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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烈火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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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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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5 2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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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烈火女《全文完》
《烈火女》簡介︰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第一章 野鬼上身的蕩漾余波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連日來,心中總有些放不下、牽掛、忐忑不安之感,我努力把這種不安歸到是由于陶格臨終時的那番話所帶來的。
可是從開始起,我就知道,我是在自己騙自己。
那麼,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牽掛著在……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1:26
烈火女 第一章 野鬼上身的蕩漾余波
以往,每當一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都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再曲折離奇不可思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這次,在知道了整個人類的歷史,竟是一出荒誕奇情的「電影」,而全人類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劇本寫好的結局為止時,心中總抹下去那份濃重的不快。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寫好的劇本,只不過不知道下一場會有什麼變化而已,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不全面。不但是每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都在一個寫好了的劇本之中。
連日來,心中總有些放不下、牽掛、忐忑不安之感,我努力把這種不安歸到是由于陶格臨終時的那番話所帶來的。
可是從開始起,我就知道,我是在自己騙自己。
那麼,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牽掛著在藍家恫的白素和紅綾,這兩個人是我最親的親人,我自然應該牽掛她們。而且,白素和紅綾,母女之間.又出現了如此難以調和的矛盾,白素又聲言,她會采取一些行動,而又不讓我知道。
這已是令我擔心的最大理由了。
但是,我知道,並不是為了白素和紅綾。
我知道是為了什麼,可是一開始我不願承認,我不斷告訴自己︰那是自己太敏感了,第六感也靠不住,就算真有什麼怪異的事發生,也不關我的事,等等。
可是壓在我心頭的陰影.卻越來越擴大.大到了我不能再自欺了。
使我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說出來,各位或與會不相信,認為我是小題大作。
使我連日來不安,竭力避免去想而又時時想起,甚至一閉上眼,就會有具體形象出
我從苗疆回來之後,在陶格的口中.知道「另有一個記憶組進入了陳安安的腦部」——陳安安被鬼魂上了身。
被鬼魂上身之後的陳安安,在外觀看來,自然是百分之百的陳安安,就算是她的身體,切成一百萬片,放大六千倍的電子顯微鏡下去檢查、她仍然還是陳安安。
但是,她已根本不是陳安安了——這一點︰絕不是實用科學可以證明的。而我確切相信︰一個小女孩,絕不能運用她面部的肌肉使之現出如此一個陰險奸詐、令人一見就不寒而怵的伸情。
我不是沒有見過奸詐凶險的人,相反地,見過許多,再大奸大惡的人我都見過,可是那個出現在小女孩臉上的神情,卻給我極深刻的印象,不但難以忘記,而且使我不安。
那個神情,具有極大的震撼力.其可怕的程度,很難在其他人臉上找到比較。那屬于地獄的、魔鬼的邪惡之極的力量,我實在難以用文字來作確切的說明——那能令我當時戰怵,事後不安,其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我曾把溫寶裕找來,問他當時的情形。溫寶裕一貫地嘻嘻哈哈,可是他看到我神色凝重,一副大禍將臨的神態,他也不禁駭然︰「有什麼不對?」
我想著︰「該如何開始問呢?」
想了一會,我才道︰「在我來之前多久,那個鬼上了陳安安的身?」
溫寶裕略想了一想︰「兩小時左右。」
我吸了一口氣︰「當時的情形——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之處?」
溫寶裕且不回答,望了我片刻,才道︰「別追究這件事了,好不好?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那小女孩回到了父母的身邊,皆大歡喜了。」
我厲聲道︰「別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你送回去的不是陳安安。」
溫寶裕強辯︰「我從學校帶走的,也不是陳安安。」我用力一揮手︰「那時,你並不知道她是唐娜,現在你知道她是誰嗎?」
溫寶裕駭然;「是誰?你有了什麼線索?」
我什麼線索也沒有,也不願意把我心中的不安說出來,我道︰「想想那兩小時中發生的一切,那才是重要的線索。」
溫寶裕哭喪著臉︰「不管是準,請別趕走那個鬼。不見得再有鬼。不見得再有鬼肯從做小女孩開始——做小女孩是一件極無趣的事。」
我有點惱怒︰「現在又不是你的責任,你怕什麼?」
溫寶裕急得幾乎哭了出來︰「要是陳安安再變成植物人,我媽會逼我娶她為妻,那是我老螞答應過人家的。你說是不是關我的事?」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很同情他的處境,心想難怪這小子拉在籃衛就是菜,不管是什麼鬼,肯上陳安安的身,他都歡迎之至。
我想了片刻︰「我很想知道那是什麼鬼,或者說,當那個鬼是人的時候,那是什麼人。」
溫寶裕道︰「你不是問過她嗎?」
我一揚眉︰「你也在場,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
溫寶裕記得,回答是︰「我是陳安安。」
溫寶裕望向我︰「這……是不是說明,這……鬼很狡猾?不是……善類?」
我悶哼了一聲,溫寶裕這小子的領悟力頗高,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我追問他的原因。
他來回走了幾步,才嘆了一聲︰「當時,我病急亂投醫,只想有鬼魂肯進入她的腦部,可沒想到其他。」
我道︰「我不是怪你,只想你回憶一下鬼上身之後的情形。」
溫寶裕這時。已經完全知道我目的何在了,所以他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會,才道︰「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進行招魂,只是根據你的理論行事——」
我不等他說完,就「呸」地,一聲︰「我哪里有什麼招魂引鬼的理論?」
溫寶裕眨著眼︰「你有。你的理論是,鬼魂無所不在,一旦和人的腦部發生作用,就見到了鬼。」
我沒好氣︰「那不是招魂的理論。」
溫寶裕總有他的理由︰「道理上是一樣的,我集中力量,想令自己的腦部和過往的鬼魂發生關系,或許是我十分誠心,不斷在想著要一個鬼魂進入陳安安的腦部,所以才有了結果。」
這時,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所以暫時沒有出聲,而溫寶裕接下來的話,則回應了我的正想到的問題。
溫寶裕道︰「陳安安的腦部情形,可能相當特別——特別能容納鬼魂的進入,唐娜和那個……鬼,進入陳安安的腦部,似乎都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困難。」
我「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溫寶裕道︰「我正在集中精神,把我的思想,用腦電波的方式,不斷放射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有結果。忽然,我覺得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我竟入神到了連有人到了身邊都不知道。我睜開眼來,就看到安安站在我的面前,拉我衣袖的正是她。」
我十分緊張,連忙問︰「我才一看到她時,她臉上是什麼神情?」
溫寶裕遁︰「她睜大望著,沒有什麼特別,所以我當地是唐娜回來了。」
請注意,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其實和「烈火女」這個故事,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是另外一個故事。而「烈火女」這個故事,一看名目,就可以知道還是和苗疆有關的,屬于「探險」、「繼續探險」的延續一一苗疆中的一些謎團解開了,但還有更多的謎團在困擾著人。
而溫寶裕招來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鬼,上了陳安安的身,是「圈套」這個故事結束時發生的事,這個故事既是承接著「圈套」的,就有必要先說一說。
當然,還有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這件事,一直令我不安,想先看清楚一些。
當時,溫寶裕一見這等情形,自然大喜欲狂,他失聲叫︰「唐娜,你回來了?」
小女孩眨眨眼,廈問︰「我叫唐娜?」
這一問,機靈的溫寶裕,立刻就知道,那不是唐娜回來了,一時之間,他還不敢相信他的「招魂」行動,已然有了成績。
事實上,究竟是由于溫寶裕的招魂行動,還是由于陳安安腦部組織特別容易「引鬼上身」,根本無從查考。總之,這時溫寶裕認定自己成功了,他呆了一會,知道有鬼上了陳安安的身,所以他疾聲問︰「你是誰?」
小女孩的反應快絕︰「我是誰?」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向溫寶裕眨了眨眼,用意十分明顯︰「我的情形,你我心照,你得告訴我‘我是誰’?」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在那時候,他不是沒感到事情的怪異的,但是可以擺月兌干系的喜悅,卻蓋過了一切,所以,他立時道︰「你叫陳安安,是一個小女孩,有一個十分美滿的家庭——」
他把陳安安的一切,簡單扼要他說了一遏,然後又問︰「你是誰?」
小女孩回答他的問題,象後來她回答我的問題一樣︰「我是陳安安。」
接下來,只有她問溫寶裕,沒有溫寶裕問她——溫寶裕在耍手段方面,顯然遠不如這個不明來歷的野鬼,在陳安安的口中,什麼也問不出來。而溫寶裕卻把所知的一切全告訴了她。
接著,我出現了。
一直到溫寶裕把陳安安交還給陳氏夫婦,都沒有什麼異樣。看來那野鬼在努力演他的陳安安這個角色。
陳氏夫婦自然高興之極,不但不再責怪溫寶裕,而且著實親熱。陳太太抓住溫寶裕的手,說了好幾車的話,使溫寶裕感到「如同泡在糞坑之中」。
溫寶裕問我︰「你在擔心什麼?」
我據實的答︰「不知道——不過,我想去看她一次,陳氏夫婦和你既然有好感,你和我一起去。」
溫寶裕義無反顧,一拍胸口就答應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我們就造訪陳府。
機會極好,陳氏夫婦正急于外出,接待了我們之後,他們就告辭,于是,在小小的花園之中,就只剩下了三個人︰我、溫寶裕、陳安安。那其實只是一幅小小的空地,不能稱之為「花園」——但陳氏夫婦卻是這樣稱呼那空地的。空地上並無花木,卻有秋千、滑梯、轉輪等種種游戲的設備,自然都是為安安而設的。
我感到那時的處境,有一種莫名的奇異氣氛——單是看我們這三個人的組合,已經夠怪的了。陳安安不斷在玩著轉輪,我向溫寶裕施了一個眼色,溫寶裕走過去,阻止了轉輪的轉動。
陳安安十分平靜,甚至在我沉著臉向她走過去的時候,她也沒有絲毫驚惶的神情。我來到了她的身前,開門見山地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的。」
她眨著眼,神情天真,看來那野鬼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她道︰「安安乖,爸爸說安安乖,媽媽說安安乖,人人也說安安乖。」
我吸了一口氣,她的話,乍一听來,全是孩子活,可是想深一層,卻在有文章——她的話,強烈地暗示我不必多事,她會乖乖。
我點了點頭︰「好,大家都說你乖,只要你肯告訴我,你是什麼……我也說你乖。」
本來,應該問她「你是什麼人」的,但是這個「人」字,顯然不適合,所以只好含糊其詞。而她居然也就裝作听不懂我的話。
溫寶裕出馬︰「你是我招來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充魂,說了,解除了我們心中的疑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互不干犯。若是你不說。你也該知道衛斯理是什麼人馬了,上天入地,哪怕追究到十層閻王殿去,也要找出答案來,你何不爽快一些?」
溫寶裕竟然用這樣的「江湖口吻」和一個鬼魂談判,真令我啼笑皆非。但是我也不是得不承認溫寶裕的話十分直接,應該有效。
這番活叫我說,我是說不出來的,也虧得和溫寶裕一起來。
在溫寶裕說的時候,陳安安曾有一剎間的沉思,但是她隨即又回復了她的「天真」,睜大了眼,笑嘻嘻地望著溫寶裕,像是一點也听不懂溫寶裕的話。
溫寶裕有點惱怒︰「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陳安安笑了起來,這一次,溫寶裕都感覺到了,陳安安稚氣的臉上,笑容奸詐之極,好到了令人寒毛凜凜。她笑了一下之後,作了一個鬼臉,陡然奔了開去,攀上了滑梯的樓梯,到了頂點,她叫︰「來滑滑梯,來滑滑梯,不滑滑梯,就玩蹺蹺板;不玩蹺蹺板,就蕩秋千。」她叫著,一滑而下,又奔向千遷去,跳上去就蕩,越蕩越高,大呼小叫。不一會,就有保母奔了過來,叫︰「安安,小心。安安,小心。」
看到了這等情形,和我溫寶裕面面相覷——我們兩人再足智多謀,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別說面對的是一個小女孩,就算是一個壯漢,難道對他拳打腳踢,嚴刑逼供。就算向他施刑,只怕盤踞在腦部的野鬼,也不會感到疼痛。
溫寶裕走過去,在陳安安蕩回來的時候,一下子拉住停了鐵鏈,盯著陳安安,一字一頓︰「剛才的那番話,你想清楚了,我們還會再來找你。」
溫寶裕一松手,陳安安跳了下來,奔向保母,我向溫寶裕一施眼色,迅速離去。
溫寶裕恨恨地道︰「常言道老奸巨滑,上了安安身的一定是一個老鬼。」
我嘆了一聲︰「希望他難得又有了重新做人的機會,會好好珍惜。」
溫寶裕想了一想︰「我會不斷留意她,就算我自己沒有空,也會托人留意他。」
我感嘆︰「鬼神太不可測,所以,就算篤信有鬼神的存在,也不必去接觸他們。」
溫寶裕有點不以為然的神情,但是他卻也沒有出聲,他呆了一會,才道︰「也可以主動做點事,例如請著名的靈媒來對付他……不過,暫時也不必采取什麼行動……要是那鬼魂走了,也……討厭得很。」
我瞪了他一肯,他縮了縮頭,沒有再說什麼,我問︰「你鬼頭鬼腦,想說什麼?」
溫寶裕大笑︰「常說人鬼頭鬼腦,陳安安現在的情形,才真是鬼頭鬼腦。」
我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輕,而且還加甚了,所以我很煩躁︰「一點也不好笑。」
溫寶裕仍然笑著︰「在苗疆,有沒有見到藍絲?」
我搖頭︰「沒有,她學降頭期滿,就可以自由活動。你只要過得了令堂這一關,就可以和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你們好在年輕,來日方長。」
因為我和白素之間,出現了意料不及的隔膜,所以我的話,不免有點感慨。
溫寶裕卻因為我的話而悠然神往,過了好一會,他才嘆了一聲,陡然轉了話題︰「這次我在大屋中躲了那麼久,還頂了一個拐帶小女孩的罪名,可是我媽並沒有責怪我,鐵天音有點門道,他的飾詞強而有力。」
他忽然「顧左右而言他」,可是我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鐵天音說溫寶裕暫不出現的飾詞是大豪富陶啟泉把他留下了,他如今忽然特地提了出來,用意還不是再明白不過嗎?
我笑著,瞅著他︰「可是想藍絲和陶老大之間,找點什麼關系?」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叫「乖乖不得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還好我從來也沒打算過騙你。」我「呸」地一聲︰「是誰向我說過,人人都有權保留私人的秘密?」
他一攤手︰「並不矛盾,我只是保留了一些事不說,不是捏造一些事實來騙你。」
我揮了揮手,心中也不禁佩服溫寶裕這個提議,真是好辦法。
本來,溫寶裕和藍絲之間的戀情,決無可能過她母親那一關。溫媽媽曾見過藍絲一次,一見就昏了過去,醒過之後,還以為是一時眼花,見到了不知什麼妖魔鬼怪,事後燒香拜佛,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定下神來。
若是她知道了她的小寶居然和這樣的妖魔鬼怪已經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那只怕立即就會中風,口噴白沫,死于非命。我也曾私下問過藍絲,以她的降頭術之精通,是不是能使溫媽媽心回意轉,接受她和溫寶裕相戀的事實。固為我曾日睹,紅綾在初到藍家峒時,對藍絲似大有敵意,可是後來藍絲略施小技,紅綾和她就親熱無比了。
藍絲十分認真地想了好久,才搖頭︰「不能。」我追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能?你會落降頭,應該輕而易舉。」
藍絲仍然搖頭︰「我不知道何以不能,降頭術沒有道理可說,總之不能。」藍絲可以肯定,不是不想過溫媽媽這一關,但是她說不能,別人更無法可想了。
可是這時,卻又有廠轉機——若是藍絲一亮相(只要她不穿短裙短褲),身分是大富豪陶氏集團主席的干女兒或是什麼的,在溫媽媽的眼中看來,自然是既美麗又高不可摹;隔上些時,再讓他知道原來公主一樣的小美入,是她小寶的戀人,只怕她高興得夢里也會笑。到時,有人若是想拆散他們,溫媽媽也會奮起拼命。
所以我點頭︰「好計,陶啟泉有一個干女兒是女巫之王,不在乎再多一個是降頭之後。」
溫寶裕听得我這樣說,大喜若狂,向我指了一指,意思是要我去說項。
我心想,這是小事一樁,以陶啟泉和我的交情而論,自然一說就會答應。
所以我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溫寶裕大是興奮,我和陶啟泉聯絡,陶啟泉表示歡迎,約好了時間,在他的豪華會客室中見面,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听得陶啟泉噴噴稱奇,連連道︰「真是天之大,無奇不有。衛,听說你找回了早年神秘失蹤的女兒,大喜。」
我苦笑︰「在苗疆變成了野人,頭痛的事在後面。」
陶啟泉指著溫寶裕︰「你那個小苗女,是順河淌下來,被藍家峒的苗人發現的,你難道不想弄清楚她的真正來歷?」
溫寶裕笑,他生性豁達,並不在乎︰「反正一樣是苗人,無所謂,而且,想弄也弄不清楚。」
陶啟泉「呵呵」笑了起來︰「我看她會設法弄清她自己的來歷,好,一言為定,我收她做干女兒,可以說她是亞洲一個小國的公主,或者是皇室人員,總之大有身分,這一點,我替你去安排。」
以陶啟泉的財勢,要替藍絲安排一個高貴的身分,自然易如反掌。
一件最棘手的事,竟然得到了解決,很令人高興。
作者: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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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5 20:11:41
烈火女 第二章 大家都不見了!
回到住所,出乎意料之外,良辰美景赫然在客廳之中,正在和老蔡閑談,她們的話,老蔡可能半句也沒有听懂,但是老蔡听得津津有味,那是由于她們兩人說話的神態實在討人歡喜——她們說的是什麼,反倒不重要了。
兩人一見我,就叫嚷了起來︰「真正豈有此理,紅綾妹子找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們,要不是白姐姐和我們聯絡,還不知道哩。」
說著,兩人一起鼓起了嘴,我好沒氣︰「先別姐姐妹子地亂叫——她還對你們說了些什麼?」
良辰美景很高興︰「請我們到苗疆去玩。」
皺起了眉,白素曾說過要良辰美景去看牢紅綾,我立刻反對,誰知道她還是想進行。
我沉聲道︰「別去。你們想旅行的活,另有目的地可去,有人最近自稱是李闖王的後代,和你們家的祖上,大有關系,可以去攀攀交情。」被我這一番話,說得良辰美景拉長了臉,興致索然,看到她們忽然由興高采烈到悶悶不樂,我也不禁心軟,我問她們道︰「要先听听紅綾的故事?」
她們仍然抿著嘴︰「早就知道了。」
我笑︰「有一些你們是不知道的,來,先來看錄影帶,一邊看,一邊說。」
所謂錄影帶,自然就是白素帶回來的那一百多卷。我把有趣的部分揀出來,和良辰美景一起看。有趣的部分之中,包括了紅綾完全不依章法寫那個「貓」字在內。
良辰美景的感覺十分敏銳,看了不多久,她們就道︰「紅綾有野人的性格,不喜歡受拘束。」
在這方面,我有點「老奸巨滑」,我早已料到她們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立即道︰「白素要你們到苗疆去,加強對紅綾的管束,我反對。」
接著,我又把我和白素之間出現意見分歧的情形,對她們說了——要取得青少年人的信任和合作,最直接的方法是先信任他們,把他們當成年人一樣商量討論。
良辰美景的年齡和紅綾相仿,雖然她們在一個嚴刻得難以想象的環境中長大,(不是環境如此嚴酷,她們的天資再好,也不能練成這樣的絕世輕功,天知道她們是經過了什麼樣的刻苦努力,才會有這樣的成就。)但是人的天性不會泯滅,人的本性,都喜歡自由自在,沒有什麼人喜歡被束縛。
所以我可以肯定,她們的同情心,必然放在紅綾這一邊。果然,她們又道︰「白姐姐太性急了,看,紅綾多可愛,那才真正是渾然天成,不屬于人間。」
她們對紅綾的評語,正合我心,紅綾由于她特殊的遭遇,可以超然物久,月兌出人類自古以來無法擺月兌的圈套,那是無人能及的。
我隨即道︰「你們會不會去接受監管她的任務?」
良辰美景沉默了半晌,她們在認真思索,過了一-會,才道︰「我們還是要到苗疆去,但不會監管她,就算白姐姐要我們做,也不會答應,我們會和她一起去玩,要她和我們在一起,覺得比和猴子在一起好玩。」
我並不懷疑良辰美景可以做到這一點,可還是嘆了一聲︰「那又怎樣,你們總不能一輩子陪著她。」
良辰美景道︰「她根本不必我們陪,她獨立之至。我們只不過會和她成為好朋友,好朋友也不一定要一輩子粘在一起的。」
我沉吟不語,良辰美景又道︰「我們去和紅綾作伴,也會使白姐姐明白,她太性急了。」
我吸了一口氣︰「拜托。拜托。」
我這樣一說,良辰美景就知道我已同意她們到苗疆去了,兩人歡呼一聲,穿花蝴蝶也似地亂竄了一陣,我暗中把她們的身法和那一對銀猿相比較,還真難發現誰更快捷靈活一些。
我又和她們說了許多關于苗疆的情形,幾十年前的往事,听得她們津津有味,兩人的注意焦點一致(她們根本是一個人),一再問︰「那苗疆錁錁人的精神領袖——烈火女,是怎麼一回事?」
我攤了攤手︰「不知道,現在已經根本沒有烈火女了,無從查考。」
她們追問下去︰「三年一度的烈火女轉換儀式,既神秘又殘酷,你沒有追查下去?」
我再一次表示︰「根本無從查考了。」
兩人楔而不舍︰「不行,不行,還有大多的疑團,都沒有答案,白姐姐的媽媽上哪兒去了?還是遭到了極意外的突變?不然,她沒有理由拋下連話都不會說的紅綾。會不會那宇宙飛船——」
她們嘰嘰呱呱,不斷他說著。這些疑問,我都是想到過的,也知道白素留在苗疆,八成是為了紅綾,也有兩成是為了想弄清楚那些謎團。謎團還包括了白素的二姨,和那位陪她進苗疆的壯士的下落。
我不是不想把這些事弄個水落石出,但是實在不知如何著手才好。
這時,良辰美景說個不停,我一揮手打斷了她們的話頭︰「或許這些謎團,都要等你們去解開。」
我這樣說,分明大有譏刺之意,她們卻渾然不覺︰「好啊,到了苗疆,正可以相機行事。」
接著,她們竟不理會我,逞自討論起來。
她們兩人討論問題的方式,也十分特別,根本兩人的意見相同,不是討論,而是把她們所想到的,一人一句,或是一人半句說出來而已。
她們的初步意見是︰「人的身體,不會無緣無故起火,一定有神秘的力量在躁縱。」
她們又認為︰「宇宙飛船一定是那一帶苗疆的常客,千山萬壑隱秘非常,正是外星來客在地球建立基地的好所在。事實上,已經可以證明有一個外星人的基地在苗疆——金月亮和杜今醫生的那個,兩者之間,說不定大有聯系。」
說了之後,她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所以解釋︰「至少他們全是外星人,總也算有關系。」
我對她們的討論,也很有興趣,提醒他們︰「那艘宇宙飛船中的外星人會‘飛’,而且速度極度,你們到了苗疆,不妨向苗人多多搜集這方面的資料,不過,你們先得學會苗語才好。」
她們笑了起來︰「連溫寶裕都學得會,我們又有何難哉?」
話才出口,我听得有人叫︰「誰在背後說我的不是?」
聲隨人到,卻不是溫寶裕是誰?我才知道和他分手,他又來了,可知他有事故。果然,他一進來,就向我眨了眨眼,可是隨即又和良辰美景唇槍舌劍起來。
三言兩語之間,溫寶裕就弄明白了良辰美景即將到藍家峒去,他現在羨慕之至的神情,長嘆一聲︰「那里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良辰美景故意撩撥他︰「喂,你這未來的藍家峒夫婿,何不和我們一起去,盡一盡地主之誼?」
溫寶裕知道她們的意思,苦于無法反擊,所以悶了半晌,這才忽然對我道︰「離開之後,我越想越不對,所以又打了一個電話給那野鬼,警告他別作祟,不然,我溫天師和衛天師,都不會放過他,管教他永世不得超生。」
溫寶裕的這番話,我自然是明白的,那是有關一個靈魂進入了陳安安腦際的事。可是對于良辰美景來說,卻是突兀之極。而且這一番話,也十分引人人勝,對付「野鬼」,而居然可以「打電話」去警告,豈非是奇哉怪也之至?
溫寶裕又道︰「是不是你也該打電話,去警告那野鬼一下?」
他看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我搖頭道︰「不必了,我想我已警告過他了。」
這時,良辰美景一副心癢難熬的樣子,急于想知道究竟。可是她們又明知不能問,一問,必然被溫寶裕為難,所以一時之間,四只圓溜溜的眼楮,骨碌碌轉之不已,好看之極。
我看了這等情形,笑道︰「那是另外一樁奇事,現在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先講給你們听也不妨。」
良辰美景齊聲道謝,都拿老大白眼去翻溫寶裕。溫寶裕笑︰「我是這件事的主角,有許多細節問題,連衛斯理都不知道。」
正在鬧著,電話響起,我按下了通話掣,先是幾秒鐘的「嗡嗡」聲,接著就是白素的聲音——不是很清楚,但也可能肯定是她。她先叫了我一聲,立即問︰「良辰美景到了嗎?」
不等我回答,良辰美景已大叫了起來︰「到了!」
白素立時道︰「盡快來,好不好?」
她當然是利用了那架直升機的通訊設備在通話,我在她的話中,約略感到她相當焦慮,所以我立時道︰「可有什麼變故?」
白紊的回答是︰「沒有,只是我向紅綾說起了她們,紅綾心急想會見這一雙奇人。」
良辰美景又叫︰「我們盡快來。」
我也提高了聲音︰「我要不要來?」
白素沉默了片刻︰「暫時還不必要,有需要的活我找你不遲。」
我呆了一呆,白素的話,可以說是「支吾其詞」之至。誰都可以听得出來,已經有些事發生了,只不過發生的事,她可以解決,暫時不需要我去處理而已。
剎那之間,我大是不快——形諸于色,所以溫寶裕和良辰美景,也靜了下來。
我沉聲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和我們孩子有關,我有權知道。」
白紊又沉默了一會,才道︰「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和什麼人有關,看來和全世界都有關系——你自然有權知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如何能夠告訴你?」
白素和我的對答,通過電話的揚聲設備,溫寶裕和良辰美景都可以听得到,他們顯然從來也未曾經歷過我和白素之間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那也使他們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連大氣也不敢出,溫寶裕偷偷向良辰美景做了一個鬼臉,卻叫良辰美景一瞪眼,縮了回去。
我吸了一口氣︰「好,希望你在知道了發生什麼事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象是十分疲倦,可是听起來,白素的聲音比我更疲倦,她道︰「我會——請良辰美景快來,我會和紅綾一起到機場去接她們。」
我還是補充了一句︰「如果紅綾要兩頭銀猿同行,請不要拒絕。」白素笑了一下︰「難道只有你才會縱容女兒?」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打岔︰「可以看看是銀猿的身手快,還是良辰美景快。」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說了一聲「再見」,就中止了通話,看來她心事重重,所以對這場劃時代的人、猿大賽,一點興趣也沒有。
一點也不夸張,那真是一場劃時代的比賽。據後來目擊者說,在機場的跑道之上,哪里還分得清是人是猿?只見兩道銀光,兩道紅影,在風馳電掣,看得人眼花繚亂,連喝采都忘記了。
良辰美景當下急著要離開,我送她們到機場,臨別我又囑咐︰「如有變故,立刻通知我。」
良辰美景十分乖覺,知道我的鄭重吩咐,大有深意——我是怕白素不肯將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我,所以才要她們向我報告一切。
所以,兩人的神情,開始時有點為難,但隨即答應了下來,並且要我放心︰「我們一定會和紅綾相處得十分好,你不必擔心。」
我再也沒有料到找回了女兒之後,會有這許多意料不到的事發生,把她們送走了之後,又感慨良久。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和溫寶裕都花了不少時間注意陳安安的行為,幾天的暗中觀察,卻發現這個「小女孩」比正常還正常,放了學之後,不是司機來接,連學校的門也不出一步。在家中,也沒有听說有什麼異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值得擔心之處。
後來,雖然終于發生了一些事,但是我和溫寶裕做了檢討,並非推卸責任,都覺得我們可以做的事,都做到了,該發生的事,不是我們的力量所能防止的。
到了第四天,午夜時分,我正準備喝一點酒,增加睡意,突然電話鈴聲大作。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電話鈴聲,實際上總是那樣的,可是有時候,直覺地會感到這個電話,會有十分重要的訊息傳來,當有了這等直覺之時,電話聲听來也就特別驚心。
我這時就有這樣的直覺,所以當我急著去听電話時,連杯中的酒,都瀉出了不少來。
那是我書房中的電話,一拿起听筒,「喂」了一聲,就听到了良辰美景的聲音,她們在叫︰「謝天謝地,和你聯絡上了。」
我呆了一呆︰「和我聯絡並不難,幾個聯絡電話,你們都知道。」
良辰美景喘著氣︰「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們對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不熟悉,不懂得使用,現在聯絡上了,真是太好了。」
那直升機是外星人杜今留下來的。機上的設備,經過他的改裝,有許多,地球上絕無僅有,良辰美景不懂得使用,原本不足為奇。可是,在我听得她們這樣說了之後,不禁遍體生寒,不由自主,連聲音都變了。
我第一時間想到,她們不會用通訊設備,白素卻會用,為什麼白素不用,而且也不教她們?雖然她們什麼也沒有說,可是問題再明顯也沒有︰白素出了事。至少,她沒有和良辰美景在一起。
我疾聲問︰「白素怎麼了?」
良辰美景還沒有說話,竟然怞噎著,象是想哭,我既驚且怒,大喝︰「別哭!說!」
這兩個女娃子這才帶著哭音︰「她不見了!」
白素不見了!
這是難以想象的一種變故,我心中不知有多少疑問想問,可是也知道,在電話中,一定說不明白,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她們又道︰「紅綾也不見了,還有那兩頭該死的死猴子,也不見了。」
我喘著氣,這時,她們也象是略為定過神來,繼續說的話比較有點條理︰「先是紅綾和兩只猴子不見了,白姐姐去找,也沒有回來。」
我又驚又怒︰「多久了?」
良辰美景的回答是︰「兩天了。」
我迅速地算了一下,和良辰美景分手,不過四天,由此可知,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不到兩天,紅綾就不見了,白素去找她,這兩天沒有回來。
這說明了什麼呢?至少說明了一個問題,紅綾和良辰美景並沒有成為好朋友,不然,才新相識,斷地不到兩天就不告而別之理。
我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責怪良辰美景,可是讓白素一個人在苗疆蠻荒中去涉險,她們怎麼沒有想到一起去?
