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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舒小燦 -【笑忘江湖(情網密諜歪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0:41     標題: 舒小燦 -【笑忘江湖(情網密諜歪傳)】《全文完》

舒小燦 - 笑忘江湖(情網密諜歪傳)

東方Z組織中最後的一根草也要搭上愛情列車了
不涉江湖、不愛江山、唯獨美人絕對不能放用!
卿卿佳人追夫人追到間諜窟,
差點在人家的屋簷下爆第四次世界大戰
幾乎導演一場“東方組織完全曝光精采大戲”
為了情報部的專案,不得已還得施展美男計!
可是,未來老婆都快跑啦!
急得哥斯坦帥哥趕忙脫下一層層的天才傑作心血發明大公開,
老爸俏媽爛妹相偕呼喝助陣
再獻上“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以明志到嘴的“天鵝肉”才沒真的拍拍翅膀落跑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1:26

第一章

  法國巴黎——龐貝度酒吧

  香榭大道上,一家外觀用人造的玻璃纖維巨石堆砌起來的現代摩登“廢墟”,裡面充滿橢圓形石拱門,像地窖的聞名酒吧裡,在程雲洛放下行李,“姿勢一百”地問完那句“請問你們有沒有北京烤鴨?”之後,只見座在龍蛇雜處的眾多賓客,個個都迅速掏出獨門“傢伙”做準備。

  本來坐在平臺鋼琴前演奏法文藍調情歌的黑人琴師,一時也像“走針”似地彈錯一串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雲洛扶了扶鼻樑上的近視眼鏡,還是傻呼呼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單槍匹馬初到陌生國度的小女子,站在別人的地盤上面,總不能一副“人盡可欺”模樣吧?!態度強硬一點是應該的。噢,對了對了,八成是她剛才那句話說的是英語,據說因為古代歷史上法國和英國打來打去結下的仇,現代法國人都不太喜歡講英語的人。

  哎!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雲洛重新擺好POSE,這回還不忘揚起一抹嫵媚迷人的笑容,改用法語又問了一次:“請問,你們這裡是不是……呃,有沒有……”

  北京烤鴨的法文怎麼說?哎!早知道是這樣,就該想到原本就不太熟練的法語會話,現在要用到了,才恨少學了一個單詞!更慘的是,這個地方怎麼看起來像個“大哥俱樂部”?黑社會的大哥啦、販毒走私的大哥大啦,還有錢太多又嫌太閑的大哥大……

  這時,站在吧台後面那個胖胖的、嘴唇上留了兩撇八字鬍的酒保,開口替她解圍,“小姐,你一定是外國觀光客,所以不太會講法文吧。把‘龐貝度’說成‘北京烤鴨’了,哈哈哈!”

  轉得好硬喔,而且笑得很假。雖然鞏的POMPE沙PEKINGDUCK都是“P”開頭,但是,差那麼多?!連白癡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

  不過很奇怪的是,座上賓客們也跟著很假地嘿笑兩聲,“傢伙”都收起來了,喝酒的喝酒,談笑的談笑,黑人琴師也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演奏,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不……我是……”雲洛舌頭打結地喃喃自語。

  胖酒保一雙眼睛機靈地轉啊轉,揚起一隻手朝她招了招。她硬著頭皮,拖著兩隻大皮箱,朝吧台走了過去。

  胖酒保故作鎮靜地問她:“小姐想喝點什麼?”

  “可樂。”

  酒保胖歸胖,手腳動作卻很俐落地替她倒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可樂,擺在她面前,然後若無其事地自我介紹:“我就是龐貝度,是這家酒吧的酒保兼老闆。請問小姐你單身來這裡是……”

  因為太渴了,雲洛一口氣把可樂咕嚕喝下肚,打了一個嗝之後,微笑地說:“我叫程雲洛,從馬來西亞來的。我剛才說過了,我……”

  龐貝度緊張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氣急敗壞地打斷她的話,“你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如果今天晚上你想手腳好好的,頭髮、眉毛和手指頭都沒缺半根地從這裡走出去,那就請你別再重複說那句會要你命的話!”

  因為是用英文對話,雲洛字字句句聽得一清二楚,不過,越往下聽,她不但猛吞口水,而且還差點把剛才喝下去的可樂吐出來。

  她隔著銀絲邊近視眼鏡,眨了眨靈秀無邪的大眼睛,清了清喉嚨之後,才囁嚅地說:“真有……呃,這麼嚴重?!可是,你聽得懂我剛才在講什麼嗎?”

  龐貝度輕輕點頭,警戒地環視四周一圈。

  這時,雲洛有些喜出望外地將上半身向前傾趴在口巴臺上,壓低聲音急促地說:“我在找一個人,他長得很像電影“漫步在雲端”的男主角基努李維,而且他還混了中、法、俄羅斯和蘇格蘭等四種“品種”……呃,我是說“血統”啦,他長得很高,大約……我沒量過,應該在一七八至上八五之間。當然囉,既然長得像電影明星,那表示他很帥、很酷……”

  龐貝度聽得差點都睡著了,為了怕雲洛滔滔不絕說個三天三夜,他趕忙插嘴,“說了一大堆,你就是要找哥斯坦•林嘛!”

