心!」

「安心?」額爾欽冷笑。「找了十幾二十日連晁羽的一根骨頭都沒發現,你叫本帥如何安心?」說到這里,他的笑已含殺機。

索哈跟隨額爾欽多年,一見他神情如此,嚇得渾身冷汗直流。而另外兩位比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個人跪在原地,仿佛要被殺頭似的,抖不停。

在韃靼軍營里,誰不知道額爾欽軍命如山,並且手段凶殘。不服軍命者,往往五馬分尸,死狀慘不忍睹。

「元、元帥,也、也許她的尸首已被江里的魚給吃了,也未可知!」索哈鼓起勇氣道。

「混賬!」額爾欽大喝一聲,由氈上跳了起來,直來到索哈面前「就算被吃了肉也還有骨頭,去找出來!」他傾,面色如買寒冰。

「元帥,萬、萬一——」

索哈話未說完,就被額爾欽一腳踹到營帳入口——「沒有萬一!你听懂嗎?生要見人,死要見尸!」額爾欽陰沉地,一字一句由唇齒間迸出。

索哈連哼也不敢痛哼一聲,只能咬緊牙根回道︰「是,元帥,屬下明白了!」

「你們倆還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遵命!」三人忙不迭地退出了元帥營帳,仿佛撿回一條命似的。

額爾欽獨自在帳中,余怒未消……

半晌,他終于靜下了心來到桌前提筆疾書……之後,他開口喚道︰「勃兒斤在外面嗎?」

「卑職在!」

「進來!」

「元帥有何吩咐?」

「替我送封信到駐扎之地,我要知道他們打算下次何時出兵?」

勃兒斤取餅了信,很快地退了出去。

額爾欽臉上掠過一抹陰沉的笑意……

他會在此際失去將領,一片混亂之時,乘勢將其並為韃靼的一部分。

「怎麼樣?查得如何?」尹劭龍開口。

前鋒營營長回道︰「听說的將軍失蹤了。」

「真有此事?」尹劭龍面不改色地瞧住下屬。

事實上,真正見過晁羽的人並不多,能和她面對面說話,甚至交手的人更是寥寥可數。

因此,他並不擔心有人認出兒的真正身份。

「千真萬確!」

「那麼,短時間內不會繼續南攻了!」

「將軍的意思是——」

「我打算趁此機會,領一支小軍出城探勘實際的山形地勢,因為我相信再要不了多久,必定會另派主將,屆時征戰必不能免!」他謹記兵法所授,絕不打沒有勝算的仗。

一旦開戰,就必須贏!

入夜之後,尹劭龍照例地來到了兒居所。

用過晚膳,兩人來到了前庭。

如今兒傷勢已痊愈,不但行走沒問題,就連額角上的傷口也僅留下淡淡的痕跡。

雖然兒並不在乎那一點傷疤,屏兒仍然體貼地為她梳了個簡單的發式,巧妙地遮住了那道淡淡的傷痕。

「尹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一整晚下來,他很少開口,與平日甚不相同,莫非是病了?想到這兒,她有些擔心。

「怎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似不快活。」她深深地望人他眼底。

她竟感覺到了!尹劭龍的心,忽然因她而注入某種,連他也不明白的感情,那是一種連喜歡也無法形容的感受。

「不錯!我的確有點事想告訴你。」瞧住她水般的美麗眸子,他忍不住又升起罪惡感……會不會有朝一日,她會記起過往的一切?

屆時,她可會原諒他的私心?

「我必須離開你一段時間。」他說。

「去哪里?」

「我將率軍出城探勘地勢,最快十日後回城。」

此言一出,兩人望住彼此,久久沒有說話……「你會留在這里等我回來嗎?」終于他開口,深沉的一雙黑眸里頭一遭失去了自信。

靶情不是東西,它不能計算也沒有常理,更重要的是,它一切隨心,變不變往往只在一念間……他大可派人來守著她,不讓她離城。

然而,他要的,是心甘情願!

兒瞧住他,輕輕地點頭。「我會等你回來。」

尹劭龍的心泛起無數狂喜的火花。—下一刻,他勾起她的臉,低頭覆上她的唇……這一吻,溫柔得讓兒心都發疼……她踮起腳尖,回應他的纏綿……良久,兩人終于分開。

兒的面頰泛紅,氣息微促,眼底仍殘存著這一吻的余燼。

直到這一瞬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這麼的愛著,這個幾乎仍然陌生的男人!

說他陌生一點也不為過!

但就另一方面而言,他卻也是她記憶中的惟一。

尹劭龍什麼也沒有說,淡淡一笑,放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保重!」她輕輕地道。

同一瞬間,她怔了怔,感覺這一幕情景似曾相識……但很快的,心頭那陣熟悉一閃而去。

這是為什麼?她是頭一回和他送別,不是嗎?

