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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有容 -【乞丐公主(落難龍鳳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39:08     標題: 有容 -【乞丐公主(落難龍鳳之三)】《全文完》

有容 - 乞丐公主(落難龍鳳之三)

哼!這不識貨的傢夥,
好料送到面前也不懂得享用,
想她雖是狗不理的小乞兒,
好歹也是「深藏不露」的美姑娘,
誰知他竟像殭屍般不為所動,
嫌她是深山來的野猴子未教化,
讓她一氣之下決定成為金湛國第一淑女,
可淑女不好當,叫她氣走了一票夫子不說,
還惡臉恐嚇人家家僕不准告狀洩密,
好不容易總算有點閨女的模樣,
怎料出征五年歸來的他對她仍是不聞不問,
不管,人已進門恕不退貨……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1:11

楔子

玄武元年金湛國

當朝之孝仁皇後君芷衣一舉生下四胞胎,兩男兩女,舉國歡騰。

金氏王朝建國兩百餘年,王室人口一直單薄,因此,使得王位繼承有時還得從宗室弟子中甄選出來。

這次君芷衣一舉生下兩位皇子和兩位公主,讓冷清的王室熱鬧許多,而四位皇子公主雖是同胎所生,卻只有兩位公主生得一模一樣。

由於德元帝金玄賓練有刺青之術,於眾子女滿月時,分別在其右腳底刺上同皇袍上的皇室圖騰,這個秘密除了皇上皇後及當朝公主——皇上胞妹永樂公主金眉仙外,無人知悉。

玄武三年金湛國

剛過亥時,本已該熄燈就寢的由儀宮,此時卻燃起燭火燈油,將寢宮內點得如白晝一樣明亮,門外不時有太監宮女急忙奔走傳訊、領命辦事的身影。天上紅月勾如刀,更是讓這一班奴才提著燈籠的倉皇模樣透出一股緊張氣氛,彌漫整個皇城。

“啟稟皇上,探子在外殿候宣。”一名太監渾身是血,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來報。

好可怕哪,那名探子不知身中幾刀,全身都是血,他看他站不穩的扶了他一把,衣服袖子就全染上了血漬。

金玄賓看了太監一眼,他身上的斑駁紅漬讓他怵目驚心,可他早有了最壞打算。“快宣!”

太監領命退下,沒多久即攙扶著個黑衣人,蹣跚步入內殿。

“吾皇……萬歲……萬……萬歲……”探子就要跪下,可身子才失了太監依靠,馬上不支的滑坐至地上。他掙紮著,勉強想爬起。

“免了免了,快報,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金玄賓語氣中的焦灼越來越明顯。

“淩霄王收買之叛賊由皇城北門快速殺進,”探子拼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吐出,“我方中了敵方調虎離山之計……大隊禁衛軍由東南兩方城門迎擊,恐來不及調回……”他眼珠一吊,氣絕身亡。

“皇上,事不宜遲,您和皇後及皇子們還是儘早由秘道出宮吧!”禁衛軍副統領梁忠面帶愧色,連忙出聲勸諫。

“這……”金玄賓遲疑的轉頭看向身後坐在床畔的君芷衣,後者的一雙眼睛,直瞧著床上四名幼兒流淚。

“皇上,臣妾想……”

聽聞外頭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梁忠忙抽出利劍奔出,此時,三道人影閃入由儀宮,沒一會又分別帶著像包袱似的東西離開,其中一抹身影直奔永樂公主寢宮落月軒。

“砰!”一個巨大聲響,梁忠被劍刺穿的身體直挺挺的撞開宮門,倒地不起。

“皇上恕罪,臣……臣護駕……不力……”

“梁愛卿!”金玄賓的眼底湧起對這忠臣疼惜悲歎的淚水,可他不叫這淚流下來,現在還不是哀悼的時候。

“三皇叔,你終於攻進宮裏了。”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點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唷,我說皇侄,你說這話不是在挖苦我嗎?是嫌我來得不夠早是不?”淩霄王金九鶴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是啊,我是來得遲了,便宜了你,讓你多坐了三年龍椅。來人,將他捉住!”

金玄賓知大勢已去,不做無謂反抗,任憑人將自己手腳縛起。他的視線越過金九鶴,定在跟在他後頭進來的身影上。“梅卿家,這事你也有份嗎?”

右丞相梅定欽心虛的垂下頭,“呃,我……”冷汗自他的額際涔涔而下,他不是不知叛君之罪有多重,可誰叫皇上他什麼事都偏著全凱那臭小子呢?就算那全凱貴為一朝國舅,可怎麼說,皇上也沒理由事事聽他的。

淩霄王答應他了,只要他助其奪得王位,他會讓自己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力,外加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他相信淩霄王,在王爺慷慨的與他共用他的愛妾後,他相信他們是可以共富貴的兄弟。

現在,只要除去他這塊礙腳的擋路石後,淩雲王坐上王位,他護國宰相權傾一國的美夢也就要實現了。

“為保金氏王朝皇室血脈正統,皇……皇上,您還是讓位吧!王爺,你說是吧!”梅定欽閃避著金玄賓的眼神,這番話說得氣虛不已,好不容易說完了,惟惟諾諾拱手看向淩霄王,像一條急欲向主人討賞的狗。

金玄賓沉聲一喝,“讓位?!先皇遺詔明白宣示,我是金氏王朝正統傳人,該滾出去的是你們!念在叔侄一場,三皇叔,你現在收手我可以免你死罪。”

“哼!”金九鶴還是維持一貫冷笑,“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我不介意提醒你,現在你的命可說是捏在我手裏呀!應該說你向我跪地求饒,我或許讓你遲個一時半刻去見閻王!”

三年前先皇駕崩時,依皇朝歷代王位先傳弟再傳子的規矩,他本以為這黃袍自個兒是穿定了,哪知道皇兄竟下了道遺詔,說他淩霄王行事乖戾、刻薄寡恩,因而是為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著想,皇位宜傳給賢德明仁的太子。

真是狗屁!皇位應該是他的,金氏王朝自建國兩百餘年,這傳弟再傳子的規矩從沒壞過,他才是正統,他才是真命天子!

今天,他不算叛君,他只是拿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這時,不知是餓了,還是大人們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到了皇子們,只聽聞幾聲稚兒宏亮的啼哭聲,岔入了這場對峙。

“喔,我都忘了可以坐上咱們金氏王朝皇位的人不只我們兩個。”金九鶴笑得刺耳,肆無忌憚地走向皇子們所在的床邊。

“你要幹什麼?”君芷衣眼見他的逼近,張開手臂死命地想護住她的孩兒。

“想幹什麼,哼哼……”說著,他抓起一個小孩,另一手持利刃湊到細小頸邊一抹,鮮紅溫熱血液當場噴了君芷衣一臉。

“不——”她的心顯得都要跳出來了,腥膩的血味讓她幾欲昏眩。可不行,她的孩兒,她得保護她的孩兒……“不!”

對一個母親來說最殘忍的事莫過如此,親眼見自己骨肉為人俎上肉,而自己卻無力相護。她忍不住尖叫,手環著其他孩子,不叫金九鶴這匹惡狼再傷他們一分一毫。

然而使盡再大的力氣,也抵不過金九鶴恣意一揮,君芷衣無法承受這一掌地倒向床邊地上,她隨即掙紮地爬起,要再上前,金九鶴一腳踢來,又將她踢離了床畔好幾步遠。

“皇後……”動彈不得的金玄賓此刻亦是淚涕縱橫,一面心碎稚兒的無辜,一面擔心著妻子的安危。歷代祖宗啊,他是犯著什麼過錯?為何會讓他的妻兒遭逢如此浩劫?

“唷,瞧瞧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殺了你,我也覺得可惜啊!”金九鶴口裏雖這麼說,但手中揪著小公主頸項的手勁卻絲毫沒有放鬆,一聲喀答聲傳來,小女孩抽噎的啜泣聲沒了,小小的頭顱偏個方向地低垂下去。

“不……”君芷衣搖著頭,神情開始有些恍惚起來,但她仍是沒忘守護親兒的心,勉力站起,想去護她剩下的兩個孩子。

像是故意的,金九鶴在皇後接近當口,露出一扶殘笑,手持利刃使勁朝下一刺,頓時又多了一名早夭亡魂。

“你這兇手,還我孩兒命來!”君芷衣簡直快瘋了,傷心、憤怒的淚流下經過方才沾染上的血跡,滴在淺色的衣襟上匯成一圈圈淡紅色血漬。

她朝他撲去,手拉扯住金九鶴的衣袖,不讓他的魔爪伸向僅存的稚子。

“該死!”金九鶴吃痛一呼,這瘋女人竟然咬他的手!

被猛力一推撞在椅子的君芷衣並不覺得痛,她抹抹唇邊血痕,咬這混蛋算什麼,她還想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金九鶴抓起最後一名小皇子,幼兒受到驚嚇地不住啼哭,臉蛋哭得漲紅,小小的身子扭動著想掙脫這不舒適的感覺,腳上的小錦鞋被他甩落地,右腳上一抹金影若有似無地閃著。

“皇兒——”不只是金玄賓屏息看著,連君芷衣都驀地阻了沖勢,愣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解決了他,再來就是你們夫婦倆了。”金九鶴冷笑,此時的他早殺紅了眼,像嗜血的劊子手,享受著淩遲人的快感。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利箭破空飛來,咻地一聲穿過他的手掌,他呀地一呼,鬆手放開了幼兒,幸而底下是軟墊錦被,才沒摔傷了他。

“誰?”金九鶴一驚,顧不得小孩,立即回身沖回寢宮門口。梅定欽他們都在那,人多好掩護,總比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當箭靶好。

屋頂傳來瓦片碎落聲,隨即,數十名看來風塵僕僕的將士一躍而下。

該死,倉皇之中竟忘了挾持玄賓那小子或者皇後來當人質,真是該死,這群飯桶反應也真遲鈍,到底僅不懂什麼叫見機行事?

金九鶴暗自懊惱,怒瞪身旁的梅定欽一眼,發現他竟沒用地發起抖來了。

匆忙趕到的殿前將軍徐光磊見形勢稍緩,至少皇上和皇後已在他們保護下,只是可憐了三名皇子……他立即命人為金玄賓解開繩索,同時朝叛賊喊話。

“淩霄王,我勸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你的同夥已被我們包抄,不戰而降。”

“沒錯,趕緊受降吧!”左丞相全凱亦率領一群侍衛自由儀宮側門出現。

“怎……怎麼可能?”金九鶴不信地反問,內心卻已方寸大亂,忍不住左右張望,尋找同黨駁斥的聲音。

“真、真的嗎?”梅定欽顫著聲問,一雙眼不住瞟溜著,他在覷好空隙,苗頭不對他才好逃。

“信不信隨便你們,總之你們今天是無法走出這個門。”徐光磊朗聲道,一字一句擲地鏗鏘,手一舉,數十名將士架起弓箭,準頭全瞄向叛軍,嚇得梅定欽一顆老膽都快破了。

還是先走吧!想著,身一縮,他就要往後逃命去。

眼角瞥見他的動靜,金九鶴冷哼一聲,“想取我的命?沒那麼容易!”手一址,將梅定欽拉了回來,反手將他推出,頓時亂箭齊飛,梅定欽活生生成了人形刺蝟。

金九鶴趁眾人躲箭雨之際,靠著幾個武功不弱的心腹掩護,趁亂閃避了出去。

幾人邊逃不忘製造些障礙物阻礙遲來的禁衛軍追捕,推倒廊上照明燈籠,讓火舌為他們形成屏障。

“快救火!”遭火勢阻攔,眾人無奈地先去打水滅火,眼睜睜地看著,在火光掩映中,金九鶴的身形越行越遠……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1:34

序幕

金湛國的皇城中,內侍小李子正快步的往禦花園走。

“公公,秦公公……”

看到小李子匆匆忙忙的跑近,秦公公不悅的看了他一眼。“啥事這麼慌慌張張的?”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在這深宮內苑,他這樣大呼小叫的。使了個眼色要他看看在不遠處的皇上和皇後,“皇上和皇後難得好興致的在這兒對弈,若壞了他倆的好心情,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搬?”

“噢……”他下意識的撫了撫頸子。“可真有急事嘛。”

嘿!還頂嘴哩!這小子要不好好教,遲早出亂子。“即使天塌下來了,也得按照規矩來。”他的手在他的頭上猛敲了好幾下。

“知……知道啦!”真是天塌下來早忙著逃命了,哪還按照規矩來?那不是擺明不想活了嗎?只是這些話他不敢說,怕說了,不必等天塌下來他就回老家。

清了清喉嚨,秦公公瞧了他一眼。“不是有急事要說嗎?”

“殿外來了個四十開外的劉姓俠客,他說要見皇上。”

“姓劉?”秦公公沉吟了一下,心想,一般的江湖草莽可不敢到宮中惹事,更何況直接指名要見聖上……

驀地,秦公公一怔,忽然想到一個人。於是他小心的開口,“那位姓劉的俠土可有說他叫什麼?抑或……身邊帶了個小娃娃?”

“他是沒說他叫什麼,不過他身邊真的帶了個七、八歲的小女娃。”秦公公真是越來越神了,連他沒說的事情他都知道。

“是他!真的是他!那麼三公主……”秦公公喃喃自語,一回神他立即說:“你請那位俠士至禦書房,我去秉告皇上這件事。”說著他老邁的身子忽地變得健步如飛了起來……

看著秦公公遠去的背影,小李子一陣訝異,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喝,原來秦公公也能走這麼快。”平常他步伐之慢,幾乎可以讓跟在後頭的人快睡著。“只是怎麼會提到三公主?莫非……是傳說中的三公主要回來了?那可真不得了……”

五年前八歲的他剛進宮,正值宮廷發生政變,右丞相與淩霄王造反。早獲知消息的皇上,為了保全皇室血脈,好像只留下太子在宮中,而將另外孿生的三胞胎子女分別托人士送出宮外,相約待政變平息後,再將皇子和公主送回宮中。

後來也不知怎麼了,他們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內被送回。

尋找數年未果,原以為就這樣了,沒想到如今,事情好像又有了眉目!

真是可喜可賀!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1:47

第一章

五年後

京城戲劇名角兒蘇果和張憑紅首度離京表演,戲臺上名角身段唱功不凡,戲棚下看戲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叫好聲與掌聲不斷。

“借光……借光!”身形嬌小的小乞兒動作俐落的穿梭在人潮中,口中念念有詞根本沒人仔細聽,臺上精彩的表演完全捉住了觀眾的心神。

“借光,被借了就會光光……讓過、讓過,讓我得手就罪過……”

小乞兒東鑽西鑽的總算鑽出人潮,這同時,她手中也多了幾包銀兩,用手掂了掂銀袋的重量,她得意的眉開眼笑。

找了個小巷弄,她驗收著今晚的成果。

“今晚的收穫可真不錯!”她笑得賊兮兮的,伸手入懷又摸出另一大包東西,口中念念有詞,“這是今晚‘摸’到最大最重的東西了,就不知道是什麼?”正要打開來看之際,一道冷然的聲音由上頭傳來。

“不是自己的東西,我勸你別看。”

赫!在這黑暗的巷弄中忽然傳來人聲,很恐怖呐!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這是誰?那麼大咧咧的出現在這裏還對她說這種話0東西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什麼叫‘不是自己的東西’?難道你身上會有我的東西嗎?自己的東西當然在自己身上,用屁股想也知道。”

“老是用屁股想事情,怪不得你不長腦袋!”不理會她用語粗魯,年輕公子冷然的開口,“我的身上自然不會有你的東西,可我知道你身上有東西是我的。”這小賊,他真當自己行竊手法高明到神不知鬼不覺嗎?

“喂!你混哪兒的?想來個黑吃黑嗎?”

“只要把我的東西還我,今晚的事我當沒發生過。”他初次南下又有任務在身,不想節外生枝。原來這年輕公子即是奉聖命南下巡狩的欽差裴雪。由於他初來乍到,對於本地的民情和官風吏治尚不清楚,因此暫且還不打算公諸身份。

“要東西沒有,賤命一條!”她最恨別人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同她說話了!

身為乞兒,她不免常遇到這情況,可那些人都已經遭到現世報,她的毒師父所傳授的毒技,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

她使毒有原則,絕對不玩出人命。而毒性輕重也依得罪她的情節輕重而有不同;用眼睛瞪她者給蹲茅房一天;眼和鼻孔一起瞪的則給上吐下瀉兩天;情況再嚴重些,那絕對讓對方十天半個月的下不了床。

“把東西還我,一切好說。”裴雪的模樣在暗巷裏並看不清楚,可他冷漠的音調卻十分威儀。這傢夥只怕不是出身尋常人家。

瞧他對這東西好像十分重視的樣子。“喂,你說這玩意兒是你的,那你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嘍?”

“裏頭是玉櫻”他無意多解釋什麼。

小乞兒用手摸了摸,唔……好像真是個玉璽之類的東西。“這玉印是幹啥用的?”

“小兄弟,東西既已確定是本府的,就理應歸還。”

本府?呵呵……雖在黑暗巷子裏瞧不清楚這傢夥的長相,無從猜測他的年齡,可憑他的聲音,多少也聽得出他的年紀不大。

小小年紀如此老氣橫秋,真是個沒事裝老的傢夥!而且還亂有志氣的自稱本府,真是癲蝦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不行!我看你不順眼,不想還你了。”

“此印事關重大,如果你不想惹事上身,最好快快歸還。”

威脅我?這男子在不知不覺中犯了她的忌諱。小乞兒秀眉一挑,打趣的說:“這麼說來,這印對你很重要?”她大膽的欺身向前,與他距離不到數寸的側著臉端詳他,想把他看清楚……

呼……冷冰冰的“死人臉”,枉費了一張俊雅絕倫的潘安相!

“正是。”映入眼簾的這張臉……他覺得似曾相識。

一張滿是污垢的臉,近看下才知,竟是如此細緻……

他像誰?裴雪分神的忖想。

“哦,”小乞兒臉色一斂,“那我就更不能還你了。”

這小子恁地刁難人,豈有此理0那也由不得你!”他出手如閃電,原本想直攻她肩頭制住她,輕鬆拿走她手中的玉印,哪知小乞兒身形一轉……

“非禮啊!你……你的手竟然敢摸我的胸?救人啊,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

裴雪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落手處——他的手此刻正放在對方凹凸有致的豐胸上,溫熱的感覺直傳至手掌。“你、你是姑娘?”一瞬間,他的臉燒紅了起來,手也像遭到火燙般的迅速移開,身子躍開一丈有餘。

裴雪的手一移開,小乞兒立即退後數步。

“我本來就是女的,是你有眼不識泰山。”說到“泰山”二字時,她還用手在胸前比畫。這男人真眼拙呐!她胸前裝了東西顯得那麼有肉,他還朝著她小兄弟、小兄弟的叫個沒完。

還是乞丐就不能是女人的?回頭跟毒師父說去,擔保他被毒花一張臉!

“你……”

“只不過你可能要失望了,我還不是女人,你方才摸到的是假貨。”她伸手入懷取出兩個尚有餘溫的肉包子,一看肉包早已變形,她歎了口氣,“喂!你很不‘溫柔’耶,肉包都快被捏爆了,這要是真的還得了,我看將來誰當你娘子誰倒楣。”

聽著她的瘋言瘋語,裴雪忍往氣。“把東西還我。”他話剛說完,一顆肉包從天而降,順手撈個正著。

“露餡的算你的。”咬了一口多汁的肉包,她放意曲解他的意思。“東西還你了,別開口閉口說人拿了你的東西,小心爛了舌頭。”

玉印還他?那未來的日子誰陪她玩呐?這城裏識得她的人,每人當她是洪水猛獸、惡疾瘟疫般,誰也不肯跟她多打交道。

在寂寞的日子裏,她得為自己找樂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塊有“修養”的冰,不整得他變臉,卸下面具,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這樣的娃兒也有?!他裴雪活到了二十歲,今天算開了眼界,這小乞兒幾歲?十三四歲吧!一個十多歲的小娃兒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小姑娘,我要的東西不是這肉包,而是你手中的玉櫻”他努力說服自己不與眼前的小女娃一般見識。“這樣吧,你把玉印還我,我給你一錠金子可好?”一錠金子對一個乞兒而言,夠用上一兩個月了,更何況她那玉印是偷來,這是個怎麼想都劃算的交易。

而以他的性子,對這小女娃已算寬容。

“不好。”

“為什麼?”裴雪有些不悅的沉了嗓音,儘管他臉上的冷漠並未改變。

“你願意用一錠金子換這玉印,就表示它不只值一錠金子。我真跟你換了,豈不虧大?”

這樣還虧?“你專做無本生意,怎麼說都是你贏,豈有損失的道理?”

“虧多虧少都是虧,”她趁機數落他一頓,“一錠金子和十錠金子可差了九錠金。玉印在我手中可如同一隻會生金蛋的母雞,一錠金子成交,你說我虧不虧?”

這種話她也說得出來?別生氣、別生氣,和這種市井流氓他不需動怒。深吸了口氣,“你要十錠金子?”

她一聳肩道:“不知道。”

他手握成拳,怒聲說:“小娃兒,別太過分了。”

“我就是吃定你,怎樣?”她一臉天不怕地不怕。“我告訴你,你對我說話最好客氣些,否則惹得我不高興,當心你的玉印被我拿去磨成粉,屆時‘屍骨無存’可別怪我。”

“你敢!”

“就怕你心臟不夠強不敢賭。”她喬寶豈是讓人威脅大的!惹惱她,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雖然藥師父教導她,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毒師父卻告訴她,有仇不報非君子!但色師父的看法又不同了,他會先看招惹他的人是誰,若是女人,那就看姿色而定。

喬寶有三個師父,每個師父所教都不同,所以她不但武功路數奇怪,就連個性都有些特別。

古書中不是說過,順性而為嗎?若是如此,她覺得毒師父的說法化較貼近她的想法,也就是說,別人只要敢惹她,就得承受她的報復行動,絕對不顧後果全力反擊。

那個用腳踹傷她丐幫弟兄的貪官羅知縣,在十多天前喝下一杯茶後,現在還張著大嘴癡笑,回不了魂哩!

“我告訴你,你現在所要想的不是如何奪回玉印,而是如何哄得我高興。”

哄她高興!裴雪第一次被激得快吐血。他現在恨不得殺了她,哪來的心情哄人?

看著他欲發作的臉,喬寶搖了搖頭。“像你現在這臉色就令人看了鬱悶,要哄我可不行這樣,我這人天生吃軟不吃硬,你若讓我高興了,也許玉印可分文不取就還給你。”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所以呢,想要東西就靠本事,是哄人的本事喔!不然,就算你和這玉印沒緣分,我說了那麼多你該瞭解吧!”

“你這娃兒真令人生惡!”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栽在人手中,還是個娃兒,令人氣煞。

“你這‘老人’同樣不怎麼討喜啊!”她嘴上從不落人下風,想了想,“算了,反正該要回來的,我也已經要回來了,就不和你計較太多。”方才他曾觸及她的衣衫,那些毒物夠他受得了。這是懲罰他一開始就以一種看害蟲的眼神看她。

又是天外飛一筆0什麼意思?”