  “啊?!你認識他?激動得差點把吧台壓垮了。

  不料,龐貝度毫無笑意,言簡意賅地說:“他出差去了。而且請你小心點,這裡還有‘其他’很多人‘認識’他!”

  雲洛有聽沒有懂地蹙起兩道彎眉,“請你講話就講話嘛,不要一直加‘重音’好不好?”

  龐貝度借著替她倒可樂,更靠近她點,低聲說:“你聽不懂我的暗示是不是?我先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既然知道怎麼來找哥斯坦,那表示你是他的朋友,但是你知道他幹哪一行的嗎?’,

  “知道啊!”

  “OK!那麼我告訴你,我這家酒吧是座‘交換站’,這時充滿了他的‘同行’,但是在這裡出現的每個人都有秘密,大家互相避來躲去,沒有誰真正知道誰是什麼來歷。沒有誰真正認識誰,沒有人不說謊!”

  雲洛總算明白了些,這時她才稍微有一點後悔,自己會不會太過天真了?因為思念哥斯坦。加上想給他一個意外驚喜,她沒事先通知一聲,一個人就這麼橫衝直撞地跑來巴黎找他!

  雲洛滿懷感激地瞅著龐貝度,真誠由衷地說:”多謝你的警告,我想我會儘量小心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嘴的話,你跟哥斯坦到底是什麼關係?”龐貝度充滿好奇和關心地輕聲問道。

  雲洛語先羞,兩處粉頰嫣紅一片。“噢,我是他還沒正式‘登記有案’的女朋友。

  “啊?!”龐貝度的嘴巴張得大大地愣了幾秒鐘,接著很快地閉上,似乎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

  雲洛眯起雙眸,盯住他追問:“胖肚子……呃,我是說龐貝度,你那個‘啊’字裡面,好像還藏有許多意思喔。”

  “嗯,這個……那個……”

  “別再這個、那個了!如果哥斯坦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話,我千里迢迢、不怕苦、不怕難、不怕高山阻擋,遠渡重洋來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麼,難道我還沒有資格知道?”

  雲洛生動的動作加表情,說得差點就可以賺人熱淚,龐貝度猶豫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想當大嘴巴,免得背上‘挑撥離間,破壞人家感情’的罪名,萬一哥斯坦責問我……”

  他這麼一說,雲洛的好奇心更是有增無減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拍胸脯保證道:“安啦!有什麼事的話,我替你撐腰!”

  龐貝度長歎一口氣,繼而以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樣盯著雲洛,“我還是告訴你吧!我只知道哥斯坦最近忙著在追求一位女‘同行’,她的名字叫作蒙妮卡,所以我才會……”

  “啊——?!”

  八成“啊”得太大聲了,座上賓客又像“停電”一樣地全靜止不動,目光投向雲洛。黑人琴師又彈錯了一個音。

  龐貝度連忙笑咪咪地朝賓客們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打著圓場說:“沒事、沒事!”一說完立刻擦了把冷汗,壓低聲音向雲洛啐道:“你小聲一點好不好?這裡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的,萬一引起騷動,飛刀、槍子兒、手榴彈翻來飛去怎麼辦?”

  雲洛根本沒有專心在聽他說什麼,兀自悲憤交集、心痛加心碎地破口大駡起來。

  “這個膨肚短命的夭壽命囡仔,大人不在家,就在我背後搞七撚三,拈花惹草,夜夜春宵?!等見了面,看我不剝了你三層皮才……”

  “等一下?小姐,你嘰哩咕嚕在講什麼?”

  閩南語啦!聽不懂就算了。請你繼續說下去,這個叫什麼卡的小妖精,到底是什麼來歷?”

  “噢,據我所知,米勒小姐,就是蒙妮卡啦,她是法國情報局專門派去外國‘公幹’的頂尖女間諜。”龐貝度附在雲洛耳邊,低聲說道。

  雲洛聽得一肚子妒火中燒。同樣是間諜,難不成哥斯坦近水樓臺、順手牽……呃,馬子搞起“辦公室戀情”來了?

  “那……我怎麼樣才可以找到他?”

  “要找蒙妮卡單挑?”

  “不是她啦!我是說哥斯坦。我先修理他,再去找那個蒙妮卡!”

  哼!真是氣不過。雲洛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用手背將嘴巴一抹,將杯子重重放在吧臺上。“再來一杯!”

  龐貝度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借可樂澆愁的美女,他一邊斟滿杯子,一邊同情萬分地說:“你先別氣成這樣嘛,這其中也許有誤會……”

  “誤會?我還‘死會’哩,竟然強迫中獎地替我戴了一頂高高的綠帽子!每次寫信給我都說很忙,原來是在忙這個!連打電話也只是匆匆的三言兩語……”

  “因為怕被竊聽嘛!程小姐,憑我認識哥斯坦多年,我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很色的男人……”

  龐貝度苦口婆心的說好話,不料雲洛拔尖了聲音說:“什麼?!不是很色?那你是說他‘普通’色羅?男人啊,全都是屬豬的!”