夜風徐徐,兒心頭的疑惑卻久久不散。

住在黑水城已有月余,這一日兒悶得發慌,一個人坐在前庭發呆。

「在想什麼啊?小姐。」屏兒來到她身邊。

打從將軍爺離開黑水城之後,她就沒見兒小姐笑過。

「沒什麼!只是覺得天氣如此晴朗,好想到外頭走走。」兒回道。

「那咱們還等什麼?這就走吧!」說著,屏兒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這……好嗎?」

「怎麼不好?爺又沒說他不在的時候不許出門。」

兒有些猶豫…

打由上回她獨自離城之後,尹大哥就不喜歡她一人出門,而她也順應他意,沒再出過宅院一步,仿佛官冢小姐似的,整日足不出戶。

「走吧!就當陪我買菜去。」這一次,屏兒直接把她拉出了宅子,並順手合上門扉。

主僕二人越過石橋,轉過了街角,來到熱鬧的大街。

在這個城里,感受不到一點即將征戰的氣息。

百姓們是因為尹劭龍親自率軍駐城,因此並不擔心胡騎入侵。

主僕兩人悠閑地走著……

「小姐,買只雞回去替你補補身吧!」

兒終于有了笑容。「替我補身?我看是祭你的嘴饞吧!丫頭。」

屏兒笑了起來,撒嬌地道︰「哎唷哦……一塊兒補嘛,好小姐。」

「快去吧!」

「是,小姐!」屏兒興沖沖地往雞販方向走去,開始在一堆婦人之中,跟著挑選籠子里的肥雞。

兒一個人在附近走動……

「姑娘要不要看看胭脂水粉哪?」商人向她招手。

兒搖搖頭,婉拒了商人。

「哎唷,姑娘真是個識貨的,你手上那只翡翠指環可值不少啊!」商人眼尖地瞧住她手上的指環。

兒瞧住手上的指環,心頭一片迷惘。

她連這指環是怎麼來的都說不上來。

「姑娘喜歡首飾的話,我這里也有不少,要不要瞧瞧?」商人打開一只木盒,里頭果然全是一些珠翠花鈿,項鏈和指環也不少。

「謝謝,可是我不需要。」

兒話剛說完,一名陌生男子便撞了兒一下——「哦,對不起!」男人很快地閃了開。

「小姐……」屏兒來到她身邊。「你忘了給我銀子付錢了!」

兒伸手到腰間,卻發現荷包不見了!

「怎麼了?」

「銀子被偷了!」兒怔了征。怎會……

電光石火間,兒想起適才撞了自己的陌生人!

下一刻,她丟下屏兒,急往那男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偷兒一見她追來,立即往一旁的巷道里閃。

兒亦跟著往巷道里追……

只是巷子里左分右拐,一下子就失去了偷兒蹤影。

正待離去,兒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異響,她循聲而去偷兒見她似已察覺他的藏身之地,又見只得她一人追來,當下惡膽一生,索性由暗處走了出來。

「荷包拿來。」兒開口。

愉兒一陣低笑,走近了她。「姑娘,我勸你快走吧!荷包既已入我口袋,你是甭想取回去了。」說完,他上下打量起這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起了輕薄之意。

當他伸手往她身上模去的時候,幾乎是出自本能地,她一手就攫住偷兒的手!

偷兒一怔,想抽手,卻半點動彈不得!

「荷包拿出來!」她冷聲道,在不自覺間加重了手勁……要折了他的手並非難事!這是此刻腦海升起的念頭。

「哎 …好痛啊!」他痛呼出來。

偷兒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美的姑娘竟如此……駭人!

「拿來!」她伸出另一手,神情如羅剎般!

偷兒強忍住痛,伸手入懷中掏出荷包交到她手上。

懊殺了他嗎?

「姑娘饒命吶!」偷兒也算善鑒貌辨色之人,一見她眼底凝聚的殺氣,嚇得直討饒。

她半眯起眼,遲遲沒松手……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屏兒的叫喚讓她如夢初醒……

偷兒趁著她分神之際逃之夭夭。

「小姐,你沒事兒吧?」屏兒一臉擔心地奔向她。

「我找回荷包了!」她輕輕開口,把荷包交到屏兒手上。「走,咱們回去付賬吧!」

「你真的沒事兒?」展兒不放心地問了句,感覺上,她似乎有點被嚇到似的,瞧起來傻傻地。

「我真的很好!快去買雞吧!」兒勾起淡笑。

她的確被嚇著了!可,她是被自己嚇著的!

方才那真是她嗎?為什麼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屏兒若不來,她會殺了那偷兒嗎?

種種思緒在她心中盤踞,卻沒有人可以給她任何答復!

然而,當主僕二人回到大街時,客棧的二樓窗台邊,一雙眼正盯牢了兒,久久不放……三日後,尹劭龍回到了城中。

黃昏的時候,他來到了兒宅院門口。

兒正倚在門邊,一見他來,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下一刻,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我好想你!」他的唇抵在她發鬢上,醇果如微風掠過。

兒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抱住他,像是怕他忽然消失。

夕陽將天邊染成了一片金橘色,美得如一首詩。

在這一刻,兒耳邊忽地傳來一句——

「嫁給我吧!」

兒抬起臉,迎上他火一般的目光,一顆心在剎那間揪成了一團……她是在做夢嗎?

「請你答應我!」

兒卻輕輕推開了他——

「很抱歉尹大哥,我不能答應你。」她垂下眼,不敢和他目光交集。

「為什麼?是——我不夠好,是嗎?」

「不,是兒配不上尹大哥。」

「你我皆凡世之人,何來不配之說!」

「尹大哥,你身份尊貴,而我卻——」

尹劭龍打斷她的話。「只要兩人是真心的,其他都不重要!」停了停,他接口又道︰「除非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

兒無言。

「你看著我,然後對我說一點也不愛我,那麼,我就會死心!」

兒緩緩地抬起臉,一瞬不瞬地瞧住他——「我、我……」她說不出口!