喬寶賣關子似的聳了聳肩。“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嘍。”有些話說破了多沒意思啊,等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後,自然解得她話中玄機了。

她向他揮了揮手。“後會有期了。”說完便竄入一旁巷弄中……

裴雪並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知道,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黑巷中和一個小地頭蛇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是怎麼也沒有勝算。

真是出師不利,他才剛到這兒,什麼事都未做就發生了遺失印信事件,此事非同小可,他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官印找回才行。

只見這丫頭如此好玩,看著手中的肉包子,他也只能苦笑了。

堂堂一個鎮國將軍安南王,竟然會在代君巡守期間,落得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境地。

時也、運也、命也……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2:09

第二章

提著藥材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走進丐幫神醫東方允的茅屋裏,就差數步距離,喬寶即成功的避開藥師父回到自己的房裏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只差臨門一腳。

“寶兒,你回來啦?”一六旬老翁由另一間房走了出來,他一身補丁的青色布衫,眉宇間一股祥和之氣,他正是人稱丐幫神醫的東方允。

這娃兒五六天不見人,想必又是到其他兩位師父那裏去了吧?

“呃……”她縮回欲跨進房門的腳,有些不知所措的搔了搔頭。老實說,三個師父中,她最怕藥師父了,雖然他待人最祥和。

像她這種愛使些小邪門的人,最怕遇上他這種太過仁慈的人,因為在他面前,她老覺得自己是無可救藥的害蟲。可面對另外兩位師父,她就從不曾有這種感覺,因為他們和她是一樣的,只是大害蟲和小害蟲之別而已。

“去洗把臉,換件乾淨的衣服,瞧你都十三四歲了,還不會打理自己。”臉的污泥和穢垢,洗得出漿的衣服,東方允看了心酸。

“噢。”她往後頭走去。

可能是長年混在丐幫裏吧,這孩子真的很不注重自己的儀容,都已經是小姑娘了,可她卻沒什麼自覺。他們三個師父中,惟一的女性毒師父又成天研毒,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更別說會多注意喬寶。而他……礙於是異性,有些話也不方便說,只能多注意她一些生活禮儀和衛生潔衣方面的事。

不一會兒喬寶走了出來。“我好了。”一身洗淨的補丁衣雖然仍是寒酸,可起碼是乾淨的,洗去污垢的臉白淨可愛,和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寶兒乾淨時候的模樣啊,只怕連皇上的公主都比不上,不過……”

“不過要是不洗澡的話,那可是比乞兒更像乞兒,是吧?”她接了他的話。“哎喲……藥師父,你也換句新詞兒吧!”她用小指挖了挖耳朵。

“你礙…”東方允好氣又好笑。

“乞兒當然要像乞兒呀,乞兒不像乞兒那不奇怪?”當乞丐有什麼不好?她樂在其中呢!

“你不怕再繼續這樣子下去,將來找不到好婆家?”

喬寶樂天的笑笑,老氣橫秋的說:“千裡姻緣一線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更何況也未曾聽過有哪個人娶乞丐的,只是這些話她不能說,怕師父難過。

也許是不到談情說愛的年紀吧?對於這事她從來不煩惱。

“你這丫頭!”他真是太急了,不過還只是個小丫頭呢!

“我不急,難不成師父急了嗎?”

東方允笑了出來,搖搖頭,“你現在還是小娃兒我自然不急,可你總是女孩家,有些事自己可得機靈些。”這丫頭天生麗質沒得挑剔,若是在好人家中成長,怕早就是個小淑女,再隔個三四年便能名動公卿,求親的人只怕多到踩平了門檻。

可她偏偏長於丐幫,前些日子他還看到她跑到上頭的冷泉池光著身子泡澡……

他自此才知,天呐,這丫頭!成天和丐幫的兄弟混在一塊,怕連自己的性別都忘了!甚至有時候她還陪她色師父上窖子見世面,學會一堆歡場渾話。

有些事一想就很可怕!

哎!前些日子要她毒師父教教她,不知道她教了沒有,又教了多少?

十三歲了,說小也不小,有些事不該再懵懂半知。

喬寶以為他是怕她被欺負,天真的給予保證,“放心吧,我很機靈的,外頭那些人欺負不了我。”她果真還是聽不懂。東方允無奈的苦笑,手一搭,正好碰到方才她提回來的紙包,話鋒一轉,“又提了藥回來?”他看著那紙包。

“是人參和牛黃。”這兩味藥材可珍貴了,師父有時要義診贈藥,根本拿不到這種藥材,因此她才帶了回來。

東方允搖了搖頭,“又是拿‘別人’的銀子去買?”

“反正終究也是用在別人身上嘛。只是這‘別人’有貧富之分,拿有餘補不足,我是‘替代天行道’呢。”喬寶偷看了一下他。“師父你……你生氣啦?”

他無奈一笑,“哪來那麼荒唐的理由?看來我能影響你的,終不及其他兩位師父。”

“物以類聚嘛!你都說了,他們是大邪門,我是小邪門。”毒師父說,她只要好好學藥師父的醫術就好,可別學他的死腦筋、固執脾氣。像他這樣成天滿口仁義道德、杞人憂天,背負太多不該背負的事,怪不得會越來越駝背。

長歎了口氣,她都如此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雖不苟同,可也不能否絕她是出於善意。

“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成了。”

“是。”呼!和藥師父在一塊真的好……痛苦,可為什麼她每每有心事的時候,又只會告訴他呢?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東方允說:“對啦,前幾天我到城裏,在客棧裏救了一名身中你毒師父的‘戀戀茅坑’的年輕公子,你毒師父已許久不涉紅塵恩怨,所以我想那八成又是你的傑作。”他看到那年輕公子時,他已下痢了數天,好好的一個俊俏郎,臉色蒼白得像七月半出來的鬼,可憐!

喬寶的毒師父老做一些亂七八糟的毒藥,而這孩子偏偏對什麼事都有天分,使毒更是有如吃飯。

“戀戀茅坑”?她心中一驚,不會吧?那麼巧!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整人了,五六天前才手癢又立刻給師父知道。

“我……”要是其他師父問,她一定裝死到底,可此刻面對的是最瞭解她的藥師父,她只得把頭壓得低低的,十指因緊張而絞在一塊。

“按照往例,你得泡藥池一天才准起來。”這是他和喬寶自小就定下的規矩。

為了防止她動不動就使毒害人,他曾與她約定;不准殺人,而要是她使毒給他發現了,她得泡藥池一天。

喬寶小孩心性的喜歡使毒整人,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危及對方性命,則不在他的允許內。

再因她自小就討厭泡藥池,除了藥池藥氣沖天,藥氣運行於體內時,行經一些窒脈之際,rou體的疼痛是免不了的。基於警告她別亂使毒整人,又期望她多泡那對她百利而無一害的藥池,師徒倆約定好,要是她使毒給他發現了,就必須妥協。

“師父,我……”可不可以不要泡啊?泡藥池又臭又不舒服,每回待在裏頭,她都以為自己無法走出來了。

東方允看了她一眼,“莫非那毒不是你下的?”

“是……可是……”

他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所以在她未把話說完之際,他先開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他拍了拍她的頭,“你一向是個有骨氣的丫頭,我相信你說得到做得到才是。”

即使非常不願意,她也只得點了頭。

“對了,待會兒我要上山采藥,這裏的一切你就多留意些。”

“喔,師父,你打算去多久?”上山采藥快則當日往返,慢的話,也要數日才能返回。

“有些藥材缺得緊,這回只怕兩三日內回不來。”

“知道了,師父保重。”

“你也小心些。”

目送他離開後,喬寶歎了口氣,無奈的往後邊的練丹房走去,邊走還邊抱怨,“泡一天呢!一層皮掉了不打緊,也許連骨頭都化了。”

雖然如此,她答應過藥師父的,自然得做到。

看著眼前藥味重得嚇人、黑抹抹的藥池,她直歎氣。“才多久沒泡,池子裏的藥味好像又重了些。”賺歸嫌,她還是乖乖的寬衣解帶,噗通一聲便往池裏跳去。

“又臭又不舒服。”都已經認命的下了水,一張小口仍忍不住抱怨,“真不是人待的!就不信泡久了真能脫胎換骨打不死。”

因她動作蕩漾的池水,在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著,她低下頭有趣的看著池水在胸前升降的樣子。這才赫然發覺,原本平坦的胸前似乎有些不同。“原來這裏真的會長大呀!呵……真有趣。”

正嘖嘖稱奇之際,外頭忽然有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

“請問有人在嗎?”似乎見裏頭沒人回應,年輕男子又喚道:“請問東方大夫住這兒嗎?”

“這聲音……在哪兒聽過呀?”想了想,廢話!很多病患都是這兒的常客,她自然不陌生。

“東方大夫在嗎?”對方往後走來。

喬寶也沒多想便高聲應道:“我師父上山采藥去了,若是拜訪請改日再來,若是看病我看也一樣。”師父不在的時候,都是她幫忙看診把脈的。

“有人在嗎?”

這聾子!喬寶原本想回以更大的聲音,可……

等一下!這聲音……她想起來是誰了!不就是那被她下了“戀戀茅坑”,差點成為史上抱著茅房以終的欽差大人,那個刻著“代天巡狩”玉印的主人嗎?

完啦!仇家找上門了,該怎麼辦才好?要是給他逮著了,不死定才怪!

啊…不管了,先躲再說……

原來來者真的是裴雪。他於前幾天受惠於東方允,待他病癒後,即向人打探他的住所親自拜訪,走了大半天的路程才知道他住得偏僻。

方才他在前方叫喚,隱約聽到後院有聲音傳到,於是他便往後院來。

前方有扇半掩的門,裏頭飄出陣陣和著濃鬱藥香的白煙。裴雪抬起頭,看見上頭寫著幾個大字的紅色牌匾——練丹房。

“東方大夫……”喚了聲無人回應,他大膽的伸手推門而入。

“有人在嗎?”充滿藥味的白煙充斥著整個練丹房,他伸手揮了揮白煙,訝異正前方有個容得下數人的大池子,裏頭有著黑若墨色的藥汁,白煙就是自池中飄出來的。

門推開後,白煙迅速散去,原本充滿水氣的屋子漸地看清楚了。

他發現屋子裏有瓶瓶罐罐,除此之外,裏頭根本沒人,“沒人在嗎?”可方才他明明聽到有人回應他。

難道是他聽錯了?“有……”正欲開口再問時,赫然發現池子旁的木椅上放了幾件補丁衣衫。

池內有人?他狐疑的往墨色的藥池裏望……

水波平靜,並無人在池裏的樣子啊,四下張望了一下,他看到一座形狀十分特別的煉丹爐,於是好奇的走過去端詳一番,這一佇足又好一會兒工夫。

正當他聚精會神的研究那丹爐的構造之際,忽地身後的池子好像有了動靜,一回身便看到池面正飄浮著一頭黑髮。

裴雪急忙一把將藥池裏溺昏的人往外拉。“小兄弟、小兄弟你醒醒呐!小兄弟……”他輕拍喬寶的臉,見她仍昏迷,只得試著將她腹中的水給逼出體外,當視線往下,看到她胸前隆起的女性象徵時,才知道他喚了半天的“小兄弟”竟是個姑娘?!

即使面對的是未發育完全的小娃兒,他的臉仍是紅了。在人命關天的情況下,他沒讓自己多想的決定先動手救人再說。

男女是該有禁制,可較之人命就微不足道了,且不說今天只是個小女孩,即使是一般姑娘他也會以救人為先。

裴雪深諳水性,因此十分清楚溺水者的急救方法,在他一番努力之後,喬寶總算嚶嚀出聲,痛苦的一串急咳。

此時正值十二月天,不趕快換件幹衣服是不行的,於是他動手幫她將擱在木椅上的衣服替她穿上,還來不及系上衣帶,他的手被拍了開。

“你怎麼會在這兒?”喬寶一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裴雪時,嚇得急急忙忙的坐了起來,由於她的動作,身上的衣服整個敞了開來,可她渾然不覺。

方才她閒氣躲在藥池中那麼久,仍躲不過這傢夥嗎?

裴雪看著她敞開的衣襟有些尷尬的別開眼。這丫頭怎麼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這樣說話?仿佛他們早見過面了。“你方才在池中溺水,我將你撈了上來。”

“我會溺水還不是拜你之賜!”他以為這樣說,她就不會找他算賬了嗎?

她不知道豪放或反應慢的沒有整衣斂襟,任由胸前的白皙袒露,害他一雙眼睛無處落腳。

一個小女娃的同體自是引不起他任何遐思,可自小受了“非禮勿視”的教養,不免感覺尷尬。

“拜我之賜?”

還裝!喬寶橫了他一眼說:“如果你不出現在這兒,你想我會傻到將頭埋進藥池裏嗎?”不上道的傢夥,也不想想人家躲他躲成這樣,他還非得等人溺昏了再動手打撈看個究竟才甘心。

沒人性的傢夥!

“你是說……你是為了躲我才溺昏在池中?”他真的很不明白。“咱們有什麼過節嗎?”他打量著她,想不起來彼此怨結何時。

“你不是為了想要玉印才找上門?”

一語驚醒夢中人!裴雪眯了眯眼仔細看著喬寶,終於從聲音和身形認出這丫頭就是前些日子偷了他玉印的小乞兒!

好啊!他原本沒認出她,那天在暗巷中雖曾近距離看她,可畢竟光線不足,再加上那時她髒兮兮的臉和現在這眉清目秀、嬌俏可愛的樣子,真的有很大的差別,更何況他今天是特地前來拜訪東方大夫的,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這小賊。

因此即使方才她開口時,他也沒將她那有印象的聲音和那天的偷兒作聯想,沒想到倒是這丫頭做賊心虛的把事情全抖了出來。

這陣子他正愁著沒半點偷兒的消息,即使要找玉印也無從找起,這下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裴雪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今天我原本是來拜訪東方大夫的,會在這兒遇到你,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找我師父?”方才他一進門就直喚著“東方大夫”,可見他所言不假。又師父也更是對他有恩。但即使如此,她仍是氣不過,偏要刁難他,“天曉得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事情如此巧合,你不信也是常理。不過……有件事不說好像有些過意不去。”像吊人胃口似的,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事實上,我見到你的第一眼,並未認出你是偷我玉印的偷兒,倒是後來你自己全招了。”他好整以暇的瞅著她瞧,“你說,這叫不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真的是這樣嗎?喬寶一怔。“喂,別這麼皮笑肉不笑的好不好?真他奶奶的噁心!”她怎麼會做出那麼沒大腦的事兒?

裴雪臉色一斂,手一伸,“把玉印還我!”

“姑娘我今天不痛快,不還!”她臉一抬,十足的倔強樣。今天的事她窩囊死了,會痛快才有鬼!為了怕鬼靈精怪的她又逃脫,裴雪近身點了她周身大穴,令她動彈不得。“玉印還我。”

“你一個堂堂欽差欺負我一介弱女子,不怕人笑?”

裴雪森冷的看著她,“既然你知道我是欽差,就該知道那玉印對我而言有多麼重要,印在人在,印失人亡,玉印如今為你所奪,此事若傳了出去我豈能活命?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了,你說我還會怕人笑嗎?”這丫頭定是看到去印上的刻字,知道他的身份。

“我管你怕什麼,反正玉印就是不還你!”

“真的不還?”

“不還、不還、不還,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告訴你,我喬寶可不是被嚇大的!”

原來她叫喬寶,這娃兒是個鬼靈精又倔強得很,真的很令人傷腦筋。裴雪深吸了口氣,微笑道:“算你行,可我也最清楚如何對付像你這種硬脾氣的人。”他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趴在自己腿上。

“你……你要幹什麼?”

裴雪重重的往她屁股拍了下去,“啪”地好大一聲。“還不還?”他不想將她送官嚴辦,只得動用私刑。

“藹—你敢打我?”在裴雪拍下第一掌時,喬寶訝異的說不出話來,她想掙脫,可周身大穴都給點住,只剩脖子可以動。

“把玉印給我,我立即放了你。”

她沒得商量的回過頭去。“你打死我好了!我說不還就是不還……”

“那咱們就來比比看究竟是誰硬!”說著他又不留情的往她臀部上下手,一下、兩下、三下……

“嗚……從來沒人這樣打過我,你這酷吏、沒人性的狗官……嗚……你會遭天譴的!為了一顆醜不拉幾的玉印你草菅人命,你等著吧!今天最好打死我,否則改天我一定給你死!反正你這樣的人活著也無益於世,只會欺善怕惡……”

風度好的人就是有本事把任何辱駡的言語都當成天籟仙樂聽!他面無表情的執行私刑,不理會她的念念有詞。

這娃兒真的很硬皮0要不要把玉印還我?”他打得手都麻了,可想手下的她也已成了紅面龜。正猶豫著要不要放棄這有些殘忍的手法,另尋他種之際,就聽見她哭叫。

“嗚……你以大欺小,會有報……報應的……玉迎…玉印在‘桑寄生’的藥罐子裏啦……嗚……沒人性的傢夥!我恨你……”裴雪終於住了手,想到自己的委屈,喬寶忽地哇一聲痛哭起來。她這輩子從來不曾這麼被打過,雖然是乞兒,可自小三個師父就疼她,連最嚴肅的藥師父也不曾碰到她半下,而這個沒人性的酷吏、爛“青菜”竟然敢像打狗一樣打她!

可惡!太可惡了!她詛咒他遭天譴……嗚……

看她哭得傷心,裴雪心裏一陣愧疚。

“很疼嗎?”只是一個小孩兒,他幹什麼和她動怒?

喬寶轉過頭去怒瞪著他。“我的樣子像不疼嗎?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反正屁股開花的不是你,你還能問這風涼話。”去他媽的!方才下手毫不留情,現在還好意思問她很疼嗎?

看她哭得眼淚鼻涕全和在一塊兒,他歎了口氣,用手在她臀上輕揉起。

“不要你假好心!”才打得她屁股腫,現在又假好心的替她揉,以為她吃他這一套?門兒都沒有。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他的手仍是不停。“你早開口告訴我東西在哪,就不必受這些苦頭了。”“哼!哦!很痛耶……”八成是被他打傷了,要不然怎會光是揉就痛!

瞧她疼得齜牙咧嘴,他忍不住笑了。“忍著些,這樣才不容易瘀青成傷。小時候我受傷時,我娘也是這麼幫我揉的。”那是好遙遠的記憶了。

這人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的?想不到也有這樣平易近人的時候。

喬寶努了努嘴。“原來你有娘啊?”她在心中偷偷的羨慕著。“你娘是不是很溫柔?”她聽過的,好像所有人的娘親都很溫柔。

“每個人的娘親應該都很溫柔吧。”不都是這樣?“你也有個很溫柔的娘不是嗎?”

她沒回答,調侃著他,“喂!你一定有個極溫柔的娘,否則她怎能忍受像你這樣可惡的孩子,不生出來就把你扔進茅坑了。”

這女娃罵人還真不帶髒字。他一笑,“我娘她很溫柔,做不出那麼殘忍的事。”

回過頭去看了裴雪一眼,她臉上有著羨慕的神情。“告訴我一些……一些有關你娘的事吧。”大概是從小沒了雙親,因此她好羨慕有爹娘的孩子,有時候即使只是聽聽別人和雙親之間的事,她都會覺得好幸福!那種感覺仿佛、仿佛把自己想像成對方,受著別人的爹娘寵溺一般。

她有三個籠她的師父,可那是師徒情,甚至除了藥師父外,另兩位師父和她與其說是師徒,還不如說像朋友。

她想有爹娘疼,真的好想!

“你的請求有些怪。”哪有人對別人的娘親有興趣的?

喬寶臉一紅,“不說算了。”

盯著她轉過去的後腦勺,裴雪突然覺得頑劣的她,此時全身上下散發一種濃得化不開的寂寞,理智取笑他哪來多餘的心力,去感受一個小丫頭的心思時,他的嘴巴動得比腦袋快的開了口。

“算了,今天對你下手重了,就依你,算是補償。”說完,他自己也頗覺訝異。自己今天怎會那麼好說話?

喬寶有一雙靈氣的眸子,當鬼靈精怪的她想使壞主意時,會讓人不自覺的頭皮發麻;當她笑的時候會跟著開心,而當她哭的時候,為了讓她破涕為笑,會甘願為她做任何事情。

她回頭訝異的看了他一眼,心下嘀咕,酷吏轉性了0你總算說了句人話。”發覺他揉傷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頤指氣使的開口道:“喂,別光嘴巴動,手就停了。”說真格的,這個當官的挺適合去開武館行推拿術。

她的話令裴雪失笑了,這丫頭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算了,就這麼一次,由得她放肆吧。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一回神他赫然發覺她竟然睡著了。

“好命的。”他伸手解了她的穴,抱著她來到一間房。

將她安置在床上後,他坐在床緣看著她,第一次那樣仔仔細細的看……

這娃兒真的好可愛!黛墨秀氣的柳眉、挺直嬌俏的鼻、紅豔如鮮花花瓣般的小嘴、白裏透紅的膚色……

像極了嬌俏的搪瓷娃娃,

她的五官有些面善,對了!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不也覺得她像誰嗎?

裴雪端詳著喬寶,仔細的在腦海中思索著,忽地一張神似喬寶的臉浮現在腦海。

皇宮中太子!

喬寶長得像太子!而且兩人神似到一種可怕的地步!他竟然沒有在第一眼就認出來,也真是眼拙了!只是……

一個是未來統禦天下的太子,一個是丐幫的小乞兒,這樣懸殊的身份,很難讓人把他們聯想在一塊。

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他進宮領旨時,皇上說的一些話。

“裴卿,此回巡狩之際,替朕稍微留意,看是否有十三四歲的女娃,容貌神似太子的。”

“皇上……”他想問得更清楚時,皇上卻頗有顧忌的轉移話題。

“當然這不是此回你的主要任務,也毋需太費神。”似乎想阻止他再繼續問下去。

若這件事不重要,皇上不會提出來,可若是重要又為何顧忌?裴雪想著當時皇上說的話出了神。

也許他該找喬寶的師父東方允問問,關於喬寶的事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2:28

第三章

喬寶雙手托著下巴,一臉無精打采的看著前方。

“寶丫頭、寶丫頭,你快來看看,毒師父這回又玩出了新玩意兒了!”江湖人稱“毒公主”的王雲娘,興致勃勃的拿了一個玉瓶朝她走了過來。“唉……你這丫頭原來在這兒,我喚了你半天也不應我一句。”

喬寶意興闌珊,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你又玩出什麼新毒藥了嗎?”會令毒師父高興的事不多,煉製出新毒是其中之一。

“是新玩意!這毒可有趣了,中毒者會拼命的放屁放個沒完,而且聲音又大又響,最可怕的是奇臭無比!如何?很有趣吧?”她說得口沫橫飛。“喂,丫頭,你一向點子多,幫我想想看這毒要取什麼名字好呢?”真是太得意了!她怎會那麼聰明呢?呵呵呵。

“隨便。”

“這是我最新的得意之作,怎能隨便!”

喬寶壓低頭,“今天我不想動腦子,你自己想吧。”她自己的事都解決不了了,哪有時間想毒藥名?

哎!有些事真是想破頭也不明白,她一向自豪有個聰明的腦袋瓜,什麼事只要她肯想就能迎刃而解,可這事……

好難懂喲!

