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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陶葦 -【手到擒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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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6:23
標題:
陶葦 -【手到擒來】《全文完》
陶葦 -
手到擒來
面對異性會臉紅又不是他的錯,
可是這專門來搞破壞的女人,
還真是叫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好心來幫個“小”忙——電腦當機,工作進度落後,
展現賢妻良母狀——他家便成“水淹金山寺”,
Test對她的在乎度——他在台風天里前去“救”她,
結果是自己搞到胃潰瘍兼肺炎住院,
好不容易沒她在耳旁聒噪,
卻怎麼反而怪不自在的,難不成……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7:08
序
主動
陶葦
是不是在愛情故事裡面,通常都是男生採取主動,女生採取被動?這是我的疑問,其實,女生採取主動有更多的樂趣。
你有一個暗戀的對象,你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卻怯於表白自己的情愫,日以繼夜,你只是等待與祈禱有一天他會發現……但是,當你決定打破沉默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人搶先你一步,做了愛情的表白,也得到了他的心。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結果呢?與其在以後惋惜後悔當初的缺乏勇氣,不如就試試看吧!就算遭到拒絕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睏擾的,你做了你該做的事,也讓他留下了印象,某一年的某一天,當你們在地球上的某一角相遇,相信你們還會打聲招呼,「你還記得我吧,當年向你表白的那一位……」
在一次的舞會中,有一名男子擄獲了我的目光,我試著用眼神越過重重人群,鎖住他的眼神,傳遞高壓電波……
這也算是一種表白吧!你的訊息在空氣中拋出,你的肢體語言在入群的空隙中擺動,你的神秘的帶著遊戲氛圍的笑容,逐漸擴大張力與效應……你甚至不需要開口,你只需要點頭默許。
想象是件有趣的事,想象力更是無遠弗屆的趣味。你可以飛到世界的任一個角落,也可以張揚著你想象的翅膀,去擄攫你的傾慕。
愛情需要想象,也需要想象力;如果你願意試試採取主動,你會發現我所謂的趣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7:30
第一章
“賀然,你可千萬別忘記今天下午三點,在仁愛路三段的福華飯店中庭彩虹座,遲到了對女方來說可不禮貌,記得要早點出門呀!”謝阿姨在今天中午還不忘三申五令的提醒,就怕賀然會忘記。
“我記得,我會準時到,不過,我可能要早點離開,今天公司裏有很多事走不開。”賀然不等她提出詢問,便急忙挂上電話。
他已經習慣了。任何人,如果經歷同樣一件事情最少五十次以上,自然連其中的開場白、雙方介紹詞——尤其是關于他的這一方、強迫性的談話!他必須詢問對方平時都做些什麽樣的休閑活動,以及告訴她自己也喜歡類似的活動,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兩人的獨處時間——也是對他來說最最不自在的時刻。禮貌性的詢問對方是否需要送她回家……等等,全部的程序他都已經可以倒背如流。
即使萬般不耐煩,但為了不讓母親失望,他總會強迫自己當作做功課一樣,去到現場交差了事;雖然,這次母親做的有些太過分,明明人在國外,仍不忘要謝阿姨代為安排這次的相親。
他看看手表,也到差不多該出門的時間了。就算不喜歡,也得尊重一切程序,盡量不讓母親認為他蓄意的不配合,至于,喜不喜歡、約不約對方出來,這些就誰也管不着了。
***
在七月份這麽燥熱的天氣裏,賀然依舊是千篇一律的襯衫西裝的标準裝束,他甚至不需要帶回家,只要類似場合就從辦公室将它拿出來穿上。
飯店中庭在下午時間有樂師的伴奏,薩克斯風與鋼琴的合作無間,在炎炎夏日裏讓人自心底湧出一股清涼,如果是帶着忙裏偷閑的心情來此,那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不遠的地方,他已經看見謝阿姨招呼的眼色,今天的女方出乎意料的很難時的出現,通常他們會比約定的時間晚到個十分鐘左右。“對不起,公司裏忽然多出了一些狀況,一下子走不開,你們等很久了嗎?”賀然面無表情,機械式的說出這些早就在心裏背誦了幾十次的話,臉朝着謝阿姨好像在對她解釋一樣。
“沒關系,我們也才剛到。”謝阿姨招呼他入座,她是賀然母親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向來把賀家的事當成自己的事,尤其是對自己幫得上忙又符合她興趣的部分,她更是不遺餘力。
“來,我向你介紹幾位朋友,這位是沈阿姨,這次的林伯母就是她的好朋友,這位是林伯母,是林小姐的母親,看起來很年輕吧?很多人都誤會她們是姊妹呢!”
謝阿姨指着一位顯然出自精雕細琢的化妝技巧,不是很适合其年齡的入時打扮的時髦摩登女性,那是女方的媽媽。難怪會有人誤認她們為姊妹,一個打扮過于年輕一個則太趨于老成。賀然在心裏譏諷的想。
“而這一位,就是我們的林研姿林小姐,她是日本女子大學的畢業生,現在在林先生的公司上班,林先生是國內知名的紙業制造商呢!研姿呀,又溫柔又乖巧,我常說不曉得難有這種福氣,娶到研姿這種女生當老婆就最好不過了!”她故意瞟了瞟賀然一眼,但沒有見到他有任何的反應。
接下來就該自己了,賀然甚至已經在心裏默念一定會提到的哪些重點。
“這一位呢,就是賀然賀先生。我可以說是從小看他長大的,他母親和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過呢,她和她先生因為事業的關系長年旅居加拿大,他們是歐亞地區知名連鎖家具商,事業體連跨了好幾個國家,但家裏三個兄弟都非常争氣,全部都出來自行創業,賀然是最小的,他學的是資訊,現在學以致用的成立了一家電腦軟體公司,賀然,名片呀!”她用手肘頂頂他,示意他拿出名片。
賀然小聲的回答她,“我沒帶出來。”他不想因為這些事,造成在公司時可能會有的困擾。
謝阿姨只好又接下去說:“但卻也是三兄弟裏最乖的一位,從小就最聽話。你別看他高頭大馬滿像一回事的,其實他的個性非常老實害羞,三十歲了和女生講話還會臉紅呢!”
他最恨的就是提到這點。但每一次,偏偏都不會跳過,因為這解釋了像他擁有這樣好條件的男人,為什麽還需要經由媒妁之言來完成婚姻大事。
“大家都很熟了,也不需要大客氣,免得別別扭扭的,年輕人反而不好說話。賀然,你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問林小姐吧?”謝阿姨問他。
“稱呼她研姿就可以了,我們都是這樣叫她的,反正都是認識的朋友,叫林小姐多拘束!”林伯母搶着說,顯然謝阿姨的介紹詞引起她莫大的興趣。
“那是當然,賀然,你有沒有什麽問題想問一問研姿呀?”好像大家真的都已經很熟了一樣。
依照慣例,他至少得對坐在對面的小姐提出三個問題後,其他人才有可能視情況離開——只要他們一離開,自己才有機會脫身。“林小姐,請問你平時都做些什麽休閑活動?”賀然不打算稱呼她名字,那對他來說根本沒意義,自己只不過是照本宣科日行一善罷了。
“哦,”但林研姿看起來,卻像是非常認真嚴肅的回答他的問題。“通常如果是一般下班後的時間,我會先打開電視機看看新聞,還有閱讀一些財經方面的雜志,我學的是經濟,所以研讀有關財經的各項內容是我的興趣。”她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鏡,的确是有點像電視上出現的財經學者之類的。“如果是在假日,或者是比較長的時間,我會去爬爬山,接近大自然,但我不喜歡太多人,所以看電影之類的活動我很少參加。大概就是這樣了,偶爾我還會聽聽古典音樂。”
“研姿學的是經濟呀!那很好,以後對于持家管帳一定會很有概念的!”謝阿姨補充了她的贊同。殊不知經濟和會計根本是兩回事,況且理論和實際總存在着差距。
賀然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但馬上又丢出第二個問題。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幹脆用問卷的方式,也不需要這麽大費周章的浪費時間了。“林小姐喜歡看哪一類的書籍呢?”
“這個,除了財經方面的書籍以外,傳記類的文學我也有相當的興趣,像是目前有很多工商名人出版的傳記之類的。”她好像還滿習慣這種一問一答的游戲,一點也不覺得乏味。
會問到這方面的問題,可見他再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好問的了。“林小姐喜歡電腦嗎?”
她嫣然一笑,那使得她的臉部表情鮮活了起來,原來,笑容會讓一個人産生這麽大的變化。“現在每個人都該會的,我上網路還有打一些資料。雖然我不能算很懂,但我很有興趣學。”她認為賀然會問這樣的問題,顯然是想找出彼此的共通點。
謝阿姨對于賀然這些刻板的問題與态度,早就已經不耐煩了,但又不好意思顯得太急進,所以一直沒打斷。而現在,她該留下些時間讓這些年輕人自己去相處,自己去發掘問題,雖然她看得出來,賀然對此次相親的興趣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少。
“唉,就讓年輕人自己去聊聊好了,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話題,我們在這裏反而弄得他們不自然呢!”她招呼其他人準備離開。“賀然,你得幫我好好照顧研姿幄,可別惹得人家不高興……”她靠近他耳邊,加強了話中帶有脅迫的語氣,“你媽媽她知道了,又會念上你好一陣子呢!”
賀然沒有作聲,他能夠做的已經都做了。到他們離開之後,沉默在他們之間像藤蔓蔓生,賀然看了一看表,指針顯示安全時間已經到了,應該可以自由活動。“你待會有想去哪裏嗎?”他問她,卻只是低着頭沒有直視她的表情。
“我沒關系,去哪裏都無所謂,我沒什麽意見……”林研姿一副嬌羞又掩不住期待的模樣。
“你家住哪裏?”他盡量簡短,最好是不必說話。
“在汐止……”她似乎不太确定。
賀然起身,卻見她一臉的疑惑,“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你現在就要送我回家?”她幾乎不敢相信。
賀然點點頭。“對不起,因為公司裏還有點事……我們再聯絡好了。”每當介紹人一走之後,他便渾身不舒服,這往往讓兩個人相處的場面變得難以收拾。其實,他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才不傷害對方,又可以不需要勉強自己留下來。
“你,我不需要你送,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她激動的重複了好幾次,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這種場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像他的相親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一樣。還好,她還算有風度的,沒有将杯中的液體,也不管裏面是什麽的就往他身上潑。看來今天的運氣,還不算太壞。
***
賀然真的不是故意的。
光看他的外表和擁有的身價,一定不會相信這種人,居然需要相親才能結識異性。擁有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健身房鍛鏈出的結實肌肉,讓他略顯瘦削的身材呈現完美比例,黝黑的膚色配上及肩“亂中有序”的自然卷頭發,他看起來就像從雜志中走出來的模特兒,一點點的頹廢和十足的個性;棱角分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神秘又無辜的眼神,緊閉的雙唇,性感得讓人胡思亂想。
偏偏他的個性和性感兩字,幾乎是完全的絕緣體。
相較于其他兄弟兩人生活的精采與變化,賀然從以前就不是一個善于表現自己的人。幼年時期,父母因為忙于經營事業的發展,雖然經濟上的優渥使他們在物質上擁有很好的條件,但相對的在精神上他們很早就開始學習獨立不依賴。
縱使兄弟之間的感情基礎很好,但大哥賀令早熟的承擔起父母長期不在家的責任,使得他習慣用嚴肅的方式來和他的弟弟相處。
而二哥賀忱就像是個标準的公子哥兒,沒有責任感,玩世不恭,善良又熱情這使他惹出不少麻煩,常讓大哥賀令為他收拾善後。
至于他自己,可能因為在成長過程中,缺乏女性柔軟的角色學習,所以他用冷酷不在乎的表現掩飾他與女性相處時的慌張。
他們三兄弟,也許外表沒有一眼就看得出的明顯特征,但都擁有善良容易受感動的體質,只是各自的表現方式不同。
賀然什麽事都不想麻煩他人,唯獨在與異性交友這個問題上,他的家人一點都不肯妥協。學的是理工,拿的是電機碩士,從事的是電腦軟體的行業,賀然向來是實事求是的個性,對于邏輯、推衍的興趣生産都來得比和女生說話更讓他有興趣。
也因為一直處在右腦取勝的環境下,他的家人都為他已經年屆三十,和女生說話都還會不由自主的臉紅這件事,傷透了腦筋,生怕他根本不願跨出第一步,而喪失了認識異性的絕佳機會。
如果面對的是一個男性來說,賀然侃侃而談從來不是問題,但除了公司內已經相處過一段時日,體內自然産生“抗體”的女性同仁以外,一旦遇到有很多女性或單獨和女性相處的場合,他先是說話會結巴,再來便是低着頭想着該如何逃離現場,特別是當對方是一個美女的時候。
通常,他掩飾得很好,他習慣用冷漠的方式處理和女性的人際關系,卻不知道他俊俏的外型,和神秘不多話的性格,更容易引起女性的愛慕與追逐。他為此也頗感困擾,但因為公事上和女性接觸的機會不多,而且身為一個老板的好處便是可以過濾自己的客戶,所以在這上面他還算能忍受。他知道自己內在與外在的表現充滿了沖突,是矛盾的綜合體。
他不想違逆母親的一番好意,雖然他對于這樣的安排實在已經厭煩。到現在,其他同學好友或者親戚同事安排的,不管是有意或是無意的撮合不算在內的話,單單母親一手主導的相親就不下五十次了,尤其是當她回到國內的時候,一天趕個幾場更是常有的事。
剛開始,他用沉默的拒絕來作為回應,場面頓時顯得很難堪,無論他們怎麽逼他說話,他就是沉默以對,結果只好在介紹人自圓其說,自己發問自己回答的情況下,尴尬的結束了那場飯局。為此,母親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甚至知情的人沒有一個不怪他不懂人情世故,因為那包括了一個在座女孩子的自尊心。
不說話不行,勉強自己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後來,賀然明白了這個游戲規則——他先将問題整理好,再照本宣科的念上一遍,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再致上歉意送對方回家。
雖然,這樣的舉動會傷到對方的自尊心也是在所難免,但至少不傷了一開始大家勉力維持住的表面和諧,他還是得被罵,只是罵得比較少。
當然,在看過這麽多的女性,其中自然也有令他心動的,但每每因為預設立場例如——
這麽美麗的女人怎麽身邊會沒有護花使者,這其中必有詐,他可不想競争,那太複雜了!
漂亮的女人難追,想盡花招可能都讓她嫌老套,更何況自己根本就不懂什麽花招,難度太高,放棄!
現在打下事業基礎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沒錢,老婆娶進門要吃什麽?現在根本不是考慮結婚這些事的時候……
他記得有一次,有一個絕對稱得上美女的亮麗女孩,她從一開始就表現得落落大方,有名門閨秀的氣質,在一陣應付式的寒暄與發問之後,她倒也不怎麽在意賀然始終沒有擡起的頭,徑自的說着她自己的故事。
一直到衆人離去之後的兩人時間,也許是她覺得自己一整晚的自彈自唱已經夠委曲求全了,沒想到他居然還不識相的拒絕她,要馬上送她回家,水杯裏的柳橙汁在賀然恢複知覺的時候,已經潑得他滿身滿臉了。
在這樣的舉動之後,她們往往都用差不多的結尾詞,“你這個自以為是的xxx!”有時候她們會斯文的用大笨蛋或臭男人來形容他,有時候則是比較直接的稱呼他混蛋或豬頭。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皮膚顏色比較深,賀然窘迫的臉紅并不容易被別人發現,但對于在生活上和自己比較接近的人來說,任何一個微妙的外在變化,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光。
于是,他痛恨自己這樣的弱點被發現,因為總是會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人揶揄般的當成試驗品,“你看,我沒說錯吧!賀然,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會因為和女生說話而臉紅呢!而且啊,愈漂亮的女生,他臉紅得愈厲害喲!”
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科技沒有發明這些,怎樣去避免臉部微血管的擴張充血,或者讓它很快的徹底消除。
沒辦法,其實賀然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生活報單純,當然,如果用很單調來形容也不算過分。
一天的作息裏,公司就占用了他絕大多數的清醒時間,除此以外,只有在假日時和大學時期的三五好友——當然,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他們都知道賀然的“問題”,為了避免他的不自在,通常他們不會攜伴參加——到健身中心鍛煉身體,讓機器造就出均勻體态外,就是打打籃球或者是網球,偶爾,他們也會像今天一樣,周末晚上到小酒吧去喝喝酒,纾解一下工作壓力。
“老陳,你老婆又在呼叫你了,喏,你的呼叫器顯示你家的電話號碼。”沈光升将陳耀明放在吧臺上不停震動的呼叫器遞給他,看了一眼上面顯示出的號碼。
陳耀明,他們都習慣稱呼他老陳,因為他是在幾個同學中最早結婚當爸爸的,對老婆向來是敬畏有加,是所謂的“妻管嚴”一族。
正喝着瓶子裏的啤酒,邊和蔡亦青聊天的陳耀明頗不耐煩的走過來。
“這女人怎麽這麽煩,不是剛就和她說好會晚點回去了嗎?喝個酒都不得安寧,賀然呀,像你怕女人就對了,離女人能有多遠就躲多遠,尤其是那種一心想結婚的。”他走過去拍了拍賀然的肩頭對他說:“每天老婆小孩的,你不知道有多煩,休息一下都不放過你。我去回個電話。”陳耀明現在是一家産物保險公司的課長,福利待遇都相當不錯,算是很穩定的職業。
大家都知道陳耀明嘴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還是對老婆小孩滿意得不得了,三不五時就要将他們的事跡拿出來宣揚一遍。
“吧臺上不就有電話了嗎?幹麽要出去外面回電話,該不會是向老婆撒嬌,怕我們大家聽見吧?”大夥哄堂而笑。
“賀然,我的婚禮上你有看見我老婆吧?你看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确定,你到底有沒有正眼瞧過我老婆呢,”說這話的是剛新婚不久的蔡亦青,顯然還沉浸在蜜月期的甜蜜中。“我的小姨子,就是我老婆的妹妹,長得挺不錯的,如果你看過我老婆的話,你一定會有信心的。”
“你到底是在贊美你的小姨子,還是在贊美你自己的老婆,況且,”沈光升不服氣的提出抗議。“這裏又不是只有賀然一個王老五,我也是呀!還是因為你太勢利,所以看不上我們這種吃公家飯的?”
皮膚細白加上斯文清秀的五官,沈光升是他們辦公室裏公認的美男子之一,也是個沒有固定女朋友的單身漢,不過原因不同的是,他不知該在衆多女友中選擇誰,标準得不為一顆星星放棄整片天空的那種。
“你不一樣,我管不了別人,但我可不能将我的小姨子介紹給你這種負心漢,我老婆知道了準會第一個反對。”蔡亦青繼續說:“賀然就不同了,他只交過一個女朋友,應該是很專情從一而終的那種人。如果是他,我絕對放心多了。”
“你們怎麽還再扯這些老掉牙的話題呀!”回完電話的陳耀明正走過來。“賀然對女人沒興趣,不是,不能這樣說會被誤會的,賀然呀,只有那種不怕死,不怕拒絕的女人,使足了勁來倒追他,他這輩子才有可能娶得到老婆的!”
賀然苦笑了一下。“有這麽嚴重呀?你說得這麽誇張。”但要他主動去追求女人,的确是有困難度,即使在學校時他曾經公開表态要追求系花,最後卻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的收場,他都快被別人說成同性戀了。
“再美麗的女人,對我們賀然來說也沒有用,在學校的時候下也常聽他說想要追誰嗎?卻沒有一個有下落的。連情書都寫不好,也不願意用苦行的方式來感動人家。你說這除了女人來倒追地以外,還有什麽搞頭?”陳耀明補充道。
“不過,幸好你是生在這種時代,現在勇于表現自己的女生多得是,只要是她們喜歡的,是不是倒追根本不重要。你們都聽過,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吧!時代在進步,很多觀念都已經解禁。像我老婆,你們應該都知道她慧眼識英雄,當初要不是她緊追着我不放,現在哪有陳太太可以做……”
衆人給了他一個嘔吐做為回應。
“拜托,我才剛吃完飯,你積積陰德好不好?”沈光升回了陳耀明一個白眼。“不過,賀然,現在的情況真的是不一樣,女生追男生,倒也不是那麽奇怪的事。重點是,要如何讓自己心動的女人,主動願意投懷送抱……這就是一門大學問了!”
他一副接下來該他表演的态勢,神氣活現的說:“我想,這方面你若是需要,我一定可以給你滿意的答案。”
“你們饒了我吧!我被我媽逼得還不夠?我不是不想追,也不是看不上,只是現在我不打算談那些,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求教各位的。”賀然無奈的說,每次繞到他身上的話題總是這些。
但顯然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轉移陣地。
“你看,舞池中央那個妞,夠正點吧!”沈光升帶領他們的注意力,随着舞池中央窈窕軀體的擺動,也跟着打着節拍。“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裏看見這麽吸引人的美女了,我還以為已經絕跡了呢!”
賀然随着他們的方向望去,不大的舞池中站滿了許多随着音樂扭動的人,但只有一名女子吸引了在場所有的目光。
她穿着緊裹着曼妙曲線的低胸中空上衣,一點也不吝于展現自己豐滿挺立的好身材,白皙無暇的腹部上低低的系着一條腰鏈,随着肢體的擺動,超短的迷你裙似乎什麽也遮不住,卻又什麽也看不見……
所有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的節奏,眼光忽上忽下,心情忽高忽低。她緩緩的将手舉高,以自己為圓心的轉了一圈,在音樂聲中止時,噘起了她的雙唇對所有目光送出飛吻。
現場甚至還響起了掌聲,每個男人心滿意足的相信她這個動作一定是對着自己做的。
賀然注視着這個對他來說作風頗為大膽的女人,但不可否認的,她也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得天獨厚的美麗女子。
***
炫麗的五彩燈光公式化的停留在某些特定的角度上,瘋狂的音樂鼓噪着人心的妄動,讓人可能覺得通體舒暢得連毛細孔都和着節奏,也可能在煙塵與人聲喧嚣之中,掩蓋不了想奪門而出的沖動。但對萬湄來說,她兩者都不是。
她習慣出沒在這樣的場合,一樣被人群簇擁着,一樣襯底的瘋狂音樂,一樣的煙霧彌漫與人聲鼎沸,除了酒保和洗手間的位置略略不同,其他的對她來說都是一樣。
有時候,一個晚上她從A家經B家到C家,這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從客廳經廚房到了卧室,都是在一樣的環境裏,既安全又熟悉。自認機敏過人的她,謹守着自己訂的叢林生存游戲規則——
喝調酒不超過一杯的量,不随便離開自己的酒杯,若離席,一回到座位上馬上再叫新的一杯。雖然她一個晚上可能會因此叫上五六杯一樣的調酒,但這是為了安全考量,她知道和這些人在一起如何明哲保身。
她也不參加單純的兩人派對,起碼人數必須超過五個人,而且她不能是在座唯一的女性。
對于萬湄這些規定,有時候總會引起男士的反對,他們認為萬湄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好像他們有些什麽樣的企圖似的。但,這就是萬湄,若要她出現就得遵照她的游戲規則。
如果她剛好沒事或是事情不重要,剛好心情不好或是心情很好,剛好打算離開被窩或是還沒進到被窩,剛好逛街逛累了或是還沒開始逛……如果遇上這些時候,而她正好準備發動引擎瘋狂一場,那她是鐵定不會讓人失望的。
她知道男人喜歡她做什麽樣的打扮,也深知自己的優點,于是,她會全副武裝的坐上自己白色的敞篷車——萬湄不要任何人接,也不要任何人送她——出現在現場氣氛已經熱到最高點的那一刻。
她像個巨星一樣,太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卻又不能忍受別人對她的忽視。像今天,她的情緒剛好适合一首瘋狂的音樂,因為一點小事她又和父親起了點摩擦。
于是,她穿上凡塞斯銀灰色帶有金屬光澤的低胸中空上衣,配上銀色克莉斯汀·迪奧的腰鏈和手鏈,一條和上衣同款低腰設計緊裹住臀部曲線的超短迷你裙,蹬上普拉達的細跟高跟鞋……她已經想象得出來,現場會引起什麽樣的反應。
通常,她很少到舞池去跳舞,她只喜歡坐在座位上當個觀衆。但今天,她有一種想徹底放松的想法,她要擺動,放肆的擺動。
于是,萬湄在衆人鼓噪以及熱切期待的眼光中,走上舞池,先是随着音樂緩緩的移動着身軀,她很清楚怎麽讓別人為自己瘋狂,她舉高渴望的雙臂,在精準的節奏下以白皙的細腰為中心,性感的擺動自己的臀部,眼睛藏不住大膽誘惑的神情,她慢慢的将高舉的右臂撫摸左臂再往身體的中心移動,用細長的手指輕輕的,像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由雙唇沾濕後經由喉嚨滑下了高挺的雙峰之間……
她開始為現場的情緒加溫,誇大的動作與逐漸加快的速度,讓她産生一種只要用力就能把不快甩掉的錯覺,她想掏出自己的靈魂,接受在場所有人的審視,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麽,值得這樣不快樂的心情?
萬湄撩起長及胸部略微卷曲的頭發,将它绾上了頂部再緩慢的放下,如雲的傾洩在兩側,再将兩手放在腰部的鏈帶上,低腰的裙子卡在略微突起的盤骨上頭,沒有其他的安全措施,讓人不由自主的期待那樣的支撐可能随時會有的意外……
她速度極為緩慢的轉了個圈,随着音樂的嘎然停止,她無邪的噘起飽滿的雙唇,以一個飛吻做為結束。
現場甚至響起了掌聲,萬湄心滿意足的結束了她的表演。
她喜歡受到注意,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7:51
第二章
一在公事的處理上,賀然是表現最不像老板的人。可能是因為自己還年輕,也可能公司裏普遍的年齡層原本就不高,他習慣和他們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而不以職稱相稱。
就拿主管公司財務的泰瑞莎來說,她年輕善打扮,每天光鮮亮麗的出現在會計部門,規定所有人一定要以英文名字來稱呼她,反而在久了之後他們已經不記得她的中文名字叫什麽。
不“過分”出賣勞力,準時下班是她恪守的信條,很少有轉圜的空間。但,這些可不代表她的工作能力有問題,相反的,她的工作效率一流,很難得見到因為她的延誤而影響到公事;當然,對于她自認為是非不得已的加班,她也會二話不說的自動上陣。
剛開始,她很喜歡利用賀然簽核文件的空檔找他聊天,但是卻發現這個老板架子好大,對她的問題不理不睬連頭都不擡起來一下。等到她向公司其他同事反應這個發現之後,才知道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因為她剛好是老板害怕的那種人,而等時間夠久了就不會再有類似問題發生。
現在,像這樣的情形在賀然的公司愈來愈少見,因為工作環境的融洽,使他們的人員流動率向來是業界的最低标。
在這種行業裏原本就是陽盛陰衰,賀然不管是在整個大環境或是公司的小環境裏,都感到如魚得水般的自在。
員工們初期的确也很難想象,像賀然這樣一個算得上魁梧的大男人,不論是同業競标或者是和男性業主溝通,都能辯才無礙分析得頭頭是道,唯獨對于女人卻總是敬而遠之。
雖然他們都知道,他并不是怕,而是不曉得要和對方說些什麽,為避免尴尬的場面,幹脆盡量回避。
連他的助理艾力克,這又是一個十足洋派作風的新人類,也無法相信會有這麽怪異的事發生,艾力克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特別的“興趣”。
但等到相處久了之後,他知道在賀然冷酷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腼腆的心時,他便不由自主的啞然失笑了。他覺得這是一個碩果僅存難得的好男人,他甚至想介紹自己的妹妹給老板認識。
最近公司承接了一個洋煙酒進口總代理商的案子,由于需要建立起完整的內部網路,以及各經銷點的群組,賀然勢必又将開始更忙碌的生活。
當初成立這家公司,他同大哥賀令以及銀行各貸了款,好不容易經過兩年的摸索期打平虧損,希望能達成今年度的盈餘目标,而這也一直是賀然不時挂念着的事,因為這不僅牽涉到自己的能力,還牽涉到員工的福利。
為了節省開銷,許多案子都需要賀然的親自參與,他當然不以為意,畢竟以營利為目的的企業體,能省下多少就等于賺了多少。這次能順利的競标到這個工程,自然以現有的人力,賀然必須親力親為。
坐落于臺北市基隆路的洋煙酒代理商總公司,有着大約兩百多坪的辦公室,接下來賀然可能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得待在這裏;對于在不同業種所呈現出完全相反的陰盛陽衰,就算讓他感到再不自然,為了工作賀然也必須無條件的接受。
顯然的,總代理商的公司內,都注意到了一個帥氣工程師的出現——他高大英挺,卻帶着冷漠不可接近的表情。
于是乎,賀然的工作進度有時總被不小心的打斷一下,可能是因為一杯善意的咖啡;可能是因為一塊善意的起土蛋糕——上面的餘溫顯示出它是剛出爐的;可能是因為一句善意的詢問——怕他是不是忘了進餐的時間;更可能是因為一張小紙條,希望他回應上面的電話號碼。
賀然有時只是冷漠的點點頭,有時卻失去耐性的置之不理,不管別人怎麽說,他向來不喜歡太過主動的女人。
為了能将系統整合到負責人萬董事長的辦公室內,賀然在取得他的同意之後,幾乎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待在裏面,他坐在意大利進口的會客椅上,專心一意的整合系統。
他想,至少,在這裏面他可以放心的不被幹擾,畢竟能自由進出董事長辦公室的人一定不能算多。
萬董事長和賀然有過幾次不算長的讨論,他想要知道賀然的公司提供了哪些服務,以及後續是否有完整的教育訓練,中間也曾經簡單的交換了彼此經營層面的心得。
萬董事長是一個頭發略微灰白的體面紳士,儒者的風範有別于一般商人的氣質,看得出來曾受過良好的教育與出身,簡潔扼要的談話方式,卻又不忘肯定青年創業的勇氣與精神。
在談話完畢後,他像個長輩般嘉許的拍了拍賀然的肩膀,讓賀然對他留下極佳的印象。如果能夠常常和這樣的人學習,自己的事業一定能夠經營得更有聲有色!賀然在心中這樣想。即使年紀漸長,外在的變化也許多了歲月的刻痕,卻也加深了爾雅的氣質與風度。
在将近五點的下班時間,賀然聽見由辦公室門外秘書處傳來一陣嘈雜聲。
“我爸爸下班了?他從來不曾在下班時間前離開的,你又不是新來的,盡說些我聽不懂的……是不是他還在生我昨天的氣?麻煩你去告訴他,我今天是特地來負荊請罪陪他吃飯的。”一個比較高的聲音說。
“萬小姐,董事長的确已經先離開了,因為今天電腦公司的人要來安裝新的軟體,所以董事長今天一天都不在辦公室內……”秘書孟小姐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你在說什麽,那誰在我爸爸的辦公室裏面?我明明看見了裏面的燈光。我爸爸不在,你居然讓人進到他的辦公室內?”她的聲音愈來愈高,好像已不得辦公室裏面的人聽見後自己先出來。
“萬小姐,董事長交代不要讓人打擾電腦公司的進度的,請你不要進去,萬小姐!”最後這幾個字已經來不及阻止她打開辦公室的門,以及她随後的出現。
賀然連頭也沒有擡,他大概猜得出是怎麽一回事——董事長刁蠻無理的千金——他也根本不打算理會她可能引起的任何不便。
“哪有什麽電腦公司的人?”她一時看不見正低着頭埋首于電腦鍵盤的賀然,但她銳利的眼光很快便發現了他。“孟小姐,”她叫了聲還站在身邊的孟小姐。“你樣随便讓一個工人,進我爸爸的辦公室?好了,算了,你出去吧!”孟小姐還不放心的想解釋什麽,已經讓她推出了辦公室,順帶的把門關上。
“即使現在發生七級大地震,你也不打算将頭擡起來嗎?你應該知道,和別人說話注視着別人,是一種基本的禮貌。”她故意甜甜的說,但仍然不能掩飾那話裏充滿的傲慢。
這個女人剛剛還認為他是一個工人,想必也只是為了引起他的回應,好将她的不滿找個人發洩發洩。賀然理都不想理她,實在難以想象那樣溫文的父親,居然會有如此強悍潑辣的女兒……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報本是個聾子?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的話!”從她有記憶以來,沒有人敢将她的話當成馬耳東風,就算是她的爸爸也一樣。
賀然看了手上的表一眼,五點十五分。“我已經下班了,不需要回答你的任何問題,留着你的壞脾氣去找別人發作吧!”他仍是低着頭,但語氣裏有不容小觀的威嚴。
她顯然氣壞了,沒有人可以如此對她,尤其是在她爸爸的公司內,不過,她很快的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一種趣味,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正在挑戰她的權威。
她走近他,就擋在他和電腦鍵盤之間窄小的差距內。這樣他不想看着自己都不行!