我聲音中有怒意︰「你們在于什麼?由得她一個人去找紅綾」
良辰美景剛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哭,這時給我一責備,想必是受了委曲,再加上她們心中,可能也焦急無比,所以竟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我自認識這兩個奇特無比的女孩子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她們哭,這時雖然通過電話到她們的哭聲,也可以感到她們無依無助,心焦如焚的那種苦楚。所以我說道︰「別哭,別哭。」
兩人一面哭著,一面為她們自己辯解︰「白姐姐堅持要一個人去,不讓我們跟著,我們有什麼法子?就算你親自在,也阻擋不了。再說,我們留下來,也有好處,不然,誰來向你報訊?指望十二天宮,他們更不懂。」
我知道事態嚴重,而且,絕無必要再在電話中糾纏下去,我吩咐道︰「盡快和藍絲聯絡,你們要駕這直升飛機到機場來接我,立即出發,我會向陶氏集團借私人飛機趕來,別再哭了。」
我說一句,她們怞噎著答應一聲,放下電話,我立刻聯絡飛機,一說即成,倒是機場方面,臨時安排.等了將近四十分鐘。
在這段時間中,我作了種種設想。假設是紅綾和白素之間,終于起了沖突,紅綾帶著兩頭銀猿,離開了藍家峒。
(這可能性很大,因為良辰美景竟稱銀猿為「該死的老猴子」,可知關系大是惡劣。)
我並不擔心紅綾——她在苗疆長大,那正是她的地頭,在別人看來,山巒之間,森林之中,絕壑之上,處處都凶險無比,可是在她看來,都和兒童游樂場一樣,身在其中,得其所哉。而且,她還有兩頭銀猿作伴,自然不必為她擔心什麼。
要擔心的是白素。
白素雖然機智過人,身手超特,可是苗疆實在太凶險,許多地方,恆古無人跡,誰知道有什麼樣的死亡陷阱?而她已經離開了兩天之久。
一想到這一點,我忍不住憂心如焚。
所以,起飛之後,雖然噴射機的速度極快,但我還是嫌它慢了。
飛機降落之前,就收到了藍絲的訊息,她已先到了機場,聲音焦慮︰「直升機還沒有到,而且機場方面,也沒有收到任何聯絡。」
我一听之下,不禁頓足——那是我的不對了,只顧急著趕到藍家峒去,卻沒有想到良辰美景連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都不懂得使用;如何能懂得駕駛它?我卻要她們駕機前來,就算她們會駕駛,也不識得飛行路線。
這一來,更是急上加急,等到飛機降落,我看到藍絲駕著一輛車,疾駛而來,這時正是凌晨時分,東方微現魚肚白色,機場的一角,十分平靜,有兒架飛機停著,並不見那架直升機。
藍絲有降頭師的身份,在這個國度之中,大受尊敬,所以她能駕駛車橫沖直撞。機艙門一打開,我就沖著她大叫︰「直升機上有通訊設備,可以聯絡。」
在藍絲的身邊,一個人探出頭來,正是陳耳,他也在叫嚷︰「一直只是衛夫人和我聯絡,我不知道直升機上的通訊波段。」
我听了之後,一個踉蹌,幾乎沒有直摔了下來。
陳耳——他是藍絲不見有直升機接應,心知有了意外之後找來的——又叫道︰「我已吩咐人盡量試,有希望可以聯絡得上。)
我不禁苦笑,那直升機是外星人留下來的,誰知道他利用什麼波段通訊?大有可能通訊的波段,地球上的通訊設備根本沒有。
我下了機,藍絲看出了我焦急的模樣,她壓低了聲音問︰「那兩姐妹……她們會駕直升機?」
我急得雙腳直跳——並不是我不夠鎮定,而是我感到,如果良辰美景有了什麼意外,那百分之百,是我害了她們,實在不知如何才好。想起她們可愛的模樣,想起她們在電話中的哇哇大哭,我實在沒有法子不著急。
陳耳說︰「急也沒有用,只好等。」
我抬頭望向破曉的天空,只盼听到軋軋的機聲,以為有直升機出現。可是直到太陽升起,碧空萬里,哪里有直升機的影子?
她們早該到了。越遲不到,就越表示意外發生的可能性增強,當天等到中午,我知道,是我要作出決定,不能再拖延的時刻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1:52
烈火女 第三章 一堆篝火背後會有什麼故事?
我已向藍絲說了紅綾、白素失蹤的事,她也很焦急。我想了好多遍,終于問她︰「步行去,要多久?」
藍絲皺著眉︰「五天到七天?」
她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後一,睜大了眼楮︰「何至于要步行去?」
我心情苦澀無比︰「良辰美景一定出了事,一路步行前去,或許有機會發現她們,可以拯救。」
藍絲嘆了一聲︰「待我弄一架直升機去找她們,不是更有效嗎,我駕機,你利用望遠鏡搜索。」
听了藍絲的話,我只好苦笑——那麼簡單的辦法,我竟然想不到,要不是真正急昏了頭,任何人可以證明,以我的應變之能,斷然不會這樣子的。
我向陳耳望去,陳耳立時道︰「我去辦。」
我想,以陳耳在警界的地位和他在軍界的關系,要弄一架直升機來用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陳耳一去就失去了大半天,直到天色黑了。才見他駕一架機身上什麼標志也沒有的直升機飛了回來。
原來我此去,要飛越國界。軍方怕直升機被發現,引起國際糾紛,所以不肯答應。結果陳耳抬出了大降頭師的名頭——猜王降頭師如今替代了巴枯大師的地位,成為全國首席降頭師,他是藍絲在降頭術上的師父,威名赫赫,連最高軍事首長都不能不賣帳。這才弄到了一架直升機,而且臨時加工,把直升譏上原有的標志,全都用銀色的噴漆,蓋了過去,所以鬧到天黑才來。
在這一段等候的時間中,我自然焦急的無可名狀,思緒紊亂之極,我望著藍絲,忽然想起,原振俠醫生曾對我說過,巫術的力量,不可思議——他有一個密友,被稱為女巫之王。巫術利用人體本身的能量和宇宙問無窮盡的各種能量發生聯系,可以產生實用科學絕對無法解釋的力量。
而降頭術,正是巫術的一種,藍絲的力量,不知是不是可以感應到那些不見了的人現在的處境?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見了!紅綾和兩頭銀猿不見了,白素不見了,現在連良辰美景也不見了。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不免向藍絲多望了幾眼,藍絲竟然立刻就知道了我在想什麼,她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我無法知道他們現在的情形,世上只有一個人……他是好是壞,我不論隔得多遠,都可以知道……不——也不能說知道,只能說有感覺,感到他是好還是壞。」
她在說到「世上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神情甜蜜無比,還帶著幾分嬌羞。不問可知,那個人自然就是溫寶裕。
她說了之後,過了一會,忽然皺著眉︰「早些日子,有幾天,他象是很……受困擾,那……幾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
藍絲的這種相隔千里也能產生的感覺真了不起,她感到溫寶裕很困擾的那幾天,自然就是唐娜的靈魂離去,陳安安又變成了植物人,溫寶裕和她一起躲在大屋中的那幾天了。
于是,我就向藍絲講述那件事,那件事的來龍去脈,相當復雜,我也故意說得十分詳細,因為一來無事可做,白白地等著,焦慮會使細胞大量死亡,二來,我也想听听藍絲的意見。等我講完之後,我又說了我和溫寶裕的擔心——招來的那個野鬼,不知道是什麼路數。
藍絲听了之後,呆了半晌,才道︰「降頭術之中,嗯,我知的降頭術之中,可以在人死了之後,在死人之旁作法,找這個人的靈魂接觸。可無法知道你們說的情形,是怎麼一回事。」
我听得她這樣說,也沒有再問下去。
由于消磨了不少時間,那時天已黑了下來,藍絲駕車離開了一會再回來,向我報告︰「機場控制室仍然未有來自北方直升機的消息。」
她同時給我弄來了一瓦壺酒,也不知道是什麼酒,有一股濃香,人口辛辣,但是回味甚佳,幾口喝下去,就立身發熱。
這個身具異能的苗女,只怕除了溫寶裕之外,最親近的人就是我和白素了。我在喝酒的時候,她忽然嘆了一聲,象是在自言自語,又分明是在對我說,她說的是︰「紅綾不做野人,好象並不快樂。」
我怔了怔,想下到藍絲和紅綾接觸不多,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真正的感覺怎麼樣,我也知道。但是我想,她不至于不快樂——因為她和普通人下一樣,她是野人,她會對抗一切令她不快樂的事,努力使自己快樂。」
藍絲把我的話重復了一遍,又想了好一會,才燦爛地笑了起來︰「做野人真好。」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可是欲語又止,藍絲用她澄澈的眼楮望著我,我想了一想,先把我和溫寶裕商量好,如何令溫媽媽接受她一事,告訴了她,把藍絲听得哈哈大笑︰「虧你們想得出,其實現在只要我落降頭,就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
我不禁「啊」地一聲,真的,當我和溫寶裕自認為定下了大大的妙計之際,竟忘了她現在已經是神通廣大的降頭師了。
藍絲古古怪怪地笑︰「不過,降頭還是要落的。」
她說著,一雙眼楮向我眨了幾下,我忙道︰「我不說,嘿,連小寶我都不對他說。」藍絲高興地笑了起來,我這才問︰「藍絲,你不知道自己的來歷身世,要是忽然象紅綾一樣,你的父母出現了,你會怎樣?」
藍絲抬頭向天,呆了一會,才道︰「我一定歡喜不盡,不能想象是怎樣的高興。」
我听出她是真心誠意那樣說的,心時不禁十分感嘆,人和其他所有的動物不同,對父母有一種異樣的依戀情結,那是理性的,還是人這種生物的天性?
我又問︰「如果你父母要嚴厲管教你,要令你完全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呢」
藍絲完全明白我這佯問的用意,所以她的回答是︰「我會表面听從,但仍然我行我素,我想,紅綾現在做的和我一樣。」
我不禁苦笑——這凡句話,要是白素在場,讓她也听听,那有多好。
藍絲問︰「這樣……很不應該?」
會有許多家長說「不應該」,但是扼死所有的雄雞,並不能阻止太陽上升,就算全世界成年人都說這樣做不應該,孩子還會那樣做的。
藍絲忽然又感慨起來︰「我快滿師了,等我滿師之後,我就到盅苗峒去。」
我吸了一口氣,藍絲所說的「蠱苗峒」,自然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蠱苗峒,我早年曾去過,並且和後來成了峒主的猛哥成了好朋友,藍絲要到那里去,自然是她相信自己的來歷。可能和蠱苗有關——她雙腿上自嬰幾時就有的蜈蚣和蠍子的刺青,使發現她的十二天官,認為她是蠱神的女兒。可見她一直想弄清楚她的身世。
我同意她的想法︰「要是猛哥還是峒主,你去的話,提起我的名字,行事會方便得多。」
藍絲顯然知道我那段經歷,她十分佩服︰「你真了不起,明明是漢人,竟會有苗人之中最神秘的蠱苗,都有交往,很多苗人都做下到。」
不知由于什麼,或許是由于我思緒本就十分紊亂,所以特別容易有夾七夾八的聯想之故。我忽然想到,身為漢人,而和蠱苗有交往的,肯定不止我一個。至少,白老大也和蠱苗有過交往。
白老大要是和蠱苗沒有來往,他如何會有那翠綠得鮮女敕欲滴的小甲蟲?
還記得那只小甲蟲嗎?原來自老大的,白老大給了陳大小姐(白素的母親),而在金沙江畔,陳大小姐又托人帶給了在成績大師府中的妹妹,作為她妹妹五歲的生日禮物一一听起來很復雜,事實上更復雜,全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這兩個故事之中。
那綠色的小蟲是蠱苗的東西,若白老大未曾和蠱苗有來往,何以會有那小蟲?
可是白老大和蠱苗是怎麼認識的,其間經過,我就一無所知了。
想到這里,我又把那小蟲的顏色,形容了一番,問藍絲︰「那有什麼作用。」
在降頭術、蠱術之中,許多不知名的昆蟲,擔任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就曾見過藍絲有一只寶藍色的小蟲,稱之為「引路神蟲」,能起十分奇妙的作用。
藍絲被我一問,瞪大了眼︰「這個問倒我了,成千上萬的蟲子,各有不同的用處,別說沒見著,就算看到了,我也未必說得上來。」
她說了之後,神情十分感嘆,忽然掉了一句話,自然是溫寶裕那里學來的︰「學海無涯。」
和藍絲談天說地,消磨時間,也減輕了心中的焦慮。等到陳耳來到,我急著就要起程,陳耳遲疑著「天黑了,不……方便吧。」
我立時回答︰「我們是駕直升機,又不是趕路,趕夜路才有危險,夜航和白天飛行是一佯的。你配備廠有紅外線觀測的望遠鏡沒有?」
陳耳指著那架無際志的直升機︰「可以找到的設備全找來了。」
我和藍絲,向直升機走去,不一會,直升機便已盤旋起來,不到半小時,已經飛到了連綿不斷的山巒上空。在黑暗中看來,起伏的山崗,異峰突起的山頭,郁郁蒼蒼的森林,乃至于高處看來,匹練也似的,泛著銀光的江河,都有說不出來的神秘。我知道在這些河山這中,蘊藏著不知多少秘奧,是文明社會的觸角全然無法及得到的。
我開始利用有紅外線裝備的望遠鏡小心觀察,通過這種望遠鏡看出去,所有的景物,都有一重朦朧而曖昧的幽紅色,更增神秘。
望遠鏡的性能甚好,我甚至可以看到在大樹上婉蜒移動的大蟒,也可以看到成群結隊飛翔的蝙蝠——它們的雙眼,象是沖存地獄枷鎖的幽靈。
如果良辰美景的航線正確,是在航線中出了事的話,那麼,我應該可以發現她們。如果她們能生一堆火來求救,就更容易發現——那自然是我最樂觀的想法。
一小時之後,更加深入蠻荒,直升機在空中飛行,可以直線進行,如果要步行的話,對面可見的所在,可能要繞上一天的路才能到達。
我一直沒有發現,看得眼楮發痛,就閉上了眼楮一會,再睜開眼來時,我和藍絲,同時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我們看到了火光!
那確然是火光,閃閃爍爍,自黑暗之中透出來,我連忙舉起望遠鏡。
發現了火光,就一定有人,當然也有可能是苗人村落,也有可能是進入深山的勇敢獵人,不一定是我要找的目標,但那總是一個發現。
我看到了火光的來源,那是一堆篝火,在高倍數的望遠鏡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堆成那堆篝火的樹枝。是呈「井」字形堆疊法堆成的。
揀拾樹枝,疊成一堆,燃著火——篝火,是野外生活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可以用來取暖、燒烤食物、防止野獸昆蟲惡鳥的侵犯。而篝火的堆疊,也有一定的講究,首先是揀樹伎,最好是干透了的,易燃而又沒有濃煙,各種不同的樹枝,有各種不同的效果,松枝多油,燃燒起來火旺,發出「滋滋」的聲響,時不時會有一下爆音,竄出藍色的火焰,十分美麗,而硬木經燃,軟木易點火,種種不一。
至于樹枝的堆疊,有疊成金字培形的,有三角形、井字形、六角形,甚至若是有空間,可以疊成圓形,按各地習慣不同,自然形成,沒有規律,也沒有道理可講,就像不同的鳥類,根據不同的遺傳密碼建造不同形的鳥巢一樣——據我所知,苗人生篝火,大都是亂七八糟地一堆,火頭旺,火舌四下亂竄,苗人就喜歡這股熱鬧。
而這時,我看到的那堆火,卻堆成「井」字形——這樣形狀的火堆,由于空氣流通的緣故,火頭集中,竄得相當高,和苗人的火堆不同。
(別小看了這些簧火的常識,我就曾憑對篝火的認識,識穿了天下第一盜墓人齊白的一次偽裝,令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看到了這樣的一堆火,我心中已陡然一動,立刻想到︰「這火堆不是苗人點燃的。」
接著,我又看到,在火堆之上,架著一只架子,上面串著一只不知是獐是鹿、剝了皮的野獸類,正在燒烤——這更不是苗人的烤食方法,苗人是把食物用大的植物葉子包起來,裹上泥,投進火堆里燒的。
所以我立時道︰「下面有人,但不是苗人。」
藍絲望向我,我一面看,一面道︰「降落去看看。」
直升機開始盤旋,降低,可是好一會,還沒有降落——我立刻明白了藍絲為什麼下降落的原因,因為根本找不到降落的地點。
那地方,全是峋峨的山石,有的更尖銳無比,看來是不知多少年前,一次地殼的變動,自附近的山頭上,滾下了許多大石場堆成的,根本沒有可供直升機降落之處。若是飛遠一些,四面全是峭壁,除非飛到峰頂去覓地降落,再下山來。
審度了形勢之後,我不想攀山,一來沒有足夠的攀山設備,二來,最低的山峰,看來也超過八百公尺,自上而下攀下來,不但需要很多時間,而且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意外。
所以我下了決定,我道︰「縋我下去,你到最近的山頭上找地方停下來等我,我需要離去之時,會通知你。」
藍絲神情猶豫,象是不很贊成這個辦法,可是她也想不出更好辦法來——若是硬要降落,直升機必然受損,可能再難上升。
我準備了一些必需用品,再從上面觀察了一下,篝火依然,可是沒有人出現。
我檢查了一下通訊儀,在三千公尺的範圍之內,我可以和直升機作有效的聯系。
一切準備妥當,我套上腰帶,從機艙的下月復,由鋼纜縋了下去。
那時,直升機離下面約莫有三十公尺,機翼扇起的強風,已然影響到了火堆,令得火頭亂竄。
當我縋下去的時候,還是未見有人,四周圍極近,直升機發出的聲響又驚人,絕無可能有人在而不知道有直升機飛了來的。
沒有人出現,自然是為了不知直升機的來意之前,躲起來了——四面山壁上有的是藤蔓遮掩的山洞,躲上一百個人也可以。
我才落地,就聞到了一股肉香。我解開了腰帶,鋼帶縮了上去,直升機向上飛去,我看到它飛向東面的一個山頭,那是最矮的一個山頭,山頂也相當平坦,足可供直升機降落。
我先用兩三種苗語大聲間︰「有人嗎?我絕無惡意,我是來找人的,請出來和我相見。」
後來,我用又漢語,叫了幾遍,我叫的聲音十分大,在四面山壁,都有回聲傳過來。附近的樹林中,象是忽然冒出許多幽靈一樣,竄出許多鳥來,有的發出怪鳴聲,有的撲翅聲奇響,在這蠻荒的黑夜之中,更增加了好兒分恐怖的氣氛。
一直等到回聲全靜了下來,驚起的飛鳥也重又投向林間,四周圍又回復了寂靜,火堆的「拍拍」聲,听來也格外清脆,還是沒有人回答。」
這時,通訊儀發出響聲,傳來藍絲的聲音︰「我已降落在山頭,你可以看到我,山頭很平坦。」
我抬頭看去,看到那山頭上有燈光閃動,那是藍絲給我的訊號。
我回答她︰「我沒見到有人,人可能躲起來了,我們隨時聯絡。」
我一面說,一面走近那火堆,看到火上的野獸,一半已接近烤熟了,皮黃油溢,香氣撲鼻,可是另一邊,卻全然還是生的。
我怔了一怔︰這種支起架子的烤食法,需要不斷轉動穿在樹枝上的食物,使它均勻地接受人力,才能整體烤熟。如今一半生,一半熟,這說明了什麼呢?
以烤熟需要半小時來計算,這說明至少有二十分鐘沒有人轉動那樹伎了。
也就是說,二十分鐘之前,當直升機還未曾由這里可以看得到,但是發出的聲音可以傳到時,這個烤食物的人,就離開了。
我本來就覺得這火堆不是苗人點燃的,現在更加肯定。因為深山中的苗人,未曾見過直升機,听到響聲來自天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十分驚惶,也不一定會留下來看清楚是什麼東西。
而當發現是一個巨大的,亮著閃閃光芒,發出巨響聲,在天上飛行的東西時,苗人會跪下來膜拜,並且大聲叫,以表示他們的崇敬或恐懼,絕不會一走了之。
一想到這一點,我又用漢語叫︰「朋友,我沒有惡意,而且有好酒,請來共享。」
我知道,如果有什麼漢人流落在這樣的蠻荒之地,除非真有一群猴兒替他釀什麼百花百果酒,不然,一定饞酒得要命,我說有好酒可以共享,那是極大的誘惑——我也不是胡說,我確然有扁瓶上佳的法國白蘭地在身上。
可是叫了幾遍之後,仍然沒有回音。
藍絲自然是通過了通訊儀,听到了我的呼叫聲,所以傳來了她的意見︰「他一定躲起來了,這里有一道小山溪,也是住人的好所在,不妨在附近的山洞中找一找。」
藍絲是苗人,苗疆的事,她的認識程度,自然遠遠在我之上。
我定了定神,先走過去,把那只鹿子轉了半個身,讓全生的一半接受火烤,然後,著亮了電筒,先選定了南邊照去——那邊有溪水聲傳來,逐水而居,是人的必然選擇。在黑暗中,電筒射出的光柱相當遠,在光程所及的範圍之內,有許多飛蟲在飛來飛去,一時之間,也無法去提防它們有毒還是無毒了。
我距離南面的山壁,約有兩百公尺,我嫌大遠,就腳高腳低,踏著大大小小的怪石,向前接近。有時,索性在兩塊大石之間,一躍而過。
我在想,要是良辰美景的直升機有了故障,她們流落在這種環境之中,以他們的身手而論,一定會比我更加適應。
等我越過了那道銀光閃閃的小溪,小溪中間的每一塊石頭上,都蹲著一只或數只巨大的蛙,睜著怪眼,咕咕有聲,這種有著金黃色直線花紋的巨蛙,想來肉味一定十分鮮美的——流落蠻荒的人,自然首先關心的是可以充饑的東西。
過了河之後,離峭壁已不過五十公尺,我立刻有了發現。那峭壁高高下下,有不少山洞,我看到了一個離地約五公尺的山洞,用一扇以藤編織的門遮著。
可以肯定了,苗人就算棲身山洞,也決不會編上一扇門的,而一個,或者幾個漢人,在荒僻成這樣的地方,過原始生活,必是在背後有十分曲折離奇的故事。
我的心很不願驚動他,一個人,若不是有什麼傷痛之極的打擊,斷不會在這種地方生活的。
所以,再向前走去的時候,每跨出一步,我就猶豫一下,走得相當慢。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4:11
烈火女 第四章 罪孽深重
藍絲一定是在山頭上用望遠鏡觀察我,因為又傳來了她的聲音︰「有什麼問題?」
我道︰「我發現了一個有門的山洞,當然不是苗人,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打擾他,他說不定是一個傷心人,不想見陌生人。」
藍絲道︰「問一問就走,也可以順便看他需要什麼幫助……真奇怪,怎麼會有漢人到這種地方來隱居?你看,方圓百里,連苗寨也沒有。」
說話之間,我已來到了峭壁前,看到有簡單的石級,可以接近那個山洞;我踏著石塊,來到了門前,本來還想照文明規矩,伸手去拍門的,後來一看,用來編門的那種野藤上,全是鋼針一樣的尖刺,十分銳利,可能含有劇毒,是防止野獸侵入的好防御。
我縮回手來,朗聲道︰「朋友,有緣千里來相會,可賜一見嗎?」
我連說了三遍,沒有回答,可是洞中,有一陣悉索的聲音傳出來,不一會,門在洞內被頂了一下,有什麼東西現出身來。
那東西才一從門中鑽出來的時候,我沒有一下子就看清楚,恍惚之間,以為是一個矮個于,可是才出現,就陡地長高,象是迎風就長的怪物。等到我定楮一看,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時,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一山洞在峭壁上,要沿著石級攀上去,所以洞外並沒有多少空地可供回旋,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一只腳已然踏空,要不是我臨危不亂,又有武術訓練的根柢,只怕就此一個倒裁蔥,跌了下去。
雖然離下面不過四五公尺,不至于跌死,但是砸在嶙峋怪石上,只怕也要骨折筋裂,在這種蠻荒之地,上哪里去找醫生?
我一腳踏空,立時身子向前略傾,保持了平衡,馬上又收回了踏空的腳來,總算穩住了勢力,盯著那自山洞中鑽出來的東西,兀自心頭狂跳。
自山洞中鑽出來的不是什麼矮個子的人,而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
那巨蟒頭大如斗,兩只幽光閃閃的眼楮,真的有海碗(湯碗)那麼大,蛇信吞吐,足有半公尺長,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它的頭際——那應該是蟒身最細的所在,直徑也足有三十公分,可知它身子最粗的部分,一定比水桶還粗。
它才出來時,頭離地較近,一出門來,就昂起了頭,所以我在恍惚之間,以為它突然之間長高了不少。
這時,巨蟒的舌尖,在吞吐之際,離我的面門,還不到半公尺,一股奇腥撲鼻而至。
我知道這種巨蟒,力大無窮,是蠻荒罕見的生物,也知道這種巨蟒,在當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和日軍,在緬甸、雲南、泰國一帶血戰時,都有過軍方的正式記錄,連整輛裝甲車都有被巨蟒吞噬的記錄。
我衛斯理再神通廣大,別說赤手空拳,就算有一柄Ml6在手,只怕子彈也穿不過那閃閃發光,看來如同鋼鐵一樣的鱗甲。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唯一的對付方法,就是趁它還有進攻之前,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我已經蓄定了勢子,準備一個倒翻,凌空翻下峭壁去,可是就在此際,忽然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哈哈大笑的聲音——真可惡,她一定是在山頂之上,用遠程望遠鏡看到了我的狼狽相。
而那條巨蟒,一听到了笑聲,頭大的頭,略側了一側,一雙怪眼,閃閃生光,向我瞅來,象是不明白我這個腰際會發出聲音來的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定了定神,看出巨蟒象是井沒有立即向我攻擊意思,自然鎮定了不少。我伸手向腰際,拍了一下。(我把通訊儀掛在腰際。)
(趁機說明一下,乍一見這樣的巨蟒,難免大大吃驚,所以有關第一印象的形容,都是最早使用的語言,例如「海碗」、「斗」、「水桶」,如今大城市的孩子,只怕都不知道那曾是最普通家庭的用具是什麼樣子、何等大小的了。)
就在這時,藍絲的聲音又傳出︰「衛叔叔,別怕,這種大蛇,我們叫它‘好人蛇,——」
我不等她說完,就沒好氣︰「你看看清楚,這不是什麼大蛇,是一條巨蟒,它的血盆大口張開來,你小藍絲再加上溫寶裕,都不夠它一口吞。」
藍絲咯咯一笑︰「它樣子可怕,可是十分馴,苗人養了來看孩子的,它會用頭來拱你,把你趕走。你只要攬住它的頸子,再伸手拍打它的頭頂,它就會乖乖伏下來,不會傷人。」
就在我對藍絲的話,將信將疑之際,那巨蟒的頭,果然拱將過來。
這時,我全然有機會可以倒躍避開,可是藍絲在山頂遙控指揮,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淪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掃地,也要去吸塵了。所以當巨蟒的頭拱過來的時候,我沉住了氣,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摟住了巨蟒的頸——一條手臂,還摟不過來,右手立時拍打它的頭頂,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將過來,那藍絲就算再精通降頭術,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頭向下一沉,竟然擱到了我的肩頭之上,它的身予,只怕有一大半還在山侗之中,卻一動也不動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的頭,沉重無比,壓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氣,我正想把它推開,忽然遮住山侗的門,揚了起來,一個人以奇快無比的身法,直竄了出來。
我已說過,山侗外沒有多少空地,那人竄出來的勢子又急,一下于就竄出了空地,變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上于略沉之際,他凌空連翻三四個筋斗,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邊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輕功。
我沒能看清那人的臉面,一則是由于蟒頭壓肩,轉動不靈,二則,那人一頭黑發,在他翻騰之間,長發飛舞,把他的臉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那是一個男人,因為他身上,只是半披著獸皮,露在外面的肢體,極其強壯。
我一看到那個人竄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頭一看,那人身形閃動,已掠出了老遠,估計我就算和他同時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著蟒頭,巨蟒一歪頭,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動不動,這「好人蛇」的名稱,倒真是名不虛傳,容易對付之極。我推開了巨蟒,用電筒照向山洞,同時向前走去。藍絲在這時警告我︰「衛叔叔,山侗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于去開門,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傷,而是用電筒撥開了門,閃身走了進去,一直著亮著強力的電筒。
一迸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並不大,一進去就一覽無遺,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塊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塊大石約有一公尺高,兩公尺見方,渾然天成,顯然是天生在這個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這樣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見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在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樁,那木樁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狀——之所以我一看就有這樣的印象,是由于這人型木樁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爛不堪,在電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麼顏色了,從僅存的形狀來看,那有點象是一件女裝的長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個象是用石頭鑿成的,類似香爐的物體,時面有許多灰,灰上插著一種又細又直的樹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這是一個祭壇。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壇,而是一個文明人在物質極端缺乏的環境之中設置的祭壇。
那個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對象,看來像是一個女性,從那粗糙的石頭鑿出的香爐上,可以看出一個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鑿出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鑿爐人對被祭祀者的懷念。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很感動,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進洞之前,就曾料到過,隱居在這種窮山惡水的人,可能是一個傷心人,現在更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心中對打擾了這個人,大有歉意。
電筒光芒掃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塊石塊上,鋪著不少獸皮,那自然是那個人的床鋪。我走過去,發現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處,都歪歪斜斜,刻滿了些字,最多的是一個「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個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還有一些辨認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麼工具刻出來的,在不少刻痕上,有著褐紅色的斑點,像是凝固了的血跡——看了十分怵目驚心,眼前竟浮起了這樣的情景︰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無盡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堅硬的石上抓著,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血跡。
彷佛只有藉著上的痛苦,才能稍稍減輕他心靈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不知道在這里已多久了?他當年犯下的是什麼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後,會這樣深深地自我譴責。
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一般來說,罪孽深重的人,很少會懺悔,相反地都會以為自己的行為十分正當。
我翻動了一下獸皮,想發現一下可以說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點也找不到。
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在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拋棄了一切。
對于驚擾了這樣的一個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論這個人曾犯過什麼罪,他這種自我譴責的行為都可以作為補償了。
我取出筆,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衛斯理,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到藍家峒找我,在下很樂于給你幫助,抱歉曾驚擾你。」
留下了字之後,我走出了洞,藍絲已不斷在問︰「山洞中有什麼?」
她可能早已在問了,只不過剛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訊號,我道︰「一言難盡,見面再說。」
等到藍絲駕了直升機,把我接了上去,我說了山洞中所見,藍絲睜大了眼︰「你以為他會知道你是準?」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幫助別人,總要讓別人知道你是誰。至少要自報姓名。」
其實,那時我也不以為一個隱居在苗疆的人會听說過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過是表示誠意——後來,這個行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藍絲嘆了一聲︰「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可知他本質不是壞人……你說他供著一個人像,是一個女人?」
我隨口答︰「從那個象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來象是一個女人。」
藍絲望定了我,我忙搖頭︰「我想象力雖然豐富,但是也平空編不出故事來。」
藍絲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仍然照著原來的計劃飛行,有時,見到特別多山壑處,就會多打幾個轉。一路上,也經過了不少苗寨,要發現良辰美景兩個人難,但是那架直升飛機卻相當龐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來,不然,應該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沒有發現。
由于不時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還未曾到達藍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著一個山頭,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間,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繚繞,什麼樣的顏色全有,象是無數色彩絢麗的絲帶,隨著山風,在緩緩飄蕩,而且色彩變幻,或由談而濃,或由濃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陽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組成絨繡一般的色彩,東一團西一團,有沾著露珠的,就閃閃生光,在山壑中,則又有一大團一大團的彩色雲團——藍絲說,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氣,在早晨發生的瘴氣,毒性特重,不論人獸,遇上的就無救。
我早就听說過,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謂瘴氣,共分兩大類,一類是千萬年來腐爛的花葉果實所發出的毒氣,凝聚在一起——這一類瘴氣,移動較慢,若是人老遠地看到了,可以避得開去。
還有一類,卻根本不是氣體,而是無數細小的,不知名的昆蟲,毒蚊毒 之屬,億億萬萬,聚成一團,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霧團。
這類小蟲,大都有奇毒,而且對于溫度的感應,特別靈敏,一有熱血動物經過,立時知覺,會成群結隊撲過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苗人,也防不勝防。常見人或獸的白骨累累,就是命喪在這一類的瘴氣之下的了。
這時,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團翠綠色的瘴氣,倏東倏西,繞著一座林子在打轉,陽光之下,翠綠得異常奪目,自然就是那一類瘴氣了。
我心想,良辰美景是在苗疆中出了事,那當真是九死一生,凶險莫名——當然連紅綾和白素,若是迷了路途,也是糟糕之極。
我在這樣想的時候,難免有一個短時間發呆,而藍絲就在這時,叫了起來︰「看!」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見前面是屏風也似一座峭壁,峭壁上一片青綠,也不知生長的是什麼植物,而在青綠之中,卻有兩個紅色物體,在迅速移動,自上而下,看來正在峭壁上攀緣而下。
那時,看出去,這兩個移動的紅色物體,只不過象兩只兔子般大小,可是我一看之下,就失聲叫了出來︰「良辰美景!是她們!」
藍絲已控制著直升飛機,接近那峭壁,由衷地贊嘆︰「真好身手,簡直不是人。」
我驚駭之極︰「她們想干什麼?她們的直升飛機呢?」
藍絲回答了我的上半截問題︰「她們想到山腳下去。」
這時,距離拉近,已可以看到人影了,也看到她們下落的方法,真是大膽之極。
峭壁直上直下,長著許多樹、藤,蒼翠青綠,她們就利用了那些樹和藤在向下落,兩人動作一致,手一松,身子就向下直落下去,下落的速度加快,到快到了一定程度時,她們就伸手,抓住了樹或藤,略停上一停,然後,又松開手,向下落去。
她們每次下墮,總可以落下三四十公尺,所以勢于快絕。等到直升機離她們更近時,我打開機艙的窗子,探出頭去,大叫在嚷。
她們當然听不見我的叫聲,但是直升機一接近她們,她們就注意到了。這時,兩人在一枝松樹上停了下來。她們棲身的那根松枝,上下彈著,她們也不害怕,向我揮著手,又做著勢——指向峭壁的上面。
我也做手勢,連連指著她們存身的那棵松樹,意思是要她們在樹上等我。
她們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卻又指著下面,大搖其手,表示她們要下去。
我向下望去,看到下面是一個山谷,全是大樹,看來是一個原始森林。我向藍絲望去,藍絲立時道︰「可以放你下去,可是你們三個化外之人,貿然進入這種原始森林,和羊入虎群,也就沒有什麼分別。」
我苦笑︰「那有什麼辦法,她們向上指,可能表示直升機停在峭壁上面,你放下我之後,可以飛上去等我。」
藍絲一面降低高度,一面遲疑︰「下面是森林,我看不到你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衛斯理的行動,還不勞你遙遠控制。」
藍絲挑皮地一笑︰「不過,你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情況,還是可以立即問我。」
我嘆了一聲,無話可說,剛才,她竟然把我和良辰美景說成是「化外之人」。的確,身在苗疆,文明人的文明知識,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這時,直升機已降得比良辰美景還低,她們知道了我要干什麼,所以墮的勢子更快。看到她們的身手如此矯健,就知道她們並沒有什麼,只是不知道何以會流落在這里而已,我自然安心了許多。
等到直升機來到了離森林只有十多公尺處,機翼引起的強風,令得樹木頂部的枝葉,起伏如浪,我乃由機月復中縋了下去,落到了樹頂,向藍絲揮著手,藍絲駕機直上。我望向峭壁上的良辰美景,只見她們也快落到森林的頂上了。
我這時,雖然說已落到了底,但是身在樹頂之上,向下望去,茂密之極的枝葉,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這時,我不禁想起,當日十二天官要溫寶裕去「盤天梯」,我曾向溫寶裕說了不少苗疆中步步都是死亡陷井和情形,只有我不知的沒說,絕沒有夸大,想不到現在自己就在這種處境之中。
不一會,就听到了良辰美景兩人的呼叫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一雙紅影,在樹頂上如箭一樣射過來。別說普通人,象我這樣的身手,要在樹梢上移動,也當困難,而良辰美景動象是比在平地飛奔更快,因為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樹枝,可以把她們的身子彈起來,她們就借勢一掠就好幾公尺遠。
轉眼之間,兩人在我身前站定,這時,已有一片陽光照進山谷來,正好射在兩人身上,一片奪目的艷紅,那峭壁極高,她們用這樣的方法落了下來,也不禁有點臉紅氣喘,益增俏麗。
我第一句就問︰「你們的直升機呢?」
兩人一起伸手向上指,我抬頭向上看去,連藍絲的直升機也看不見了,但是通訊儀中,恰好傳來了藍絲的聲音︰「上面好大的一片平地,我看到她們的直升機了。」
我再問︰「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用這樣的法子下山來?」
兩人睜大眼望著我︰「還有什麼更快更好的法子?」
我悶哼一聲︰「下來干什麼?」
她們說著,向下看去,分明表示紅綾和那兩頭銀猿,就在山谷之中。我不禁吃了一驚,也指向下面,心中一急,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她們道︰「昨天起飛不久,就發現了她。」
這里離藍家峒不是大遠,起飛不久,發現了紅綾,又何以到幾乎二十四小時之後才下峭壁來呢?本來,我是預算良辰美景,在昨天中午,就可以到機場來接我的。
我並沒有把疑問問出來,只是盯著她們看。兩入現出氣呼呼的神情︰「紅綾見到了我們——她見到了直升機,明知我們是來找她的,可是故意和我們捉迷藏,躲來躲去。看來,一定是那兩只老猴子的主意,紅綾不會那麼不知好歹。」
我嘆︰「別先評論,告訴我經過情形。」
良辰美景道︰「先下去再說,我們又不是猴子,在樹上干什麼?」
看來,兩人對猴子一無好感,才會那樣說的。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4:16
烈火女 第四章 罪孽深重
藍絲一定是在山頭上用望遠鏡觀察我,因為又傳來了她的聲音︰「有什麼問題?」
我道︰「我發現了一個有門的山洞,當然不是苗人,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打擾他,他說不定是一個傷心人,不想見陌生人。」
藍絲道︰「問一問就走,也可以順便看他需要什麼幫助……真奇怪,怎麼會有漢人到這種地方來隱居?你看,方圓百里,連苗寨也沒有。」
說話之間,我已來到了峭壁前,看到有簡單的石級,可以接近那個山洞;我踏著石塊,來到了門前,本來還想照文明規矩,伸手去拍門的,後來一看,用來編門的那種野藤上,全是鋼針一樣的尖刺,十分銳利,可能含有劇毒,是防止野獸侵入的好防御。
我縮回手來,朗聲道︰「朋友,有緣千里來相會,可賜一見嗎?」
我連說了三遍,沒有回答,可是洞中,有一陣悉索的聲音傳出來,不一會,門在洞內被頂了一下,有什麼東西現出身來。
那東西才一從門中鑽出來的時候,我沒有一下子就看清楚,恍惚之間,以為是一個矮個于,可是才出現,就陡地長高,象是迎風就長的怪物。等到我定楮一看,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時,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一山洞在峭壁上,要沿著石級攀上去,所以洞外並沒有多少空地可供回旋,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一只腳已然踏空,要不是我臨危不亂,又有武術訓練的根柢,只怕就此一個倒裁蔥,跌了下去。
雖然離下面不過四五公尺,不至于跌死,但是砸在嶙峋怪石上,只怕也要骨折筋裂,在這種蠻荒之地,上哪里去找醫生?