王雲娘收瓶入懷,“丫頭,你有心事?”

有沒有心事看也知道,她這人不一向都把情緒寫在臉上?想了想,她給了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毒師父,我……這裏痛!”她指了下腦袋瓜。

“頭痛?”看她的樣子,王雲娘在不知不覺中也緊張了起來。

喬寶猶豫了一下又說:“不對、不對,應該說這裏也很奇怪。”她往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

“胸口疼?”這丫頭平時身子不是好得很?怎地一生病就得了怪病?又是頭痛又是胸口疼?這是患了啥怪症?“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啦?”

想了想好像怎麼說都表達不全,她歎了口氣,“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反正就是全身不舒服,對什麼事兒都提不起勁兒。”

王雲娘可急了。“你這丫頭病得那麼重也不早說,走!咱們找你藥師父去。”那老頭兒枉為神醫,連自己的徒兒都照顧不周,還想濟世?

喬寶甩開她的手又坐了下來。“我的病只怕藥師父也沒轍。”

“你別盡說些讓人發急的話,你到底怎麼了?”

喬寶托著一邊臉側著頭瞧她,臉上有種少女的懵懂,“師父,你有沒有遇過一種情況?就是……遇到一個你很討厭的人,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你似乎不再那麼討厭他。不但如此,當你看不到他時又很痛苦,甚至一想到他,還會傻呼呼的一直笑、一直笑……像這樣。”她用雙手將嘴巴弧度往兩邊拉高。

昨天看到映在水面中的自己時她也嚇了一跳!她竟然會一面看著水中的自己,一面笑得像個白癡!

那樣子好恐怖哦!

王雲娘一怔。“寶丫頭……你那些怪病不會就是因此引發的吧?”

喬寶點了下頭,“這病很怪喔?”她不會就這樣一命嗚呼吧?

這哪是病?這是害相思,真是不得了0寶丫頭,你才十三歲吧?”

“你也擔心我年紀輕輕就得怪病成了白癡,對不對?”連她自己都覺得害怕,她的腦袋一向是用來想鬼點子的,什麼時候也用來想人了?

她的話天真得讓王雲娘笑了出來,心想,這丫頭到底還是小孩兒,根本沒意會這種狀況代表了什麼。不過,她也未免早熟了些,才十三歲的丫頭哩!

“丫頭,你想到了就會笑的人是誰啊?丐幫裏那些哥兒們嗎?”是誰啊?丐幫裏有哪個長得像樣的人,能讓她這素來傲氣淩人的徒兒看上眼?好奇呐!

“不是丐幫的人,他們只是哥兒們。”

“意思是那個人對你而言並不是哥兒們嘍?到底是誰啊?”

喬寶不想說。“是個長得好看卻傲氣得不得了的人。”她可一點都不誇張,那傢夥真是那樣,不過,他雖是“酷吏”,也有溫柔的一面。

“不是丐幫的人?那可有些難了。”畢竟好人家的公子是看不上出身丐幫的女孩,即使像喬寶這樣天人般的丫頭。

不過這也非鐵則!當年她這堂堂的南苗公主,不就是追隨她藥師父——當年丐幫的左護法到這兒來,後來雖如願嫁給了他,但幾年後就因為兩人個性南轅北轍,各過各的了。

所以,真的喜歡的話,門戶之見是不存在的。

“為什麼?”

理由複雜,小孩子不懂,她也不想多說。“算了,只要真心喜歡都不是問題。”

師父到底自言自語些什麼?為什麼聽不懂?

“毒師父,你想……為什麼我會一直想著他?”因為想見他所以想著他,可為什麼會想見他呢?虧她還曾經那麼討厭他哩!

“你呀,只怕喜歡上人家嘍!”

“我是不討厭他啦。”第一次有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願意對她好,他一面幫她撫著傷處,一面說著他和他娘的點滴給她聽……

真的!除了師父之外,第一次有人這麼發自內心的對她好。

“女孩兒家一點都不害臊。”王雲娘抿著嘴笑。

“喜歡一個人是好事,我為什麼要害躁?”她說得理直氣壯。

也對,十三歲還很天真,弄不清楚喜歡的含意,再加上喬寶不是生在那種硬邦邦的禮教家庭,而是凡事大而化之的丐幫,因此對於一些事情的反應是有些異於常人。

“毒師父……有什麼方法可以把喜歡的人變成自己的,讓他一生一世再也不離開你啊?”才三天見不到他,她就很痛苦了,若再繼續下去,她會痛不欲生,為瞭解決這煩惱,她得好好想個法子。

“法子很多,你自己想不就得了?例如,你不是很會下毒?用毒控制他,他自然任由你予取予求。”

“沒有正常一些的方法嗎?我可不想被討厭。”用毒?上一回的“戀戀茅坑”差點令他變了臉,她可不想再玩一次。

“那就與他成親嘍。”王雲娘開玩笑的說。

“成親?”喬寶瞪大了眼。那不是大人做的事嗎?

其實喬寶對“成親”二字是似懂非懂的,只知道成親時很熱鬧,新郎、新娘穿得紅通通的,然後好吃的東西特別多。

王雲娘笑咪咪的。“不過丫頭,你今年才十三歲,沒人會要你的,對方今年多大年紀?”十三歲的小新娘,根本還是娃娃一個。

“丐幫裏的姜友大哥多大,他大概就是那個年紀吧。”她又沒問,怎知道他幾歲?

“姜友?那他是二十歲左右嘍?”相差個七八歲原不是件大事,不過一個正常的公子是看不上一個小丫頭的。

“大概吧。”

“我勸你死心吧!那種大人看不上你這丫頭的,他現在會喜歡的是十七八歲的成熟姑娘,只是等你長到十七八,他大概已是別家姑娘的了。”只要不是太醜、太窮或有隱疾,少有男人到二十五六歲還打光棍。

“那我怎麼辦?”喬寶急急的問。

還當真哩0死心嘍。”王雲娘手一攤,擺明沒救了。

“不行!我一定要他成為我的。”誰敢跟她搶,她就給她好看!

喲!那麼有志氣?而她只是開個玩笑,她就真的當真了。

好啊,當真就當真!她的寶貝徒兒比別人家姑娘早熟,自然也得夠有手腕去爭取自己所愛。

反正她這為人師父的,一向采放任式教法,不管事情成功或失敗都是一種經驗,每個經驗都是下次成功的基石不是嗎?

只不過,十三歲就失戀,好像有些淒慘呐!

“那你……好自為之吧。”好好的、用力的去追求,然後狠狠的、受傷的被拒絕,反正走出失戀後,又是一尾活龍。

“我會的!”她會努力的讓裴雪成為她的。

即使她現在還小,她也要讓他承諾等她!


迎賓館。

喬寶抬起頭看著紅漆大門上的橫匾。

就是這兒了!她可是打聽了半天,才知道原來裴雪住這兒。她大咧咧的就要往裏去,故意漠視守門的侍衛。

“站住!”侍衛擋住了她,斥道:“小要飯的,要行乞到別處去,這兒可沒有剩菜剩飯給你。”

“我不是來要飯的!我要找裴雪。”

兩個侍衛互看了一眼。“你是誰?裴大人是何許人,你竟敢直呼他名諱!”

“我是他的朋友,你快帶我去見他。”

“裴大人有個乞丐朋友?哈……你當他和你一樣是丐幫的人,專門行乞喝餿水啊?”

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待會兒有得他們瞧的。“我不喝餿水,喝餿水會壞肚子,我要找裴雪。”

“臭要飯的,要你滾你就滾!你再不滾休怪我們不客氣了!”兩名侍衛兇神惡煞的拿起木杖要驅逐她之際,紅漆大門應聲而開。

“什麼事這麼吵?”

低沉的嗓音正是來自裴雪,一看到是他,喬寶笑得開心。“你真的住在這兒耶!”

“喬寶?”看到和侍衛起衝突的人是她,他也訝異。“你怎麼會來這兒?”

侍衛尷尬的看了看喬寶,又瞧了瞧裴雪。“大人,您和這乞兒……認識?”

她抬高了臉,一把拉住裴雪的袖子。“認識!不但認識,還是朋友呢,”拉著他,她大大方方的走進紅漆大門內,又把門關上,仿佛這裏是她家一般。“那侍衛好無禮!”她看著裴雪皺了皺秀氣的鼻子。

“他們不認識你才會這樣。”

“你放心好了,我已經讓他們永遠記住我了。”她話才說完,就聽見外頭兩名侍衛說——

“喂,是不是吃壞肚子啦?怎麼肚子突然間絞得好難受!”

“我也是……怎麼會這樣?”

喬寶一雙大眼靈黠的轉了轉,忍住笑的高聲應道:“是不是餿水喝太多啦?就告訴你們餿水喝不得的。”

不必問裴雪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領著她到書房,她一雙眼骨碌碌的忙著四處打量,她一手擋住了書桌,往上一躍,雙腳在空中擺蕩。“這是你住的地方啊?真雅致!”看著桌子上放了一杯茶,她隨手拿起來喝了一口。“參茶耶!喝這麼好。”一口氣就讓杯底見天。

這野丫頭還真是半點禮儀也不懂!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再這樣下去……可以嗎?

“找我有事?”他為自己倒了杯水。

“喂,你都不會想我?”

裴雪一口茶正入喉,聽到她的話,口中的茶硬是直噴了出去。“咳咳咳……”他給嗆得眼冒金星,久久說不出話來。

“想……想你?”這樣的話即使是出自一個女娃口中,他還是不自覺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裴雪的性子剛直冷漠,除開欽差之職,他是皇上倚重的左右手,安南王府的王爺。十五歲就繼任王位的他,以沉著威儀的態度,打破了寡母身旁出紈絝子的說法,沒了父蔭,他要自己扛起保護母親的責任。

他的性子如此,因此打死也說不出“想你”這樣的話,當然他身邊也沒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肉麻話。

喬寶看了他一眼,很不高興的噘高了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可我很想你啊,所以跑來見你。”

十三歲小丫頭著實天真得令人無福消受。“是嗎?”

“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說,在來的途中,我一直想究竟要怎麼告訴你才好?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說重點好了。”

重點?裴雪原本又想喝水,可一聽她煞有其事的要說“重點”,他想那話的威力只怕不小,為了免於嗆死,他還是等會兒再喝好了。

“說吧。”他放下杯子洗耳恭聽。

“我只要幾天沒看到你就會很想見你,根據我毒師父的說法,她說我喜歡上你了。”

幸好方才沒喝茶!她的話直令他撫額歎氣。

毒師父?不就是東方大夫跟他提過,喬寶的師父之一,南苗公主王雲娘?

在東方允茅屋住下的那個夜裏,東方允因采到稀世藥草,先回家一趟,趁機他問了他許多喬寶身世的事。

東方允交代的也不甚清楚,只說她是個棄嬰,在某個下雨天被他們三人發現,由於她甚是可愛,於是誰也不讓誰的爭相想撫養她,因此喬寶才會有三個師父。

三個師父中,一個擅長使毒,即來自南苗蠻族的公主王雲娘;一個號稱神偷,乃是性喜漁色,專偷奇珍異寶贈佳人的吳英亮,另一個則是神醫東方允。

喬寶有這樣的師父,怪不得行事奇詭!

東方允當時表示眼看徒兒一天天長大,卻半點女性自覺都沒有,十分替她擔心。

裴雪至今仍想不透,當下的他竟突發奇想的說,若前輩信得過晚輩,也許可以把喬寶交給我一段時日,他會聘請名師教她琴棋書畫、生活禮儀。

對於裴雪說的話,東方允除了訝異之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畢竟依他所提,真的是喬寶的造化,她遇到了責人了!

只是喬寶的另外兩個師父可由他去說服,但喬寶呢?她一向任性驕縱又鬼靈精怪,他實在無法想像她乖乖受教的樣子。

因此對於這件事,他仍采保留態度,一切還是得問過調皮徒兒才算數。

今日看著喬寶來訪,裴雪以為是東方允轉達了他的提議,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喬寶,你還太小,並不瞭解喜歡的含意。”第一次有人那麼直接的向他示愛,而且對方還是個小娃兒!這分豔福他真是無福消受。

“喜不喜歡我自己怎會不清楚?”他的話令她有些受傷。

“再過個幾年你對我這麼說我可能會很開心,可現在……你真的太小了。”

她扁著嘴,“你長得那麼好看,等我長大後,你早是別人的了,那我可不允許。”她叉著腰,像是裴雪早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這丫頭!看著她蠻橫的樣子,他強忍住笑。“那你要怎麼辦!”他也好奇。

“只要你娶我,那你就是我的了。”毒師父是這麼跟她說的。

忍不住了,他還是笑了出來,小孩兒的思緒真是既天真又單純。他站起來走向她,拍拍她的頭,“小丫頭,結婚是件大事,你不能那樣輕易的說出口,我也不能太隨便就作決定。”

“我就是喜歡你,不會後悔的。”這人真龜毛!老是把人家當小孩看,很瞧不起人呐!

“可……我怕我會後悔。”這也許是個導她學禮儀、識教化的機會。

“為什麼?你賺我不夠好?”

“不是不夠好,而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姑娘。”看著她愁著一張臉,他說:“我喜歡舉止合宜,行如風、坐如鐘,笑不露齒的姑娘。”他將她自書桌上抱下來坐到椅子上。“當然也不會粗魯的坐到桌上去。”

“那樣僵硬如同僵屍般的女人有什麼好?”行如風?也就是走路的時候要用“飄”的?還有什麼坐如鐘,笑不露齒?

原來他喜歡僵屍?!

“那叫舉止合宜。”照她這說法,那些富賈高官、皇親國戚還真養了一堆僵屍。“姑娘家不但要有合宜的舉止,女紅繡活兒、琴棋書畫的修養也缺一不可。”

他說了那麼多樣,她好像沒有一樣具備耶0我都不會,那不是沒希望了?”儘管如此,她仍不妥協,“不成,你必須是我的!”

“真是如此,那你就必須達到我的標準。”

喬寶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我是不會你所說的那些,可是我也有其他才能啊!像有人欺負你,我就可以使毒讓他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病了,我也可以幫你診脈開方子,擔保藥到病除;又倘若你有看上了什麼,卻得不到的寶物,我也可以替你偷來叫你高興,你不覺得會這些比你之前所說的,有用多了嗎?”她用力的推銷自己的長處。

說的話沒交集,裴雪面無表情的坐回位子。

“你不贊同我說的嗎?”看他不說話,她有些急了。“說話呀!”

“你有你的長處,也一定有人懂得欣賞,可那個人不是我。”他冷冷的回答。

“要讓你喜歡,非得變成你所說那樣的姑娘不可嗎?”她覺得變成那樣一點也不像自己,可……可是她不要他討厭她!

“方才的話說得很清楚了。”他堅持事情的樣子很強勢且冷漠,仿佛向來只有別人低頭的份。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我。”

“什麼?”

“要是有朝一日我成為你所說的那樣的姑娘,你就得娶我。”她要他是她的!

“到了那天再說吧。”他不輕易允諾事情。

“不行,想要一個人改變,那也得要有激發的力量吧?就像你要一條狗遊過河,也得在對岸放個肉包子。”

狗?她把自己比喻成狗?裴雪失笑,真有她的0承諾娶你就是肉包子?”

“有腦袋。”她笑咪咪的問:“如何?答不答應?”

真是強人所難!只是……他有必要和一個小丫頭爭論娶不娶的問題嗎?幾年後她長大了,也許還後悔不已呢!再說,他已到了適婚年紀,許多人都把找個乘龍快娟的主意打到他身上來,也許她會是個不錯的擋箭牌,而且一擋就是數年!

唔,倒是可以考慮。

“若是你變成了我所期待的姑娘,且在滿十八歲的時候,仍打定主意非我不嫁,那我就娶你。”距離她長到十八歲還有四五年的時間,應該夠她移情其他公子了。

畢竟十三歲的小丫頭,哪來什麼堅貞的信念用情於一個男子?這丫頭會有長大的一天,到時候她會明白今天的事有多麼可笑。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想了想她還是有些不安。“口說無憑,你立下約來。”

裴雪無奈的苦笑,只得立約了。

看著手上的白紙黑字,喬寶笑得既開心又滿足。“你總算成為我的了!”

十三歲丫頭的求婚?他真是天外飛來“豔禍”呐,“好啦,從明天開始,你就得跟在我身邊,我會開始教你一些事,甚至延請名師教你。”

“跟在你身邊?”她笑得開心。“好耶!那表示你是我的了嗎?”

“五年後你再說這句話會比較適合。”他是她的?“還有,即使五年後一切仍如了你願,我也不是你的。”堂堂一個王爺被說“你是我的”,怎麼聽怎麼奇怪,那種是別人所有物的感覺不是件愉快的事。

“那是什麼?”他不是她的,那會是誰的?

“你是我的才對。”五年後的事情還未知,既是未知就有無限的可能。當然,也包括他現在覺得不可能,甚至是荒謬的事——他和喬寶真有結果也是可能之一,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該說她是他的才對。

“有差別嗎?”

現在似乎不必討論那麼多。他轉了話題,“下定了決心就好好學吧,我也期待你的成長。”

“喔。”還要請人來教?今後她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你好自為之吧。”

“放心吧!我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還有……”

“還有什麼?”

“以後不准再直呼我名諱。”那實在太沒規矩了。這丫頭長於丐幫又備受寵溺,除了自己的師父外,好像很習慣連名帶姓的直呼別人的名諱,即使對方年長自己許多。“你可以叫我大哥,也可以叫我大人,就不許喚我名諱。”

“規矩真多!”喬寶嘀咕。

“你說什麼?”

“沒什麼。”偷偷的吐了下舌。她的決定是對的嗎?怎麼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未來的日子好像沒有她所想像的那樣幸福美滿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2:40

第四章

裴雪整裝預備外出。他一面整好衣帶,一面問著隨侍許山。“今天怎麼都沒見到喬寶小姐?”“方才和鐘善才學完琴後就出去了。”

“她學得如何?”他最近公務繁忙,幾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公務上,難得見到喬寶,有時他回迎賓館已三更半夜,她早安歇了。

他們甚至有連著一句沒見著面的紀錄。

他快回皇城了,一些事情不快快處理是不成的。

“喬寶小姐十分聰穎,教……教過她的人都這麼稱許她。”許山有所保留的說。

裴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既是如此,何以兩個月內換了一群夫子?”他永遠也忘不了,那群當地名師以苦主的姿態出現在他眼前的樣子。

第一個走人的,是教喬寶琴藝的劉善才,他請辭時,手上抱著一把無弦的琴和數只成串的小鳥。

看他手上的“輝煌戰績”,他隱約猜到那和喬寶有關。

果不其然!劉善才激動得身子顫抖不已訴說著喬寶的劣行。他說,當他教喬寶看琴譜和指法時,一群麻雀在樹上吱喳不休,於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拆了他的琴弦制弓射鳥,然後再把射下來的鳥一隻只的系在琴弦上串成一串。

繼劉善才前來訴苦的是彩雲坊的張大娘,她是負責教導喬寶官家禮儀的。她來見他的時候,臉頰上各給畫上了一隻牛和馬,眉宇間也被畫了個亂七八糟的符,上面還寫了“牛頭馬面”四個字。

“這怎麼回事?”裴雪其實心知肚明,能把人整成這樣,除了喬寶之外,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人。

“我不教了!”張大娘哭花了臉。“大人呐,我看那孩子沒救啦!我教她‘點金妝’,並描好圖案要她照描一次,我在一旁歇歇,她竟然……竟然趁我睡著時,把我的臉畫成這樣!

“當我醒來時發現臉給畫成這樣便斥責她,沒想到她竟然理直氣壯的說,我的臉大,描上點金妝太小遠處看不到,要畫得大些才能配合我的大臉!”她一面吐苦水一面指著臉上的動物。

看著她臉上的牛馬,裴雪忍住笑,喃喃的說了句,“說的也是。”

張大娘一怔,氣得發抖,“你說什麼?!”

“呃,我是說這孩子真頑劣!得好好的說一說她不可。”他也真是!怎麼在無意間說出了心裏話?“這樣的孩子我教不來,你另請高明吧!”

張大娘走後又陸陸續續氣走了不少夫子,惟一沒被氣走的,是教她下棋對弈的夫子,夫子還直誇她是難得一見的奇才!

總之,喬寶的改造計畫到目前為止宣告失敗,而自己也因忙於公務沒時間找她好好談談,只是,喬寶的頑劣他都知道,何以許山要幫她隱瞞?

聽了裴雪質問的話,許山十分惶恐。“也許……也許是那些夫子不適合喬寶小姐吧。”他哪敢把實話說出來?

“你倒和她挺同心的。”許山原是他的侍從,是安南王府的忠僕。由於他做事仔細認真,他才會在忙於公事,無暇顧及喬寶時,將她交給他。

聽出他話中的嘲諷,許山匆忙跪倒,“王爺,我……我……”

“喬寶威脅你,若你來向我告狀就有得你受的,是不是?”他的人會為她說話,除了這個,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王爺你知道?”許山訝異的應話後是一陣驚恐,“我、我什麼都沒說!”

裴雪手一揮要他起來。“比起我來,你似乎更怕她。”搖了搖頭,那個丐幫小霸王。

老實說,他現在有些後悔把她留在身邊,那丫頭是個完全的麻煩!

算了,他欽差的任務也快告一段落,待他回京城後再好好整頓她。

再次整好儀容後,他出了迎賓館。昨天他收到請柬,邀請者是威恩將軍劉清,也是當今宮中三公主的義父。

劉清原是一介武夫,當年政變時由於保護公主出宮,且在五年後護送其回宮有功,聖上感念其恩德,因此特封他為威恩將軍,封他為爵且又命公主認她為義父。

此事原是美事一樁,怎奈劉清恃功而驕,這些年在封地胡作非為、橫行鄉裏,連聖上也頗有耳聞。此回他南下巡狩,聖上特地要他走一趟威恩府一探虛實,他送去了數張拜帖卻如石沉大海,倒是透過一些方法搜羅了不少他魚肉鄉民的罪證。

劉清既是三公主的義父,此事茲關皇室威儀,他也不便妄自處理,還是回皇城再奏請聖上定奪。

而昨日送至請柬一事,讓他感覺十分好奇,不解他何以不在自家府第宴請,而是在“邀月樓”那樣的花樓?

就他調查,一個在威恩府待了四五年的嬤嬤透露,劉清十分不喜歡朋友到府上拜訪,原因是因為家中有個半癡半狂的夫人,至於其發瘋的原因身為下人的她並不清楚。

裴雪坐在轎中想著事情。就他這段期間對劉清的認識,他是個善使手段的人,城府深沉、行事詭譎,對於更進一步瞭解他,他很有興趣。

不久轎子停了下來,轎夫替他掀開了轎幔

看著在門口招客的花娘及冠蓋雲集的盛況,這邀月樓被稱為南方第一名樓可真名不虛傳。下了轎子,一名年約四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朝著他走了過來。

“是欽差裴大人嗎?”