“我可不可以請教你的尊姓大名?這麽有勇氣的男人,我倒是不常見,希望我爸爸明天知道以後,你還能這麽有勇氣的表示你的意見。”
如果要繼續工作,就不可能不碰觸到她超短迷你裙下曲線分明的腿,但不繼續工作,很顯然會趕不上自己的進度。看來,他只有面對挑戰了。賀然站起身,準備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個不懂禮貌又刁鑽侮慢的女人。
“沒有人教你禮貌嗎?你以為這裏是你的狄斯耐樂園?我不吃你那一套,我正在工作,你最好……”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她的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沒有想到他站起來後會變得這麽高,自己穿着高跟鞋卻只到了他頸部的一半,看來這男人最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不過,他說到一半的話一定是因為他的驚訝,她很清楚男人剛看到她的反應,焦距集中眼神為之一亮。
她毫不在乎的逼近他的臉,“我最好怎樣?你要我滾出去我爸爸辦公室的門?”她靠得很近,說話像是一種低喃。
是她!在舞池中央的女人,在舞池中央陶醉在衆人眼光中的女人。賀然不由得想起那晚她狂放的舞姿,引起男士陣陣的騷動……基于那晚的想象,又加上突然發現她靠得這麽近,賀然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他臉紅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表達不清所要說的話,“你最好……”
她就這樣在這麽近的距離之內,盯着他臉紅時的表情。“你希望我怎樣,我可能願意聽聽着你的想法……”她放意緩慢的,用嬌嫩欲滴的雙唇來回的張阖。
賀然只能呆立在現場,他在想什麽?想品嘗這飽滿性感的雙唇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嗎?他幾乎不能控制她對他所引發的反應。
很快的,她像沒發生任何事一樣,離開了他的視線。“我叫萬湄,我想你一定會記住我的。”她留下暧味又促狹的笑容,随即轉身離去。
***
萬家夫妻兩人感情的篤深一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對于殷切期望有小孩的他們,卻在結婚将近十年後,才産下第一個女孩,她有着一雙像媽媽一樣明亮的大眼,時時哭鬧着想引起注意。對于原本已經不再存有希望的兩人來說,這個遲來已久的禮物,自然是萬分疼愛,他們決定叫她萬湄。
物質條件優渥的環境與衆人的争相寵愛,萬湄從小便像個天之驕女一樣,要什麽有什麽,大家都不願忤逆了她的意願,縱使其中存在着小小的不合理,而這也使得她不知道什麽是失望的滋味。
然而,萬湄四歲那年,弟弟的誕生分享了她自認應得的注意,媽媽總是告訴她不要這麽大聲,弟弟正在睡午覺;不要只顧着自己玩,要看着弟弟;不可以直接碰弟弟的臉,要先洗完手才可以……
不可以這個,不可以那個,然後就是千篇一律的弟弟,弟弟,弟弟!難道弟弟就這麽重要?原本覺得集三千寵愛子一身的自己,像是一下子受到了父母與衆人的冷落。
其實,對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原本就需要比較多的照顧,可是這對于當初還小的萬湄,她只是憑直覺的認為父母一定是重男輕女,因為只有男孩才能承繼香煙。
事實上,萬湄在外在條件上,承襲了父母所有的優點,而從小就顯得病弱的弟弟,反倒是不起眼了些。成長後的萬湄,有着一頭濃密的秀發,透明緊致的肌膚,慧黠而富于表情的雙眼,尤其是一張挑動而飽滿的唇,笑的時候,拉出了輕巧的長弧線;家族裏遺傳的修長身材,與豐實渾圓的曲線,萬湄自然很懂得自己的優點。
從進學校以來,她機敏的反應與聰慧,使她在課業上的表現從來不用人多操心,參加各項大小型的比賽與活動,對她來說更是家常便飯;成為一個風雲人物便得附帶接受衆人注目,在這一點上,正是萬湄想要的。
她并不知道在群體的社會中,同性的抗拒往往會來得比異性嚴重。“人際關系”一直是萬湄的弱點,她總是能夠很快的建立身旁的“男性侍衛隊”,并意氣風發的相信他們随時願意聽候她的差遣;但女性朋友卻看不慣她趾高氣昂的模樣,而她也不知該如何去争取同性的友誼,于是她用傲慢與尖銳的态度,來表示她的不在乎,與掩飾內心受傷的情感。
她記得有一次,在一個冬日的下午,她和平時一樣下了課後并不急着回家,一個男同學由後面跑上來叫住了她,“萬湄!”
她回頭一看是史宜丹,同樣是學校裏風雲人物的他,是籃球校隊的隊長自然也是衆多女生追逐的對象。
“嗨!有事找我?”萬湄簡單的打了聲招呼。
“聽着,這會是最讓你興奮的好消息。”他故弄玄虛的晃了晃手中的兩張入場券。“想知道是誰的嗎?是你最喜歡的合唱團,喬洽與蘭克斯!他們到臺北來演出了,我可是千辛萬苦才拿到這兩張票的哦!你打算怎麽樣來謝我?”
“真的!太好了,”萬湄想搶他手上來回移動的兩張入場券。“快給我啦,別吊我胃口……你希望我怎麽謝你?”她其實知道史宜丹會這麽做當然不會不求回報,只要是不太過分的要求,為了偶像的演唱會她自然願意答應。
“其實很簡單,就看你的偶像對你的吸引力夠不夠了。”他露出暖味笑容。
“是什麽?”萬湄着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大概不會是什麽大小的希望,但基幹對偶像的熱愛,她還是願意聽完下文。
他用手指頭捐了指自己的臉頰。“這裏……你先別生氣,只是臉頰,親一下臉頰,這只是一種代表禮貌和謝意的吻,然後這兩張入場券就是你的了,怎麽樣?”
萬湄先是對他笑了一下,很快的變了臉色。“別想!”她轉身就走。
“嘿,萬湄,”他抓住她,被她用力的甩開。“先別生氣,別生氣,先聽我說完。”他忽然壓低了聲量,低着頭說:“你注意到旁邊有很多人在場嗎?先不要看,”
她順着他的話,悄悄的瞄了四周一眼,果然有不少人躲在教室門的後面——各種樣式的球鞋洩露了他們的行蹤。
在經過萬湄的證實之後,史宜丹接着說:“其實,我是和他們打賭,我說我一定有辦法能讓你親我一下,只是一下,萬湄,以他們現在的角度,只要我們的臉靠近一下,做個戲給他們看,我就贏了賭注,而你,也有了這兩張人場券。”
萬湄遲疑的看了看他以及他的身後,“你是說只是做戲。從某個角度,而不是真的?”
他肯定的點點頭,誠懇的說:“是的,只需要做做樣子。當然,如果你願意真槍實彈的演練,我是最樂意不過了。”他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狀。“只是開玩笑的!”
萬湄像是在考慮他的要求。偶像和一個假裝的吻,在內心做着交戰。“賭注是什麽?我是說,你贏了的話賭注是什麽?”
“賭注?無上的光榮,和墾丁凱薩飯店兩個晚上的住宿。”
“你們的賭注這麽大?”對學生來說,那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你不知道,這還不包括內外圍的加注呢,簡直比英國王室愛德華王子娶妻,還受到重視,你現在知道我不能輸的原因了吧,”他倒像很委屈的樣子。
“這剛好用來懲罰你過于自大的毛病!”但是,萬湄等于同意了他提出的交換條件。“只是假動作?”
“我保證。”
然而,就在萬湄慢慢的靠近他的臉頰假裝印上一吻時,他卻倏地将頭擺正,剛好用唇接上了萬湄的一吻。“這兩張人場券是你的了。”他将入場券快速的塞到了萬湄的手中,和原先躲在門後看熱鬧的人群歡呼着,一哄而散。
他們并不知道,這是萬湄的初吻。對于這樣的惡作劇,萬湄簡直是欲哭無淚。
沒想到這場風波還有下集,第二天,萬湄首次嘗到了被女生圍剿的滋味,在下課途中七八個女生圍住了她。
‘你以為自己很漂亮嗎?要不要我在你臉上劃兩刀?”其中一個好像是帶頭的女生,标準的不良少女樣,晃了晃手中的刀片。
“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了你們。”萬湄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不禁感到很害怕。
“你自己風騷愛現就算了,幹麽還去惹我的史宜丹,我最看不慣你這種自以為是的騷貨!”另一個女生發言,她惡狠狠的盯着萬湄。
“別以為你家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這裏造反,告訴你,這裏不是你家,還輪不到你在這發洩!”
“看你平常那副德行,簡直跟個花癡沒兩樣,你以為他們真的喜歡你,他們只不過當你是個發情的臭女人!”
一時之間,所有同性包夾的無情批評,各種難以入耳的謾罵與人身攻擊交繼出現,她們甚至将她推來推去,好像她什麽都不是。
“那邊的同學在于什麽!”還好,老師在一片慌亂中出現,她們才趕緊離開。“這位同學,你沒有什麽事吧?發生了什麽問題,要不要到訓導處說清楚,還是通知你的家長,你還記得她們的長相嗎?”老師也帶來了一連串的問題。
萬湄無限委屈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對不起。”她一溜煙的跑開。
事後為了這件事,萬湄足足哭了一個星期,也讓她日後更害怕與同性相處。
與家人的相處亦然,面對萬湄的叛逆與不服管教,萬家的父母相信,萬湄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因而希望嚴苛的教育方式能将她導回正軌,使她脫離目前沒有目标的生活方式。其實,萬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但她想得到的卻偏偏都讓她失望。
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這一群男男女女,有的是貪圖不必花費的玩樂,有的是打發時間瞎起哄,其餘的就是以為陪她玩樂,就是能得到她芳心的方法,而她已經厭倦了這種模式。
萬湄也想好好的找份工作,轉移生活的重心,也許就這樣讓她闖出自己的路也說不定,但對作生意沒興趣,加上學的又是電影制作的她,想在目前大環境市場的不景氣之下,找到一份可以發揮的工作簡直難上加難。
就算不從事本科業,萬湄也曾試過到其他公司去應征,錄取不是問題,勝任工作不是問題,而人際相處的學問卻是她的大問題——幾乎,每一次都為相同的原因而離職。
說什麽萬湄也不願意到父親的公司去上班,她不願在父親的庇蔭下,大家若是對她有意見卻又敢怒不敢言,她也不願意讓父親看見自己在人際相處上所遭受的失敗與打擊。好勝心強的她,其實不願意放棄證明自己的機會。
而弟弟萬崇,因為從小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好,自然受到家人更多的關注與愛護。每次萬湄回到家,他不是疲倦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獨自聽着音樂,便是等到天都黑了才在花園裏漫步,他甚至很少出門。
颀長的身高卻顯得很瘦弱,未經陽光照射而白皙的五官,帶有一種病态般的俊美,他很少說話,甚至連眼神都很無力。
萬湄其實不忍心見到弟弟這個模樣,先天性的心髒病加上早産兒,臉部肌膚透明得似乎可以看見起伏的微血管,抵抗力薄弱得像是連細微的灰塵都足以讓他致病。
有時,如果萬湄回到家只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她會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輕的和他說話,像是太用力的話會使他承受不住一樣。
萬崇很少回應,但他會對她報以微笑;他是一個很好的聽衆,這樣的模式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她把一天的所見所聞告訴他,而他會回以一個微笑作為對她的報償。
萬湄其實很愛她的弟弟,所以她不忍心見他這麽年輕,就放棄了解這個世界的美好。她認為适度的運動可以增進他的體質與健康,于是在一個下午,萬湄開車載他到運動俱樂部,她想讓他流一些汗水,舒展一下僵硬的筋骨。
她想打高爾夫算是比較斯文的運動,卻沒有想到烈陽的曝曬,可能讓她白皙的弟弟承受不住。于是,在緊急送醫急救後,父母失望的要她不要再接近弟弟。
“他不是你,玩三天三夜都沒有事,你這樣做會害死他的,你知道嗎?”母親氣息敗壞的表情,萬湄記得很清楚。
雖然,事後弟弟并沒有責怪她,還安慰的對她說:“下次,等我好一點,你再載我出去玩吧!”
萬湄還是流下了懊悔的淚水,弟弟很可能就這樣被自己的疏忽給害死了。
她其實想擁有一個在乎自己的人,一個她在乎他,他也在乎自己的人。雖然萬湄很習慣受到男性的愛慕,但其中卻沒有一個能引起她想深入了解,想主動關心,想愛他的男人,一個讓她心甘情願被馴服的男人。
平時雖然習慣用狂放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無所謂,甚至玩起大膽的挑逗游戲,但本質上依然單純善良的她,甚至沒有談過戀愛,因為沒有特別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沒有值得她注意的特別的男人,沒有一眼就讓她認定的特別的男人。對愛情,她相信直覺,更保有豐富的未經證實的想象力。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8:09
第三章
“你昨天是不是到我的辦公室來了?”第二天一早,萬湄還在睡夢中,父親便從公司打電話回家裏,一副質問的語氣。
還迷迷糊糊的停留在夢中的情境裏,萬湄咕哝的一聲。“爸,這麽早有什麽事?你明知道我不習慣那麽早起……”
“我問你,昨天是不是到我的辦公室來了!”他的聲音比剛剛明顯大了很多。
喔,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是你的秘書孟小姐說的嗎,她既然這麽說,那就一定是了。”一早就忙着告禦狀,未免也太勤快了些吧!萬湄心想。
“你到辦公室來做什麽?我不是告訴過你,有事回家再說,盡量不要到公司來嗎?你看看你的态度,我們付人家薪水請人家為我們做事,這是彼此互惠,誰都不需要看誰的臉色。誰讓你到這裏來頤指氣使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
“你在現場看到了嗎?是你聽她片面之詞所以覺得我過分,還是以你對我的了解知道我會做的很過分?這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知道。”也許,沉默才是化解這件事最好的方法,但萬湄偏偏不。
“我有誤會你的地方嗎?我聽孟小姐的陳述再加上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還記得,當天并不是只有你們兩個人在楊。小湄,不是爸爸要這樣對你,為什麽你就不能乖乖的聽一次話,這裏是辦公的地方,有很多客戶在這裏往來,你何必……”
不只兩個人?喔,對了,還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加入了投訴的行列?“在你辦公室裏面的那個男人是你的客戶嗎?他也告了我一狀?”
“他是廠商,一個優秀對我們有幫助的廠商。你好好的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我認為你這樣做會損及公司的形象,又不是個小孩子,連這點道理都要別人來告訴你嗎,還有……”
“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說我什麽?”萬湄追根究底的問。
“像他那種有修養的男人,是不會去追究這些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不說了,爸爸,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我會親自去向你的秘書孟小姐道歉的……大概中午,就這樣了。”萬湄挂上電話,飛快的起身更衣。
那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至少萬湄沒見過這麽大的男人還會臉紅的。那是臉紅吧?因為什麽?因為看到和他面對面的自己?還是因為和異性如此的接近?或者,兩者都是原因?他看起來應該有三十歲左右了吧!而且是那樣高大的身材,卻會因為自己的靠近而臉紅?真是太有趣了。他還是個有不錯外表的男人,冷冷的,有一點神秘。今天去爸爸的公司應該還會看到他吧?不曉得這次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
“孟小姐,我爸爸他在裏面嗎?我早上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下?”對萬湄來說,她是個不會道歉的女人。也許在心裏她已經承認她的錯,在态度上也願意謙和些,但她就是說不出“對不起”這三個字,她可以很客氣,也認為這樣做對方就會明白了她的歉意。
孟小姐懷疑的看了她一眼,撥通了內線電話,簡短的交談後對萬淚說:“董事長在裏面,你可以進去了。”顯然,萬湄的游戲規則孟小姐并不了解,也不怎麽接受。
“謝謝你。”但萬湄不會察覺這些,這可能也是為什麽她的人際關系,總是不會進步的原因之一。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撒嬌的說:“爸爸,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我已經向你的孟小姐道過歉了。”她知道這一招對他的父親很管用,誰也不會伸手打一個笑臉迎人的人,更何況是自己的女兒。
萬董事長果然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尤其女兒對他嬌聲的道歉、捏捏他僵直的雙肩及示好的關心。“你真的是專程來向孟小姐道歉的?這件事會讓你舍得離開早上的被窩,打扮整齊的出現在這裏?”他還是了解自己的女兒的。
她的眼光很快的打量了四周一圈,沒有其他人在場。她甜美的一笑,“因為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重要。況且,我昨天到你辦公室來,就是想陪你去吃飯,誰知道你又不在,才會發生那樣的誤會。對了,爸爸,你辦公室裏面的電腦系統都已經架設好了嗎?是做些什麽用途的?你知道嗎?我最近還想去學學電腦呢!現在呀,不懂電腦這種東西可是會被人家笑死的。”
“難得你也會想進修,的确,現在不會電腦真的會跟不上時代脈動。這次公司是為了整合整個公司內部與各經銷點的進銷貨管理,這可是一個大工程,不會那麽快,賀然說至少得要一個月的時間……”他耐心的解釋着。
賀然,那是他的名字嗎?但她不敢貿然的問,免得又招來一頓排頭。“這表示他們會在你的公司待上一個月?可是,我怎麽沒看見那天那個工人在你辦公室裏?”
“說話的時候注意一下你的禮貌。什麽工人,賀然是他們公司的負責人,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很難得,有志氣靠自己建立……”
“爸,”她不得不打斷他,因為她只想知道事情的重點。“他們現在還在你的公司裏嗎?你知道的,電腦課程的分類太細,我不曉得該學些什麽才是最需要的。我想如果問問他們,也許能給我不錯的意見。”
說的滿有道理的,想不到小湄這次真的想去上電腦課,連這些都已經想好了。
“他們還在公司裏,可能是因為我要求這個辦公室只可能空出一天來,所以賀然他們現在應該在別的部門,至于在哪個部門,我可能就要問一下了。”
“不用麻煩了,爸爸,我自己去問就行了,你現在有空陪我吃午飯了嗎。我已經快餓壞了。”
“那當然,你想吃些什麽?最近這附近新開了一家日本料理餐廳……”父女兩人愉快的走出了辦公室。
***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原因,反正萬湄就是很想再看到那個有趣的男人,那個叫賀然的男人。她想到那天他對她無禮的訓斥,一副不為所動正義凜然的樣子,卻在看到她之後,又顯得那麽手足無措,臉還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真是太有趣了!而爸爸今天在餐廳裏,也不時的誇贊着他——
“像這種年輕人現在已經不多了,其實他家裏的背景相當不錯呢!他說過他父親的公司名稱,那可是一家跨國的大公司,自己卻這麽争氣的選擇自行創業。這個年輕人,不但夠專業而且教養禮貌都相當出色。小湄,如果你多交幾個像這樣的朋友,我也不需要這麽擔心你了……”
于是萬湄一回到父親的公司,便打算四處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那個人的蹤影。他偏偏卻像在空氣中蒸發了一樣,繞了一大圈只見到他的幾個同事,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萬湄轉向茶水間的角落,裏面是冷氣以及一些電器線路的機房,而他,居然躲到這裏來了。
萬湄故意裝作閑适的走了過去,發現在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張小茶幾,上面擺滿了飲料、水果。零食等等的食品。她想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看來注意到他的,她并不是第一個人。
“是下午茶時間到了,還是初一十五剛剛拜完土地公?”她,就是習慣這樣說話,語不驚人死不休。
賀然看了一眼說這些話的主人,似乎有點驚訝但很快的便移開了他的目光,沒做任何表示。
他,還是一樣。但萬湄可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了他。“怎麽,從辦公室到機房差別這麽大。是不是這年頭真的不一樣了,連啞巴都可以當上老板?還是你們公司太缺人,只好湊和着用,老板連機房都得親自上陣?”
她,還是一樣。“這是你的例行公事嗎?你在這家公司負責的就是每天找人來出氣嗎?這倒是一份很适合你的工作。”以前,他不會會回應這種無聊的問題,也不會對客戶有這麽強烈的反應,更不會這麽順口說出這種惡毒的話,但是這個女人,嚣張的氣焰令他看不慣。
“哦,至少我現在知道你并不是啞巴,只是比較遲鈍。”她放意刺激他。“你還沒有自我介紹呢,而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你總有個名片或什麽的吧!還是這對你們公司來說也算是限制用品?”
事實上,當天狀況發生得太突然,賀然根本沒有記住她的名字。但自己總不能顯得太沒有禮貌,即使是面對一個根本不知禮儀為何物的女人。“我姓賀,我想我們不可能會有生意上的往來,況且,名片對我們公司來說的确是負擔不起的奢侈品。對于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對不起,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當然介意,在這裏沒人可以這麽沒有禮貌的對我說話。”萬湄沒氣死他,反而讓自己發了脾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天的反應應該會很期待我的出現才對……”她決心扳回弱勢,向前跨進了一大步。
“賀然,業務部的磁碟片有沒有在你這裏?哦,對不起,我不知道還有人在。”一個突然闖入的年輕男子,中斷了他們的談話,顯然是賀然公司的同事。
“對不起,我還有事做,失陪了。”還好,艾力克進來得正是時候。經驗告訴他,在還沒有準備周全的情況下,這種情形自己還是先離開現場得好。
“喂,你……”萬湄沒想到會在中途被別人打斷,但這畢竟在公司她也無可奈何。
她沒有認識過像這樣的男人,充滿着矛盾與新奇,許多鬼點子,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快速的排列組合。
***
就像打卡鐘一樣的準時,每天早上十點,一定可以在公司裏發現萬湄的身影。
她還是一樣光鮮亮麗的打扮入時,一樣故意的出沒在賀然會出現的地方,假裝若無其事的問他幾個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她預先做了功課,研讀了有關電腦方面的書籍,然後借着機會丢出這些問題,當然,他的回答內容并不重要,她在乎的也不是哪一家網路公司有又快又好的服務,或是硬體的組裝要注意哪些程序。她在乎的是他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和是用什麽态度來回答這些問題。
“你認為我目前最需要學習的電腦課程是哪一些?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或者要到哪一家補習班才能找到我的需要?”萬湄總是一逮到機會,便聯貫的将問題傾倒而出。
“看你是要做什麽用途的,翻翻報紙,上面有補習班的資料。”賀然畢竟還是會回答她的問題,雖然很簡短,也不是太在乎的模樣。
比起之前已經好得多了,至少現在他已經願意回答她的問題。“你不能提供我一些建議嗎?你知道坊間補習班那麽多,至少你是不是提醒我該注意些什麽?”
“找一間比較缺錢的吧。”
“為什麽?為什麽要找一間比較缺錢的?”
“那他們至少比較有原因接受你的态度。”
她還真是沒辦法改變賀然對她的看法,一個只會耍脾氣的女人。但萬湄不會就這樣放棄,現在在她的情緒裏,多了一點不甘心,她不願意自己受到這樣的對待,尤其是出于一個男人。她知道要報複他這種惡劣态度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在乎她,再将他整得死去活來,雖然可能會有一點難度,但是她喜歡挑戰。
“對一個向你虛心求教的人,你都是用這種冷嘲熱諷的方式嗎?看來爸爸對你的評價,實在有點言過其實了。你何必一定要用這麽不友善的态度對我?我知道我們之前曾經有過誤會,但是我現在是真的有事想請教你。”
“我們沒有誤會。而你所謂的請教是在我的上班時間內,它打擾到我的工作進度,尤其是以一個像你這樣聰明的人來說,我不認為這些問題會造成你的困擾。”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上班時間,你就願意回答我這些問題了?那也可以,我可以配合你的時間……”
“別浪費你的時間在我身上,相對的,我也不會利用下班時間還來聽候你的差遣。我現在之所以還願意回答你的問題,只不過是因為,回答這些問題都不需要用到腦,只需要用到膝蓋。這樣回答夠清楚了嗎?”
真是夠了!萬湄氣翻了。
但是,第二天同樣的時間,萬湄還是出現在相同的地方。
她也想過就這樣算了,反正原本就不可能有那種能讓大家都接受的人存在,這個社會上有人喜歡,一定也會有人讨厭,沒有人是絕對的。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會是唯—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萬湄心裏想。但不知道為什麽,想到自己可能不被賀然喜歡,或是不管自己怎麽做都不能讓他滿意,每想到這裏她就覺得很洩氣。
“我當然不是對他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也不是他的不在乎會讓我覺得不舒服。人都不希望自己遭到誤解,而不能反擊,這算是正常的反應吧!”她只能這樣回答自己。
“你平常下班後都做些什麽事呀?喜不喜歡看電影,還是到海邊,或者是到國外去旅行,你最喜歡哪一個國家?”每一次都得厚着臉皮先開口,其實也不是那麽舒服的一件事,尤其是當對方冷冷的回應你。
“我不曉得我必須回答這些問題的原因,和這些問題與你有什麽關聯。”
“你不需要這麽嚴肅吧,你知道的,這只是一般的閑聊,就當是我的好奇心吧!”
見他不做任何表示,萬湄再接再厲。“很多人都喜歡看電影的,你呢?比較喜歡哪一種類型的電影,戰争片,恐怖片,科幻片?不過,我想一定不會是愛情片。”
“我不看電影。”也許是覺得如果沒回答她是不會死心的吧,賀然回了話。
“是嗎?老實說,我也不喜歡到電影院去看電影,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有那麽多的人,然後大家緊貼在一起坐,一會兒是爆米花,卡拉卡拉的響,一會兒又是果汁飲料,唏唏嗦嗦的,簡直煩死人了,不過,我喜歡看錄影帶,很自在又方便。”
也許是萬湄賣力的比劃和聲效上的傳神,賀然淺淺的拉開了嘴角。
他笑了!真是令人感動。這樣即使自己像個小醜一樣的逗他說話,也不覺得是件太辛苦的事了。“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和你不笑的樣子,差別好多。笑起來很溫暖,但是不笑的時候,覺得好嚴肅,距離好遙遠。”
他幾乎是立刻回複了原本的表情。
不論萬湄再說些什麽,他也只是冷冷的不做任何回應。看來今天又只能如此了。
“你覺得我今天穿這樣漂不漂亮?這是唐娜凱倫最新的秋裝,好不好看?”她興奮的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展示自己身上這套米色的針織線衫褲裝,針織上衣裏可以明顯看到同色系的胸衣。
相較于她的興奮,賀然只是投以短暫不到兩秒的一瞥,幾乎只是将頭轉向她又轉回去的時間。“很好。”
“很好,就只是很好。我昨天特地去買來的呢!還等了将近兩個星期才拿到貨,你的看法只是很好,況且,你看它的時間還不到兩秒。”
“我是到這裏來工作,不是來看服裝秀的。對不起,借過一下。”他轉身走了出去。
如果是以前,萬湄會先生氣,然後對着他的背影罵上幾句後轉身離開。但今天她不要,她要留下來等他再進來。
果然,當賀然進到辦公室內卻發現萬湄還在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的訝異。但他沒有多做任何表示。
“你呢?你都到什麽地方去買衣服?我看你雖然都穿T恤和牛仔褲,但也是名牌的喲,應該也算得上是注重品味的人吧,你喜歡什麽顏色?好像不是黑白,就是灰,會不會太暗淡了點?不過也無所謂,搭配你的氣質剛好。”
“我的衣服都是在成農商店買的,我的經濟能力恰好只能讓我有這種選擇。你滿意嗎?”