迎著他滿眼情深,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嫁給我吧!兒。」

「我——」

「答應我!」他攤開雙臂。

終于,兒再次投入他懷里。「但願你永遠不會後悔!」淚水淌下她粉頰。

「我不會後悔,永不!」他輕輕承諾。

夕陽西下,兩人希望此刻可以長長久久,永不改變……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52



連年戍邊塞,過卻芳菲節。東風氣力盡,不減陰山雪。

蕭條柳一株,南枝葉微發。為帶故鄉情,依依借攀折。

晚風吹磧沙,夜淚啼鄉月。凌煙合上人,未必皆忠烈。

唐于漬

索哈匆匆來到元帥營帳中——

「啟稟元帥,卑職已經找到晁將軍了!」三天之前他商扮商賈,混入黑水城做買賣,因為他懂得漢語,所以未被守城官識破身份。

起初,他並不抱持什麼希望,因為在他心底早認定晁羽已墜崖身亡。

然而奇跡居然出現了!

在黑水城中,他竟找到了她!活生生的晁羽!

索哈簡直不敢相信!

「她在何處?」額爾欽面不改色地問,既無喜意也無怒氣。

「回元帥,她在黑水城里。」

「可查到她落腳何地?和什麼人住在一起?」

「回元帥,她住在城中一宅院,和一名丫頭住在一起。」

「只有兩人?」

「回元帥,只有主僕二人同祝」

額爾欽陷入一片沉思……

既然未身亡,何以她未回?有什麼特別目的嗎?

「元帥,現在該怎麼做?」

「就讓她永遠消失,明白嗎?」

「卑職明白!」

「咱們是否能並吞,就看這一回了!」

「是,元帥,卑職定不辱命!」語畢,索哈轉身而去。

「等一等。」額爾欽喚道。

索哈轉回來。「元帥還有什麼吩咐?」

「這一次務必讓我見尸!」

「遵旨!」

索哈離去之後,額爾欽面目更顯陰鷙……只要無能人,那麼他很快的,就可以將其並入韃靼的一部分。

接下來再一一並吞其他部族之後,他將率領韃靼大軍一舉南下人主中原。

灶房里,屏兒正炖煮著一鍋雞湯。

「好香!」屏兒深吸了口氣,拿著碗和竹箸來到前頭的大廳擺置。

殊不知,在這一刻,一條黑色人影閃身由後門竄入,進入灶房里。

此人正是索哈!

明知晁羽武功高強,單憑他一己之力無法在正面交鋒之時取勝,因此他選擇以別種方式來取她性命。

只見他趁著灶房中無人,迅速由懷中取出一小紙包,將紙包里的粉末倒入雞湯里……做完這一連串動作之後,索哈閃身出了後門,暫時藏在門邊不遠的柴堆之後。

屏兒很快的回到灶上,將那一鍋雞湯端出了灶房——「小姐……快進來喝湯吧!」她盛了一碗擱在桌上。

見無回應,屏兒來到了前庭——

「小姐!」

「什麼事?」兒由大門邊轉過了身來。

屏兒在心底嘆了口氣……

看樣子小姐連听都沒听見她的叫喚。

「湯好了,快來喝吧!」她說道。

「我不餓,你先吃吧!」兒微微一笑。

「小姐你就甭等了,將軍爺回京去,少不得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回來,今晚是不會來的!」

兒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回道︰「我真的還不餓,你自己先吃吧!待我餓的時候,再進去陪你一道吃!」

屏兒聳了聳肩。「嗯,那好吧!快點進屋里來唷!」

兒點點頭,再次轉身,目光落向天際美麗的彩霞,心中浮上的是尹劭龍俊逸的臉龐……她真配得上這樣的男人嗎?皇上會答應讓劭龍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嗎?

種種思緒如一張網,牢牢地縛住她……

驀地,一陣碎裂聲傳來——

「協…小姐……」倒在地上的屏兒月復中劇烈痛絞,想爬出門檻……兒心下一驚,疾步奔向屏兒——「你、你怎麼了?」她跪在地上,抱住了面孔透青的屏兒。

屏兒口唇掀動,終于發出聲音。「雞……湯……」話未完,她兩腿一伸,直了眼!

「屏兒……屏兒……」兒痛心狂喊。

好好的人,怎……說去就去了……「屏兒……」她淚流不止地抱緊了屏兒。

為什麼?為什麼……

哭了不知多久,兒似想起什麼,起身來到桌前,並由頭上拔下了銀簪——當她將簪子插入雞湯中一試之後,簪子果然黑了大半!

這……這分明是湯里有毒!

是什麼人要對她們下毒?

思緒正紊亂間,耳邊忽地傳來一下微微的異響——聲音是由屋後傳來的……直覺告訴她,那必是下毒者!

下一瞬,她放下屏兒,直往屋後而去。

很可惜,她晚了一步,人已不在!

然而,夜風中,她那一張明艷的美顏,卻緩緩透出某種不自覺的冰冷、陰警。

她有一種感覺,對方要殺的人是自己而非屏兒。

屏兒只是不幸地先嘗了毒物而已!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竟有人如此恨她!但是,她對自己發誓,絕對不會饒過在暗地里暗算她的人!

索哈回到了落腳的客棧之後,同行的兩人立即上前問道︰「成了嗎?」

索哈搖搖頭。「陰錯陽差,死的不是晁羽!」

「那現在該怎麼辦?」

「如今她已有警覺,咱們先靜心等候再行計議!」

索哈知道,下一回必須出其不意才能順利得手。

京城

尹劭龍不分晝夜,連日兼程終于回到京城。

入宮之後,他直接來到了御書房

皇上一見他來,立即展露出真誠的笑。

「臣參見皇上。」

「快快平身。」皇帝起身來到尹劭龍身前。

「謝皇上!」

「這里沒有外人,這些君臣禮儀就免了,你快告訴朕,這麼急著回京見朕,有什麼急事兒?是不是兵力不足?朕立即再征調!」

「皇上,臣此番回京並非為征兵一事而來。」

「哦?那麼是為了什麼事來見朕?」

「臣有一事稟告皇上。」

皇帝瞧住了他。「能讓愛卿親自前來,想必是相當要緊的事了,你說吧!」

「請皇上答應不怪罪臣!」尹劭龍再次屈膝跪下。

「你——」這是劭龍頭一回這般,仿佛是帶罪之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朕不會怪罪你,起來回話吧!」

尹劭龍卻沒有起身!