“正是本府。”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裴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林嬤嬤手上的紅巾往他身上一拍。“哎喲,果真如傳聞中所說的一般,是個玉樹臨風的俊俏郎。”她有些訝異他眼中的犀利。心想,這公子年紀輕輕就已是欽差,可見非尋常人。“威恩將軍可是等候您多時哩!裴大人,裏頭講。”

林嬤嬤在前頭帶路。這邀月樓雖是花樓,可後院的庭園造景不輸富貴人家的後花園,花園中小橋流水、花影扶疏,清雅之處令人渾然未覺自己置身花樓。當然啦,平常人只能在前邊的斗室銷魂,入得來這後花園的自是非當即貴。

在一處松柏造景的轉角處,一人影忽地從暗處閃了出來,快速的撲向林嬤嬤,親密的摟抱著她的腰。

林嬤嬤尖叫一聲,待定眼瞧了瞧在她身上毛手毛腳的老色鬼,才低喊,“死鬼,你想嚇死我是不是?”她順手拉擰住他的耳朵。

裴雪看了看那穿著一身補丁衣褲五旬開外的男人。聽嬤嬤和他的對話,顯然兩人是舊識,於是他便袖手旁觀的站在一旁。

這人是出身丐幫吧?丐幫人會上窯子?那倒有趣。

“玉卿呐,瞧瞧我今晚為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來人拿出一個小錦盒正打算現寶時,林嬤嬤不領情的推開他的手。

“我現在正忙呢,有好東西待會兒再看。”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她道:“對了,寶丫頭似乎心情不好,方才跟我要了酒打算借酒澆愁呢!”

“喬寶?她現在在哪裡?”

一聽到喬寶兩個字,裴雪訝異的抬起頭來。他瞅著那男子瞧,忽然想起喬寶的師父之一“色師父”——神偷吳英亮。

眼前這個人不會就是他吧?

“我方才看到她和秋香在一塊呢。”林嬤嬤正要往下說,忽然察覺裴雪還站在一旁,於是匆匆的說:“我還有客人,你先去看看她吧。”

“這丫頭也真是的,不過小小年紀學人家什麼借酒澆愁埃”嘴巴這麼說,可吳英亮是腳步不停急忙的找人去。

林嬤嬤領著裴雪來到一處雅致的亭閣後,便先行離開。看著一桌的山珍海味,他卻注意到一只用過的杯子。

“劉大人尚未到嗎?”他問著站在一旁服侍的花娘。

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姑娘說:“大人只說要出去一下,但不知道他去哪兒。”

“只怕是去追喬寶啦!”另”名紅衣姑娘有些頑皮的開著玩笑。

“別胡說,劉大人不是那種有著奇怪癖好的人吧?”聽說有些男人對成熟嫵媚的女人沒興趣,卻喜歡未發育前的小娃娃呢!劉大人看起來挺正常的,可……不正常的男人臉上也不會寫著自己不正常啊!

“誰胡說來著?你自己也看到啦!方才劉大人看到喬寶時那臉驚奇的表情,哎喲,他也不稍稍掩飾一下,一雙眼都看直啦!”

裴雪直覺不對勁的站了起來,匆匆的往外走。

花娘們一怔,喚道:“裴大人,您去哪兒呀?”

“今天兩個大人怎麼都那麼奇怪?來匆匆、去匆匆的,那這一桌山珍海味到底還吃不吃呀?”

裴雪四處找著喬寶。由於滿心不安,即使在二月天的情況下,他仍是一身汗涔涔的。

來到一處假山後,正準備拉開嗓門找人之際,忽地聽到假山後有人交談的聲音。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是喬寶的聲音!

裴雪立即往假山的後方走去。他看到高大身形的背影,那人不是劉清又是誰?而他匿在身後的手上,此時正握著一把匕首……

“劉大人,我找了你許久,原來你在這兒。”以他的距離想挺身救喬寶已是不可能,只得出聲說。對於裴雪,劉清畢竟是有所忌憚的。無論如何他總是個欽差,在他面前殺人,那不擺明瞭不把他放在眼裏、輕蔑聖上了嗎?

劉清匆匆的把匕首藏好,打了個酒嗝,步履不穩的走向裴雪,他一臉醉相的看著他,“你……你是誰啊?”

“我是裴雪。”劉清常到皇城,他們早見過面了,嗯,酒味不濃,這人並非真醉。

“裴雪?”他側著臉想了想,“裴雪是誰啊?”

“劉大人,你可醉得更厲害。”劉清想作戲,他就順了他的心。

正巧這時候林嬤嬤等人也帶人找了過來。

“喬寶,原來你在這兒呀!”該早些告訴吳英亮那死鬼,喬寶不見,那人可是急得連酒都喝不下去

“找個人送劉大人回去吧!他醉成這樣,只怕靠自己是回不了家。”

“是。”

待劉清走後,裴雪走向喬寶。“喬寶。”他喚著她的名字,見她不應他又喚了一次,伸手觸及她的身子才發覺她抖得厲害。“喬寶,沒事了,喬寶……”

她抬起頭怔了征,一看到是他,她全身緊繃的神經才放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他要殺我!”那個人武功好高!且他每一招都是欲置她於死地,當下她真的嚇得連喊救命都喊不出來。“他真的要殺我……”

林嬤嬤見喬寶抱著裴雪哭得甚是淒慘,想他兩人必是熟識,也沒多問什麼,倒是先開口替劉清辯解。“寶丫頭,劉大人是喝醉了,才會做出驚人之舉,你別放在心上。”民與官鬥怎麼也贏不了,劉大人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今晚的事還是自認倒楣,免得屆時又惹禍上身。

“他……”喬寶想說些什麼,裴雪拍了拍她的背,給她一個眼神。

“劉大人是醉了,你別放在心上。”他摸摸她的頭。“累了吧?咱們回去了,嗯?”

她有許多話要說,可裴雪阻止她,她想其中必有什麼細故,於是她強忍著淚水,直到回到迎賓館。

“他沒有醉!”她方才驚嚇過度,可如今回想起來卻十分生氣。“他意識十分清醒!”

裴雪看著她,才發現她身上有不少傷痕。“喬寶你受傷了?!”是一些擦傷,顯然是在閃躲之際不小心弄傷的,方才在暗處他竟然沒發覺到。

幸好她閃得快,否則不只是這樣而已。“小傷,我沒事。”她現在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要他相信她說的話。“裴大哥,剛才那個瘋子沒醉,他一面對我出掌,一面還說我該死,你不相信我的話?”

裴雪幫著她的手傷上藥。“我知道他沒醉,也知道他想要你的命。”一個喝醉的人頂多醜態百露的胡鬧,不太可能取匕首要人命。

劉清欲殺喬寶的背後動機是什麼?他十分好奇。

“那你方才為什麼不許我揭發他?”裴大哥是欽差,可動手逮他歸案。

“他都說他醉了,逮了他他若矢口否認,且辯說飲酒無度的發酒瘋,你也拿他莫可奈何,頂多求個口頭上的道歉而已。”

“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喬寶十分不高興,原以為他會替她出口氣。

“不,不會就此算了,只是他為什麼要你的命呢?”一個禦封將軍會要一個小女娃的命?為什麼?正在思考之際,許山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王爺,京城來了李將軍傳口訊呢!”

裴雪一怔,“有請。”

不久一位風塵僕僕的中年武將走了進來。“李玉南見過王爺。”

“免禮。”看他一臉匆忙的模樣,裴雪隱約猜到必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有急事?”

“西疆數小國聯合進犯,東進我疆界。邊疆守將兵敗投降,聖上大怒之下,除運誅其九族外,又遺兵前去。日前,路元帥修書求援,因此聖上已擬派出二路元帥救援,此二路元帥的人選,滿朝文武皆薦舉王爺您,聖旨已下至安南王府由老夫人接旨,旨意乃是暫且要您卸下欽差一職,速速領軍西征。”

“有這等事……”沉吟了半晌。“何時起程?”

“大軍已由副元帥鐵英將軍帶頜起程,聖上要您快馬加鞭,在十天後到西關與大軍會合。”

“十天?”此去西關少說也要十多天的行程,如此一想就知道邊關告急的程度了。“我知道了。”收下李玉南奉上的兵符和元帥玉櫻裴雪對許山道:“領李將軍下去歇歇,千裡跋涉,想必他也累了。”

花廳內頓時只剩喬寶和裴雪,彼此間的沉默令她發急。

“裴大哥……要出征?”

裴雪此時只想獨自靜一靜。“今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似乎感覺到他的沉肅,喬寶決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她今天最好不要打擾他,於是慢慢的走出書房,輕輕的帶上了門。

裴雪靜靜的看著玉印和兵符……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手上的鑼敲了兩下。

二更天了,喬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眠,又一陣輾轉反側後,她索性坐了起來。

“裴大哥出征去,那我呢?我該怎麼辦?”穿了鞋走下床。

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很多事若等明天才問,那她今晚鐵定甭睡了,她一向就是個急性子的人。想著、想著她換上了衣服走出去。

往書房的方向探了探,發現裏頭仍有光線透出來。

“大哥還沒睡呢!”她快步的朝著亮處而去,到了門口輕輕的叩了叩門。“大哥,是我喬寶。”

裴雪開了門。“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他走出來,外頭的寒風令他的精神抖擻了些。

“睡不著,很多事在腦袋裏轉了半天,不問個明白是怎麼也無法入睡。”

“你想問什麼?”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裴大哥出征……我可不可以也跟你去?”聽人家說戰爭很可怕,可究竟是怎麼個可怕法她也不知道,不過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和他分開嘛!

“荒唐!”

“可是你去就會去很久,我不想和你分開嘛!”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他看著月亮。“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我打算在這段日子把你安頓在安南王府,你就在那裏好好的進行改造計畫吧。”把她安警在王府裏,一來她可以有最好的學習環境,二來一向喜歡女孩的母親也有人作伴。

“什麼淑女嘛!我……我根本不行。”這段期間的成果,豈只是一個“慘”字了得?“你瞧瞧,這段期間多少夫子被我氣走。”

“你在向我表示悔意嗎?”

“是告訴你,我無藥可救。”

裴雪連頭都沒回過去看她,語氣平淡,“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跟我到西疆呢?”

“我不想和你分開和當個淑女有什麼關係?”

“無法成為我所期待的姑娘,咱們的緣分無法長久。”她真的該好好學習禮儀。他只把她當妹妹看待,期望將來她能成為舉止合宜的大家閨秀。

他今日的重話一方面是因為喬寶和他有緣,因此他對她多了一份兄妹情誼,再則也是為了皇上在他南下前的交代注意——十三四歲長得和太子神似的姑娘。

皇上的話究竟藏了什麼樣的難言之隱他並不瞭解,只是好好的待她也許是皇上真正想說的也未必,至於她是不是皇上要找的人,好像也不那麼重要了。

“除了這樣,沒有其他法子嗎?”喬寶扁了扁嘴。她真是恨透了學習那些有的沒有的。

裴雪懶得和她討價還價。“我想我的話在之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真是一些些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這個人真不會做人0好……好嘛!我答應你會好好努力的成為淑女,可是你要保證快快回來喔!”聽說有很多人上了戰場就再也沒回來了。

裴雪失笑,“放心吧!為了看你成為窈窕淑女的樣子,我一定會回來的。”

“食言的人會成為胖子!”一想到往後有好長的日子都看不到他,她的心開始往下沉,眼眶也紅了起來。“裴大哥,我……我會想你的。”

他深深舒了口氣,看著片片雪花緩緩的由天而降。“下雪了……想我的時候就想想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吧。”他和喬寶之間認識雖短,還真發生不少事。

“我會想裴大哥對我的冷漠、兇惡和嚴厲。”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你最可惡了,老給我臉色看,還曾動手打我!”

“看來我還真是個最失敗的大哥。”他苦笑著。“沒有比較好的回憶嗎?”

喬寶沉悶了半天不回答,裴雪轉過頭看她,這才發現她正無聲無息的掉著淚。“怎麼哭了?”“裴大哥好討厭!”她拭著淚道:“我本來努力去想你可惡的地方,想忍住不哭,我不要大哥在遠地還為我牽掛,可是……可是……嗚……”

裴雪撫著她柔順的秀髮,仰首看著月色。

明天他就要起程前往西關會師了,他和喬寶這一別,再見又是何年何月何日呢?

屆時,也許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2:56

第五章

五年後京城

“當當當……大消息、大消息……西疆傳來捷報!咱們二路大軍在和敵軍纏鬥了五年後,日前西疆各國終於獻上了降表,大軍也將在明、後天抵達皇城!大消息……”敲鑼的人忙著走告,京城街頭一時歡聲雷動。

“要回來了嗎!”一位賣菜大嬸的兒子也是二路大軍之一,一聽到這捷報高興得眼眶都紅了。“要回來了……終於要回來了!”

“早在三年前就該回來嘍!”一名婦人插口。“聽說那二路元帥雖年輕,可用兵如神,不但救援了一路大軍,還一一收復被西蠻占去的邊地。兩年前原就可以班師回朝的,是敵軍出爾反爾,說要獻上降表卻又暗中求援,這才逼得戰事再起。”

一名書生見大家議論著也順口道:“這事兒我也略有所聞。聽說,戰事雖又延了兩年,但咱們西疆的邊界可是一拓千裡哩!”

“是啊!為了免於疆界不夠險峻而老受鄰近眾小國侵擾,這回已將敵軍逼退至西疆大山外,屆時要想越過大山再進犯已是難事。”

“那元帥果真是深謀遠慮!只是二路元帥究竟是誰?”

賣菜的大嬸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知道?虧你還和人家談論得這麼起勁!”構了對方一眼。“他就是城郊安南王府的裴王爺。”

“是他?!他不是還很年輕?”在他的印象中,能用兵如神的,不都是一些垂垂老矣的老將?

“英雄出少年嘛!”

“哎喲!安南王府還真盡出一些優秀的人呐!王爺就不必說了,近來不還出現一個聽說貌比西子的詠絮才?”

“你是說安南王府的那位小姐嗎?”一位大嬸也加入閒話陣容。“上一回我到城外古刹禮佛,正巧遇到她陪安南王府的老夫人去上香。哎喲!我張大嬸活到了這把年紀,還未看過如此標緻的姑娘呢!美若天仙、舉止合宜,就連走起路來都蓮步款款的優雅得體,所謂的大家閨秀就是那個樣兒了!”

“怪不得名門貴族的公子皆對她趨之若騖,只是他和安南王府是什麼關係?聽說她不姓裴呢。”“八成是遠親關係吧!”

正當大夥閒聊之際,一個年輕公子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蘆,口中還含著一顆,小小的臉頰鼓腫著一邊的跑來湊熱鬧。

“塔不吃塔的眼睛,史挖飯漆。”

大夥紛紛回過頭去看這個說起話來奇聲怪調的年輕人。眾人心中莫不訝異,好個俊俏公子,怎地說起話來這麼奇怪?

“你說什麼?”那麼大的人還盡吃一些童食。

嘴巴裏塞了顆過大的糖葫蘆嚼起來頗為費事,好不容易嚼碎了,甜膩的汁液滴涎下來,他技巧頗佳的“啾”了一聲又將它吸了回去,在場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

“好吃!”哎!多久沒那樣自由自在的享受食物了?

“原來你會說正常話!”方才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外邦人哩,在京城裏多得是為買賣經商的外邦人。“你方才說什麼?什麼……吃眼睛的?”

什麼吃眼睛?多可怕0我說,那位姑娘不是裴王爺的遠親,是……是他的未婚妻!”她不是他的遠親,是他的未婚妻。

“啊?”大夥兒又一陣議論紛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

“你就是?”又是一陣喧嘩。

他清了清喉嚨。“是……是那位姑娘的堂兄!所以對她的事我最清楚了。”她本來就是裴雪的未婚妻,他們幹啥那麼訝異?這可是有立契的!

原來這俊俏的公子正是喬寶喬裝的,不過礙於她現在是女扮男裝,才不敢大方的說。

看過喬寶陪老夫人上古刹禮佛的張大嬸仔細的打量她。“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和那位姑娘長得如此神似。”原來是堂親呐,難怪如此像。

“呃……是啊!”看來她最好走為上策!因為這些三姑六婆正以十分感興趣的表情看著她,再不走,萬一待會兒露出什麼馬腳那可不得了。

她現在可是搖身一變,成為裴大哥所期望的淑女了,是淑女就不能女扮男裝的逛大街,還是趕快回王府吧!

她很快的轉身離開是非之地,心情愉悅的欲往王府方向走,一面走還一面開心的想……

裴大哥終於要回來了!

她可是依照約定成為一個大家閨秀。

他期待的行如風、坐如鐘,笑莫露齒,她可是全學成了,至於琴棋書畫嘛……此刻的她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成為有名的才女。就說嘛!像她這樣天資聰穎的人,只要下定決心學習,有什麼事是難得倒她的?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要她學的她全學了,但她還是靜不下來也怪不得她。其實該靜的時候她還是會靜,否則怎麼成為有口皆碑的“大家閨秀”呢?偶爾也讓她野一野嘛!

像這樣放任她女扮男裝的上個街,既不會被認出,又可以好好的恢復“野性”,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只是要出王府大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有時還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配合才出得了門,因此大部分的時間,她是無法如此隨心所欲的出門逛大街。在那個時候,她就會跑到王府後山去,也因為常往那兒跑,她還發現了好東西呢!

之後每每心情不好或想發洩情緒的時候,她就會往那裏去。

只是奇怪,那樣風景雅致又特別的地方,怎麼平時都沒人去?不過沒人去也好,那裏現在幾乎成為她的秘密花園。

總之,她這為情郎而辛苦偽裝的大家閨秀,是有門路發洩自己長期壓抑的情緒。

有些事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凡事太認真會很累的,不但和自己過不去也累死別人,何必呢?

算了,她相信她的表現他會滿意的,起碼她堅信他在發現她一點也不曾改變的本性前,她早就嫁給他了。對於自己製造假像的功夫,她一點也不懷疑!

屆時貨已售出,恕不退貨!

沒錯,就是這樣啦!


禦書房外花影扶疏,皇後君芷衣和永樂公主金眉仙以及宮女數名蓮步款款的越過九曲橋,兩袖蓮香的前往禦書房。在途中正好看到劉清由禦書房退了出來。

“臣拜見皇後娘娘。”劉清行著君臣宮禮。

“平身。”見到他,君芷衣努力的壓抑著內心的不悅。“劉卿家,這麼晚了找皇上有什麼事嗎?”這人最近上皇城來,遲遲不回封地不知是何目的?

“沒事,只是來請安罷了。”他笑了笑。“皇後若沒別的事,臣先告退了。”

看他那副倨傲的模樣,君芷衣秀眉一蹙,“這人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見皇後不開心,金眉仙勸道:“皇嫂別不開心,這些日子來,朝中、宮中可是喜事連連呢!”

“是啊!大皇子找了回來,二公主也功成身退恢復了原本的女兒身,三公主則早在十年前就回到您的身旁,也許再過不久,小皇子也將尋回。”

“就是說嘛,宮中如此,朝中也有喜事呢!西疆亂事平定了,皇上心上大石落了地,好事連連呢!”

君芷衣在心中幽幽一歎,她自然知道眾人是想辦法逗她開心,可有些事她是啞巴吃黃蓮,怎麼也無法說出口的。

一旁的金眉仙拍了拍她的手,明白她眉間的愁煩。

到了禦書房,宮女放下了白木耳蓮子湯後,便退了下去。

待禦書房裏只剩夫妻倆及皇上胞妹金眉仙,君芷衣才開口道:“皇上,方才臣妾遇見劉清,那人又來幹什麼?”一提到他,她真是難忍一肚子怨氣。

劉清在十年前護送三公主回宮,原本他該是金氏一族的大恩人,何以結果並非如此?原來……他在十年前護送入宮的女孩兒並不是真公主,而是個冒牌假貨!

當年君芷衣產下四胞胎,精於刺青之術的皇上金玄賓,曾在四個皇兒腳底各刺上皇室圖騰,當四個孩子聚在一起便成為一條龍。原本這是慶祝一舉得了皇兒、皇女,可當發生政變後,反而成為找回皇子和公主的依據了。

因此當劉清帶回三公主,因其與孿生姐姐完全長得不像而早有懷疑的兩人,便找個時機,看那被帶回皇城的女孩兒的腳底,女孩兒的腳底連半點刺青的痕跡也沒有!

遭到欺騙的君芷衣由傷心失望轉成憤怒,原本想立即拆穿假公主的陰謀,可金玄賓卻阻止她。他說,劉清既然敢以假公主李代桃僵,想必他是早有準備。

根據他的觀察,劉清對假公主十分疼愛,待她較親生女兒更甚,尤其,他會甘冒事情拆穿得誅連九族的罪名,把假公主送進宮來,想必是想讓她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由此可見,假公主即使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彼此的關係也非比尋常。要是他們拆穿了假公主的陰謀,只怕劉清會對真公主不利!

所以在找到真公主的下落之前,他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甚至要待假公主如同親生女兒一般,莫要引起劉清的戒心。

這些年來,為了不讓親生女兒受到傷害,君芷衣一直努力要自己疼愛“金霓兒”,但十年了……看著劉清的囂張跋扈,假公主的刁蠻難馴,她又什麼也說不得、做不得,老實說,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無奈。

聽著君芷衣的問話,金玄賓歎了口氣的站起來。“你知道明天凱旋的將士要入城的事吧?”

她問的是劉清來幹啥,皇上怎會扯到這個?雖是如此想,她仍應道:“是啊,那又如何?”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想擺宴犒軍吧?

金玄賓苦笑。“安南王回朝,想必是不少人想攀親的物件。”這麼說,聰穎如皇後該明白劉清是來幹什麼了。

金眉仙也反應快的道:“那人不會是想要皇上您殿前賜婚吧?”

“他希望我能將霓兒許給裴卿。”

君芷衣一臉訝異,繼而冷冷的笑了出來。“太可笑了!咱們是公主的雙親,咱們未想到的事情,他這義父倒比我們想得周到,看來他比我們更像霓兒的親人。”他根本就是假公主的爹!

年前她請了心腹到威恩府探消息,聽說,當年劉清原有一個八歲大的女兒叫劉婉河,後來不知怎麼突然消失了。劉清的夫人因為思念女兒而病倒,後來就發瘋了。

她的瘋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就安靜的看著窗外發呆,壞的時候就抱著一隻破舊布偶喃喃自語,有時甚至會疑神疑鬼的以為別人要和她搶東西而攻擊人一,面打人還會一面大吼大叫,最常說的話就是把女兒還我!

據看過劉夫人的心腹回報說,當他第一次看到劉夫人時便為她的相貌而嚇了一跳,因為她長得和三公主一個模樣!!

如果不是怕冒犯了她,她想自己的心腹一定會說,三公主和劉夫人簡直像是母女!