萬湄聳了聳肩,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專家也有着走眼的時候。你喜歡吃些什麽食物?日本料理,還是法式,西餐,川菜?我比較喜歡吃日本料理,你知道嗎,在日式餐廳那種安逸的環境,放一點絲竹般的音樂,一道道精致可口的食物,再配上溫過的清酒……那絕對稱得上是藝術!一種吃的最高境界。說得我的肚子都好餓了呢!”她傻氣的笑了笑。
她一定知道此刻她的模樣和說話的表情,顯得多麽的可人,一種無邪卻帶着性感……但一定是刻意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一面。賀然不做表示的低下了頭。
也許他不喜歡這個話題。“你住在哪裏呀,原本就在臺北土生土長嗎?聽我爸爸說你有兩個哥哥,全家都是男的會不會很無趣?我有一個弟弟,比我小四歲,不過他很少出門,他的身體不舒服……”說到這讓萬湄不禁有點感傷,這幾天為了這些事,已經很久沒有和弟弟聊聊天了。
“身體不舒服?生病嗎?”賀然看她的樣子好像有點難過,也許她偶爾還是懂得關心一下別人的。
“他的心髒不太好……抵抗力很差,常常傷風感冒的……”為了掩飾已經在眼眶中打轉的淚光,她轉身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故意用活潑的語調說:“不和你多說了,我還和別人有約呢!”她不想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這一面,脆弱擔憂的一面。她想回去陪陪弟弟,也許這幾天發生的事,弟弟也會很有興趣知道呢。
但是在賀然的眼裏,并沒有注意到她的這些動作。果然,她只是一個矯情的女人,根本不懂得關心任何人。他在心裏下了這樣的結論。
***
要引起一個人的注意怎麽會這麽困難?不是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嗎?雖然自己又不是要追他,但只是引起他注意就已經這麽困難了。
萬湄想起那些曾經追求過她的人,所使用的招式,送花、送禮物、約她吃飯……還不就是那麽一回事,一點創意也沒有。如果有創意的話,自己就會接受他們的愛慕嗎?雖然不會,但吃一頓飯的機會就肯定有,至于接下來的,就要看彼此投不投機了,總是有了第一步的機會就有希望。
但自己想要什麽樣的創意呢?怎麽樣的動作才表示有創意,這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第二天,萬湄一直到快下班的時間才出現在辦公室內,手上多了一個手提袋。
“你今天在這裏?今天工作進行得順不順利?”看來萬湄今天的心情很好。
“還好。”
不知道他皺眉頭的原因是因為她又出現了,還是因為她這麽晚出現?萬湄當然希望是後者,雖然機會實在不大。“喏,你看一看合不合尺寸?我可以再去換。”她遞給他手中的手提袋。
賀然看了一眼,沒有接下。“做什麽?”
萬湄見他不肯打開,只好自己先将封套拆下,取出了裏面的T恤,是亞曼尼的白色T恤。“喜歡嗎?如果顏色或是尺碼有問題,我可以再幫你去換,還是你想一起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只是看你好像很喜歡穿T恤,今天去逛街的時候就順便幫你帶來了。”其實她一早就忙着去幾家服飾店,有好多件她認為賀然穿起來一定會很好看,但礙于目前的狀況,她只敢保守的先買一件最像他平時穿衣風格的T恤。“你不喜歡嗎?”她拿起衣服在他的身上比劃着。“太好了,尺寸應該沒問題。”
他搶下她手中的T恤,往辦公桌上一丢。“聽着,我告訴過你,不要再浪費任何時間精力在我身上。我不需要你為我買衣服、準備任何東西,我有需要會自己去買!”
面對他突然的舉動,萬湄吓到了,她呆立在現場,委屈的感覺使她的胃部翻騰。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太激動了些,兩人在沉默片刻之後,賀然開了口,“那件衣服,就算是你幫我買的好了,多少錢我現在給你。”他掏出皮夾,拿出五張千元鈔票。他其實不清楚那件衣服需要多少錢,不過,以萬湄出手的習慣應該不會太少才是。“這些夠不夠?”
連一句謝謝都沒有,還過分的以為錢可以撫平她的感受。“不需要了,你如果不要就把它丢到垃圾桶吧!我不會在乎的!”豈止是在乎,自己忙了一天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過就是他的一個笑容,或是真誠的感動。她轉身就想離開。
“萬湄!”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可能真的傷害到了她的心,賀然伸手拉住了她。“你聽我說,我只是覺得你不需要這麽麻煩,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過,還是謝謝你。”
她沒有聽錯吧?他向她說謝謝,從她的手臂感覺得到,他手掌的碰觸所傳遞過來的溫熱,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如果被這樣的手臂抱住,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萬湄?”賀然注意到她沒有回答,不确定的問。
那是一種受到回饋,得到鼓勵,一切又充滿了生機的笑。“我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造成你的困擾,其實你想得太多了,我只不過是順便将它帶回家給你的,我常常這樣做,很多人都很習慣接受,它并不能算是一個禮物,你別多心了。”事實上,這輩子除了她爸爸,她從來沒有幫過任何男人買東西。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接受它……”
“那只好折衷步,這樣吧,你請我吃飯,就當是答謝我的雞婆好了。”萬湄馬上接下去他的話。
有了第一次,以後就會有更多的理由和禮貌的回請,那些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我的時間很難控制,不如你将這些錢拿去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飯,就當是我回請你的好了。”
這算是什麽拙劣的辦法?“算了,反正衣服我是不會再拿回去了,你也不必請我吃飯,只要教我電腦你看怎麽樣?”
“教你電腦?”
那相處的機會就比吃飯來得多了,她真是聰明!“是呀!電腦是你最拿手的技術,我知道你很忙,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時間地點讓你來訂,我一定會充分配合的。”
“你真的想要學電腦?”沒想到之前她提的都是真的,這下就麻煩了!他寧願幫她出學費到外面上課,也不想惹上這種麻煩。
“當然,這是絕對公平合理的交換條件,我一定不會造成你額外的負擔,可以嗎?”她殷切的希望賀然爽快的答應。
“這……”實在是讓人很難拒絕。“那,好吧。”
回答的有點勉強,不過一點關系也沒有,只要答案是Yes!“謝謝你,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萬湄很高興,事情終于有了進展。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8:29
第四章
果然,他的确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賀然就遞給她一張課表,上面有日期、時間、地點以及上課的內容。只有五堂課,每一堂課有兩個小時,都是安排在這個星期的晚上七點開始,地點,就在賀然的辦公室。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學些什麽,所以只能很基本的安排這些課程。”賀然指了指表上的課程內容。“Word的基本使用技巧、文書處理、文件編輯、網路概念。以及上網實習等等。因為時間不是很充分,所以你只能當做先有個概念,看你對哪一項比較有興趣,再到補習班去學好了。”
她高興的點點頭。“可以了,我知道,謝謝你。”這樣就夠了,自己一定要在這幾個小時內,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賀然還是讓她失望了。當她打扮整齊準備迎接這難得的單獨相處機會,整個辦公室內,還有很多人留着,就是不見賀然在裏面,她的講師甚至不是他。
“你好,萬小姐,我想我們在你父親的辦公室內已經見過面了,但是我好像一直沒有機會自我介紹,我姓胡,你直接叫我艾力克就可以了,所有的人都是這麽稱呼我的,而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萬湄小姐吧!”
這才是一般男人見到她的“正常反應”,賀然應該在現場見識一下這個場面的。“你好。”萬湄簡直克制不住內心的失望,沒想到賀然會這麽對她。不過,既然人都已經來到這裏了,怎麽也不能就這樣離開,至少,今天總算進到他的公司,看過他辦公的環境。還不錯,雖然不能和爸爸的公司比,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接下來的這幾堂課,都是由你來幫我上課的嗎?”
“怎麽,覺得很失望嗎?”
“怎麽會呢,只是覺得好奇,你們公司雖然不大,不過好像有不少人。”
“哦,基本上,賀然會在前一天通知指定的講師,讓他準備一些講義,對不起這樣說好像太不尊重你了,不過,如果以一個對電腦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人來說,公司裏的任何一個人應該都可以講上兩個小時的……這不會太侮辱你了吧?當然,我會盡我所能的告訴你一些電腦的概念,畢竟有這麽漂亮的學生聽課,這種機會可不是常常會發生呢!”
是了,男人每次一見到她,都會變得這麽油嘴滑舌的。“當然,以我的程度對你們公司來說,只是一些概念的傳授自然不會是問題。所以,講師是誰,每天都不一定了?”
“沒錯,你真是聰明,一點就會。對了,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們的公司規模當然不能和你父親的做比較,但以同業來說,我們已經算是略具規模的了。這就是不同業種的分別,我們不需要精巧的包裝,因為我們重實力。”他比了比他的頭腦。
這個人的說話技巧簡直比自己還糟糕,那這樣說起來爸爸公司裏的那些員工,都是無可救藥的草包了?雖然看起來人不算太壞,但說話的技巧未免也太差勁了吧?算了,有那種老板,就別指望會有什麽出色的好員工了。
“拿出你的筆,準備好開始上課了嗎?”
萬湄不禁想着,他和賀然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
第二天一早,萬湄急着想知道賀然的答案。“為什麽,你安排什麽艾力克的幫我上課?”
“為什麽?他講的內容不夠清楚嗎?”他抓不住這個問題的重點是什麽。
“不是不清楚……我也不确定算不算得上清楚,可是,為什麽是由他幫我上課?”她只差沒說出,為什麽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的程度到哪裏,所以只要懂的人就安排上課。這不是他們分內的事,已經是額外的負擔,既然不是他課上得不夠好,我不明白你反對的原因。”
“我當然不是反對,我只是以為會是……”
“聽着,如果電腦課不像你當初想的那麽有趣,我不會有意見,畢竟以目前公司的業務量來說……”
“我沒有反對、我沒有意見,只是問一問。”萬湄不想讓這個接近他的機會消失,更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虎頭蛇尾,做事沒有恒心;況且,和他的員工好好相處,說不定可以了解到有關于他更多的訊息。
***
決定晚上開始要和講師好好培養關系的萬湄,卻遇上了一位她最不善于交際的女講師。
“你好,我是孟遠芳,是負責這堂課的人,不過,我們不必太嚴肅,也不需要用到白板,”她就坐在萬湄身旁的空位上。“電腦不但很方便而且也很容易學,在中文文書處理的部分,首先你必須先選定中文輸入法,然後熟記這些鍵盤位置,其他的只要交給工具列就可以了……你瞧,是不是很簡單?”
她示範了幾個用法。“如果需要排列文字,你可以有這些選擇……其實只要多試試這些功能,不一定要到外面上課,也可以輕松學會文書處理。”
孟遠芳看起來像是很親切的人,時時帶着笑容而且一點壓迫感都不會有,讓人很容易就相信她說的話。“你先自己試試看,有什麽問題把它寫下來,我等一會再來幫你解答。”她離開大約三十分鐘,讓萬湄習慣自己去發現這些功能使用。
萬湄也很認真的,嘗試各種按鍵并把問題标注下來。
“你做的很好嘛!真是聰明的小孩,一學就會。”盂遠芳回到座位上時,看了看電腦螢幕的時候說。
雖然彼此看起來年紀應該不會差距太遠,但對于這種出于同輩女性的贊美,萬湄幾乎很少機會聽到,心裏自然十分受用。“謝謝……”但萬湄只是吶吶的說,她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麽。
“因為在Word方面共有三堂課,看來我們今天的課程可能不需要花上兩個小時,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你有沒有什麽問題想問?”
“我的問題……一定要和電腦相關的嗎?”萬湄有滿腔滿腹的問題,只是這些都和今天的課程,和電腦無關,她想提出她的問題司能會太唐突了些。
“哦,你有其他方面的問題嗎?不過,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幫得上忙,你可以說說看?”來上電腦課,問題卻不是和電腦相關,看來這個女生可能真如艾力克所說的另有其他目的。
“也不算是什麽問題啦,只是,我一直想到像你們公司這樣的環境來上班,不知道需要什麽條件限制?”如果在同一家公司內,賀然就算要避開她,機會自然也不大。這是萬湄打的如意算盤。
“到我們公司來上班?”孟遠芳很訝異,沒想到像這種千金大小姐也會對這種小編制的公司有興趣。“嗯,如果是技術部門的人員,當然是需要具備專業科目的能力,而且必須至少一樣很專精,比如說程式設計、網路、硬體等等,這裏面又可以分類的很細。如果是內勤人員的話,例如財務或者是人事方面的……你有相關經驗嗎?”
“我?”萬湄只有待過幾家傳播公司,全部年資加起來都還不到一年。“也不算完全相關……”看來機會很渺茫。“沒關系,我會再努力學習的。”
孟遠芳覺得這個女生其實也滿用心的,尤其是願意為自己的目标下苦心。“很好,以後有什麽相關的問題,歡迎你随時來問我。”
“你們公司裏的人好像都很年輕?”萬湄基于她的親切與鼓勵,于是想和她多聊一些。
因為對“大小”的定義不盡相同,雖然在萬湄眼中的小公司,也有七八十坪的面積和四十幾名員工。“我們公司的年齡層普遍來說都不會太高,可能這算是一個較新興的行業,也可能是我們的老板年輕,所以你會看見的大概不會有那種老學究型的人。”
“對了,你的老板……”既然她提到,萬湄自然接下了她的問題。“他平常在公司都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像我看到的那樣,不茍言笑,一副很神秘又自以為是的模樣?”
她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又釋懷般的笑了。“一般人在剛剛見到他的時候,的确是會有這些反應的。但其實平常在相處上,他一點架子也沒有,很平和也很容易溝通,可能是我們已經都很習慣他的表現方式了吧。”
看來了解賀然的另一面,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他平常和你們也會說說笑笑的嗎?我甚至沒看過他張嘴笑的模樣。”
孟遠芳聽了噗哧一笑。“當然,他平常就像我們現在一樣,不忙的時候也會閑話家常,聊些有關于自己的事,除了對新進員工或不熟的女客戶以外。”
那自己一定是被歸類在“木熟的女客戶”,也就是說如果相處的時間夠久,賀然也會輕松自然的和她談論自己的事。“他都說些什麽呢?你知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生活很單調的人。”
“沒有刻意說些什麽吧,就像是一般談天這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過他也有很多的趣事,像是他的豔遇啦,或是他母親又逼他去哪裏相親啦,對方發生了什麽事或有什麽樣的反應啦……”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知道嗎,老大他在講這些事的時候,總是一貫的正經,帶着一點的無奈,比手畫腳的想讓我們了解那些過程,結果每次都讓我們笑翻了肚皮。你可以想象他說話的那種樣子嗎?真的太有趣了。其實,我們都認為他是一個相當幽默的人,屬于冷面笑匠的那種。”
真是有許多重大的發現!賀然的豔遇、相親,還有他會說笑的模樣?這些萬湄根本沒有想到過。“賀然,他會需要相親?”豔遇可以想見,冷面笑匠也挺适合他的稱呼,但對于相親這件事她卻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他每次相親完後都會把它當笑話講給我們聽呢!他相親的次數之多簡直到可以出書的程度,很難想象吧!他母親很擔心他娶不到老婆,所以處心積慮的幫他安排。其實,以老大的條件,多得是倒追他的女人,這根本不用煩惱。”
聽到這裏萬湄不禁感到一絲的難過,她甚至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很多女人主動對賀然表示愛意嗎?那他,為什麽現在會沒有女朋友?”
“你不知道嗎?老大他對女人‘過敏’!這當然是比較誇張的說法,只是他對剛認識的女人總會覺得全身不自在,為了避免這種感覺,他幹脆躲得遠遠的。你知道他每個星期天幾乎都要到運動俱樂部去打球,他也只肯選擇那種純男性,女性止步的俱樂部呢,是不是很有趣,在擁有這樣條件的男人身上讓人覺得很矛盾吧?”
“他每個星期都會去運動俱樂部?他都是去哪一家,難怪身材練的好像還不錯的樣子。”萬湄好像知道是哪一家,就算女性止步,她也一定想得出辦法的。
“哪一家他是提過,不過我不記得了,你知道那種女性止步的地方,記了也是白記反正我又不能去。但是我聽說那個俱樂部的餐廳現在打算對外開放,大概就不可能再做這樣的限制……好像是在敦化南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對運動俱樂部有興趣,還是你的男朋友有興趣?”孟遠芳發覺萬湄對這些問題的“關心”程度,已經昭然若揭企圖十分明顯。
“不是,”萬湄對于她的問話,顯得有些不知如何回應,或許自己這樣追根究底的問實在太明顯了些。“是我弟弟,”她靈光一現,不過這也算是部分事實。
“他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所以我想讓他多運動。如果是在好的俱樂部內,應該會有專業的教練,他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顧。”’
“哦,真對不起,他還好嗎,會不會很嚴重?”盂遠芳為自己驟下判斷,覺得十分愧疚。原來萬湄是基于對弟弟的用心與關愛。
“謝謝你的關心,他還好。”她看了看手上的表,時間已經超過原來的兩小時幾乎一倍了。
看到萬湄的動作,盂遠芳也瞧了一眼時間。“哎呀,已經這麽晚了!”她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聊得太愉快都沒有注意到時間,對不起,今天就到這裏好嗎?以後有任何問題,歡迎你随時來問我。”孟遠芳很誠摯的說。
看來是個不習慣晚上太晚睡覺的人。這個時間對之前的萬湄來說,只是一天活動的開始。“當然,謝謝你今天提供的課程,我會好好努力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對萬湄來說,這是她所能表達最善意的回報了,她以前壓根沒想過會送同性而且是同輩的女生回家。
“好啊,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孟遠芳很大方的接受了萬湄的好意。
***
“艾力克,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還剩下最後一堂課了。”賀然問他。
“賀然,請你幫幫忙吧!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幾?星期五的晚上耶,怎麽可能像我這種英俊挺拔的性格小生會沒有節目呢?早在一個星期以前,我就已經敲定所有的行程了。很抱歉,我愛莫能助,看來你得試試別人。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也許小吳或張麥可可以幫得上忙。”
他指的是公司內屬于“遵守交通規則,媽媽人又很好”那種形容詞的兩位男士。“周不周末對他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是嗎?”
“留點口德吧,別說的這麽殘忍。你今天真的沒空嗎?只有兩個小時……”賀然還嘗試最後的努力。
“Noway!Sorry。”艾力克潇灑的揮了揮手轉過身。
公司裏有這麽多人,他不幫忙也會有別人的。賀然心想。孟遠芳好了,她比較好說話。
“老大,我和我的男朋友也只能在周末約會了,你知道最近公司這麽忙,簡直快拆散了一對良緣。如果我今天再不努力彌補,很快的你就會看到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在你的辦公室出現。你忍心看我失戀嗎?”孟遠芳用一種無辜又無奈的表情說。
“珍妮佛,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特別的事?”賀然已經碰了不少軟釘子,所以幹脆先問清楚。
“我?有什麽事嗎?”業務部門的珍妮佛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太好了,看來她應該沒什麽事才對。“如果今天晚上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幫忙上課,這是最後一堂課,應該不會太辛苦才對。”
她了然了,和她的期望不同。“你是說幫那個大小姐上課的事?哦,很抱歉老大,我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卻有重要的事要辦。當然如果你有其他需要我幫忙的事,我想我是不會拒絕的。”
跳過,下一位。
賀然真的連艾力克提議的那兩位同事都找過了,但他們一樣拒絕了他,臉上還一副“你是不是認為周末我們一定不會有安排”的表情。求人不如求己,看來只有自己上陣了。他看了看課表,上網實習,還好,這種課等于自修,不需要費什麽力氣。
幾天下來,雖然白天到公司晚上要上課,已經讓萬湄覺得自己累壞了,但以成果來說,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電腦課程比想象中有趣得多了,最主要是她和孟遠芳成了不錯的朋友,兩人還曾經一起約好喝咖啡,喝咖啡聊是非。這是萬湄沒有過的經驗,她也樂于學習。
眼看星期五的最後一堂課在今天就要結束,也許自己還會有一點舍不得的感覺,當然,這如果是在外面的補習班,可能就不會有這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之前,通常在星期五,往往是萬湄活動安排最密集的一天,因為大家對于周末假期的開始,總會覺得“偶爾的放縱是道德的”。但今天早上她沒有到父親的公司,昨天晚上想東想西怎麽也睡不着,讓她失眠了一夜,再加上睡着之後醒來又太晚,幾乎趕不上晚上的課程,她匆匆忙忙的起身沐浴更衣,難得T恤牛仔褲的随便一套便出了門。
還好習慣開快車的她,總算趕上了上課的時間,但是講師卻遲到了。“真是過分,早知道不用這麽趕,還可以再多睡半個小時。”萬湄不禁皺起眉頭低聲抱怨着。
“對不起,我遲到了,因為剛好有點事耽擱到,課上到哪裏?”低沉的男聲在萬湄的身後響起。
是賀然!他今天穿着一件亞麻襯衫,看起來好帥!完蛋了,偏偏自己今天一副邋遢樣。萬湄不安的摸摸自己的頭發與身上的衣服,她想先沖進化妝室補個妝,但又怕賀然會不同意。
“今天是上網實習……你怎麽了,好像很不舒服?”賀然看她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還是你想改天再上課?”
“不,沒關系,我可以上課,”誰知道改日期後,會不會還是他上的課。“只是今天有點匆忙,所以……沒事的,我們可以繼續上課了。”
這不知道算是什麽回答,因為匆忙所以坐立難安?不過,賀然不想繼續追究,上完今天的課至少他暫時不必再忍受這女人的出現。
“前一堂課已經将網路做個概述,所以今天的上網實習非常簡單,只需要運用滑鼠和簡單的輸入網址,你便可以連結上任何網站,得到你想要的相關資料。重要有幾個比較知名的網址,可以供你作參考。如果沒什麽問題,你就先試一試上網吧!”他打算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這陣子累積出來的待簽文件實在太多。
看着他轉身進人辦公室內,萬湄也不敢多做抗議,正好有空檔可以到化妝室內補個妝,如果時間允許的話,當然她更想去買套衣服換下身上的這套。
真是的!她看了看化妝鏡中的自己,趕時間趕成這樣,連口紅顏色都不對,白色的T恤怎麽會配上這麽鮮豔的紅色唇膏?簡直槽透了!她倒出化妝包內的所有配備,一不小心引起了劈哩啪啦的響聲。
“有什麽問題嗎?你沒什麽事吧?”賀然在門外頭關心的問。他剛想起有一份講義可以拿給她,沒想到一轉眼之間她就已經不在座位上,而洗手間的聲響證明了她的所在位置。
“沒事,沒事!我很快就好。”萬湄焦急的在洗手間內大喊,雖然明知不會有人進來詢問。她很快的撿起地上掉落的三支睫毛膏、一盒配色齊全的眼影、不同顏色的五六支唇膏、夾子、刷子等雜七雜八的物品。
還好,應該沒有遺漏什麽。她用清水洗了個臉,打開唇膏蓋想找出一支适合的顏色,但是在化妝室這種暈黃的光線下,和外面辦公室熾亮的日光燈光,效果不會一樣。在投射暈黃的燈光下,淡妝看起來不明顯,但在白色燈光下,彩妝顏色便清晰可見,也就是說,在黃燈下太用力的塗抹——因為對顏色會有色差反應,在白燈下便會誇張了它的效果,或“笑果”。
對萬湄這種從高中就習慣化妝品的人來說,這道理她當然懂,但是由于趕時間,加上她習慣搭配亮眼服飾的彩妝方式,效果可就不是那麽容易被控制。
她很快的回到座位上,賀然已經不在那裏,桌上還多了幾張紙和用回紋釘夾住的小紙條,上面只有兩個大大的字“講義”。
還真像賀然的風格,一句費語都沒有。萬湄想到他剛說有問題可以去問他,于是她努力的發現問題。既不能随便找個太簡單的,那他會認為自己這幾天以來,根本沒有專心上課;又不能太難,因為她也不知難度太高的問題如何發現起。
她左敲右打的,翻遍講義想尋求文字上的漏洞,卻将電腦弄得當機,對于任何動作無法回應。
太好了!“賀然,你要不要來看看電腦,它好像對我的指令一點反應都沒有!”萬湄敲了敲賀然辦公室的門,不等他說請進便直接走了進去。冷色調,沒什麽感情的辦公室。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她不可能就讓他倆相安無事的度過今晚。“好,我去看看。”他放下手上的文件,跟在她身後。
她知道賀然走在自己的身後,此時可能正在打量她的身材,于是她放意誇大了身體語言的動作,故作性感狀的搖擺。而後到了座位上,她一個優雅的轉身面對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它就是一動也不動,我不是故意的,它是不是被我弄壞了?”用一種天真又無辜的語氣。
賀然走在她身後,被她誇張的“舞臺劇動作”弄得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
“讓我看看。”他按了按電腦鍵盤上的幾個鍵,很快的電腦又恢複了正常,“這可能是因為剛剛你按到了……”他擡起頭想對她解釋,說到一半的話卻卡在喉嚨,因為他現在才注意到她的臉。
還不清楚發生什麽狀況的萬湄,呆呆的注視着他,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賀然一反常态的盯着她看,是不是代表……
她還在心中做着美夢的時候,賀然已經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音。他大笑,但又想很快的停住這不禮貌的動作,就因為這樣,他一會兒張嘴,一會兒又猛然的閉上嘴巴。
怎麽回事?但看到賀然笑的樣子,就像有傳染力一般,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萬湄也跟着傻傻的笑了起來。
等到這場笑劇已經鬧夠了,賀然勉強自己正經的說道:“你沒有什麽別的問題了吧?不好意思,今天我還有很多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将你的問題寫下來我們改天再讨論。已經很晚了,今天課就上到這裏,離開的時候請幫我将門帶上,謝謝!”說完後,為了要忍住未完的笑意,他快速的離開了現場進入辦公室。
什麽事讓賀然看見自己這麽開心?萬湄一直到回了家,在家中的大鏡子上才得到答案。
***
“爸爸,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星期日的早上,起了個大早的萬湄生怕錯過了父親早餐的時間,因為假日他通常會在高爾夫球場花上一天。
“什麽事,不會又是看上了哪一家的東西要我等着買單吧?小湄,你也不小了,花費要懂得節制……”
“當然不是這種事,爸爸。是有關于電腦的事。”
“電腦?對了,你的課上得怎麽樣了?看你這次好像挺認真的。”他想起萬湄前幾天早出晚歸,似乎都是上電腦課,這是好現象。
“爸爸,就如你所說的,我也該懂事了,自然會想要分擔一些你的負擔。”萬湄甜美的一笑,這招對她老爸向來萬無一失。“老實說,這次學電腦真的讓我學出興趣來了,而且可以說學習的效果相當不錯,連講師都誇贊我反應快,做的很好呢!”
她父親嘉許的點點頭。女兒總算長大了,不過他還是不知道她會有什麽樣的要求。“那是當然,你是我的女兒,資質優異自然不在話下。你說吧,你有什麽樣的要求?”
很好。“爸爸,是這樣的,賀然他們的工程大概還有兩個星期才會完工吧?這個工程對公司來說很重要,完工之後可以為公司增加不少的經濟效益。你知道我在賀然公司裏上課,他們曾經提到過,因為現在在我們公司內除了總務王先生以外,沒有其他的人選可以提供協助,于是他們每一次就算要找一個電源插座,也要等到王先生在才行,那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她爸爸了解的點着頭。“你說的這些情形,因為沒有人和我反應過,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有這些問題存在。這樣好了,明天我進公司之後.會再找個人當他們的臨時助手。”
“爸爸,誰會為了這種小事去麻煩你呢?說真的,在公司裏面并沒有真正懂電腦的維護人員,等他們竣工之後,你的确要找一個專門管理維護工程的人,但是現階段他們需要的只是提供協助罷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個适當的人選。”
“真的,你覺得準适合這項工作?我明天就指派他。”
“你今天就可以指派她了,爸爸。”她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你?”父親明顯的表露出一種猶豫。
“當然,我是最适合的人選。”她要讓父親安心。“你想想,這幾天的上課,基本上我和賀然的同事都相處得很愉快,這樣以後他們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不會不好意思;在公司方面,你要安排一份臨時的短期工作,又不可能對外招募,從公司內部找起會增加他現階段的額外負擔。我是最适合的人選了,第一我是你的女兒,自然也算公司的一分子,你又不需要付我薪水,而現在我具備的電腦知識也可以派上用場,這真是兩全其美。”萬湄得意的說。
但是父親畢竟是父親,他怕的是不但沒有幫上忙,反而增添了對方的麻煩那就糟了。“你才上了幾天的課,就已經可以幫上他們的忙了嗎?會不會到時候……”
她自然知道父親在擔些什麽心,二十幾年的女兒也不是白當的。“爸爸,其實很簡單,他們又不需要我真的去參與工作,只不過是需要有一個人可以告訴他們,像機房的位置啦,電源總開關的設備在哪裏啦,或是當個小助手之類的。像這類的事情,你還怕我做不來嗎?”