  龐貝度一時沒說什麼,因為他也是男人,也一起被罵進去了。他歎了一口氣,“你想找哥斯坦,我雖然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不過我可以做點安排。他在我這家酒吧的樓上有間長期專用的房間,但是你晚上一個人住這裡的話,那太危險了,我替你聯絡一個人。”說著,龐貝度轉過身去打電話。

  雲洛心緒茫然,愣視著酒吧裡昏暗燈光下的幢幢人影,耳中盡是浮晃著嚶嚶嗡嗡的人聲,空氣中則充塞著混濁的煙味。

  此刻,她的心情一點也無法開朗雀躍起來,腦海中充滿著對下一步的不可知,和對未來的懵懂……

  黑人琴師彈奏一曲完畢,站起身離開平臺鋼琴,直直地朝吧台走過來,在雲洛身旁的高腳椅上坐定後,便揚起一抹挑逗而迷人的微笑,自我介紹道:“我叫皮耶。美麗的小姐,可以請你喝杯香檳嗎?”

  皮耶長得很像電影明星丹佐華盛頓,而且所講的英語有著非常濃重的美國腔。雲洛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也沒有理由對一名黑人帥哥表現得太拒人於千里之外。

  謝謝!我喝可樂就好。“你是美國人?”

  皮耶兀自從吧臺上取了一瓶冰鎮在冰桶裡的香檳,這顯然是酒吧特地為鋼琴師所準備的。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香檳,然後笑道:“猜對了!不過我在法國很多年了,所以連名字也改成了充滿法國風味的皮耶。小姐,你的芳名是……”

  “雲洛。這是中文名字,對你可能有些繞舌,可惜我的法文不好……”

  “在法國,你只要長得美麗就行了法文好不好不重要;而且我剛才聽你講了幾句法文,發音都很標準啊!”

  雲洛狐疑的瞅著他。他是在恭維她嗎?不是在說釣馬子的臺詞?不過有哪個純情少女不喜歡讓帥哥誇兩句呢?

  “哪裡,我懂得的法文僅足夠用來跟人討論珠寶設計,其他的什麼談天氣、說風景。我就沒法說了。“雲洛羞澀地笑說。

  皮耶感興趣地看著她,詫異地問:“哦!你是一名珠寶設計家?那你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我的意思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的關心,我是來找朋友的。”雲洛不疾不徐地答道。

  “誰?叫什麼名字?有什麼急事嗎?也許我可以……”

  皮耶熱切地問了一大串問題,在雲洛尚未有機會回答之前,龐貝度適時掛斷電話。轉過身來。

  “皮耶,我花錢請你來是要你彈琴娛客,不是讓你來談情說愛!”

  皮耶朝雲洛扮了個鬼臉,將香檳一飲而盡,繼而笑說:“老闆講話了。沒能夠請雲洛小姐喝杯酒,那就讓我彈一支曲子獻給你吧,你想聽什麼?”

  “傷心酒店。“雲洛脫口而出,而且說的是中文。

  皮耶一愣,“啊?你說什麼?!”

  “噢,沒有啦!心情直接反應而已。呃,在這個地方要聽配合氣氛的曲子,你彈‘教父’的主題曲好了。”

  皮耶卟哧一笑,話中有話、語焉不詳地說:“你很有幽默感!彈完‘教父’,我再送你一曲OO7電影主題曲——‘最高機密’。”說完,他轉身踱向鋼琴。

  雲洛暗自咀嚼他的話,“最高機密“的英文是FORYOUREYESONLY,只能給你一個人看。他在暗示什麼嗎?想了半天,她才聯想到那個帶有顏色的笑話,她沒好氣地低罵——句:“色豬!”

  這時,龐貝度又湊過來,面帶厲色地警告她:“程小姐,我跟你說過了,在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其他人的真正底細,也沒有人會一見面就像在看心理醫生似地把身家背景全抖出來推心置腹,你以後說話要特別小心。”

  雲洛怔忡地望著龐貝度半晌,又掉頭望向鋼琴一眼,皮耶正趄她投來一抹迷人微笑。

  “包括像你酒吧裡的鋼琴師這樣的‘普通人’?!她喃喃。

  “在這裡,沒有人是‘普通’的。我一直在懷疑皮耶是……”

  龐貝度沒有說出來,逕自伸了一根食指到冰桶裡沾了水,然後在吧臺上寫了三個英文字母——CIA。

  如果連酒吧的鋼琴師都有可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間諜,那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雲洛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充滿好奇地笑問:“龐貝度,你開了這麼一家‘間諜窩’,那你是不是……”

  龐貝度顯得機警而內斂,馬上改變話題。“我已經幫你聯絡好了,你今晚就住在克莉絲•葛南公主家。她的隨身女侍伍德小姐,等一下就過來接你。”

  這個地方真是充滿了驚喜,連“公主”都跑出來了,她會不會是在作夢?還是誤闖第四空間?