「臣決定成親了!」

皇帝一怔,然後朗聲笑了起來。「成親是喜事,朕替你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罪你?」頓了下,皇帝又道︰「快告訴朕,是哪位王侯家的閨女兒?」這兩年以來,他曾試圖要把多位家世顯赫的好姑娘和他搭上紅線,但始終教他以各式理由給婉拒。

「不瞞皇上,她出身將門世家。」

「哦?莫非你指的是李將軍的女兒?」

「臣啟皇上,不是李將軍的女兒,臣要迎娶的是晁羽!」

晁羽?「這名兒……朕似乎在哪兒听過似的,挺耳熟的!」

「皇上,她為的女將,兩年多之前正是她率兵南征。」

聞言,皇帝面色遽變……

「如今聯韃靼南攻,領軍的不正是她嗎?」

「回皇上,在她身上發生了變故,此時她已不復過往記憶,和尋常女子並無不同。」

「也許,她是裝出來的,目的在混近你身邊謀軍情。」

尹劭龍搖搖頭。「臣相信她!」

皇帝沉吟半晌……

「萬一有朝一日她想起一切呢?」

「那麼,臣會尊重她,由她自己決定去留。」

「到時候,你能承受她離開嗎?」

「皇上,倘若她真的對目再無一絲情意,那麼留住人又有何用?」

皇帝看得出他用情很深。「既然你已決定,那朕就答應讓你兩人結為夫妻。」

「謝皇上!」

「快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吧!」

「那麼臣先行告退了。」

瞧住他離去的身影,皇帝忍不住貝起了笑……這還是他頭一回見他這麼急呢!

現在,他還真想瞧瞧那位女將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女子,竟令他的愛將如此痴迷!

深夜里,一條黑影如鬼魅一般閃入開啟的門扉里。

很快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輕巧地模到了床榻之旁。

黑暗中,刀光一閃,疾往床榻上的人刺了下去——然而,床榻上的人動作更快!

在刀尖尚未刺中她身子的前一刻,她手腕疾翻,一手攫住黑衣人握力的手。

而那黑衣人正是索哈!

懊死!他低咒一聲,欲往後撤——

只是,無論他如何施勁,手竟抽不回來!

可惡!

下一刻,索哈手上的刀已易手于人!

兒用勁一推,將他推倒在三尺之外。

此時此刻,她的心起了無比驚異!

她萬萬料想不到,自己在這臨危的一刻,居然展現了平日未顯的能力。

仿佛是打娘胎之後就俱備了這武藝似的,力量每每在她最危急的時刻,自然地抵御著傷害自己的人,一如不久之前她惡懲偷兒。

索哈見晁羽坐在床邊,目光鎖住了自己,于是開口道︰「晁將軍,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晁將軍?她是將軍?怎麼會……

兒起身走向刺殺者。「我是誰?快說!」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不知何故,她一見此人便莫名著惱。

莫非她會受傷皆因此人?

索哈見她不似做假,當下一個橫掃,襲向她足踝。

既然橫豎都是死,不如先下手,也許還有活路!

兩人便在房中打斗起來……

未幾,埋伏在外的另兩人見房中有打斗聲傳出,當下提刀入房助索哈。

兒一人應付著三人,不但不感到吃力,甚至如活了起來似的,一招比一招更顯沉著冷厲,招招皆為殺招!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為屏兒報仇!

此念一生,她再無任何猶豫!

當一切平靜下來之後,三名刺客已成了她刀下亡魂!

她一動也不動,目光盯住刀尖上一滴滴淌下的血……在這驚駭的一刻,腦海中那千軍萬馬之聲靜了下來!

她終于想起了過往的一切……那些沙場征戰的戎馬生涯……尹劭龍馬一停,便直接來到兒住處「兒……兒……」找遍屋子都未見到她身影。

不知怎地,他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回來了!」聲音輕輕地自他身後傳來。

尹劭龍猛一回身,只見她身影娉婷,立于大門邊。

他怎麼會以為……以為她走了呢?

下一刻,他奔上前緊緊擁住她。

「皇上答允咱們成親了!」他心口狂跳,幾乎是屏住氣息地開口。

他多怕她離開!

「屏兒死了!」她幽幽地開口。

尹劭龍心一驚,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她接口又道︰「三天前的晚上有三名韃靼來的殺手要殺我,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到底是什麼人?」黑瞳直望住他,目不轉楮地。

尹劭龍的心有剎那的掙扎……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刺殺你!」停了下,他再度擁她入懷。「不過,我會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受到性命威脅。」他依舊選擇繼續隱瞞她真實身份。

沉默片刻,她回道︰「我已經親手了結他們。」

尹劭龍心頭震了震,低頭瞧住了她。「你——」「直到那一夜,我才發現自己有武藝可以保護自己!」

「可是也不能大意!依我看,不如搬到將軍府和我一起住!」

她深深瞧住了他,終于點了點頭。

「那咱們這就走。」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卻輕輕掙月兌了他的手——

「過兩天吧!我想先整理一些細軟。」

他點點頭。「那我晚一點再來。」

她送他上馬離開。

他終究不肯吐露她身份!