“話是不錯,不過我懷疑你知道這些東西的位置在哪裏。你知道電源總開關在哪裏嗎?”
馬上就将萬湄問倒了。她真的不該舉這個例子的。“那還不簡單,我可以問總務王先生呀,或是請他提供一張公司的配線工程圖給我了至少,我知道該去找誰要嘛!”
雖然父親至此完全明白,萬湄是幫不上什麽忙的,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要求幫忙公司內的事情,總是一個好的開始也是出于一片善意,自然不能為這種小事就拒絕她。“小湄,其實你提出這個要求,爸爸很高興,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要太逞強,別沒幫上人家的忙還影響到他們的工作。”
這就算答應了!“是的,董事長,我會盡力達成你的要求的。”
***
第二天,萬湄換上運動衫和休閑褲出現在公司,她現在得要和他們一樣,做合于方便工作的打扮。萬湄這麽做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賀然,參與他的工作,第二個則是讓公司裏有“不良企圖”的女性同胞,知道賀然所有權的歸屬。她真等不及看賀然的反應。
“嗯,”她誇張的清了清喉嚨。“賀然,我現在已經接受公司的委托,專職負責配合貴公司的需要提供協助。也就是說,以後你們需要任何的東西,不用去問總務的王先生,只要将問題交給我就行了。”
她又想玩什麽把戲?每天都有新的招數,真是讓人窮于應付。“受誰委托?不用說,肯定是萬董事長。”
她不在乎他的嘲諷,反正不管怎麽說她是已經幫忙幫定了。“我是自告奮勇的争取這份工作的,也許對于我的好意,你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才對。”
賀然沒有再做任何表示,反正現在該知道的事都已經知道了,像這個協調大臣也不需要幫什麽忙了。但一直到中午的午休時間,他才發現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賀然看見暫時供作他們員工休息的會議室內,擠滿了人以及各式各樣的食物。當然,其中一定也少不了萬湄的存在。
“老大,你快點來吃吧!”工程部的小張正不亦樂乎的咬着手中的比薩,一面熱情的招呼賀然加入。“萬小姐現在是他們公司派出來負責接待我們的總務大臣,她說為了促進兩個公司的和諧,你看。”
看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有西式,有中式,有義式,有日式……如果出現法式料理,賀然大概也不會覺得太奇怪。
“她這麽親切的招呼,真是太客氣了,我們自然也不能對人家失禮。”小張又道。
“老大,你快吃吃看這種燒賣,料多實在,真的很不錯呢!”連小平也包含在內,他向來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有太多談話的人。
看來美食與友善的态度,其影響力真是無遠弗屆。賀然暗忖。
“賀然,我還特地為你留了一份魚翅湯包,”萬湄打開熱氣氤氲的盒蓋。“加點醋和姜絲,保證你會喜歡的。”
“不用了,你們自己吃吧!”賀然可不想加入這場大和解,那要付出的代價可能太高了些。
“不用介意老大,他就是這個樣子,習慣以後就好了。”等資然離開之後,老黃看萬湄一臉的失望便安慰的說。“對了,這個壽司卷是在哪裏買的?我想帶一點給我老婆嘗嘗……”
習慣就好了嗎?為什麽都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了,賀然還不習慣……萬湄沮喪的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8:47
第五章
過了兩天相安無事的日子,賀然不得不承認萬湄的用心。她總是早早就到公司,準備好香濃的熱咖啡或是蛋土司,每天中午有不同的菜色可供選擇,下午茶還有精致可口的點心與飲料,只差沒有親自幫每個人按摩酸疼的肩膀,或是晚餐宵夜一起打包好奉上。
雖然他清楚這些不可能是她親手做的,但是又有什麽差別呢?
現在公司裏争先恐後到這個地方來的同事,和之前大家望而卻步的模樣,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因為這裏有吃有喝,還有美女服侍在側。
賀然真的不懂萬湄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但經驗告訴他,他寧願到外面随便吃個三明治裹腹,或是到車上睡覺休息,他也不想和同事一起起舞。因為他知道,萬湄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接受她好意的後果,可能會是沒完沒了的要求。
下午,工程部的小張,決定讓在旁邊一副随時等着幫忙的萬湄一次機會,也許是不忍心她那麽友善卻得不到老板的認同。“萬湄,”現在幾乎大家都如此稱呼她,“你可不可以幫我一點忙?”
太好了,自己終于可以幫上忙了。“當然可以,你要我做些什麽。”萬湄興奮的等待指示。
“我現在在灌入一個軟體程式,所以電腦畫面會一直跑,等會你看到電腦畫面不動的時候,它會出現選擇是或不是,你只要選擇是,然後幫我按下輸入鍵就可以了。”他細心的指了指鍵盤上的按鍵,再将程序重複說了一次。“這樣,你明白了嗎?很簡單,就只有兩個動作。”
“我知道了,先等畫面停止,再按下是的選擇,然後輸入,對吧?”萬湄重複一次他的指示,以便确定自己沒聽錯。
“很好,我現在先去處理另一臺機器,那它就交給你照顧了。”
“你放心去忙別的事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萬湄真喜歡“照顧”這個字眼。
但是等了很久,電腦畫面還是沒有停下來的動靜,好不容易像是減緩了速度,在一個空檔,萬湄以為這就是所謂的靜止畫面,于是她很快的在鍵盤上輸入了Y字代表是,再按下Enter鍵。她滿意的看了看電腦畫面,然後準備去喝上一杯咖啡。
芳到小張到會議室找她的時候,她才發現事情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順利。
“萬湄,你按到了什麽按鍵?”小張焦急的問萬湄。
“我?我不就是照着你告訴我的方式處理嗎?發生了什麽問題嗎?”
“電腦當機了!那是一個很大的檔案,連帶的檔案也受到磨損,看來,可能要兩天之後才可以再灌入一次。”
“真的?怎麽會這樣呢?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我是照着你告訴我的程序呀,怎麽會……”
“算了,沒關系,再重做就好了。”雖然這麽說,小張還是掩不住挫敗的情緒。
“那,要不要我幫什麽忙,我可以……”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萬湄,我想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以後就算自己忙死,他也不敢再将事情分擔給她做了。
接下來有幾次,賀然公司的員工裏不清楚萬湄破壞能力的人,都曾因為提出了讓她幫忙的提議,而遭受到大小不等的損失。災情較輕微的從重灌程式,到較嚴重的重寫程式或中毒……只因為萬湄不知去哪裏找來的磁碟片。
對于工作進度的落後,自然免不了要讓賀然發了脾氣。他原本還以為這些人貪圖這裏的舒适,所以擅自延長了工期,但他除了工期得依照合的履行外,還有一堆工作與工地需要調派,自然要盯緊進度。
“到底是什麽問題,讓工程進度延遲這麽多,小張,先從你開始,給我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是對方的硬體無法相容,設備出了狀況,還是我們本身提供的程式需要修正?”在公司開會的時候,賀然忍不住聲量大了些。“還是,對方提供的點心太可口,使你們忘了還有工作要做?”
“不是的,老大,你說的這些問題都沒有,只是有一些小狀況……造成工程進度的延遲。”
“什麽樣的小狀況?你舉個例讓我知道。”
小張為難的說:“譬如說,有時電腦程序需要重灌,有時當機修複花了不少時間,有時,像是電腦中毒等等的……”
“這些可能會有的問題,不都已經預估在我們的完工時間內了嗎?這不是理由,就算是這些合理的損耗,也不應該浪費了這麽多時間。”賀然不以為然。
“老大,正常的修複當然花不了太多的時間,但是,如果一再的發生且程度不一的話,就很難說了。”
“你在操作的電腦,到底是因為什麽造成當機,多少你都猜得到原因,我不認為這能算是你的理由。”賀然更進一步的道。
“如果當機前是我在操作,那我當然清楚,但是如果不是我造成的,只能就得花上一些時間,……”小張愈講愈小聲。
“你是什麽意思?電腦不是你在操作,那會是誰?”賀然腦中突然閃現過一個念頭,那讓他産生不祥的預感。“不會吧!你将這麽重要的工作交給她?”
“我不是為了減輕工作量才這麽做的,而是她一直在旁邊,很熱心的想幫上忙,我原本想只是簡單的兩個動作,應該不會造成什麽問題,誰知道……”
賀然在詢問過其他幾位同事後,發現大家的問題都大同小異,只是造成傷害的程度深淺不一而已。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她根本是專門搞破壞的。他一定得阻止她。
在經過開會那天之後,大家好像都已經建立了共識,所有人終于清楚的明白,萬湄是個熱心的好朋友,她為他們提供了舒适的工作環境,但是,除此之外,千萬不要讓她靠近每個人的工作範圍三公尺半徑內。
而萬湄也感覺得到,他們忽然疏遠的原因,一定也和自己闖下的禍有很大的關聯,但是她還是想做些什麽……”
當她靠近小吳的時候,賀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用很冷酷的态度對她說:“你可不可以先離開,你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的工作進度了。”
既然自己只會愈幫愈忙,沒關系,總……還會有別的方式。萬湄心想。
她又像從前那樣,故意在賀然的面前有意無意的晃上幾圈,反正,他們公司只有賀然是不可能要求她幫忙的。她也樂于輕松的只需管好自己的造型與打扮,随時湊上兩句話。
有時,她還會在他的面前,故意和公司裏的男同事,不管是隸屬于哪一個公司——狀似親昵的交換着談話,然後她會很小心的用另外一只眼睛偷瞄,看看賀然有沒有什麽反應。雖然通常她都得失望,他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甚至因為她制造出來的聲音,還顯出一點的不耐煩。
無所謂,她還有秘密武器。
萬湄記得孟遠芳曾經提過,賀然在假日的時候習慣會出現在一家運動俱樂部,就憑着她說過在敦化南路上,純男性會員,餐廳部将對外開放這幾個線索,很快的,她便運用自己的影響力發現了這家運動俱樂部——“曼哈頓男士休閑健身俱樂部”,這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困難,甚至連詳細的計劃,也妥善的拟定完成。
***
星期日的中午,萬湄穿上嫩黃色露肩齊胸的彈性布料上衣,再穿上一件黑色低腰的緊身褲,頭發略微松亂的盤成發客,再在肩膀上坡上一件同上衣質料的對襟外衫,加上臉都仔細描繪的彩妝,一切顯得很完美。
她早上已經事先打過電話來确認,今天賀然會和三位朋友一起在這裏出現,還訂好了餐廳四人份的午餐。也許他們不會介意多加一把椅子吧!
萬湄的出現,引起餐廳內的一陣側目,這證明了自己的吸引力,老實說,自從認識賀然以後,她可不再像從前那樣對自己有太充足的自信。
她先是向服務人員表明要找人,要求查看訂位表上的座位安排——她還真怕不是用賀然的名字登記,但是她很幸運。接着她又對服務人員說,自己的朋友可能沒有訂位,她想找個位子先坐下,不過,必須是靠近二十四號桌。
“但是小姐,那裏都是四人座以上的座位,你要不要我們先将你安排在B區,等你的朋友來了之後,我們再安排你換座位?”服務人員基于已經接近用餐時間,而提出這樣的要求。
萬湄技巧的塞進一張紅色的鈔票到他的手中。“剛好,我和朋友的人數總共也是四位,也許你可以照我們的希望來做安排。”
服務人員很識趣的,了然的微笑。“那是當然,這邊請。”
看來賀然他們還在俱樂部裏面,萬湄閑适的坐了下來,拿出剛剛在便利商店買來的時尚雜志,認真的翻讀起來。大概是十幾分鐘左右,鄰座響起了聲音,萬湄将雜志略微舉高好擋住她的臉,再偷偷的從雜志後面看了一眼鄰座,沒有……有了!
他和她在同一邊靠內側的座位上,他穿了一件簡單的背心和運動長褲,露出了結實有型的臂膀。她不想那麽快就讓他發現,她要慢慢的,用一些有趣的方式。
等到他們進餐完畢,餐廳人員為他們送上附餐的時候,萬湄才放下已經酸疼的手臂,狀似優雅的放下手上的雜志,将眼光停駐在他們之中,進人似乎冥想的表情。
總是會有人發現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羅時賢注意到三點鐘方向,正有一名美女,向着他們的方向注視,他很快的整理了一下領口的位置,然後輕聲的向他的同伴報告他的發現。“報告,在我右手邊三點鐘方向,出現九十五分标靶一名,請長官子以指示是否發動攻擊,報告完畢。”
這些人一定常常在一起泡妞,萬湄心想。因為其他人在聽完他小聲的談話之後,其中一個沉默了幾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的方向掃射了一圈;而另一個假裝要召喚侍者而起身張望,最後幹脆将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大方的看個夠。只有賀然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還看着手中的報紙。他們似乎正在讨論該由誰發動攻擊……老天,猜拳決定也太明顯了吧!
萬湄看着其中一名就是剛剛起身張望的那位,正以優雅堅定的步伐向她的方向走來。“對不起,很冒昧的請問你,小姐,你在等人嗎?”
沒什麽創意,但表情很誠懇。萬湄對他嫣然一笑,無非是莫大的鼓勵。“我是在等人,不過,我想我的朋友應該不會來了,她老公最近管得很緊。”明顯的暗示他,她等的是位女性。
“是嗎?那真是個幸運與不幸運同時出現的機會。你好,我是沈光升,我和朋友剛好在隔壁打完球順道在這裏吃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讓我們一起坐一坐,交個朋友?”
那真是求之不得。但是她總不能這麽直接,至少還得再假一下,“這……不會打擾到你們的聚會嗎?”
“怎麽會?我們正是求之不得呢!”
好一個求之不得,和她一樣。萬湄也不再推辭,大方的答應。
經過了一陣移動,加椅子,挪飲料,但賀然還是埋頭在他的報紙內,絲毫不被外在環境所影響。反正,意外訪客的加入對他們的聚會來說,這不是第一次,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沈光升為她介紹在場的朋友,“這位是尚沉醉在新婚燕爾的蔡亦青,”他直接的表明蔡亦青喪失機會。“這位是在高中當老師的羅時賢,”他做了一個暗示羅時賢職業無趣的表情。“至于正在看報紙的那一位,他是賀然,我們就不打擾他憂國憂民的樂趣了。”
每個人都向萬湄打了聲招呼,賀然也從報紙堆中擡起頭朝她的方向,迅速的點了一下頭,很快又躲了回去。
他是不是有近視眼呀?萬湄湄在納悶他的反應,賀然又快速的将頭擡起,似乎想确定剛剛那三分之一秒的一眼,看到的只是一個幻覺。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還是注意到了吧!雖然慢了一些。萬湄露出甜蜜無比的笑容,“賀然,是你,真是好巧。”
他可不會相信這種萬分之一的機會,是因為巧合才發生。“你到這裏做什麽?”
“我和朋友約好了來吃飯呀,不過她可能有事所以不能來了。”她故作無辜的解釋着。
不管怎麽問,反正她是不可能說出實話的,簡直像如影随形的災難一樣。賀然也不打算再追問,懊喪的将注意力擺回報紙中,又刻意的提高了報紙的高度,眼不見為淨。
“怎麽,原來你們原先就認識了?”沈光升不解的問。
“也沒什麽,我剛好是賀然的客戶。”萬湄避重就輕的解釋。
“你不是我的客戶,你父親的公司才是。”這句話又讓賀然忍不住的回應。真是無聊,幹麽管她怎麽說,
“我也是,”萬湄死不退讓。“你別忘了,我現在也在那裏上班。”
“哦,是嗎?”明明告訴自己不要理她的,偏偏她就是有辦法激得他回應。
“負責些什麽樣的事務,破壞現有建設嗎?”
“你!你簡直是野蠻,我明明……”
眼看氣氛愈來愈僵,其他人忙着打圓場。“別激動,冷靜一點。賀然就是這樣,你別介意,習慣就好了,萬小姐,我們不用理會地。”
習慣?在習慣他以前,她會先被他氣死的。但她可不能因為一時沖動,壞了大事。“沈先生呢,你目前在哪裏高就?”他不讓自己說話,她就偏偏要開開心心的和他們說話,讓他不聽都不行。像是為了粉飾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大家都提高了注意力融入愉悅的聊天之中,說說笑笑的好像彼此已經很熟悉。
賀然實在不想将難得的假日,埋在這個女人無聊的對話上,他寧願唐突也不想委屈自己。“對不起,我剛想起家裏還有點事,必須先離開。”
其他人當然也可以想見賀然的想法,很可能這兩個人之前就已經沒有什麽愉快的相處經驗。“這麽快就要走了?喝完這杯咖啡再走吧!”但是禮貌上還是得這麽問,雖然明知賀然的個性不會接受這個建議。
“不了,到家裏喝就成了。對不起,下次我請客,我們再聯絡。”他說完後拿起地上的球具用品,往餐廳門口走去。
這時萬湄也顧不得其他人好奇的眼光,拿起自己的皮包馬上就追了出去。
“賀然,等等我!”賀然走得很快,一直到停車場萬湄才跟上他。
但賀然理都不理她,徑自的拿出口袋中的鑰匙打開車門。她只好加速的沖了過去,用身體擋在車門和他之間,兩手還孩子氣的平舉,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擋他的離去一樣。
“你在做什麽?”賀然真弄不清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簡直無理取鬧。
“你不可以走。”雖然她也不太确定自己可以這樣要求的原因。
“為什麽?”一個字一個字的從他的嘴裏蹦出來。他極力要壓抑住從膝蓋骨,經由胃部到腦部慢慢湧上來的熊熊怒火。
“我,我不想你走,你要去哪裏?”萬湄其實有點被他的神情吓住,但敵前倒戈是可恥的,于是她只能硬着頭皮要自己撐下去。
“那關你什麽事!”他幾乎是用吼的,并作勢要将她推開,但她穿得那麽少,賀然猶豫着要把哪裏當成着力點。
萬湄放下平舉的可笑手臂,她将單手擺放在賀然的胸前,低聲的說:“賀然,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的對我說話?”
賀然抓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你聽着,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做什麽,不過我也沒有任何興趣想要了解,你最好趕快消失,在我的耐性還控制得住以前。”
她讓她的小手在賀然的大手裏,那讓她有一種失去形容能力的感覺。她擡起頭,怯怯的,帶有一種令人不忍拒絕的嬌弱,“我做了什麽嗎,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
時間在他們之間靜止。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移動,也許甚至停止了呼吸。
萬湄想起自己所做的這一切,不過就為了引起他的注意,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對別人做過的事。為什麽他表現出一副很嫌棄自己的模樣,她也受了很多委屈呀……想到這一陣子來所承受的,讓萬湄有一股想哭的沖動。
兩個人的身體正慢慢的靠近,但是因為移動得太緩慢,太細微,幾乎沒有人發現。一直到萬湄發現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已經交錯在一起,她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期待将要發生的一切……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當萬湄還在确定他是否已經吻了她時,賀然已經推開了她。
“別再做這些事了。”他丢下這句話後,留下悵然若失的萬湄,随即将車駛離現場。
萬湄一個人呆呆的站立,直到心口怦然的心跳聲與急促的呼吸,提醒她發生過的一切。
***
經過了上個星期天,賀然決定不再出現在萬董事長的公司,反正接下來的都是一些簡單的輸入程式,他并不一定要到現場去,只要有空的時候去檢核一下進度就可以了。他已經不堪其擾,對于那個每天出現在現場的女人,每天有不同的把戲強迫他去注意,而他寧願選擇安靜。
雖然,在他的心裏并非完全沒有波動。對于她的坦白與勇于追求,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表現方式,卻也不能抹殺那種吸引力的存在。有好幾次,她甚至讓他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情緒,想推開她躲得遠遠的,卻也想用力的抱緊她。
但理性告訴自己,兩人的生活沒有交集,況且,以她這種嬌生慣養的幹金大小姐,又不懂得設身處地的為人着想,麻煩鐵定大于樂趣。于是,他還是決定,自己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萬湄在公司等了兩天,始終不見賀然的身影,經過詢問之後才知道他已經接手其他工地。
他肯定是在躲自己。萬湄心裏明白,自從星期天發生那些事以後,他一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但是,她怎麽能這樣就算了呢?好吧,她承認,他吸引她。萬湄想了幾天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以及自己看見他時的反應,一種渴望,一種想象,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挫敗,還是願意鼓起勇氣勇往直前。
這不就是一種吸引,一種喜歡?這解釋了這陣子以來,她的行為失控,生活的轉變,成天在腦中打轉的主意,而這都只不過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喜歡他,想擁有他,也想被他擁有。
但他現在片面的中斷了彼此見面的機會,沒有見面的機會怎麽改變或啓發他的想法?當然,那就只好試試這個辦法了。
萬湄很快的撥通了電話,“請問徐中梁先生在嗎?請告訴他我姓萬。”
電話很快的被接通。“嘿,大小姐真是罕見,你也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麽吩咐嗎?”
徐中梁是一家貿易公司的少東,他們從事進口建材的生意,規模也算不小。
“當然是有事才打電話給你。你們公司現在有沒有在使用電腦?”
“電腦?我沒想到你也會這樣關心我們公司業務,電腦當然有,不過都是舊機型了,你為什麽這麽問?”
“舊機型?那當然應該換新的了,是這樣的,我想和你商量商量,我有一個朋友開了一家電腦公司,不過現在沒有什麽生意。你知道的,我們已經認識這麽久了,所以當他這樣一提,我想到能幫上忙的,第一個就是你了。”
對于一直苦追萬湄三年,被拒絕的次數已經數不清的徐中梁來說,當然不可能錯過這種表現的機會。
“那有什麽問題?這些電腦早就該換了。萬湄,別說是電腦,就算他開珠寶行,我也一定會捧場的。你那個是什麽朋友,男的還是女的,我好像很少見你為朋友拉生意的?”幫這種互利的忙小事,但不小心幫上了可能的情敵,那可就當上現成的冤大頭了。
“你知道我很少有同性的朋友的,不過你放心,他是我爸的朋友。”萬湄希望徐中梁把他想象成年紀很大的樣子。“然後,從談價到選定機種與維修,我全權幫你搞定,完全不會占用你的寶貴時間,連裝機的時候我都會在現場幫你督陣。我這樣夠體貼了吧?”
萬湄會不會是回心轉意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熱心的對待自己?“太好了,你說了就算。什麽時候讓我好好謝謝你的鼎力相助,一塊吃頓飯?”打蛇随棍上,這是名正言順的好機會。
“吃飯随時都可以吃喽,不過,要先等我忙完這件事。把你的公司地址給我。”萬湄用筆抄下。“OK,等我的好消息。”
萬湄拿着地址便直奔賀然公司。
“賀然在嗎?我有筆生意想要和他談。”萬湄告訴負責接待的櫃臺小姐。
“請你稍等一下好嗎?”她撥通了內線電話。
不過出來的卻是孟遠芳。“是你,萬湄,你是來看我們的,還是有事?”
她還是一樣親切可愛。“不是,遠芳,是我朋友的公司,他們想将電腦設備全部更新,我就想到了你們。賀然,他不在嗎?”
“他現在在忙耶,剛好有個客戶到公司來,你要不要找別人為你服務,還是你不介意等他一下?不過,我不能确定要等多久哦。”
“我等他一下好了,反正我現在沒事。”萬湄現在對于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的意圖,已經不會感到不好意思了。是的,很多事,久了就會習慣的。
“好呀,那就請你先到會客室坐一下吧?”孟遠芳帶她進到會客室內,并為她準備了咖啡。“先看一下雜志或報紙,我會告訴老大你在等他。”
“遠芳,謝謝你。”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萬湄在會客室裏,看完報紙看雜志,看完雜志再翻前一天的報紙,翻完前一天的報紙再翻上一期的雜志……如此重複卻仍然不見賀然的身影。
他會不會是忙忘了?萬湄心想還是到外面去看看好了。才剛走出會客室,就剛好遇上賀然送客戶到電梯。
“謝謝,有什麽問題我們随時保持聯絡,再見,請慢走……”尾音末落的賀然,發現了萬湄的存在。‘“你在這裏做什麽,”顧不得電梯內的客戶投來好奇的眼光,他劈頭就問。
但萬湄只是笑,等到确定電梯門已經關上,她才回答了這個問題。“今天,我是你的客戶,你對客戶好像有差別待遇喔。”
這個女人未免也太煩了吧?但這裏是公司大門,他可不想讓所有人在這裏看笑話。“你跟我來。”很快的他将萬湄帶進自己的辦公室內,他還順手關上平時習慣打開的門。“你這次又想玩什麽把戲?”
“什麽叫玩把戲,我可是每一次都很認真的呢!”萬湄反駁他的指控。“這是我朋友的公司,他們需要更新所有的電腦設備,而我,便是他的代表,我決定了就算數。”她拿出抄有地址的紙條。
“就這件事?好。”賀然拿起電話撥通內線。“艾咪,你現在有空處理新的案子嗎?在倍義路……”
萬湄氣得将他的電話啪的挂掉。“我不要別人處理,我不相信別人,我要你親手處理這個案子!”
“你在做什麽!”如果她是男的,他早就将她一拳撂倒在地,簡直是胡鬧!
“你聽着,我沒空處理你的案子,你另請高明吧!”
“這可能會是一個大案子,公司營業是為了營利,你怎麽可以把生意往外推?”
他順了一口氣,像是吞下了即将爆發的脾氣。“萬小姐,我現在非常慎重的告訴你,即使我會因為沒有你的案子而關門大吉,我也不打算接下這個案子,我重複一遍,我不會再接任何和你有關的案子,夠清楚了嗎?麻煩你離開這裏,謝謝,承蒙你看得起。”他幾乎是用推或拉的方式,将萬湄送出了辦公室外。
而外面已經聚集了衆多詢問的眼光。
“傑克森!麻煩你幫我送客。”賀然就這樣不顧風度的,重重的關上了門。
她還能怎麽說呢?唉。總之慘透了。
也許,自己根本不是他會喜歡的那種類型。問題是,他到底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生呢?學生玉女,性感小貓,賢妻良母,還是動感火辣?
萬湄覺得自己可塑造的空間很大,也許該嘗試不同造型試試看?別傻了,搞不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哪一型的。就像她一樣,等碰上了才知道,以前打死她也不會相信自己會有落難的一天,但這感覺就追樣莫名其妙的來了,根本沒辦法控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9:08
第六章
萬湄乖乖的在家待了三天,哪裏也不想去。真是太丢臉了!每天,她因為失眠總是早早就起床,先到院子裏繞一繞,或許澆澆花,或許灑灑水,或許什麽都不做,只是發發呆。
接着進到屋內,她會喝上一杯黑咖啡,然後看看報紙,只是上面寫些什麽,她一點都不在意;等到接近中午,她會進廚房看看林嫂怎麽做菜,也會要求能夠幫上忙,可心不在焉的她差點切斷了手指甲;下午,她什麽也不做,和弟弟兩個人各自坐在沙發的一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父母親卻很訝異她的轉變,還稱贊她最近成熟多也比較穩重了些。
他們哪知道自己痛在哪裏?唉!也許,自己不能就這麽算了吧?但不算了又能怎麽樣?他對她不是不喜歡,是已經到了讨厭的地步……想到這就令人喪氣得不得了。
事情是不是具的沒解了?萬湄突然體會了那些曾經追求過她的人,被自己怎樣無情的拒絕而內心受傷的那種感覺。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找朋友瘋狂一下轉移心中瘀血的腫塊吧!萬湄很快的撥通了電話。大不了回複原本的樣子,反正他也不會在意她做了什麽改變。萬湄自暴自棄的想,
***
當她在狄斯可舞廳內,見到衆人訝異的表情,萬湄其實很得意。
她已經厭倦噴火女郎的造型。所以她紮上兩個辮子,戴上平光眼鏡,穿上紅色方格襯衫,外加一件過膝的一片裙,上着很淡的妝。她想證明這些人對她的重視,是不是就光是她外表上的光鮮亮麗。
“怎麽會……”但随即的,現場響起了一片鼓噪聲。“這是新造型吧!現在最流行的複古時尚,真有你的,萬湄,你是到哪裏找來這件這麽聳又有力的裙于,從外婆的衣櫃?帥呀,不愧是我們的女王,永遠站在流行的最前端!”
果真驗證了書上的那句話——群衆是盲目的。而流行本身便是一種群衆運動。萬湄尴尬的笑了笑。反正不管自己怎麽做,原罪在于別人如何認定。她的心情很快的轉換,“今天要破例,不醉不歸!”
“哦呵!”她的話獲得現場大夥的一致認同。
萬湄興致盎然的在座位上随着音樂扭動身軀,豪氣幹雲的一口吞下送來的飲料。“幹杯!今天要慶祝!”
“慶祝什麽?”
“就……慶祝孫中山萬歲!随便吧,幹了!”萬湄的情緒燃到了最高點,有時候過度的期望,會導致過度的失望,她不想再為他煩惱。
她大口的喝,狂放的笑,胡言亂語的找機會喝酒,從來沒有喝超過一杯的她,慢慢的便感受到酒精的影響力;即使是啤酒,累積了一定的酒精濃度還是會讓人暈眩的,尤其是當第二天宿醉醒來。但今天她不想控制,不管原則,她要用力的解放。
不知道這樣持續的猛灌酒,已經經過多久,等到她的意識還算清醒,行為能力卻已經無法控制的時候,萬湄發現自己已經走出狄斯可舞廳,一個人颠颠倒倒的往停車場的方向。
萬湄明白自己醉了,因為她好想睡覺,尤其是在連續幾天的失眠之後。她也發現了不知道何時有男人的手扶着她的肩膀,似乎想帶她離開。她不要別人碰她。
“走開,不要碰我,放開你的手,離我遠一點!”