我一腳踏空,立時身子向前略傾,保持了平衡,馬上又收回了踏空的腳來,總算穩住了勢力,盯著那自山洞中鑽出來的東西,兀自心頭狂跳。
自山洞中鑽出來的不是什麼矮個子的人,而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
那巨蟒頭大如斗,兩只幽光閃閃的眼楮,真的有海碗(湯碗)那麼大,蛇信吞吐,足有半公尺長,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它的頭際——那應該是蟒身最細的所在,直徑也足有三十公分,可知它身子最粗的部分,一定比水桶還粗。
它才出來時,頭離地較近,一出門來,就昂起了頭,所以我在恍惚之間,以為它突然之間長高了不少。
這時,巨蟒的舌尖,在吞吐之際,離我的面門,還不到半公尺,一股奇腥撲鼻而至。
我知道這種巨蟒,力大無窮,是蠻荒罕見的生物,也知道這種巨蟒,在當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和日軍,在緬甸、雲南、泰國一帶血戰時,都有過軍方的正式記錄,連整輛裝甲車都有被巨蟒吞噬的記錄。
我衛斯理再神通廣大,別說赤手空拳,就算有一柄Ml6在手,只怕子彈也穿不過那閃閃發光,看來如同鋼鐵一樣的鱗甲。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唯一的對付方法,就是趁它還有進攻之前,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我已經蓄定了勢子,準備一個倒翻,凌空翻下峭壁去,可是就在此際,忽然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哈哈大笑的聲音——真可惡,她一定是在山頂之上,用遠程望遠鏡看到了我的狼狽相。
而那條巨蟒,一听到了笑聲,頭大的頭,略側了一側,一雙怪眼,閃閃生光,向我瞅來,象是不明白我這個腰際會發出聲音來的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定了定神,看出巨蟒象是井沒有立即向我攻擊意思,自然鎮定了不少。我伸手向腰際,拍了一下。(我把通訊儀掛在腰際。)
(趁機說明一下,乍一見這樣的巨蟒,難免大大吃驚,所以有關第一印象的形容,都是最早使用的語言,例如「海碗」、「斗」、「水桶」,如今大城市的孩子,只怕都不知道那曾是最普通家庭的用具是什麼樣子、何等大小的了。)
就在這時,藍絲的聲音又傳出︰「衛叔叔,別怕,這種大蛇,我們叫它‘好人蛇,——」
我不等她說完,就沒好氣︰「你看看清楚,這不是什麼大蛇,是一條巨蟒,它的血盆大口張開來,你小藍絲再加上溫寶裕,都不夠它一口吞。」
藍絲咯咯一笑︰「它樣子可怕,可是十分馴,苗人養了來看孩子的,它會用頭來拱你,把你趕走。你只要攬住它的頸子,再伸手拍打它的頭頂,它就會乖乖伏下來,不會傷人。」
就在我對藍絲的話,將信將疑之際,那巨蟒的頭,果然拱將過來。
這時,我全然有機會可以倒躍避開,可是藍絲在山頂遙控指揮,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淪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掃地,也要去吸塵了。所以當巨蟒的頭拱過來的時候,我沉住了氣,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摟住了巨蟒的頸——一條手臂,還摟不過來,右手立時拍打它的頭頂,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將過來,那藍絲就算再精通降頭術,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頭向下一沉,竟然擱到了我的肩頭之上,它的身予,只怕有一大半還在山侗之中,卻一動也不動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的頭,沉重無比,壓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氣,我正想把它推開,忽然遮住山侗的門,揚了起來,一個人以奇快無比的身法,直竄了出來。
我已說過,山侗外沒有多少空地,那人竄出來的勢子又急,一下于就竄出了空地,變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上于略沉之際,他凌空連翻三四個筋斗,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邊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輕功。
我沒能看清那人的臉面,一則是由于蟒頭壓肩,轉動不靈,二則,那人一頭黑發,在他翻騰之間,長發飛舞,把他的臉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那是一個男人,因為他身上,只是半披著獸皮,露在外面的肢體,極其強壯。
我一看到那個人竄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頭一看,那人身形閃動,已掠出了老遠,估計我就算和他同時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著蟒頭,巨蟒一歪頭,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動不動,這「好人蛇」的名稱,倒真是名不虛傳,容易對付之極。我推開了巨蟒,用電筒照向山洞,同時向前走去。藍絲在這時警告我︰「衛叔叔,山侗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于去開門,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傷,而是用電筒撥開了門,閃身走了進去,一直著亮著強力的電筒。
一迸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並不大,一進去就一覽無遺,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塊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塊大石約有一公尺高,兩公尺見方,渾然天成,顯然是天生在這個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這樣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見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在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樁,那木樁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狀——之所以我一看就有這樣的印象,是由于這人型木樁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爛不堪,在電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麼顏色了,從僅存的形狀來看,那有點象是一件女裝的長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個象是用石頭鑿成的,類似香爐的物體,時面有許多灰,灰上插著一種又細又直的樹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這是一個祭壇。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壇,而是一個文明人在物質極端缺乏的環境之中設置的祭壇。
那個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對象,看來像是一個女性,從那粗糙的石頭鑿出的香爐上,可以看出一個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鑿出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鑿爐人對被祭祀者的懷念。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很感動,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進洞之前,就曾料到過,隱居在這種窮山惡水的人,可能是一個傷心人,現在更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心中對打擾了這個人,大有歉意。
電筒光芒掃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塊石塊上,鋪著不少獸皮,那自然是那個人的床鋪。我走過去,發現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處,都歪歪斜斜,刻滿了些字,最多的是一個「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個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還有一些辨認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麼工具刻出來的,在不少刻痕上,有著褐紅色的斑點,像是凝固了的血跡——看了十分怵目驚心,眼前竟浮起了這樣的情景︰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無盡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堅硬的石上抓著,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血跡。
彷佛只有藉著上的痛苦,才能稍稍減輕他心靈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不知道在這里已多久了?他當年犯下的是什麼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後,會這樣深深地自我譴責。
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一般來說,罪孽深重的人,很少會懺悔,相反地都會以為自己的行為十分正當。
我翻動了一下獸皮,想發現一下可以說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點也找不到。
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在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拋棄了一切。
對于驚擾了這樣的一個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論這個人曾犯過什麼罪,他這種自我譴責的行為都可以作為補償了。
我取出筆,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衛斯理,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到藍家峒找我,在下很樂于給你幫助,抱歉曾驚擾你。」
留下了字之後,我走出了洞,藍絲已不斷在問︰「山洞中有什麼?」
她可能早已在問了,只不過剛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訊號,我道︰「一言難盡,見面再說。」
等到藍絲駕了直升機,把我接了上去,我說了山洞中所見,藍絲睜大了眼︰「你以為他會知道你是準?」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幫助別人,總要讓別人知道你是誰。至少要自報姓名。」
其實,那時我也不以為一個隱居在苗疆的人會听說過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過是表示誠意——後來,這個行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藍絲嘆了一聲︰「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可知他本質不是壞人……你說他供著一個人像,是一個女人?」
我隨口答︰「從那個象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來象是一個女人。」
藍絲望定了我,我忙搖頭︰「我想象力雖然豐富,但是也平空編不出故事來。」
藍絲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仍然照著原來的計劃飛行,有時,見到特別多山壑處,就會多打幾個轉。一路上,也經過了不少苗寨,要發現良辰美景兩個人難,但是那架直升飛機卻相當龐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來,不然,應該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沒有發現。
由于不時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還未曾到達藍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著一個山頭,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間,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繚繞,什麼樣的顏色全有,象是無數色彩絢麗的絲帶,隨著山風,在緩緩飄蕩,而且色彩變幻,或由談而濃,或由濃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陽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組成絨繡一般的色彩,東一團西一團,有沾著露珠的,就閃閃生光,在山壑中,則又有一大團一大團的彩色雲團——藍絲說,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氣,在早晨發生的瘴氣,毒性特重,不論人獸,遇上的就無救。
我早就听說過,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謂瘴氣,共分兩大類,一類是千萬年來腐爛的花葉果實所發出的毒氣,凝聚在一起——這一類瘴氣,移動較慢,若是人老遠地看到了,可以避得開去。
還有一類,卻根本不是氣體,而是無數細小的,不知名的昆蟲,毒蚊毒 之屬,億億萬萬,聚成一團,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霧團。
這類小蟲,大都有奇毒,而且對于溫度的感應,特別靈敏,一有熱血動物經過,立時知覺,會成群結隊撲過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苗人,也防不勝防。常見人或獸的白骨累累,就是命喪在這一類的瘴氣之下的了。
這時,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團翠綠色的瘴氣,倏東倏西,繞著一座林子在打轉,陽光之下,翠綠得異常奪目,自然就是那一類瘴氣了。
我心想,良辰美景是在苗疆中出了事,那當真是九死一生,凶險莫名——當然連紅綾和白素,若是迷了路途,也是糟糕之極。
我在這樣想的時候,難免有一個短時間發呆,而藍絲就在這時,叫了起來︰「看!」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見前面是屏風也似一座峭壁,峭壁上一片青綠,也不知生長的是什麼植物,而在青綠之中,卻有兩個紅色物體,在迅速移動,自上而下,看來正在峭壁上攀緣而下。
那時,看出去,這兩個移動的紅色物體,只不過象兩只兔子般大小,可是我一看之下,就失聲叫了出來︰「良辰美景!是她們!」
藍絲已控制著直升飛機,接近那峭壁,由衷地贊嘆︰「真好身手,簡直不是人。」
我驚駭之極︰「她們想干什麼?她們的直升飛機呢?」
藍絲回答了我的上半截問題︰「她們想到山腳下去。」
這時,距離拉近,已可以看到人影了,也看到她們下落的方法,真是大膽之極。
峭壁直上直下,長著許多樹、藤,蒼翠青綠,她們就利用了那些樹和藤在向下落,兩人動作一致,手一松,身子就向下直落下去,下落的速度加快,到快到了一定程度時,她們就伸手,抓住了樹或藤,略停上一停,然後,又松開手,向下落去。
她們每次下墮,總可以落下三四十公尺,所以勢于快絕。等到直升機離她們更近時,我打開機艙的窗子,探出頭去,大叫在嚷。
她們當然听不見我的叫聲,但是直升機一接近她們,她們就注意到了。這時,兩人在一枝松樹上停了下來。她們棲身的那根松枝,上下彈著,她們也不害怕,向我揮著手,又做著勢——指向峭壁的上面。
我也做手勢,連連指著她們存身的那棵松樹,意思是要她們在樹上等我。
她們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卻又指著下面,大搖其手,表示她們要下去。
我向下望去,看到下面是一個山谷,全是大樹,看來是一個原始森林。我向藍絲望去,藍絲立時道︰「可以放你下去,可是你們三個化外之人,貿然進入這種原始森林,和羊入虎群,也就沒有什麼分別。」
我苦笑︰「那有什麼辦法,她們向上指,可能表示直升機停在峭壁上面,你放下我之後,可以飛上去等我。」
藍絲一面降低高度,一面遲疑︰「下面是森林,我看不到你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衛斯理的行動,還不勞你遙遠控制。」
藍絲挑皮地一笑︰「不過,你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情況,還是可以立即問我。」
我嘆了一聲,無話可說,剛才,她竟然把我和良辰美景說成是「化外之人」。的確,身在苗疆,文明人的文明知識,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這時,直升機已降得比良辰美景還低,她們知道了我要干什麼,所以墮的勢子更快。看到她們的身手如此矯健,就知道她們並沒有什麼,只是不知道何以會流落在這里而已,我自然安心了許多。
等到直升機來到了離森林只有十多公尺處,機翼引起的強風,令得樹木頂部的枝葉,起伏如浪,我乃由機月復中縋了下去,落到了樹頂,向藍絲揮著手,藍絲駕機直上。我望向峭壁上的良辰美景,只見她們也快落到森林的頂上了。
我這時,雖然說已落到了底,但是身在樹頂之上,向下望去,茂密之極的枝葉,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這時,我不禁想起,當日十二天官要溫寶裕去「盤天梯」,我曾向溫寶裕說了不少苗疆中步步都是死亡陷井和情形,只有我不知的沒說,絕沒有夸大,想不到現在自己就在這種處境之中。
不一會,就听到了良辰美景兩人的呼叫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一雙紅影,在樹頂上如箭一樣射過來。別說普通人,象我這樣的身手,要在樹梢上移動,也當困難,而良辰美景動象是比在平地飛奔更快,因為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樹枝,可以把她們的身子彈起來,她們就借勢一掠就好幾公尺遠。
轉眼之間,兩人在我身前站定,這時,已有一片陽光照進山谷來,正好射在兩人身上,一片奪目的艷紅,那峭壁極高,她們用這樣的方法落了下來,也不禁有點臉紅氣喘,益增俏麗。
我第一句就問︰「你們的直升機呢?」
兩人一起伸手向上指,我抬頭向上看去,連藍絲的直升機也看不見了,但是通訊儀中,恰好傳來了藍絲的聲音︰「上面好大的一片平地,我看到她們的直升機了。」
我再問︰「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用這樣的法子下山來?」
兩人睜大眼望著我︰「還有什麼更快更好的法子?」
我悶哼一聲︰「下來干什麼?」
她們說著,向下看去,分明表示紅綾和那兩頭銀猿,就在山谷之中。我不禁吃了一驚,也指向下面,心中一急,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她們道︰「昨天起飛不久,就發現了她。」
這里離藍家峒不是大遠,起飛不久,發現了紅綾,又何以到幾乎二十四小時之後才下峭壁來呢?本來,我是預算良辰美景,在昨天中午,就可以到機場來接我的。
我並沒有把疑問問出來,只是盯著她們看。兩入現出氣呼呼的神情︰「紅綾見到了我們——她見到了直升機,明知我們是來找她的,可是故意和我們捉迷藏,躲來躲去。看來,一定是那兩只老猴子的主意,紅綾不會那麼不知好歹。」
我嘆︰「別先評論,告訴我經過情形。」
良辰美景道︰「先下去再說,我們又不是猴子,在樹上干什麼?」
看來,兩人對猴子一無好感,才會那樣說的。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4:33
烈火女 第五章 相見不歡
我吸了一口氣︰「我們不知道下面的情形怎佯,千萬要小心才好,下面有可能是泥沼,也有可能有好幾尺深的腐葉,全是毒蚊。」
良辰美景見我說得認真,也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樹木雖高,但是要下去,也不會大難,不一會,就到了下面。地上雖有落葉,倒也干爽。而且那種樹,枝葉廣茂,全集中在五公尺以上的樹干,下面林木並不十分緊密。
落地之後,良辰美景跳了幾下,向我望來,大有嘲弄我剛才說得太嚴重之色。
我不理她們,催她們說經過。
原來她們在和我聯絡之後,就研究如何駕駛直升機,居然被她們駕著機起飛了——自然,起飛的姿勢,絕對不合乎標準。
她們也沒有航行圖,那是我在焦急之中的疏忽安排,而她們也大膽,商量好了,只要認定了方向飛,總可以見到城鎮,到時降落了再問,反正要去的機場屬于國際級的大都市,聚居著超過一百萬人口,在空中要找到它,總不是難事。
她們就是這樣的情形下起飛的——當然不能責怪她們,因為那時,由于紅綾和白素相繼失蹤,兩人的心中也焦急無比,只盼快點和我相會,而且,她們還有很多話要向我說,才會這樣輕率上路的。
既然提到了良辰美景出發時的焦急心情,那自然和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的遭遇有關,索性從頭說起,更容易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白素請良辰美景到苗疆去,經過兩個階段的思索過程,開始,她想兩人和紅綾作伴,使紅綾接近,或是傾向文明社會,同時,也有請良辰美景「看守」紅綾的意思。
這個設想,她一提出來,就遭到了我強烈反對,她也就改變了主意,想良辰美景陪「紅綾來玩,就算不能替代那一對銀猿的位置,也可以潛移默化,使紅綾在氣質上,更接近文明社會。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雙方相見極歡,紅綾帶著兩頭銀猿,自直升機上撲了一下,一下子就撲到了良辰美景的身前,瞪大了圓滾滾的眼楮,目光炯炯有神,盯著良辰美景看,而且,毫不掩飾地繞著她們轉,現出奇怪之極的神情,口中不住地道︰「真是一模一樣!真是一模一樣!喂,听說你們兩人,跑得很快?」
在紅綾看到良辰美景,覺得奇怪之至時,良辰美景同時,也在打量紅綾這個女野人。事後,她們有一句極有趣的評語,這樣說︰「真是,怎樣也無法把紅綾和她母親聯想在一起,太不同了,所以——她們在性格上也截然不同,嗯,紅綾其實是很象衛斯理的。」
當下,雙方互相打量了一會,紅綾又首先提出了問題,良辰美景一面答應著︰「還可以。」一面又去打量在紅綾身邊的兩頭銀猿。
那兩頭銀猿,是那群靈猴之中最老的,不知已有多老,可能已超過一百歲,但是看起來,卻總是銀毫閃閃的兩只猴子,很逗人喜愛。
所以,兩人一面打量,一面自然而然,伸手想去模銀猿的頭。
她們兩人出手何等之快,可是手還沒有踫到銀猿的頭,銀猿的身子一閃,她們就模了個空。
良辰美景的心思轉得何等之快,心中也有了咳意︰「你不讓我模,偏要模。」
是以在一下模空之後,連十分之一秒都沒有耽擱,手臂一長,身形閃動,第二下又已出手。
可是這一下,銀猿的身形疾掠,她們還是沒有踫到銀猿的一根毫毛。
良辰美景一聲長嘯,兩條紅影已疾撲而出,那兩頭銀猿,也長嘯連連,紅綾更在一旁,大聲吶喊助威,一時之間,至少吸引了好幾百人,看良辰美景和銀猿在機場之上,追逐比賽。
機場本就平坦,跑道更可以供飛機起落,何況是人和猿的奔馳,可以說是最好的比賽場地了。所有的旁觀音,都看得眼花了,甚至視線也跟不上銀影紅影,看得人大聲喝采。
紅綾和白素並肩站著,高興得一面蹦跳,一面拍手,一面又拍打著自己的身體。
每當紅綾拍打自己的身體時,白素不是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是把她的手拍打開去,同時道︰「人在高興的時候,只拍手,不拍打自己的身體。」
她算是委婉的了,沒有說出在高興的時候拍打自己的身體,那是猿猴的行為。可是她這樣不斷糾正紅綾的行為,也惹得紅綾十分不快,但由于人、猿的追逐實在太精彩,所以紅綾仍然大聲酣呼,而承認︰「這兩個女孩,跑得比我快,她們幾乎和靈猴一樣快了.」
紅綾說著,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看來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這時,場中的情形,起了小小的變化,只見良辰美景的身形,陡然向上拔起——她們正在向前疾馳之中,要陡然向上拔起,自然而然,不是筆直地上下,而是斜斜向上,拔起約有三四分尺。
在這上頭,就分出人和猿猴的不同處了,——靈猿現再靈,始終是猴,在智力方面難以和人比較。而且,猿猴有喜愛模仿的夭性。兩猿一見良辰美景躍起,竟也各自長嘯,也躍了起來。
看起來,它們躍得比良辰美景更高,可是良辰美景才一躍起,就料定了銀猿跟著學佯,也早已有了打算,使出了她們的上乘輕功——才一躍起,立時真氣下沉,兩個人如同被人在半空之中摔下來的石頭一樣,重重地跌了下來,墮勢極急。
所有看到的人,無不駭然,紅綾不知就里,「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身子掠向前,想去救良辰美景,但雙方相隔甚遠,如何能一下就趕向前去?
也就在那看來千鈞一發的情形下,兩頭在半空中的銀猿,陡然身子一翻,撲向良辰美景,猿臂伸處,一邊一個,已把良辰美景接住。
良辰美景也趁機,伸手在銀猿的頭頂之上拍著,一面笑一面道︰「真了不起,不愧叫做靈猴。」
雙方的追逐,從良辰美景想模銀猿而模不到開始,現在出現了這種情形,可以說良辰美景的目的已達,她們已經贏了。
可是我听她們講到這里,不禁皺住了眉,心知事情決不能就這樣容易罷休。
良辰美景一直在留意我的反應,一見我這等神情,她們也停了下來,望著我問︰「衛叔叔,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我沉吟了片刻——她們的這個問題,不容易回答,再加上我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們的神情又十分認真,可知事情的發展,一定令人不愉快。
我想了片刻,才道︰「如果你們一直追不上銀猿,最恰當的方法,是停下來哈哈一笑,縱躍如飛,本來就是猿猴的所長,已經展示了絕頂輕功,人人嘆服,也已經夠了。」
良辰美景听了我的話,低下頭去,好一會不說話。
我笑了起來︰「怎麼樣?不同意我的說法?大可反駁,不必放在心中。」
良辰美景這才抬起頭來,扁著嘴,一臉的委曲︰「我們只不過想模一模它們的頭,它們竟然不讓我們模,要是我們終于踫不到,那多丟人。」
良辰美景說來十分理直氣壯,我搖著頭︰「它們有權不喜歡給入模頭。」
兩人叫了起來︰「猴子就是給人逗著玩的。」
我笑︰「第一,那只是人的觀點,第二,它們不是普通的猴子。」
良辰美景嘟起了嘴不出聲,我又問︰「你們怎麼料得到銀猿會來接住你們?」
兩入道︰「我們沒料到這個,我們估計,猴子也會見佯學樣,自半空中直跌下來,那我們就可以跳起來,騎到它們背上去。」
我吸了一口氣,銀猿通靈,一時不察,以為兩人有了危險,所以出來救了她們——連紅綾也以為她們有危險了,可知雖是獸類,但心地良善,而良辰美景卻趁機去打銀猿的頭頂,以逞自己之能,顯然有所不是了。
我一向主張,就算跟我年齡有距離的人交往,一定要把對方也當作成年人,不能把對方當小孩子,所以如果當對方是朋友的後,就要實說,不能敷衍了事——有些人可能不喜歡听實話,那是他的事,而如果不實說,那是我的事了。
所以,我立刻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良辰美景齊聲道︰「是……使了點詐,可是……可是那時的情形……也不算什麼。」
確然,真的不算什麼,人、猿大賽,根本誰勝誰負,都不算什麼。良辰美景好勝心強,也無可厚非,她們略施小計,佔了上風,銀猿也未必會明白其中的巧妙。
當她們拍打銀猿的頭部之時,在一旁的白素,自然看出她們使了點詐,同時心中也感到銀猿忽然出手救人,十分可敬。
她當然不會出聲說什麼,正笑著走向前去。
可是,白素才踏出了一步,就听到紅綾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
一听到紅綾發出的那下吼叫聲,白素就知道不妙了。
銀猿本身不知道佔了便宜或吃了虧,可是智力已大開的紅綾,卻清楚地看了出來,銀猿好心救人,卻反倒給人佔了便宜,她又護著銀猿,自然感到了氣憤,這才陡然大叫起來。
紅綾和銀猿之間,必然有著藉聲音而達到迅速溝通的方法,她這里才一叫,兩頭銀猿立時會意,良辰美景沒有縮回手來,銀猿已經疾出爪子,也向良辰美景的頭上,疾抓了過去。
兩入被銀猿抱著,又在得意洋洋,本來是極難避得過去的,虧得白素在紅綾一出聲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緊接著,也叫了一聲。良辰美景乖覺,知道事情有變,早已用力一掙,倒翻了出去,四下里可以說同時發動,但銀猿的動作,疾逾電光石火,在她們翻出之際,還是把她們頭上的鮮紅色的發箍,抓了下來。
(良辰美景曾詳細介紹了被抓走的發箍是法國什麼名家的設計,我也記不清楚。別說是銀猿,就算是紅絞,也不認為會比一個草結的環更好看。)
這一來,良辰美景雖然全身而退,可是也狼狽得可以,兩頭銀猿抓住了發箍,凝立不動,紅綾則氣沖沖走了過來,看來還指責良辰美景的不是。
當然,白素不會給她開口,立時握住了她的手,紅綾用力一摔手,大踏步向兩頭銀猿走去,不愉之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紅綾來到了銀猿的身邊,立時摟住了銀猿,發出一點聲響,銀猿也嘰嘰喳喳叫著。
良辰美景望向白素,白素正在為難,她本來預料,良辰美景和紅綾會相見甚歡,誰知道一陣追逐之後,竟然形成了相見不歡的局面。
按照習慣,白素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就應該不論是非曲直,責斥自己的女兒,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然已月兌去了一頭一臉一身的長毛,也學會了說人話,可是本質上,也還是野人,說她她也不明白。
所以白素躊躇著,不知如何才好。
良辰美景看穿了白素的心事,她們失去了發箍,心中很是不快,但是她們善解人意,看出了白素的為難,就低聲道︰「白姐姐放心。」
她們當年第一次見白素的時候就這樣叫,後來也一直沒有改口。
說著,兩人滿面笑容,收拾了心中的不快,向紅綾走了過去,來到近前,紅綾和銀猿,大有敵意,一副全神戒備的神情。
良辰美景伸出手來︰「出手真快,我們竟沒能避開,把發箍還給我們吧。」
良辰美景的行為,漂亮之至,我听得她們講到這里,就喝了一聲采︰「好。」
兩人听到我喝采,神情很是快慰,但是臉上隨即又陰雲密布,很不快樂。我也不禁笑了一下,因為她們笑臉迎人,換了任何人,都必然一笑置之,再也沒有芥蒂了。可是紅綾是野人,銀猿不是人,接下來發生的事,只怕不能以常理去猜度,確然不能以常理論之,良辰美景笑嘻嘻地伸出手來,那時,她們的發箍,還在銀猿的手中。銀猿顯然明白兩人的意思,老猴頭確是可惡,並不還人東西,卻把一雙猴眼,向紅綾望去。
紅綾更是可惡了,她沒有出聲,只是頭一昂,略翻了翻眼一這必然是她和銀猿之間自小就用來溝通的身體語言,良辰美景再聰明也不會明白,仍然笑嘻嘻地伸著手。
而銀猿一得到了紅綾的指示,一咧嘴,各現出一口白森森、尖利無比的牙齒來。猿猴也會有這樣的銳利的牙齒,良辰美景想都未曾想到過,就不免呆了一呆。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發箍,被送進了猿口,「卡卡」連聲,被咬成了三四截;猿唇一撮,竟然把斷箍向她們兩人,吐了過來。
幸得兩人身手快,各自後退,避我開去。
猿猴如此,紅綾又怎樣呢?紅綾竟在這時,縱聲大笑了起來。她一笑,兩頭猿猴也跟著笑,還拍手拍腳,拍打著身體。
這一來,良辰美景僵在當地,實在不知如何才好,難堪之極。
良辰美景說到這里,定楮望向我︰「我們雖有不是,但是那也過分了。」
我點頭道︰「是。她太過分了。」
良辰美景又不說話,只是望著我,我知道她們的心意是在問我,如果我在場,我會做些什麼,如何處理,我不禁也不能一下子就回答得出來,紅綾的行為過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過分,那麼,就應該告訴她,她這樣做不對。應該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紅綾可能連什麼叫「賠不是」都不了解。而其勢又不能讓良辰美景太受委曲,事實上,她們已經夠受委曲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就把我所想的說了出來,好讓良辰美景知道我思考的過程。
我一路說,她們一路點頭。
我最後下結論︰「我會用嚴肅的語氣,要紅綾命令兩頭銀猿,拾起咬斷了的發箍來,由銀猿用極恭敬的態度,還給你們。」
我說了之後,望向兩人,兩人仍然寒著臉,我就問︰「白素她怎麼處理?」
良辰美景道︰「和你不同,她斥責紅綾,要紅綾把斷箍拾起來還給我們。」
我不禁嘆了一聲,白素也可以說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紅綾怎肯听她的話?