由此她更進一步的確定,假公主是劉清的親生女兒。

金玄賓歎了口氣。“裴卿才貌雙全,府上若是有待嫁閨女的皇族大臣,哪個不想攀上這門親?而劉清這人著實城府極深,他要朕御前賜婚,一來可探知朕是否真疼愛霓兒,二來裴卿功高爵厚,若能得到這門親,將來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有他在朕面前擋上一擋。”

“可將一個假公主許了安南王,那不委屈了他?”像他那樣的人品,若是三公主找了回來,她也一定會要皇上賜婚的。

“我也正傷腦筋。”劉清是何等敏銳的人,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斷的找機會試探他和皇後,而如今又以賜婚一事再探……

若不允,三公主是也到了適婚年紀,如今出現像裴雪那樣萬中選一的乘龍快婿,他要不開口……那也實在不合常理。

但若真說了,豈不正中劉清下懷嗎?而且到時候假公主的事情一揭穿,他該如何對安南王府交代,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將他拉下水。

“皇兄是否想到什麼法子好排解?”金眉仙也急了。

他緊蹙著眉,沉重的搖著頭。

“那可怎麼辦才好?”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3:10

第六章

回到家中的感覺真好!裴雪走回書房看了看這個他多年未用,卻仍保持得窗明幾淨的書房。在外征戰五年,當年南下巡狩好半年,想想,他竟有近六年未曾回過府中。

看到家人、回到自己家的感覺真的很安心。

在書桌前坐下來,他想起早朝時發生的事。

他才剛回朝,竟然就有人把找乘龍快婿的主意打到他身上。柳大人和魯大人竟然同時上朝請婚?最離譜的是,連皇上都有意將三公主許給他。

許久未歸鄉,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價竟然隨著年齡的增長,水漲船高了起來,這出征後回來第一次上朝就令他開了眼界。

幸好他早有“護身符”,一句“臣早有未婚妻”令朝中大臣一陣譁然,同時也成功的躲過皇上殿前賜婚的危機。

說到他的“未婚妻”現在也不知如何了?五年不見,不知她是否真擺脫當年的野丫頭形象?母親在書信中曾提到,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名動公卿,是皇城中出名的才女。

看來將她送進王府是對的,在母親這樣溫婉的大家閨秀的教導下,她必然會有長進,只是……她那頑劣的性子真的能在短短五年中全然改變?

對於讓他心生懷疑的事情,他總是抱持著觀望的態度,畢竟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倒不如不期望,若事情圓滿如願時,還可以當成是“賺到”的。

他在書房休憩,老夫人送來了冰鎮梅子湯。

“這兒幾乎沒變。”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赫然發覺牆上多了一幅仿蘭亭序。“這字是……”寫得真好!字是仿王羲之的,可字裏行間卻又不失自己的風格。

瀟灑之處猶有一股女性的柔媚,想必這字是出自哪位姑娘之手。

剛進們的裴老夫人楚雪娘語帶驕傲,“是寶兒的字。如何?寫得好吧?”雖然和喬寶才相處五年,可她覺得她就是要生來當自己女兒似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她。

也許是打從生下蟥兒後,她就再無喜訊吧?天曉得她多麼想要一個貼心的女兒。因此當喬寶出現在她面前,且得知蟥兒要她在王府中住下來,好好的學習禮儀時,她真是又驚又喜!

“是她寫的?”他有些訝異,但相信母親不會騙他。

這女孩……真的頗有才華。

“是啊,你不在的期間,她常到這裡看書、練書畫,寶兒的才名可是遠播著。”瞧兒子看那幅字看得出神,她又說:“真的不去看看她?”方才站兒回來時,她要丫環去請寶兒,可她卻遲遲沒出現,想必是女兒家害羞了。

這也難怪,當初喬寶到王府來時才十三歲,還是個小丫頭。如今五個年頭過去,她都已經是十八歲的姑娘啦。

“同住在一個府上,早晚會見面的。”娘今天是怎麼了?方才在大廳就催了一回,他說不急,沒一會她又提醒一次。

楚雪娘笑著輕責他。“你啊,好不容易回來,怎麼那樣冷冰冰的?還虧你不在的時候寶兒那樣牽腸掛肚的。”喬寶剛來的時候,她開口閉口總是裴大哥。

剛開始她以為只是小丫頭念著兄長,後來隨著她年長,懂得害羞了,雖然越來越少裴大哥長、裴大哥短的提及姑兒,她卻察覺到她對他的用情至深。

有一回娘兒在寫回來的家書中夾了一封給她的信,內容雖只是要她好好保重身子,以及用功學習,她已寶貝的將信用錦囊裝著,老是帶著它。

她一直想要有個女兒,可若喬寶不當她女兒,當媳婦兒其實也不錯,女兒有朝一日總會嫁人,若是媳婦的話,就可常伴左右了。

“只是說不急在一時見面。”他四兩撥千斤。

“你啊……”

剛回到家他想找個地方靜靜,可待在府裡只怕會一直受到干擾。“娘,我想到後山禁地走走,若有人上門拜訪,就說我出門了。”官家應酬事最叫他這方從西疆回來,只想好好靜一靜、休憩一番的人吃不消。

自西疆凱旋而歸,無論是親朋好友或是一些想巴結的人,總會藉機上門拜訪。可這對性喜雅靜的裴雪而言,有時即使知道是好意,仍是覺得有些累。

話才說完沒多久,家僕就匆匆來報,“老夫人、王爺,刑部李大人、宋大人來訪。”

來得真快!即使是好友,他現在也不想見。“娘,外頭就交給您了。”說完他便匆匆的往外走。“這孩子……”看著他急忙往後山而去的背影,楚雪娘也無奈。對於兒子這樣不擅應酬的硬性子還能得意官場、受皇上器重,她只能說真是祖上有德。

裴雪來到了久別的王府後山,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都令他懷念不已。

這後山自他小時候就是王府其他人的禁地。原因乃是老王爺請來了一江湖奇人教他習武,為了不被旁人打擾,便將此地列為禁地,即使連老王爺自己要入山見見親兒也只能選在每年中秋這一日。

這使得裴雪得以在無外界干擾的情況下專心習武,日後武藝超群,而即使裴雪依學成之後,後山仍被列為禁地。

此處景致宜人,又有一口十分神奇的回音井。那口井據說在數百年前就存在了,再加上是禁地,使得一般人無法一探究竟,使其神秘色彩更加濃厚。有人傳聞井中水能治百病;又有人說那井裡住了個神仙……眾說紛紜使得人越來越捺不住好奇。

究竟它有何奇特之處,想來或許也只有足足在後山生活了十餘年的裴雪才知道了。

裴雪到了後山,依著記憶中的小徑來到一口加了蓋子的石井,小徑上因常有人走動而未如其他地方生苔,這令他有些訝異,暗忖莫非有人常到這裡來?

他一步步的走近,看到石井周圍並不如想像一般長滿了雜草荊棘,而是有人在其附近種了許多可愛的小花……

看來他兒時的秘密花園已被人侵入,只是究竟是誰?算了,看在對方盡心照顧這裡的份上,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看著那口石井,裴雪露出了笑容。“好懷念吶!”他伸手撫觸那口幾乎是他兒時玩伴的石井……

他記得打四歲起到這裡習武,師父並不因為他年紀小就對他稍加寬待,他嚴厲的教導方式對一個小孩兒而言真的好嚴苛!!那時他總是在半夜裡偷哭。

後來漸漸長大,在他八歲那年,有一回又遭師父苛責,便跑到石井旁生悶氣,但實在氣不過,又不敢對師父說,只得打開石井的蓋子破口大罵,就在他罵完後舒了口氣之際,才發覺自己方纔所罵的話一一的從井中傳出……

由於十分新奇,翌日習武休憩之際他又跑來這兒,才掀開蓋子,昨天大罵的話又從井中傳出,不過再隔天當他又掀開蓋子,石井已不再傳出聲音。

由於這口井,他在後山習武的日子不再那麼苦了,彷彿多了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朋友,每當他心情不好或是想著娘親的時候,便到石井這兒來發洩,甚至是嚎啕大哭。

隨著年紀漸長,情緒上也較能掌控之後,他不再任性,也體會出師父的嚴厲是出自愛徒心切,漸漸地他少往石井這裡跑了。

這石井有著他兒時的許多回憶,即使是現在,一看到它……往事又歷歷在目的呈現。

裴雪忽地童心大起,想掀開蓋子對著石井說,好懷念啊!

相信它也會回以同樣的話,就像是兩個多年不見的老友互相打招呼一樣。想著、想著,他的手掀開了石井蓋子,打算重溫兒時舊夢,誰知蓋子一掀開——

“裴雪,你這個王八蛋、臭雞蛋、混蛋、狗屎蛋……我癡癡的等了你五年,努力的成為你口中的窈窕淑女,讓你這八風吹不動的『君子』來追求我,結果,你一回來就擺高姿態不想見我!你……你他奶奶個熊的 個屁!”

“這是……”裴雪初次被罵得這樣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

後來才有一弄明白,忽地大笑了出來。

會留這種話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小喬寶!

“噗!哈哈哈……”這就是名滿皇城的淑女、求親公子為她差些踏平王府門檻的第一才女的真面目!才女是出口成章,只是她“髒”得與眾不同吶。

哎!這些年來她要戴著假面具過日子,朝著與自己本性相違的方向努力,真是難為她了。

“這野丫頭!”他搖著頭苦笑。她在這口井中發洩得那麼努力,他只聽一次好像挺不過癮的,當下他手一掀,井蓋又打開了——

“裴雪,你這王八蛋、臭雞蛋、混蛋、狗屎蛋……”

聽著她聲嘶力竭的叫罵,想她端莊的面貌因為本性的流露而扭曲變形的樣子,忍俊不住的,他又大笑了起來……

一連聽了數回,直到笑夠了,他這才停止掀蓋子的動作。

想來他也挺無聊的,這些年已顯少有事可以逗得他笑,更何況是開懷大笑,可喬寶就有這本事,而且還手段高超,連自己被罵得一文不名的同時,不但不生氣,還可以笑到不行!

喬寶啊喬寶,你名字中有個寶,要起寶來的功夫還真不含糊,

許多年沒見到她了,其實是想念她的,只是他這人做什麼事情一向不刻意,會見到的人就會見到,何必一定非得把對方叫到面前,或是特地去見?兩人同住在王府中,見面是遲早的事,不期而遇才驚喜。

沒想到他這樣的想法反而惹得她不悅,這倒是始料未及。

在石井這兒也待了一會兒,他打算再到其他地方走走,或許先去他和師父常去垂釣的一處冷泉瀑布。

快到瀑布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女子如銀鈴般的嘻笑聲,那聲音是……

遠遠的,他就看到一雙白潔的腳丫子正踢著水花,再往前一些,終於看到穿著一身嫩綠色衣裳的年輕女子。那是喬寶嗎?

女子背著他坐在一株彎垮的枯木上踏著水花,因此他並未看到她的容貌,也無法斷定是否是喬寶。在此之際,高濺的水花濺得她一身,就連臉也踐得濕漉漉的,女子笑得更是開心了,猛地閉上眼甩頭想甩掉臉上的水珠……

女子絕世的俏臉上揚著天真燦爛的笑意,那笑容即使在五年後,他依然印象深刻!

裴雪總算看清楚女子的長相,她……真的是寶兒!

也許是受她的影響,他抿直的嘴角在不知不覺中也場高了弧度……

“哈……真涼快!”她開心的暢笑著,腳丫子在水中踢得勤,她越踢越高,身子往後仰的角度也越大,忽地一下子失去平衡,身子往後倒去!!

“呃,啊啊……”整個人往水中栽去。“噗通……”

相信她自小水性就頗佳,否則不會潛在藥池裡想避開他,而終究弄到吃不消的喝了一肚子水。因為瞭解,他眼看她落水,卻仍在一旁袖手旁觀。

而喬寶既然依照約定成為“窈窕淑女”,在他還沒看到她佯裝的端莊之前,想必不會希望先讓他看到真面目吧?揭穿別人巧設的騙局是不道德的。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喬寶自己就從水中冒出了頭。“呼!就知道枯枝靠不住。”她拍了一下方纔她坐在其上,現今掉落水面的枯木條。“真他奶奶的靠不住!”

她走上河岸,撈起裙擺一卷。“哇!好多水哩,哈哈……好像小時候偷撒尿。”她甩了甩一身又重又濕的水,自言自語的又說:“好像出來好久了,再不回去老夫人會擔心的,至於裴大哥……”

她垂著頭想了想,嘴一扁的大聲吼道:“裴雪,你真是他奶奶個熊的沒心沒肝!我沒回王府你八成也不知道,你只知道敵軍死了多少,我軍死了多少,兩相一較,敵方死了一堆,哈哈哈……終於打到對方夾著尾巴哭爹喊娘的跑了,可以準備班師回朝,真他奶奶的爽斃了!”她越罵越生氣,“你這滿腦子死人的冷血怪物!”

裴雪躲在一旁聽得清楚,無奈的搖頭苦笑。“又來了……”

罵得爽快了,喬寶提著放在一旁的包袱走進瀑布旁的一處山洞。要回王府可不能穿得那麼一身濕答答、髒兮兮的,先換套乾淨的衣服。

進山洞後她快速脫下身上濕掉的衣裳,穿上干的,沒想才換到一半,黑漆漆的山洞裡,她忽地聽到數聲令她毛骨悚然的“吱吱吱”聲音,她換衣服的動作頓時僵住了,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

“老……老鼠?”那是她自小惟一的剋星的聲音,她豈有聽錯的道理?約莫同時,一隻老鼠還橫衝直撞的撞上她未穿鞋的腳丫子。

“啊!救命吶!老……老鼠殺人啦……”她顧不得身上的衣服究竟穿齊了沒,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外衝,還一面尖叫。

聽到山洞裡傳出求救聲,裴雪立即翻身躍到了山洞出口,正要往裡頭探個究竟時,他看到一幕奇特的景觀……

喬寶一臉慌張的跑在前面,兩三隻老鼠則尾隨其後,而他們後面還有一條大蛇正嘶嘶嘶的吐著舌信!

喬寶跑出山洞口前,光裸的腳被一塊尖銳的石頭割個正著,腳底血流如注……

由於情況危急,裴雪沒多想的就抱起她躍飛而上,幾個起落安然的落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寶兒,你還好吧?”方纔那一幕真的很驚險。

“老……老鼠!”她狠狠的吞了口口水,眼中滿是驚恐。“老鼠殺人!”

她是嚇傻了嗎?“老鼠不會殺人,頂多啃你一口而已。真正會要命的是它們後面的大蛇。”怎麼這丫頭怕的不是蛇而是老鼠?

“大、大蛇好解決,老、老鼠會殺人!”提到老鼠二字她就渾身不舒服,腦子裡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忘了想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亦毫無察覺此刻的她,正全身發抖的死抱著他不放。

老鼠對她而言簡直就是恐怖至極!

說來也真奇怪!出身丐幫的她對老鼠該很熟悉,甚至會視它為朋友才是,可她就是怕,不但怕—還視它為洪水猛獸。毒師父就曾笑她,怎麼她天不怕、地不怕,卻怕一隻小小的老鼠?可見一物克一物,天地間仍是天理循環的。

去!這是什麼理論?!雖然她怕老鼠是不爭的事實。

她也不想那樣窩囊落個把柄給人當茶餘飯後的笑話,可是,那渾身毛茸茸的鬼玩意兒就是有辦法讓她忍不住尖叫、無可奈何的腳軟。

看她嚇成這樣,裴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這一拍赫然發覺——

空的?她……她的衣服呢……

“啊——”喬寶比他反應快,她也察覺到自己的上半身只穿了件抹胸,中衣、披肩她全沒穿。她一把推開他,身子往後娜去,並沒注意自己後腦勺又要往後頭的石頭撞去。

裴雪猛然撲向前,及時用手掌托住她的頭,石頭磨上他的手背,他忍痛的不發一聲。

此舉雖免除了喬寶身上的傷又增添一處,可兩人的姿勢卻變得十分曖昧!

“你……你……”喬寶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隨即也察覺到彼此身子的貼合,一張俏臉紅得通透。

裴雪扶她坐正,起了身,別過臉,“我去把你的衣服找來。”

“噢。”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得如此回答。

在她的心跳仍跳得飛快之際、他從山洞裡拿來了衣服。

“把衣服穿好,我去找些止血草藥敷你腳上的傷。”她腳上的傷可會折磨她好此一天不舒服。

她低著頭接過衣服,心裡仍混亂的理不出頭緒。約莫一刻鐘後,總算用著顫抖的手將衣服穿齊的她,恢復了平時的精明。

為什麼裴大哥會出現在後山?而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她一點也沒察覺?

老天!不會在她狂罵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來到了吧?

為了他,她可是努力的偽裝成一個舉止合宜的“龜秀”哩!不會在她已成功瞞過眾人之眼,有了口碑之後,她卻在她真正想“騙”的人面前,還沒施展偽裝術之前就先破功了吧?

不會這樣的,對吧?

就在她陷入自我想像的絕望深淵時,裴雪帶著藥草回來了。

“你現在好些了嗎?”方才看她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現在臉上總算恢復些血色。

“裴大哥,你……”她欲言又止。“你怎麼會到後山來?”

“很久沒回來,想到這兒走走,沒想到會遇到你。”他說得淡然,抬起頭來時,正好看到她欲言又止。“有什麼話要說嗎?”

“呃……大哥來很久了嗎?”

他答得頗有技巧。“久到足夠看到你被幾隻老鼠逼得逃亡的樣子。”他很清楚她此刻為什麼那麼緊張。

畢竟把他罵得那麼慘,她是該擔心萬一盡入他耳該如何。

“除此之外……沒別的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還有別的嗎?”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沒有、當然沒別的!”她笑得虛偽,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

雖然有些洩氣,重逢後第一次見面,就被他逮到她到後山來野,可只要他沒見著她潑婦罵街的樣子,那形象起碼也保下了一些些。

裴雪用條白布泊水先擦去她沾了塵土的腳,喬寶紅著臉將腳一縮。

“怎麼?會疼嗎?”

“不……不是……”他摸她的腳!她低垂著頭久久不語。

似乎明白她的羞澀,可她傷在腳底,若沒有人幫她上藥,自己動手只怕也不容易。“只是幫你包紮,你毋需多心。”

喬寶抬起頭偷瞄了他一眼,哼!

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都能裝柳下惠,她幹啥不能裝玉觀音?再忸怩下去,就太不像她喬寶作風了。

裴雪在幫她上藥時,忽然注意到她腳底有刺青,於是他問:“你腳上有個龍爪的刺青呢,幸好沒傷及那兒。是你毒師父幫你刺的?”他記得南苗姑娘很多精於刺青術,喬寶的毒師父既是南苗公主,有可能精於此術。

她搖了搖頭,“師父說打從他們撿到我的時候那刺青就有了,還說將來若想找回親生父母,也許靠的就是這個線索。”她歎了口氣笑了笑,“只是光有這樣的線索想找人未免太渺茫,期將越高失望越大。雖然偶爾獨處時仍不免會想,我的親生父母究竟是什麼樣子?當時他們為什麼會不要我?”“你恨他們?”

喬寶笑了,眼底掠過一抹憂傷。“我想他們不是故意不要我的,否則就不會在我腳底留下憑證,好有朝一日可以找回我。”雖然她知道這日子遙遙無期。

這丫頭平時鬼靈精怪的,其實也有一顆善良的心。裴雪拍了拍她的頭。“時候不早了,咱們回王府吧。”

“可是我現在這樣狼狽又受了傷,老夫人看了一定會嚇一跳。”

“就說我帶你出來走走,卻不小心弄傷了。”他扶她站起來。“可以走嗎?”

第一句話她還覺得這個男人亂貼心的,沒想到第二句又顯現他“冷血”的本性。

她站了起來。“喂,你不會要我用一隻腳跳回王府吧?”話一出口她又後悔了。“龜秀”是不會用這種粗魯的態度說話,為什麼?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她就可以中規中矩、舉止合宜,在他面前卻……

哎,算了!今天就恢復一下本性吧!!明天!明天她一定不會在他面前出糗。

他一臉無可奈何,蹲下身子。“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我很重喲。”她在他背後笑得像只偷著腥的貓兒。

不必回頭看,他都知道喬寶現在一定笑得既得意又開心。因為她這五年的改造,“外形”上是無懈可擊,可“內在”仍是五年前的她,那個他不必費一丁點工夫就能將她看得透徹的女孩。

“我知道,看起來就不輕。”他一把背起她。

“真的很重嗎?”不會吧?看過她的人都說她體態纖細,頗有飛燕之態哩!“可是人家都說我看起來很瘦啊!”

“這句話我想當年楊貴妃也說過吧。”她很輕,他只是逗著她玩。

她喃喃自語的說:“是嗎?”隨即領悟出他是故意取笑她,居然拿“胖美人”來比喻她。“裴大哥,你好過分!”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逗著嘴回去,回到王府已是月升至樹梢的時候。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3:30

第七章

“公主,請用茶。”宮女小心翼翼的將一杯人參茶在金霓兒桌前放下,心裏頭志下心不安的。

聽說她才從二公主寢宮回來。三公主和二公主一向不和,前日二公主偕同夫婚回娘家,基於姐妹情,三公主才前去拜訪。

而每每她到那兒去,一有個不愉快,回來她們這些服侍的宮女可就慘了!

杯子才放下,金霓兒順手一揮,某連同杯子一併打翻在地上。

“公……公主。”宮女們嚇得閃到一邊,沒人敢太靠近她。三公主常打她們宮女出氣,有時下手不分輕重。之前有位宮女因為服侍不周,還被她弄瘸了一條腿。

“滾出去!”金霓兒大吼。“在我叫你們之前,誰敢擅進,當心我要了你們的命!”

她這麼說,宮女們反而松了口氣。在她發怒的時候不留在她身邊,對她們而言真是恩賜!

宮女退出去,遠離了金霓兒後,這才敢低聲交談。

“怎麼會有這樣的公主?”她也真是倒楣,誰不服侍,卻給派來這兒服侍這人!

“說話小心些,當心隔牆有耳!”她們可是下人,這等話傳了出去,她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本來就是嘛!哪有公主如此刁蠻不可理喻?最奇怪的是和自己的姐姐也合不來!姐妹倆同一父母所生,卻不見她們有相似的地方0你不覺得奇怪嗎?公主和皇上、皇後似乎也不怎麼親密。”“不會的,皇後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人,怎麼可能待自己親生女兒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只是和二公主相較……她待三公主好像客氣得像……像客人。”那種客氣是有距離的。雖說宮中繁文縟節甚多,即使是親情也列入合情有節,可也不該像皇後和小公主一樣。“這等事休得再說了,皇家事兒,咱們管不著的。”

“說的也是!”

宮女在外頭議論紛紛之際,金霓兒仍在房內生著悶氣。

“什麼嘛!不過是小小的安南王,本宮看上不知額首稱謝,竟然敢拒絕!”一想到裴雪竟然當殿拒絕皇上的賜婚,她心裏就憤恨難平!

孰可忍,孰不可忍!