但是那個人并不理會她的喊叫,她甚至無法确定他是不是她其中之一的朋友,或是只是一個陌生人,但在此時,她的肩膀上又多了兩個人的手。他們惡意的假借攙扶她的名義,卻碰觸了他們不該碰觸的地方。
萬湄這時才慌張的警覺起來,她使勁的推開他們卻讓自己也跌倒,掙紮起身卻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她想喊救命也沒有半個人經過,因為這家狄斯可舞廳已事先考量可能的噪音會引起鄰居們的抗議,所以選擇建在郊區。
就算有人經過,也許在別人眼中只是情人間酒後的争吵……她想起皮包內的行動電話,飛快的按下了記憶鍵中的第一個號碼,她甚至已經忘了會是誰。
“快來救我,我是萬湄,我在JRDisco的停車場,求求你快……”她對着行動電話猛喊,還好最後的意識讓她将重點都講完。
那些男人一掌将她手中的電話打落,他們還是不出聲。
“求求你們,你們只是要錢吧?”她翻開皮包,掏出裏面所有現金。“這全部給你們,不要傷害我……”她害怕的哭了。
他們沒有反應,只是試圖将她拉起身。萬湄不斷的掙紮,但酒醉讓她控制不住動作,于是她只能揮開他們的手,死命的抗拒。其中一人也許是捺不住這麽費時的拉扯,從她的前胸一把将衣服撕開,她豐挺的胸線刺激了他們的視覺。萬湄用雙手遮掩住,用腳踢他們,他們卻接住了她的腳,幹脆将她擡起……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喂,你們在幹麽,我們已經報答了,警察就快要到了。”周遭附和的聲音,表示不止一個人。
萬湄陡然的被摔到地上,他們放開了她,跑離了現場。
“你沒事吧?小姐,我們送你到醫院……”衆人再次将她圍攏,關心的詢問她的狀況,其中有位女生還将萬湄抱在懷裏——因為沒有人穿着外套,她想用身體保護她。
再也沒有一刻讓萬湄這樣百感交集的,她止不住眼眶的淚水,既是害怕,也是慶幸,又充滿安慰。
車燈的照射與煞車聲,提醒了他們一部汽車的快速駛近,駕駛音很快的下了車。“發生了什麽事……萬湄……”
萬湄吃力的想看清這位喊着自己名字的人……是賀然!是行動電話裏儲存的那第一通電話……她哭得更兇了,毫不考慮的就将身體往他的身上靠。“賀然……他們……”
“噓,別說了我知道。”他将她的頭部安适的放在他懷裏,在移動時發現了她的衣衫不整,他毫不猶豫的脫下身上的T恤,套在萬湄的身上。“我送你回家,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抱起坐在地上的她,向汽車停放的方向走去。
他溫暖又渾厚的懷抱,讓萬湄相信所有的危險已經都過去。
***
鎮定劑松弛了精神的壓力,但解禁之後的潛意識,卻讓她在整個夜晚的夢魔中,無盡的漫游。她不停的追逐,也被追逐,恐慌無依的游蕩了整個夜晚。偏執的頭痛,讓她的太陽穴神經兵分兩路不住的鼓動,想轉動身體,卻發現僵持的身軀已經不聽使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慢慢的掙紮着張開雙眼。
“這是……”白色的床單床罩,白色的牆,讓人分不清是白天或夜晚的百葉窗,點滴……“這裏是醫院?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醒了?我去找醫生來。”
“賀然……你也在這裏?”
“對,你覺得還好嗎?先不要說話,我去找醫生過來。對了,剛剛一早我已經打電話到公司通知你父親,他可能很快就會到了。”
萬湄模模糊糊的拾憶起幾個畫面,像幫浦敲擊聽覺神經的音樂聲,人群,酒精,坐在地上的自己,而後上了車……像是聯貫看卻又缺乏接力點。賀然……她腦中閃過,他抱住自己,然後放在床上,她虛弱的拉住他的手,求他別離開,別留下自己一個人……
醫生跟在賀然的身後走進病房,先拿起床尾的病情登錄表看了一下,便問她,“你覺得怎麽樣?”
“頭痛……全身酸疼。”萬湄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行動能力了,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痛。
“喔,這是正常的反應,你身上有多處瘀傷,包括手肘手臂,還有背部末端算是比較嚴重的,另外還有一些抓傷和擦傷,不過那些在我們處理過後,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至于頭痛,”醫生笑了笑。“可能是宿醉引起的,待會兒我讓護士小姐拿個止痛藥片給你。如果X光片沒有發現骨折的話,晚一點你就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
“謝謝你,醫生。”賀然向醫生道謝後,轉而坐到她的床邊。“萬湄,你有沒有想吃些什麽,還是想通知什麽人?”他摸摸她的額頭。“好像還有一點發燒……”
“賀然,謝謝你……你陪了我一晚上嗎?”他放在自己額頭上的大手,像充滿了靈異功能,讓她覺得所有的病痛都在瞬間消失無蹤。
“你忘了昨天晚上,你幾乎用全身僅剩的所有力量,抓住這個,”賀然笑着比了比他的食指。“好像它是你的救生圈。我怎麽甩都甩不開,所以只好留下來陪你了。”
“是嗎?”萬湄的臉紅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
“開玩笑的,不用介意。要不要喝點水?”
她點點頭。賀然将她扶起身,萬湄因為碰觸到背部的瘀傷而發出疼痛的叫聲,賀然遞上有吸管的水壺,“還很痛嗎?”他撫順她淩亂的頭發。
賀然好溫柔,她真想一輩子就這樣下去。“賀然……”她說得很小聲。
為了聽得更清楚他貼近了她的臉。
“謝謝你!”她順勢将無力的唇貼上他的臉頰,一個代表謝意的吻。雖然,她想表達的是更多、更多的情緒。
對于她的舉動頗感意外的賀然,腼腆的笑了一笑。“任何人見到了都會這麽做的,你、你不需要特別這麽做。”他說話又開始有點結結巴巴。
她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喜歡他腼腆的模樣、喜歡他冷酷的模樣、喜歡他嘲諷的模樣、她喜歡他所有的模樣……“吻我,賀然。”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勇氣,萬湄近似低喃的要求,但卻又希望他沒有聽見。
他沒有任何反應,也許真的是沒聽見,也許只是在考慮她的提議。他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像是想了解話中的真意,他往下移動目光,停在她極需滋潤的雙唇,慢慢的拉進了彼此的距離,直到它們貼合在一起……
“小湄,你沒事吧?”一個急切的男聲分開了他們試探性的接觸,萬湄的父親聽到消息後,匆忙的趕到醫院來。
“我還好。”她的眼光還戀戀不舍的望着賀然的方向,而賀然已經起身向她的父親說明情況。
她的父親聽完賀然的陳述之後,臉上的表情明顯的放松了不少,他走向萬湄萬分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你呀,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剛覺得你長大了些,馬上又發現你闖的纰漏……”
“萬先生,那我就先離開了。”賀然握上萬董事長伸出的手,以及他連聲的道謝。“哪裏,我應該做的。”
“賀然!”萬湄不想他這麽快就要離開。
“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的。”他安撫的回答她。
父親的在場,使萬湄吞下所有想說的話。她只能聽話的,噙住眼眶中的淚水,乖乖的點點頭。
***
昨天淩晨是一、兩點,還是三、四點,賀然已經不記得了。那時他還待在公司裏面,不知道什麽時候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刺耳的鈴聲喚醒他現實狀況。
他反射性的接起電話,對于電話那端劈哩啪啦一連串的陳述,他大概在五秒鐘之後才完全理解其中的內容。
萬湄?會不會又是一次無聊的舉動,還是一場惡作劇的玩笑。短暫的猶豫之後,他還是決定去看看。他撥通艾力克的電話,雖然是淩晨時間,但可能事态嚴重,所以,不得已一定要打斷艾力克的睡眠。賀然根本不曉得什麽JRDisco在哪裏,有關這類資訊問艾力克準沒錯。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因為晚上的車流量不比白天,雖然沒有詳細的地址,但是賀然還是很快的發現了它的所在。一看停車場內好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能萬湄這次說的會是真的。
撥開圍觀的人牆,賀然發現頭發淩亂,淚痕在臉上模糊一片,而且還衣衫不整的萬湄,就這樣跌坐在水泥地上,看起來遭遇到不小的打擊。
賀然從頭到尾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麽事,他知道敘述不愉快的經驗,可能會讓她再度陷入痛苦的情緒,現在她只需要安慰。
賀然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家中,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因為待會還得進公司,有一堆事等着自己。怎奈,天不從人願,一進家門,管家陳太太便對幾乎不曾沒有通知就外宿的賀然,着急的問東問西。
“怎麽回事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以前就算是留在公司睡,你也會打一通電話告訴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整個晚上怎麽也睡不好,甚至想打電話通知警方了呢……哎呀,你看看你,臉色這麽差,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對不起昨天實在太累,所以在公司睡着了,忘了打電話告訴你。”對于從小看自己長大的陳太太,由于他的父母長年待在國外,她幾乎等于自己的母親一樣的關懷他。如果告訴她昨晚發生的事,免不了她又會大驚小怪的小題大作一番。
“下次最好記得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免得我跑去報警那才真是糗大了。事業要照顧,身體更要照顧,你每天把自己累成這樣怎麽行,你媽媽如果回來看到了,又會把你念一頓的。
“對了,說到這,我還差點忘了告訴你正事,你媽媽搭今天的飛機,明天晚上就會從加拿大回來了,我看,一定是因為你把上次的相親搞砸了,這次她一定會親自督陣,你又要難過喽!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也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麽不幹脆就老老實實的去相親,我相信你媽挑的不會是太差的對象,然後從裏面選擇一個你喜歡的,先交往看看搞不好就這樣定下來了,也省得讓我們大家操心。”
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的事都交錯發生在一起。母親一回來,代表又是苦難的一個星期開始。“我先上樓洗個澡,待會兒還要進公司。”賀然已經無法聽陳太太在身後,仍持續叨念着的內容。
***
“賀然,怎麽你又瘦了?是不是又為了工作把自己弄得三餐不定時?我真搞不懂你們三兄弟,明明家裏就有這麽大的企業可以承繼,偏偏每個人都希望能夠自行創業,好了吧?現在每個人都因忙碌而弄壞身體,一個是胃潰瘍,一個是十二指腸潰瘍,下一個不知道毛病又要犯在哪裏了!”賀太太,一進到家門便忍不住的抱怨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兒子們。
“媽,先坐一下吧!你看我昨天在百貨公司發現什麽?”二兒子賀忱拿出一個扁平的紙盒。“你不是一直在找這條絲中嗎?喏,被我發現的絕版品。”
“哎呀,真的!”賀太太展開它高興的仔細端詳。“賀忱,還是你比較貼心”。
“大家都一樣,媽。”賀忱自我調侃。“只不過我的時間跟他們比起來充裕了許多。”
“嗨,兒子們,一切都還好吧?”随後進門的是賀先生,一貫的幽默表現怡然自得。“賀令,那個小女生追到了沒?”他開口就問大兒子和女朋友米蘭的最新狀。
“爸,她已經不算是小女生了,至于她的近況,明天中午吃飯時間,你自己再問她好了。”賀令略帶驕傲的表示。
“喔,不愧是我兒子,那表示我們在之前所送出去的禮金,就快可以回收三分之一了。很好,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們參加,我倒是很擔心以你忙碌的狀況,我們可能要到你們蜜月旅行回來後,才會被通知到。賀忱呢?有沒有什麽壞消息是我遺漏了或是沒聽到的?”
“爸,一切都還好,除了每個人都有了情感的歸屬,凸顯出我的落漠以外,沒有什麽更壞的消息了。”賀忱習慣了老爸對他說話的方式——調侃。
“哦,真的,聽得我都快心碎了,我相信那會是一個問題,雖然你認識的女性朋友至少可以擠滿市立動物園,但要從中挑選一個能讓你安定下來的,的确是太困難。這個問題,我們得找個時間好好研究研究。賀然,你還好吧?聽說又是一次慘重的滑鐵盧,讓你媽媽要親自回來壓陣才放心?”
他無奈的聳了聳肩。“你知道,每一次的差別都不大。”
“賀然,你不能老是這樣下去,你知道媽媽是透過多少人才能安排到這些機會,你卻總是不在乎,不做任何動作。真不知道你到底要什麽樣的對象才會滿意。”賀太太為加重語調,誇張的嘆了一口氣。
“媽,其實你不需要做這些,我自己知道該怎麽做的……”
“你若是知道,就不會讓我人在國外都不能放心了。”
“夫人,你就暫時讓你兒子喘口氣把!不是已經到了用餐的時間了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味一下陳太太的廚藝了呢!”賀先生出聲幫賀然解圍。
“先吃飯當然沒問題,不過休息時間只有一天,賀然,明晚開始每天我都有幫你安排喔,你一定要将時間先空給我。”賀太太像是頒布聖旨一般,确定了賀然最擔憂的情況。
***
萬湄當天晚上在父親的陪同下,離開了醫院,雖然背部還是會痛。
今天已經第四天了,賀然卻沒有遵守當初答應再來看她的承諾。自從那天在醫院賀然悉心的照顧萬湄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報期待卻又好像有一點害怕再看見他,她不知道自己見到他之後該說些什麽,或者他會對自己說些什麽,她怕他會否認發生過的一切,他會說那是出于關心與她的要求……
內心交互的矛盾,使她不敢撥通賀然的電話。
這是,愛嗎?她忽然失去了之前無所懼的勇氣,反而很在乎他對自己的想法,害怕再次受到拒絕,害怕再次從他的口裏聽到冷漠的回應。萬湄想起他擁抱自己的強壯雙臂,讓她安全依偎的寬厚胸膛,在父親到來以前雙唇輕微的碰觸……她不由得臉紅心跳了起來。
她拿起那天地為自己套下的上衣,上面還留有他淡淡古龍水的味道,她将臉埋入T恤中,仿佛想回憶起他身體的溫度。這種依戀,這些無法控制的想象,這些無時不存在的關心,這些渴望……這就是愛情嗎?她,愛着賀然?
還會不會有愛情以外的別種解釋?賀然呢?他對她的看法是什麽,他會不會也有一樣的想法?萬湄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他的答案。也許每天這樣胡思亂想下去,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萬湄決定撥個電話給他,雖然不知道該講些什麽,但至少可以看看他的反應。
“對不起,您現在所撥的號碼,沒有回應,我們将為您轉進語音信箱……”
電話不通。她看了看時間,六點零五分,賀然應該還在公司裏面。
“請問賀然在嗎?麻煩你一下,我姓萬。”萬湄撥通他公司的電話。
‘對不起,他不在。你是萬湄小姐嗎?我是艾力克,有什麽需要我代為轉告的嗎?”
“哦,沒什麽特別的事,”萬湄禁不住心裏的失望。“我明天再撥給他好了。”
“哦,他明天不會進公司,他今天交代的。”
不會進公司?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賀然很少會這樣做的。“那是很重要的事吧?賀然他好像不會随便請假的。”
艾力克笑了。“當然,是很重要又特別的事,他母親回到國內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老大現在應該是在琉璃餐廳,享用他重要又特別的一餐。”
賀然的母親回來了?琉璃餐廳?萬湄大概猜想得到發生了什麽事。“你說的是北區那家琉璃餐廳嗎?靠近至善路的?”
“賓果!”艾力克當然知道萬湄會關心的原因,現在公司裏的人都已經很清楚了。“聽說他母親特別看重這次的飯局,也許已經到了該做決定的地步,我想老大他現在應該是很‘樂在其中’才對。”他故意加油添醋的,就怕萬湄不上當,那就少了一場好戲看了。
“謝謝。”萬湄挂上電話,五分鐘的停頓後,她很快的起身更衣。
***
這就是在北區頗負盛名的北平菜館——琉璃。一到三樓的透天厝,用紅色的磚瓦堆砌出古意盎然的樸實,室內的陳設則完全是以純手工具有特色的古典擺飾,畫龍點睛般的凸顯出主人堅實的品味。
也許每次的相親地點都會安排在類似的地方,也許,這次賀然的母親真的費了心思,只為做最後的決定。萬湄不知道自己到這裏來做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進去之後又該說些什麽話,用什麽樣的身份說話,但她不來這裏不行,她害怕因為自己一時的軟弱,而促成賀然做了讓她後悔的決定。她一定得來,而且還得做些什麽!
萬湄硬着頭皮進去,她只想到了第一步,其他的就看事情的發展和他們的反應再說了。
她很快的便發現了賀然所在的位置,他今天難得的西裝革履,英氣逼人。坐在他旁邊穿白色套裝的應該是他母親,她和賀然長得很相像,另外還有一位大概是介紹人的中年婦人;長餐桌的對面,是一對夫妻模樣的男女,和一個年輕的女人,那女人有一頭柔亮的長發,淺咖啡色的連身洋裝,頸上搭配着合宜的珍珠項鏈,甜美又親切的微笑着。
雖然萬湄并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過她看起來的确是滿溫柔可人的。事到如今,更是沒有退卻的理由了。
“怎麽這麽巧,賀然,你也到這裏來吃飯?”萬湄走近他們的餐桌,對大家打了聲招呼。“各位好,想必你一定就是伯母了,我常聽賀然提起你,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面。”她伸出手向賀太太,禮貌的問候。“怎麽賀然你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一直很想請伯母一起吃頓飯呢!”
同桌的每一個人無不為萬湄的出現感到訝異,再加上她一副和賀然很熟槍的态度,更是容易引起諸多揣測。“這位是?”賀然的母親似乎有點摸不清發生的狀況。
不待賀然回答,萬湄便自顧的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伯母,賀然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嗎?那真是太不應該了。我是萬湄,是賀然的女朋友。”
這句話,無非是對在座的所有人,丢下了一顆超強力原子彈。
所有人都吃驚的吓了一跳,包括賀然在內,但他很快的讓自己恢複正常。
“怎麽會……”他的母親轉向他,似乎想求證這個答案的可信度。“賀然,這是真的嗎?”
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等待這個答案。“嗯,我還沒有機會說……”賀然簡短的回答。
“怎麽會,什麽叫沒有機會說?”他母親問,似乎還不确定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這簡直太過分了,這根本是愚弄,浪費了我們的時間!”坐在對面的中年男士,氣息敗壞的拉起另外兩位女士。“走,我們馬上離開這裏,這簡直是荒謬的鬧劇!”
“對不起,先別生氣林先生,先讓我弄清楚狀況……”介紹人慌張的想挽回局面。
“現在還需要弄清楚什麽狀況,你應該事前就得弄清楚了!別再打電話給我們,我們不需要這種方式!”說完之後,徑自的走了出去。太太緊跟在後,女兒在離開之前,還回頭望了賀然一眼,才若有所失的離開。
“賀太太,你不是說令公子沒有女朋友的嗎?你把他形容得那麽老實,現在卻有個女朋友突然出現……現在發生這種事,我實在很難對林先生一家人交代,看來我得解釋上好一陣子呢,唉!”說完後不顧賀然母親連聲的道歉,堅持離開。
三個人尴尬的坐在位子上,鄰桌也不時飄過來好奇的眼光。
“好吧,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賀太太率先發難在幾分鐘之內情勢起了大轉變。見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她問賀然,“萬小姐是你的女朋友?為什麽我從來沒聽你提過,甚至連你哥哥他們都不知道?既然有了女朋友,又為什麽答應和林先生一家人吃飯,然後讓情況變得這麽的複雜?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萬湄雖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但由于引起了軒然大波,讓她對賀然的母親以及林先生一家人感到很愧疚。她默不作聲,同時也是因為對于賀然會怎麽解釋自己沒有什麽把握。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沒有機會說,最近公司很忙,總要有個大家都有空的适當機會才能說,我不是故意不說的。”
“是嗎?”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個性。賀然每次對于這類的安排顯得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也代表這種相親的日子已經結束,他應該會迫不及待的表示才對……會不會只是将計就計的想讓她放棄這些安排?那這個叫萬湄的女孩又是誰,是賀然找來客串的嗎?不像,她總覺得賀然并不見得比她早知道,今天會發生的這些狀況。
“萬小姐,你說你是賀然的女朋友?你們認識多久了?”也許問問這個女的,會有比較清楚的答案。
“我,我們認識不久,大概幾個月了。”萬湄很怕回答她的問題。
“幾個月?但是彼此都已經互相承認是男女朋友?”
“我們交淺言深,一開始就對彼此有好感……”萬湄真是不想當着賀然的面,編這些謊話。
“喔,那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是透過人家介紹的嗎?”
“不是,我們是在工作場合認識的,在我父親的公司,賀然負責整合公司內的電腦系統……”賀太太問一句,她答一句,回答得愈簡單,愈不容易出錯。
“哦,是這樣。”看來這樣的問法,是問不出所以然來的。“這樣說起來都是賀然的不對了,萬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還是先離開吧,讓賀然送送你,什麽時候方便到家裏來吃頓便飯?我看那就明天晚上好了,等明天見了面我們大家再好好聊一聊。”
萬湄拒絕的話還沒開口,他母親便已經将所有的事決定好了。
去賀然的家吃飯?不過,這也許是一個好建議,她也很想知道賀然的家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那好……吧,先謝謝伯母的邀請。不過不必麻煩賀然送我了,我自己有開車來,還是讓他送你回去吧!”
“那好,晚上開車要當心,別忘了明天七點的晚餐,晚安。”他母親也不再多作客氣的推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9:30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萬湄打電話到賀然的公司。昨晚整顆心七上八下的,怎麽也睡不好。她一定要先和賀然套好招,還要知道他母親昨晚有沒有問了他什麽,或者是對自己有些什麽樣的看法。
“賀然,昨晚……你不會太介意吧?”她其實還有點怕,賀然會因為她惹出這些事而發脾氣,但她就是說不出口“對不起”這三個字。她是個不道歉的女人。
“還好,剛開始有點訝異,不過它幫我省下了以後的麻煩。”
他還是那樣平鋪直述,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聽不出有些什麽樣的情緒。
不過,他至少沒責怪她。“你媽媽她後來有沒有問了你些什麽?”
“能回答的我都回答了,沒什麽特別的。”
“那,她有沒有說了我些什麽?”
“也沒什麽特別的吧!就是問了一些你的背景資料等等的。”
賀然這個人說話真是缺乏想象空間,明明知道自己報期待他形容整個過程,卻故意這樣簡短的描述。“那,今天晚上怎麽辦?”
“今天晚上?喔,如果你不想來的話,我可以幫你向她說……”
“我要去,”萬湄可不想錯過這個深入他家庭的機會。“你不是也想借這個機會擺脫掉類似的安排嗎?那我可以扮演好我的角色。”她自然是當仁不讓。“問題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裏!”
賀然笑了,聽起來像是苦笑。“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事?我會去接你的。對了,你怎麽知道昨晚我會在那裏吃飯?”這才是讓他最納悶的地方,她總是有辦法出現在他會出現的地方。
當然不能說出是艾力克。“這個嘛,你知道朋友多的好處就在這裏……”
挂上電話之後,萬湄特別用心的挑選了适合的服飾。
不能太花俏,裙子不能太短,衣服不能太緊,顏色不能太鮮豔,樣式不能太前衛……最好的範本,就是昨晚出現在餐廳裏的女主角,要感覺起來很賢淑,很溫柔,很體貼,很親切,還要不時的帶着微笑。
但是,她沒有合适的衣服,符合那些條件的得要向她媽媽借才行,然而時間又不夠自己出去買……最後,她只得放棄将自己打扮成青春玉女的希望,她穿上嫩綠色的一件式針織背心洋裝,再搭上同款同色的外套,将頭發簡單的绾上去後,什麽飾品都沒有戴。很簡單,很俐落,但又不失女人味。
到人家家裏吃飯,總不能空手到吧?那該準備些什麽禮物才不會失禮呢?唉,她真希望自己曾經有這類似的經驗,或現在在自己身邊能有個參謀軍師。送花,太沒創意,送食物,那顯得太不慎重,況且也不知道人家的偏好是什麽,送禮券,又不是公司尾牙抽獎,還三十二寸電視機一臺咧……
送酒吧!就拿爸爸收藏的紅酒,吃飯時派得上用場,放久了也不會變質。禮物準備好之後,還要模拟一下待會兒到現場該說些什麽。
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賀然來按門鈴了!
鈴聲響起之後,萬湄到鏡子前面再做一次最後的确認——牙齒上有沒有口紅印,頭發有沒有松脫,衣服有沒有露出标簽,會不會看起來太胖……然後心滿意足的打開了大門。
“嗨!”通常在簡短的招呼之後,其餘的時間是要留給對方贊美用的。
“你父母在家嗎,需不需要打個招呼?”賀然穿着白色襯衫,上面打着一條黑底灰色光圈模樣的領帶,很适合他。
萬湄用搖頭來代替回答,他至少也得對她這麽用心的裝扮鼓勵一下吧!
“都還沒有回來嗎?那就走吧。”他自顧自的走在前面,甚至沒有注意到萬湄空出的手——那是為了挽住他的臂膀的。
“賀然。”萬湄叫住他。他回頭停下了腳步,等着聽她想說些什麽。但萬湄什麽都沒說,只是将右手拎着裝紅酒的紙袋遞給了他,順勢又将左手繞過了他的臂膀,嫣然的一笑,“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車子送到大母偏郊區的小坡上,萬湄才發現賀然的家比她想象中富麗許多。
在将近兩三百坪的地坪上,獨門獨院的七層樓電梯華廈,居然只有一家五口人在使用。由偌大的花園進去,一樓裏面是車庫以及接待大廳,二樓是客房及仆役住的房間,三樓是賀然的父母,賀然住在四樓,其餘兩個哥哥分別是住在五樓和六樓,七樓則是餐廳與休閑室。
看來爸爸說的沒錯,賀然果然是個豪門“貴”公子,但他平時卻一點也不張揚,還自行創業弄得每天都得加班。由這點可以證明,自己的眼光真的很好。萬湄心想。
進到餐廳後,她發現看來并不像伯母說的這麽簡單,“只是一頓便飯”。除了賀然的父母及兄弟外,還有大哥賀令的未婚妻米蘭也在座。萬湄雖然見過許多場面,但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如臨大敵般,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今天,自己是來接受檢視的,簡直就像國慶閱兵動也不能動。
在—一介紹了每位在座的家人之後,賀然只簡短的說:“她是萬湄,萬小姐。”
真令人不敢相信賀然居然就這麽簡短的介紹她。她連忙擠出微笑,禮貌的回應,“各位好,你們稱呼我萬湄就可以了。”
“萬湄,千萬別客氣,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需要什麽直說無妨。”賀然的父親看起來就是很和善有禮的樣子,風度翩翩氣宇軒昂,除了略微灰白的頭發,完全不顯中年人的模樣。
“謝謝,我會的。”其實她連夾菜都擔心會因為掉落而出糗。
“萬湄,目前在哪裏高就?”二哥賀忱算是三兄弟之中最不一樣的,潇灑俊美的外型卻帶有一點玩世不恭的氣質。他對于她今晚的加入,從頭到尾表現得比誰都熱心,由此可見是一個長于交際與熱情助人的人。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方面的問題,不過她已經準備好了标準答案。“我目前還在學習電腦,因為想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所以正在加強電腦的能力。”
“哦,萬小姐對電腦有興趣,可不可以請教你在學校是修什麽科系的?”所有人之中,只有賀令還是稱呼她萬小姐,她也不能确定這是不是代表他的不認同,還是只是一種對陌生人的習慣。他的俊俏屬于賀然那一型,卻又有點不同,他顯得更深沉而且帶着一點嚴肅,好像不是太容易親近的樣子。
“我在學校讀的是電影制作,那和我現在想做的事沒有什麽共通點。”萬湄有點心虛的回答,也許所有人都會認為她對電腦的興趣,自然是出于賀然的引伸。
“電影?哦,那一定是一項很有趣的學習經驗,你和賀然是不是也像電影情節那樣,對彼此一見鐘情?”賀令的未婚妻米蘭,就顯得和善了許多,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難道愛情的引力就是需要條件上的互補?
“也不完全是,我比較浪漫,而賀然他……比較理性。”萬湄偷偷的對賀然瞄了一眼,想知道他對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麽意見。他還是一樣。
“萬湄,我聽賀然說,你還有個弟弟,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賀太太果然還是對她的家庭背景比較有興趣。
“是的,我弟弟萬崇因為先天性心髒病,所以一直待在家裏調養中,不過現在已經比較穩定了。”
“那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嗎?我聽賀然說,你父親是洋煙酒的進口總代理商?”他母親還要問得更清楚些。
“家裏除了我父母,就只有我和弟弟兩人。我爸爸是洋煙酒的代理商。”對于他母親所提出的問題,萬湄總是能多簡潔就多簡潔,她總覺得他母親也許不是那麽喜歡她。
“邊吃邊聊呀,你們一下子這麽多的問題,讓客人哪有時間吃飯?”賀然的父親解救她脫離問題的苦海。“賀然,怎麽也不見你為萬湄夾菜?來者是客,別忘了這可是你的責任。”
“不用客氣了,伯父,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萬湄投以感激的注視。
但賀然還是舀了一湯匙的海鮮羹,放進她面前的盤子上。“先吃飯吧,我可不想待會兒還得幫你煮泡面。”
不只是萬湄,所有人都為賀然的舉動投以驚訝的注視。賀然變了,他以前是不會面對一個女人還能這麽泰然自若的談笑,而且體貼的服務。賀然已經不是之前腼腆的大男孩。如果還有人在心中對他們兩人存有小小的懷疑,也因為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愛情真偉大。
***
“賀然,我今天晚上的表現還可以嗎?”賀然送萬湄回家,一上車之後萬湄馬上問他。
“這對你有什麽影響嗎?”