我在這里,把一些看來絕對無關痛養的小兒女,甚至是人、猿之間的意氣之爭,寫得這樣詳細,不但那和故事的發展有關,而且可以說明,長江大河,始自濫觸,很多莫名其妙的小事,會變得一發不呆收拾。正像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那兩個故事中所記述的那樣,事情會有怎樣進一步的發展,人生歷程的下一步會如何,全然無法預測。
果然,紅綾揚著頭,連看也不向白素看一眼,白素的母親尊嚴,受到了冒犯,這是白素在感情上最脆弱的一環,她走向紅絞,指著地上的斷箍,把剛才的話,用極嚴厲的語氣,再說了一遍。
紅綾大聲道︰「不。」
白素堅持︰「你一定要,良辰美景是朋友,你要學會如何對待朋友。」
紅綾倒知道「朋友」的意思,她的回答是︰「不,她們不是朋友,她們拍打靈猴的頭,靈猴的頭,我都不能踫,只有身上會……生火的人才能踫,她們的身上會生火嗎?」
紅綾說著,現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斜月兌著良辰美景。
這一番話,別說良辰美景不明白,連和紅綾相處了大半年的白素,也是莫名其妙。
良辰美景雖然心中生氣,但是她們畢竟見識非凡,也不會和紅綾一般見識,再加以紅絞說得突兀,引起了兩人的好奇,所以便問︰「什麼叫身上會生火的人??
紅綾大聲道︰「身上有火,身上有火,就像是火堆,有火冒出來。」
她對于詞的運用,還不是十分流利,所以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不斷做手勢,表示她說的是一個全身會冒火的人。
良辰美景仍是不明所以,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眉心打著結,並不說話。
良辰美景在訴說到這里時,向我望來,她們立刻指著我︰「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時,我听她們轉述紅綾的話,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所以眉心也打著結。我相信白素有同樣的神情,正是想起同樣事情的緣故。
良辰美景高聲問︰「你想到了什麼?」
我遲疑著,不敢肯定,過了一會,我提高了聲音︰「藍絲,你看全身會像火堆一樣發火的人……那是什麼?」
我和良辰美景在密林中交談,一直打開著通訊儀,我們的交談,藍絲全可以听得到。密得連陽光也只能一絲絲零星射進來的森林,抬頭望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無線電波自然可以把聲音帶出去。
藍絲立刻有了回答︰「照我所知……棵棵入以前有他們崇拜的對象,稱作‘烈火女’,三年交替換人;在新舊交替的儀式中,新舊烈火女,都會全身發火……听說,舊的還會被燒死。」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我那時,想到的也是棵棵人的崇拜對象「烈火女」。
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之中,我們曾接觸到「烈火女」這種神秘的現象,可是無法作進一步探索。開始時,還曾以為白素兄妹的母親,可能是烈火女,後來才知道不是,這也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
然而,白老大和白素的媽媽——陳大小姐曾在烈火女所住的洞中居住,而且由于陰錯陽差,那天在一艘扁圓形的宇宙飛船出現之後,陳大小姐就離開了那個山洞,直到許多年之後,才又在四川出現,手刃了殺父仇人,帶走了紅綾,又深入苗疆。
後來,我和白素有機會到了那極險的山峰之頂,知道她曾在那里住過,可是她為何離去,到哪里去了,仍然一直是一個謎。
我和白素也曾討論過,苗疆之中,有的是山洞,他們要住哪一個都可以,而且,不必住山洞,也可以蓋房于住,為什麼要和烈火女同住在一個山洞之中呢?
是不是他們早就發現了所謂烈火女,另有秘密,所以為了探索而接近,這才住在同一個山洞之中?
這許多疑問,都沒有答案,這時,忽然听得自紅綾的口中,說出「會生火的人」來,聯想到了烈火女,自然特別引起關切。
我問藍絲的意見,竟然和我想的吻合,而白素當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的反應如何,十分重要,我忙請良辰美景說下去。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5:05
烈火女 第六章 猴頭上的腦科手術
在紅綾的比劃之下,良辰美景總算明白了她在說些什麼,兩人並不知道有烈火女其事,所以一起笑了起來,她們本來還想說「哪有人身上會生火的?就算有,也被他自己冒出來的火燒死了。」
照她們兩人的性格,說了這番話之後,還會有好一陣子好笑。
不過她們還沒有說什麼,紅綾已一瞪眼︰「你敢笑神仙?身上會生火的,全是神仙——」
為了要證明她說的有理,她又補充了一句︰「我本來也不知道什麼叫神仙,是十二天官告訴我的。靈猴是神仙養的,所以只有神仙才能踫它們的頭。」
話又繞回來了,原來正是良辰美景的行勸,冒犯了靈猴,所以紅綾才生氣。
白素听了紅綾的話之後,心中充滿了疑問,她也首先想到了烈火女,想到了烈火女和她父母在苗疆的生活,大有關連。她有許多問題要問,可是那樣的環境,並不適宜詳談,所以她只是道︰「良辰美景遠來是客,怎知那麼多,來,大家一起上機。」
紅綾若是稍鬃人情世故,在當時的情形下,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大家嘻嘻哈哈笑著,擠上直升機去,自然也就沒有事了。
可是紅綾斜睜著良辰美景,神情憤然,竟大有不願意上機的神情。
良辰美景自然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可是她們畢竟是少女,不是積年處世的老滑頭,她們也看出了情形尷尬,可是也想到,自己沒有道理要向兩只老猴子道歉之理,所以她們只是抿著嘴不出聲。
白素又說了一遍,良辰美景已經向直升機走了過去,可是紅綾仍然和兩頭銀猿摟作一團,一點也沒有上機的意思。良辰美景一回頭,看到了白素的臉色,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
其時正是天氣微明時分,在微亮的晨曦之中,白素面色鐵青,心中分明憤怒之至,可是卻又發作不出——良辰美景自從第一次見白素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白素現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們知道,自己惹下的亂子不少,兩人全是一樣的心意,身形一閃,就來到了紅綾的身前——這就是她們兩人的可愛之處了,兩人來到了紅綾的身前,向兩頭銀猿一拱手︰「對不起了,剛才模了你們的頭,不知道你們的頭是模不得的,什麼時候,等我們練成了全身會冒火的本領,再來模你們吧。」
這樣一說,紅綾才算是咧著闊嘴,笑了一下。白素看出情形已有和緩的跡象,就強忍著心頭的怒意,重又催促各人上機。
須知道白素的天生的一副外柔內剛的性格,遇到了什麼她要做的事,百折不撓,絕不退縮,強硬頑固起來,一點轉彎的余地也沒有。當年為了保護我,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理,又曾為了我的靈魂通過頭發而離開,到了「天堂」,而在我的身體之旁,守候了六年之久。這種事,誰能做得到?由此也可見她性格剛毅的一面。
良辰美景一見到紅綾時,說怎麼也不能把紅綾和白素兩人拉在一起,那只是由于她們的外型不同。但她們母女兩人的內在性格,卻在奇妙的遺傳密碼的安排之下,可怕地相似——兩個這樣的人遇上了,別說一個是野人,就算在正常的環境之中長大,一旦出現了意見不同的情形,也會演變成水火不相容。
要是紅綾的性格像良辰美景,或是像溫寶裕,那自然什麼沖突都不會發生了。
白素心中的惱怒程度、我完全可以明白,而且惱怒若是能發泄,倒還罷了,偏偏她無法在紅綾豈有此理發作,那就更會形成她精神上的極度困擾——越是想處理,用的方法也就越是不當,以後無數的事,大半也是基于這一點而產生出來的。
卻說當下,一行人等,擠上了直升機,處在小空間中,就更加尷尬了,紅綾雖然野,但總還可以忍住了不動。那兩頭銀猿,如何能靜得下來?它們在機艙狹小的空間之中,爬來爬去。
良辰美景雖然也憋了一肚于氣,但究竟童心未混,兩人不約而同一起打量銀猿的頭頂部分。開始時,她們兩人的心思只是︰「老猿子的頭頂,手不能模,用眼楮來看,總可以吧!」
她們的視線,盯著銀猿的天靈蓋處,銀猿爬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白素正在專心駕駛,自然防不到她們會有那樣淘氣的行動,連紅綾也沒有察覺。
那兩頭銀猿,十分乖覺,沒有多久,便已覺察了。它們先是也盯著良辰美景的頭頂看,不一會,就伸爪捂著了它們自己的頭頂。
又過了一會,它們更伸爪在頭頂上抓,現出十分不耐煩的神情。
而良辰美景也在這時候,看到了一個十分奇特的現象。銀猿全身是毛,頭頂上的毛也很長,銀光閃閃,很是好看。它們伸爪一抓,先是看到它們頭頂上的銀毛,長得相當稀疏,披拂之間,可以看到它們的頭皮。接著,兩人都看到,銀猿的頂門之上,有一圈完全沒有毛;而且頭皮上,有一圈很整齊的縫合痕跡,像是曾經進行過大型腦科手術一樣!
一發覺了這一點,兩人沒有出聲,卻更加盯著銀猿不肯放松,越看越像,那兩頭銀猿的天靈蓋,顯然曾被揭開過,而又縫合起來的,索性躲到了紅綾的身後。紅綾在這時,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重又向良辰美景怒目而視。
雙方總算沒有再在機艙內作進一步的沖突,不然,在狹小的空間之間,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那外星人杜令,在把這直升機留給我們使用時,只怕以他外星人的智慧,斷然不能明白地球上的沖突,曾有那麼多種形式和種類。
從和良辰美景相遇起,她們告訴我的事,已經不算少,卻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由于她們說話的方式奇特,而且速度奇快之故。
不過我也听出,說到現在,只不過說了她們從機場到藍家峒途中的事,甚至還沒有到達藍家峒。而在到了藍家峒之後,必然還有許多事發生,不然,不會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面。那只怕還要花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說得完,而我心急想知道她們發現了紅絞之後的事,和紅綾現在在什麼地方。
所以,當她們的敘述的敘述告一段落時,我就道︰「且別說在藍家峒中發生的事,說你們在一起飛之後不久就發現了紅綾的事。」
良辰美景呆了一呆︰「你對那兩頭猴子可能曾進行過腦部手術一事,不感興趣?」
我一揮手︰「有興趣,但一來你們的觀察未必正確,二來,你們才從峭壁上下來,目的也是為了追尋紅綾的下落,是不是?」
良辰美景齊聲道︰「我們根本不必追尋她,相信她就在附近,不知躲在什麼巧妙的地方看著我們。」
我听她們這樣說,雖然不知道她們何所據而雲然,但也不免四面張望了一下。林子之中,隱蔽之處極多,單是東一族,西一群,那種有著巨大葉子的植物附近就可以藏許多人。若是紅綾和那兩頭銀猿要躲起來,有的是地方。
良辰美景又道︰「可以肯定她在附近。她若是願意出來,一定會出來。」她們這樣說了之後,停了一會,又道︰「甚至,可以肯定她能听到我們的談話。」
我听得她們一再這樣說,沉不住氣,一提氣,就想出聲把紅綾喝出來。
可是我才有動作,良辰美景又一起向我作手勢,示意我不可出聲。
我不知她們在打什麼鬼主意,只好忍住了不出聲。良辰美景嘆了一聲︰「其實,她一直在逗我們,我們擔心的倒是白姐姐,她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良辰美景和白素的感情十分好,一說到這里,憂形于色,絕非做作。
我雖然也一樣焦慮,但仍要安慰她們︰「相信對任何惡劣的環境,她都有能力應付,快告訴我你們發現紅綾時的情形。」
良辰美景再嘆了一聲︰「我們十萬火急,總算令直升機起飛,就一直向南飛,起飛不久,就看到了紅綾和兩只老猴子在一個山頂上翻跟斗。」
我不禁也嘆了一聲。和猴子在山頂上翻跟斗,自然比拿著筆寫字有趣多了。
良辰美景利用直升機上的望遠鏡看到了紅綾,紅綾自然也看到了直升機。
我相信,紅綾在才一看到直升機時,一定以為那是白素駕機來追。我不知道她內心深處對白綾的態度究竟如何,但是多少有點忌憚,那是人的天性。
所以,紅綾在才一看到直升機的時候,立時不再在山頂停留,而和那兩頭銀猿,以十分快捷的動作下山去。
良辰美景在直升機上,發現了紅綾,如何肯放過?自然駕機追了上去。她們兩人的駕機技術不佳,直升機搖擺不定,險象環生,簡直隨時可以跌下去。紅綾顯然不知道會有機毀人亡的危險,只是揀險要處竄去,良辰美景輪流自機倉中探出頭來,向紅綾大叫。
大概紅綾听不到她們的叫聲,但是她也很快弄清楚了機上只有良辰美景兩個人,並無白素在內,這一來,自然無所忌憚,膽子也大了。
于是,紅絞就是開始逗著良辰美景,時隱時現,等兩入認為她再也不會出現時,卻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面跑跳,二面做鬼臉。
好幾次,直升機幾乎沒撞在懸崖峭壁之上——老實說,若不是那直升機是杜令(外星人)留下來的,性能之佳,天下無雙的話,早已無幸免于難之理了。
這一段過程時間相當長,良辰美景雖然知道我在等她們,一定等得心急萬分了,可是也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來,竟追逐了一整夜。
等到她們陡然省悟,自己在直升機上,看來像是佔了優勢,其實反倒是劣勢時,再也沒有法子能斗得過在山林間亂竄的紅綾。
所以,當她們看到紅綾站在山頂的一幅平地上,又一次向她們挑戰時,她們就在山頂降落。
在她們降落之前,紅綾已帶著銀猿,沿陡直的峭壁而下,她們一停了直升機,也就沿峭壁前下——那就是我和藍絲發現她們時候的情景。
良辰美景說完了經過,我也感到,她們的判斷是對的——紅綾就在附近躲著,看著我們,听我們講話。
有了這樣的判斷,自然也不忙去找紅綾——我們話不說完,她不會走。
而且我也明白她們不讓我出聲的道理,我一出聲呼喝,紅綾願意听還好,不願意听從我的說,她反倒會走遠,那就不好找了。
所以我道︰「嗯,那說說你們到了藍家峒之後的情形。」
良辰美景在又開始敘述之前,也四面留意了一下,由于察看不到什麼動靜,所以大有疑惑之色,反倒是我,給了她們一個眼色表示我相信紅綾就在近側,她們才安心。
良辰美景到了藍家峒,自然大受歡迎,全峒上下,對她們那種一模一樣的身形,閃電一樣的動作,都又是好奇,又覺得有趣。
而良辰美景對于十二天官那種生活在一起有情形,也嘆為觀止。她們是天生的自然渾成,十二天官十二位一體的情形卻是後天養成的,自然更加難得。
十二天官是峒中的中心人物,既然和良辰美景互相欣賞,良辰美景自然更受歡迎。再加上苗人本就好客,藍家峒的苗人尤然。要不然,當年受了傷的老十二天官,有大批軍隊在追殺他們,走投無路之際,闖進藍家峒來,也不能蒙全峒收留掩護,得在峒中渡過晚年了)
(老十二天官在江湖上的事,以及他們如何被軍隊追殺的事,若是寫出來,更是驚心動魄之極,那是一個爭相殘殺,殘酷得近乎瘋狂的年代。)
(關于和老十二天官有關的殺戮情況,直到半個世紀之後,才有一些資料披露。)
(在一篇描述當時軍隊最高指揮的文章中,有如下的透露——軍隊總指揮在行事的過程中,下令屠殺。結果他向最高當局報告中有這樣的句子︰「可殺可不殺的有四萬人,都殺了。」)
(最高當局的批示是︰「殺得好。」)
(「可殺可不殺」的都有「四萬人」,該殺的有多少?在那一帶的千山萬巒之中,不知躺下多少強悍勇敢的男女,他們的血,也滲進了那片土地之中。像老十二天官那樣強悍的可殺人物,能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其經過之驚天動地,可想而知。)
(忽然有了這幾段加插,是由于才看到了那篇文章的緣故。)
良辰美景大受歡迎,紅綾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只是和許多猿猴,自顧自地玩耍——她處世的態度,純粹是一種生物本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己有她自己快樂的標準,不會自尋煩惱,也不會妨忌良辰美景得到峒中的熱烈歡迎——妨忌是煩惱的根源之一。
白素總和紅綾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讓紅綾留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又不太接近。良辰美景看出了白素的苦惱,也常在白素的身邊出現。
她們向白素說了她們看到銀猿的頭部,像是經過腦科大手術,整個天靈蓋都像是曾被揭開過。
白素听了之後,大是訝異,因為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腦科手術,尤其是替猿猴進行腦科手術,這不免有點匪夷所思。
那自然不是身在苗疆中的人類所能做得到的事,老十二天官雖然武功絕頂,也沒有替猿猴施腦科手術的能耐。所以,白素的思想方法和我一樣,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外星人。
那時,白素想到了外星人,也不是全無根據的。她可以肯定,當年,她的父母都曾在苗疆見到過外星人和外星人的宇宙飛船——又圓扁,銀光閃閃的一艘飛船。
她也可以肯定,那艘飛船和飛船中的外星人,和她母親的關系,不是偶然見一次,而是經過了一段相當長時間的相處。
她曾到過一個山頂,那里有巨石堆成的屋子,有紅綾曾在那里住過的證據,有大群靈猴,至今仍然聚居在那里。
白素甚至肯定,她母親最後突然在苗疆消失,連尚在幼年的紅綾都置之不顧,一定也和外星人有關。
那麼,想到外星人就十分自然了——若是銀猿曾接受過大型腦科手術,那麼施術者自然非那批外星人莫屬了。
白素也知道,這批外星人和杜另,以及在沙漠留下的一批白衣女人,又在苗疆山頭上建立了基地的那一批外星人不同。
至少有兩幫外星人(或者更多),選擇了苗疆一帶,作為他們的活動範圍。
(各位別以為衛斯理故事中出現外星人的次數大多。關于「探險」「繼續探險」和這個故事以及以後的故事之中還會出現的外星人,最近又出現過。)
(這個故事發生在若干日子之前,在我整理經過記述時,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一日,香港《明報》有如下報導︰
四川上空發現不明飛行物體
中通社成都二十日電︰本月十六日晚,西南航空公司一架大型客機在四川敘永上空發現不明飛行物。
據《成都晚報》報導︰五月十七日二十二點鐘左右,西南航空公司一架大型客機波音七O章︰型二四0八號飛機在飛廈門至成都途中,路經敘永上空時,機組發現右前上方有一直徑月三十米的銀白色大圖(盤)環。這個龐然大物離飛機越近,體積卻越來越小,尤如一個亮晶晶的大面盆。當時空中有零星閃電,為了飛行安全,機組一面注意避讓此物,一面采取果斷措施下降高度,開閉航行燈,大約四分鐘後,不明飛行物鑽人右前上方雲層,與此同時,飛行在二四0八號飛機前面的一架一五四客機也發現了這個怪物。)
(第一,請留意幾點︰「中通社」是「中國通訊社」的簡稱,總社在北京,是全國性的通訊社。)
(第二,四川敘永縣在四川南部,長江的支流永寧河上游,鄰接雲南、貴州兩省,正是自「探險」之後一連串故事的地理背景所在,而一再提及的「苗疆」,也就在雲南、貴州境內。)
(第三,該不明飛行物體的形狀是︰「直徑約三十米的銀色大圓盤」,請參閱「繼續探險」中對那宇宙飛船形狀的形容,可知兩者是同一型的宇宙飛船。)
(發現不明飛行物體的航機是在成都至廈門的航途之中,不明飛行物體當是從苗疆來,或到苗疆去,經過敘永上空才被發現的。)
(最後,發現不明飛行物體報告的有兩架航機,證明不是錯覺。)
(那就是這一批外星人——曾和白素一家,上下三代有過密切接觸的外星人的飛船,應該沒有疑問了。)
支持白素有外星人想法的,還有紅綾所說「會全身生火的人」,那種人和銀猿的關系十分密切——是不是那種外星人身上會發光(或者竟是真的發火)呢?
白素的心中,充滿了疑問。
當晚,藍家峒為了歡迎良辰美景,全峒又適逢跳月,所以狂歡達旦。
紅綾和眾猿猴,也夾在人群中,玩得瘋瘋癲癲,可是都沒有和很辰美景多接近。白素在午夜之後,看到紅綾在一個火堆之旁,坐了下來,火光映著她的臉,在火苗閃動時,令得額上累小的汗珠,看起來更晶瑩。
白素走過去,用毛巾替紅綾抹著汗,紅綾在那一剎間,表現得很柔順。
白素想了一想,才問︰「你說會冒火的人,那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紅綾連想也不想,就道︰「就是人會冒火,像這個火堆中的木頭會著火一樣。」
白素又道︰「是冒一會兒,還是冒很久?」
紅綾瞪大了眼,卻答不上來。白素又問︰「那人冒了火之後,是死了,還是活著?那人是否隨時都會冒火出來??
白素的思想方法何等細密,和紅綾截然不同,她從「人會生火」這一個奇異的現象上,分析出許多現象來。
可是紅綾全然沒有想到過這些,她皺起了眉,大聲道︰「會有火就是會有火,我哪知道那麼多?」
白素已經有點生氣,但還是耐著性子,道︰「當然有不同。人身上一冒火,就會被燒死,但也有忽然冒了一下火,又可以不死的——」
白素就把棵棵入奉為精神領袖的烈火女的事,和烈火女三年一度新舊交替的事,說給紅綾听,紅綾對這一類稀奇古怪的事十分有興趣,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後,她發表意見︰「做烈火女,太可憐了。」
白素于是再問︰「你說的會冒火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紅絞直跳了起來,落地之後才大聲道︰「我見過!」
白素追問︰「好,在哪里?什麼時候?」
看紅綾的神情,真的努力想回答白素的這個問題,她臉脹得通紅,可是她答不上來。
當時,要是我在場,一定早已制止白素問下去了。可惜我不在。
而良辰美景大約在十分鐘前也來到了火堆邊,听白素講烈火女的故事。這時,見紅綾想得痛苦,她們便道︰「紅綾想不起來了,讓她慢慢想。」
紅綾大叫︰「慢慢想,也想不起。」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5:52
第七章 外星人的謎團
紅綾說著,雙手交抱在胸前,神情倔強。
我听得良辰美景說到這里,長嘆了一聲,知道當時的情形,實是一觸即發,希望白素能及時剎車,別再火上加油才好。
可是白素對于日間所發生的事,耿耿于懷,她冷冷地道︰「根本沒有會發火的人!」
紅綾緊抿著嘴,突然轉過身去,背對火堆,良辰美景留意到她有受了大委屈的神情,向白素連連擺手,白素這才沒有再說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紅綾確然見過那種人,那種外星人身子會冒火,可是當時她實在大小了,可能只有一歲左右,所以她見過的情形,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記憶,只是一個印象。所以她知道有那麼一回事,可是又說不上來。」
良辰美景不出聲,我又道︰「白素應該也想到這一點的,不該逼她說——沒有人可以說得出。」
良辰美景仍然不說話,我駭然︰「白素還在逼她?」
良辰美景道︰「不,白姐姐轉了話題,要紅綾把那兩只老猴于叫來。」
紅綾听了白素的後,轉過了身來,睜大了眼,望定了白素,火堆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畢竟是野人出身,所以並不是善于不配合面部表情和心中所想,而是心中在想什麼,全都顯示在臉上。
這時,她的臉上,就充滿了不信任和懷疑。
紅綾的這種神情,令得白素感到傷心,多于感到生氣。任何母親,如果在女兒的臉上看到了這樣的神情,都會十分傷心。
白素嘆了一聲︰「你在懷疑什麼?快把兩頭靈猴叫來,我有話要問它們。」
紅綾揚了揚眉,口唇掀動,想說什麼而沒有說出來,大概她想說的是︰「你又不會說它們的話,怎麼能問它們什麼?」白素也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伸手向她指了一指,也沒有說話,可是意思也很明白︰「你來傳話。」
從這種情形來看,她們母女兩人,還是可以心靈相通的,只是各行其事,難以合一而已。
紅綾不再堅持,站了起來,發出了一下短而急促的嘯聲——良辰美景說︰「那時,那兩頭老猴子不知在什麼地方,紅綾的叫聲也不是太響亮,可是老猴子就听見了,真有點不可思議。」
我道︰「動物有他們自己的通訊方法,蛾類發出的音頻,可以傳到三公里外給同類感應到。青蛙的‘呱呱’聲,也可以傳出老遠,那是動物天生的本領,猿猴之間,必然也有這種本領。紅綾會,而發出的聲音,音頻可能不在人耳所能听到的範圍之中。」
良辰美景听了我的話,互望了一眼,欲語又止。我看出她們有話想說,就向她們做了一個手勢,她們才垂下了眼︰「生物有很多本能,確然非人所能及,但是人有智慧,會發明許多東西,人可以在地球的兩端互通訊息,生物就不能。」
我一听到她們這樣說,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兩個小家伙誤會了,誤會我是在偏袒紅綾,說靈猴比人還要能干。我一面笑著,一面道︰「當然,人是萬物之靈,這句話,基本上還是說得通的。」
良辰美景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在為她們的態度道歉。
當時紅綾一發聲之後,各人都不出聲,只有火舌的呼呼聲,和柴枝的爆裂聲。
過了兩分鐘左右,才听到有同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兩股銀影,箭一樣射到,在紅綾的身邊停住,正是那兩頭銀猿到了。
紅綾立時望向白素,白素沉聲道︰「我試著直接向它們說,你替我傳話。」
白素在那樣說的時候,向銀猿招了招手,兩頭銀猿向白素走近。紅綾實在是不放心,也跟著走近來。
白素發出了她第一個問題︰「請問,是不是有人替你們的頭做過手術?」
兩頭銀猿也仿效著白素的動作,猿眼骨碌碌地轉動,顯然不懂白素的話,白素望向紅綾,紅綾道︰「你的話,我也听不懂,‘做過手術’?什麼叫‘做過手術’?」
白素「啊」地一聲,知道自己用的語言太深奧了,她改口道︰「我問的是,是不是有人用刀,或是用什麼工具,把它們的頭打開來過。」
紅綾這次听懂了,她雙眼睜得極大,反問︰「可以這樣的嗎?」
白素道︰「你別管,照傳就是。」
紅綾遲疑了一下,用手勢和一些聲音,把白素的話傳了過去。
兩頭銀猿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連翻了幾個跟斗。
紅綾道︰「它們說沒有,而且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可笑,它們吃蛇腦的時候,才打開蛇頭來吃的。」紅綾這時,對白素問題的反感,已表現得很明顯了,良辰美景都悄悄地拉了拉白素的衣袖。
白素卻不理會,又向銀猿招手︰「過來,讓我看看你們的頭頂。」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素也做了手勢,兩頭銀猿居然听懂了,它們非但不前來,而且,還十分警惕地緩緩後退。
紅綾也立時提出了抗議︰「它們不肯!」
白素一字一頓︰「好,紅綾,你去仔細看它們的頭頂,總可以吧。」
紅綾立時大聲道︰「我也不能模它們的頭。」
白素疾聲︰「沒叫你模,叫你仔細看。」
紅綾哼了一聲,招手令銀猿過去,她就盯著它們的頭頂著。白素問︰「看到了沒有?」
紅綾的回答,雖然負氣,但听了也令人發笑︰「看到了,兩個頭。」
白素嘆了一聲︰「它們的頭上有疤痕,只有頭皮被割開過,才會有這種疤痕留下來。」
紅綾倒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至少,她听了之後,呆了一呆,就向銀猿傳過了白素的這句話。
銀猿的反應和上次一樣,又在原地翻了好幾個跟斗,和發出了一連串聲音。紅綾轉過頭來,向白素搖了搖頭。
白素望著火堆出了一會神,這次,她問紅綾︰「它們是從那個有一間屋子的山頂來的?」
紅綾點頭,白素又道︰「問它們是不是曾和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人在一起生活過?」白素在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連聲音都變了。
因為她的問的是她的母親的事——陳大小姐當年抱走了我們的小人兒之後,肯定會在那山頂居住過。她忽然不知去向,紅綾由于太年幼,什麼記憶也沒有,白素于是想在銀猿的口中問個究竟來。
別說當時白素緊張,連我在听良辰美景轉述時,也不由自主,感到緊張。
紅綾的感覺十分靈敏,她也看出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非同小可,所以十分認真地傳話,而且,和銀猿互相比手勢,交談了相當久,期間,指向白素的次數,不下十次之多,可見她是反復地在問它們。
白素看到紅綾這樣認真,也十分高興。
可是結果很令白素失望,紅綾道︰「它們說,它們會和人在一起,可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像你。它們認人和人不一樣,它們只記住……人的氣味……不記住人的模樣。」
紅綾在說到「氣味」的時候,用力掀著鼻子,說到「模樣」時,又在自己的臉上模著,樣子可愛。
白素還想問什麼,紅綾已經搶著道︰「它們也說了,你的氣味,它們以前沒聞到過!」
白素不禁苦笑,她一出生,就被她的母親留在烈火女所住的山洞之中,母女兩人之間,就算有氣味相同之處,也必然淡之又淡,無法辦認了。
白素吸了一口氣︰「那些曾和它們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都會……發火?」
白素說到這里,向火堆指了一指。
這個問題簡單,答案也很肯定︰「是,都會發火,一共有。」
紅綾說到這里,向銀猿望了一眼,才道︰「一共有三個……神仙。」
紅綾堅持會發火的是神仙,不是人,那自然是十二天官給他的先入之見。
白素閉上眼一會,在苗疆發生的往事之中,宇宙飛船和會飛的人,擔任了相當重要的角色——當時出現的也是兩個人,所以一出現,就救了墜崖的大滿老九和鐵頭娘子兩個人。
如今,銀猿說有「三個」,那多出來的一個,應該就是陳大小姐——白素的母親。
所以白素又問︰「那三個……是不是兩男一女?」
這次的回答也來得很快︰「它們不知道什麼是男,什麼是女。」
白素皺了皺眉,她總不能說自己的母親是「雌」的或是「母」的。所以她的問題改為︰「是不是有兩個會發火,一個不會發火?」
紅綾傳了話過去,這一次,連白素也看懂了,銀猿是在說「不,三個都會發火。」
假設外星人會發火,陳大小姐不會,那麼,這現象就夠令入迷惑了。
假設三個人,兩個是外星人,一個是陳大小姐,本來很合理,但三個人都會冒火,那似乎已推翻了這個假設。
白素當時,向良辰美景望去,良辰美景也十分迷惑,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听到這里,搖了搖頭︰「還是兩個外星人,一個是陳大小姐,外星人不但自身會冒火,也會令別人、令地球人的身體冒火。」
良辰美景不是很信服我的判斷,望著我不出聲。我補充︰「所謂會發火,冒火,都是紅綾轉述銀猿的話,可能只是身上發光,或有些看來像火一樣的光芒,使靈猴以為那是火。」
對于這一點,良辰美景大表同意,她們又問︰「那麼棵棵人的烈火女呢?」
我正想這一點︰「我相信烈火女和外星人也有關系,這一類外星人,一直在苗疆活動,烈火女的現象,也是他們造成的。」
說到這里,我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外星人為什麼要形成烈火女現象?為什麼要向銀猿施腦科手術?為什麼忽然要陳大小姐一起不見?我一無所知,也無從假設。
良辰美景也沒有問,只是在我手勢的催促下,繼續說在藍家峒發生的事。
白素也沒有什麼可以問的了,她盯著兩頭銀猿看,心中起了一個念頭︰這兩頭銀猿,必然會被施過手術,她要把它們帶到有先進設備處,作詳細的檢查。
當白素起了這個念頭之時,她自己也感到吃驚和十分難達到目的。
試想,良辰美景只不過是為了想模一模靈猴的頭,表示親熱好意,就引起了軒然大波,等于已經翻了臉。而如果把銀猿送去檢驗,大有可能,會把它們的天靈蓋再度揭開來進行觀察,紅綾怎麼肯答應?