到了這步田地,他還欺騙著她……

難道,他打算騙她一生一世嗎?

她發現自己再也沒有把握繼續愛他!

想起過去的甜蜜日子,她喉頭不由得哽咽起來!

不能流淚!她告訴自己,絕不能為了敵人流淚!

不值!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53



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力環。

三春白雪歸青冢,萬里黃河繞黑山。

唐柳中庸

日暮時分,尹劭龍來到了兒住處。

當他屋前屋後找不到她的蹤影的時候,頓時陷入一片焦急……是不是又遇上了前來刺殺她的韃子?

一時間,他思緒紛亂,整個人如墮五里霧中……此刻,她人在何方?

宅子里並沒有打斗的痕跡……

驀地,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在宅子大門外停下。

一名守城宮匆匆入了宅院。「啟稟將軍,這里有一封信,是兒姑娘要卑職送來給將軍過目的。」

「她人在哪里?」尹劭龍接過信後,當即問道。

「回將軍,她向卑職要了匹馬,出城去了。」

尹劭龍當下拆了信,取出信紙,只見上頭寫了一行娟秀的字跡——城外十里亭見。

晁羽

當他目光落在署名上那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頓時墜入了無底深淵……下一刻,他大步出了宅子,翻身上馬,直往城門而去。

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很快的,他沿著城外的驛道,來到了十里亭。

暮色中,他瞧見了她正走出亭外。

尹劭龍翻身下馬,一步步走近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感覺,每接近她一步,就仿佛離她更遠!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將軍。」她開口,眸底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凌厲的精銳。

她的一聲「將軍」在兩人間劃下了一道鴻溝……尹劭龍的心深深為此而傷!

「什麼時候想起來的?」他問。

「殺了那些韃靼刺客的那一夜!」

「我不該隱瞞你身份那麼久!」

「都已經過去了,尹將軍。」頓了下,她又道︰「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和你見面的,不過因為當時尹將軍你不但沒下令殺我,還治了我的傷,所以我必須親口向你道謝,謝尹將軍不殺之恩!」

「你要走?」

「我瞧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必須留下。」頓了下,她又添了一句︰「當然,除非將軍想把我關進黑水城大牢!」如水般的眸在這一瞬如兩泓深潭,寒波直逼而來。

尹劭龍猛地抄起她素腕,薄怒而心痛地開口道︰「就這樣嗎?你我之間只值這樣嗎?」

人心皆為肉做,他對她付出的感情,難道可以說拋便拋,沒有一絲留戀?

「請你放手,尹將軍!」她冷然道。

「到底你我之間算什麼?你回答我!」他低吼。

沉默半晌,她回道

「你只是我率兵南攻的一個艱難阻礙而已!」她面無表情地迎上他滿眼的憤怒和痛苦。

阻止他繼續深陷男女間情愛的泥沼,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

「我不信!」

「將軍!你必須相信!」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下一瞬,他一把將她扯入懷中——

「你是我的!」話甫落,他低頭封上她的唇。

晁羽扭動著,抗拒他突如其來的索求……然而他卻不願放手,一手按住她後腦杓,一手牢牢扣住她縴盈的腰,讓她無法逃避他的吻——他掙扎而不願掩藏的濃烈感情……她大可以嘗試以武術來掙月兌地的擁抱,既使失敗了也不至于讓自己陷入這番難解之境!

然而她卻沒這麼做!

最後一次!

她告訴自己,這是她最後一次放任自己,感受他有力的雙臂環住自己……讓他如火般的吻貼燙在她的唇上……在這最後的一刻,她選擇坦然的面對自己!

夕陽緩緩地隱于群山之後,天邊勾起一彎淡淡的新月。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趁著天色尚未全暗,還能瞧清她模樣的時候,貪戀地注視她的臉……他多希望可以永遠留住她,留住這一刻!

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像愛她一般再愛其他女人!

終于到了離別的時候!晁羽掙開他——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不再欠你什麼!」她勉力忍住了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她終究對他有情!

然,今日一別後,他朝沙場再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我只能走到這里嗎?」他問,嘶啞的嗓音充滿無奈。

「盡忠職守是你我的責任。」她平靜地回答。

「沒其他選擇?」

「這一點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將軍!」話甫落,她轉身就走。

「不許走!」他由身後抱住了她。「我不許你離開,你合該是我的!」痛苦的嗓音自她頰畔傳入耳中。「你該清楚,留下來,我只有死路可走!」她回頭,迎上他掙扎的眼眸。

半晌,理智終究戰勝了感情。

當他放開她之後,她摘下手上的翡翠指環。「這個還你,我已沒有資格再保留它!」她輕輕交到他手心里。

分開的歲月里,這指環一直是她心上的支柱,交還它只為切斷兩人間最後的連系。

這一次,她很快的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尹劭龍望住她遠去的身影,緊緊握住指環……指環上還留著她的余溫……這就是他們的命運嗎?

相遇後又注定別離的糾纏,要如何才能了無遺憾的劃下終點?

也許,很快的上天會給他答案!

這一日天色陰暗,眼看著就要下雨。

額爾欽率兵來到接近駐扎之處,便歇兵扎營。

盡避沒有得到索哈的消息,他仍然決定按計劃行事,先攻下。

額爾欽決定在三日之後出兵。

駐兵一日之後,趁著雨勢停歇,他率著十來名部屬在附近探勘地勢。

若依軍力而言,韃靼兵力和黑水不相上下。

然而,自晁羽失蹤之後,便由副將完顏部接掌最高統軍者。

只是這完顏部除了有王族血統這項事實之外,並沒有率軍征戰的經驗,對于兩軍交鋒的計謀更是一竅不通。

他惟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擺出王族的高傲來支使將士們行事。

也因此格外地令人不服完顏部的領導。

要知道,兩國交兵,主帥必須智勇兼備,除了武力外,戰術的運用得當與否,乃成敗之關鍵,因此主帥往往是一場征戰的中心,好的將領可順利完成使命,而差的主帥則往往兵敗如山倒。

額爾欽對此早有耳聞,一點也不把完顏部放在眼里!