她越想越氣,站了起來正想拿茶幾上的古董花瓶洩恨時,一條黑影掠過她眼前,不必回頭看她都知道是誰來了。

畢竟能在這重重防守的宮中來去自如的人並不多。

“誰那麼大膽,又惹得我的小公主不開心啦?”來人順手接下她作勢要往地上扔的名貴古董。

金霓兒嘴一噘。“我即使說了,你一個小小的威恩將軍也不見得能幫得了我什麼。”她一臉任性的看著眼前這個她原本要喊爹,如今卻是君臣身份的男人。

十年前她才八歲,為了父親的貪慕榮華富貴,她冒充成小公主的進了宮。

其實早在十八年前宮中政變,爹爹受託帶走小公主之際,心中就有將她李代桃僵送進宮的預謀。因此,在護送小公主出宮不久,他就將她遺棄。

她和小公主是差不多時候出生的,爹爹之所以沒有在與皇上約定的第十五日送她進宮,而是多拖了五年,就因為他擔心自己長大後會不認得他。

她是為了滿足爹爹貪圖富貴的心而進宮,可現在她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富貴的吸引人。

只要冒充的身份不被拆穿,她就永遠得享榮華富貴!萬一要她這在宮中享了十餘年福的人再回到過去的平凡,她可受不了!堆一的缺憾是見不到娘。

“你能有今天,我可是功不可沒。”他們父女的對話,親情的濃度已淡到幾乎無味,現在不如說是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

“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憑他一個小小的武館師父,若沒有她這假公主庇蔭,他這輩子能封官晉爵?呵呵……別笑死人了!

劉清乾笑一聲。“你說的對!所以咱們兩人更該更好好的合作。”他看了一眼女兒。“說吧,你方才為什麼不開心?”

橫了他一眼她十分不快。“還不是因為你。你前些時候不是才誇下海口,說什麼一定讓我如願的嫁給安南王嗎?如今皇上賜婚不成,反倒令我成了笑柄!”其實她只在十二歲那年見過裴雪一面,只記得他長得好看得不得了,沒什麼特別感覺。

可如今她一回想,像他那樣的人品,且又功勳蓋世、貴為王侯,這樣的夫婿她打燈籠也沒得找了。所以當父親對她提及要皇上賜婚,她自是滿心期待,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裴雪那小子有未婚妻呐。”

金霓兒不以為然。“有未婚妻又如何?叫他休了那女人不就得了?”有什麼人的身份比她尊貴?娶了她可是好處多多,百利而無一害!

“話可不能那麼說!裴雪可是……”

金霓兒臉一拉,無禮的截斷他的話。“我不管!我就是要裴雪當本宮的駙馬。”

“我也希望如此,可……”他眉頭一鎖。“皇上對這件事也沒反對,但裴雪都表明已有未婚妻,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又怎好再相逼?更何況……”他看著她,“你是公主,有時候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顧及身份。”他原本的如意算盤給打亂了,他也惱啊!不過眼前也實在束手無策。

裴雪的性子剛硬不阿是朝中有名的,若是一般人聽到公主欲下嫁,別說只是有了未婚妻,即使是已有妻小,怕都會休妻另娶,可他不同!

早朝時他拒婚的方式雖顧及皇室顏面,可由他的言詞和眼神也可看出,要他放棄未婚妻而選擇公主是絕不可能的。

因為知道他的脾性,所以就算他再怎麼想讓他成為駙馬,也只有作罷。

“公主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誰不想嫁個自己看上的男人?”

“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想放棄裴雪?”看到她高傲而燃著火焰的目光,他笑了。他的女兒礙…她有著和他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強烈的企圖心。

那種即使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企圖心太像他了!也好,有了這樣的企圖心,她所想要的東西,十之八九跑不掉。

“他是目前為止我惟一看得上的男人,不是他……我不想嫁。”她會如此屬意他倒不是對他有多麼深厚的情感,多麼傾慕的戀意,只是因為他的允文允武是眾所皆知,而嫁給當朝第一美男才不辱沒她。

尤其,他竟然選擇自己的未婚妻而拒絕成為駙馬,堂堂一個公主輸給一個平凡女子,她還真是怎麼想怎麼不甘心。基於這些理由,她會努力讓他成為她的!

“可人家有意中人。”劉清提醒她。“想必他的未婚妻長得如同西子再世,否則他又怎會捨棄你而堅持選她?”

“她長得如同西子再世,我對自己的容貌也頗有自信!”她也是如同花神投胎呐0裴雪上次見到本宮,本宮才十二歲,之後多年不曾相見,自是不知道我變得何等模樣,若是他見到了我,也許會後悔拒婚。”

“那麼有把握?”是啊!他的女兒的確是豔若桃李,這麼一想,事情仍未到蓋棺論定的地步。

金霓兒想了一下,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聽說,裴雪的未婚妻是自小養在安南王府,也就是人稱皇城第一才女的姑娘。

“可真有趣!前些時候,母後因為一幅傳入宮中的西子款紗圖而大為驚豔,原本要傳她入宮再畫一幅麻姑獻桃,卻因為她身子不適而作罷。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裴雪的未婚妻。”那幅西子款紗圖會如此受母後喜愛,怕是畫中人和二公主十分神似吧?

不過,平心而論,那幅畫作除了人物令她備覺“刺眼”之外,她不否認那真的是一幅好畫,皇城第一才女也真的是名實相符。

一般而言,是才女就不太可能是美女!瞧瞧那些入宮獻藝的名門閨秀,不也大多是有藝無色?當然,才貌雙全的也不是沒有,只是實在少得可憐!她可不認為那第一才女能美到哪裡去。“對於她的長相我的確是很好奇!”

“你打算去看看她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金霓兒一笑,“本宮親自上安南王府邀第一才女入宮獻藝;一來給足了安南王府面子,二來我也可以見到第一才女的盧山真面目,三來……和裴雪打個照面,讓他看清楚本宮的模樣,最後,我是以著邀第一才女入宮為皇後獻藝為由,如此也算是孝行美談一樁。”

劉清撫著長須一笑。“你可真是越來越有乃父之風了!凡事思慮周到!”

金霓兒一笑,忖道:到了那天非給那第一才女自慚形穢不可!


喬寶一聽說裴雪已回到王府,立即端了一碗參茶往書房裏去。

“叩叩叩!”

“進來。”

喬寶推開了門,發現裴雪頭也不抬的看著案上的書冊,她走到他面前把參茶放下。“裴大哥在看什麼?”她伸長脖子看……孫子兵法。

“兵法。”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這人為什麼到現在仍是對她冷冰冰的呢!他對她的態度像是在對待客人一樣,有禮卻冷淡!

他西征回來也一個月餘,在這段時間她努力的維持形象,忍住不主動來找他,看看他會不會偶爾找她聊天解悶,可他像完全不當她存在的過自己的生活。

由於他常常待在書房,有時用膳也遣人將飯菜送到書房,因此,她見到他的時間真的少得可憐!

他都不會想見她嗎?那為什麼三不五時她就想見他,即使同在一屋簷下,還是想更接近他一些?

他不主動,那由她主動,對於“一些事情”他不急,她可急了!

她已經十八了耶,十八歲可以嫁人了!老夫人說,她十六就嫁給已死的老王爺,十八歲就生下裴雪,如此一想,她能不急嗎?

“休息一下,喝口茶吧!”她真正想說的是——兵法有我好看嗎?一點也不懂得欣賞的傢夥!

“我不累,你去忙你的吧。”

深吸了口氣,喬寶一直強忍著努力不要發標,因為裴雪喜歡的是有家教、識大體的姑娘。為了讓他喜歡,她要忍耐、要忍耐!絕對要忍……

忍不住啦!他奶奶的!他少看一眼書會死喔!書會因為他少看一眼而長腳跑掉嗎?她的手動得比腦袋快,一把抽走他手上的書。“把參茶喝了,我有話跟你說。”為什麼之前無論遇到什麼樣討厭的人,她都可以像個有教養的姑娘。可在他面前她就老破功?到底是為什麼?

不管了,反正在他面前若想充當淑女,撐沒多久她大概就瘋了。所以有時撐不下去時,偶爾還是得解放一下!

他啜了一口參茶,一臉洞悉。“有話要說,早說不就得了?”

他早知道她有話想說?那為什麼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個男人有時候真令人吐血。

“裴大哥很瞭解我?”他以前是很瞭解她的,可兩人分離了五年,他怎能確定仍是如此瞭解自己?他難道不覺得她變了……不!是變了很多嗎?

這丫頭到底想說什麼!

“喬寶……你從以前就不是個令人難以瞭解的人。”她天真、善良,似乎有那麼些令人頭疼的鬼靈精怪。他自認頗懂得她,即使多年不見後。

“五年的改變也許不小!”

“依舊是我記憶中的喬寶。”她的眉眼會笑,在望著他的時候。他喜歡這種感覺!如同春風般的令人沉醉,也似乎是他早習慣了的依戀。

“我是你記憶中的喬寶?聽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高興不起來?”喬寶嬌俏的噘著嘴。“我倒覺得我改變很多呢!起碼不再是令裴大哥避之惟恐不及的野丫頭。”

裴雪挑了挑眉。“噢。”是不是野丫頭她自己最清楚了。

她見他沒有點頭如搗蒜,有些心虛的揚高聲音。“我……我改變很多了!有口皆碑呢!”

裴雪仍是有所保留的點了下頭。有些事他心知肚明就成了,說出來反而掃興了。“別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看自己。你認為自己有改變,那就是啦。”

這個人的話很令人不安耶!為什麼從方才到現在都不肯正面肯定她?莫非他一雙火眼金睛看透她裏子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她忽地想到一句俚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哈哈……她幹啥沒事自己嚇自己?無聊!

之前繞了一大圈探口風,是該漸次切入主題了吧?喬寶清了清喉嚨說:“裴大哥可知道,這一兩年來,府上來了不少求親的公子呢!”

他不可能不知道,且別說老夫人一定會告訴他,在他回來後,也曾有人上門求親,不是?他若說不知曉,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

“噢。”

噢?就只有這樣?“裴大哥……沒什麼要對寶兒說的嗎?”為什麼她覺得他的表現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他只是在聽她敍述事情?“抑或你對這事情有什麼看法?”

“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府上有個第一才女,想必很多公子都趨之若騖才是。”他的小喬寶是長大了,出落得豔冠群芳。他正色的看著她,“你想告訴愚兄,你有意中人嗎?”

他怎麼說這種話?賭氣似的,她大聲的說:“我是有意中人,早有意中人了!”

“那倒是一件好事。”

喬寶嘴一扁,有些難過的輕問:“大哥,你可記得當年你說過的話?”

“你是指什麼?”有些心情他來不及理清,她又丟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過……要娶我的!還有立契呢!”雖然把話大咧咧的說了出來,她仍是不好意思的心跳得好快,臉都紅了。“我的意中人就是你,一直都沒變!你說過的,只要我成為你期望的姑娘,就會娶我的!”

“喬寶……”她方才說她有意中人時,他的心震了一下,尚未弄清真正的心情,她已解了答案。這答案對他而言並不算意外,可從她口中說出,仍有幾許的特別感受。可除了不討厭之外,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壓力。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他之前不曾有過,連思路一向清晰的他也難立即理不出個所以然。

“別告訴我當時你只是戲言一句,全沒放在心上過。”她當真了,會到京城來一住數載,也是因為他當初的那些話

看著她眼中閃動的淚水,他的心揪得緊。可他……當初為了誘她習禮而答應她的事,平心而論,他答應得很真誠嗎?不!即使不算全然騙她,話中亦有作假的成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在他的想法中,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他沒有辦法在有摻雜假的情況下回答她。

“你真的是……沒把我放在心上嗎?”她的淚還是滴了下來。“也就是說……我用五年的時間相信了你的謊言?”

“你的問題,我想清楚後再答復你。”他現在腦袋裏亂烘烘的。她說的話是需要謹慎思慮後再回答。

“那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這對她而言很重要!

“喬寶是才貌雙全的姑娘,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喔,她快吐血了!這個男人……他果真是“武功蓋世”!不但練就了四兩撥千斤的曠世絕學,更把太極拳練至極致!他奶奶的狠角色0我告訴你,我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只有在你這傢夥面前才令我信心頓失!”她實在很想晃一晃他的腦袋,看看裏頭裝了些什麼!她直視著他,“別想再轉移話題,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只要回答喜歡或不喜歡就行了!”

傢夥?這丫頭倒是露出真本性了。“姑娘家怎麼可以問男人這種問題?”她的臉都紅了,可見她是拿出多大的勇氣才把話說出口。“別忘了你是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也是人,也有自己急著想問清楚的事。”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要逼出他的回答。“但是沒人會問這個。”

“我不是人嗎?”她生氣了,把之前一些不快的事全搬上來說。“之前聖上殿前賜婚,欲將公主許了你,我就不信在那之前聖上沒問過公主的意願,甚至還有可能是公主提出的。”這件事還是她聽來的,心裏不快了很久。“公主不是閨秀嗎?她還不是得面對這樣的問題?”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了?就在窮於應付之際,門口有人叩了們。

“王爺,大廳來了祥霓公主,老夫人請王爺和寶小姐到大廳。”

“祥霓公主?”喬寶側著頭想。

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嗎?裴雪松了口氣。“來者是客,讓公主等太久不好。”他起身欲往大廳走。

喬寶自言自語的說:“為什麼連我也要去?”嚴格說起來,她也算不上是安南王府的主子,除非有人點名想見她,否則她不太上大廳見客的。

“誰又是祥霓公主?”聽到公主兩個字,喬寶的臉立刻拉下來,很直接的她就想到那個欲和她搶裴雪的公主。

呵!不會那祥霓公主就是那個差些許了裴雪的公主吧?若真是如此,她敢找上安南王府……唔,那還會為什麼而來呢?

裴雪到了門前回頭看喬寶,見她仍杵在原地不動,於是他說:“公主可能也想想見見你,一道去吧。”

“那公主是不是就是原本皇上想許給你的那位?”

聽得出她語帶酸意,裴雪擔心她又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平常時候對於她的一些整人小把戲,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回的物件是公主,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那事情可會鬧大的。

“喬寶,公主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可不許亂來。”喬寶玩興一起,膽子也跟著大了,有時連整的物件也不先衡量清楚。想當年他當欽差時不也吃過她的虧?

看他那麼擔心的樣子,就知道果然是她!

哼,他越是袒護他、關心她,她就越想整整她0來者是客,不好好招待怎麼可以?”

“喬寶!”

喬寶一臉的任性。“我這人只會以牙還牙,別人待我以禮,我不會恩將仇報,可要是說了些什麼我不愛聽的,我可就管不住我的性子了。”她往前走,給了他一個毛骨悚然的笑容。“裴大哥,讓貴客久等不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冷汗冒得厲害!


在安南王府的大廳,金霓兒第一次看到裴雪傳說中的未婚妻,也看到了多年不見的他。

他仍是當年印象中的模樣,仍是如此高大俊美。

他似乎比當初更加氣宇軒昂了。再見到他,她告訴自己,這般的極品男人她若不牢牢捉緊,只怕會遺憾終生。

也因此,打從裴雪和喬寶一道出現時,她的目光就只落在裴雪身上,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她對他的傾慕。至於第一才女嘛……她一點也不將她放在眼裏,連正眼也沒瞧她。

楚雪娘笑咪咪的看著喬寶。“寶兒,公主這回上安南府,正是為著你來的呢!她想邀你進宮為皇後娘娘作畫。”她的小寶兒面子可真大呢!

為著我來的?喬寶在心中冷笑。瞧那“公豬”看著裴雪的眼神,也知道她到王府來是為了什麼。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一個小小才女,怎比得上安南王的“秀色可餐”?

“敢問公主……”

金霓兒回過頭看向喬寶,本想看看她究竟要說什麼,下一刻她整個人怔住0皇……皇姐?”金霓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和二公主真的好像!可仔細一看又似乎有些不同。這名喚寶兒的姑娘比二公主多了一分古靈精怪的活潑嬌消,但同樣是一張令人妒恨的絕世容貌。

“皇姐?”楚雪娘看了看喬寶,笑道:“公主,她是喬寶姑娘,不是二公主。”經她這麼一說,她也覺得喬寶長得像二公主,以前在宮中她和她有數面之緣。

這位……這位就是裴雪的未婚妻?那個皇城第一才女?“她……長得好像二公主!”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金霓兒十分訝異。在訝異之餘,對於才貌雙全的喬寶,心中多了股幽深的嫉妒。

“長得再像,我也只是一介民女,如何比得上三公主金枝玉葉?”

金霓兒秀眉一挑。“那倒是,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看她十分不順眼。“說到有自知之明,聽說喬姑娘是借居於安南王府,如此身份怎配得上功勳蓋世的安南王呢?”

金霓兒驕縱的態度令楚雪娘不悅,可更令她訝異的是她所說的話。她不由得回過頭去看一臉冰霜的兒子,想開口問,可公主會說這些話,想必是外頭傳了些什麼,當下她決定采靜觀其變的態度。

喬寶淡淡一笑,這時丫環端來奉茶,她親自送了一杯給金霓兒,堆著笑臉,“承蒙王爺不棄,喬寶也覺得幸運得很呢!”

金霓兒端起茶喝了一口。“你是幸運,可安南王卻為了你喪失了好姻緣呢。”

“公主,您今天是來代皇後娘娘邀喬寶擇期入宮的吧?”裴雪一雙冷眸瞅著她。關於他自己的事,他討厭不相干的人多事。

看著公主眼中挑釁的眼神,他真的很擔心,倒不是在意她生不生氣,而是擔心被挑釁的喬寶也不知道能忍到什麼時候。一旦她生氣了,連他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可有些話既然來到了安南王府卻不說,我覺得對不起自己呢!”

喬寶柔媚一笑。“公主直說無妨。”儘量囂張吧,否則待會兒可就沒機會了!

果真識大體。“喬姑娘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你也該知道王爺是許多皇親國戚、高官名門相中的乘龍快婿人選吧?他理應找個門當戶對,甚至對他有幫助的姑娘成親才是。”不說就不說,一開了口就要把心中的不快通通都說出來。

“皇上就曾想促成本宮和裴王爺的姻緣,可他竟拒絕了,原因竟然是有你這個未婚妻!可笑!實在是太可笑……噗……”她的氣焰在一聲響屁之後蕩然無存,一張臉紅個通透。

原本氣氛緊繃的大廳也顯得詭譎。由於金霓兒是公主,那聲響屁雖然人人聽得清楚,可眾人也沒敢笑出來,個個臉上裝得道貌岸然。

“咳……我……”金霓兒低下頭喝茶,掩飾尷尬的情況,很快的杯底見天。“總之,這件事真是太可笑了……噗……噗……”又、又來了!拉長的屁音令她困窘得想土遁,也使得在場的人憋紅了一張臉。

金霓兒調整了一下坐姿,可響屁放得更厲害。“噗……噗……噗噗……”這次除了響之外,還夾雜著一股令人想掩鼻而去的惡臭。

“真是……難受死啦!”楚雪娘站了起來,不找個地方好好笑一笑,她已經憋得不行了。“公主,老身忽地覺得身子不適,先回房歇歇了。”

“噗……去吧。”

喬寶也站了起來。“如果沒別的事,民女也告退了。”福了福她也離去。

一轉過身子,她頑皮的向裴雪吐了吐舌,捏著鼻子扮了下鬼臉,隨即又斂下神情,踩著蓮步離開。

眾人一個接一個的藉故離開,最後只剩內侍和裴雪,而大廳內仍舊是一聲接著一聲的響屁……

“噗噗……”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自己心儀的人……天!金霓兒再也忍無可忍。“我要回宮去了。”這樣的情況下不走成嗎?

裴雪站了起來。“恭送公主。”待她離開,他也離開了那烏煙瘴氣的大廳。

在一處涼亭裏,他看到了正賞著一池粉蓮的喬寶。

“你倒好興致!”裴雪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也不是好興致啦,不過是想透透氣。”公主八成走了,否則一向知禮懂進退的他,是不可能拋下公主“避難”的。

“是你對不?”他看著她嬌美的悄臉。“公主會如此失態想必和你脫不了關係。”想到方才公主的臉色和那令人發噱的屁聲,老實說,連他也差一些忍俊不祝

“那又怎麼樣?方才她氣焰如此高漲,一些些‘千山鳥飛絕’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千山鳥飛絕?”

“那些鳥全給屁打下來了。”那藥名自然又是她的傑作。“放心吧,那東西對身子無害,只是響屁多了些,臉丟大,沒啥面子而已。”

這丫頭的行事作風仍是邪氣了些。“寶兒,你真是胡鬧!”他必須以很嚴肅的態度糾正她一些邪門手段,以免她有朝一日惹禍上身。“公主乃是聖上皇女,即使她今天做了什麼事,也輪不到你來惡整她!今天她萬一在王府出事了,你我都承擔不了!”她涉世未深,很多事不懂,可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她。

“裴大哥,你凶我!你不曾對我這樣子的!現在你竟然為了一個公主對我這樣大聲說話!”

“你做錯事情難道要我拍手叫好?”

“我做錯了什麼事?錯在我不該惡整你的心上人嗎?”喬寶既生氣又嫉妒。“那個公主那麼跋扈討厭,為什麼你老是護著她?這分明是對她有私心嘛!”

“荒唐!”他大聲斥責。

看他凶巴巴的樣子,喬寶越覺委屈。“我……我討厭你!不要再喜歡你了!”她眼眶一紅,在未落下淚前就轉身離開。

看她傷心的樣子,裴雪的腳踏出半步,可一想到她的驕恣……

不行!有些事情他要堅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3:44

第八章

回到王府,時候已有些晚了。

裴雪剛從宮中回來,他一人若有所思的坐在書房裏沉思,逕自想著方才在宮中,皇上和皇後遣退左右留他密商的事……

“裴卿,記不記得你六年前南下巡狩時,朕曾經要你代為注意年約十三歲,容貌長得和二公主相似的女孩?”

“記得。”那時皇上說得含糊,似乎頗多顧忌。如今他班師回朝後,第一次宣他進宮,開門見山的就提這事兒,可見這件事今天是主要了。“不過當年皇上在言詞間似有顧忌,如今顧忌沒了嗎?”

金玄賓一笑,“裴卿心思可真細!”他喟然一歎,“也不能說如今顧忌沒了,只是……事情總不能再如此拖下去。”

君芷衣介面說:“今天宣裴卿進宮,正是有一事交付。”裴雪算是當朝數一數二的心腹能臣,交付此事當能有個圓滿的結果才是。“我和皇上想托裴卿尋找一個人。”

尋找一個人?見兩人如此慎重,裴雪的心情嚴謹了起來。“皇後請說。”

“三公主。”

“三公主?”裴雪訝異不已。個性驕縱任性的三公主一向不都是養在深宮中嗎?他依稀記得三公主是約在八歲時,給劉清送回宮中的,劉清不但因護送有功封為威恩將軍,皇上還為此以半朝鑾駕賞以小公主游皇街以昭告天下呢0三公主走失了嗎?”

金玄賓和君芷衣互看了一眼,君芷衣開口道:“事實上……一直以來,養在宮中的祥霓公主並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李代桃僵的冒牌公主。你記不記得十年前劉清護送公主回宮的事?”她將劉清因貪圖富貴而將女兒送進宮冒充公主,而真正的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且由於他們害怕一旦揭穿劉清,真正的小公主可能性命不保一事說了。

這十年,真是一段令人氣憤心傷又無可奈何的漫長歲月呐!