紅綾再聰慧,由于她沒有現代知識,決不可能接受這種事。而要等她可以接受,就算照白素訂下的教育進度,也要紅綾肯配合,那至少也是三年五載之後的事了。
當然,以白素的能力而論,要令得兩頭銀猿神不知鬼不覺地接受麻醉,然後再把它們悄悄弄走,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可是這一來,她和紅綾之間的關系,當然更惡劣,她簡直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當白素在這樣想的時候,她自然有些陰晴不定的神情顯露——除非是大好大惡、險詐之極的人,不然,心中在想什麼,面上總會有點透露,何況紅綾和銀猿都有超靈敏的感覺?所以,紅綾突然摟住了銀猿,望著白素,神情戒備之極。
白素想了沒有多久,就決定照我的辦法行事——我的辦法是,行事必然光明正大,公開進行。就算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也必然當他是成年人一樣,明打明地和他商量。白素用我的行事方法進行,本來很不錯,但是她犯了一個錯誤。
當時,她用十分誠摯的語調說道︰「這兩頭銀猿,一定會被……神仙在頭部留下了什麼,那留下的東西,可能對它們有害,可能對……我們很重要,我要把它們帶到醫院去,好好檢查。」
紅綾雙眼圓睜︰「怎樣檢查?」
白素想了一想︰「當然先照X光——那是一種設備,一照就可以看到骨頭,或許,會把它的的頭部再揭開來,看個究竟。」
白素這時所謂「在它們腦中留下了的東西」雲雲,只不過是想說服紅綾而講的,絕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而以後事情的發展,居然大是相類,那是她在事前完全想不到的。
紅綾大搖其頭︰「不必了,它們好好的,沒有什麼必要去照……那什麼光,更不能把它們的頭打破。」
良辰美景听紅綾說得有趣,她們本就愛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把它們的頭打破,是用外科手術把頭骨揭開,沒有危險的。」
紅綾一听,更是大為不滿︰「你們喜歡怎麼弄你們自己的頭,只管去弄。」
白素這時,漸漸焦躁起來,她感到這兩頭銀猿的關系十分重大——在那山頂,外星人、陳大小姐和銀猿,曾一起生活過。多發掘一分銀猿的秘密,就等于多明白一分陳大小姐過去行為的秘密。
所以她皺著眉︰「你看她們多有知識,你就什麼也不懂。听媽的話。」
她的話還沒有講完,紅綾已大叫了起來。
我听得良辰美景說到這里,也不禁長嘆一聲,閉上了眼楮。
白素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一般來說,只有很無知的人才會犯。白素聰明絕頂,應該知道不能這樣說的——為人父母者,千萬要注意的是,不能當著自己兒女和外人的面,說人家的兒女如何如何好,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不是,這是最傷自己兒女自尊心的行為。
白素豈有不明白這道理之理?實在是她精神上的壓力大重了,所以才會月兌口這樣說,紅綾一叫,她就知道自己不對了。
她想立時改正,可是已經遲了。紅綾一面叫,一面直跳了起來,身在半空,就指著良辰美景,神情十分古怪,也不知她是怒是喜,可是確然有著笑容。她身在半空,向後翻了出去。
那兩頭銀猿和紅綾之間的動作,配合之佳,不亞于良辰美景,也同時向後翻了出去。紅綾在翻出去的時候,不但指良辰美景,也指白素,一下子就翻出了十來公尺。白素自知自己要追,萬萬追不上,所以她急叫︰「良辰美景。」
她叫的意思,再明白沒有,是要藉良辰美景的絕頂輕功,先把紅綾攔住了再說。
良辰美景的反應,算是快到了極處,一掠而起,向前直撲了出去。
可是兩條紅影甫起,兩道銀影,就對著她們,激射迎了過來。只見那兩頭銀猿,在月色之下,張牙舞爪,竟迎面直撲了過來,攻向良辰美景。
它們的來勢雖快,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它們的指上,有著銀光閃閃的利爪,長達兩三公分。
良辰美景一見這個情形,她們赤手空拳,自然不敢硬拼,立時一個扭身,打橫竄了開去,兩頭銀猿也立時再度後翻,倏來倏去,快疾無輪。
等到白素趕到良辰美景身邊時,問︰「她所做的手勢,算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笑?」
良辰美景苦笑,一時也答不上來。
關于這個問題,後來溫寶裕的意見,最是中肯。
溫寶裕說︰「孩子听自己的父母這樣說,必然起反感,第反應就是︰‘你既然說別的孩子好,那你就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好了。’——紅綾先後指了她們,就是這個意思。」
我道︰「說得有理,可是她為什麼要笑呢?」
溫寶裕道︰」這就比較復雜,普通的孩子這樣想,只不過是想一下而已,事實上,他的父母也不能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就算能,自己也不能割斷和父母的關系。所以接下來的神情,必然是生氣,不可能笑。」
我點頭,鼓勵他說下去,因為我同意他的意見。
溫寶裕大是高興︰「可是紅綾不同,什麼叫父母,什麼叫兒女,只怕她在很長一個時期內,都並不明白。她感到自己做女兒的蜜月好奇期已過,母親越來越好要她做她不願做的事,成為她的一副重擔,她是想隨時放棄女兒這個身份的,只是想不出辦法而已。忽然有良辰美景做她的替死鬼,她如何不高興?所以才忍不住現出歡容來。」
我同意溫寶裕的說法,後來轉述了給白素听,白素真的怒意︰「這小鬼,竟然用了‘替死鬼’這樣的說法,太可惡了。」
嚇得我連忙替溫寶裕打圓場︰「當然那只是順口說的,不是說你真的會逼死——」
說到這里,我感到很尷尬,發現自己正在越描越黑。所以也只好住口不言了。
當晚,在火堆之旁,白素默然不語,良辰美景也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她們才道︰「都是我們不好,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吧。」
白素搖頭︰「不能太遷就她,她不能一輩子當野人。」。
良辰美景更不敢說什麼。其時,三人都想,第二天就會沒事了。可是第二天,紅綾和那兩頭銀猿並沒有出現。其他和紅綾玩成一團的猿猴,也蹤影不見。
一整天不見紅綾,白素已急得團團亂轉,當天色黑下來時,她駕了直升機出去,不斷地在低空兜圈子,可是到天亮回來,她一言不發,顯然沒有結果。
良辰美景只見她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去找十二天官,良辰美景跟在她的身後。
白素和十二天官,說的是「布怒」苗語,良辰美景能說德、法、英語,可是不通苗語,所以听不懂他們的在說什麼,只知道白素在問,十二天官在答,討論的問題很是嚴重,因為人人越來越是神色緊張。
良辰美景以為白素和十二天官商量完了,一定會把談話的內容告訴她們。
可是大出她們的意料之外,白素沒有說,她信忍不住問,白素的回答竟然是︰「沒有什麼,我只是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白素的這種回答,簡直令良辰美景傷心欲絕——直到她們向我講起的時候,兀自眼淚汪汪。可是當時,觀察精細如此的白素,居然未曾覺察,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逞自走了開去。
我听到這里,也不禁大是訝異。因為若不是白素心亂如麻,根本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便斷然不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固然,表面看來,紅綾不見了,白素的心很亂。但我知道不是如此,因為紅綾自小在苗疆長大,又有銀猿為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那情形,和少女在大城市離家出走,大不相同。離開了藍家峒,對紅綾來說,和回家一樣,白素縱使關心則亂,也不會那樣子。
一定另有事情,令白素失常。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6:30
第八章 白素發現了發火人
良辰美景事後也想到了這些,但當時她們想不到。她們自然的反應是︰白素生她們的氣了,因為她們令紅綾出走,所以白素生氣了。
她們甚至想不告而別——如果不是身處萬山千巒之中,她們已經這樣做了。而且,白素離開之後,竟沒有理會她們。兩人生了一上午悶氣,到了中午時分,才見到白素和十二天官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十二天官一面吵著,一面指著停在草地上的直升機,白素卻一個勁兒搖頭。
良辰美景趕了過去,白素見到了她們,向她們一揮手道︰「我去找人,你們在這里等我。」
良辰美景這才估計到十二天官和白素爭執,是十二天官主張她利用直升機,而白素卻不願。良辰美景也不知道白素為什麼不願意用直升機,說到這里,她們望向我。
我也不明白,只好猜測︰「她是想向紅綾展示她有能力憑自己的本事把她找回來?」
良辰美景偶然︰「也許。」
我發急︰「先別討論,她許徒步去了?」
良辰美景咬著下唇,點頭︰「看來十二天官挪不過她,有一個把一柄很鋒利的苗刀給了白姐姐,她收了,可知她去獨闖,會有危險。」
我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心中更是著急。
可是,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什麼,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良辰美景不要打擾我的思索——我想到的事,還十分模糊,所以要靜下來想一想。
我想到的是︰白素離開藍家峒,並不是為了去尋找紅績,而是另有目的。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素是為了什麼棄直升機而不用,要徒步去進行?
我向良辰美景看了一眼,又和藍絲聯絡,把我的想法,大聲說了出來,良辰美景和藍絲立即有了回答︰「不會吧。不是為了找紅綾,她去找什麼了?」
我道︰「這正是我要找你們商量的原因。事情一定十分嚴重,不然她不會這樣做
說到這里,我陡然提高聲音叫︰「紅綾,你來,我們一起討論。」
良辰美景說紅綾可能就藏身在附近,我相信她們的判斷,也相信紅綾一直在听我們談話,只要她和白素有微妙的天性聯系,我深信雖然她和白素之間有意見不合之處,但仍然一定關心白素。
所以,我才出其不意地大喝一聲,要她現身出來,那會使她措手不及,應聲而出——她絕不是什麼好猾之徒,只是一個想按照她自己喜愛的方式生活的半野人。
我陡然一喝,良夸美景先是愕然,隨即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互望一眼。而我在一喝之後,立時四面打量著,想看看紅綾究竟用什麼方法現身。
就在這時,只听得就在離得極近處,傳來了「哈哈」一下笑聲,這笑聲听來再熟悉沒有,卻不是紅綾是誰?我定眼循聲看去,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紅綾躲著的地方,離我和良辰美景,不足五公尺。
老實說,當我們料定她就在附近的時候,我們一面說話,一面已不住在打量著周圍,想用眼光把她找出來。我的觀察力可說很是銳利,但若不是她自動現身,只怕和她只相隔五公分,也一樣找不出她來。
原來她竟然懂得「偽裝」——那是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在大樹上,有許多藤蔓,繞著樹桿、樹枝,她就利用藤蔓來掩護自己,找了一大把藤,把她從頭到腳包了起來,然後,斜斜地站在大樹的主桿上。
那樣,她看起來,就是樹桿上斜生出來的一根樹枝,我肯定我的眼楮,曾不止一次掃過那「樹枝」,卻絕未想到過那是一個人的偽裝。
這時,紅綾自樹桿上落下,向前走來,一面扯月兌身上的藤蔓——她氣力很大,那些膝,都有手指粗細,卻被她隨扯隨斷,落了一地。
我向她望去,接觸到她的眼楮,在閃閃生光、滿是佻皮得意之情,我想,若是天下要選頑童冠軍,那一定非她莫屬。
對付頑童,有對付頑童的法子,原則之一是讓他多于責他。何況她在一喝之下,就肯現身,可知她的本性還是很好的。所以,我先鼓起拿來,表示說她藏身巧妙,人所難察。良辰美景也跟著鼓掌——一來,她們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來,她們對紅綾上等巧妙地偽裝,也著實佩服。
在一陣掌聲之中,紅綾滿面都是歡容,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身前,伸手勾住了我的頸,表示親熱。
我在她寬厚的背部,拍打了兩下︰「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全听到了?」
紅綾點著頭,望向我︰「若是有人要模你的頭,我也一樣會生氣。」
她念念不忘的,還是良辰美景模了銀猿的頭。這又使我心中一動——銀猿自身,絕不會立下一個規矩,說是自己的頭不能被人模。
那麼,這規矩又是誰定下的?何以紅綾會知道這個規矩?
我隱隱感到,事情可能和銀猿頭頂上有動過手術的痕跡有關,可是一時之間,也不得要領。
紅綾在一本正經,把我這個父親視同如銀猿同一地位來愛護的時候,我不會受寵若驚,但是也絕不會生氣。因為我明白這種事發生在紅綾的身上,是頂頂自然的事。
紅綾對我說話了之後,又向良辰美景望去,良辰美景的反應極快,是立刻向她狠狠地作了一個鬼臉。
紅綾先是一怔,但是立刻,她也回了一個鬼臉。
良辰美景再做,紅綾也不甘後人,于是你鬼臉來,她鬼臉去,到後來,單靠面部肌肉的活動,已經不足夠,于是又出動雙手。
這時,通訊儀中傳來了藍絲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忽然沒有聲音了?」
我笑道︰「她們正在互扮鬼臉,良辰美景雖然是兩個人,可是吃虧在扮起鬼臉來也一模一樣,而且她們多少有點顧忌,不像紅綾,肆無忌憚。」
我竟然做了鬼臉比賽的評述員,再加上她們三人的樣子,實在有趣,所以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一笑,她們各人也忍不住了,先是各管各笑,接著是良辰美景,笑成了一團,紅綾大叫一聲,撲了上去,三個人笑成了一堆。
多了笑聲,自然也少了嫌隙,藍絲的笑也傳了下來︰「我要是也能參加有多好。」
我知道藍絲在降頭術上已大有成就,但是她畢竟也是少女,自有她醉心嘻戲的一面。
良辰美景和紅綾還在笑著,我喝道︰「三個鬼丫頭,快來和我一起商量正事。」
三個人這才算分了開來,紅綾笑嘻嘻,一邊一個,拉著良辰美景的手,到了我的身旁,我也不說要她們「以後要做好朋友」這類廢話——能成為好朋友,不說也能。不能成為好朋友,說也不能。成年人很多時候,在少年人面前大說廢話,那是最令少年人反感的事。
我先望向紅綾︰「你娘親只帶了一柄苗刀,在她不熟悉的環境之中,隨時會有危險。」
紅綾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她才道︰「你們剛才說了,她不是為了找我。」
我嘆了一聲︰「是,我認為她第一次,駕直升機離開,是為了找你,一定是她在那次飛行中有所發現,所以才會再次徒步出發。」
良辰美景問︰「她發現了什麼呢?」
我道︰「我們在這里講座也沒有用,她曾和十二天官討論、爭吵過,在十二天官那里,一定可以問出名目來。」
藍絲的聲音傳來︰「對,我正想那麼說。」
良辰美景也叫︰「回藍家峒去!」
我問紅綾︰「你那兩個銀猿朋友呢?」紅綾翻著眼︰「它們……不會喜歡被人把頭打開來,我讓它們回去了。」
我試探著問︰「那個山頂?」
紅綾點了點頭,我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向上指了一指,良辰美景的輕功雖然好,但是紅綾的爬樹本領,是自小跟靈猴學的,所以三個人一起到了樹頂,我反倒落後了一步。
藍絲已駕著杜令的直升機下來,綴下了吊索,把我們都吊了上去,留下了借來的直升機在山頂,直飛藍家峒。
在途中,我問紅綾︰「靈猴的頭除了會冒火的神仙之外,誰也不能模,這規矩是誰傳下來的?」
紅綾惘然︰「不知道……怕是神仙傳下來的吧?」
我追問︰「神仙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紅綾的神情更惘然,過了一會,她居然嘆了一聲︰「我不知道,你……你們問我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我也嘆了一聲︰「那全是發生在你很小很小時候的事,你大小,只有印象,想不起事情的過程來了——你想不想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知道得多一點?」
紅綾不但立時點頭,而且現出十分殷切的神情。
于是,我就從她出生之後說起——那是一個極長,而且復雜之極的故事,再加上有許多事,她根本無法明白,還要詳細解釋。
所以,究竟是什麼時候,才把整件事向她說明白的,我也記不清了,總之一有機會就說,也說了至少有半年之久。在直升機飛赴藍家峒途中,我只是向她說了一個開始而已。
後來,我發現向紅綾說和她有關的故事,她十分有興趣听,而在說故事的過程之中,她吸收的知識之多,遠在白素替她編排的課程之上。
直升機在藍家順下降,十二天官圍了上來,我第一句話就問︰「白素回來了?」
十二天官愁容滿面地搖頭。我直接地間︰「她到哪里去了?」
這時,紅綾、良辰美景和藍絲也全部離了機艙,十二天官見到了紅綾,很是高興,並沒有責備的神色,這更使我肯定,白素的離去,並不是去找紅絞的。
十二天官道︰「她上次……駕機去找紅綾,說是發現了會……發火的入,要去找他們。」
這句活,令得所有的人都意外之極,一時之間,準也不出聲,卻不約而同向紅綾望去。紅綾也吃了一驚︰「神仙?」
十二天官的神情更是凝重︰「身上有火冒出來的,那是神仙,我們苗人,從祖宗傳下來,都是那麼說的。神仙不能接近……棵棵人更說,神仙不單自己的身子會冒火,還能叫人的身體也噴火……燒死……他們的烈火女,就是那麼來的。棵棵入不信有神仙,所以神仙才在他們之中,立一個烈火女,一年一度,叫他們信有神仙……」
十二天官十二個人,說話你一言,我一語,但幸而他們纂上在一起,又有生死相共的信念,所以雖然亂一些,倒也還能听得明白。
我听到這里,思緒紊亂之極,只感到許多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又湊到一起來了。而每逢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必然有十分驚人、意料不到的事發生。
我先拋開了所有疑問(太多了),問了一個最主要的︰「她為什麼要徒步去?」
十二天官苦笑︰「她說那地方……直升機下不去,地形太險了。」
我不禁倒怞了一口涼氣,地形太險峻,這等于說白素危險程度又增加了。
我明知道事情已糕到了這種程度,埋怨也沒有用,可是我還是埋怨︰「你們明知她對苗疆的地形不熟悉,就算不能勸阻她,也不該讓她一個人去涉險。」
十二天官一听得我這樣說,都現出委屈的神情,那小老頭道︰「我們怎阻得住她?也提出了我們陪他去,可是給她拒絕了,她說事情有點很特……很特別之處,我們去了只有壞事,她也說,若是我們跟了去,就和我們翻臉,再也不踏入藍家峒一步。我們曾和她有過劇烈的爭吵,這兩個小姑娘也看到的。」
良辰美景听到這里,點了點頭︰「是,白姐姐的態度堅決之至。」
我嘆了一聲︰「你們明知扭不過她,她一走,也該有人悄悄跟在她的後面才好。」我在這樣說的時候,感到我這樣說十分有理。可是十二天官一听,卻現出了十分驚訝莫名的神情,望定了我。我苦笑立刻知道自己做了一件笨事——苗人性子直,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有這種悄悄跟蹤、鬼頭鬼腦的事,何況他們十二天官,行動一致,十二個人跟蹤白素,焉有不被白素發覺之理?
我揮了揮手︰「算我沒說過——那險峻的地方,怎麼去?她說了沒有?」
我在這樣問的時候,本就沒有寄以多大的希望,所以十二天官一起搖頭時,我也沒有進一步失望,只是道︰「方向呢?她是從哪一個方向去的?」二十天官也是大眼望小眼,答不上來,十二天官雖然各有一身超群的武功,可是頭腦簡單,生活質樸,卻是和別的苗人無疑的。
藍絲在這時道︰「她第一次駕機出去,是去找紅綾的,那不會離藍家峒太遠。她既然可以在飛行途中有新發現,我們繞著藍家峒打轉,也一樣可以發現她所發現的。」藍絲的辦法,听來是笨辦法,卻實在是在茫無頭緒之中,唯一可行的辦法。
我自十二天官之一的手中,接過一竹筒酒來,大口喝了兩口,一揮手︰「走。藍絲,你對附近的地形熟,和我一起去。」
紅綾叫︰「我也去,良辰美景也去。」她竟然說在良辰美景之前,令兩人十分高興,我想了一想,知道眼前這四個女孩子,別看她們年輕,可是各有各的能耐,在蠻荒探險,都是極好的幫手。所以我點頭道︰「好,這就走。」
我和藍絲,是在清晨時分見到了良辰美景的,在林子中听她們敘述經過,紅絞現身,又來到了藍家峒,直升機飛行快速,也就是正午時分,烈日當空,苗疆可能由于拔天而起的山峰多,氣象方面也比較古怪,日頭附近常有日暈,有時,日暈一層又一層,色彩鮮明。
這時就是那邊,太陽的旁邊,像是有環形的彩虹圍著,十分美麗。
我吸了一口氣,已經向直升機走去,十二天官的神情,十分沮喪,個個低頭不語,我想安慰他們幾句,可是自己也心亂如麻,不知怎樣開口才好。
正在此際,忽然听到一陣刺耳的鳴嗚聲,傳了過來。十二天官和藍絲一听到,面色立即劇變,變得緊張警惕之至,個個凝立不動。
面前我眼晴範圍之內,所有看得到的藍家峒人,也個個凝立不動。
那「嗚嗚」聲維持了十來秒,竟是人人不動。這種情形,一望而知,是有重大的變故發生了。
我向藍絲望去,藍絲沉聲道︰「有陌生人來了。」藍家峒和別的苗峒一樣,不是很歡迎陌生人前來的。尤其是藍家峒,由于收留了老十二天官的緣故,更是小心敏感。這時,竹子制成的號角聲略停之後,又響了起來,十二天官和藍絲的面色更難看,我也不禁緊張︰「來的是什麼人?軍隊?」
藍絲作了一個手勢,竹號聲起伏不已,那顯然是一種「語言」我卻不懂。紅綾看到人人不動,很是不耐煩。我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亂動。
藍絲壓低了聲音︰「有三個蠱苗,求見峒主。」十二天官在這時,竟然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可知他們心中,何等恐懼。
這時,又看到身形又高又瘦的峒主,正在幾個人的擁簇下,向我們走了過來。
我本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也著實緊張。知道了只不過是三個蠱苗來造訪,自然大大松了一口氣。
藍家峒中所有人,連十二天官和藍絲也緊張,自然有理由,因為蠱術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如果是敵非友,那是天大的麻煩,雖然藍絲的降頭術,也出神入化,但雙方爭斗起來,總不是好事。
峒主很快來到近前,神情極其惶急。我本來還想先問明白他們何以這樣緊張,再說自己和蠱苗之間的關系,可是看到他們這等情狀,我就道︰「不必怕,我和蠱苗有交情,他們的族長猛哥,是我的好朋友。」
此言一出,十二天官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定了我,藍絲必然會在溫寶裕處听到過我的那一段經歷,所以立時歡呼起來,峒主立時大聲歡呼,在他身邊的一個人,取出竹號來吹,聲音嘹亮。一時之間,剛才仿佛是僵硬了的整個苗峒,又活了過來,由此可知,這蠱苗的神通,是如何令人震撼。
後來我問了藍絲,藍絲道︰「沒有人敢得罪他們,他們來了,就算沒有敵意,也會有點要求,有些要求十分難做到,又不能不答應。所有苗峒,一听到蠱苗來訪,都很害怕,都願意敬鬼神而遠之。」
我道︰「你精通降頭術,也正是蠱術的範圍,也會怕他們?」
藍絲道︰「我自然不怕,可是全峒那麼多人,防不勝防,也是麻煩。」
當我和藍絲討論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事了。
當時,眼前的苗人吹著竹號,傳播喜訊,峒口處的竹號聲也傳來,藍絲道︰「他們來得好快。」她望向我,「我們遲一會出發,先由你出面接待了他們再說。」
我心中再不願為此耽擱時間,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也無法拒絕藍絲的要求,所以點了點頭。當下我仍然握著紅綾的手,峒主、藍絲在前,十二天官在後,一起向酮口走去。
苗峒大多數都有一個十分險要的人口,有的還隱蔽之極,那是為了不輕易被人發現,打亂平靜的生活。藍家峒若不是自天而降的話,就要通過一道很狹窄的峽谷,才能到達。在這峽谷之中,只要有少數人守衛,干軍萬馬,也沖不進去。
我們一行人到了峽谷口,有一道水流很急的溪水橫過,這時,已看到三個人,正涉水過溪來。在水花四濺之中,看出這三個人,都穿著藍底白花的印花布所制的衣服,那正是蠱苗最喜歡的衣料。
那三個人的身手,都十分敏捷,他們在寬闊的溪澗上竄來跳去,落腳之處,都踏在溪中的石塊上。凡是溪中有石塊處,水流也格外急,看起來,就像他們到哪里都濺起老高的水花一樣,很具氣勢。
不一會,三個人已過了溪,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向前大踏步走來。在相隔還有六七十公尺之際,我已認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不是別人,正是蠱苗的族長猛哥。
我和猛哥已有好多年沒見了,他自然變了很多,可是精悍依舊。我心中暗暗驚異,不知是什麼事,要猛哥親自出馬?
這時,在猛哥身後的兩個人,已各舉起了一支竹竿,竹竿上綁著幾條顏色燦爛的絲帶,峒主一看,就失聲道︰「是他們的族長。」
我這才知道,那是猛哥表示身分的標志。剎那間,和猛哥相識的過程,一起涌上了心頭,光陰如箭,過去了那麼多年。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7:36
烈火女 第九章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我十分激動,大聲叫著︰「猛哥!」
一面叫,一面我就向前奔了出去——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行動十分不合規矩,猛哥打出了他族長身分的旗號,就該由峒主隆重迎接。
我奔出去的時候,藍絲拉了我一把,卻沒有拉得住。當然,後來誰也沒有見怪,因為猛哥一認出了是我,那是意外之喜,還去理會規矩是怎樣的?
我叫著向前奔去,來的三個人都呆了一呆,接著,猛哥也大叫了一聲︰「衛斯理!」
他也向我奔了過來,我們飛快地擁在一起,互相拍打著對方的背,分開來,互相仔細看著對方,再擁抱。好幾次;都各自激動之至,才吁了一們氣。
猛哥的漢語,說得流利之極︰「真是神了,衛斯理,你怎麼會在這里︰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笑道︰「說來話長。」
猛哥一沉臉︰「你到苗疆來,也不來看老朋友。」
我搖頭︰「這里離你們那邊,少說也有三百里,沒事,來打擾你干什麼?」
峒主和十二天官圍了上來,這時他們才真的相信我認識蠱苗的族長,而且關系非同小可,可以完全不照規矩來行事。他們的神情,自然也佩服之至。
我替猛哥引見峒主和十二天官,十二天官的來歷,很是隱晦,我也不知他們是不是喜歡人家提起他們的來歷,所以只說他們是峒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從十二天官的神情看來,對我的介紹,相當滿意。
接著,我向藍絲招手︰「小藍絲,你過來,你在外國學降頭,非好好向猛哥叔叔請教不可。」
我這兩句話雖然簡單,但是已把藍絲的姓名、身分,全都介紹了出來。藍絲笑容滿面,來到了近前,向猛哥行了一個禮︰「所有降頭師,都知道猛哥叔叔的大名,而且衷心佩服。」
猛哥一面打量藍絲,一面回答︰「降頭大師大客氣了,我們相傳的蠱術,遠不及降頭術的博大精深——’
猛哥打量藍絲,當真是由頭到腳地打量!以他的身分年紀,也不必對藍絲太客氣,所以他一面說,眼光自上而下地移動。
當他的視線,落到藍絲的大腿上的時候,他陡然住了口,在那一剎間,現出了古怪之極的神情來。雖然那種古怪神情,一閃即逝,可是卻沒有逃過我的眼楮——我相信也沒有逃過藍絲的眼楮。
由于猛哥那種古怪的神情來得如此突然,使我相信,他是看到了藍絲大腿上的刺青的緣故。
猛哥雖然立刻把他的話接了下去,可是我卻沒有听進去,因為那時我正在想︰「猛哥看到了藍絲大腿上的刺青,為什麼會那麼驚訝?是不是他知道什麼內情?」
藍絲大腿上的刺青,一邊是一條吳蚣,一邊是一只蠍子,視著她白生生的腿,看來雖然十分怪異,但是猛哥的吃驚,當然和溫寶裕第一次見到藍絲時的吃驚不同。
蜈蚣和蠍子,全是蠱術的主要內容,猛哥身為蠱族的族長,若是見了她們會吃驚,那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
十二天官在河上發現藍絲的時候,也曾因為她腿上的刺青,疑她是蠱神的女兒。那麼,藍絲和猛哥之間,是不是有些關系?
猛哥的突然出現,已經是意外之極的事,他一見到了藍絲之後,反應如此奇特,更使我的心中,充滿了凝問,以致令得腦中發出「轟轟」的聲響來,沒有听到猛哥接下來所說的客套話,只是看到藍絲在剎那間,也現出了古怪之極的神情,顯然她心中也有許多話要間。
我向藍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我所覺察到的和你一樣,請她稍安毋躁,一定會在猛哥口中,問個水落石出,但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藍絲接受了我的眼色,她俏臉煞白——因為猛哥奇怪的反應,可能和她的身世有關,那是她一直在耿耿于懷的事,自然難免緊張之極。她臉發白,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看來也就格外漆黑。
我再向猛哥引見良辰美景,猛哥大是奇訝。良辰美景人見人愛,猛哥向她們伸出雙手來,她們連想也不想,就各自伸出手來,和猛哥相握。
猛哥握住了她們的手,用力連搖了三下,大聲道︰「太有趣了。」
等到猛哥松開手之後,仍然在噴噴稱奇。我心知猛哥不會無緣無故和她們握手,必然是在握手之際,替她們下了什麼對她們大是有利的蠱,令她們得到了大大的好處。
可是問良辰美景有什麼感覺,她們卻也說不出來,問猛哥,猛哥只是笑而不答,默認了之後,卻不說出詳細的內容來。只說︰「她們明知我是蠱族的族長,向她們伸出手去,她們半分猶豫都沒有,就和我握手,這份勇氣就很驚人了。」
我不禁哈哈大笑︰「這也值得稱贊?有我在一旁,你會把她們怎麼樣?」
猛哥堅持︰「她們連想都沒有想,那就不容易。」
我沒有和他再爭下去。
當時,我最後招手,令紅綾走過來,對猛哥道︰「你再也想不到,這是我女兒,自小被人帶到了苗疆,是由一群靈猴養大的。」
猛哥听了我的話之後,一開始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現出難以相信的神情,接著,他問︰「靈猴?就是在高山絕頂生活的那種?听說是神仙蓄養的?」
猛哥的這一句話,令得紅綾大是高興,連連點頭。
猛哥向我望來,顯然是想知道進一步的情形,我不禁長嘆一聲!發生在紅綾身上的事,何等復雜,怎能一下子說得明白。我嘆了一聲之後,搖著頭︰「一言難盡,但總會說給你听——你遲來一步,也見不到我,我有極緊急的事,趕著去辦。」
猛哥一伸手,拉住了我︰「我的事也很緊急,你可得幫我。」
猛哥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很是焦切,而且,又不由自主,向藍絲望了一眼,藍絲的反應是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可是分明震動了一下。
我心中的疑惑更甚,猛哥身為蠱苗的族長,在幅員千里的苗疆之中,可以說是任他馳騁縱橫的,他會有什麼困難的事?