完顏部的無能,正是他出兵的好時機!

額爾欽一行人騎馬來到密林里。

嗖地一聲,額爾欽的近身侍衛中箭落馬!

「有埋伏!快散開找掩避。」額爾欽下令的當口上又有兩名手下中箭落馬。

懊死!

敵人在何方根本辨不清……

很快的,如一場默劇般,額爾欽身邊之人逐一倒下……「快撤!」他狂吼,策馬在林間狂奔。

身後的追兵並不放過他,緊隨在後。

到最後,額爾欽的手下盡皆喪命,林中只剩下他和刺殺者。

慌亂中,額爾欽並未察覺到林中暗藏陷阱,追殺者正一步步將他趕往預設的陷阱之地……片刻之後,一張繩網由上疾落下,罩住了額爾欽,使得他由馬背上摔落。

懊死的綢子……他粗聲粗氣地咒罵,並試圖掙出繩網……這一刻,晁羽策馬來到額爾欽身前——「你……你沒死。」額爾欽掙出繩網,半眯起眼。

懊死的索哈,又一次失敗了!

「很意外嗎?元帥,你還健在,我又怎敢早你一步離世呢?」晁羽冷笑著盯住額爾欽氣急敗壞的臉。

「死丫頭,別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額爾欽由腰間取出佩劍,一劍刺向晁羽。

晁羽一個翻身利落地下了馬,手持雙戟與之交手。

額爾欽雖為男子,但論武藝卻比不上晁羽!

不多時,當他發覺蠻力並無法勝過晁羽的時候,他索性往密林深處逃!

這輩子,他又有哪一刻如現在一般狼狽?

懊死的丫頭!

額爾欽藏身在一大石之後,氣息緊屏,不敢透出一口氣。

正當他以為可以死里逃生之際,頸畔一涼,短戟已抵上他!

「你下手吧!」他閉上眼,不瞧她一眼。

須臾,頸上的力道消失……

額爾欽睜開雙眼,卻不見晁羽身影!

莫非這丫頭不敢對他下手?

下一刻,他拔腿就跑,企圖在密林間找出路……當他終于找回了來時之路,身後卻射來奪命的一箭!

額爾欽滿臉不甘心地倒在山徑上。

晁羽騎著馬來到他身旁——

她很快的翻身下馬,伸手按向額爾欽頸際……在確定他斷氣之後,晁羽面無表情地翻身上馬,策馬離開。

無論她怎麼做,都無法挽回屏兒無辜的一條命!

想起自己受傷時,屏兒無微不至的照料,晁羽心底深深嘆息……有時候,她真的很希望戰火可以平息,不再有人因為戰爭而犧牲寶貴的生命,女人也可以不必倚門垂淚……晁羽心頭,再一次浮上尹劭龍俊逸的面孔……也許,在這場征戰中根本沒有贏家,每一個人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晁羽風塵僕僕地翻身下馬,將馬鞭隨手丟向小廝之後,便匆匆往王帳方向而去。

王帳外的侍衛一見是晁羽將軍,立即人帳通稟半晌,侍衛匆匆而出。「將軍,王上請您進去。」

晁羽勾起了笑,大步走入帳中。

「臣參見王上!」

「將軍快起來,讓本王好好瞧瞧!」

晁羽卻執意未起身。「臣有罪,不敢起身。」

「何罪之有?」

「臣教王上失望了!」

完顏布罕來到她身前

「告訴本王,這些日子你都上哪里去了?為何未回營?」

曾有許多大臣都指向晁羽叛國,但他卻一一駁斥!畢竟她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相信晁羽絕不會背叛。

晁羽便將額爾欽派人刺殺她,並墜崖失憶之後開始說起……然而,和尹劭龍之間糾纏的感情,她卻只字未提。

良久——

「沒想到韃靼竟想並吞,真是可恨!」完顏布罕開口。

「啟稟王上,在回銑鍋之前,臣已經親手除掉了韃靼大將額爾欽。」

「真的?你確定他已身亡?」

至上請放心,臣親自確認了!」

「你做得很好!」

完顏部在此時請求入帳——

「讓他進來!」完顏布罕開口。

片刻,完顏部進入王帳中。

「臣參見王上!」

「晁將軍平安歸來了!她並未背叛。」老臉上刻著驕傲。

「真是恭喜王上。」完顏部討好地表示。

王上一向疼愛晁羽如女兒,這是眾人皆知的事。

他完顏部一向不向女人低頭,但晁羽帶兵的本事他親眼見識,不由得他不心服!

完顏布罕朗笑起來。「由現下開始,你兩人好好計議該如何南攻。」

「那韃靼呢?咱們不是和他們聯合南攻嗎?」完顏部說道。

「晁將軍失蹤正是額爾欽一手所為,已無和韃靼聯手之必要!」

「王上不怕額爾欽領兵犯我?」

這一次,回答的是晁羽——

「額爾欽已經死了!我相信韃靼要重整軍力攻打是很久以後的事。」

瞧著她冰冷的神情,完顏部也不免心寒……看來,必定是她親自下手,無庸置疑!