“娘娘何以認為劉清送進宮的是他的女兒,而非真正的小公主?”聽完了一段如此令人驚奇的事情,有些“關鍵”皇後仍是沒說清楚。

“當年我產下四名皇子、公主,皇上在高興之餘,為了感念上蒼仁慈賜予,在四名子女的腳底各刺下我金氏王朝圖騰的一部分。後來遭達政變,這些孩子腳底下的刺青,便成為尋找他們的依據了。”

她歎了口氣,“二公主和三公主打從呱呱落地後,兩人容貌的神似有時連我都分不清。所以當初劉清帶三公主回宮,我瞧她和二公主一點也不像就有些懷疑,可轉念又想,女大十八變,小時候長得像不見得長大後仍相似,但腳底的剌青總不會不見,一直到假公主腳底沒有龍爪的部分刺青,我們才知道被騙了。”

君芷衣似乎是壓抑太久了,接著她又說:“你征戰西疆的時候,哀家曾派人到威恩府打探消息,聽說劉清的夫人就長得和假公主一模一樣。”最近她遣人將少有人注意的劉夫人帶至皇城,她想是該好好的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

人家都說劉夫人瘋了,其實有時候或許瘋子所說的話誠實得多。

裴雪失神了一下,心中暗忖,有這樣的事……

“腳底有刺青?”裴雪像是想到什麼的忽地一怔。

他想到前不久喬寶腳底被尖石割傷,他幫她上草藥時,曾看到她腳底有一個龍爪刺青!

而第一次他看到喬寶時,不就曾覺得她長得像當時仍沒有恢復女裝的二公主?又前幾天祥霓公主看到她時,也曾訝異於她和二公主的神似?莫非她就是……

“那刺青是金色的,像朕衣上的圖騰部分。”

裴雪越聽越震驚。他幾乎已可以確定喬寶就是皇上和皇後要找的三公主。

“裴卿,你怎麼了?”他難得有表情,還是十分震驚。也怪不得他如此,任誰也沒想到,養在宮中多年的三公主竟然是假的。

“臣在數年前任欽差南下巡狩時,受人之托,將一個當年約十三歲的小姑娘帶回安南王府寄養,如今那姑娘已十八歲。”他將從喬寶藥師父那兒得知的一些事,及她被送到安南王府的事說了。

“微臣第一次看到她時,就覺得她和大公主長得神似。又在日前她右腳底遭尖石創傷,替她上藥之際,看到她腳底的刺青。”頓了一下他說:“那刺青正如方才提到。”

金玄賓和君芷衣驚訝不已,幾乎是以著激動的顫抖聲音開口,“此事……此事可當真?”

“找個機會我帶她進宮讓皇上皇後鑒定。”

君芷衣急急的說:“裴卿,此事不宜遲,越快越好!”說到這兒,她忽然想到什麼的問裴雪。“你說的那個養在安南王府的姑娘,不會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喬寶姑娘吧?”

“正是她。”

“果真是她!”皇後笑顏逐開。“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為一幅畫。那畫中的姑娘和二公主長得極像。那時我還道是哪個人因為看過她而作的畫呢,沒想到那畫中女子竟是自畫。”

瞧那畫中人,能和二公主長得如此像的人真的不多,再加上腳底有刺青。她現在的心情真是既興奮又激動。因為她幾乎可以斷定,喬寶就是她的三公主了0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紅了……

裴雪想起,幾天前祥霓公主來訪,因為惡作劇而遭他說了一頓,至今仍賭氣避不見面的喬寶。

那丫頭的脾氣真是挺拗的!他不過是和她說道理,也許是心底擔心,因此他的語氣也較嚴肅,她就認定他定是鍾情於公主,因此才對她發脾氣!

這幾天她不但在府中避不見面,還跑到回音井將他罵得狗血淋頭……

她似乎有事沒事就往那兒去,因此若想知道她心裏想什麼,到回音井聽回音就沒錯。

想來,她其實是很寂寞的。因為在王府她又不能表露真性情,即使有一些才女朋友,大家也都只是以文會友,在那些大家閨秀面前,她更是必須拘謹的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完全談不上說說心事。

正因為這樣,她惟一能說真心話,能聽得進她發洩似的豪氣咒駡的,就只有回音井了。因為回音井會和她一塊咒駡,不會糾正她的行為,更能大度有容的聽進她所有的委屈、憤怒,以及滿懷無人傾訴的情衷。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竟然習慣性的會跑到回音井去聽她說話。裴雪想著心事。

是從他那次在後山聽到回音井傳出她的咒駡聲開始吧?

他清楚自己的個性是那種硬邦邦,根本不懂得和姑娘家相處的人。即使關心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因此也只有借由回音井的留音去瞭解小妮子的心事。

最近,他一直以為這出自兄妹情感的關心改變了,尤其聽到喬寶大吼著為什麼他不喜歡她時,他心裏湧上的竟然不是愧疚,而是一種強力的想反駁的心情。

難道……他原來也是喜歡喬寶的!是一個男人為女人動心的喜歡!

多麼的愚蠢呐!他竟然到現在才弄清楚自己心中所想的。不是真的動心,他又怎會為一個女子牽掛得如此多?即使再忙、再累、再晚回來,他都會親自走一趟後山的回音井,聽聽她的聲音。

一直以來他會無法厘清心中所想,或許是因為在他心中,她一直是個丫頭,對她的感覺一直停留在五年前他出征前,即使現在的她長大了,是個姑娘了。

該是喬寶的深情縮短了他感覺轉換的時間,他漸漸的意識到她是個女人,一個會令男人神魂顛倒的姑娘。她的情感他領受了,只是要如何回應?老實說……他是個很拙的男人。

他能運籌帷幄、能統領千軍萬馬,對拒絕不喜歡的姑娘也一向果決,毫不拖泥帶水,可他對喬寶卻沒轍!也許命中註定她就是他的剋星吧,好像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很沒轍,

真是令人又愛又恨的丫頭!

一位丫環端著一碗蓮子湯走了進來,裴雪順口一問:“有沒有看到喬寶小姐?”

“方才才在映月亭看到她,她正在那兒撫琴呢!”

“這麼晚了還在映月亭?”雖說王府內戒備森嚴,一般盜賊不至於到裏頭來胡作非為,但夜深露重,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由於風向的關係,遠遠的裴雪就聽到悠揚的琴聲,感覺得到她的琴藝超群。

五年的時間,她已由一個連琴譜都看不懂的丫頭,到有今天這樣的功力,他真的不得不讚歎,他的寶兒真是了得!

看著喬寶低垂著頭專心撫琴,月色融融的掩映著她絕美的容顏,一時間裴雪竟有些許的癡意……

一曲未竟,一個黑衣人忽地由一旁欺身向喬寶,她尖叫了一聲,狼狽的閃躲著黑衣人的突襲。

裴雪見狀大驚,迅速前往救援,和對方過了數招,由於對方下手甚是陰毒,裴雪回招自也不寬容,一個運蓄掌力的回劈擊中了黑衣人,只見一團黑影給震飛出數丈。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敢夜闖安南王府!”裴雪一步步的逼近……

黑衣人倒地吐了口鮮血後,自知武藝不如人,眼看他一步步逼近,急中生智的捉起一把沙土往他撒去,趁他掩袍避去的同時,一個飛身躍上屋簷……

裴雪原本想急迫而上,可顧及喬寶,擔心附近藏有其他黑衣人的同夥,中了調虎離山計,終是沒有追上去。他在轉身欲回去看看喬寶的傷勢之際,地上一顆閃閃發亮的東西引起他的注意,彎下身子將它撿拾了起來……

東海親王進貢的夜明珠?

這顆舉世無雙的夜明珠,是當年皇上為了感謝劉清護送公主回宮之功,賜給他的禮物,何以此珠會在安南王府?莫非……

方才那黑衣人就是劉清?如此一想,他很快的想通一些事。

他……手腳倒是挺快的嘛!

“寶兒,你沒事吧?”他扶起仍跌坐在地上的她,這才發覺她全身似乎沒力量的倚在他身上。“你……你怎麼了?”

“我……好痛苦……”

看著她痛苦得臉色都變白了,裴雪抱起她直往她的房間走。“小紅……”他急急的喚著喬寶貼身丫頭的名字。“小紅,去請李大夫來,小姐受傷了。”

被安置在床上的喬寶痛得臉皺成一團。“不用請大夫了,我不是……受傷,是中毒。”說著她痛苦的發出低低的申吟聲。

“中毒?”他大驚失色。“那黑衣人使毒?”他急得直想殺人,一時忘了喬寶自己本身就是使毒高手,也是神醫的弟子。

“不是他使毒,是……他將我揮出的毒打回……我是中了我自己使的毒。”真是丟臉,連使個毒都會自己吃癟!生平第一次呐……要是給毒師父知道了,她鐵定不要她這個徒弟了,

他松了口氣。“那好,你的解藥放哪兒?我拿來給你服下。”

“放在……”看著他著急的臉,她突然想起他們最近的冷戰,還有他對她一直不明朗的關係。

“放在哪兒,你快說啊!”看她痛苦得眉都糾在一塊了,裴雪的心也跟著緊繃。

“我不說,除非……”咬著唇她瞅著他看。“除非你說你喜歡我。”她是個喜歡直截了當的人,彼此間噯昧不明的感覺令她厭惡!上一次她也問了這個問題,可卻因為那個什麼“想你”公主駕臨而給他逃脫了,這回她非得問清楚不可。

裴雪心中十分著急,聽她那麼說不由得火冒三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竟然如此任性。”他討厭這種被威脅的感覺。她知不知道方才他是用什麼心情抱她回來的?如今她卻威脅他!

對她的戀慕心中有幾分他自己知道,他不喜歡這種被逼問的感覺。

都這個時候了,他仍然不說!喬寶心中不快。“你到底說不說?”

裴雪冷著臉。“身體是你的,你不知好好愛惜那也是你的事。”她怎能那麼任性?!

“你就不怕我毒發身亡?”說著她的眼眶紅了。

“毒是你自己使的,自然知道解法,若是因此而毒發身亡,那也是你的決定。”他的態度十分強硬,又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你……”

“你自己好好反剩”裴雪離開前丟下一句。

“裴雪!你……你就那麼不顧我的死活!”

“王八蛋的裴雪!我討厭你!討厭你……嗚……我……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他對她好絕情!真的好絕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3:56

第九章

清淨寺裏香煙嫋鼻……

這原本香火鼎盛的寺廟,因為今天皇後和三公主欲到此燒香祈願,所以今天寺廟周圍戒備森嚴,一般的尋常百姓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金霓兒上了香之後,看著母後又要和寺裏的住持請益佛法,對於那些空渺無邊的東西她一向沒興趣,因此找了個藉口到寺廟後的花園走走。

花圈的盡頭是一個點滿燭光的斗室,她好奇的入內探個究竟……

“這是什麼地方?”每盞燈下寫有一個名字。“這燈是做什麼的?”

“是祈願的。”一蒼老的聲音由黑暗角落處傳來。“這燈叫光明燈,很多善男信女會來這裏,為自己關心的人點上一盞燈,祈求對方康健快樂。姑娘,你也有想關心的人吧?想不想為他們點燃一盞光明燈?”

關心的人?金霓兒的心中掠過一張慈祥的面容。那是個她已十年不見的人了。八歲的時候,她被父親強帶離開她身邊,如今她已十八歲了!她和她……竟然有十載未見過面了。

娘親呐……你如今可安好?一想起她金霓兒的心無預警的揪緊。

老婦由黑暗中走了出來,到了點燈處,終於可看清楚她的模樣,疲憊的神態、蒼老的面容和蒼白的病容……

金霓兒在看清楚她面容的下一刻,訝異的瞪大了眼……

“婉河?”老婦驚訝且激動的看著金霓兒。“你是……你是我的婉河吧?”盼了十年!打從她八歲大的孩子被丈夫帶走後,她已十年不曾見到她!

婉河?她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了?那聲音她好想念、那名字她也想念,重要的是那個喚著她名字的老婦人……

娘!婉何好想念你……

有一瞬間,金霓兒的眼中浮上一層水霧,可隨即她的理智又將情感壓抑下來,一句娘喚出口,她要承受多少問題?“我……我不是!夫人,你認錯人了!”

“不!你是我的婉河,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我怎麼會認錯人!”她拉著她的手不放。原本她不能理解,帶她來皇城尋親的顏大人為什麼不讓她見女兒呢?原來他早就有所安排。

“婉河,你可知道,打從你被你那貪圖富貴的爹爹帶走後,娘想你想得都病了!我……我沒有發瘋!我知道你仍活著,可別人都說你死了,因此他們都認為我瘋了。”她沒瘋!瘋的是那個為了榮華富貴,而把女兒送入宮中假冒公主的丈夫!

多少夜裏,她噩夢連連的夢見丈夫和女兒因金假冒公主的事而身首異處!這十年來,她一直受著這樣的蝕心折磨啊!

怕了!她真的怕了!

“你瘋了!”金霓兒轉過身去。“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

老婦人仍拉著她的手不放,走到她面前。“是的!你就是我的女兒婉河!否則你……你為什麼哭呢?”她伸出手為她拭著淚。“你是不是怕冒充公主的事情若給揭穿,你會獲罪?別怕!娘拼了命也會保護你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金霓兒一激動。“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來找我了!冒充之罪是要連誅九族!不是你不讓我受到傷害,就不會受傷害的!”他們的力量太薄弱了。她的母親太單純,根本就不知道欺君罔上究竟會如何。

“你……你終於也承認你是我的婉河了!”

金霓兒臉一冷,知道不能再在這兒繼續耗時間,要是讓人發現她在這裏和一個老婦人談一些奇怪的話,那可不得了0我什麼都沒承認,你真的認錯了。”她用力的甩開她緊拉著自己的手,“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認了我!”

“放手!”她用力的推開她,老婦人摔跌出去,久久爬不起來。

金霓兒見狀,飛奔到她身邊。“娘,你沒事吧?婉河……婉河不故意的!娘……對不住!不是女兒不認你,而是……我現在是騎虎難下。若我就認了你,不但我性命不保,連你也要受牽連的。”

老婦人撫著她的臉。“可憐的孩子……當年你爹爹也是拿我的性命威脅你假冒公主入宮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母女倆抱在一塊兒痛哭……

“母女倆相認是好事,可你怎麼面對本宮?”

一道冷而熟悉的聲音傳來,“金霓兒”迅速的抬起頭來,一身著華服的貴婦就立在她眼前。“母……母後……”


裴雪護送著喬寶進宮,到了宮門前他為她理了理衣襟。“皇上和皇後是很仁慈的人,你就大方些的做客宮中吧。”他想陪她進宮,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待他去處理。

自己一個人進宮?老實說……她很害怕,就是因為害怕,她上一回才會裝病推辭。聽說伴君如伴虎,她很擔心說錯一句話,她就再也回不了安南王府了!

她心裏是這麼想,可一想到她和裴雪的關係仍沒改善,臉一別,不在乎的道:“和你這種人都能相處了,還有什麼人不能相處!”賭著氣,她轉身就走,由等待在一旁的內侍領著入宮。

目送著她的背影,裴雪在心中無奈一歎。躍上了馬背,此刻他還有要事在身,得帶著聖諭和侍衛前往京城處迎賓館去捉拿劉清。

假公主的事情算爆發了,而造成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劉清,他囂張的氣數,也因為假公主身份的揭穿而盡了。

在裴雪前去拘提劉清的同時,喬寶已在內侍的帶領下見到了皇上和皇後。

“民女喬寶叩見皇上、皇後金安。”

“平身。”金玄賓盯著眼前幾乎可確認就是他們的小女兒的姑娘看。“皇後,你瞧瞧,這娃兒的眉眼和咱們的大公主可真是一模一樣呐!”

“可不是嗎?”君芷衣盯著她瞧,瞧著瞧著忽地眼眶紅了起來。“簡直是、簡直是同一個人似的!”為什麼老是有人說她長得像二公主?真的那麼像嗎?喬寶納悶著。

雖然才第一次見到皇上和皇後,可他們給她的感覺好親切、好親切,完全忘了他們這才第一次見面。

伴君如伴虎?世上有那樣面慈的老虎嗎?

“公主是金枝玉葉,民女怎堪相提並論。”為什麼他們一直盯著她看?又,那眼神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似的,尤其是皇後娘娘,她的眼中甚至還噙著淚水。

到底是怎麼回事?

君芷衣含著淚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金玄賓察覺到她的失態,忙清清喉嚨說:“咳……我說皇後啊,你不是有些東西想拿來叫喬寶姑娘臨摹嗎?”

“喔,是、是啊!瞧瞧我,竟把這事兒給忘了。”她和皇上可是想了許久才想出這法子,想看能不能順利的看到喬寶腳底的刺青。畢竟一個大姑娘家,才見面即要她把鞋脫下來,這也未免奇怪。“來人,把圖拿過來。”

“你看看這圖,是否有辦法臨摹?”那是金氏王朝的代表圖騰。

喬寶從宮女手中接過圖騰,很仔細的看著。

“那張圖有什麼特別嗎?瞧喬寶姑娘看了許久。”

“看到這張圖很有親切感。”她腳上也有同樣的圖騰。

想到刺在腳底的圖騰,喬寶的臉忽地飛紅了起來。小時候她還以為她老是踩到什麼,為什麼洗不乾淨,三番兩次的跑到溪邊用葫瓜幹拼命的搓,只差沒把腳皮給磨掉,可那塊奇怪的東西就是不掉!漸漸長大才知道那是刺青,洗不掉的。

天呐!王朝的部分圖騰就刺在她腳底,皇上不會一怒之下把她的腳給剁了吧?太……太可怕了!

“我……我……”她想撤個謊蒙混過去,可又擔心徹一個謊也許又要撒更多謊來圍,而且自己也不知道皇上為何問這個,貿貿然的撒謊不更危險。

算了!還是誠實一些好。“不瞞皇上,民女……民女的右腳底正好有部分同樣的圖騰刺青。”她困窘的紅了臉。“民女不知道那圖騰是王朝的代表,因而冒……冒犯了!請聖上恕罪。”她緩緩的跪下。

“何罪之有!”君芷衣親自扶起她,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求證一下,“如果方便,本宮是不是可以看看你腳下的刺青?”

為什麼?她想問,可是……在這兩人面前,她好像沒有拒絕的權利耶!

“可以,可……可是……”她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金玄賓。雖說他是皇上,年紀也大到足夠當她的爹爹,可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不太合宜吧?

金玄賓看出她的難處,撫著鬍鬚哈哈大笑。“皇後,小姑娘害羞呢!你就帶她到屏風後去吧。”他的小公主畢竟是長大了!

屏風後只有君芷衣和喬寶時,喬寶仍是猶豫了好一下下,才緩緩的脫下鞋襪,讓君芷衣看清楚她腳底下的刺青。

看著她腳底的刺青,君芷衣再也難忍眼中的熱淚。“你果真是……”

看著皇後撲簌簌落下的淚水,喬寶嚇了一跳。“皇後,你怎麼了?”她冒犯到她了嗎?“你不舒服嗎?”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宮中的人好像都怪怪的?

君芷衣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她,給了她一個慈愛的笑容。“把鞋襪穿好,我到屏風外等你。”喬寶穿好了鞋襪後,一臉莫名的由屏風後走了出來。現在的情況真令她弄不清,要是裴大哥在身邊就好了!這個念頭才閃過腦海,她立即深惡痛絕的甩了甩頭將它杜絕。不是告訴自己……對他該死心了嗎?

瞧他……他竟然連她用性命威脅他,把一句“喜歡你”說出口他都不願意。可見……他是真的沒法子對她說這樣的話。

想來也是!真的不喜歡的話,那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而她都說不出口的話,更何況是性子一向剛冷不說假話的裴雪。

走出了屏風,她有些尷尬的看著皇上和皇後,緩緩拜倒,“民女……把皇後娘娘惹哭了,請聖上降罪。”

“你何罪之有!”君芷衣趕緊扶起她。“你……你真的是我的小皇女!”一想到她十三歲前,都是長在丐幫,她不禁心疼的淚流漣漣,一把抱住喬寶。“寶兒,我的心肝……”

小皇女?也就是她是皇上和皇後的女兒?喬寶怔住了。“我……我不是。”她是孤兒沒錯,可……她不會是他們的女兒的。

“你就是。”金玄賓扶住哭得失態的君芷衣到一旁坐下,想到父女竟然闊別十餘載,忍不住內心激動的紅了眼眶。

“這是一段很長的故事呐!十八年前你母後產下孿生四胞胎,朕親自在甫滿月的你們的腳底下刺上一條龍……”

十八年前的故事。這故事很長,是骨肉血淚,是貪臣良心泯滅,因為心酸,所以故事特別的沉長……


裴雪到迎賓館找上劉清時,他稱病不出。可由於裴雪手上握有聖旨,再無奈,他也只得抱病領旨。

裴雪宣讀著聖旨,劉清聽其內容越聽臉色越白……

“我欺君罔上?把假公主送入宮中企圖李代桃僵?”劉清聽著裴雪宣讀完聖旨時,一反常態的仰首大笑。“開什麼玩笑!本將軍在十八年前政變之時保護公主出宮,免受反賊所害,又在十年前護送公主回宮,皇上竟然下這樣的聖旨?他有何證據,說我送進宮中的是假公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皇上若要以此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我身上,臣……怎麼也不服!”他將頭仰得老高。

都什麼時候了,還表現得如此刁鑽不馴0我會讓你心服口服!”裴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4:17

第十章

這天安南王府內鬧烘烘的。皇宮送來一堆令人驚歎連連的禮物,這是皇上和皇後的心意,感謝裴雪和老夫人這些年對喬寶,今日的金霓兒的照顧。

除此之外,帶大她的三位師父們也都有所封賞。

另外還有一箱物品是喬寶進宮時要穿的宮裝和衣飾。內侍傳達皇上的口諭,希望公主在十日內能進宮。

楚雪娘命人將金霓兒的東西送到她房裏,見她若有所思的坐在銅鏡前。

“寶兒,來看看皇上命人送來給你的衣裳吧。”她看得出這幾天這丫頭不開心,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只知道事情可能和裴雪有關。因為最近她不再開口閉口的提他了,甚至一看到他來還會主動避開。

“你瞧這些東西可真美呢!寶兒穿起來一定很好看!來,穿穿看。”

喬寶像個布娃娃似的任人擺佈,一身的宮裝美麗非常,可她卻笑不出來。

天生麗質的人就是這樣,隨便稍加打扮就如同仙女下凡一樣0真是好看!”幫忙著衣的丫環們讚美著。

“真是名副其實的公主!”

楚雪娘看著心事重重的她。“穿得那麼漂亮,怎麼還是很不開心的樣子!該笑一笑的。”她拍拍她粉嫩嫩的臉,“皇上希望你十日內能進宮,想必他和皇後都十分想念你吧?”說著她眼眶一熱。

寶兒進宮後,往後要再見面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即使她是王妃,一年到頭能進宮的機會也不多呐!一個朝夕相處五年、疼惜如同親生女兒的孩子就這麼分開了,一想到這兒,她還是禁不住的會難過。

可回頭一想,喬寶進宮是好事呢!有了她一直渴望的爹娘疼她,自己該為她高興的,怎反而孩子氣起來了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聽到十日內進宮,喬寶的心更沉了。“我知道了。”

楚雪娘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有人匆匆來報。“老夫人,恭親王妃駕臨,正在大廳奉茶。”

“請她稍候,我馬上過去。”她回頭看了喬寶一下。“寶兒,心情放鬆些,別不開心了,嗯。”說著她就往大廳會客去了。

歎了口氣,金霓兒也以想一個人靜一靜為由,將所有的丫環還退。

正要換下官服之際,有人在外叩了門。

“是誰?”不是都說她要一個人靜一靜了嗎?