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他竟然也一聲長嘆︰「說來話長。」
剛才我說「一言難盡」,他這時說「說來話長」,看起來,我們兩人難兄難弟,竟像是約定了的一樣。
峒主直到這時,才插上了一句話︰「請進峒喝酒。」
猛哥點了點頭,仍然拉著我的手不放︰「我在找一個人,找了很久很久了。你要幫我。」
我很想听听令猛哥為難的是什麼事,也想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人,更肯定他和藍絲之間,必定有點關系,這一切,我都想弄清楚。可是這時,我最心急要做的事,就是去找白素。所以我道︰「好,可是我也要找人,事情更急,你和我一起去。」
看來,猛哥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別的都沒問題,所以他連連點頭。
我于是有了新的部署︰「藍絲對附近的地形熟,和我一起走。良辰美景和紅綾留在藍家峒,意見不合,盡可以吵架打架,可是不準說走就走,要等我回來。」
我以為我的分配很具權威,卻不料良辰美景首先叫了起來︰「不行,我們本來就只說來幾天的,還要趕回去上課。要是你像白姐姐那樣,一去……好幾天,我們怎麼辦?你要帶我們走。」
我雙手一攤︰「沒有交通工具,你們怎麼走?」
良辰美景顯然是早就想好了的︰「你帶我們到那山頭去,那里不是有一架直升機嗎?我們就駕那架直升機離開,也耽誤不了找人。」
我一想,她們的話有道理,就點了點頭。那時,我看到紅綾哮起了嘴,一臉不情不願,我指著她︰「你又有什麼話要說?」
紅綾道︰「我也要去。」
我沉聲道︰「你去于什麼?」
紅綾說了一句我再也想不到的話,卻令我絕對無法再拒絕她,不讓她去。
紅綾說的是︰「我要去找我的媽媽。」
剎那之間,我鼻子有點發酸,天下決沒有不讓女兒去找媽媽的道理。而且,白素若是看到了她,一定會十分高興。所以,我又點了點頭。
在我又點了頭之後,我才發現我的「新部署」一點用處也沒有,這些小女孩,都各有自己的想法,絕不容人越阻代皰。
當下,我們一起向峒內走去,我告訴猛哥,我們要去找白素。當猛哥看到停在空地上的直升機時,並沒有什麼奇怪——他近年來常離開苗疆,見識和一般苗人不同。猛哥帶來的兩個隨從,無法擠得上直升機,只好留在峒中,峒主和十二天官自會殷勤招待。
擠進了直升機,猛哥在我的身邊,四個少女擠成一團。藍絲顯然心事重重,一言不發,良辰美景也很沉默,紅綾一向不會主動和別人說話——對她來說,語言其實還不是她的生活內容。所以,在飛到那個山頂的途中,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話,說的是我何以要去尋找白素的來龍去脈,那是說給猛哥听的。
我盡量用最簡單的話來敘述,把一些枝節,都略了過去,猛哥听得十分用心。
我還沒有講完,就到了那山頂,直升機還在。放下了良辰美景,看她們駕機離去,又跟了她們一會,估計沒有問題了,猛哥反倒開心︰「我們怎麼開始找?一點頭緒也沒有,唉,再沒有比什麼頭緒也沒有,卻要找一個人更麻煩的事情了。」
猛哥曾說過,他在找一個人,已找了很久,求我幫助,可知那找人的事,給了他不少困擾,所以這時,才有感而發。我順口問了一句︰「你要找的是什麼人?」
猛哥苦笑︰「一個男人。」
他略停了一停︰「我只知道自己要我的,是一個男人,那也是我估計的,應該當然是一個男人;可是這男人是長是短,是圓是扁,是老是少,我一概不知。」
猛哥的話,听得叫人糊涂之極,我知道其中必然有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在再問他︰「你找這個男人,找了多久了?」
猛哥苦笑︰「超過十年了。」
他這個回答,倒令我著實吃了一驚,我吃驚的理由,並不是他找了那麼久還找不到——莽莽撞撞的苗疆之中,毫無頭緒地找一個人,只怕一百年也未必找得到。
令我吃驚的是猛哥的毅力——找了十年都沒有找到,可是還在繼續找。由此可知,他要找的這個人,關系重大之至。
心中疑問再多,也不如當務之急重要,所以我決定暫時別問,只是駕著機繞著藍家峒飛,藍絲全神貫注,用望遠鏡向下搜尋。
猛哥見我沒有再問下去,他也不出聲,過了一會,才道︰「這些年來;我每年有一大半時間,在苗疆周游列國,到的地方可真不少,也曾和棵棵入打過交道,听說過烈火女的事。」
我吸了一口氣︰「已經好久沒有烈火女了。」
猛哥皺著眉︰「可是,不但是上了年紀的,連年輕的棵棵入,都相信烈火女是神仙指定的,會給他們帶好好運氣——去年,我就在一個很隱秘的山谷,看到棵棵人把許多十五歲的少女,集中在一起,希望在她們之中,有一個會忽然身上冒出火來,可是沒有能成功——沒有神仙施法,人身上哪能無端冒火?」
我听得心中一動,我曾假設所謂「冒火的神仙」是外星人,那麼,烈火女的效替轉換儀式,根本就是外星人所安排的了。
如今這種現象不再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外星人已經離去了。而外星人的來去,使用的交通工具,就是那種扁圓形的宇宙飛船。
白素告訴十二天官,說她發現了會冒火的人,是不是她又發現了外星人的行蹤呢?
如果是,那就難怪她涉險也要弄個明白——這外星人,和陳大小姐的下落有關,而陳大小姐是她的母親。猛哥對苗疆的事所知極多,我要他再多說引進有關烈火女的事,猛哥的話,當然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至于極點。
他道︰「我和棵棵入沒有什麼來往,棵棵人相信他們自己的烈火神——多半就是會冒火的神仙,也就不像其他苗人那樣熱中于蠱術,我對烈火女所知有限,只知道……知道……是听我父親說的——」
猛哥說到這里,略頓了一頓,才說出了我再也意想不到的話來︰「我知道有一雙漢人男女,曾在烈火女的山侗中住過一個時期,好像還生了孩子——」
我一听到上半句,整個人已經直跳了起來,頭撞在直升機的艙頂匕,發出了老大的巨響。
這時,在機艙中除了我和猛哥之外,還有藍絲和紅綾。事情和紅綾有更大的關系,但是她由于生長環境的緣故,對自己的身世,並不十分重視。倒是藍絲,是知道了所有經過的。
所以,在我大吃一驚之際,藍絲也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來。
猛哥大是詫異︰「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
我喘著氣︰「不。不。你沒有說錯什麼,只是我感到太意外了。」
當時,事情突如其來,所以我才感到意外,後來靜下來想一想,也就知道,那是必然的事。陽光上司當年在苗疆威名赫赫,猛哥是苗人,听他父親說起過陽光土司,也不是什麼奇事。
當時,我大口喘了幾口氣之後,就反問︰「那漢人叫陽光土司?」
猛哥「啊」地一聲︰「你也听說過?這人姓白,是一個大大的好漢。」
我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剛想告訴他,我和陽光土司的關系,他又嘆了一聲︰「唉,再也想不到,這個人會累得我在苗疆奔波了那麼多年。」
猛哥的這一句話,當真听得我如同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猛哥口中的「這個人」,自然是指陽光上司,也就是白老大而言。白老大帶著一雙子女離開苗疆的時候,猛哥就算和我同年,那年他也不過三歲。
而白老大自那次離開苗疆之後,好像再也沒有再來過,那麼,又何以能累得猛哥在苗疆奔波超過十年呢?
猛哥應該是連白老大都沒有見過的,真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猛哥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事情大有意料之外的地方,他盯著我,再問︰「有甚麼不對?」
我吸了一口氣,示意藍絲過來駕直升機,又教紅綾怎樣使用望遠鏡,告訴她一有發現,就應該怎麼做。紅綾很高興她有事可做。
我鑽到了艙後,示意猛哥來到我的身邊,我道︰「有些事,太湊巧了,一定要弄清楚。」
猛哥看出事情嚴重,所以速速點頭。
我先道︰「猛哥,你說的那個陽光土司,姓白的,是一條好漢,那是我的岳父。他的女兒,就是紅綾的母親,白素,也就是我們正在尋找的人。」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猛哥听了,張大了口,神情如在夢幻之中。
我又道︰「他帶著兒女離開苗疆很久了,怎麼會累你在苗疆奔波了那麼多年?——
猛哥又呆了半晌,才感嘆了一句︰「世界真是小,真的,世界真小。」
我這時實在心急無比,因為我以為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之後,白老大的角色,應該已經淡出了,怎麼還會有他的份兒?
猛哥又嘆了一聲︰「事實上,不能說是他累了我,可是事情和他有關。」
我吸了一口氣,等他作進一步的解說。
他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五只指甲,竟然呈現五種不同的顏色。
他道︰「這姓白的好漢。」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江湖上都尊稱他‘白老大。,」
猛哥點了點頭︰「白老大早年,曾到過苗疆,想尋找傳說中的苗疆寶藏。」
有這件事?我並未听說過。可能是由于後來,在苗疆發生的事,實在令他大傷心,所以他一並不願提了,而所謂傳說中的「苗疆藏寶」,那和傳說中的所羅門王寶藏一樣,都是虛無縹緲的事,不心深究。
我有興趣知道的是︰「這是哪一年的事?」
猛哥連想也不想︰「是我出生那一年。」
他望向我︰「我和你同年,當年在蘇州,我們曾經說起過,」
(我和猛哥相識是在蘇州——是的,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那個蘇州,想不到吧,那是許多年之前的事,記述在「蠱惑」這個故事之中。)
我迅速地想著,原來在白素出生的三年之前,白老大已經進過苗疆,那應該是他大鬧哥老會總壇之前兩年的事,可知他對苗疆十分熟悉。一想到這里,我又陡然想起一件事來。白老大有一只翠綠色的甲蟲,說是蠱苗的東西,他把那綠色的甲蟲送給了陳大小姐,陳大小姐又讓人把它帶到了成都,給她妹妹當五歲的生日禮物。
我曾見過那只甲蟲——陳二小姐帶著它來看我們,請求我到苗疆來幫她找陳大小姐。由于當時,我們怎麼也無法想到陳二小姐和白素之間的關系,所以就沒有答應,陳二小姐和那位姓何的壯士,不告而別,後來也就沒有了他們的音訊。
那只不知名,也不知有甚麼用途的翠綠色甲蟲,白老大一定是得自蠱苗的了。
猛哥先是震動了一下,然後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只白銅盒子來,打開給我看。盒子中就有一只翠綠色的甲蟲在,和陳二小姐曾展示給我看的那只一樣。
我點頭道︰「對,就是這一種。」
藍絲正在駕機,轉過頭來看了一下,卻失聲道︰「啊,這是……這是‘一願神蟲’?」
我曾問過藍絲,那種翠綠色的蟲代表甚麼,她的回答說是不知道,因為各種各樣的昆蟲,應用在降頭術和蠱術中大多了。這時,她第一眼就認了出來,叫甚麼「一願神蟲」,那一定表示這種蟲大有來歷。我知道藍絲是這方面的行家,她自己就曾送過「引路神蟲」給溫寶裕。
猛哥揚了揚眉,贊上一句︰「好眼光。」
藍絲望了我一眼,欲語又止。猛哥道︰「不是‘就是這一種’,而是‘就是這一只’。」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8:28
烈火女 第十章 陳二小姐
我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那樣說是甚麼意思,怔了一怔,藍絲已在一旁道︰「這種一願神蟲,極其罕見,猛哥叔叔的意思是︰‘只有這一只,來來去去,就是這一只。’」
我立時向猛哥望去,猛哥沒有糾正藍絲的話,可知藍絲所說是實情。
我腦際「轟」地一聲響,一時之間,紛至沓來的念頭,令得我有天旋地轉之感。
就是這一只,
就是這一只——白老大給了陳大小姐,陳大小姐給了她妹妹,陳二小姐帶入苗疆,現在又在猛哥之手。
那說明了甚麼呢?說明陳二小姐進了苗疆之後,曾見過猛哥。
可是,這蟲既然如此罕見,陳二小姐又如何肯把它給了猛哥?
陳二小姐(韓夫人)進入苗疆之後的行藏,我們一無所知,是不是可以藉此揭開?她是白素的阿姨。當年我們拒絕幫助她,所以一直耿耿于懷,自然十分迫切想知道她的消息下落。
我指著那蟲︰「據我所知,這蟲,最後落在一個少婦的手中,那少婦是……。」
要解釋陳二小姐和我之間的關系,又復雜無比,所以我說到這里,略頓了一頓。
猛哥疾聲問︰「你認識那女人?」
見猛哥問得如此急,我點了點頭,猛哥的反應很怪,他向藍絲盯了一眼——那還是隨便地望一眼,而是極有用意地盯了一眼。
那時,藍絲正在駕直升機,我和猛哥在她的背後。照說,藍絲的背後沒有生眼楮,絕不可能知道猛哥有這個特殊動作的。
可是,我確是看到了藍絲的背部,聳動了一下——那還是一種努力克制之後的震動,由此可知藍絲的感覺,一定極其敏銳,在那一剎間,她一定感覺到了一些事。
然而。她震動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異樣,甚至沒有轉回頭來。
我心中知道,其間必有極大的溪蹺在,可是又不知如何問起。
看紅綾時,她只是全神貫注地在看望遠鏡,對我們的說話,听而不聞,全無興趣。
再向猛哥望去,他已然收回了那種異樣的眼光,這時,輪到我的目光異樣了,而且,我那種疑惑之至的補情,誰都看得出來。
猛哥自然也體察到了,所以我也立刻明白了他接下來的一些動作,是甚麼意思,他的口角,動作的幅度極小,向著藍絲,呶了一下,接著,又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他是在說︰「等藍絲不在眼前的時候,再告訴你。」這令我模不著頭腦了,照說,藍絲和猛哥之間,是八輩子也扯不上關系的,何以猛哥在藍家峒外一見藍絲就神情大異,而此時又說話如此吞吐,神情這樣暖味?
難道在藍絲和猛哥之間,又有甚麼牽連?
正在這時,藍絲並不轉過頭來,可是忽然道︰「怎麼都不說話了?」
紅綾「啊」地一聲︰「為甚麼要說話?」
她渾然天成,根本不知道在機艙中發生了甚麼事。我首先笑了起來,剛才的那種異樣的氣氛也就暫時消失。猛哥問道︰「告訴我那個……少婦的事。」
我想了一想︰「她是紅綾的阿姨……」
我把和陳二小姐(韓夫人)會面的事,簡略他說了一遍,最後我道︰「我告訴她,只要一入苗疆,不論見到甚麼苗人,只要一取出這只蟲來,就一定會有人幫助她——她找上門來了?」
猛哥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道︰「你是說,她是和一個男人一起上路的?」
我揚了揚眉︰「是,那男人是她亡夫的手下,叫何先達,會武術,是一個江湖人物,」
猛哥的眉心打著結,看來,他又像是要忍不住有甚麼神情顯露,而又不想被入覺察,所以,他雙手按住了臉,足有好幾分鐘,這才說話。由于他雙手按著臉,所以他發出手聲音,听來就有點怪,他道︰「那……陳二小姐沒有找上門來,卻在臨死之前,叫我撞見了。」
一听到「臨死之前」這四個字,我不禁「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一時之間天旋地轉,並沒有留意其他人的反應如何。
我只是見過陳二小姐一次,她年輕貌美,又早已喪夫,誰都會同情她。我對她的死訊這樣震動的原因,是我想到,要是白素知道了這個不幸的消息,一定會極其傷心。為了紅綾的事,她情緒已經極差,再受到這樣的打擊,事情就可能相當嚴重。
要是在別人的口中,說出了「臨死之前」這四個字,還可以懷疑,而猛哥絕不會說謊;而且,如果陳二小姐在遇到猛哥的時候可以救得活,猛哥一定會出手。以他對蠱術出神入化的造詣,只怕沒有救不活的病。
那麼,陳二小姐又是怎麼死的呢?
我心中本已全是疑問,這時,疑問又膨脹了一倍。我大大深呼吸了幾下,視線落在直升機下,綿延起伏的山巒,和在山巒間統繞的雲霧,心理在這一片神秘的大地上,不知有多少不可惻的事發生過、正發生和將會發生。我覺得自己的發聲器官又恢復了功能之後,才問︰「當時的情形怎麼樣?」
猛哥道︰「那一次,我才從昆明回來,經過——」他才說到這里,紅綾的叫聲陡然打斷了他的話頭,紅綾一手高舉,一面叫︰「我看到一些東西了。」
我雖然亟急于想知道陳二小姐的情形,但紅綾說有了發現,也不能不理——出來找白素,畢竟是我們身在直升機上的原因。
我忙道︰「教過你怎麼做的,你忘記了?」
紅綾大聲叫︰「沒有忘。」
她雙眼離開了望遠鏡,雙手在面前幾個按鈕上按動著,一個熒光屏上,立時現出了原始森林的畫面——那是望遠鏡中可以看到的畫面。
下面的林林十分茂密,而且那是一個四面被山峰包圍的山谷,直升機難以降落。
藍絲已經盡量把直升機飛行的高度減低,但是離地面還有兩百公尺左右。
透過濃密的樹葉,我們甚麼也看不到。紅綾解釋著︰「我看到有人在追逐,真是看到的。」
我剛安慰她沒有人會懷疑她,她已叫了起來︰「看。」
她指著熒光幕,老實說,要不是紅綾如此肯定,誰也發現不了下面有人在追逐。
只見在濃密的樹葉之中,先是有一個人影,閃了一閃,立時不見,連是人是猴都看不清楚。緊接著,又有一個人在樹葉的空隙中現身出來。那個人,也在急速地前進中,可是他卻雙手向上一舉,跳了一下,接著,又被樹葉遮住,看不見了。
我和紅綾一起叫了起來。我叫的是「白素」,紅綾叫的是「媽媽」。
若不是有紅綾的那一下叫喚,我還不能肯定那是不是白素。所以我立時向紅綾望去,她神情肯定,用力點了一下頭,表示她不會弄錯。
下面森林中的情形,十分容易推斷︰白素正在追逐一個人,這個人一定很重要,白素非捉到他不可,所以白素看到了直升機,知道必然是來找她的,她也只能匆匆打一個招呼,而不能停下來。
一時之間,連在駕直升機的藍絲,都轉過頭向我望來,他們都在問我︰「怎麼辦?」
我則望向猛哥,徽求他的意見,因為若論對苗疆的熟悉,自然以他為最,連藍絲也遠不及他。
猛哥連想也沒有想,就道︰「下去。」紅綾立刻叫︰「我也去。」
(她性喜湊熱鬧,在語言之中,把「我也去」「我也要」的「我也」運用得極好。)
我自然也是非下去不可,藍絲沒有說什麼,只是把直升機再降低,由于氣流的影響,直升機晃動不已,我站起身來,艙底的一個門打開,鋼索縋下去,我首先出了艙,紅綾跟著來。
在這時候,猛哥也快出艙來了,我仿佛听到,藍絲大聲說了一句什麼,猛哥抬頭,向上看了一看。
但由于機聲軋軋,風聲呼呼,我並沒有听到藍絲說的是什麼,只見紅綾也抬頭向上看了一下。
我到了鋼索的盡頭,雙手松開,向下落去,離樹頂還有十來公尺,紅綾跟著落下。
我雙足踏中了一根樹枝,那樹枝「啪」地一聲,竟然斷折,我身于一歪,就要跌倒,就在這時,紅綾趕到,一伸手,扶住了我。
剎那之間,我只覺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行走江湖,冒險生活那麼多年,第一次嘗到了被自己女兒扶了一把的滋味。
我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兩人互望了一眼,紅綾顯然十分明白我的感受,她想說什麼而沒有說。
這時,猛哥也下來了,我們三人向上略揮手,就飛快地向下落去。
估計我們縱看到白素到落下來,花了超過十分鐘。而以白素和那人的追逐速度來看,他們早已奔得老遠了。所以我立刻和藍絲聯絡。
怪的是,我叫了幾次,藍絲才有回答,我道︰「請你在空中留意,一有發現就通知我們。」
藍絲答應著,我們可以听到直升機在上面盤旋的聲音,三個人向著白素追出的方向,奔了出去。
三個人奔出幾百公尺之後,紅綾就越過了我和猛哥,奔在最前面。我靈機一動,大聲道︰「紅綾,叫媽。」
她這一吼叫,當真不失女野人的本色,林中的小動物,紛紛亂竄,連四面峭壁,都隱隱起了回音。
我想,白素追的人雖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先和她會合再說,所以才叫紅綾大叫——我知道,白素一听到了女兒的叫喚聲,必然會趕來和我們相會的。
林中樹木緊密,可以落腳之處也是高低不平,紅綾卻像是知道白素的去向一樣,在林子中左穿右插,一面叫,一面飛快地向前奔著。
不一會,就在紅綾的叫聲中,听到了另一股聲音,叫的是「紅綾,紅綾。」兩股聲音,迅速地自遠而近,緊緊擁抱在一起。
盡管她們兩人在意見相左的時候,各不相止,但這時看她們這樣緊緊相擁的情形,卻絕不會有人懷疑她們是血連血肉連肉的母女,這情景,也十分叫人感動。紅綾一面緊擁著自素,一面道︰「媽媽,我來找你,我找你來了。」
白素沒有出聲——當然是由于心情激動得出不了聲。
後來白素對我說︰「我正在追趕那個人,知道這個人關系極其重大,非追到他不可,也知道這次若是叫他走月兌了,再追他就很難,所以看到了直升機,我也只是揮了揮手。可是一听到紅綾叫我……唉……。」
她略頓了一頓才繼續︰「原來真有類似‘呼魂大法’的法術——一听到她的叫聲,我就自然而然停止了追趕,轉過身,迎聲飛奔,什麼也顧不得了。」
我笑︰「在正常的情形之下,所有的兒女對父母的呼叫,都應該是‘呼魂大法’。你和紅綾相擁的情形,動人之極。」
白素現出極滿足的笑容。
卻說當時,我和猛哥到了近前,白素和紅綾才分了開來,我指著猛哥,只說了他的名字,白素便立即知道了他是什麼人了。
我知道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的經歷,要說,得花不少時間,所以我道︰「先不說我如何會和猛哥相遇——猛哥有些經歷,和你有關,先不說這些。你發現了什麼?」
白素听說猛哥的一些經歷,和她有關,不禁驚訝之至。
但是白素深得住氣,同樣的情形,若是換了我,不立刻說給我听,我會憋死。自素卻點頭,先一揮手,示意我們跟著她。
她和紅綾手拉手向前走,我和猛哥跟在後面,她一面走一面道︰「上次,我駕直升機出來找紅綾,在這一帶附近,發現了一個人,那人的身上……會冒火……」白素在這樣說的時候,語氣有點遲疑。我忙道︰「你在半空之中看得清楚?有可能是一個人,站在一堆篝火之旁,看起來就有點像。」
我就會在到藍家峒途中,發現了一堆篝火,也看到一個一閃即逝的怪人,不知道為了什麼傷心事,穩居在一個山洞之中。
白素想了一想,語氣肯定得多︰「是那人身上冒火,一下子有,一下子沒有,我想起了紅綾的話。嗯,我不認為那是神仙,我認為,那是外星人,在許多謎團之中,我起著重要作用的外星人。」
猛哥皺著眉,他不是很听得懂我們的談話,因為所有一連串發生的事,實在太復雜了——後來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了猛哥,猛哥在听了之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說了一句︰「真是稀奇古怪,到了極點。」
當時,紅綾問了一句︰「什麼是外星人?」我和白素,竟然異口同聲地回答︰「就是神仙。」
在「外星人」和「神仙」之間,劃上等號,敘述起來,就可以方便得多了。
白素繼續說道︰「我駕機追逐了一回,那人時隱時現,有時身上冒出一大團火,有時又連煙也沒有一絲。我心知追不上他,就先回藍家峒去。」
我失聲道︰「你把這情形對十二天官說了,他們認為你不應該去冒犯神仙?」
紅綾現出慚愧的神態來,把頭靠在白素的肩頭上,她身量其實比白素還高,又粗壯得多。查是這麼一靠,她的濃眉大眼,看來也就嫵媚嬌柔得很。
白素伸手在她的臉上輕拍了兩下︰「我離開了藍家峒,認定了方向,倒也順利,一直找到那片山崖,在那山崖之中,發現了一個山洞——」
白素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向前一指,循她所指看去,已可以看到一片拔地而起的山崖。白素向猛哥望了一眼︰「苗人可有集體葬在山峒之中的習俗?」
猛哥苦笑︰「苗疆之中,有上干種苗人,各自有不同習俗,我也弄不清那麼多。」
我忙問︰「怎麼?那山洞中,有許多骸骨麼?」
白素點頭︰「詳細的情形,我也下形容了,反正立刻就到。我進了那山洞,正在詫異,忽然覺出另外有人正進洞來,回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團火,而在火光之中,分明有一個人。」
紅綾也听得入神,叫道︰「會冒火的人。我早就說過,有會冒火的人。」
白素繼續說著︰「我一回頭,我想那人也看到了我,他轉身就逃,等我追出去的時候,他身上已沒有了火,只是奔得飛快。我當然不肯放過他,就追了出去——」
說到這里,一行人已到了山崖之前,在白素的帶領下,仍上攀去。
在向上攀的時候,我也知道何以白素會發現那個山洞的原因了。在那山崖,離地大約十來公尺處,有一株大樹,斜斜地伸出來,在那大樹之上,竟然搭了一間竹、木相雜的屋子——和當日紅綾在大樹上搭成的住所相仿。
紅綾看到了,也不禁發出了一「咦」地一聲,去勢加快,一下子就竄進了那屋子之中。
就在那屋子(那株樹)之旁,有一個山洞。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點了點頭,表示我想得對,她是先發現了那「屋子」,再發現那山洞的。
紅綾趕在前面,進了「屋子」之後,又探出頭來叫︰「什麼也沒有。」
她說著,又竄了出來。這時,白素也到了,就和紅綾一起進了山洞,我和猛哥,都听得紅綾才一進去,就發出了「啊」地一聲驚呼。
我和猛哥快步搶進去,白素正著亮了強力的電筒,光芒聞到之處,可以看到有三四十具骸骨,相當完整,可是全是焦黑色的。那些骸骨,整齊地平躺著,看來都很細小,像是少女的骨骸。而那種焦黑色,顯示她們全是燒死的。
猛哥一看到這種情形,立時就問了一句︰「什麼火能把人燒成這樣子?」
他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好,苗人中也有火葬的習俗,猛哥自然看過火焚後的尸體,我一看到那些骸骨,也有同樣的疑問。
如果把一具尸體火化,結果一定是燒成一團焦炭,骸骨不可能保持完整,有一部分骸骨完整,已經很不錯了,更多的情形之下,是燒成了骨灰。
如今,那三四十具骸骨,連手指骨都是完整的,如果她們的身體曾經過火焚,那麼,猛哥的問題,就問出了關鍵的所在。
我吸了一口氣︰「那是溫度極高的火,在極短的時間內,把人體的柔軟部分,都化成灰盡,但是骨骼部分,卻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我說了之後,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又一起叫了起來︰「烈火女。」
那些骸骨,看來都屬于少女所有,而烈火女在十五歲當選,十八歲就要被火燒死,那麼,這些骸骨,是不是就是經過火焚的烈火女?
又不知這里離烈火女交接儀式的山頭有多遠?何以舊的烈火女被燒死之後,骸骨會被完整地運到這里來安放?那有什麼作用?
自素望向我︰「我想的和你一樣,那是歷代烈火女的遺骸。」
就算肯定了這一點,接下來的問題,也實在大多了。白素比我早發現這個山洞,所以她可以思考的時間也比我多,她已有了一些想法。
她道︰「那個人……那間在樹上的屋子,是那人居住的,那人可能是偶然發現了這些骸骨。也有可能,他一直負有看守這個山洞的責任。不論如何,那個人和烈火女,有十分重大的聯系。」
我吸了一口氣︰「你準備怎麼辦?」
白素道︰「我準備在這里等他出現。」
我想了一會,對著通訊儀叫︰「藍絲,你听到我們所有的對話嗎?」
藍絲立刻有了回答︰「听到。我可以在附近找一個山頭停下來等你們。」
藍絲十分聰明,知道如果白素要在這里等的話,我和紅綾一定會陪她,猛哥也不會走,所以她才提出了這個辦法來。
她在說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可是我要一直能夠參加對話。」
我道︰「那當然,你等于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藍絲忽然嘆了一聲,這時,我也看到猛哥有難以形容的異樣神色。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8:48
第十一章 一家人都和苗疆的事有關
已經有好幾次,我都發覺在猛哥和藍絲之間,有這種古怪的情形出現,可是究竟為了什麼原因,我卻一點也說不上來。
我吸了一口氣說︰「好,我們一起在這里等,藍絲,你找到地方停機之後,和我們聯絡。」
藍絲的聲音在十五分鐘之後傳來︰「已經飛出了通訊儀可以傳送的距離,還沒有找到可供降落處,這樣吧,我不參加對話了,你們要我來接的話,請按通訊儀上的那個紅色按鈕。」
那紅色的按鈕,能發射強力的無線電波,不能通話,但只要一按鈕,十公里的範圍之內,藍絲在直升機上,都可以收到信號。
我說︰「那好,你自己小心。」
藍絲回答了一句,那句話,只听到了一半,也是模糊不清,顯然直升機已飛遠了。
那時,猛哥忽然吁了一口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在過去十五分鐘之中,我已向白素說了猛哥的經歷,和那只綠色的蟲又到了猛哥手上的事。
白素听得俏臉煞白,望定了猛哥︰「她……你在她臨死之際見到她的?」
白素是遇事再鎮定不過的人,可是這時,卻聲音發顫,神情惶急。我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給她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
猛哥听得白素這樣問,反應奇特之極。
「臨死之前」的說法,本來就是猛哥自己提出來的,當時情形怎樣,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這時,猛哥站了起來,仰頭向天,口中發出一種十分奇怪的聲音,用力搖著頭。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下頭來。「太可怕了,當時我見到的情形,太可怕了。唉,她能忍住了那一口氣不死,只怕全是為了那小生命,她是很偉大的母親,很偉大……」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猛哥的那兒句話,雖然無頭無腦,可是也不難明白——那「臨死」的情形,是在生育嬰兒的情形下,也就是說,是難產致死的。
我立時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表示了我心的疑惑。
陳二小姐嫁過人,可是我們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她進入苗疆之前,她已經喪了夫,那個韓正堂主已經死了。
自然,陳二小姐可以另有情人,但那使得本來就很曲折的事,更曲折了。
白素顫聲問︰「她……死得很慘?」
猛哥又沉默了片刻,才嘆了一聲︰「事情很復雜,我必須從頭說起。不然,講到了一半,又要解釋這個,解釋那個,我怕連我自己也會混亂,把事情弄……亂了……」
听得猛哥這樣講,我和白素,不禁大是駭然,一時之間,也難以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復雜情形,難道復雜得過白老大當年在苗疆三年的行蹤——那花了我們許多年的時間才弄清楚。
而如今,看猛哥的情形,整件事,他全知道,只不過由于太曲折,所以他才要求從頭說起,免得混亂。雖然苗人的思想方法比較簡單,但猛哥不是普通的苗人,因此可知事情必然極其離奇。
這一次,由于事情和陳二小姐有關,而陳二小姐已可以肯定,是白素的阿姨,所以白素竟破例,比我還心急,她提出了異議︰「是不是可以先揀最重要的說,其余的慢慢再補充?」
猛哥想了一想,向我望來,我也同意如此,不然,他要是從早年白老大第一次進苗疆說起,不知要說多久,才說到正題上去。
所以,在猛哥向我望來之際,我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我同意白素的提議。
猛哥沒有說什麼,忽然雙手在面前揮動了幾下,那時,在那個山洞之中,並沒有什麼昆蟲在飛舞,猛哥這種動作,也不是想趕走什麼昆蟲,而是他思緒十分混亂,想趕走一些雜亂的想法的下意識動作。
可是他這個動作不是很有效,因為他一開口,說的是︰「那次,我從昆明回來,唉,在昆明的事……嗯,在昆明的事,和整件事並沒有什麼關系,不提也罷……」
我和白素相視苦笑,因為猛哥的話,簡直沒有條理之極——要是用這樣的敘述法,想說明一椿簡單的事,尚且困難無比,何況他一再強調事情曲折復雜無比。
我著意地咳嗽了一下,用意是在提醒猛哥,揀重要的事情說。
猛哥住了口,有點不好意思,接著,卻石破天驚,說了一句我們再也想不到的話來。
他道︰「藍家峒那個會降頭術的藍絲姑娘,是我接生出世的。」
這句話,他說得相當急,可是說得很清楚,我和白素可以肯定每一個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時之間,卻也不容易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我先是在心中迅速地把這句話想了一遍,仍然不明白,猛哥又不是接生婆,怎麼會接生藍絲出世呢?接著,許多問題,一下子卻涌了上來︰若果藍絲是猛哥接生出世的,那麼他必然知道藍絲的母親是誰,知道藍絲的身世秘密。難怪在藍家峒外,他一見藍絲,就有那麼古怪的神情。
這真正是再也意想不到的事。本來,事情再復雜,也只是環繞著白老大、白素、陳大小姐、烈火女、紅綾、靈猴、外星人等等在進行的,藍絲可以說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局外人,扯不上關系。
可是如今猛哥一開口,就說藍絲是他接生出世的,那麼,藍絲也和整件事有關了!