「咱們可以趁著兵力強盛即刻出兵!」完顏部說道。

「王上,一定要南攻嗎?」晁羽忽然問。

「將軍何以有此一問?」

「臣只是以為征戰必有百姓犧牲,必有家庭因此破碎!」

「將軍!你一定要記住一點,要成就大事者,絕不能有婦人之仁,否則難成大器!」

「是,王上,臣明白了!」

「那你去準備吧!本主希望十日之內可以出兵!」

「臣遵旨!」

出了王帳之後,晁羽獨自來到駐扎外的野地……此時已近日落,天邊盡是歸雁……然而,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沒有回到家的歸屬感!

在她心中,除了失落還是失落……

作者: 驛動的心    時間: 2025-1-21 05:06:54

調角斷清秋,征人倚戍樓。春風對青冢,白日落梁州。

大漠無兵阻,窮邊有客游。蕃情似此水,長願向南流。

唐張喬

晁羽率著一萬精兵追擊著漢營敗軍。

她萬萬沒想到兩年多之後兩軍再度交鋒,漢軍之力竟如此薄弱!

開戰不久便節節敗退……

不多時,她追至一狹谷之前——

「將軍,屬下先過去查探一番!」

晁羽點頭示意。

不到一盞茶功夫,士兵回報——

「啟稟將軍,前方谷道一次只能通過一人一馬,依卑職之見不如繞道而行。」

「前頭再無其他通路了嗎?」晁羽問。

「是的,將軍!」

晁羽沉思起來……

繞道翻越這座山頭必須多花上三天時間,三天不算長,卻足夠漢軍回城重整軍力,而她將錯失攻下黑水城的良機……「將軍——」晁羽抬起手阻止他說下去。「傳令下去,在谷外等候本將指示。」

「將軍要一人前往谷中?」近身侍衛問道,神情有些擔憂。

「本將必須了解此谷另一頭是否另有出路,倘若此谷為死谷,那麼,咱們只要守在谷外,待漢軍斷糧之後,勝的一方自然是咱們。」

「可,將軍這麼做實在太冒險了,卑職建議不如先在外頭等候。」

「不成!萬一讓漢軍先回城就前功盡棄了!」她必須乘勝奪先機。

「那麼,卑職願隨將軍前往探勘!」

晁羽點點頭。「去挑五人和本將一道入谷吧!」探勘地勢和敵情,人手無須太多,如此一來不易教敵人發現蹤跡,全身而退也比較容易。

「是!」

不消片刻,晁羽率著六名士兵往狹谷前行。

初時,谷道尚能容二騎並進。隨著一行人漸深入谷中時,谷道漸狹,只能容一人前進。此隘口是最佳的攻防之地,有什麼人入谷,守在谷中之人可以清楚的瞧清楚一切!

倘若是她在無退路的情況下,必定守住這個關口,來一個斬一個!

「將軍,還要往前嗎?」其中一人問。

「不必了!本將一人前去即可!」

「那太危險了,將軍。」

「兩國交兵,一開始就是件危險的事,套句漢人的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爾等在此把守,等待本將指示,不可輕舉妄動,明白嗎?」

「卑職明白!」

晁羽點點頭,獨自一人繼續前行。

出了隘口,眼前突然寬闊起來。極目望去蒼野郁郁,竟無一人把守!

莫非此谷真另有出路,敗軍已逃出此谷?

周遭靜到極點!

驀地,晁羽座騎一陣輕微的騷動……

她知道有動靜了!

丙然,在下一則二人騎著馬由樹叢之後轉出,直朝她而來!

晁羽和來人打了個照面,心底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是他!尹劭龍,她想忘卻忘不掉的人!

尹劭龍在距她尚有一小段距離時停下。

兩人凝望彼此,久久未語……

她似乎消瘦了些,尖尖的下巴不由得勾起他隱于眼底的愛憐……他有多久沒這麼好好地瞧著她?對他而言,仿佛已有一輩子之久……「尹將軍別來無恙否?」晁羽瞧住他,強撐出一抹淡淡的笑。

在他面前絕不能軟弱,她這麼告訴自己。

「倘若,我說我每一天都想著你,你信嗎?」深沉的黑眸,流過一絲難以解讀的光芒。

晁羽的心仿佛教人以利器劃過……

為什麼,明明知道兩人無法在一起,他還要說出這等妄語?

「我當然相信!」說著,她笑了起來,只是干澀的笑聲連自己听了都難受。

尹劭龍的神情出現微不可覺的期待。

「我當然相信尹將軍天天都想著如何除掉我,正和我心中所想的是一樣!」她面無表情地說了出來。

她的無情之語劃破他的希望!

沒有人知道他嘆了一口氣……也沒有人知道即使她想著如何除掉他,他還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愛著她……一切只有他自己明白!

「怎麼,無話可說了嗎?將軍。」她注視著他身後的密林。

尹劭龍一眼便瞧清她心中所思。

「此谷非死谷!」是他刻意敗兵引她到此谷,為的只是生擒她。

兵貴勝,不貴久,他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征戰。

晁羽當下微微一笑。「要過此谷,必須先過你這一關,是嗎?」

尹劭龍無言地抽出腰間長劍。

晁羽亦由腰間拔出長刀。

「請!」晁羽低喝一聲,揚刀策馬往前沖。

第一回合,兩人閃過彼此襲擊……

緊接著,兩人再度策馬朝對方奔去——

在刀劍交會的一刻,兩人目光緊緊交纏,掠過的是極深,卻又必須竭力回避的傾心……然,刀劍終究無限!短兵交接之後,尹劭龍胸口教長刀刺入……他並沒有穿上戰甲!