影響可大了。“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你母親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所以,也許她還是會想幫你繼續安排相親。”想到這萬湄就覺得很擔心,自己總不能每一次都到現場去吧,這招只能用一次。
“其他的我自己處理就行了,無論如何還是得謝謝你今晚來吃這頓飯。”賀然相信這只是緩兵之計,也許短時間之內對母親交代得過去,但是遲早還是會穿幫的。不過,能減少幾次就算幾次了。
“不要這麽說,我也很樂意這樣做的,如果還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地方,盡量告訴我沒關系,我很樂意的。”
“謝謝,不過我想大概不會再麻煩到你了。已經到了……晚安”
萬湄臨下車前,還不忘提醒他,“賀然,如果……你母親說了對我的一些看法,不論內容是什麽,請你讓我知道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看她一副慎重其事的表情,賀然點點頭。“我會的,早點休息吧。”
他以為今晚會就這樣安然的度過,并不知道回到家之後,還有一堆意見等着他去聽。
“賀然,我覺得萬湄挺不錯的嘛,想不到你也有這麽好的品味,這可能是我們家族的優良遺傳。”賀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認同。
“賀然,你和萬湄認識沒多久,應該不會有太深的感情基礎吧?你是不是就打算和她繼續交往下去?”原本其他人都還陷入在一片歡愉的氣氛之中,一聽到母親這樣說,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問話代表了不怎麽認同。
“媽,你有不一樣的看法嗎?”賀令問道。
“我不像你們想的這麽簡單,你們現在的反應只不過是因為賀然交了個女朋友,所以單純的為他高興。但是身為一個母親我可不能光這樣想,還要看這個女性是不是适合我的兒子,個性與人品才是我要考量的最主要重點,你們啊,卻只注意她的外表。”賀太太又接着說:“我也不是認為她有什麽問題,她很漂亮外型很出色,但是以我對她的觀察,我認為這個女性個性上還不夠成熟,可能就屬于那種驕蠻的千金大小姐。這樣的女性,可以照顧好我兒子嗎?我很懷疑這一點。”
“媽,你這不過是第二次看見她,也許她也不盡然是這樣的人也說不定。”賀忱還是保持支持的态度,因為這畢竟是弟弟第一個承認交往中的女朋友。
“賀忱,你認為媽媽這輩子看過多少人,又有多少次是看走眼的?光說相親這檔事好了,你以為我光是在乎她的背景以及基本資料嗎,如果真是這樣,連飯都不必吃本人也不必見,光憑介紹人提供的資料就可以決定了不是?”
“其實,相親是有很多原則的,對方擁有什麽樣的背景,那只是供我們參考她別的成長環境,畢竟彼此太懸殊的差距,是不容易達成生活上的共識的,那就像是不同的文化背景所産生自然的歧異一樣,光說協調改變也不一定就能做得到。再者,見到本人之後,你才能由她的應對談吐之中,去觀察彼此合不合适,以及一些小動作吐露出的訊息,這些都是很重要的。”
看母親說得頭頭是道,賀令也不得不佩服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向來是保持中立的人。“我想賀然他應該有自己判斷的能力吧,畢竟就算一切都合于我們的條件或期望,但是賀然本身不喜歡,那也是勉強不來的不是嗎?”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一個勁的鼓吹自由戀愛,根本分不清自由和盲目的分別,哪知道不适合的婚姻很快就會将愛情消滅,到時候怎麽做都不是。我并沒有說萬湄不好,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适不适合的問題。光看她那天貿然出現在相親的會場,我就不認為她是一個懂得人情世故,善于應對進退的人,這種習慣以自我為中心來處理事情的人,怎麽懂得怎樣好好照顧別人呢?”
“賀然,你覺得呢,為什麽不為你的萬小姐說說話?”賀忱需要更多人支持自己的看法,他想賀然當然是最好的人選。
他能說什麽?反正這一切只不過是将計就計,順水推舟的情節罷了。但是,他還是不能否認母親對于萬湄說法的犀利,至少以見面兩次就能夠将她的“特性”描述得這麽傳神的情況來說,也證明了母親的不簡單。
“我想,我們彼此當然都還需要再多觀察,我會将你們的意見好好整理一下。”他不知道對于這種情況到底該說些什麽,于是就像平常開會做總結一般。
“真有你的,賀然,你以為現在是在開協調會嗎?由主席做最後的歸納總結?還‘整理’一下咧!”賀忱真沒想到,即使是面對自己的感情遭受反對,賀然還是一派理性正經的模樣。
“對的,賀然,雖然也許媽媽的看法并不完全是對的,也許她還有很多的優點是我沒有發現的,但是我相信你夠理智,對萬湄你會有自己的決定的。”他母親又補充道。
***
在家中坐立難安的萬湄,雖然覺得不應該太直接的問,免得讓他覺得自己太過在意,但是兩人之間又缺乏其他的話題可以讨論,于是萬湄還是決定直接要求答案。
第二天中午,她便打電話給賀然,“今天公司很忙嗎?”也許是自從明白自己對賀然的愛意之後,對于任何相處或通話的機會,萬湄總是顯得有點猶豫,生怕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他,讓他勃然大怒決定離自己而去;但強烈的期待,又總是讓她妥協心中不安的念頭。
“還好,差不多,有事嗎?”雖然賀然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冷漠,但是也絕對不能算得上熱切,只是一種平淡的陳述。
不過,至少比起之前算是有好轉了吧。“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昨晚下車的時候,你答應過我會告訴我一些有關你家人的看法的?”
“哦,是這件事,沒有什麽特別的,就像一般那樣……你知道的。
沒什麽特別?一般那樣?那到底是算好還是算不好?“那表示他們覺得我很普通?”
“也不是這麽說,應該是說,就像一般人對你會有的印象那樣吧,這你自己應知道的。”賀然實在不願意在對方幫了自己的忙之後,還得說出可能傷害對方的話。但偏偏自己是一個不善說謊的人。
“一般人對我的印象?那通常得看是什麽人,還有在什麽情況之下……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你不能直接告訴我嗎?”聽賀然這樣吞吞吐吐的,萬湄也可以想見可能不會是太好的反應。但她還是想要知道。
既然萬湄一定要知道,那就挑好的說吧,雖然他已經不太記得他們說了些什麽。人總是對壞的事記憶較深刻。“我哥他們覺得你不錯,嗯,很好,就這樣。”
“就這樣?你哥哥說我很好,那你母親有沒有說些什麽?你答應過我要告訴我實話的,你不用擔心我的反應,我的心髒很強的。”
“我母親嗎?她只是有一些小意見,也算不上什麽,就是一種臆測吧,只是一些她個人的看法……”閃爍其詞,向來就不是他擅長的事。“希望你不要在意,她只是覺得你可能會有一點嬌生慣養的個性。”還是直接說了吧,這樣繞真會繞出病來。“這不算是壞的事,你不要介意。”
果然……“那,應該還有其他的吧?我不會介意的,你直接說無妨。”
“大概就是這樣了,我不記得她還提過些什麽別的。”可能是因為昨天,他并不知道萬湄會這麽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吧,所以也沒記得特別清楚。
“你只記得她說我嬌生慣養嗎?那前後的連結詞,是不是認為我很刁蠻,應該是嬌生慣養的環境,所以一定無法好好的照顧你,反而需要你來順從我?”
賀然不禁為萬湄的推理能力感到吃驚。由這兩個女人,他體驗到女人直覺的可怕。“大概差不多意思吧,這其實也沒什麽,本來事情就沒有絕對應該怎麽樣的。”
“那你覺得呢?”
“我?我認為還好,一般人說話總是會比較誇張吧。對于別人的意見你可以參考參考,不一定要把每個人說的都當成……”不過如果以萬湄之前的表現來說,他母親形容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萬湄知道他正在努力安慰自己,看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存在的。“你放心吧,我沒事的。”萬湄不禁後悔明知自己有些什麽缺點一卻總是不願改正,于是在最需要的時刻就會遭受到無情的打擊。“那怎麽辦?你母親對我不滿意,就一定會再安排那些活動的不是嗎?”
“那些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我媽她是很明理的人,不會不顧及現實狀況的。”
也許自己可以改變她的看法?只剩下幾天的時間,如果自己表現出賢妻良母的模樣,她也許就會認同自己可以把賀然照顧得很好吧?而相信賀然也會對自己另眼看待。“不行,就算她這幾天不再幫你繼續安排,但是她不會放棄的不是嗎?我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賀然,只要……”
“不用麻煩了,萬湄,”他可不想愈牽扯愈多,她幫的忙已經夠多了。“真的,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我總不能将問題丢給別人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不,賀然,你聽我說,你也知道你母親做這些事也是為了你好,而你又不可能違背她的心意。我真的有一個辦法,既不會違背她又能夠解決你的問題。我只需要你小小的配合,真的,很簡單的。”
有這麽好的事嗎?“你想怎麽做?”他倒是被引起了興趣。
“很簡單,只要稍微修正一下你母親對我的看法……”
***
此時.萬湄的心中又再度燃起了旺盛的鬥志。
為了争取到賀然母親的認同,也為了贏得賀然的心,萬湄決定要下足苦功。她的計劃很簡單,能證明自己絕對是一個賢妻良母。但首先,她必須先知道“賢妻良母”是什麽,她的刻板電影印象是——
在早上煮一頓營養的早餐後送小孩先生出門——到市場買菜後整理家務美化環境——下午的時間就洗洗衣服順便把它燙好——和鄰居聊聊八卦新聞,交換彼此老公的惡習——接小孩放學——準備豐盛的晚餐——在老公回家時遞上冰涼的毛巾、拖鞋、茶水和報紙——一家人享用和樂的晚餐,還必須注意小孩的食欲和營養,注意老公的膽固醇和血脂肪——晚上陪老公看他愛看的體育節目,再為他酸疼的肩膀按摩一下——晚上洗好澡後一起進房間……
通常在這個時候,畫面上會出現一盞昏黃的燈光,和在鏡子前塗抹乳液的老婆,老公則放下手中的雜志對她說:“你好美……”然後從背面攬住了她的腰……
大概就是這樣子了,不過其中有一些可以省略,有關于小孩、鄰居和進房間之後的動作部分。
但是,就算删除掉的這些部分,其他的她也從來沒做過。然而萬湄是不會輕易被打敗的,只不過是這些柴米油鹽的小事,只要學上一天現學現賣,難不倒她的。
于是在家中林嫂熱情的指導下,雖然累了一天,果真讓萬湄得意自己天生的聰明反應,她做好筆記,準備帶着這些必勝的武器,在明天上戰場。
***
适逢三天的連續假日,正代表好的開始。
一早,萬湄便忙着到市場去張羅萊色,她拿着林嫂開給她的菜單,非常辛苦的和市場裏的小販們比手畫腳。凡事自己動手做,是為了表示她的誠意。因為這樣的信念,使萬湄不辭辛勞的在市場內凝滞的空氣中賣力演出。
她甚至無法辨識出任何一種菜名,因為它們和在熱騰騰的盤子上,并沒有相連的特征。但“路”在人嘴上,她只消在停留點告訴老板她要的東西,以及數量之後,自然也不會造成什麽困擾,反而還有好幾個老板,看她汗流浃背的提着沉甸的物品,還會慰勞般的送上幾個附屬配料。
原來買菜是這麽有趣的事!她以前都不知道。可她沒有想到有趣的事情,通常是邊際效益遞減,再有趣的事情天天做,也沒有人會再想起其中存在的趣味。
将所有的食物吃力的搬上車後,萬湄筆直的往賀然的住所開去,停好車便迫不及待的接下門鈴。應門的是個有着胖胖身材的中年婦人,感覺起來很熱情和善的那種。
“你好,你——一定就是陳太太吧,我是萬湄,是賀然的……女朋友,”她原本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樣宣稱。“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會借用你的場地幾天?”
“哦,當然,萬湄小姐,賀然昨晚對我提過了,歡迎歡迎,別說得這麽客氣,賀然有你這麽細心體貼的女朋友,我們大家都很替他高興呢!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要讓我知道就可以了。”
陳太太這才發現到堆放在萬湄的腳旁,有大包小包的手提袋。
“哎呀,你搬了這麽多的東西來呀,其實你需要什麽,只要告訴我一聲我随時可以準備好的,提這麽多東西怎麽不讓賀然去幫你呢?你真是太客氣了,快,快進來,東西待會兒我讓人提過來就可以了。”
“不用麻煩了,還好,我自己來就行了,”明明就已經大滴汗小滴汗的,但是萬湄這次決定讓所有人都對她留有好印象。她可以吃苦,她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沒問題的。“反正我也想順便熟悉一下廚房的環境,我自己搬上去就可以了。”
看萬湄這麽堅持,陳太太只好順從她。“那我幫你請賀然下來好了,他應該已經起床了,讓他幫幫你吧,免得你累壞了。”她很快的進屋,撥通了四樓的內線電話。
萬湄也不阻止她,只是一個勁的将物品往電梯的方向搬。廚房在七樓。
等到她正忙着整理冰箱空位,以便将她帶來的食物擺放在一起時,大哥賀令打斷了萬湄的專注。
“是我看錯了,還是真的陳太太多了一個女幫手?”
萬湄回過身,露出了帶着尴尬的笑容。“只是剛好連續幾天的假期,所以想借用你們的廚房……希望不會造成你們太多的不便。”
“千萬別這麽說,這只是因為羨慕而造成的嫉妒,賀然多有福氣呀!需不需要幫什麽忙,我看你好像準備了五十人份的食物,賀然人呢?”
“什麽事?”賀然還一副睡眼惺倍的模樣,顯然剛從床上起來。
“嗨,早安,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的睡眠時間。”萬湄略微羞澀的打了聲招呼。女人在心愛的男人面前,總會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未經修飾的羞赧的愉悅。
“萬湄?你這麽早就到了?對不起,有沒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賀然也發現了她身後狀似浩大的工程。
“賀然,你真是夠幸福的,我真該叫米蘭來看一看。好好對待人家,我先下去了。”賀令在他的肩頭輕拍了一下。
“這些,都是你買來的?”賀然不可置信的問她。
萬湄點點頭。“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重,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你要不要再回去睡個回籠覺,最近你也累壞了吧?”在偉大的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會不自主的顯得謙卑。
‘要将這些東西放進冰箱裏嗎?讓我來吧,待會兒你還要忙上一陣子呢,你先坐在那邊休息一下吧!”
萬湄喜歡他的體貼。“好,那我幫你沖杯咖啡。”
如果烹饪這門學問,只需要簡單的依照食譜上的指示,也不會有這麽多的教學節目以及坊間補習班的存在。況且,萬湄家裏的林嫂,當天示範的只不過是一些家常小炒,抄給她的,卻是一些宴客用的菜單。
紅燒獅子頭、三十二道程序的豬扒飯、幹燒明蝦。糖酪雞翅……對于向來只負責拿筷子的萬湄來說,對于烹饪時間的掌握,以及食物是否已經煮熟,她是不會了解的。
由于萬湄下廚的消息,很快的便在賀家傳開了,自然所有人都準備一嘗她的手藝,除了賀家的父母因為有約在先,但也說好了會盡快的趕回來;每個人莫不相信,既然萬湄敢于表現,她的手藝自然值得期待。
但也許是出于對慢工出細活的堅持,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所有人都已經餓壞了的情況之下,還是不見任何菜色上桌,加上萬湄之前曾經交代不要任何人進廚房,所以大夥也只能勒緊肚皮,故作輕松的在餐廳談笑。但賀然心裏知道,這可能就代表了事情沒有她預料中的順利。
果然,當她灰頭上股的帶着歉意的笑容,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失去原先優雅的應對能力,“可能是因為我不太習慣你們的廚房,所以出了一點小狀況,不過你們放心,問題不大,只是大家等了這麽久應該都餓壞了吧?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不如晚餐回來再說,我們先到外面的餐廳去吃飯怎麽樣?”
“是什麽問題?煮了那麽久應該會有幾道作品出來的吧,萬湄你就別客氣了,不用再多做了,有什麽就吃什麽,我們很容易打發的。”賀忱俏皮的說,因為大家都餓壞了。
“當然是沒錯,不過我怕你們吃得不習慣,你知道在我們家都是這麽吃的,但是我剛想到也許會不合你們的口味……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餐廳挺不錯的,很近,開車一下子就到了。”她用力的鼓吹,只希望他們改變心意。
“可是我比較想吃你做的,你知道賀令一直嫌我做的菜沒有變化。”賀令的未婚妻米蘭嬌嗔的看了賀令一眼後說道。“就讓我們嘗嘗看嘛,我也想試試不同的口味。不如我進去幫你端出來吧!”說完後,大家都起身準備一窺廚房裏的奧秘。
“不用了!”這下真的怎麽也推不掉了。“讓賀然幫我就行了,賀然?”她詢問他,并用眼神發出求救的訊號。
賀然跟着她進入廚房。“發生了什麽事?”但很快的,他便發現像經歷一場浩劫的室內,實在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釋。他打開鍋蓋,裏面的食物不是已成焦黑狀,便是碎爛得不成形,幾乎無法辨識出原來的模樣。
“我沒有想到會這麽困難,昨天林嫂還教過我,我會做幹絲炒肉片,可是今天沒有準備這道菜……”萬湄可憐兮兮的解釋,就算賀然能了解,外面還有三個人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解決,還好他父母都不在,要不然真的是驗證了他母親的想法。
“我知道,別擔心,我去向他們解釋。”賀然走出廚房。
不到幾分鐘他便又進來。“他們到外面去吃飯了。你原本打算做些什麽菜?”因為好奇這些鍋裏的食物原本的模樣,賀然問她。陳太太要是看見廚房這副德行,不連聲尖叫才怪。
萬湄拿起寫好的食譜,照上面念了一遍。因為手忙腳亂的,A菜的部分現在可能在B菜或C菜之中。“紅燒獅子頭、豬扒飯,不過水加得太多,已經變成粥了,幹燒明蝦……”
幹燒明蝦?現在可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幹燒明蝦。賀然翻看平底鍋內已經黏稠焦黑的明蝦,蜷曲幹硬的模樣,像是在生前遭受過無情的虐待。獅子頭?那大概指的就是這堆碎爛的肉,還依稀可見未熟的白菜葉在其中……實在也不需要再念下去了,簡直就像是法醫在驗屍。
“不過不是完全都失敗的,”萬湄至少還勉強算完成了一件。“我用剩下的青菜把肉炒了一下,我剛吃過一口,還不算太難吃。”她趕緊将那盤僅剩的,唯一沒有遭受過荼毒的菜,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你要不要吃吃看?”
上面的白菜一看就知道沒有熟透,表面還維持了原先的脆度。真是服了她了!
“我們今天中午就吃這個嗎?還有粥吧,我把它拿出來。”怎麽說她都已經忙了一天,也已經盡了力。“來,先吃飯再說。”
兩個人盛了稀飯,就着一盤菜和冰箱裏的醬瓜,一樣吃得津津有味;雖然萬湄幾乎沒有再動她那盤傑作,但是看着賀然毫不猶豫的夾菜,她心裏還是覺得很甜蜜。
“有沒有留下菜給我們?”賀然父母的突然出現,證明了他們的确專程趕回家,想趕上這場盛宴。“為什麽你們只有醬瓜,這個是什麽?”賀然的母親看着那盤菜,露出了不太确定的态度。“這是故意這樣做的嗎?那白菜根本還沒熟吧,那個肉……”
萬湄心虛的停止動作,求助的望向賀然。
“不會呀,我覺得還好。”賀然又夾起了一片青菜送進口裏。
“夫人,你已經太久沒有回憶起我們戀愛時的甜蜜了,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樂趣,誰會在乎菜是不是好吃呢?”賀然的父親挽住了他母親的腰。“我們去享受我們自己的,別去打擾人家,也別讓人家打擾到我們……”
“讨厭,別在小孩面前這麽不正經。”他母親嬌嗔道。但看得出來很受用。
“父母的感情好,對小孩才是最正面的教材,這是愛的教育。走啦,陪我下去聊聊天,你好久沒有陪我好好喝杯茶了……”他父親摟着母親的肩,将她帶離了現場。
看來,美食的進攻宣告失敗。但是沒關系,進廚房不行,打掃洗衣總不會有問題了吧!萬湄并不因此而喪失信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09:52
第八章
雖然賀然在吃完飯後因為胃部不舒服,而進房間休息,但萬湄可不能跟着放棄。
她在四樓,拿出準備好的清潔用品向陳太太借來掃把畚箕、拖把、抹布以及魔術靈等等,決定要開始讓這個家煥然一新;雖然陳太太對她說,這裏最少有四名以上的仆傭會負責這些工作,但是萬湄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親自為賀然整理家務。
首先,她得先用雞毛撣子将所有灰塵拂拭掉,再用抹布将所有的鏡面桌面擦拭一遍,然後是将整個房子用掃帚掃過,再用拖把做最後的地板擦拭。
計劃得很周全也很輕松,但萬湄不知道七八十坪的室內面積,要做完這些至少得花上半天。只見她忽上忽下,忙進忙出的,完全不在乎灰塵在她拂拭的時候,直接的撲上了她的頭發及臉部,也不管肮髒的水漬為她的名牌衣物添上花樣,更不理會翻倒的水桶弄濕了她的長褲,還差點讓她跌了個四腳朝天……她相信一切都會值得。
等到賀然睡了個優閑的午覺起來,卻沒有發現萬湄身影的時候,他不禁納悶着她到哪裏去了;但是,滿屋子走樣的痕跡,正提醒了他午覺時間可能發生過什麽事。
大小不一的水痕,使他在原木地板上面需要集中注意自己的腳步,桌面和鏡面包括電視螢幕和音響設備,在沒有擰幹的抹布擦拭後,留下髒污的線路,客廳的方塊地毯毛線幾乎像是禿了頭,整個洗手間濕漉漉的展示着剛經過的一場洗禮——整個屋內就像被雨水沖刷過一樣。不一會兒,他便在陽臺找到了萬湄。
“你起來了?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我正在幫你洗衣服呢,希望你不會介意我擅自将更衣室裏的髒衣服拿出來……喔,對了,這兩件襯衫的扣子掉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幫你縫好。”
賀然注視着她手中還滿是肥皂泡的襯衫,而她已經準備要将它吊在陽臺突起的鐵架上。“萬湄,你不用做這些,這些陳太太他們會做的,不需要麻煩你。”如果能夠不傷及她的自尊心,他真想求她住手。
“不會的,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她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你還有沒有什麽衣服要洗的?”
“可以了。”他回答得太快。“嗯……我就這幾件常穿的,我看你已經都洗完了……忙了一整天,你先休息一下吧,吃完晚飯後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在這裏吃飯了,我和爸媽說好了今天晚上要陪他們。”其實,在經過中午的午飯事件後,她沒有再面對大家詢問的勇氣,需要給他們一點時間來忘記。“曬好衣服我就先離開,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有開車來。明天,差不多今天早上這個時間我會到的。”
***
為賀然做菜這件事看來得放棄了,那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學會的事。然而整理家務這項任務,已經在昨天得到印證,自己可以做得很好;但是,如果只在賀然的屋內做,那誰都不會了解她是多麽善于家事,所以她還得到一樓客廳好好表現一次。
于是,一早她便向陳太太借來昨天的幾樣道具。沒有人是天生就會技藝,人的行為是學習而來的,她相信自己會一次比一次熟練,尤其是在經過昨天的預演之後。
賀然似乎正忙着他的文件,一個人在書房內打着電腦,萬湄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後,不想打擾他的徑自往一樓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賀然手邊的工作告一個段落而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犯了嚴重的疏忽——他讓萬湄一個人去做她的事,這次不曉得又會惹出些什麽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陳太太他們可就會累慘了。不行,一定得快點阻止她再繼續下去。
要找萬湄其實很簡單,只要循着凄厲的叫聲最多的地方,鐵定可以發現她也在現場。這次是在一樓客廳。玻璃的碎裂聲,通常會以尖叫聲伴随在後。“怎麽了?”他問正處于震驚狀态下的小月,她是才來兩個月年紀較輕的仆傭。
“我要她不用做,她不肯聽,把先生的青瓷花瓶給打破了,我不知道她會這麽不小心,這下怎麽辦?”她很惶恐是不是要負上這個責任,那可能得花上她幾年的薪水。
萬湄好像也受到了驚吓,倒不是因為它的價格,而是因為它可能的價值,屬于個人的偏愛等等。“我沒有注意到它……”她只是讷讷的說。
“沒關系,小月,就麻煩你将現場整理一下,不用害怕,你不會有事的。”他轉向萬湄,“至于你,請你不要再做任何動作,你只要乖乖坐好就算幫了我大忙了,可以嗎?”
“可是,我的地板還沒掃完耶,只剩下一點點,”萬湄比了比剩下的面積,又看了看手中的掃把。“至少,總得光掃完。”
“好,但是掃完地板之後,什麽事你都不要再做好嗎?”得到她的允諾之後,賀然才稍微安心的坐到了沙發上,心想只要自己看着,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大問題的。剛剛那個花瓶可是父親的最愛,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向父親解釋這一切。“糟了!”他忽然想起萬湄剛剛比過的地方——玄關,那裏面像這樣的古董擺設可多了呢,簡直是父親的展覽館。
“萬湄,你要小心……”
因為玄關全部都鋪上了地毯,吸塵器的聲響使萬湄聽不見賀然說話的聲盲,“你說什麽?”她直覺的向着他的方向走過來,吸塵器的電線絆倒了單腳站立的紅木架,以及在其上的骨瓷擺飾,就像骨牌效應一樣,萬湄驚慌的抽身拉扯電線,反而更造成許多昂貴的擺設品應聲落地……
“天呀,”賀然的心髒漏跳了好幾拍,他連忙制止萬湄的動作,“站好,不要動。”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物品,還好,這裏鋪的是地毯。除了有一個瓷碗稍稍有些裂痕之外,其餘的都還算平安。他一秒都沒有遲疑的,将萬湄帶離了現場。
***
賀然的母親還是從陳太太連聲的抱怨中,知道了發生過的事。包括慘不忍睹的廚房,到四樓賀然的屋內讓他們又得重新刷洗一次,以及早上一樓大廳摔落的古董名器。起先,她真的是氣壞了,只是為了求表現,卻愈幫愈忙的增添了大家的麻煩,這個女人果然如她所想的那麽不懂事,但在過了一會兒之後,她卻又神秘的笑了起來。
也許萬湄的确在個性上不夠成熟,處世不夠圓滑,做事也談不上圓融,十足的千金大小姐什麽家事也不會做。但是她真心愛賀然,願意因為她兒子而嘗試讨好自己的歡心。
她也許驕蠻,但本性善良,她也許缺乏耐性,但也樂于學習,她也許表現複雜,但內心單純……最主要的是她對賀然是出于真心的好,她的主動可以引導賀然的被動,而且,賀然一定也感受到了她熱情單純的心……有什麽不好的?他們兩人是天生一對,适合得不得了。
賀然的母親告訴所有人,她已經訂好了今天晚上的班機,要回到加拿大。
***
“完了,完了,賀然,你媽媽一定是因為生我的氣,所以才飛回加拿大的,現在該怎麽辦才好?這下真的完了。你看我打電話給她……不行,那樣太沒有誠意,你看我飛到加拿大去向她道歉和解釋好不好?”從昨天中午直接回家之後,萬湄怎麽也覺得不對。今天一早又來按門鈴,賀然才告訴她,他母親已經在昨天晚上離臺了。
“沒有你說的這麽嚴重,我看她昨天走的時候不像在生氣的樣子,臉上還有笑容。”他的狀況才剛在昨晚結束一個,現在卻又有一個不放過他的。
“那就是代表她已經太生氣了!你知道有時候人太生氣的時候,反而會笑的……真是适得其反,可能我不這麽做結果還不會有這麽糟,你認為現在該怎麽辦?賀然,不然我打個電話到加拿大給她,也許她會願意原諒我的。”
其實這兩天以來,他知道萬湄很用心也盡了力,以她以往的表現願意做這些犧牲,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或抱怨,他已經很感動了。他相信在她世故強勢的表現下,只不過是因為缺乏關心而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善良而單純的內心,她與多數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萬湄,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很感謝你做的這一些,以我對我母親的了解如果她不是因為放心了,她是不會就這樣離開的。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嗎?”
“真的嗎?真的是因為放心所以才離開嗎?可是,每一件事都超過了标準範圍,我沒有一件事做得好的,她怎麽會覺得放心了呢?”
“萬湄,會不會洗衣燒飯這些事有這麽重要嗎?現在很多人根本都不會,外面的餐館林立,衣服只要送到洗衣店,人們寧願節省這些自己動手的時間,這是工商社會經濟活動頻繁下的現象,會不會這些根本和會不會照顧一個人沒有直接關系。
你不需要刻意扮演什麽樣的角色,你只需要是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萬湄沒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他所說的話。
“賀然,其實我還有好多事沒做。”
她不知道又想到什麽了。“什麽?”
“我不想事情只做到一半,如果你要我做自己,那我想完成它。”
“什麽事?”
“我原先計劃的還有你上班時間的部分,你知道的,一個賢妻良母應該會在你下班之後送上拖鞋之類的,還有一些我還沒有機會做呢……”
“大小姐,既然你當初做這些事,是想向我媽證明你有照顧我的能力,現在她人都已經離開了,你又何必一定要完成它?”
“可是,我就是要完成它嘛!是你要我做自己的,我想做的你又不肯配合……”之前是為了他母親,現在是為了她自己。
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女人?賀然對于自己每次的妥協,充滿了無力感。“好吧,那就今天完成吧,不需一定要等到我明天下班之後吧?”