“是我,裴雪。”

是他?“進來吧。”她快要回宮了,往後能見到他的機會只怕也不多,不趁現在多看看他,她怕自己以後會後悔。

推開門他看見一身宮裝的她,他有些訝異。“怎麼穿這樣?”

“皇宮送來了這些衣服,我試了試。”要是以前的她,現在一定會頑皮的在他面前轉個圈圈,然後問他好不好看。可自從上一次她確定他對她沒情意後,她再也提不起勁去做這些事。

“很好看。”他看著她。“如果再多一些笑容就更完美了。”他的小喬寶真的很美!而她的笑容是足以讓人去為她做任何事的。“聽我娘說,你心情不好?為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她抬起頭來看他。“對了,十天後我可能就要進宮了。”

“這麼快!我娘知道嗎?”

“知道。”

裴雪有些話想說,可當著她的面,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在她面前,好像……談別人的事情比較自然。“那我娘往後可就寂寞了,因為你就像是她的小女兒一樣。不過,你進宮了想必皇上和皇後會很開心。”

“那你呢?我進宮……你的感覺呢?”

“很好埃”他拍了拍她的頭。“我記得你小時候曾告訴我,你好羨慕別人有爹娘,如今你終於找到他們了。”他還記得她曾央求他講述自己和母親的事給她聽,聽著、聽著就在他腿上睡著了。

“大哥,我快進宮了,你、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宮中規矩多,若怕悶的話……歡迎回來發洩。”

她終是沒能聽到她想聽到的話。其實,她早知道的,不是嗎?她也只是碰碰運氣的去賭一個極為渺小的可能,期待她在她要離開前能說一些話,一些……他不太可能會說的話。

她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喜歡到像她那樣灑脫的人即使被拒絕多回,仍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聽他改變答案!可現在……她終於也說服自己要放棄了!

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要去成為他的負擔、接受他給予的一切,即使他不愛你。

她接受了他不愛她,所以她識相的離開。

“我……我努力掩飾去的大剌剌的性子,還是沒能逃過你的眼睛是不?”

“我在軍中練就的火眼金睛豈是你這些小把戲瞞得過的。”

“裴大哥好壞!為什麼不揭穿我?害我裝得那麼累!”她掄起拳頭捶打著裴雪,努力的想裝出笑容,可揪疼的胸口和漸地灼熱起來的眼眶,卻令她怎麼也笑不出來。

為了不讓他看見,她索性躲進他懷裏……

“寶……寶兒?!”裴雪怔了怔,她身上的體溫和香氣令他無預警的加速了心跳……

“大哥,讓我任性一次好不好?就那麼一次……”她將臉理進他的懷中,狠狠的哭了一頓,好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紅著眼鼻深吸了口氣。“對不住,我失態了。”

“好些了嗎?”

她點了點頭,收拾一下情緒,“沒事了。”

他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對了,你進宮時我可能無法親自送你入宮門。方才皇上要我去處理一些事,慢則近半個月,快則一旬左右才能回來。待會兒我收拾一下東西就得離京了,你自己好生保重著。”

金霓兒點了點頭。“我會的,你也是。”

“寶兒……”他有件事想說,可一對上她的眼睛又開不了口。算了,待他手上的事情完成再說吧。“沒什麼,我要回房去準備東西了。”出了房門後,裴雪又站在門口好一會兒。

回來再說吧!他和她的事情……


今天是皇上給金霓兒進宮的最後期限了。

也就是說,裴雪離開安南王府已經十天。其實,他早說過他不能送她入宮門,可她為什麼還是傻傻的在等著他呢?即使只有一絲絲的可能。

打從認識他開始,她好像就很習慣等他;等他出征回來,等他表明心意,等他回來送她入宮……然而並不是每一次的等待,都有她所期待的結果,有很多次,她是在等待中一

步步的走向失望,然後又在失望中重拾信心,迎向下一次的等待。可是這次,大概是她對他的最後一次等待了。幾個時辰後她就要進宮,以後要見面就不是這樣容易。

在最後等待裴雪的幾個時辰裏,她不知不覺的,又走到王府的後山來。

在回音井的旁邊坐下,她想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

公主?我真的是公主哎,為什麼至今我還是沒有真實的感覺?是因為沒有正式入宮,沒有真正的在宮中生活過的原因嗎?她托著下巴透過樹葉,看著被篩成點狀的陽光……

為什麼不趕快進宮?父皇已命人到安南王府催人了。可她到現在仍不願動身。

是因為裴大哥吧?因為他,她才想在這裏多待些時候;因為他,她才連要進宮那麼開心的事都開心不起來……

前幾天君芷衣因為難耐思女之苦,遣人來把她帶回宮一趟。她看她如此不開心還十分擔心。之後的兩天她就待在宮中,君芷衣看她愁眉不展,於是就請金玄賓舉辦了一回宮宴,邀請一些皇親國戚、外國使節和高官名將同樂。

那是喬寶第一次看到她的孿生兄姐,手足情深使得不算熟識的三人很快的打成一片。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是在場眾人注目的物件。

二公主金月婉已名花有主,一些在場的貴公子自然把傾慕的目光投注在金霓兒身上。宮宴之後就有不少人悄悄的在打探她的事情。

“寶兒已經十九了呢!到了婚配的年紀了!”一個只有君芷衣和金玄賓在場的場合,君芷衣突然提起了這件事。“你可有中意的對象?”

也不知道怎麼了,當她這麼問時,金霓兒忽然胸口一酸,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

這種情況自然嚇壞在一旁的父母。一看愛女如此,君芷衣有些慌了。“霓……霓兒你怎麼了?”看這樣子女兒必然是心裏有人,但不順利吧。“若有中意的人,且與母後說說,我和你父王會為你作主。”

喬寶深吸了口氣,拭了拭淚,搖著頭。

見她搖著頭不肯說,皇上和皇後互看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腦海中同時掠過一張俊雅絕倫的臉。

那人雖是長相儒雅,且是當朝的棟樑人才,可硬邦邦如鐵似石的性子,的確是會讓姑娘家流淚。別人都好說話,若是那傢夥的話……可憐的小霓兒!

呃,等等!想當初他在拒絕皇上賜婚時,不就說他早有一個一直寄養在安南王府的未婚妻?那不就是指喬寶?

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其實當時他以此作為拒婚的理由時,她和皇上都曾私下臆測,這可能是安南王拒婚的手段。因為他有未婚妻一事,何以他們從未曾聽到其他人說起?即使是他當朝的好友當下也是一臉驚愕!

“你的意中人是安南王嗎?”君芷衣小心翼翼的問,怕一個不小心又惹得女兒淚漣漣的。

金霓兒一怔,不知道她金何能一猜就中,臉紅得久久說不出話來。“女……女兒對親事還不急。”頭一低,她壓低聲音道:“這件事……請父王母後莫要再提。”

若是父王知道了她傾慕的物件是誰,免不了又可能來次強迫性的殿前賜婚。老實說,她對這種事情最討厭了,也不管人家究竟愛不愛,就一句話的決定了別人的終身大事。

她討厭這樣,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果真是他,君芷衣有意要把事情作個了結,可金玄賓卻對她使了個眼色,然後開口,“是啊,霓兒才回到咱們身邊,是該讓她好好的陪陪我們,親事就留待以後再說吧!更何況,要給她找對象有何難?不有許多名門貴公子,甚至是外國王族都對她十分傾慕呢!”

君芷衣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他大概想,霓兒不想說出意中人是誰,定有她難以啟齒的地方。若是強迫她說出,也許會在無意間傷了她。而若是她中意的物件真的是裴雪,他也是個頗難擺平的物件。

若是他對她存有情意的話,那一切還好辦;若是他對她沒感覺,屆時以強迫賜婚的方式,也許他又要當廷抗婚了,或即使他不抗婚,女兒在這樣的情況下下嫁——以裴雪的硬性子,他不會因為她是公主而待她好一些。

此事非得謹慎一些不可。

也許等裴雪回皇城後再探探他口風吧!

在皇宮待了三天,金霓兒又回到了安南王府,說好三天後一定會乖乖進宮。

不過,一群內侍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守在安南王府,即使她想賴皮也會被架上轎子的。

如今金霓兒又來到後山,看了看蔚藍的天。“裴大哥現在在幹什麼?”又是忙於公務吧!他好像除了公務之外,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引起他的注意!這樣的人其實很幸福,因為這樣他就不會為情所複了。

也許,他也不是沒有意中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他那個人一向很神秘,任何事情除非他肯說,否則旁人也只有猜的份。

她站了起來,看著這一口陪伴了她好久、好久,幾乎成為她惟一可說真心話的朋友,回音井。看著它,她有滿腹的心酸……

她“告訴”它的話,從因為想念在戰地的裴雪時吐訴情衷,到他回府後的生氣抱怨,一直到現在……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對回音並說話了。不再生氣的抱怨他了,那要說些什麼呢?

金霓兒打開井蓋,大聲的喊,“喂,回音井,謝謝你這五年來聽我說話,待會兒、待會兒我就要再度進宮,後會無期!”

頓了頓她又說:“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他還是不愛我!我、我會努力忘了他的,一定……”說到這裏她已泣不成聲。

最後她要告訴回音井什麼?“裴大哥……我……我好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喔!因為我、我也會努力的去找個愛我的人疼我的!”說完她把井蓋蓋上,像是怕回音井又把話傳給她聽,屆時她又要難過一次。

她看著它怔怔然的道:“這是我們最後的秘密,我不會再來了。”像是和好友道別,臨別依依的,她又繞著井邊走了幾圈,最後才離開。

再見了,回音井……


金鑾殿前欲明天……

文武百官早在五更天早朝前,就候在金鑾殿外等候進殿。一向最早報到的邱刑部在四更天時就來了,前頭還站著兩個提著燈籠照明的家僕。

“呃,看來又是老夫最早到嘍!”人老了就是這樣,打從步入六旬,他老是在三更許就睡不著。因此他通常是最早到金鑾殿外等候皇上上早朝的人。

家僕拿著燈籠往前一照。“大人,今天好像有人比你早哩。”

“被超前啦?”他眯了眯眼,看著站在數丈外,背對著他站立的高挑背影。“是誰那麼早到?”看那衣著,顯然是一等王爵的穿著哩。

“大人,好像是安南王府的裴王爺。”家僕偷偷的打量半天,這才低低的告訴他家大人。

“是嗎?”裴王爺不是奉旨出京辦事?怎地如此早就等在金鑾殿外了?莫非……又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上奏了嗎?他本想湊過去說說話,可回頭一想,這個時候過去打招呼只怕不宜,瞧他就這麼站在殿外一動也不動的……

他平常時候就冷漠不好親近了,這時他還是別去碰軟釘子。

隨著越來越接近早朝的時間,往金鑾殿聚集的文武百官也越來越多,終於五更天亮,內侍開啟了金鑾殿大門,百官分文武、品等等,依序的分兩列步入殿中。

行過君臣禮後,有事上奏者一一的發言了。由於裴雪奉皇命出城辦的事十分重要,因此金玄賓主動問及事情的結果。

“裴卿,賑災的事情和永安侯的事處理得如何?”

“由於糧倉撥糧充裕,且賑銀也充足,官府亦動力其事,到目前為止,賑災的事情算進行順利。至於永安侯謀反一事也已水落石出,相關細節,臣寫有奏章,請皇上過自。”他將奏章交予內侍,上交皇上。

流覽一下奏章,金玄賓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裴卿這一路辛苦了!”他看著他。“上一回朕說要給你賞賜,感謝你這五年來照顧朕的三公主,由於揭穿劉清假公主一案有功,但因事一直耽擱未有所賞賜,說吧?你要朕賞你什麼?金銀財寶,亦是良田封地?”劉清已伏法,可有功者卻仍未行賞,這可說不過去!

文武百官皆露出羨慕的眼光。心下莫不暗忖,有得選擇的賞賜呢!那表示賞賜無“上限”哩!裴王爺這下可樂著了。

“啟稟皇上,恕臣鬥膽……臣想要的是一樣舉世無雙的無價寶,希望皇上玉成。”

“是什麼?”百官們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金玄賓也好奇了起來。

裴雪一向是個不居功的人,如今他會挾功邀賞,這倒是奇事!重要的是,他要的還是件“無價寶”!是什麼寶物“面子”這般大,能要裴雪親口向朕要?

“是皇上的三公主。”他話一出,百官們一陣喧嘩,此起彼落的笑聲,使得裴雪一張俊顏紅個通透,可他仍堅持把話說完。“懇請皇上將公主許給微臣為妻。”

他今天約莫子時才回到京城,一回到王府娘就告訴他,喬寶已回皇宮了,上轎前眼睛還哭得紅紅的。一整天就見她依依不捨的到處走走看看,連後山也去繞了一圈,娘說時聲音有著微哽,直到了子時仍睡不著!

一聽母親那麼說,原本累極想休息的他,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因此也顧不得是什麼時候的就往後山走……

回音井一打開,他聽到令他震撼的話。

喬寶她……她怎麼會認為他不喜歡她呢?對於情感也許他真的很遲鈍,也不太會表達出來,可他是喜歡她的!

不喜歡她的話,他就不會為她擔心、為她生氣,甚至讓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他的視線和心緒。別人的事一向與他不相干,他會注意的話,那就表示他在乎。

像他這樣的人不會無聊到常往後山去聽回音井,可為了她,他真的做了這在他感覺中有些瘋狂,且好像在窺知別人隱私的事情。只因為他想多瞭解她,知道她心底在想什麼。

甜言蜜語那套他不懂,可不把一些肉麻兮兮的話說出口,並不表示他不在乎她!

唔,看來他的小霓兒是白哭了!原還以為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還打算待裴雪回京時召他進宮,他要私下問他一些有關他和喬寶的事。沒想到他自己倒先沉不住氣了。金玄賓暗喜在心。

“你要娶朕的小皇女?”

“請皇上玉成。”

“我自當成全。只不過……你不是早有未婚妻了嗎?你娶了三公主,那未婚妻怎麼辦?”這個時候不順便玩他一玩更待何時?

裴雪臉一紅。“公主……和那‘未婚妻’其實是同一人。”他當初把喬寶拿來當擋箭牌時,根本沒料到會有今天!

金玄賓一笑。“原來是早私訂終身啦。”算了!瞧瞧一向剛冷的他那副狼狽相。這輩子他八成忘不了今天了。“既是如此,郎才女貌的,朕當然成全了。”

裴雪鬆了口氣,臉露驚喜之色。“謝皇上。”

早朝結束後,金玄賓留下裴雪說了些話。

“你和霓兒的親事我當然樂觀其成,可你和她之間的‘心結’可得儘快打開。這事兒,朕也幫不了你。”看著他,其實金玄賓對這自送上門的乘龍快婿滿意得不得了。“打小在外顛沛流離的丫頭,朕對她總是多了一份憐惜,希望她是開開心心出閣。”

“臣明白。”

金玄賓拍拍他的肩。“明白就好。”

“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倒說說。”

“可不可以讓公主做客安南王府幾天?我想……有些事想和她說清楚,在宮中總是有些不便。”他一說完,金玄賓即懂了他的意思。“准了。”

的確!宮中禮節太多、太拘謹,有些話反而說不開。

“謝皇上。”


父王為什麼要她到安南王府做客?她才打王府回皇宮不是嗎?金霓兒納悶的想著。

昨天伺候她的宮女興匆匆的跑來告訴她,說官中傳聞安南王爺當殿向皇上求親。

安南王不就是裴雪?怎麼可能?!他該是那種即使皇上當殿賜婚,都會冒著生命危險拒絕的人,要他當殿求親?

哈哈……“傳聞”中的事果真離譜!死的都給傳成活的,錯的都給傳成對的!

直到方才她才由父王口中證明這件事不假!

是真的?怎麼可能?不過知道了這件事是真的,她卻一點喜悅之意也沒有。裴大哥不是一直不喜歡她?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卻要娶她,這其中必有原故!

而其中原故她要親自問問他,因此她答應到安南王府做客。

“為什麼?”打從見裴雪到宮門前接她,她就想問這句話,可由於左右隨侍在旁,因此她一直忍到只剩他們二人在王府書房,心中的疑惑才出口。

“什麼?”裴雪早有心理準備,她今天會問他不少事。

“為什麼要當殿求親?是不是我父王威脅了你什麼?如果是的話,你只管告訴我,我會回去拒絕的。”她想了很久,差些想破了頭,這是她惟一想到的合理答案。雖然前些日子父王母後問及她是否有意中人,她並沒有承認那人就是裴雪,可她當時那麼失態,他們有可能猜出來了。

“我當殿求親對你的意義就只有這樣?”裴雪歎息。

“除了這樣的理由,我不認為你是自願求親的。”

“為什麼?”

金霓兒心中的痛又被勾起。她咬著唇沉默了好一會兒。“因為……你根本不喜歡我……”深吸了口氣,她努力的壓抑著漸起的激動情緒。“不要勉強自己,真的,”她努力的想揚起笑容讓他寬心。“我沒關係的。”

“為什麼這樣認為?”

“你記得嗎?我以前總是在你身邊大膽的表明心意,因為我想……你是喜歡我的。這樣的話講久了,有一天你一定會回應我。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等不到我等的,於是我漸漸的沉不住氣,想盡辦法的要你把喜歡我說出口,甚至不惜以生命相威脅,可你……還是讓我失望了……”

她沉痛的歎了口了氣。“我想,都已經這樣了,你仍舊無法把‘喜歡’說出口,那表示你真的不喜歡我。從那天起,我告訴自己——該死心了。”

“那時我是生氣你怎能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來探測我的心意!如果那時你有個不測,即使我再喜歡你也沒用!”

金霓兒看著他,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你喜歡我嗎?”他根本不喜歡!

“你知道嗎?喜歡一個人有時候不一定得說出口,不說出口的喜歡有時比說出口的感情更深更烈。”

“也許吧,可那是我這樣的人無法理解的,因為,既然喜歡一個人為什麼又會說不出口?”

“如果這是讓你瞭解我心意的惟一方法,我自然會說。”

“你說不出口!”他是那種心口一致的人,說不出假話安慰人的。

“我說得出!”

“那你說啊!”

“寶兒……我喜歡你。”他知道自己的臉紅了。“我是真的喜歡你。”裴雪長臂一攬將她攬進懷中……

金霓兒怔住了,她的臉也紅了,心跳得好快。“大哥……你怎麼了?生病了嗎?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樣的話他該一輩子也不會對她說出口才是。

可他說了耶!而且是連說了兩次,他是個不說假話的人,難道是……真的?

裴雪在心中一歎。他是個做事一板一眼、很有規畫的人,有些事他早有打算。“我原本想把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就處理我們的事情,沒想到,會讓你那麼傷心,”原來拒絕在她的威脅下說出喜歡二字對她傷害那麼大,難怪那段期間她總是將自己關在房裏,連回音井也不去了。“更讓你誤解我不喜歡你。”

金霓兒原本還挺陶醉的,可他的話令她身子一僵。“嚇!你怎麼知道?”這些話她只跟回音並說過吧?

看她受到驚嚇的樣子,裴雪忍俊不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你去偷聽回音井?”太……太可怕了!

“偷聽?只要蓋子一打開,它將會一五一十的說了,我何必‘偷聽’?”他愛憐的拍拍她的臉道:“我忙於朝中事,又不知道如何去表達關心,既然知道你會去向回音井說心事,這就成了我惟一傾聽你心事的法子了。”

她真笨!那地方既是他自小練武的地方,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回音井的秘密?!礙…天呐,“你、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會去那裏說話的?”她的濃情蜜意她自然不怕他知道,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說了不少他的壞話哩!

上蒼……這些話他不會都聽在耳裏吧?

“什麼時候?”裴雪似笑非笑。“嗯,我記憶不差,我可以把那次回音井說的話再重複一次。”他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聽過的話自然也不會忘。“我記得那天回音井傳出的話是那樣的……裴雪,你這個王八蛋、臭雞蛋、混蛋、狗屎蛋……我癡癡的等了你五年,努力的成為你口中的‘窈窕淑女’,讓你這八風不動的‘君子’來追求我,結果,你一回來就擺高姿態的不想見我!你……你他奶奶個熊的個屁!”

呃,呃死0哈哈……”這個時候要裝死到底0大哥,原來回音井不只是我們兩人的秘密耶!可能有第三人知道!”

裴雪盯著她看,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你喔……”他再度將她攬入懷中。

“大哥的心跳得好快噢!”她仰起頭來看他。“我要再聽一次你說喜歡我,快嘛,我……唔……”這小姑娘好吵,裴雪索性低下頭去,以口封緘……

喜歡你三個字不一定要說出口,這樣她一樣能感覺到!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不一定得說出口,不說出口的喜歡,有時比說出口的感情真的更深更濃烈……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7 00:44:28

尾聲

“平定西疆有功的安南王爺,繼上次婉拒皇上賜婚祥霓假公主,聽說,近日又當殿央求皇上賜婚,讓他得以迎娶三公主。”京城內近日相關安南王府的曲折喜事傳得沸沸揚揚。

“才子佳人自是美談一樁,只是聽說兩人五年前便私訂終身,之後,三公主還長住安南王府好一段時日。”

挖挖耳朵,照例女扮男裝出外透氣的金霓兒,沒好氣的瞪了窩坐在攤位的數名長舌公。“他奶奶個熊,明明是別人的情事,活像戲臺上演的一般熱。”

她身邊碩長的身影,無意識的加快腳步,一張俊臉略見紅潮。

“大哥……哈,你臉紅什麼?從頭到尾我們根本連件不該做的事都沒做,真該死的冤枉。”

今天她是趁著皇城裏忙著準備兩人婚禮,偷溜出來的,找著大哥一同和藥師父他們聚聚。沒想到竟會聽得自己的情事成了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皇城這頭,正為新找回又將出嫁的三公主忙得人仰馬翻。金玄賓雖不是第一次嫁女兒,但對這自三歲即離開身邊的小女兒,可有著一種補償心理,想對她更好。

“安公公,皇後娘娘準備給三公主的喜服縫上的南海珍珠取來了!”小順子小跑步來到他跟前,他剛有偷瞄了一下,果真光彩奪目。

“好,等會拿去給縫製喜服的宮女。”看他轉身就要跑,安公公又想到一事的問:“你小肆哥溜哪去了?”

安無肆,是公公向老天偷來的義子,養在宮外,一年半載才進宮一次與他共用天倫,偏偏小子越大越不乖,當這守衛森嚴的皇宮是自家廚房亂亂竄,不過慶倖的是,他還知道記得別與皇家人對上。

小順子摸摸頭,“小肆哥他……”能講嗎?捺不住餓的他,方才剛到禦膳房裏括,還塞了一塊煙熏鵝到他口裏。

看他一嘴油,安公公一副妙算樣問:“他又躲哪吃去了?”

“在我們的臥鋪。”

只見安公公快速走去,準備逮兒子去了!

安無肆,太監總管之子,他將在金湛皇城內,掀起巨大風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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