  “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是說……公主?住在富麗堂皇的城堡裡的那一種!”

  龐貝度又露出那一抹“不願說太白“的笑容,“你別期望太高!讓我這樣告訴你好了,葛南公主是一位匈牙利的沒落貴族,在嫁了六任丈夫又沒繼承到什麼遺產之後,她為了賺‘外快’,運用她的人際關係來“兼差。”

  “兼差?你是說她兼差在當‘間諜’?”最後兩個字雲洛只做出嘴型,沒有出聲。

  龐貝度輕輕點了下頭,“她也認識哥斯坦。更正確地說,在這一行裡,她認識‘每一個人’。不過,我必須事先警告你,葛南公主是個半忠半奸的人,為了錢,她什麼東西都可以標價出售,你不要被她賣了還不知道。”

  “什麼?那你還把我推人‘火坑’?萬一她把我賣去‘紅磨坊’酒店跳大腿舞。郝可怎麼辦?”雲洛急得差點跳起來示範踢大腿。

  “你說,我這樣安排不是沒有道理的。原因之一,她是出了名的‘包打聽’,她一定可以替你聯絡上哥斯坦,而且我告訴她說你是哥斯坦遠道而來的親戚;原因之二嘛,葛南公主很怕哥斯坦,所以不敢在太歲爺頭上亂動土。”

  怕哥斯坦?有時秀逗、有時扒帶、有時智慧不健全的哥斯坦?雲洛感到匪夷所思,這哪是她認識的哥斯坦?

  “葛南公主為什麼要怕哥斯坦呢?”

  “這你必須自己去問哥斯坦了,我只能說是‘一物克一物’吧。”

  在等待伍德小姐前來接她時,雲洛的腦海裡翻騰著今晚在龐貝度酒吧聽來的事情,她的眼睛呆呆地瞪著灑吧外面那塊紅色霓虹店招牌,那簡單的法文字一閃一滅,龐貝度,龐貝度……

  雲洛沒來由地想起“龐貝度“這個名字背後的歷史。那是一座義大利古都,在西元七九年時,因維沙非爾斯火山的爆發而被埋在地下,隔了將近一千七百年,在西元一七五五年時才由考古學家挖掘出土,而成了現今舉世聞名的“龐貝度廢墟”。

  在法國巴黎的這一家“龐貝度”,它可不是一座廢墟,而是一個充滿危險的情報交換站。她來找哥斯坦,沒有火山,不需要考古學家,也不必等,一千七百年……

  然而,在她今晚聽了許多以前並不知道的“另—面”的哥斯坦之後,她不禁懷疑:她是否正逐漸走邊一片“愛情廢墟”之中?

  伍德小姐的人就跟她的穿著打扮一樣,一個十足古板、不苟言笑的老處女。她的黑髮烏亮而中分,一絲不苟地在腦後盤成一個髻。她穿著一件高領的純白襯衫,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底下,下身則配了一條及踝的黑裙。她搭計程車來接雲洛。

  伍德小姐不主動開口說話,到葛南公主宅第的這一路上,雲洛只好裝白癡地找話搭訕問風景。

  “那一座是什麼?”

  “巴黎凱旋門。”

  面對這種“白癡“問題,伍德小姐都不曾揚起半根眉毛。

  “那一座呢?”

  計程車在凱旋門外圍繞了一圈,開上一條沿著塞納河邊緣的道路,雲洛掠過艾菲爾鐵塔沒問,問的是河岸上一座富麗雄偉、金碧輝煌的宮殿。

  “那是夏綠蒂宮。”

  “葛南公主該不會就是住在那裡吧?”

  沒落?貴族哪能住這麼好?其實用膝蓋想都知道。雲洛只是想逗她,看她會不會笑。

  “夏綠蒂宮內現在有四座博物館。葛南公主就住在塞納河邊,我們很快就到了。“伍德小姐處變不驚地回答。

  十余分鐘後,計程車停在一幢獨立門戶、鐵門生滿綠鏽、前庭花園像墓場、房子像鬼屋的兩層樓別墅前面。

  直到這一刻,雲洛除了失望之外,還有一絲驚訝,也總算明白為什麼龐貝度告訴她說:“別期望太高!”

  不過,出門在外嘛,有鬼屋免費住也不錯啦,將就一些就是,反正她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到哥斯坦。

  伍德小姐挽起袖子,“有力”地提起雲洛的兩隻大皮箱,在前面健步如飛。雲洛爭著要分擔,卻徒勞無功,很是過意不去地跟著她走進屋內。

  燈火通明的大廳還可以稱得上“豪華“,不過有些假假地,像是電影中法國宮廷戲裡的布影;擺滿花鳥的十六世紀古董沙發,漆金雕花的大圓鏡,仕女油畫,用玉雕砌成的樹形盆栽,白底嵌金條邊的桌、椅、幾、櫃等。

  伍德小姐才放下行李喘口氣,裡面一間房間傳出了一串如歌劇女高音的尖叫聲——

  “啊——救命啊!麗亞,快來救我!”