萬湄開心的點點頭,好像小時候在玩家家酒一樣。“那,你要先從門口進來……拜托啦,我需要完整的氣氛嘛。”
天!但是他還是起身順從的做了一次。
“你回來了,辛苦了一天很累吧?先坐一下,我為你泡杯咖啡。”萬湄煞有介事的要他坐下,遞上拖鞋與報紙,很快的便從廚房端出了冰咖啡和毛巾。“想不想看電視,今天有美國職棒冠亞軍之戰喲,你一定會有興趣的。”說完後,馬上打開電視調整好頻道。“有沒有哪裏酸疼的?我幫你抓一抓……”她将細白修長的手指搭上了賀然的肩頭。
突然的肢體碰觸,讓賀然快速的連聲回絕。“不用了,這一段可以跳過,我很好,謝謝。”
“是你答應我你會配合的,說話不算話!”
賀然只好再度坐下,他不懂為什麽方湄一定要堅持這些已經無意義的舉動。
她的手指又再度的搭上了他的肩,不疾不徐的揉捏他的肌肉。“放輕松……”
她在他的耳邊輕喃道。輕巧的手指似乎帶有魔力,力量适中的撫平了他的僵直,她移上他的頸部,而後是太陽穴……“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她似乎整個臉都靠在他的耳後,帶有香氣的呼吸吹拂過他的臉……
“你可不可以翻個身趴在沙發上,我想幫你做背部的接摩。”
賀然在這個時候才如大夢初醒。萬湄想完成的,是挑逗。“不用了,這樣就可以了,我覺得已經夠舒服了,”他故意左右擺動身軀以茲證明。“真的,不用了。”
她坐到他的旁邊。“不行,我堅持。”她的臉紅撲撲的,但她沒有退卻。
“萬湄,你究竟想證明什麽……”那是一種原始的,對于異性所帶來的引力,一種體內自然發出的訊息,回應着她的靠近。
他撫摸她的秀發,像是不可抗拒的這麽做,然後是她的五官,她細膩的眉,她挺直的鼻梁,她的唇,性感誇張的唇、嬌豔欲滴的唇、因渴望而顫動的唇……
他的手指深入她後側的發中,用力的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直到他們的臉非常的靠近。他覆蓋上她的唇,先是輕柔如雲霧般,而後是貪婪的需索更多的芳香與甜蜜。
***
如果萬湄沒記錯的話,賀然的生日應該是在下個星期一。她不知道以前他都是怎麽慶祝的,但是他現在有她。
自從賀然吻了她之後,無疑的為萬湄加添了無比的信心。雖然在那之後還是都由萬湄主動打電話給他,但他的态度已經明顯的軟化,甚至也會答應她的邀約,一起吃個飯或看看電影。原來他對自己并非沒有感覺,只是表現的方式比較含蓄,這樣就夠了,對于這樣的進展,她已經心滿意足。
他會喜歡用什麽樣的方式慶祝生日呢!三十歲,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在人生的裏程碑是個思想與生理機能的中繼站。
萬湄準備籌劃一個驚喜派對,雖然她更希望自己能窩在他的臂彎,陪他倒數計時迎接這個時刻的來臨。
至于派對地點最合适的當然就在賀然的家了,畢竟在公司裏面那麽多的設備,固定的管線設計會增加移動時的不便,而且很容易就會讓賀然察覺;在賀然的家裏,不僅有陳太太他們幫忙布置與準備食物,寬敞的場地也可以讓每個參加者輕松自如的移動。
萬湄寫下預計邀請的來賓,場地需要的布置與食物明細,腦中浮現的幾個适合的禮物,以及自己當天的穿着打扮……
***
星期一,賀然一如往常般一早就到公司上班。
通常在一個星期的第一天,總是會有較多的工作需要進行,今天當然也不例外。固定的開會時間,許多同仁也許是受到星期一憂郁症候群的影響,看起來就沒有什麽生氣,連艾力克都反常的遲到,并為了一點小事和布蘭演起了争執。
整個上午,他至少和三組以上的客戶進行洽談,每一次中間幾乎休息不到十分鐘,他不知道艾力克為什麽要将今天的行程排得這麽密集,連中午都得和客戶用餐,整個上午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但是,下午也好不到哪裏去。
未接獲通知的,忽然停電了半個小時,使所有的部門陷入一陣大亂,有的人程式寫到一半尚未存檔,有的被關在洗手間連聲驚叫,有的則莫名其妙的忙着捉弄其他人……
簡直像造反了一樣,他不得不大聲的制止他們,以前也停電過,但是從來沒有人會這麽神經質,現在,卻好像傳染病一樣,所有人都加入了疫情。
将近三點左右銀行打電話來通知他,支票存款的餘額不足,如果不馬上進行轉帳,支票可能會跳票,偏偏找遍了整個公司,沒有人知道財務部的泰瑞莎到哪裏去了,這是她責任範圍內的事,最後賀然只得親自出門特私人帳戶的存款轉入。
泰瑞莎不像會犯這種錯誤的人,對于工作她向來一絲不茍。還會有什麽離譜的事情發生呢?如果有,他大概也不會覺得太奇怪了。
四點十五分,泰瑞莎回來了,她到郵局去領件,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她忘了支票的事。
四點三十分,一向最穩定的孟遠芳在上班時間,哭哭啼啼的講着私人電話,說是昨晚和男朋友吵架,她這次一定不會再心軟,馬上就要甩了他。
四點五十分,客戶打電話來抱怨派駐工地的現場工作人員态度很惡劣,好像他們才是業主一樣,并公然對他的秘書調笑,一點分寸也沒有,賀然答應他會查清楚再回報。
五點零五分,賀然出來辦公室一看,居然所有的人都走光了,燈已經關上,甚至門口的鐵門也拉了下來……
也許公司也快要玩完了。
五點五十分,連他,也飛快的收拾好東西,這是他自創業以來最早離開公司的一天。
這樣的下班時間,一定遇得上擁塞的車流,正好躬逢其盛,平常花上半個鐘頭的車程,現在至少得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才有可能看得見家前面的小斜坡。
無所謂,反正今天都已經這樣過了一天……可會不會有更糟的事發生,那也很難說!也許今天陳太太準備的,剛好都是他最讨厭吃的菜,勉強吃完後,偏偏又引起急性腸胃炎,就算沒有急性腸胃炎,可能很久沒有疼痛的牙齒,會在三更半夜時痛得死去活來,卻找不到半個牙醫。
又或許問題不在家裏,而在自己辛辛苦苦的回到家之後,卻又接到方湄正在哪裏購物的電話,希望他前去接她,而且她很堅持他一定得照做。是的,她總是有辦法堅持,而自己也只會妥協。
好不容易車開進了車庫,賀然卻發現車庫門無法關上。為什麽?是遙控器壞了,還是車庫的門有問題?算了,無所謂,先進屋裏去吧!
他用鑰匙開門之後,卻發現整棟建築物沒有任何光源,無論他在控制面板上來回扳動多少次,燈就是怎麽也不會閃一下。
停電,剛剛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會重演公司下午的情況,不過還好,至少在這裏不用聽到尖叫聲。停電之後也別指望電梯了,還是走路上去吧!幸好自己不是大哥,爬上六樓可會喘死的。還有沒有什麽是自己錯過的,天災?人禍?
“HappyBirthday!砰砰!砰砰!拉炮聲不斷響起。Happybirthday!生日快樂!”
着賀然僵立在現場呆滞的模樣,衆人更是得意的笑彎了腰,現場很快的響起了一致的歌聲,“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接着,在燭光中,萬湄推着兩層的大蛋糕從人群中走了出來。“Happybirthday!賀然。”她在他的臉頰上送上鮮紅的一吻。
現場響起了口哨與尖叫聲。
他現在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件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第二件是,原來這就是“驚喜派對”。
“吹臘燭前先記得許願!兩個願望得對着大家宣布,第三個願望只要你自己知道就好了。”衆人鼓噪。
“老大,有創意一點,不要說些什麽世界和平,國泰民安的那些,還有什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的……”
“老大,就實際一點,說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好了,反正,新娘子也在現場嘛!”
“老大,就說你今年的願望是全公司一起到歐洲度假一個月,大家一定會幫你一起祈禱願望實現的!”
“好,兩個願望是吧?第一個,希望所有的朋友。同事、家人全都像現在這麽快樂平安,第二個,希望今年公司的預定目标能夠如期達成,雖然不能到歐洲度假一個月——但是有夏威夷一個星期的全額招待!”賀然豪氣的說。
全場頓時響起了掌聲與尖銳的口哨聲。
“老大,帥呀!”
“不愧是老大,夠氣魄!老大我愛你!”說這話的是公司素有“狗腿力”之稱的阿力。
賀然默默的許完第三個願望。
在分配完蛋糕之後,賀然發現今天在場的人還真不少。除了兩個哥哥,公司同事,連幾個好朋友像蔡亦青、老陳、沈光升等等都被通知到場,看來萬湄真的是花費了一番苦心……這麽說起來,今天在公司所發生的一切也都是在布局之內吧?可能是為了不讓自己注意到日期,也可能這樣才會産生“否極泰來”的樂趣。
“拆禮物,拆禮物!”大家并沒有忘記游戲中的最高潮,就是要欣賞一下每一位來賓的創意,尤其是公司裏的員工。
“老大,先拆我的啦,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看完我精心挑選的禮物之後,今天早上的遲到可不可以從打卡單上幫我簽個名?那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你知道我是不會遲到的人,這簡直是犧牲太大了!”艾力克率先發難。
賀然接過他遞上的小紙袋,摸摸看,摸不出來是什麽,像是一塊而又不完全是……等到衆人開始發出暧昧的笑聲,賀然尴尬的展示一件後面镂空前面有立體象鼻的男用內褲。
“老大,試穿看看,試穿看看!”艾力克又挑釁的補充,全場的來賓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有機會我會試穿看看合不合身的,謝謝。”接下來賀然又拆開大哥和米蘭所送的禮物,關島來回機票兩張。
賀令告訴他,“這可是雙人來回,可別浪費了另外一張機票!”
賀忱送的是一套名牌西裝,“別老是運動衫和球鞋的,這讓你在重要的約會場合穿。”
有的人送辦公用具,有的是擺飾品,有的不知道該送什麽幹脆送上現金禮券,還有的只是一張電腦繪制的卡片——
“老大,對不起,我知道的時候太晚了,你知道的現在已經月底……”小張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沒關系,這張卡片和所有的禮物,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貴重,我一樣珍惜,謝謝你們。”
“賀然,這是我的禮物。”萬湄遞上她準備的禮物。
是一個銀制的心形像框,裏面是他們兩人合照的相片。但賀然不記得他們兩人曾經合照過。“是我用電腦做出來的,算是學生對老師交作業。”萬湄對他解釋。
“謝謝,你今晚已經給了我太多了。”賀然真誠的說。
這是他最難忘的一次生日,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天。
随着酒杯不斷的碰擊,每一次賀然都很夠意思的一口氣喝幹了杯中的酒,萬湄擔心的直跟在旁提醒他,順便也幫他擋掉了不少的酒,但是對賀然來說,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讓自己大肆放縱一下,今天,正好有着最佳的理由。
随着時間愈來愈晚,眼看已經将近午夜十二點鐘,衆人才心滿意足的漸漸離去,而已經雙眼迷蒙的賀然,頹然的坐在沙發上一個勁的傻笑。
萬湄一一送走了客人之後,又是熱菜又是毛巾的關心着賀然的狀況。“你還好吧,賀然?不是叫你不要喝那麽多酒嗎?你看你,明天一早還得上班呢!”口氣像個十足的老婆。她今天特別穿上金色細肩低胸的短禮服,更襯托出膚色的白皙透明,一頭長而卷曲的秀發技散在兩側。
“我沒事,我好得很……今天,特別的開心。”他潮紅的臉,亢奮的情緒都在反應體內的酒精濃度。“過來……”
萬湄順從的靠了過去,摸摸他的額頭,用毛巾為他擦拭。“開心就好,不過,下次不要喝這麽多……”
“不是坐在這,”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我要你坐在這。”
“賀然,你喝多了!”她知道這只是酒精在作怪,明天他可能什麽都不會記得了。
賀然一把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引來萬湄的一聲驚呼。“我要你坐在這,我想看你,仔細的……”
他拙劣的手指撫摸她的秀發,順着她的耳廓滑下了細滑的頸部……他不可抗拒的在頸部印下無數細碎的吻,摟緊了她的腰使她往前緊靠自己。
“天!阻止我,萬湄,我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麽,但是心底的聲音告訴我,我好想吻遍你的全身……你應該阻止我……”
萬湄只能無力的感受,反應在自己皮膚上的他熱切的呼吸,任由他的吻如雨點般的落下,直到她的胸口。他猛然的吻住她,舔咬她因細微的喘息而開啓的雙唇,毫不猶豫的将舌頭伸入其中,一遍又一遍的,翻攪着等待她的回應;他的雙手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箝住她略微扭動的身軀,在裸露的背上來回的游移……直到一陣急促的門鈴聲,讓他們很快的分開。
“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嗎?真是抱歉,我只是想看着需不需要現在就整理一下。沒關系,明天再整理就可以了,真是對不起!”門外站的是張嫂,她本來以為人都已經離開,想将現場先整理幹淨,因為裏面還包含了很多的食物。
“沒關系,萬小姐正要離開,明天再收拾就可以了,我今天夠累了想休息一下。”賀然用手理了理頭發面無表情的說。不過誰都可以清楚看見他唇上還留有鮮紅的唇印。
待張嫂走後,賀然的酒精似乎也被這個插曲弄得清醒了許多,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嚨。“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今天有開車來嗎?還是讓我送你回去?”
每一個他吻過的地方,都發出灼熱的訊息,不斷的提醒她也想要更多。“賀然……”萬湄走近他。“我要你吻我。”
“萬湄,今天我們都喝了不少酒,而且我想你也累了……”他的眼神專注的停留在她腫脹的唇上,背叛了話裏的鎮定。
萬湄知道自己愛他,也需要他。“你剛剛不是這麽對我說的,”她拉下禮服上的肩帶,速度極為緩慢的在胸前停住。“你說,你想吻遍我的全身……”
她放開遮掩在胸前的雙手,任由衣服滑落,渾圓巍顫的雙峰,沒有任何掩飾的呈現在他眼前。她握住他的一只手掌,從自己微啓的充滿暗示性的雙唇,一路蜿蜒而下,直到粉嫩的尖峰才倏然停住。
“說你要我,賀然,說你想要我……”她的聲音像低喃,像催眠,像暗示,像告白。
“天……”他近乎膜拜的手指,在她堅挺的粉紅畫着圓圈,而後整個手掌覆蓋于其上,溫柔的揉捏她的渴望,另一只手則拉近了她的身軀,用狂野的吻表白自己焚身的欲望。他猛然抱起了她,讓自己坐到沙發而讓萬湄跨坐在自己的身上,他饑渴的舔噬她肌膚的每一處,更流連在她抖顫的乳尖上,加速她不住的低吟。
他脫去自己的上衣,“你确定這是你想要的嗎?”
萬湄只能微微的張開眼,不确定的點了點頭。
他将她抱起身脫去她身上多餘的累贅,也解除了自己身上的,使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遮蔽物。萬湄嬌羞的想用雙臂支撐在他們之間,卻被他将手移上了自己厚實的胸膛。
“你可以碰我……”他引導她緊張的手指,探尋他結實的身體……
萬湄突來的恐懼使她想抗拒這樣親密的接觸。“賀然,不要……”卻又為它所帶來的扭曲的愉悅,不能控制的發出呻吟。
“說你要,你需要更多……萬湄,你……”他們緊密的結合,“哦,天!”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他只能強迫自己要溫柔的回應她的反應。
萬湄由最初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後,随着他速度逐漸的放慢,溫柔熱切的低語與安撫的吻,她慢慢的習慣這種奇妙的經驗所帶來的一種四肢麻木、腦部缺氧的刺激,她嘗試扭動自己的身軀。賀然欣然的接受了她的暗示,加快了契合的頻率,用力的将他們一起帶上極樂的颠峰。
***
賀然陷入矛盾的情緒中。昨晚發生的一切,證明了他之前對她的看法并不盡公平,從第一次在酒吧裏看到她性感的打扮,與毫不在乎別人眼光的熱舞,一直到在萬董事長的公司裏再遇上她,她一副盛氣淩人頤指氣使的模樣,更讓他斷定了她只是一個愛玩樂好享受的膚淺女孩。
然而,在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他發現了她的另一面,良善單純和他一樣不知該如何表達的一面,他想到她為了母親的看法,所做的努力,他想到她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不在乎他多次拒絕的難堪,始終待在他的身邊,他想到為了這次的驚喜派對,她可能已經籌劃多時且透露出她的希望。也許她只是單純的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但兩人在個性上還是有許多的不同點。而且她對他會不會是“愈得不到愈覺得重要”?畢竟,她是一個不習慣別人拒絕的女人,尤其當拒絕是來自一個男性時。
但昨晚發生的事,怎麽說都不能推拒自己的責任,倒不是因為那是她的第一次,而是他讓情況發生,而這情況很可能會讓她認為他已經認定彼此關系的進展……
他不能否認她對他的确存在的吸引力,也不能否認自己無法無視她的存在,但是這一切是他想要的嗎?對于感情之類的事,他向來很理性,也很審慎,但所有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無法思考該如何面對兩人以後的關系。
賀然對可能即将失去的自由,與生活上的變化,有了莫名的恐慌。
萬湄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沉思。
“你今天還好嗎?有沒有因為昨天喝多了酒而覺得頭痛?”她關心的問候。
“還好,我沒什麽大礙。”他該說些什麽呢?該問問她的情況嗎?但他不想提醒自己昨夜發生過的一切。“你也,還好吧?”
“哦,我很好,”萬湄的話中有一股濃郁的甜蜜,雖然賀然并沒有因為彼此的親密,而表現的比較熱切,但他關心自己那就夠了。“只是被爸媽罵了一頓,因為今天早上才回家。不過沒關系,只是說說而已,我很習慣了。”
她偏又提醒昨夜發生的事。“還有什麽事嗎?你知道公司裏還有些事,我該專心上班了。”
“沒問題,不過在你專心上班以前,我可不可以知道今天晚上的安排,你打算帶我到哪裏去吃飯?”她滿懷期待的問着。
他果然沒想錯,萬湄的确是認為昨夜的事,正代表了彼此的認同。“我今天可能會很忙,最近耽擱了不少的工作,不曉得會忙到幾點……你想去哪裏吃飯?”但他又認為拒絕她未免太過殘忍,于是只能又加上最後一句。
“沒關系,我知道你工作忙,多晚我都會等你的。吃飯的地點我來挑,你差不多可以下班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再去接你好嗎?”她心甘情願當一個等待的小女人,畢竟這是她期待已久的場景,現在終于可以如願實現了。
“不用這麽麻煩了,就今晚七點好了,你想好地點打電話告訴我,我會自己準時到的。”
“好,就這麽說定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10:09
第九章
“賀然,我在這邊!”萬湄高興的往賀然的方向揮揮手,她幾乎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已經到達這裏,對于現在的她來說,等待也是一種帶着驚喜的甜蜜。“你餓壞了吧?不過我還是想等你來之後再叫東西吃,我現在還不曉得你喜歡吃些什麽食物呢!”
“我無所謂,你對這裏比較熟悉,你決定就可以了。”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套裝,就像她的臉色一樣,怎麽看都是喜氣洋洋的感覺。
“不行,這次我堅持你一定要自己點東西吃,不要老是由我來決定。”萬湄其實想留心他喜歡的菜色,苦學之後下次就可以做給他吃了。
賀然不想做這些無謂的争執,他在服務人員的推薦下很快的點完了菜,幾乎沒有什麽是他自己決定的。反正吃飯本來就是件浪費時間的事,要不是為了維持體力,以及避免又再度引發自己的胃疾,他通常不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時間。
菜送上來的時候,他習慣在短暫的咀嚼之後便往胃裏吞,這可能是一個典型忙碌的都會人,所常有的共通毛病。
“你怎麽吃得這麽快,會消化不良的。還是這些菜你不喜歡吃,那我們再點好了。你喜歡吃些什麽?”萬湄關心的問。
“不用了,我吃飯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盡量吃慢點就行了。”
“吃飯不能這樣囫囵吞棗,這樣怎麽能享受美食的滋味呢?你會傷了大廚的心喔。你看,”她示範性的夾起了一塊繕魚和佐料,好似在品嘗一件藝術品一樣的,細細的品味它在口裏的味道,而後無限滿足的吞咽。“這樣才算得上吃飯。”她又夾起其中的一塊,試圖讓賀然學着自己的模樣。“來,張開你的嘴……”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賀然尴尬着在大衆面前做這樣親昵的舉動。
“我、堅、持、快點啦。”
賀然只好很快的吃掉她筷子上的食物,不過他還是不能習慣這些動作。那太親膩了些,對于他們兩人目前的關系來說,他不認為自己有做這些事的心情。
“好棒,再來一塊,這一次試試這個……”萬湄簡直像哄小孩一樣的,又夾起了一小塊碳烤牛肉。
“夠了,別再做這些!”賀然不耐煩的制止她。
對于他突然的反應讓萬湄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他了。“我做錯了什麽嗎?惹你不高興了?”
對于自己忽然發出的無名火,賀然也覺得不好意思,但是他真的不想在自己的情緒還沒準備好以前,就好像事已成定局般由不得他不接受。“萬湄,你聽我說,我了解你的好意,我不該對你發這些脾氣。但是我不認為現在我們已經發展到……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解釋,昨晚的确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是,那并不是代表了我一定得……”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因為昨晚發生過的事而要你負上什麽責任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只是以為你……算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萬湄拿起手提袋,很快的沖出了餐廳。
什麽事扯上感情總是會變得很複雜。這真是很糟的一次用餐經驗,賀然只是呆坐在原地,甚至沒有起身去追萬湄。
***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但是時間好像比平常的日子多出了好幾倍。
有一種莫名的空虛感覺,時時提醒賀然注意表上的時間刻度,以及電話上的紅色按鍵——一明一暗的亮燈,代表了有他的電話進來。
他告訴自己他并沒有刻意在等待什麽,只是忽然有點不習慣,對一個習慣在每天聽見的聲音,或不時出現在他生活中的身影,對一種之前視之為打擾的行為,反而有了一種依賴。
這沒有什麽,就算是一盆看慣了的擺飾用花,忽然不見了也會引起類似的反應,再過幾天就好了,一切又可以回到之前自由自在的日子,沒有人會再打擾到他固定的作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望着辦公室大門的方向,或是在拿起電話撥號後又急忙的挂上電話,這些反複出現的動作,讓他不是那麽确定這些行為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
萬湄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期待,期待能再聽見他的聲音,期待能再見到他的身影。她撥通存在記憶中牢不可滅的八個號碼,賀然的聲音在彼端響起。“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你知道的,就是吃飯那天……”
是萬湄!“不,那天是我的錯,可能是因為這一陣子太累了,所以才會對你亂發脾氣,是我不好……”他聲音中透露出真誠的歉意。
“不,你沒有錯,是我不應該那樣對你的,我想,可能我這麽做讓你産生了壓迫感。”她很意外,原本她以為賀然又會像之前一樣,冷淡的表示他無所謂。
“萬湄,沒關系,就算我們都有錯好了,”自從遇上萬湄以後,他好像已經忘了“堅持”這兩個字該怎麽寫。“不過我的錯比較多,就讓我有個補償的機會好嗎?這次,地點我選,時間就照原來的晚上七點,我會到你家接你。”
她不敢相信他的轉變。“真的嗎?那當然沒問題。”她好怕他會反悔。
“萬湄,記得,打扮得漂亮一點。”他俏皮的補上一句。
挂上電話之後,萬湄還不敢相信剛剛流利的對話,是不是真的出自于他的內心。
***
“你今天,很漂亮……”不知道是因為幾天沒見,還是她今天真的看起來格外的美麗,賀然總覺得每一次萬湄給他的感覺都不同。他甚至帶來了一束花,還穿上了筆挺的西裝。
“謝謝。”萬湄在接過他手中的花之後,将臉埋入花束之中深深的吸取着它的芬芳,從來沒有一束花能讓她有這麽深的感動。她今天刻意穿上簡單的運動衫和牛仔褲,卻沒想到賀然竟是如此帥氣的西裝打扮,那讓他看起來更俊挺,而且很特別。
“看起來,我們的默契還不太足夠,”他幹脆脫下西裝外套,拉掉頸部上的領帶,打開襯衫的頭幾顆鈕扣;那讓萬湄嬌羞的移開目光,它提醒了那一夜的記憶,和他衣服下身體的模樣……“不過沒關系,這樣我們就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嗎?”他伸出他的手。
萬湄欣然的勾住他準備好了的手臂。“我早就餓壞了,你今天準備帶我到哪裏去贖罪呢?”
“這是一個驚喜待會你就知道了。”
沒想到地點就在賀然家中。
“在家裏吃飯是最舒服的了,無拘無束,一點也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愛怎麽吃就怎麽吃。”賀然邊說邊卷起了袖子。“讓我先看看我們有些什麽菜……雞肉。青椒、竹筍……好了,宮保雞丁、麻婆豆腐、海鮮蒸蛋,再炒一個青菜大概就夠了吧!還是,你有什麽特別的意見?”
原來賀然打算自己親自下廚。“你領教過我的廚藝的,什麽意見當然不敢。不過,可不可以讓我幫幫忙?我不想光在旁邊等着菜上桌,那太沒有參與感了。”
“這件事,沒問題。只要你答應不要再像上次一樣,搶着做大廚就行了。”那次,賀然還記憶猶新,簡直是不敢忘掉那種恐怖的景象。
“好了,就全憑大師吩咐吧!不過,你到底行不行呀,你不是對美食向來沒什麽興趣嗎?”
“放心,我們三個兄弟從小照顧自己,下廚做幾個菜還難不倒我們。也許和飯店裏的名廚相比還有距離,不過要唬倒你,那大概就不會是什麽難事了。”他很有信心。
“別臭美了,吃了才知道,我的嘴可是很刁的哦。”
“大小姐,關于這點,我看個性就知道了。先幫我把這些萊切一切吧!”他不放心的先示範了一次正确的切法。“喏,像這樣,但是青菜要切得大段些……”
在這個廚房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麽溫馨的畫面。一對年輕的男女,歡愉的享受着分工合作的樂趣,還不忘不時的調侃着彼此,又像漫無禁忌的促狹般,有時就繞着工作臺互相追逐了起來……
“哇,真的很不錯耶!賀然,以後就算你失業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我看以你的水準大概擺個路邊攤,做做小生意還沒有什麽問題。”萬湄糗他。
“呸呸呸,別詛咒我們公司,我只能擺路邊攤,那你大概只能看看電視了。不然連炒蛋都不會,誰還要你這種廚師?”
“才多人搶着要呢,你根本不懂。”她放意假裝不理他。“誰說女人一定要懂得做菜?我老公如果疼我,才不會逼我做這些我不想做的事呢!”
就這樣你來我往,兩人又一路玩耍般的,将整個晚餐時間整整拉長了四個鐘頭。直到餐具也清理完了,茶也喝完了,賀然明天一早還得上班,萬湄體貼的表示今晚的結束。
當賀然送萬湄到家之後,在她即将下車時,賀然叫住了她,“萬湄……”他其實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麽。
萬湄回過頭,“什麽事?”見他像是不知所以的表情,她俏皮的說:“謝謝你今天的招待,今晚我過得很開心。”她在他的臉頰啄上吻。“晚安,賀然,我愛你……”然後飛快的跑下車。
***
“賀然,你愛不愛我,”自從萬湄對賀然表白了心中的想法之後,幾乎在最近幾次的見面,她都得問上一次這個問題。
“萬湄,我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但是,我不想騙你,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嚴肅,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如果我确定了,一定會讓你知道的。”
雖然賀然每次的回答都差不多,但萬湄覺得可能是自己做的還不夠。“沒關系的,我很願意等你的答案。”從最近相處的種種跡象顯示,等待的結果絕對會值回票價的,也許自己應該再加把勁,幫助賀然理清他的感受。
她記得有一個朋友曾經說過,“如果一個男人夠愛你,他會願意為你做任何他原本讨厭的事。”也許這會是一個不錯的辦法,由此可知道賀然到底愛不愛她。
于是她開始要求賀然陪她看愛情文藝電影、陪她到精品店逛街、在任何她需要的時候無理取鬧的要求他的陪伴。雖然,賀然都照做了,不過她總覺得他不是很心甘情願的樣子,一定得再想些別的,最好是能夠一次就奏效的那種。
想這些怪點子對萬湄來說,向來不會是太困難的事,臺風季節的到來正好如了她的心意。
一個強烈臺風的大風雨夜,萬湄用行動電話撥通了賀然的號碼,且為了證明賀然是愛她的,她開玩笑的借用了山上朋友的小屋,謊稱自己正受困在那裏,看賀然會不會為了救她而冒着風雨出現,那裏有個看守的老伯,他會将最後的結果回報。
“賀然,你快點來救我,我和朋友約好卻被困在大門口,偏偏沒有人在而我的車又發不動……快點來救我啦!”為求背景音效仿真實感,她在家裏打開窗戶并捏着鼻子做嗚咽狀。
“這種天氣你怎麽還到處亂跑?你的朋友人呢,沒有人和你在一起嗎?”賀然最近真的是被她搞得心力交瘁,偏偏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本來和他們約好了,可能是風雨太強了吧,他們全都放了我鴿子,又沒有人通知我,我現在該怎麽辦?”說真的,在這種天氣裏如果賀然真的出門,還真讓人擔心,不過對一心只為實驗“真理”的萬湄來說,她又不能就這樣放棄。
“好,先別緊張,告訴我你現在的位址。”他試着安撫電話那頭急促不安的聲音。雖然事實上他實在很累,已經好一陣子沒能好好的休息了,困頓的疲乏讓他的身體發出不合作的訊息。“然後呢……好,我抄下來了,你先回車上等着我很快就到。”他還得打起精神來,畢竟萬湄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那裏,什麽狀況都有可能發生。
一路上真可說是險象環生,掉落的廣告招牌及倒塌的行道樹,讓賀然不得不注意四周環境的随時變化,尤其當汽車愈接近山上,暗黑的四周使能見度變得模糊昏暗,呼嘯而過的風雨愈發顯得淩厲。
幾乎是歷經了千辛萬苦,他終于在不遠處發現地址上的小屋,屋裏有微弱的燈光,他按了按喇叭示意,沒有人出來回應他。可能是人在屋內所以沒聽見吧!