我和白素張大了口,剎那之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們那時的神情,一定古怪之至,吸引了紅綾。紅綾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白素,也學著我們,在臉上現出那種驚愕古怪之極的神情來。
白素比我先從錯愕之中驚醒過來,她先是「嗖」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疾聲問︰「藍絲的媽媽是——」
猛哥道︰「我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她身上有那只一願神蟲。」
這一次,我和白素一起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聲。這一下驚呼聲,簡直是我們兩人胸口遭到了一下極重的打擊之後發出來的,所以聲音響亮,令得山洞之中,響起了轟轟的回聲。
猛哥自然不知道那產婦是誰,但是我和白素卻知道︰「那是陳二小姐。」
除非陳二小姐把那只一願神蟲給了別的女人,那麼這產婦才不是她。但是那蟲子對于一個深入苗疆的漢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可能隨便給人。而且,那是她姐姐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必然寶愛之至。她進入苗疆,在窮山惡水之中涉險,目的就是為了要尋找她的姐姐,又怎會把這蟲子隨便送人?
就算再作假設︰有人偷了,搶了那蟲子,可能性也少之又少——那是蠱苗的東西,持有人和蠱苗必有淵源,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起邪心?
所以,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分析,身懷一願神蟲,在苗疆產女的產婦,除了是陳二小姐之外,不可能是別人。
剎那之間,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伸手在眼前揮動了幾下,因為想到的一切,實在大亂了,我不知道白素先想到了什麼,我首先想到的是︰「藍絲是陳二小姐的女兒,那就和白素,有極親近的親戚關系——她是白素的表妹。」
我又想到,我們設計,要把藍絲當作是大豪富陶啟泉的干女兒,介紹給溫寶裕的母親,以促成溫寶裕的好事之際,還很為一個苗女忽然會和豪富扯上關系而駭笑。
可是,如今這個苗女的身世一揭露,她竟是白素的表妹——白素的一家子,和苗疆的關系太密切了。當然,那都拜白老大當年屢次深入苗疆所賜,可是事情也確然離奇到了極點。
算起來,紅綾和藍絲又是什麼關系呢?很容易算出來,藍絲是紅綾的表姨——藍絲年紀比紅綾小,可是輩份比紅綾大。
在我和白素,思緒亂如麻,各種雜思,紛至沓來之際,紅綾駭然叫︰「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猛哥只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已經牽出了那麼復雜的事情來,我嘆了一聲,在紅綾的手背上,拍了兩下︰「沒有什麼,全是一些……舊事,我會向你詳細說,不過你不容易明白。」
紅綾睜大了眼,大聲道︰「我會努力。」
這時,白素定過神來,伸手指著猛哥,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我忙道︰「還是讓猛哥照他自己的方法來說,看來事情真的十分復雜。」
猛哥忙道︰「是啊,是啊,得讓我從頭說。」
自素無可奈何,點了點頭。雖然她心急知道更多,但也怕猛哥急然又冒出幾句石破天驚的話來,那就會令事情更亂了。
猛哥吸了一口氣,一開始,竟又是那句話︰「那次,我從昆明回來——唉,在昆明的事和……事情無關,可以不必說它了——」
猛哥從昆明辦完事回來,他是蠱苗的族長,可是出門的排場,也不是太大,只帶兩個隨從。他在旅途上,也和其他人趕路不同,遇有什麼和蠱術有關的物事,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用途,自然也沿途收集,收獲甚豐。
那一天,天色已晚,他們已在一道河邊扎好了營,準備過夜了,兩個隨從下午時分就打了一只獐子,生起了火,準備烤獐子當晚餐,就在簧火火舌亂竄時,猛哥一眼瞥見附近的草叢中,有一條鮮黃色的小蛇在迅速游走。
那種鮮黃色挑戰蛇,十分罕見,對某種蠱術,大是有用,猛哥一見,就直跳了起來,追了上去。
那小黃蛇游走十分迅疾,猛哥身手雖高,但一時之間,也追不上。
而什麼蛇蟲,既入了猛哥的眼,想要逃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是這次,猛哥才追出了不到十分鐘,就陡然停步,任由那小黃蛇在草叢中消失。因為他听到了一陣十分淒歷的聲吟聲。
聲吟聲而一入耳,就給淒歷的感覺,那一定是發生了很不平常的事。猛哥一定神,立即發現那是一個女于所發出來的聲音。
他精通蠱術,有許多極奇妙而且敏銳的感覺,所以他又立即听出,那女子正在極大的痛苦之中,而且,正面臨生死的關頭。
一辨明了這一點,猛哥立時循聲撲了出去,才穿出了一小片林子,就看到兩棵大樹之中,搭著一個極其簡陋的草棚,一望而知,不會是苗人所搭。
猛哥奇怪之極,直趨草棚之前,那聲吟聲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猛哥一掀草棚門口的一排草廉,向內看去,映著月色,他看到的情景,真是奇特之極。
他看到一個半躺半臥的女子,躺在一些干草上,干草上全是血,月色下,血紅得驚人,那女子全身近乎赤果,下半身完全在血泊之中,有一蠕動的東西,在她滿是鮮血的雙腿之間。
就算猛哥是蠱苗的族長,見多識廣,但是這種情景,也不是一個男性能常看得到的。猛哥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一個婦人正在產子。
他先撮唇,發出了一下尖嘯聲,召喚他的隨從踏進了草棚,看出嬰孩是逆產,並不是頭部先出娘胎。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嬰兒,真是命不該絕,這種情形,他只要遲來半步,就絕無活命的可能。
而對他這個蠱苗的族長來說,要令逆產的嬰兒順利出世,容易之至,當真只是舉手之勞,他伸手在那產婦的臉上輕撫了一下,嬰兒便已離開了母體,而且立刻發出洪亮之極的啼哭聲。
那兩個隨從趕到,陡然听到了兒啼聲,自然意外之極。猛哥揮動苗刀,割斷了臍帶,提起嬰兒來時,听得產婦發出了一下呼吸聲——猛哥听出,那是結束生命的最後一口氣。
他心中不禁嘆了一聲,這時,他看出那產婦年紀不大,雖然污穢無比,可是仍難掩她的美麗,就這樣來歷不明,死在苗疆,自然可惜;而且,人一死,她是如何來到苗疆的,也就永遠成謎了。
猛哥一手提著嬰兒,一手去探產婦的鼻息。她已經沒有了氣息了。產婦的雙眼睜得極大,眼光也已散亂,一縷芳魂,已不知飄向何處了。
猛哥一開始「從頭說起」,敘述的經過,很有條理,他這段奇遇,听得我和白素,目瞪口呆。
我在听到一半的時候,心中就陡然一動,隱隱感到,我的記憶之中,有一些事,應該可以和草棚產婦這件事搭上關系的。
可是一時之間,卻又難以在千頭萬緒的記憶之中把這件事找出來。
白素由于一上來就知道了那產婦是陳二小姐,是她的阿姨,一听得她死得如此之慘,已是眼花亂轉,同時,向我怒瞪了一眼。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在怪我,當日陳二小姐找上門來,要我幫她到苗疆去找人,我沒有答應一一如果我答應了,陳二小姐可能不會死。
我不禁苦笑,幾乎想大聲叫︰「關我什麼事?」
當時,她帶著何先達,攜同四色名貴禮物來找我的時候,不論我怎麼想,都不可能想到她和白素有那樣的關系,也絕想不到事情會有那樣的發展。
當然,我並沒有分辯什麼,只是苦笑了一下。紅綾看到白素想哭,只是呆呆地望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白素也立刻知道怪錯了我,長嘆一聲,反而握住了我的手,向猛哥道︰「請說下去。」
猛哥苦笑了一下,想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不免有狼狽之感,他以一族之尊,居然揮苗刀,斷臍帶,接生了一個嬰兒來世上。
這時,他已看清,自己接生來世上的,是一個女嬰,那女嬰十分強壯,啼聲宏亮,手腳亂舞。
猛哥倒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去想如何處置這女嬰,因為蠱苗世世代代規定,連帶外人入岩,都要有極特別的情形才行,當然絕無收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嬰兒之理。
猛哥已打定了主意,怎樣處置那女嬰,所以他向兩個隨從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那產婦埋了,他向外走去,打算去做他要做的事。
誰知他才跨出了一步,忽然听得一個女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叫︰「讓我看……看。」
同時,兩個走向產婦的苗人,也大驚失色,一個倒退,幾乎沒把草棚撞塌。
猛哥也大吃一驚,立時向那產婦看去,只見那產婦睜大了眼,手發著顫,正待吃力地揚起來,指著他手中的女嬰,要看一看。
母親要看才出世的女兒,這事情平常之至。可是這個產婦,卻千真萬確是斷了氣,死了的。猛哥若是連人的死活也分不清楚,還說什麼精通蠱術?
他在吃驚之余,勉力令自己鎮定,心念電轉,知道在幾種情形之下,會有這種死而復生的情形發車。這時,他也不及去研究發生的是哪一種情形,連忙走近那產婦,把女嬰湊到了她的面前。
說也奇怪,本來在不斷啼哭的女嬰,一到了母親面前,就不再哭,睜大了一雙烏漆漆的眼楮,只是望著那產婦。那產婦的神情,悲痛莫名,用手勉力在嬰兒的臉上,撫模了一下,再想模第二下時,卻已沒有了力度,軟垂了下來,落在胸前。
她急速喘著氣,手伸入懷中,像是想取什麼東西。猛哥看出她雖然一下子又活了回來,但是實在已到了生命的盡頭,非死不可,他有一些問題想問那產婦,可是話還沒有出口,卻見那產婦在胸口,模出了一只白銅盒子來。
猛哥一見那盒于,就心頭亂跳。這盒子,就算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屬于蠱苗的物事,可是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用途。可是猛哥卻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同時他也知道了產婦何以會死後復生的道理。
那盒子之中,那只碧綠的昆蟲,叫作「一願神蟲」,那意思就是,能使擁有它的人,實現一個有關自己身體行為的願望。
蠱術本來就和降頭術一樣,神秘而古老,不可思議,絕不能用現代實用科學的觀點和邏輯去解釋理解,它屬于玄學的範圍。
像藍絲會送給溫寶裕的「引路神蟲」,和猛哥敘述的一願神蟲,我只能接受那是事實,卻也無法理解。
據猛哥說,擁有一願神蟲的人,可以使自己的身體行為,達到一次願望——只能是一次,所以叫「一願」。例如面對一條水流湍急洶涌的大河,一個根本不會游泳的人,是絕對無法渡過河去的。可是如果有一願神蟲,只要心中想要過河,就會產生力量,使他能泅過河去。
同樣的,也可以在神蟲處得到力量,攀上聳天峭壁去。只能是一次,在一次之後,那神蟲對這個人,就再也沒有用處了。
猛哥明白,那產婦一定是在臨斷氣之前的一剎那,心中起了願。
她起的願,或許只是想看一看才出世的女嬰,或許另有目的,那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而令猛哥吃驚的是,這一願神蟲,極是難得,在整族蠱苗之中,多少年來,傳來傳去的,也就只是那一只而已,猛哥對它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所以突然看到在那產婦的手中出現,他吃驚之後,失聲問了一句︰「你丈夫……姓白?」
猛哥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向白素望來,不等他開口,白素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神蟲本來是白老大所有,經過曲折,才到了陳二小姐手上的。
猛哥不知道那些曲折,只知道神蟲在白老大處,所以他一看到神蟲就這樣問,他想的是︰「那神蟲罕見之極,珍貴無比,白老大斷然不會給不相干的人,只有給了自己的妻子,才說得過去。」
他再也想不到,白老大意氣豪邁,根本不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隨隨便便就把神蟲送給了陳大小姐,而陳大小姐又將之轉送給了她的小妹妹。
那產婦可能根本沒有听到猛哥的那一問,只是盯著女嬰看,大約有十來秒,才把祖母移向猛哥,用極虛弱的聲音道︰「去找她的父親——」
這一句話,一個「親」字才出口,她就再度咽了氣,這一次,不論她在臨死之前,又想到了要怎麼樣,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她人死了,手臂一軟,那盒子落了下來,盒蓋打開,現出了盒中的一願神蟲出來。
世上的事,也真是陰錯陽差,湊巧起來,可以巧到極處。那產婦若是對猛哥的兩個隨從說了那句話,兩個隨從可以不理。
這一願神蟲,也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前,由哪一位蠱苗的族長施了蠱術的,有一句話和神蟲一起傳了下來︰「不論是誰,有神蟲在手,向蠱苗的族長有要求,族長必須做到,不得推搪。」
所以猛哥一听,呆了一呆,就義無反顧,必須盡他的一切力量,去找這女要的父親。
我和白素听到這里,已經完全明白猛哥的苦處了。
他說得對。他要找一個人——或許範圍可以縮窄一半︰他要找一個男人。
上哪兒找去?那男人是什麼樣的?他完全不知道。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9:11
第十二章 是朝霞還是腐葉?
猛哥已經找了超過十年——超過十年有多,藍絲今年有多大,他就找了多久!
當然沒有找到,這種茫無頭緒的事,神仙也難以辦得到!猛哥畢竟不是神仙1
也是陰差陽鍺,那產婦當時說的如果是「帶她去找父親」,一樣的一句話,猛哥就非把女嬰帶在身邊不可了!
事實上,後來猛哥在積年累月,找不到那個要我的人之後,雖然埋怨,可是也很慶幸,因為那產婦臨死時若是說「我不想死,你救我」,那他更不知如何才好了!
當下,猛哥抱著女嬰,出了草棚,向河邊走去,到了河邊,拔了一把草,替女嬰洗干淨了身子,那女嬰不再啼哭,只是小嘴開合,猛哥試著把手指放近她的口,他就出力地吮吸著,小眼烏溜溜地轉,十分有趣可愛。
猛哥嘆了一聲︰「若不是祖傳的規矩,我真想把她帶回去收養!」
我和白素,都是知道了後來情形如何的,當時吃了一驚︰「你……把她放在木板上,在河上放了下去。」
我和白素齊聲表示吃驚還不稀奇,在我的腰際,忽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女音︰「猛哥叔叔,你不怕我會淹死,或是叫大魚吞了去?」
那竟然正是猛哥所敘的往事之中的主角——當年的女嬰,如今的藍絲的聲音。聲音是從通訊儀中傳出來的!
我和白素,一听之下,也有極短時間的錯愕,但立即明白了是什麼原固。猛哥卻意外之極,張大了口,合不攏來,指著我腰際的通訊儀,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和白素在那一剎間,心念電轉,想到了許多事,我們所想的顯然一致,因為我們互望了一眼,都明白對方的心意。
我們都沒有把想到的事說出來,只是第一時間,叫了一聲︰「藍絲,我們是自己人!」
我們想到的是——藍絲駕著直升機,剛才她說,在通訊儀可以運作的有效範圍內,找不到降落的所在,所以她要飛得更遠——這一番顯然是謊話。
她說這個謊,目的是要我們認為她已听不到我們的交談,那麼,猛哥才會毫無顧忌地把一切全說出來!
猛哥一見藍絲之後,神情古怪,好幾次又有奇怪的動作,這一切,細心的藍絲,自然都看在眼中,她可能已向猛哥間過什麼,但猛哥卻有顧忌,沒有回答,所以藍絲才設計使猛哥以為她听不到,而把一切都說出來。
果然,她的目的達到了。
而令我和白素大有感觸的是,想不到藍絲小小年紀竟然這樣沉得住氣。在我相識的人之中,不論男女老幼,在听到了自己的身世秘密之後,能一直忍著,到听完了才出聲,怕只有她一個人了!
絕大多數人,必然在听到猛哥說第一句「藍絲是我接生出世」時,就已經怪叫起來了——至少,溫寶裕必然如此,良辰美景也必然如此!紅絞那更不必說了!
由此看來,藍絲的年齡和他們相仿,但是性格大不相同,要深沉得多了!
我和白素叫了一聲之後,藍絲的聲音又傳來,這一下,她內心的喜悅激動,卻表露無遺,簡直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在笑︰「那我們是什麼關系?我可不會排算!」
白素叫了起來︰「親如姐妹,我是你表姐!」
藍絲先喃喃地吟了幾遍︰「表姐!表姐!」然後又大聲叫︰「表姐!」
我也呵呵笑著︰「我呢?」
藍絲又叫︰「表姐夫!」
我咯咯大笑,深覺人生可愛,因為奇事之多,簡直層出不窮,叫人應接不暇,哪有半分冷場?不久之前,苗疆認親,認回了一個女兒來,現在,又多了一個表妹。
藍絲聲音大樂︰「哈哈,紅綾,我比你長一輩,我是你表姨!」
紅綾卻不明白什麼叫「長一輩」,只是她也感染到了我們的興奮,所以她也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表姨!」
猛哥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他笑道︰「看來我這個猛哥叔叔,也要降一級,變成猛哥大哥了!」
藍絲打蛇隨棍上,立即改口︰「猛哥大哥,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猛哥笑︰「我不怕你會有意外,我替你洗干淨身子的時候,已經佔算過,你一生之中,只有出生那一刻有凶險,以後,無往不利!」
藍絲吸一口氣,她自己是學降頭術的,這樣的一句話,出自蠱族族長之口,她自然深信不疑。
猛哥道︰「我在你腿上,刺上了蜈蚣蠍子,表示你是由蠱苗救下來的,任何苗人發現了你,都會歡天喜地收留你,不過我卻想不到,你會在藍家峒長大,真是好福份。」
藍絲的聲音變得很沉︰「我媽臨死前要你找我爸爸,找到了沒有?」
藍絲這是明知故問了,他要是找到了藍絲的爸爸,也不會在苗疆到處奔馳了!
藍絲是知道過去在苗疆中發生的一切事故的,記述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中的種種情節,她全都知道,所以她說了一句我和白素在心中想了好幾遍,但是沒有說出來的話。
她道︰「當年,我媽媽進苗疆,不是一個人來,是有人陪她來的!」
我和白素,同時一凜,紅綾卻在這時,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我忙道︰「紅綾,你困了,只管睡去,但若是有精神,最好听著。你現在听到的事,和許多事,有千絲萬縷的關連!都是你需要知道的。」
紅綾眨著眼,連連點頭,表示願意听下去。
我和白素,也早已想到了那個關鍵,陳二小姐是由一個人陪到苗疆來的。那個人姓何,名選達,是袍哥,也有可能是軍官,相貌堂堂,談吐得體,對陳二小姐(韓夫人)恭順之至,是他陪著陳二小姐一起到苗疆來的。
那麼,這個人在哪里?進入了苗疆之後,這個人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想到的問題,藍絲立刻就間了出來︰「這個人在哪里?他扮演了什麼角色!」
猛哥抓著頭︰「我連有這個人都不知道!」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藍絲的聲音听來苦澀︰「猛哥大哥,這個人,可能就是你要尋找的那個!」
猛哥張大了口,「啊」地一聲,事情太復雜,他有點弄不清楚。我接口道︰「這是可能之一。」
藍絲表現了她出色的分析力︰「青年男女,相處久了,容易生出情意。有可能是兩情相悅,那就美麗,一如群山之上的朝霞。但如果一方面是冰清玉潔,一方卻起了歹意,弱女難敵強男,那就丑惡,一如山谷底的千萬腐葉。」
藍絲說得這樣老成,我和白素,都大是訝然,仍然不知如何反應,因為說的是有關她父母的事。
藍絲問︰「表姐,表姐夫,照你們看來,事情是如朝霞,還是如腐葉?」
我和白素都是一樣的意思——只怕事情還是如腐葉的成分居多,因為陳二小姐的草棚之中,只有她一個人居住過的痕跡,如果她和何先達兩情相悅,那麼何先達怎會不在她的身邊?
這其間,不知有多少種曲折變化可供設想,我沉聲道︰「有可能是他們在苗疆中遭到了不測,何先達不幸遇難,所以陳二小姐才變得一個人流落在苗疆了!」
我在這樣說的時候,心中又是一動,又感到了在我的記憶之中,應該有一件事,是和目前在討論的事有關的,可是卻又沒有具體的概念。
白素長嘆了一聲︰「好些年之前發生的事了,藍絲,你總不能一下于把所有事都弄清楚的!」
藍絲也嘆了一聲︰「說得對,知道了自己的母親是誰,應該高興了!」
一時之間,大家都不出聲,又過了一會,藍絲間︰「猛哥大哥,我娘葬身的地方,你還記得嗎?」
猛哥長嘆一聲︰「記得的,我會帶你去!」
藍絲再嘆了一聲,白素和我齊聲道︰「我們一起去!」
當日韓夫人和何先達找上門來,相隔若干年,韓夫人埋骨荒山,何先達不知所蹤,也真夠令人啼噓的了。
猛哥的一句話,引出了那麼一大段事來,我們這時,還都以為事情只和藍絲有直接的關系,怎知在靜了片刻之後,猛哥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話來,事情卻變得和許多事,都有了直接的關系!
猛哥冒出來的那句話是︰「那神蟲,落在白老大的手里,是我姑姑給他的!」
一句話,听得我和白素,面面相覷,竟不知如何反應才好。猛哥的姑姑,為什麼要把那麼珍罕的一願神蟲送給白老大?莫非白老大早在和陳大小姐並轡進入苗疆之前,已和蠱苗的老族長妹妹有過情緣上的糾纏?
一時之間,我們的神情,不免有點古怪,猛哥倒也看出來了,他道︰「不是……不是……是白老大救了我姑姑一命,所以姑姑謝他的,也難怪你們那麼想,我姑姑是族中的美女,你見過芭珠,就像她姑姑,那年,我姑姑才十八歲……」
我听他一直羅里羅咦說下去,忙舉起手來︰「好了,你姑姑的事,可能很有趣,但是可以慢慢說,現在要理的事實在大多了!」
猛哥神情訝異︰「你們不是想研究身上會冒火的……神仙的事嗎?我姑姑當過三年……嗯,三年不到的烈火女!」
這句話,更是匪夷所思之極,我不但滿臉疑惑,而且,不由自主,伸手指撫我自己的耳朵!
紅綾在一旁,看了我的動作,覺得有趣,她也學著我的樣子,用手指撫耳朵。
白素先有了反應;「你姑姑當過烈火女?不是只有棵棵少女才能當烈火女嗎?」
猛哥搓著手,現出十分扭捏的神情,他猶豫了好一會,才道︰「這是我們族的一件丑事,從來不對外人說起的,我全當是自己人,這才說的。」
藍絲的聲音先傳了過來︰「願意給你下蠱,若是外傳,就會發作!」
藍絲的態度,令我和白素,都感到了一股寒意,猛哥也道︰「那倒沒有……那麼嚴重,我姑姑的名字是金鳳。那時,我父親是族長,她在族中,地位很高,可是她個性極野……老是在外面闖,她十五歲那年,忽然說,要去當棵棵人的烈火女,說當了烈火女,可以號令大批棵棵人。管的人,比十族蠱苗還多!」
這金鳳姑娘,是一個具野心的人物,可是,烈火女說當就能當上了嗎?
猛哥道︰「當時,父親就這樣問她,可是姑姑卻說,她早有了計劃,上一屆烈火女交替的時候,她就混在棵棵入之中,在那個大石坪上觀看——」
棵棵入烈火女的新舊交替儀式,我和白素都知道,也作過種種設想,都對這種神秘現象,覺得難以解釋。
所以,我們很容易想像金鳳混在 課入之中的情形。
苗人性直,又絕不會有什麼身分證明,棵棵人又散居各地,三年一次聚會,誰也不能全部部認識。
猛哥補充了一句︰「她早已學會了棵棵語。」
那樣子的話,要冒充棵棵少女,更是容易了。
白素緩緩地道︰「她的野心,只怕不單是想有幾萬人供她指揮吧!」
猛哥望著白素,神情很是佩服︰「是,都說棵棵入的烈火女是神仙……冊封的,能見到神仙,和神仙在一起,所以她……老實說,不但是她,我們全都希望也能見到神仙。」
猛哥的那一句話,把當年金鳳冒充棵棵少女的事,弄得更明白了。
事實是︰不單是金鳳一個人的野心,而是蠱苗全族的野心,想和神仙有所接觸,只不過派了金鳳出馬而已。
本來,那只是蠱苗和棵棵人之間的事,我和白素都不會十分有興趣去听。可是,事情和白老大有關,也和「神仙」有關。
那苗人口中的「神仙」,我們早有分析的結論,就是那種扁圓宇宙飛船中的外星人,這種外星人,和靈猴有關和烈火女有關,也和陳大小姐有關。這種神仙的特點是會冒火!
而如今,我們又在一個神秘的山洞之中,有著許多可能是烈火女的骸骨,白素又曾發現追逐一個會冒火的人。種種已知的、已發生的事加在一起,都說明很多年前在苗疆進行的,蠱苗覬覦棵棵入烈火女位置的這樁陰謀,都和我們有十分密切的關系。
所以,那就非听個仔細不可!
猛哥在說這件「丑事」「確然不是很光明正大」的時候,多半很是心虛,所以不斷察看我們的神情。他當然不能在紅綾臉上發現什麼,因為她渾然天成,根本不知道猛哥在說些什麼。
而我和白素,也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情,以免猛哥尷尬而不肯說下去。
猛哥在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又道︰「那次,她回來,對大家說,大家都對棵棵人能有神仙庇護,感到羨慕不已——只是我們貪心,上天賜我們蠱術,本來已經是夠幸運的了——」
我忽然插了一句口︰「你們的蠱術,我相信根本是很多年之前,來自天上的神仙所傳授的。」
猛哥並不反對我的意見︰「可能是,也正由于如此,我們就更希望能再見到神仙。」
我和白素仍然現出一副淡然的神情,紅綾對「神仙」很興趣,睜大了眼听著——我相信她在幼嬰時期,是見過「神仙」的,可能在她的記憶之中,有「神仙」的印象在只是無法取出來而已。
猛哥續道︰「過了一年,她又離開了我們——」
我又插了一句︰「烈火女不是三年才作一次替換嗎?」
猛哥道︰「是,她需要時間,使自己更容易成為烈火女,她去生活在棵棵入之間,使她看來,完完全全,是一個棵棵少女。」
白素輕拍了一下我的手,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打岔。
可是我還是又說了一句︰「新的烈火女,由舊烈火女指定,那麼多棵棵少女在場,她有什麼把握,可以使舊烈火女指向她?」
猛哥深吸了一口氣︰「別忘了她是蠱苗族長的妹妹,精通蠱術,只要她有一個機會接觸到舊烈火女,她就可以成功,可以影響舊烈火女的心意,使舊烈火女在火光熊熊之中,伸手指向她,令她成為新烈火女。」
我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嘆聲——我絕下懷疑蠱術有這種奇妙的作用,在蠱術之中,這種情形,甚至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
猛哥道︰「烈火女居住的山洞,是不準人進去的,可是她既然有心……自然不會去顧及什麼規矩,就偷進去了三次,也見到了烈火女,她在那段時間之中,也不斷和族里有聯絡,族里派人和她會面,她把事情的進展傳話回來。據她所說,烈火女居住的那個山洞,深不可測,一般人居住活動,都是在外面兩三層,她曾冒險進了第五層,就無法再前進了。」
猛哥停了一會︰「究竟有多少層,是等她當了烈火女之後才探明白的。」
我想問︰「究竟有多少層?」但是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另一個問題所佔據︰「白老大和陳大小姐當年在烈火女的山洞中,住了那麼久,是住在第幾層?」
在烈火女的歷史之中,居然有一位是由別有居心的蠱苗冒充的,這事情本身,已是怪異莫名,更何況事情和我們大有關系。
猛哥又嘆了一聲,久已不作聲的藍絲,傳來了一句話︰「猛哥大哥,這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根本沒有出世,不關你的事,你不必一面說,一面唉聲嘆氣!」
猛哥笑了起來,神情開朗了許多,連連點頭——他為人正直,總覺得自己族人當年的這件事,做得不是很光采。藍絲又道︰「她終于當成了烈火女,那山洞之中的所有秘密,她自然是全知道的了?」
猛哥道︰「是,她全知道了,那秘密……是她幾乎用性命換回來的。」
藍絲的聲音听來很平靜︰「听說在那山洞有傳說中的苗疆藏寶,是不是?」
猛哥嘆了一聲︰「沒有,但是山洞最深處,是神仙常出沒之處!」
這一句話,又令得我和白素緊握住了手,我們一起想起,當年,白老大、鐵頭娘子和大滿老九,都看到兩個「神仙」飛向烈火女居住的山侗,原來「神仙」是一直在那里出沒的!
猛哥雙手揮動︰「讓我從頭說,別打亂我!」
我、白素和藍絲齊聲道︰「好!」
紅綾頓了兩秒鐘,她也大聲道︰「好!」
紅綾的樣子,可愛在她一本正經,一點也不知道她自己在逗人發笑。
猛哥道︰「三年之後,新舊烈火女交替,族里派了重要的人物去參觀,看到金鳳姑姑在舊烈火女伸手一指之下,全身火光出現,成為新烈火女,回來報喜,全族都興奮莫名,只等好消息。可是她當了烈火女之後,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派出去的人,到了烈火女居住的山洞,就算混了進去,也見不著她——大家都記得她說過,那山洞深不可測,連她也只進了三層,里面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那時,全族上下,都大是焦急!」
我揚了揚眉,對的,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蠱苗全族都焦急,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要知道三年屆滿,舊烈火女是要在火堆之中焚身的!」
神仙的好處沒到手,反倒陪上了金鳳的一條命,這不是大不值了得了嗎?
我想了一想,道;「你們也不必急,到時候,可以設法把金鳳從火堆中搶救出來——蠱苗的旗子一打出來,課深人還有不望風而逃的嗎?,’
猛哥苦笑︰「听我爹說,他們確然有這樣的打算,但是事情到後來,又有了意想不到的發展,還有兩個月才到三年,金鳳姑姑就從烈火女居住的山洞之個逃了出來。」
我實在想問為什麼她要逃走,可是給白素一個嚴歷的眼色,把要問的話,壓了回去。
猛哥道︰「金風姑姑在回家途中受了傷,她遇上了山崩,碎石像瀑布一樣動下來,把她的身子,埋了一大半在碎石堆中。」
听到這里,我也不禁有點不寒而粟——蠱苗的神通再廣,遇上了山崩地裂,也難以和大自然的力量機抗衡。
像這種山崩之後,大量的碎石,夾著泥沙,自高處向低處動瀉而下的災難,叫作「泥石流」,無可抵擋,什麼東西遇上了都得毀滅,破壞性之強,無出其右。
金鳳所遇到的,當然是泥石流中小之又小的一股,不然,哪存命在?而被泥石流埋了一大半身子,那自然是泥石流中小之又小的一股,不然,哪有命在?而被泥石流埋了一大半身子,那自然也凶險之至。
猛哥望向白素︰「她被埋了整整一天,才遇到了救星,救她的,就是白老大,令尊。據她月兌險之後留下來的話,說是白老大花了足足兩天兩夜時間,挖掘埋住她的大小石塊,才把她救了出來,多麼強壯的一條漢子,也累得幾乎沒昏死過去!」
我不由自主,搖了搖頭——白老大在苗疆的經歷,可以說多姿多采之至,像這種舍命救苗女,救的苗女又是身分特殊的人物,我算是古怪的事見得多的了,也未曾有過那樣的經歷過。
猛哥續道︰「金鳳姑姑一月兌險,就摟住了白老大,說明了自己的身分,要以身相許。」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9:32
第十三章 神仙改造
我听到這里,忍不住「哈哈」一笑,神情不免有點古里古怪,白素瞪了我一眼,可是神情和我相同。
這一段經歷,出自猛哥之口,自然不會是假的,可是白老大從來也沒對我們說起過——那當然是由于後來在苗疆發生的事太慘痛了,所以他一並不提。
想想看,那時白老大正當盛年,血氣方剛,一個十八歲的美麗苗女,投懷送抱,而他居然能拒絕,這份定力,也就無人能及了。
他當然是拒絕了的,不然,他當了蠱苗的郡馬,也就不會有以後的事發生,不會有白素,不會有陳二小姐苗疆尋親,也不會有藍絲了!