  原來老姑婆還有一個這麼好聽的名字?!不過雲洛被那尖叫聲嚇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伍德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公主她……”

  伍德小姐兀自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還能有什麼事?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公主。”

  雲洛跟在不慌不忙的伍德小姐身後,走向後面的另一間小會客廳。

  只見一頭白色大卷髮的貴婦人,拎起了大蓬裙,露出了老式蕾絲花褶長襯褲,站在一張椅子上面容失色地又跳又叫。

  “快!噢,我快暈倒了,一隻……好可怕的老鼠……”

  雲洛差點卟哧笑出聲。老鼠有什麼可怕的?她才最怕小蟑螂呢!

  突然,伍德小姐“反僕為主”地冷言數落葛南公主,“哪有什麼老鼠?每天只會叫叫叫?下來啦!裙子拎那麼高很好看嗎?”

  葛南公主不但臉上塗了古代歐洲仕女的“白粉”妝,而且唇邊和眼睛底下左右各點了一顆又黑又大的“貴婦痣”。這時,她一臉委屈,可憐兮兮地撇嘴說:“我真的看到了,騙你我會死……”

  “哦?是去跳樓?撞壁?上吊?還是吸瓦斯?要不要我建議公主,我那兒還有一整瓶安眠藥?”伍德小姐不客氣地說了一大串。

  這下子,雲洛也多少意識到這主僕兩人的關係。與其說伍德小姐是隨身女侍,倒不如說她是葛南公主的一個“伴”兼老朋友兼“保母”!

  “哼!麗亞,對我好一點,以後我死了才會留給你一筆豐厚的遺產。“

  “萬一我先死了呢?”

  “好了,別瞎說?快去準備茶點。啊,程小姐,歡迎到我的‘城堡’來。”

  伍德小姐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兀自去備茶。

  葛南公主拎著裙褳淑女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這一跳卻把她那一頭梳得高高的白金色頭髮給跳“掉”了。

  原來是假髮!雲洛不小心看見了她稀疏的白髮。

  葛南公主一邊“扶正”假髮,一邊傷心欲絕地痛哭道:“噢,我毀了,我完了……程小姐,你出去千萬別說我戴假髮!”

  雲洛做了個“0K”的手勢,又在胸口畫十字,保證說:“我絕對守口如瓶!”

  葛南公主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破涕為笑地過來拉起雲洛的手,引著她到一張兩人小沙發上坐下,獻寶似地說:“我一聽說你是哥斯坦遠道而來的親戚,便刻不容緩地派麗亞去接你。哎,真美,真迷人,真……呃,年輕。唉、我只缺那最後一樣……”

  看公主一臉怨歎,雲洛趕忙轉移話題。“公主陛下,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交遊廣闊,人緣一等一,只有你才有辦法幫我聯絡上哥斯坦。”

  公主被捧得心花怒放。她伸手到低胸宮廷服的領口,“變魔術”似地抽出夾在“中間”的一把象牙摺扇,一邊猛扇風,一邊笑咪咪地說:“就是說嘛!在巴黎若是還有不認識我的蠢蛋,早就應該從艾菲爾鐵塔上面跳下來。”

  “公主,我的法文不好,我們可以說英文嗎?”雲洛客氣地提議。

  “沒問題,我的英文也是很厲害的哪!”

  雲洛快受不了公主的“嘰哩呱啦”,趕忙問重點:“哥斯坦人呢?”

  “哎呀,放心!在你來之前,我就聯絡上他了。我只打了幾通電話哦,你看我是不是很厲害?嘻嘻嘻……”

  “啊?!這麼快”

  “對呀!他人就在巴黎嘛。沒幾個人知道喔……”

  這未免太離譜了,雲洛就是“不知道“的人之一,她半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等她正想說什麼時,門鈴突然叮咚地響了幾聲,葛南公主立刻合起扇子,拍了下手掌。

  “你瞧!他不是趕來了嗎?”

  這時適巧伍德小姐用銀託盤端了一壺茶和點心出來。她急忙把託盤往茶几上一擱,簡單地說:“自己倒!我去開門!”

  隔了半分鐘,一身風塵僕僕的哥斯坦跟隨伍德小姐出現在門口,人未到聲先到地嚷嚷著:“噢!表妹,好久不見!”

  他說的是英文,聽起來既戲劇化又誇張,演技一級了,而且——啊?什麼?表妹?!雲洛這一“表”還真是好幾千里,從馬來西亞“表”到法國來了!

  哥斯坦這傢伙是怎麼了?頭殼壞掉?腦筋秀逗?精神失常?外加神經扒帶?!到底是在變什麼把戲,竟然叫起她“表妹”來了?

  該不會是他太久沒被她修理,皮在癢?雲洛正待要“曉以大義”,破口大駡之際,哥斯坦臉不紅、氣不喘地“貼”上來,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好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表妹,嘖嘖作響地重重在她面頰上各親一下,搶在她前頭急說:“姑媽近來還健在……呃,我是說健康吧?”