“萬湄!”他搖下車窗對着屋子喊叫,“會不會發生了什麽事?”這樣的念頭讓賀然迅速的下了車,頓時滂沱的雨勢與凄淩的風毫不留情的包圍住他,借着汽車燈光的照射,賀然發現破舊的老屋前似乎有人影在閃動。
他很快的靠了過去,但只不過是樹影。渾身濕透的身軀卻有着滾燙的血液,他敲打大門沒有人回應,便擔心的繞過房屋後側,也沒有看見任何身影。
“萬湄!”他又喊了一聲。
就在賀然猶豫着該不該破門而入的時候,老舊的大門微微的開啓了一道縫隙,一張歷經歲月刻痕的臉出現在賀然的面前。
老人狐疑的望着他,充滿了警戒的态度,“你在這裏做什麽?這裏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在。”
“對不起老伯,我朋友告訴我她在這裏……”他将地址念給老人以求确認。
“是這裏沒錯吧?”
“地址沒錯,可是這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在。”老伯不耐煩的将答案複述了一遍。
“不會吧,她半個鐘頭前才打電話告訴我的,如果你方便的話讓我進屋裏看看好嗎?”賀然盡量讓自己說得很客氣,正常人在這種天氣,應當不會拒絕一個同性的陌生人才對。
“我已經說過不在了,不方便。”老人砰的一聲,便将大門關上。
賀然吃了閉門羹,只好先回到車上,如果萬湄的行動電話打得通,他便可以知道她确定的地點,如果收不到訊號,為求安心自己也得破門進入以求證實。就在他将濕漉漉的身軀靠坐在汽車皮制座椅內,萬湄的電話順利的撥通了。“萬湄,你在哪裏,我已經到了可是沒看見你在哪?”
電話的那頭,像是驚喜、像是安慰,還像是一點點的擔心。“我沒事……我已經到家了。”萬湄沒有準備好該如何解釋這一切,所以顯得支吾其詞。
“你現在人在家裏,怎麽會這麽快?你不是車壞了嗎?”
“是呀,原本發不動的……後來不知怎麽的竟然發動了,所以我就先回家了………”
“但是從這裏到你家,就算不在這種天氣狀況下,半個小時之內都不可能到的,你什麽時候從這裏離開的?”從她話中說出的事實不合常理,再加上明顯畏縮的語氣,讓賀然不由得懷疑這一切不過又是她的新游戲。
“我……好吧!我不想騙你賀然,我根本沒有到那裏……”
“什麽意思?你從頭到尾人都在家裏,那你編撰這個故事讓我到這裏來做什麽?”賀然油然而生的怒氣,幾乎使他的胃開始絞痛。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只是覺得……這樣可以幫你證明你對我……”她愈說愈沒有信心,她知道賀然此時可能已經很生氣。“我以後不會了,真的!”
“你簡直是胡鬧!”竟然會有這麽幼稚的“實驗”,為了那樣可笑的理由,賀然顧不得她的感受的對着電話咆哮,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開車離去。
***
當賀然進醫院的消息傳來時,萬湄真是悔恨莫及。
由于原先就患有感冒抵抗力較弱,加上這一陣子一直過着緊張不定的生活,終于在經過那天的大風雨之後一次爆發。
賀然是因為胃潰瘍痛得受不了,再加上感冒引發肺炎而呈昏迷狀态。連續多日肉體上的煎熬,這次他終于如願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萬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生自己的氣過,她差點因為自己的任性胡為而失去賀然,這是她這一輩子覺得最內疚的事,尤其看着賀然插着點滴導管,不斷的在睡夢中發出呓語,不管她如何細心體貼的在旁觀護着,他卻仍然還未有轉醒的跡象。
她能做的,只是待在他的身邊為他擦拭偶爾臉上的汗水,或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聽見她在耳邊不停的忏悔與祈禱。
“賀然,對不起……你說的任何事我都答應做到,我需要你,請你快點醒來……”她日夜不休的照護,讓賀忱與賀令不禁擔心起她的健康情況。“你也休息一下吧!不要賀然還沒醒,我們就又累壞了一個人。”
但萬湄只是感激的點點頭,卻絲毫沒有離開的念頭,她現在幾乎以醫院為家,除了回家洗澡換衣服以外,在醫院裏面随時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也許是她虔誠的祈禱有了回應,三天之後,賀然終于慢慢的醒轉過來。
“對不起……”這是萬湄對賀然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她從不說出口的。“賀然,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做……”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也許是幾天以來的恐懼終于得到釋放,這是她第一次不顧旁人的眼光,顧不得形象的涕淚縱橫。“我以後不會了,我會聽你的話,真的……”她抽抽答答的想表示自己的悔意。
賀然能做的只是勉強的拉開笑容,安撫的摸摸她的頭發。
在萬湄每天細心的看護之下,賀然的病情很快就有了起色,雖然他有時會顯現出不耐煩或疏離的态度,但萬湄想,那只是病人常會有因身體不适所引發的反應。在大病初愈時難免會看起來比較蒼白。
很多同事朋友都到醫院裏來探望賀然,但在出院的前一天,卻出現了意外的訪客。
“好久不見了,賀然,我是聽賀忱說你住進了醫院,所以想來探望你,希望不會造成你什麽困擾。”訪客是一位溫婉纖細的女性,柔媚的氣質秀麗的臉龐,和萬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我姓盧,盧芷萱,你好。”她主動的向萬湄介紹自己,态度顯得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萬湄。”各種疑問浮現在萬湄的心中,她是誰?
“萬湄,可不可以麻煩你到樓下幫我帶瓶果汁?”賀然對她說。
萬湄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意,賀然希望他們能夠私下談談,不要其他人在場。她雖然心中百般不願意,但對于他的要求又不能拒絕,她不情願的拖着步伐離開了病房。
萬湄信步走向中庭花園,坐在醫院設置的鐵椅上。
她到底是誰?看起來年紀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是賀然以前的女朋友嗎?為什麽從來沒有聽賀然談起過?他喜歡那種典型的女孩嗎?世故練達又不顯氣焰的女人嗎?那和自己是大相徑庭的兩種人,賀然喜歡她嗎?他現在還喜歡她嗎?千百個不斷衍生的問題在萬湄的腦中盤旋。看賀然的反應好像很高興她的出現,他們都聊些什麽,為什麽賀然不希望自己在場?
等萬湄再進到病房內,盧芷萱已經離開,萬湄則心神不寧的想找機會提出她的疑問,但急性子的她,還是覺得直接得到答案好,省得自己胡思亂想。“賀然,盧小姐是你什麽時候的朋友,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她?”
賀然的回答很冷淡,但是也很直接。“我們曾經交往過。”
萬湄驚訝的注視他,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之一。“你以前的女朋友?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其實,賀然在她面前本來就很少談論自己的事,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而賀然負責當聽衆,但正因為如此,由他的口中說出的一定是事實。
“沒什麽特別需要說出來的理由,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為什麽來看你,你們還有在聯絡嗎?她也認識賀忱,她到過你家?你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她連珠炮般的問題,渴望賀然的回答可以安撫她心中的失落與恐懼。
“我有點累了想要休息,你先回家去吧!這幾天我想你也累壞了。”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任何問題。
這讓她有了更糟糕的想法。“賀然,我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你愛她嗎?”
賀然沒有閃躲,也沒有正面回應。“我們交往過,自然是基于對彼此的好感,我當然也一樣。”
但這些聽在萬湄的耳中,卻無異是肯定的答案。對于她每次的詢問,賀然至今的回答依然還是不确定,但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卻毫不猶疑的給予肯定答案。萬湄的心不斷的往下沉落,強烈的痛苦分割着她的神經,交錯的手指因極力的忍受而使關節泛白……
“那現在呢?你還會念着她嗎?”其實,她還沒準備好接受這個答案,她想知道卻也害怕知道。
“偶爾吧。你早點回去休息了吧!明天出院以後就不需要再麻煩你了,我想我很快就會到公司上班的。”
他的回答将她僅存的希望粉碎殆盡,長久以來建立在自己辛苦的維系下,一相情願的脆弱情感,她等待他能回應自己的愛,等待他發現自己衷心的守候……現在,她才終于明白了賀然真正的心意——他想念的人是盧芷萱,不是她。
萬湄帶着沉重的軀殼如行屍走肉般的離開了醫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5-1-25 00:10:31
第十章
接下來的幾天,萬湄都沒有賀然的消息,他甚至沒有給她打個電話。擔心他身體複原情況的她,忍不住內心的掙紮,還是決定到他家裏去探望他,她還帶了自己親手做的魚場,這是她這幾天苦學的結果,成果得到了其他人的贊許。
“萬湄,真巧,你來看賀然?”
面對應門的賀忱顯露出些許不自在的神情,萬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是賀然不願意再看見自己了嗎?
“他在嗎?公司的人告訴我他今天沒到公司。”
“他在,只是……有客人。”
能夠讓賀忱露出尴尬神情的,萬湄已經大概知道了是什麽樣的客人。“沒關系,我看一下他就離開,不會打擾太久的。”
“千萬別這麽說,他一定會很高興你來看他的,你先在客廳坐一下我進去告訴他一聲。”
萬湄進到房間之後,客人也在裏面,萬湄沒有猜錯,是盧芷萱,萬湄對她打了聲招呼,又轉對賀然,“賀然,你覺得好點了嗎,喝一點湯吧,很有營養的。”她甚至沒有說出這是自己親手為他做的。這對賀然來說,還有意義嗎?
賀然點點頭,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其實你不必這麽麻煩,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他們小題大作硬要我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恢複上班了。”
“你的身體才剛好,還是多休息幾天吧。”她喑痖的聲音反映出此刻她無助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失去賀然,卻又不知該如何來挽回,或該不該挽回。他對她的冷淡,是不是說明了他根本不想見到自己的出現?
“別逞強了,賀然,這次生病便是身體發出的警告,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樣的為了工作,把健康都犧牲掉了。”盧芷萱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些動作看在任何人的眼裏,都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了。“你看你,還有一點發燒呢。”
也許她就像是賀然的母親形容的那種,能好好照顧賀然的女人不是嗎?“我該離開了,家裏還有一點事……賀然,你好好休息。”她還能說些什麽,或者還該說些什麽。賀然根本不曾在乎她的任何反應。果然,他什麽也沒說只是低聲的道別,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萬湄心痛的轉身離開。
***
“萬小姐,我可不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有點熟悉的聲音在花園裏叫住了萬湄。
是盧芷萱!她有事想對自己說嗎!“當然。”
她們兩人在花園裏的休憩椅上坐了下來。
“對于我的出現一定讓你感到好奇吧?看你表現出來的反應,我想賀然沒有提過我的事。”她很坦白的說出了萬湄可能會有的疑慮。
“我們是大學前後期的同學,說起來我算是他的學妹,不過一直到畢業之後我們才真正開始交往,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在那段日子裏我們很開心,我相信賀然也不會否認這句話。可能是因為我剛進入社會,五花八門的新鮮事物,讓我以為可以得到的更多……于是,我作了錯誤的決定,到現在都讓我後悔不已的決定,我離開了賀然。”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萬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這麽多賀然的過去,屬于他和別的女人的過去。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看得出來,你愛賀然吧?”
是女人之間的直覺嗎?還是自己的表現已經這麽明顯?萬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相信你認為自己愛着賀然,可是賀然是不是也這樣想呢?這次賀然會因為感冒引發肺炎住院,你不能說和你沒有關系吧?如果愛情只需要其中一方的同意,那當然簡單了許多,可是愛情需要兩個人的絕對條件,而不是一個人就可以決定。
“你也知道自己為賀然增加了多少的麻煩,這算是愛他嗎?你自私的将你的喜怒哀樂傾倒在他的身上,逼迫他去承受你的愛情,這算是愛他嗎?你若是真的愛他,你就應該懂得為對方設想,讓對方快樂,賀然值得更好的對待,難道他不該有選擇的機會嗎?
“也許,我的話說得重了點,但無論賀然怎麽做,我都希望對他而言是好的結果,你和他在一起對他而言能産生好的結果嗎?你愛他也許是不容改變的事實,但他到底愛不愛你,才是決定你們是否能厮守的真正原因,他是不是應該有選擇的機會?我希望你能想想我今天說的這些話,讓賀然自己去作決定吧!”盧芷萱說完後不待她的回應便先行離去。
也許盧芷萱說的沒錯。她一直很自私的要求着賀然。
從一開始就是如此不是嗎?起初她抱着好玩的心态,又因為自己的自尊心不容許對方的拒絕,而不斷的出現在他的周邊強迫着他的注意,賀然不也不只一次的表現出他的不耐煩?但自己完全無視于對他造成的種種困擾,反而變本加厲的讓情況演變成如此——賀然因為自己幼稚的試探而病倒。
她不曾顧及他的感受,入侵他的生活,破壞他的相親,還把他母親氣回了加拿大,他們的第一次……不也因為自己的要求?而之後她自認為的“約會”不過是善良的賀然,不願驟然打碎自己的幻想所作的配合吧?
萬湄想起賀然從沒有主動要求過她做些什麽,甚至未曾主動打過一通電話詢問她的情況,在她自己編織的愛情夢中,他只是被動的承受,甚至無法拒絕。
賀然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快樂嗎?她的記憶裏卻只有他皺着眉頭,或是冷淡不理會的模樣,答案不是很明顯嗎?賀然和她在一起,根本不快樂。
賀然愛她嗎?他甚至不在乎她是否存在。愛情需要兩個人都有相同的意願,賀然的意願是什麽?如果他有選擇的機會,他會選擇她嗎?
萬湄想起盧芷萱說的話——愛一個人,應該希望他快樂,她應該讓賀然自己作決定。雖然知道賀然的選擇不會是她,但,她不願再讓賀然痛苦,如果離開她能夠讓他快樂……她願意接受賀然的決定。
***
原先他為這樣的情況感到高興。那個時常出現在自己四周,不時制造麻煩的惹禍精已經不再出現,賀然頓時覺得很輕松,一切又像回到了之前的寧靜。
他可以專心的工作不會被無故的打斷;休假時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會再為突然的門鈴聲驚醒;半夜更不會有莫名其妙的電話,只為了知道他在做什麽,睡了沒有,有沒有夢到她;不會再有人強迫他逛街;不會再有人強迫他吃下難吃的食物,不會再有人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生活又恢複了“正常”,他甚至想歡呼兩聲以示慶祝,他又可以做回自己。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他開始質疑“強迫”這個字眼,以及“被迫”的這個角色。如果,是違背自己原則的事,自己真的能被“強迫”嗎?如果是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強迫”能讓他屈從嗎?他心中是否完全沒有一點的意願,而單純的只是被“強迫”?他的意志屬于自己,誰能“強迫”他,又以什麽為武器來“強迫”他?
這不合邏輯,他習慣理性的思考,但是重點是,現在的情況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對吧?
“艾力克,你是怎麽一回事,‘紐奧良’的案子為什麽被退了回來?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在做事?”等艾力克一進到他的辦公室,賀然不等門關上便劈哩啪啦的直轟。“你知不知道這個案子可以為公司帶來多少利潤?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老大,就因為它利潤豐厚,有多少廠商競相争逐。我本來以為沒問題的,誰知道半路殺出‘泰古’這家公司,它的負責人和承辦人員是姻親關系。這次只能說是意外落馬。”最近老大的火氣很大,公司裏的同事都識相的能回避就回避。
“這不是理由!标案之前你本來就應該先做好情報的搜集,什麽叫半途殺出,他們的姻親關系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這算什麽爛借口!”什麽時候開始公司裏的同仁都這麽混,還是他們一直如此?賀然決定要好好整頓一下公司裏的風氣。
“老大,問題是事前根本就沒有聽到‘泰古’要投标的消息,它一直到開标的那一刻才出現在‘鈕奧良’的公司現場,不止我們,我看是所有的公司代表都傻了。果然它就以最低價直接取得了承辦權。這只能算是人禍,老大。”
“聽着,我不喜歡借口,我只問結果,我不希望類似的事件在下次發生時,你還用同樣的理由來回答我!你先出去忙吧。”他對着內線電話,要財務部的泰瑞莎進來。
“老大,什麽事?”泰瑞莎匆忙的走了進來,以往賀然總是會自己走進財務部,很少像今天這樣讓她直覺的認為發生了什麽緊急狀況。
“上個月的財務分析怎麽還沒做好?上次開會不是規定每月十五日要送到我桌上的嗎?今天已經十六日了。”
原來是這件小事,她松了一口氣。“對不起老大,因為這幾天有許多廠商來請款,所以財務報表還沒有做完。我明天交給你可以嗎?”泰瑞莎自然也聽到了風聲,不然以老大對她工作态度的了解,是不會提出這種問題的。
“開會有什麽用?你們還是照着自己的工作表擅自決定什麽事該在什麽時候完成。我要你在今天下班之前,看見它在我的辦公桌上。”這些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每個人都這麽松散,公司又怎麽可能達成今年度的業擴規劃,不要說去夏威夷旅游了,連夏令營都沒得參加!
賀然想起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曾經承諾如果今年達成預計目标,要招待公司的員工至夏威夷旅行一個星期。他的生日,萬湄幫他籌劃的生日……
她到底又怎麽了?這是新的把戲嗎?還是她已經玩膩了,根本不想再出現?已經過了将近三個星期,她沒有出現,沒有電話,沒有卡片,也沒有她最擅長制造的驚喜。她到底怎麽了?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麽事?
最近賀然開始覺得下班之後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事才好。時間變得很長,生活變得很無聊,回到家之後面對沒有生氣的室內,看電視也不是,睡覺也不是,一個人,一切都顯得很空洞。
他之前不就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嗎?為什麽現在才覺得這麽的乏味?是自己的喜好改變了,還是因為內心的不安定使他歸咎于外在的一切?
公事變得很繁瑣,員工變得很難纏,回到家後想找個人談談天,卻只有網路上的網友可以讓他打發時間,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感情生活停頓了太久,他忽然想要有個伴,一個真實的人,為現在的生活方式增加一點色彩,可以在下班之後陪自己聊聊天,即使自己都不用說話,也能享受當聽衆的樂趣……
也許他應該再試試相親,也許自己的心态改變之後,會有不同的發現,他應該給彼此一個開始的機會。每次介紹人總是對他這麽說。
***
“哎喲,賀然你終于想通了,我昨天還特別打了個電話到加拿大給你媽,我想她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你終于願意接受相親的安排了呢!我昨天接到你的電話剛開始簡直不敢相信,還以為你在開阿姨的玩笑咧!好了,言歸正傳,這一次啊,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秀外慧中的名門閨秀,你一定一眼就喜歡。”
謝阿姨掩不住興奮的口沫橫飛,畢竟對賀然主動要求她做安排,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她一定全力以赴。“蘇以柔小姐,她可是将門之後哦,氣質高雅不說,人更是才貌雙全,待會你可得好好招呼人家。”
賀然沒有做任何表示。雖然是他主動打的電話,但今天一早起床卻又為了自己昨晚的沖動,感到有些後悔。
在謝阿姨熱情的介紹彼此之後,賀然提出了他從未開口過的要求,“謝阿姨,也許你讓我們自己談談會比較好,你們在這裏反而讓我覺得不自在。”
“哦,當然當然。”對于賀然這次坦率主動的表現,謝阿姨高興的相信賀然一定對對方的印象相當不錯。這樣很好,只要他肯跨出第一步,她相信不會有人拒絕一個像賀然這麽好條件的男人。“你們慢慢聊,賀然,待會就麻煩你送一下蘇小姐。”
“我會的。謝謝你阿姨。”送走了謝阿姨之後,賀然這才仔細的看清楚蘇以柔的長相,及肩的秀發整齊的披在兩側,明亮的大眼閃動着聰慧的光芒,給人一種健康自信的美感。“蘇小姐,很健談嗎?”
這真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問題!相親對蘇以柔來說也不是第一次的經驗,但是她從來沒有聽見過類似的問題,賀然令她印象深刻。“為什麽你會這麽問?你喜歡話多的,還是話少的?”他引起了她了解更多的興趣。
“我這個人很悶,但是又怕對方太安靜……我寧願她是一個活潑健談的女人。”今天,他不想費力思考該說些什麽話,他想到什麽便将它說出來。
“你倒是很誠實,我想,我應該是屬于那種喜歡談天的人,說什麽都行,天南地北的……”
“那你喜歡逛街,喜歡看愛情電影,而且一定要有人陪着你嗎?”
“是女人都喜歡逛街的吧!逛街的樂趣在于滿足女人的想象力,你可以擁有視覺上的多重享受,卻不一定要将它全部搬回家。至于愛情電影,那就要看心情了,和什麽人去看很重要。”她也很誠實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那你希望做任何事有別人陪在你身邊,甚至不時制造一些問題好引起對方的注意?”
她笑了,很自然。“怎麽我聽起來像是你曾經有過這方面的困擾?你是希望找一個擁有這些特質的女人,還是希望避免重蹈覆轍?”
這問題問倒了賀然。他要的是什麽?
“看來你的心思不在今晚的對象,而只是想澄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吧?無所謂,雖然我可能對你抱持了很不錯的看法,不過心有所屬的男人不是我想要的。放心吧!我不會那麽小氣的,也許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也說不定,至少,我們都夠坦白不是嗎?”蘇以柔大方的表示,更讓賀然覺得對她不好意思。
自己真的像她所說的,是利用別人的觀點來理清自己的思緒嗎?到底哪些是自己要的,哪些是自己不要的?賀然回想起無數次的相親經驗,那代表了許多不同的類型。
所謂的宜室直家名門閨秀,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但自己怎麽也提不起勁和她們繼續談下去,他也許習慣用冷淡的方式來對待接近的異性,卻不代表內心裏的自己全然沒有反應。
他喜歡的,會是像萬湄這樣的女人嗎?熱情積極,卻時時需要他的照顧……他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着自己的注意,原來在他不自覺的情況下,萬湄已經在他的世界羅織起緊密的網,這解釋了一切的不合邏輯——因為愛情是沒有道理的。
萬湄已經徹底攻陷了他的心,接下來該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
***
萬湄的這一個月真正的不好過。
思念的痛苦啃噬着她憂郁的心,她不想做任何事,不想見任何人,只想在無邊無際的放逐中,讓她忘記使她心碎的男人。她忠于自己的承諾,雖然後果超過自己想象的難捱,以及幾禁不住想再見他一面的沖動……但她試着站在賀然的立場想,沒有了自己,他一定能有更好的選擇,如果能讓他因而快樂,她會讓自己努力做到。她希望他快樂。
這一個月來的空白,萬湄相信賀然已經作了更好的選擇,雖然每思及此總讓她止不住決堤的淚水,但賀然不愛她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應該尊重他的決定的不是嗎?
但是她好想他。想念他的溫柔,想念他為自己下廚做的菜,想念他綿密的吻,想念他愛憐自己的模樣,她甚至想念他蹙眉的表情,想念他淡漠的說話方式,想念他漫不經心的陪伴……她想念他們所共有的一點一滴。
賀然現在好嗎?想必沒有見到她,一定讓他松了一大口氣了吧?畢竟盧芷萱不會像她一樣那麽粗心大意,一定能好好的照顧他,給他所要的。但是,她還是好想他。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就好,就算看見他們幸福美滿的模樣,也可以讓自己徹底的死了這條心。
***
只要一眼,偷偷的看一眼就好。
幸好賀然家裏沒有養狗。她放意穿了一身全黑的褲裝,以便隐藏自己的行蹤,進人賀然家的花園并不難,只要能爬過三公尺高的雕花鋼架大門——就像電影中的忍者一樣,她鬼鬼祟祟的潛入了賀然的家中。
只要看一眼,她一定死心的離開的。
但是賀然的住處在四樓,她該怎麽辦才能看到他呢?爬樹,她沒爬過,而且這裏也沒有這麽高的樹。攀牆?這可是水泥做的七層樓華廈,外面貼滿了花崗石,她又不是真的忍者。用望遠鏡?可是自己沒準備,況且那大概只能看得見靠近窗戶的部分。那還能怎麽辦呢?
就在萬湄還在苦思對策的時候,忽然發現屋內走出了一個人,她飛快的閃身躲到陰影處,還不小心被樹枝劃傷了手臂,但是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啊啊!是賀然出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在這個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周圍景物任何的變動都很難逃過他的眼光,更何況是那麽亮的東西——萬湄的鑽表,在低矮的樹叢內閃動着光芒。賀然原本想開車出去溜溜,也許正好會經過萬湄的家……不過更有趣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次,不管她想玩什麽游戲,他都樂意奉陪到底。
賀然佯裝不曾發現她的存在,故意在花園的四周流連,甚至走近了她躲藏的樹叢附近假裝正在尋找什麽東西。
萬湄緊張的用手捂住了口,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喊出聲來。賀然,就在她的眼前,而且離她好近,她甚至憋住了呼吸。
看來如果自己繼續留在花園內,萬湄是不會有任何動作的。賀然只好走到屋後的花圃,他相信萬湄會想跟過來,而屋角正是他最好的藏身處。賀然苦笑,什麽時候自己也玩起了躲貓貓的游戲?
果然,萬湄為了能更清楚的看見賀然,她蹑手蹑腳的循着他的方向跟了過去,但是花圃裏并沒有他的身影。奇怪,她明明看見他走進這裏的。萬湄很納悶。
“你在這裏找什麽?如果你不介意告訴我,我也許可以幫上你的忙。”賀然的聲音在她背後突然響起。
萬湄吓得整個人跳了起來。完了,被發現了!她的直覺反應讓她馬上逃開了那個地方。
“萬湄!”賀然緊跟在後一把抱住了她,制止了她的企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打擾你……”萬湄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漫長的思念,而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不争氣的眼淚,也趁着這個機會宣洩了長久以來的壓抑。
“我知道你不想再看見我,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再出現……我知道……我只是……”他就這樣從背後抱住她……如果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呢?雖然她明白這只是她的癡心妄想。“我只是想看一眼……想要看一眼你們幸福的模樣……我會死心的,我不會再妨礙你們,也會祝福你們的……我只是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可以了……”
賀然見她可憐兮兮的陳述,不禁為自己讓她承受的痛苦感到心疼,萬湄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些。他擁她入懷,吻住她未出口的話,“怎麽?你的伶牙俐齒怎麽都不見了,是被我的吻吞掉了嗎?”他望着她揶揄的說。
詫異的萬湄不敢确定這個吻代表的意義,但是這些話是不是代表他對她還是停留在先前的印象?他吻她只不過是因為她在他面前的失态,而為了安撫她嗎?她不敢面對賀然,她怕自己會企圖需索得更多,而忘了自己的承諾。她掙脫他溫暖的懷抱,她必須離開。
賀然根本搞不懂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前一秒鐘說為了他而來,後一秒卻又掙脫了他的懷抱,但這次他不會再放棄機會。
“萬湄!”他只好用力的箍緊她在他懷裏,不顧她反對的掙紮。“聽我說,萬湄,我要你仔細聽好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我愛你,萬湄,我會一直愛你,不管你變老變醜,不管你讓我住過幾次醫院,不管你做什麽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
萬湄在他的懷中因為這些話,慢慢的停止了掙紮。
“我一直想去找你。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讓我體會了很多,也明白了你對我的重要性,我不能失去你……”他用手支起她的頭,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她瞪大的雙眼充滿了不确定。
“你還不夠清楚嗎?我愛你,萬湄,這世界上我最想要的人就是你。”他無比深情的印上她脆弱的雙唇,愛憐的給予濕潤與保護。
“可是……”沉溺在賀然熾熱的愛中,萬湄仍不能完全放心的問:“那,盧芷萱怎麽辦?”
“芷萱?她和這件事有什麽關系?”他不停的将吻落在她臉部的四周,像是灑下了濃密周嚴的網,他也要向萬湄羅織他的愛。
“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她還要抽空讓他回應問題。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芷萱她兩年前就已經結婚了。”
“什麽?”萬湄驚訝的推離他。“怎麽會?她還對我說了一些話,讓我難過了好久……”
賀然很詭谲的笑。“她放意讓你誤會的,她和你一樣喜歡惡作劇,那是因為她認為我已經愛上了你而不自知,因為我不肯承認,于是她可能是要讓你來逼我面對自己的感情。下次,我得好好的謝謝她。”
至此,萬湄終于開心的笑了。“好,不過你和她不能再單獨見面,任何十到六十歲的女人你都不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和她們單獨見面。”
“哦,那親愛的,我可能得先請你同意我,在近期內見一位将近六十歲但是看起來像五十歲的女人,我非得見她不可。”
非見不可?萬湄嘟起了嘴。“那又是誰?怎麽年紀那麽大的你都有興趣?”
他吻了她嘟起的性感嘴唇。“那女人你也見過。通常在結婚之前,應該先親自通知一下媽媽……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哦,賀然……”除了這句話,萬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兩人緊密的身影,浸淫在一片溫情的銀色月光下,訴說着永不分離的誓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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