一個人的一念之轉,竟可以連帶影響甚至決定那麼多人的命運!
猛哥嘆了一聲︰「他當對若是答應了,事情自然會不大相同。可是他卻一口拒絕,說他不能娶苗女為妻,也有許多事要做,更不想姑姑感恩圖報。姑姑問他單身到苗疆來辦什麼,他說是來尋找傳說中的苗疆寶藏。姑姑說可以告訴他有關棵棵人烈火女的秘密,條件是要娶她為妻。」
我又笑了一下——苗女熱情起來,很會纏人,白老大的定力少一分都不行!
猛哥再嘆一聲︰「誰知他還是不答應,姑姑無法可施,把他帶了回來,把珍藏的一願神蟲送了給他,他住了三天才走。那三天,姑姑打扮得老樹見了也會動心,和他寸步不離,可是他只是豪飲縱笑,絕不輕薄,令得合族上下,都對他敬仰不已。最後,他認了金鳳姑姑做干妹子,這才飄然而去。等他走了之後,姑姑才向族人說起她要逃走的原因——白老大竟連這一點也未曾多問,雖然他知道姑姑當過烈火女!」
猛哥說了之後,不由自主再加了一句︰「這人,真了不起,他老人家——」
白素忙道︰「他還在,你想見他,我可以薦引。」
猛哥的神情,大是向往,連連點頭。
我這才知道,早在我到過蠱苗的地方之前,自老大已經去過,那自然還在年納教授之前,他從來也沒有提過。我去的時候,也沒有听蠱苗提起,想起我曾好幾次在白老大面前提及那段經歷,很引以為榮,洋洋自得,白老大口中不說,心里一定以為我淺薄了!
白素看穿了我的心意︰「爹絕口不提,是由于後來在苗疆發生的事,太令他傷心了。不過,我相信他在金鳳那里,多少知道了一些有關那烈火女山洞的事……,,
她說到這里,語音遲疑,向我望來︰「你可記得,當時,爹看到兩個‘神仙’落向山洞那一邊,他就說神仙到他家里去了,若不是了一直知道神仙會出入山洞,不會立刻有這樣的反應!」
我點頭表示同意,白素嘆了一聲︰「可惜他脾氣硬,不願多佔人便宜。不然,可以在金鳳口中知道更多秘密!金風要把秘密來換取嫁娶之諾,可知道秘密,必然非同小可,要是爹早知道了,以後情形或許不同。」
猛哥吸了一口氣︰「秘密確然非同小可,金鳳姑姑是告訴了白老大,有神仙在那山洞的深處出沒,別的沒有說。」
我和白素都知道,這就是白老大選擇了烈火女的山洞作住所的原因。
也進一步知道,白老大在那三年中,並沒有見到過「神仙」。
更知道當白老大看到了宇宙飛船,見到外星人出手救了人,又飛到山澗去的時候,他也明白了,苗人口中的「神仙」,就是外星人。
他自然也十分樂意和外星人見面,可是當他趕到,進入山洞時,變故已然發生,陳大小姐,他的愛侶,由于傷心過度而離開了。
白老大後來,雖然又在山洞中住了很久,但是他可以肯定沒有再見到外星人——外星人住在山沿深處,地球人進不去!
當我們聯想到這些事時,使得如跡的往事,更加清楚地重現。那令我們不勝感慨。猛哥又說了一句︰「秘密真是非同小可,原來,真的有神仙,全身會發光——」
紅綾一直在用心听,听到這一句,她又高興起來︰「看,我早說神仙身上會冒火!」
我握住了她的手,糾正她︰「猛哥大叔說發光——發光和冒火不同!」
紅綾眨著眼︰「發光,就是冒火!」
我伸手自白素的手中,接過了電筒來,著亮,給她看︰「看,這是發光,不是冒火。」
紅綾伸手模了一會,終于點了點頭,可見只要有說服力,紅綾絕非不講道理。
猛哥在一旁看了有趣,補充道︰「神仙的身上,會冒火光!」
紅綾立時知道了猛哥是在過獎她,撲過去,摟了他一下,神態很是親熱。
我對白素道︰「一個可能是外星人的身體會放火光,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們的隨身裝備會冒火光。」
白素點頭道︰「是。」
猛哥的神情,突然變得極凝重︰「金鳳姑姑要逃走的原因,是神仙要把她帶到天上去。」
他說著,伸手向上指了指,有駭然之色。
我不禁大是疑惑︰這是說不過去的。被神仙帶到天上去,也變神仙了,有什麼不好?何必逃走?就算貪戀凡間的生活,向神仙說時就可以了,也不必出逃走的下策。
我還沒有把心听疑問問出來,猛哥已伸手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神仙告訴她,要上天,這里面,要改一改!」
我和白素更是駭然,一時之間,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月兌口說︰「什麼意思?」
猛哥神情緊張︰「姑姑當時也這樣問,當時,是兩個神仙對她說的。她當了烈火女之後,進了那山洞,就有聲音叫她,直向前走,她曾來過,穿過了五層,就再也沒有去路了。
「可是,在當了烈火女之後,竟然不相同,面前明明已全是岩石,再無去路,可是聲音不住在要她向前走,她邁開腳步,竟然就穿了過去!」
猛哥現出極疑惑的神情,顯然他對這種情形,一直表示懷疑。
但是我倒反而並不大驚訝,因為我知道,這種穿越固體的能力,很多外星人是輕易易舉就可以做得到的。我以前的一段經歷,一個叫賈玉珍的人,通過特殊的辦法,修練成仙,他進入神仙洞府,也是穿過了岩石進入的。
我急忙揮手,示意猛哥快說下去。
猛哥道︰「姑姑第一次見到神仙時,高興得跪下來拜,神仙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她,如果听不到召喚,不可硬闖——後來她強闖了幾次,就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才知那是仙法!」
我性子急,指了指頭,要他先說「這里面要改一改「的情形,猛哥被我一打岔,呆了好一會,我這才真叫是欲速則不達了。
我不敢再催他,過了一會,猛哥才道︰「姑姑當烈火女,倒也當得風平浪靜。本來,她也早打定了主意,三年將到,她也沒打算被火燒死,準備開溜。可見雖見了神仙,卻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她也有點不甘心。忽然神仙要改她的腦袋,她更是吃驚,忙反問那兩位神仙︰‘這……腦袋如何可以改一改?’神仙告訴她︰‘改了之後,你在火堆之中,才不會被燒死。烈火一起,你身軀成灰,靈就上了天,和我們一樣了!’」
「神仙」在以前,一定會和許多烈火女這樣說過,其他的烈火女只怕都立即听從了「神仙」的意見,由得神仙擺布,因為棵棵少女頭腦簡單,自然是神仙怎麼吩咐,她們就這麼做。
如今在山洞中的那十幾具骸骨,就是那些烈火一起,身軀成灰的烈火女了。
照外星人的說法是,她們都經過改造,身軀成灰之後,就是她們由地球人轉變為外墾人的最後程序。
地球人轉變為外星人的過程,並非罕見,我認識的一個超級大亨,本來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兒,就經歷了相當長的過程,完全變成了外星人。
還有,曾是原振俠醫生的密友,身分極神秘的海棠,也下這決心,由地球人變成了外星人,據原醫生說,他曾目睹一部分轉變過程,可布之極!
那樣看來「腦袋改一改」
「烈火焚身」,只是轉化為外星人的一種程序。
金鳳若是乖乖听話,自然也沒有事了。可是她卻不是無知的棵棵少女,而是大有來歷的人物,而且知識不凡,自然不肯就範!
所以,她堅持要知道「腦袋里面要改一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猛哥說到這里,神情更是駭然;「神仙畢竟是神仙,竟告訴她,要把她的頭蓋骨揭開來!」
紅絞听到這里,陡然作了一個鬼臉,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我知道,她是想起了白素會要把兩頭靈猴的腦袋打開來看看那件事。
這令我心中一亮——制造烈火女的外星人,必然就是在那山頂上,曾和陳大小姐、紅綾在一起的那一類,說不定是同幾個。
外星人曾在靈猴的頭部動過于術,目的是不是也是「改一改」,他們想把地球猴子也變成外星猴子嗎?這真有點匪夷所思了!
匪夷所思的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猛哥道︰「我們是蠱苗.對人的身體,什麼地方都敢動.可是也不敢動腦袋,這要把頭殼揭開來,不是要了人的命嗎?姑姑啼得當場就跪了焉,哭著,求神仙不要殺她,她不想死!
「這一下,神仙也大是愕然,可能神仙以前從來也未曾想到過有人會害怕,神仙就叫她下要害怕,一個神仙飛開去,不一會,就帶著兩頭猴子進來,接下來發生的事,姑姑告訴人,她全然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
我已經想到了,用力一揮手說︰「神仙把兩頭猴子的頭殼打開給她看,也當面告訴她怎麼改,猴子仍然鮮蹦活跳,什麼事也沒有。神仙的目的,是叫她不必害怕!」
我一面說,猛哥一面不住點頭,嘖嘖稱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素用力握著我的手,我知道她也想到了這一點的情形,和她交換了一個眼色。
猛哥道︰「姑姑雖然見猴子沒有事,但是想到自己就算過了這一關,還要再過烈火焚身那一關,算來算去,都太冒險,所以就逃了出來。她怕神仙追,專擇小路走,這才遇上山崩的!」
這時候,我和白素,心中都雪亮——和紅綾在一起的那兩頭銀毛靈猴,頭上的手術痕跡是怎麼來的了!
外星人也要替陳大小姐「改一改」腦部組織,陳大小姐有知識,也不肯,外星人就像向金鳳示範一樣,也在兩頭靈猴頭上先動手術給陳大小姐看,好令陳大小姐相信他們的手段!
問題是陳大小姐看了之後,是接受了神仙的好意,還是也逃走了?
陳大小姐若是接受了改造,那麼,她早就變成外星人了——這也可以解釋何以她會拋下還是嬰兒的紅綾——她心想把嬰兒閃給神仙,一定再適當不過,而她在極度厭世的心情下,且盼早早成為「神仙」上天。
當然,又不知發生了什麼意外,「神仙」並未能照顧嬰兒,紅綾是由靈猴照顧大的!
那是當時我和白素在剎那間所想到的。
後來,又經過了許多曲折,才知道事情和我們的設想頗有不同,但那已不是這個故事中的事了。
猛哥看出我和白素的神情有異,所以他定定地望著我們,我真的不知如何向他解釋才好,因為事情真的太復雜了,竟不知從哪里說起——雖然猛哥已經知道了不少。
我只好道︰「你告訴我們的事,對于解開一些久久存在于我們心中的跡團,有極大的作用,謝謝你。」
猛哥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在一開始的時候,說道十多年來,在苗疆奔波,可以算是和白老大有關——他如果不把那麼名貴的神蟲亂送人,我已大可不必去找人!」
藍絲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猛哥大哥、表姐、表姐夫,我求你們,把那個人……把我的父親找出來!」
我和白素齊聲道︰「當然,一定,這還用你說嗎?」
白素更安慰她︰「藍絲,我們的命運一樣,都是從來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而且,再…也見不著了!」
她說到這里,語音大是哽咽,抬頭向天——陳大小姐若是經過了改造,給神仙帶到了天上,現在不知在茫茫宇宙的哪一個角落?
紅綾在這時候,又表現了她很懂事的一面,她說了幾句很叫人感動的話。她道︰「我比你們好,我有媽媽,媽媽就在我的身邊!」
白素一聳身,把紅綾緊擁在懷中。
我望著她們兩人,心中也有一股暖流在流著。這時,我的思緒很亂,我想到了一點,立刻就提了出來︰「那個陪二小姐進苗疆的何先達,是一個關鍵人物!」
白素只顧和紅綾親熱,一時之間,沒有什麼話,藍絲道︰「可是……他也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始終……只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用極嚴肅的語調道︰「藍絲,話不能那麼說,十二天官不折不扣就是你的父母,你是他們的女兒!」
我只有在極認真的情形下,才會用那樣的語氣說話。藍絲的反應來得極快,立時道︰「是,我不對,請原諒我一時的傷感。」
我嘆了一聲︰「你明白就好,不然,十二天官一定會傷心欲絕——」
我一說到「傷心欲絕」時,陡然想起一件事來,大叫一聲,整個人直跳了起來︰「我明白了。」
我想到的是,我到苗疆來的時候,藍絲駕機,找良辰美景,我曾在半途,發現一堆不屬于苗人的簧火,進入過一個山洞,在那山洞之中,有一些奇怪的發現,也有一個人以極快的身法逃走。
在那山洞之中,有一個祭壇,在洞壁上還刻滿了「罪孽深重」等字樣,那人分明是處在傷心欲絕的情緒之中。
那個人大有可能是何先達!
正如藍絲所問︰發生在陳二小姐身上的事,是朝霞還是腐葉——要是何先達侵犯了陳二小姐,兩人在苗疆失散,何先達找不到陳二小姐,那自然會痛苦、後悔,一直在絕頂傷心中過日子!
我又叫了一聲︰「我明白了。」
然後,我急急道︰「我知道那人在什麼地方,猛哥,就是你要找的那人,藍絲,他可能是你的父親,那個由‘好人蛇’看守的山洞!你還記得它的方位?」
我只是依稀記得,藍絲對苗疆的地形,比我熟得多,她立時道︰「記得!」
我吸了一口氣︰「我們不必在這里守株待兔,先去找那個人再說!」
猛哥立時同意,藍絲也叫好,白素神情猶豫,我道︰「那會冒火的人如果負有守護骸骨的責任,他一定會在這里,慢慢來找他不遲!」
說話之間,已經可以听到直升機的聲音,自遠而近傳了過來,可知她根本是把直升機停要極近的山頭上!
不一會,我們所有人,都擠上了直升機,藍絲的記性好,記得上次發現篝火的地方,到了上空,猛哥、我、藍絲自然要下去,由白素駕機,紅綾眼珠轉動,吞了兩口口水,這才有了決定︰「我陪媽媽!」
白素在剎那之間,所現出來的那種滿足感,也只能在一個心滿意足的母親臉上才能找得到。
到了那個山洞的門口,藍絲和猛哥已齊聲道︰「洞里沒有人!」
他們分別有降頭術和蠱術的本領,一定距離之內有沒有人,很容易感覺到。
兩人的神情,也極其失望,因為這人如果放棄了這個山洞的話,苗疆之大,又不知上哪兒去找他才好了!
我沉聲道︰「進洞去看看再說!」
時山洞,著亮了電筒,我就知道,那個人(我料他是何先達),在我上次離開了之後又來過,因為那個「雕像」上的那一幅破布不見了。
猛哥進了山洞之後,迅速游走,繞著山洞轉了一轉,藍絲則望著祭壇上的那座雕像發怔——如果我的假設是事實,那麼,這個祭壇,就是為她媽媽陳二小姐而設的了!
我來到了藍絲的身邊,陪著她站了一回,猛哥在不遠處叫︰「衛,有人留字給你!」
我向他看去,他指著洞壁,我道︰「那是我留字給他。」
猛哥道︰「你留字給了,他在你的留字之旁,又留了字給你!」
我「啊」地一聲,我和藍絲一起同前掠去,到了洞壁之前,看到在我所留的那一行大字之旁,有用炭寫出的字︰「來者竟是故人,幾疑是夢,罪孽深重之人,無顏相見。欲知余所犯何罪,請看這二十年來所書之悔錄。何先達留字。)
果然是何光達!
而在那洞壁之下,有著一大捆樹皮。有的大有的小,形狀不是很規則,樹皮的「一面很是平滑,上面有用炭所寫出的字,字跡極潦草,多順手揭了幾頁,吸了一口氣,望向藍絲。
藍絲盯著那些樹皮,神情悲傷,她哺哺地道︰「不是……朝霞!」
我嘆了一聲︰「他痛悔了那麼多年!」
藍絲俯身,把那捆樹皮,抱了起來,緊抱在懷中。我明白她的意思,所以道︰「這里,我相信記錄著有關你身世的事,你可以擁有它。你看了之後,也可以不把內容告訴我們。」
藍絲口唇顫動,眼中淚花亂轉,過了好一會,她才道︰「我識的漢字不多,而且這些字那麼潦草,表姐夫,猛哥大哥,我們一起看。’
我本來想提議回直升機去看,但轉念一想,在直升機中,白素和紅綾,難得單獨相處,就讓她們多相處一會,我就用通訊儀,向白素說了山洞中的情形。白素失聲道︰「果然是他!你們慢慢看他的懺悔吧,我和紅綾有許多話要說。唉,她的問題真多!」
白素的聲音竟滿了歡愉,可是看懺侮錄的我,心情卻相當沉重。
在樹皮上,敘述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相當簡單,卻是懺梅自責的句子。
事情的發生,不難想像,也可以說是意料之中——何先達和陳二小姐進入苗疆,當然找不到她的姐姐。陳二小姐那時的身分是韓夫人,而且和何先達有主僕之份,何先達自然對韓夫人很是恭敬。
可是陳二小姐花容月貌,何光達血氣方剛,對身邊的美人,不能沒有愛慕之心,他克制了又克制。卻在一個晚上,由于發現了一大竹筒苗人留下來的酒,喝了之後,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只說二小姐一言未發。想來那時何先達的神情,十分可怕,他有一身武功,是一個壯漢;二小姐只是一個弱質女下,當一個壯漢撕破了主僕關系,一個弱質女子除了接受命運的安排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方法?
那一晚,何先達得償所願之後,酒力發作,昏睡過去,第二天醒來,就不見了二小姐,只有夜來被他扯破的半件衣服留在他的身下。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1-25 20:19:57
第十四章 河水滔滔
那半件破衣服,自然就是我第一次進山洞時,披在雕像身上的破布片了。
陳二小姐不見了!
何先達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心頭痛梅莫名,他瘋狂也似的,在附近找了十來天。他估計,在開始的一兩天,二小姐必然在附近,不會走遠。可是一任他叫破了喉嚨,二小姐也沒有出現,可知她是故意躲著不要見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找到二小姐的希望,也越來越涉茫。何先達以為她一定在危機處處的苗疆之中,遭到了不幸,自覺罪孽深重之極,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苗疆,要以有生之年,在苗疆長伴芳魂。
他不知道二小姐並不是立刻就死的,他也不知道二小姐竟然有了身孕,直到十月懷胎,產下了女兒之後才死!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
在樹皮上那些潦草的字跡中,充滿了真正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懺梅和痛苦。這樣深切的痛苦,來自一個身手非凡,本來可以有很好生活的一個青年人,也就格外叫人感到可惜。
我一面看著那些文字,一面把它們讀出來,漸漸,也受了感染,聲音變得低沉。藍絲從一開始,就用心听著,啼著下唇,一言不發。
那麼多年來,跌進了痛苦深淵之中的人,是她的父親,雖然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血緣關系自有它奇妙的感應,所以她的感受,也和我們不同,听到後來,她眼中淚花亂轉。
我看完了所有寫在樹皮上的記述,山洞中顯得很靜。通訊儀之中,突然傳來白素的聲音︰「藍絲,你恨不恨他?」
藍絲茫然︰「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也不禁嘆了一聲︰「恨與不恨,都不成問題,問先達和藍絲,父女兩人見面的機會,微之又微!」
猛哥一揚眉︰「誰說的?我既然曾受過委托,還是要把他找出來!」
藍絲深吸了一口氣︰「猛哥大哥,你找人的方法不是很對,且是一個人找不夠,你應該把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我是在什麼情形之下成長的,現在的情形如何,編成故事,或是編成曲子,讓人到處去說,讓人到處去唱。流傳開去,總有傳到他耳中的時候!」
藍絲的話才一出口,我和白素已齊聲喝采︰「好主意!」同時我听到通訊夜中有點奇怪的聲音傳來,我忙問︰「怎麼啦」」
白素的回答,聲音很甜︰「紅綾睡著了。」
藍絲又道︰「他听到了之後,一定會到藍家峒來找我,比在于山萬水中找他容易多了!」
猛哥也連連點頭,藍絲緩緩過身,來到那座「雕像」之前,那只不過是一個略具人形的物體,可是藍絲望著它,神情大是依依。
她哺哺的地道︰「他們……兩個人不知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我道︰「你母親美麗清柔,有九分像你表姐。」
白素則道︰「藍絲你放心,我會請最好的繪形師,把他們的樣子畫出來給你。」
我拍手︰「據我所知,最好的繪形師,就是白老大,就請他老人家出手!」
藍絲忽然間︰「他老人家和我又是什麼親戚關系?」
我不禁呆了一呆,親戚關系是一定有的,可是一時之間,又哪里算得清楚——我也真是糊涂,白素就一下子說了出來︰「很親密的關系,他是你的姨丈。」
藍絲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媽媽早死了,父親下落不明,但是突然多了那麼多親戚,真是高興!」
我忽然想起了溫寶裕來。溫寶裕和藍絲這一對,是絕對肯定的了——溫寶裕這小子,若是有什麼三心兩意,藍絲的降頭術排山倒海使將出來,有一千一萬個溫寶裕,也不夠蜈蚣蠍子嚼吃!
那麼,溫寶裕豈不也成了我們的親戚?
這一點,只怕他的腦袋再古怪,再會作天馬行空、匪夷所思的設想,也想不出來!」
我一想到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白素立時知道了我的心意,她問︰「小寶?」
我一面笑,一面道︰「是啊,他再也想不到,我們別告訴他,讓他去猜,把他的腦袋猜破了,也猜不到藍絲和我們的關系!」
藍絲有點焦急︰「真會……把頭想破?」
那真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那麼聰明伶俐能力高強的小藍絲,平日處理何等精明,這時,事情一和她情郎有關,她就會怕真的會「想破頭」了!
我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頭頂,用力搖著她的頭︰「你說呢?會不會?」
藍絲也就「咭咭」笑看,「懺悔錄」帶給她的不快,至少也去了一半!
她道︰「他要真想破了頭,倒也好,可以趁機把他的腦部改造一下。」
藍絲這樣講,自然是說著玩的,可是我心中卻陡然一動,一個問題動口而出︰「那批外星人在苗疆活動,他們為什麼要制造一個烈火女出來?」
沉寂了好一會,白素才道︰「我有一個想法,大家上直升機來如何?何先達我看是決不會再在這個山洞之中出現的了!」
藍絲依依不舍,我道︰「反正你是地頭蟲,什麼時候想來就來!」
藍絲用力點頭,在出山洞的時候,伸手在那條巨大的「好人蛇」頭上,拍了兩下,那巨蟒昂起頭來,神態仍是十分駭人。
上了直升機之後,白素發表她的意見︰「我相信他們的心地好,感到在地球活動,總要替地球人做點事。棵棵人在地球人之中,又是很落後的一族,所以他們就豎立了烈火女,使棵棵人有地位,也有信仰!」
我想了一想,才點頭,可知我雖然同意,但是也還有補充︰「誰知道他們在地球上作了些什麼活動,那可能只是他們在大大損害了地球之後,所作出的小小補償!」
白素笑了一下,沒和我再爭下去,忽然,她嘆了一聲︰「我母親成了外星人?外星人能力高超,應該知道我……我們都在想念她!」
我道︰「她已經成了神仙,哪會再貪戀紅塵?或許,神仙對腦部所作的改造,就是要人完全忘記在塵世問發生的一切——把烈火,早已把一切往事燒得干干淨淨,還有什麼可以貪戀的?」
白素默然不語。
我同時也想到,陳將軍的這兩個女兒,她們的遭遇,是極其典型的性格決定命運。
要不是她們的性格,都如此剛烈,她們的命運,自然也大不相同——陳大小姐可以讓白老大解釋,陳二小姐可以讓何先達在她面前懺悔。可是她們卻都如此決絕,所以才形成了事後的命運。
沉默了好一會之後,駕機的白素才道︰「猛哥,你指路,我們到墓地去!」
猛哥「啊」地一聲︰「這……在天上認路,我卻認不出來,要從陸地去才行!」
猛哥記得二小姐落葬之處,要他在天空上指路,確然大有困難。
藍絲提醒他︰「是在一條河的旁邊?」
猛哥道︰「對,那條河,‘布努’叫‘里流河’!」
藍絲點頭︰「我知道,這河很長,流過藍家峒的外面,所以十二天官才會發現我,是在這河的上游?」
猛哥道︰「在雙頭山——可以望到雙頭山的所在。」
他們在講座著苗疆的地形,我一面注視著睡得極沉的紅綾,一面也留意著直升機上的小熒屏一一通過望遠鏡頭,可以看到下面的情景,而且可以變焦,把要留意的目標,距離拉近,看得更清楚。
那時,已是天色將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分,在我注視的熒屏之上,忽然看到了一團火光,在火光之旁,還有兩個人影,在迅速跳動。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大聲叫︰「看,有火光,有冒火光的人!」
白素也看到了︰「啊,那就是我看到過的冒火人!」
我迅速地把距離拉近,紅綾也被吵醒了,柔著眼。我們一起凝神看去,已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不是一個人身上存有火光,而是有一團人光,有兩個人,正在爭奪這一團火光。
再看清楚些,在爭奪那團火光的,也不是人,而是兩頭猿猴!
紅絞在這時,喉間發出了一陣十分怪異的聲響,神情極緊張。
由于她的神態很奇特,所以使我立即想到,下面在爭奪火光的兩頭猿猴,就是和她關系十分密切的那兩頭銀色的靈猴!
白素也立刻想到了這一點,她尖聲道︰「難怪我迫不上,原來不是人,是靈猴!」
紅綾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仿佛她的母親迫不上靈猴,她心有榮焉。
再看清楚些,兩頭靈猴在爭奪的,也不是火光,而是一樣會發火光的物件,由于銀猿的動作快,跳動不已,所以一時之間,看不清那是什麼,直到急奪有了結果,所有人才發出了「啊」地一聲響。
爭奪有了結果,其中一頭銀猿一下子把自己的身子,鑽進了那東西之中,或者說,是把那東西,套上了它的身子。這才使我們看清,那東西,像是一件背心,穿上了之後,不論是人是猿,看起來,也就像是那個人或那頭猿身上會冒火,一樣。
紅綾興奮得拍手叫︰「會冒火,靈猴身上也會冒火,它們成了神仙了!」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心中卻再明白沒有.那「背心」,當然是外星人留下來的東西。外星人把歷代烈火女的骸骨放在那山洞中,留下一些物件,也留下一對銀猿看守,留下的物件之中,有一樣是會冒火的「背心」——那可能是一件飛行衣,或者是什麼別的裝備,不得而知。
這時,一頭銀猿穿著那「背心」在前飛馳,另一頭在後追,速度快絕,一下于就隱沒看不見了。
紅綾直到不見它們了,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一副高興莫名的樣子。
白素望了紅綾一會,紅綾卻假裝看不見。
藍絲道︰「看來,發光的東西,像是一件火服——那是神仙留下來的衣服?」
我點頭︰「應該是!」
藍絲又沉默了片刻,才指著其中的一幅熒屏;「看,里流河,向北飛,就可以到它的上游。」
找到了那條河,溯河向前飛,到天色大明.已經看到了「雙頭山」,直升機在河邊找到了平坦的地方,降落了下來,藍絲第一個出了機艙。
猛哥跟著出來,長嘆一聲︰「不遠了,當年我從昆明回來,就是洞河向北走的!」
我、紅綾和白素,跟在猛哥和藍絲的後而.一起向前走,藍絲不時望向河水,像是在想像她才出世,就被放在木板上,順流而下的情景。
當然她不可能有任何記憶,就像紅綾無法記憶起她會和外婆、神仙相處過的日子一樣。
河水滔滔,不知流了多少百萬年,任何人的生命與之相比,都微不足道,我感慨萬千地把突然想到的這種想法講了出來。
紅綾在一旁听了,現出了很怪異的神情,我道︰「怎麼樣?听不懂?」
我心想,這種話有很深的人生哲理,紅綾才月兌離女野人生涯,自然是听不懂的。她昔表示不懂,我可以趁機解說一番。
怎知紅綾咧嘴一笑︰「听懂了,只是卻覺得好笑!」
她說到這里,真的縱聲大笑了起來︰「河是河,人是人,怎麼可以拉在一起?人能像河那樣,只是流著,什麼也不用做麼?」
我一時之間,不禁講不出話來,同時,也發現許多所謂蘊藏了人生哲理的話,都可笑得很。或許,所謂人生哲理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步行並沒有多久,約莫一小時,沿途風光絕佳,但大家都無心欣賞,河轉了一個彎,便有一片滿是野花的草地。在草地近河處,有用石塊疊成凸起的一堆石塊,石塊之下,埋的就是藍絲的母親——陳二小姐陳月梅了。
藍絲站在石塊堆之前,久久不語。我、白素、紅綾和猛哥,四人合力砍出了一個木樁,在木樁上刻了「成都陳月梅女士之墓」幾個字。
然後,白素來到藍絲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藍絲點了點頭,白素回來,在木樁下又加上了「女何藍絲泣立」五個字。
我看了不禁大是感慨,衛紅綾、何藍絲,我才認識她們的時候,誰想到她們各有姓氏,而且和我大有關系?
把木樁立在石塊堆之前,猛哥道︰「我回去,吩咐人在這里,好好造一座墓。」
藍絲神情感激︰「多謝你了,猛哥大哥。」
猛哥十分古怪,挽住了藍絲的手,忽然視線落在她的大腿上,笑︰「怎麼樣,刺工還不錯吧!」
藍絲大腿上的刺青,精美紙絕輪,可是藍絲卻嘟起了嘴︰「不好看,人人都當我是怪物。」
猛哥呵呵笑︰「有了這樣的刺青,人人都知道你和蠱苗大有關系,誰都不欺侮你,也沒有什麼毒蟲蛇敢咬你,還說不好?」
藍絲低聲道︰「我是說著玩的,猛哥大哥,你是我的活命恩人,沒有你,我出不了娘胎。」
那一邊,白素走向紅綾,我一看到白素的神情,就知道白素必然又要向紅綾提出什麼要求的了,同時,也看到紅綾現出戒備神情。
我心中一緊,不知如何才好,只見紅綾已換成了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白素神情嚴肅,來到紅綾身前,沉聲道︰「你可以找到那兩頭銀猿,把它們找出來。」
紅綾嘻著一張闊口,搖了搖頭。
白素已沉下臉來,我知道白素想召那兩頭銀猿,目的是想得到那件外星人留下來的背心。我正想去打圓場,已听得紅綾一面眨著眼,一面道︰「不,我不要再和猴子在一起,我不會去找它們︰我只要和媽媽在一起——」
她說到這里,抬頭向我望來,又補充了一句︰「也和爸爸在一起。」
一番話,把白素听得心頭狂喜,她一直在努力,要和猴子爭奪紅綾,難得紅綾講出了這樣的話來,那表示她成功了。
可是那也表示,她無法找到那兩頭銀猿!
她該如何選擇呢?
紅綾在這時,又向我望來,我在她的神情上看出,可以肯定,她弄了一個狡猾——她始終怕白素要打破銀猿的頭,所以才這樣說的。
她終于不再是女野人了。
我由衷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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