  “姑媽?!我還是你的大姨媽哩!哥斯坦,你到底……”

  哥斯坦趕快用手肘很“親熱”地摟住雲洛的脖子。或許是一時力道沒計算好,力氣太大,以至於把雲洛“掐”得不但說不出話來,而且差點連氣也沒了。

  “我這位表妹從小跟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她沒大沒小慣了,公主你老人家可別見怪!”哥斯坦一臉嘻笑地向葛南公主解釋。

  一聽到被叫成“老人家”,葛南公主的臉色呼地變成慘綠色,不過她似乎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好像對哥斯坦敬畏三分,只是笑得很假地回道:“哪裡哪裡!程小姐是你的表妹,我請她去‘凱撒宮’吃龍蝦大餐還來不及呢,哪會怪她!嘻,嘻嘻!”

  雲洛一肚子火地朝哥斯坦的小腹揮去一拳,掙脫他的手臂,悲憤交集地啐道,“我說表哥,你還真是一‘表’人才、‘表’裡不一、一‘表’就‘表’到家了!我大老遠來……”

  話說到一半,雲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因為這時她才注意到哥斯坦身後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冷豔無比、性感無雙、長腿加豐胸的美女!

  雲洛來法國時是“走在雲端”,而現在她是從雲端上翻個了跟頭栽下來。哥斯坦是什麼意思?帶美女向她示威?意圖變心叛情?

  雲洛正要呼天搶地,不過想一想,還是先賞哥斯坦一記耳光好了。她手剛抬了起來,哥斯坦很快地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手則攬著她的腰,處變不驚地說:“想跟我跳舞嗎?沒想到你這麼想念我,我們好久沒一起跳華爾滋了。啦啦啦,啦啦、啦啦!”

  哥斯坦邊哼著“藍色多瑙河”的旋律,邊帶著雲洛翩翩起舞。在雲洛氣得差點兩眼暴突出來之前,他很快地附在她耳畔,輕聲用中文說:“這是一場戲?快,跟我繼續演下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1:49

第二章

  一場戲?!

  哥斯坦有沒有搞錯?他在玩什麼把戲?把愛情當作兒戲?她千里迢迢趕來法國與他相會,而他把她付出的一片真情當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雲洛心裡氣不過。她這是招誰惹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也,等一等!稍稍等一下!

  她差點忘了哥斯坦是幹哪一行的。國際間諜嘛,難免話中充滿了玄機,這其中似乎有蹊蹺,單是看哥斯坦的左眼像抽筋一樣向她擠呀眨的,連後知後覺的白癡也總該看出一、兩分。

  “你懂了嗎?”

  “哦、呃、噢——”噢了好長一聲之後,雲洛趕快改用作戲地說:“對對!表哥,我好想念你喔。姑媽很好,呃,我是說我媽啦來,讓我們手牽手,圍個圈圈,一起唱歌跳舞。”

  呃,好像有點太離譜了!哥斯坦連忙接說:“等一等!來,雲洛,葛南公主,讓我來替你們引見一下。這位是我的同事,蒙妮卡•米勒小姐。”

  為了逼真一點,將計就計,雲洛暫時先把心中的妒火冷卻一下,很盡職地說:“喔哦,表哥,你的女朋友哦?”

  葛南公主則似乎一臉心事重重。當她聽見蒙妮卡的名字之後,整個人就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似的,又癡又呆地愣了幾秒鐘,然後才堆起笑容訥訥地說:“米勒小姐,久仰大名。大家別站著,坐下來一起喝茶吃點心吧!麗亞——”

  葛南公主正準備喚伍德小姐張羅茶點時,不料蒙妮卡客氣得有些冷漠地說:“不必了!公主陛下,我不請自來,本來就不禮貌,是哥斯坦一直堅持要我來認識一下他表妹……哥斯坦,我看你就不必送我回家了,你表妹千里來訪,你理當多陪陪她。”

  雲洛馬上心直口快地接說:“我也是這麼想!”

  哥斯坦朝雲洛暗使了個眼色,然後正氣凜然地說:“我是紳士啊!哪有讓美女自己回家的道理?”

  這番話對蒙妮卡而言,好像是蚊子叮牛角,她沒有地推辭道:“哥斯坦,我們共事那麼多年,你最近是怎麼啦?怎麼這麼……呃,羅唆?!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你好好安頓你表妹吧!雲洛小姐,希望你在巴黎有個美好假期;公主陛下,我先告退了!”

  蒙妮卡離去之後,葛南公主似乎松了一口氣。“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巴黎玫瑰’,我今天總算見上一面了。”

  “你說什麼?!”雲洛小姐,不明就裡。

  “葛南公主,我表妹對這些‘國際貿易’的事一竅不通,你別污染她純潔的心靈好不好?”哥斯坦微慢地啐道。

  雲洛聽了很不服氣,狠狠地瞪了哥斯坦一眼。

  葛南公主果然很怕哥斯坦,馬上改口說道:“今晚你們兩位就住在我這裡吧!讓我好好地招待你們……”

  哥斯坦很不給她面子地打斷她的話。“噢,不必了!我在克裡儂酒店已經訂了總統套房,雲洛,你的行李在哪裡?我們走吧!”