晁羽直到此刻才發覺……

下一刻,尹劭龍手一松,連人帶劍落馬……她不該勝的!

晁羽拋下手中長刀,翻身下馬奔到尹劭龍身前——「你、你贏了!」他吃力地開口,胸口一片血漬。

冰冷的感覺在剎那間將她包圍!

她一直預料有一天要死在他手中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晁羽怔怔地跪了下來,伸出顫抖的雙手將他抱在懷中——「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劍該早一步刺入她心口的,他卻選擇放棄。

「我、我寧可……死在你手上……也不願一輩子……失去你……」他斷斷續續地說著,唇畔流下殷紅的血。

在這一刻,晁羽瞧見他頸子上系著紅線的翡翠指環……他竟還戴著……「你……你別以為這麼做,我就會感激你!」她咬牙道,心痛如絞,卻執意不讓淚水落下。該死的他……該死……「我……不要你感激……你……只要……照自己心意過日子……就行了……」黑眸透出溫柔。早在她答應嫁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當她是自己的妻子。

她要的日子……也得有他才成礙…

灼熱的淚水終于還是一滴滴落下了……她不要他死……不要……翡翠指環吸入了她淚水中豐沛的愛意而寶光一閃……亙古以來的神力,悄悄地應了她的心願……尹劭龍合上眼,漸沉入黑鄉……「不……」晁羽失去自控的能力,失聲痛喊……漢軍在久候將軍未歸,破林而出……晁羽的部屬亦在此時聞聲而闖進谷來——「快撤,將軍……」晁羽卻一動也不動……士兵見她似有異,當下翻身下馬將她扯離了漢營將領。

「不要……不要……讓我和他在一起……讓我和他在一起……」她尖喊,仿佛失了心性。

漢軍眼看就要到了……士兵當下帶著晁羽翻身上馬,撤出狹谷……晁羽的淚雖然在出谷以後便止住,但她的心卻從這一刻開始漸漸死去!

五個月後

漢營將領王蛟在十日之前攻破上京,完顏部無應敵之策,為求保全性命,只好請降表求和。

中原皇帝應允了降順,並下了一道聖旨給之王完顏布罕——晁羽應王上之召匆匆往宮中而去。

自五個月前那一役之後,她生了一場大病,直到兩個多月前才算病體痊愈,因此她自戰場上退了下來,從此不再戀棧領軍縱橫沙場的生涯。

到了大殿上,完顏布罕一見她來就起身迎向她。

人和人之間有一定的緣分,每一次見到她,總像見自己的孩子一般欣喜。

「臣參見王上。」

「快平身!」完顏布空伸手拉起她。「身子怎麼樣了,好多了嗎?」

「回王上,臣的病已經好了,多謝王上關心。」

完顏布罕端詳著她……

「臣未能完成南攻之命,請王上降罪予臣。」晁羽再度跪了下來。

「本王並不怪你,快起來吧!」完顏布罕瞧住了她。「南攻是為了替人爭取包好的日子,這一向是本王之願,如今失敗了,也許是天意。」

「王上……」

「雖然已經再次降順,也答應年年進貢,但是,這一次中原皇帝卻提出了另一樣讓本王為難的要求。」

「敢問王上,是什麼樣的要求?」

完顏布罕嘆了口氣。「中原皇帝要求本王,將你送到他們的京城去。」

晁羽頓時無言……是為了劭龍的死而必須審判她嗎?

「本王想回拒這項要求!」

「不,王上,您無須回絕,臣答應到中原向皇帝請罪!」

完顏布罕沒料到她居然答應走這一遭!

「這一去也許再沒回來的機會了,你該明白!」

「臣明白!」

「即使如此,你仍然要去?」

晁羽點點頭。「是的,王上。」對一個心已死的人而言,任何的刑罰已不足為懼,活著反倒是另一種折磨。

「過此巨子中原皇帝會派兵來接你,你可再考慮幾日,想清楚再決定不遲!」

「謝王上,臣心意已決,請王上成全!」

完顏布罕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

晁羽是頭一回入漢京。

原以為自己要被以囚車押送,不料卻正好相反,入京的一路上,士兵對她十分禮遇。而入京之後亦非押送刑部大牢,而是來到一處極大的宅院。

此時正是臨晚時分,大宅門外高掛著八盞老大的燈籠,讓黃昏一如白晝。

屋中僕從如雲,卻不顯喧鬧,晁羽跟著管家來到了後園的湖畔。

「晁姑娘請往前,家主已等候多時。」語罷,管家退了開去。

晁羽目光落向美麗的湖水,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前。能住在此宅之人,非富即貴,到底皇帝要她見什麼人呢?很快的,這個疑問有了答案——在柳樹之旁,她終于瞧見了一人!

這一瞬,晁羽的心震了震,像是在剎那間注入了生命力,忽然又活了過來!

尹劭龍筆直地走向她——

「現在,還有什麼能阻止你和我在一起嗎?」他在距她尚有數步之遙時停下腳步,俊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那一役,如奇跡般他很幸運地活了下來。正因為活著,所以再也不願住時光蹉跎。

下一刻,他朝她攤開了雙臂——

晁羽淚流滿面,投入他懷中。

這一生,只有這一刻,真實擁抱他的這一刻,她才覺得完整!

「我愛你!」她抬起頭,輕輕地說了出來。

「那麼,為我再戴上它!」他取出翡翠指環,輕輕套入她長指。

幸福的感覺盈滿了她的心……

當天色漸漸暗下的時候,兩人攜手離開湖畔。

晁羽知道,自己已經尋著了此生的陽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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