  一個晚上搬兩次家,雲洛僅管疲累不堪,不過這回有哥斯坦隨侍在側,她亦不以為苦。

  葛南公主差遣伍德小姐去提雲滔的行李,然後臉—亡堆滿諂媚笑容地向哥斯坦說道:“親愛的哥斯坦,你有沒有忘記一件事呢?”

  “什麼事?”

  葛南公主打開摺扇,掩住嘴巴,又嬌又妮地笑說:“咯咯咯……哥斯坦,你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故意跟我開玩笑?你表妹不辭千里而來,全巴黎沒有人知道你的行蹤,就靠我運用通天本領找到你,讓你們親人相見,這不算是幫了你一次‘大忙’嗎?是不是要把‘那個……”

  葛南公主話只說一半,逕自伸出一根食指比劃龍擲風俗的形狀,哥斯坦本來就是在裝糊塗,這時才故作恍然大悟。

  “噢!你是說‘那個’呀!”

  什麼這個、那個?這些于間諜的人講話真是傷腦筋。雲洛聽得—頭霧水。

  “到底足哪個啊?你們講話就講話,別打啞謎好不好?”

  哥斯坦向雲洛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兀自朝會客廳四周看了看,想了又想,他突然搬來一張椅子放到天花板正中央的一盞水晶吊燈底下,一邊站上去,一邊問道:“現在剩下幾個啦?”

  葛南公主快樂得像個小女孩似地拍拍手,笑說:“扣掉今晚這一個,就只剩下八個了!”

  哥斯坦伸手到吊燈下垂吊的幾十顆鑽石形小水晶球裡,幾乎連想也不想地就摘下其中一顆,然後遞向公主。

  “喏,就這一個!”

  葛南公主小心翼翼地接過水晶球,口中念念有詞地感歎道:“天底下就只有你才有能耐設計出這麼精細的‘小剋星’,高明!高明!我真是甘拜下風,佩服得五體投地,萬歲、萬萬歲……”

  哥斯坦被捧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葛南公主如履薄冰、謹慎戒懼地把那一小顆水晶球放在一張桌子上,然後一手撩起她及地大蓬裙——

  老天爺!這位年近古稀的過去公主,沒想到她身上藏著的道具還真不少!雲洛瞪大了雙眼。

  她像變魔術似地,伸手從大蓬裙底下的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把鐵槌,不由分說,一槌就狠狠地朝水晶球砸下去,每砸一下,就咬牙切齒冷笑地說一句,“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那顆看似澄澈透明的水晶球,沒想到一被鐵槌砸碎之後,裡面竟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銅絲、小零件,全被砸得粉碎!

  雲洛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趕快用力閉緊眼睛搖•了搖頭,睜開眼睛再看。她沒看錯,而且稱得上“歎為觀止”!

  哥斯坦並不想在此地久留,他從伍德小姐手上接過來雲洛的兩乒大皮箱,便迫不及待地告辭。“公主陛下,後會有期了。”

  他領著雲洛走到外面之後,雲洛這才百思不解地急問:“哥斯坦,剛才那個‘小剋星’到底是什麼東西?”

  哥斯坦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聳了聳肩,輕鬆自在地說:“竊聽器!”

  “竊聽器?!怎麼會……”

  “雲洛,你忘啦?包括神秘的Z在內,‘東方組織’所有情報員使用的精密武器、通訊器,都是我親手設計的。”

  雲洛點點頭後,又搖搖頭。“我知道?但是我不是指這個,你是說,葛南公主家裡怎麼會有竊聽器?你又怎麼知道它被安裝在哪裡?”

  “是我安裝的呀!”

  “你?!你安裝的?為什麼?”

  這時哥斯坦已走到停在門口的一輛小金龜車旁,他放下皮箱喘口氣,老天啊,女人的衣服還真重!他邊做個擴胸運動,邊說:“這個說來話就長了。首先你必須知道,葛南公主在我們這行裡扮演著什麼角色……”

  雲洛打斷他的話,“這個我聽龐貝度說過了,葛南公主是一名‘兼差’賺外快的業餘間諜。”

  哥斯坦先是一怔,然後搖搖頭苦笑道:“我沒想到龐貝度連這個也跟你說了。沒錯!葛南公主為了錢而取了間諜網裡的‘包打聽’,她半忠半邪,只要看在錢面子上,什麼都願意做。她最低標價是五萬法朗,然後隨著消息的重要性而調價出售,她才不管買主是哪一國的情報員!”

  雲洛仍然是一知半解,偏著頭又問:“那這個跟你給人家裝竊聽器有何關係?”

  “嗯,當然有。她是個大嘴巴,有時候連我們法國情報局的情報也照賣不誤,我這是在‘處罰’她!”

  “處罰?!那你是怎麼把竊聽器裝在人家家裡,裝得連主人都毫無知覺?”

  哥斯坦將一隻皮箱放人車後行李廂,又將另一隻搬進車後座,然後笑了笑,“去年夏天,公主和伍德小姐回匈牙利度假避暑,我乘機在她家裡安裝了十二顆竊聽器,然後我告訴要她時,她每幫我一次大忙,我就拆除一個。”

  “什麼?!那你趁別人不在家時闖空門,這不是叫作‘私闖民宅’嗎?”

  “哪裡算?間諜嘛,大家本來就是明爭暗奪、防來防去。她三不五時給我們法國情報局攪一下局,我還沒有將她以‘叛國罪’逮捕呢!”

  “那你幹嘛不乾脆逮捕她算了?”

  “噢,她有她的作用,有時反而可以幫我們的忙。再說,她知道的情報,很多是無關緊要的,所謂好狗不擋路,好漢不擋人財路,她連嫁六任丈夫也沒撈到什麼錢,貴族沒落到這種地步也是滿可憐的,我們法國情報局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別太離譜就好。”

  兩人坐進車子之後,哥斯坦發動引擎將車開上路,雲洛則仍有些匪夷所思地苦笑搖頭。

  “幹你們這一行的奇怪行徑,一般人還真是搞不懂。就拿這倆車來說吧!我還以為情報員都是開很拉風的跑車,你怎麼會開這種烏龜車?”

  哥斯坦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咦?龜兔賽跑,最後是誰贏再說,間諜也是人,也要吃飯睡覺,哪可能像電影裡的情報員,個個都像是刀槍不入的無敵鐵金剛似的?”

  間諜也要吃飯睡覺,沒錯。那麼間諜要不要談戀愛呢?這一點,怎麼又跟電影有出入?照理說,和情報員談戀愛,不是超級羅曼蒂克的嗎?雲洛嘔氣地想。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似乎和國際間諜離不開的嘛!”她忍不住酸溜溜地諷刺他。

  “哪件事?”

  “身旁成群成堆的美女!”

  寄斯坦終於聽出她話中的醋意,這時講起話來也顯得特別小心,免得一有個閃失什麼的,他賠了夫人又折兵不說,還會被颱風尾掃到!

  “雲洛,你一定得相信我;我和蒙妮卡之間絕對是公事而已,我哪敢斗膽造次?!”

  雲洛這時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劈哩啪啦說道:“哦?是嗎?那為什麼龐貝度說你在追蒙妮卡?我身為走在時代尖端的現代女性,也沒有必要跟你‘敵勢’,情問一下喔,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有時間跟我談戀愛?我大老遠趕來法國,卻聽到你跟別的美女搞七撚三、拈花惹草、蒼蠅貪甜、野蜂採花……”

  哥斯坦實在招架不住,一時忘了還在開車,竟舉起雙手投降求饒道:“天地良心,我沒有哇……”

  車子歪了一下,還差點撞到路旁的電線杆,雲洛嚇了一大跳。

  “啊,你這脹肚短命的,想害死我是不是?”

  “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覺得很榮幸啊!”

  哥斯坦擺低姿態說了一番好話,雲洛聽得心窩甜甜的,不過她強忍住笑意,又波辣的說道:“少羅唆!專心開車啦……呃,我剛才罵到哪裡了?噢,對,採花!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哪一句?”

  “路過的野花不要采。會中毒、中鏢、中愛滋病跟B型肝炎的,你不知道嗎?”

  哥斯坦空出一隻手來搔搔腦後勺,啼笑皆非地說:“前面三項我是知道啦,不過我才疏學淺,虛心求教一下,采野花怎麼會中B型肝炎?”

  “打啵啊!”

  “噢,對對對,還是你有研究……”

  不料這句話又說錯了,雲洛像頭髮著火般地拔高聲調劈頭便罵,“什麼我比較有‘研究’?這種事可以到處亂找人研究的嗎?講話不三不四!話說回來。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蒙妮卡?論身材,論臉蛋,我又缺哪一樣?只怕是有一點點近視而已,這還得怪我以前太用功讀書哩……”

  哥斯坦突然把車靠路過停下,然後轉過身來,一本正經的說:“雲洛,我知道你一定是誤會我了。剛才在葛南公主家裡,你不也看出來我是在跟蒙妮卡作戲?”

  “那我呢?你是不是也在跟我作戲?老是不打電話,寫信給你也不回信,你以為我在馬來西亞沒人要、沒人追嗎?”

  哥斯坦握住雲洛的雙手,舉起來靠在唇邊吻了吻,苦笑地睇睨著她。“你剛才沒聽到葛南公主叫蒙妮卡什麼嗎?‘巴黎玫瑰’這個封號可不是她從路上撿來的。我告訴你實話吧!蒙妮卡其實是我們法國情報局頂尖的女間諜,專門派去外國處理‘善後’,她不但冷豔,而且冷酷無比,殺人可以不眨一下眼皮。”

  雲洛微吃一驚,氣急敗壞地說:“什麼?這種專門要人命的女間諜,你還跟她牽扯不清、談情說愛?”

  “當然不是!要不然哪一天早晨我醒來,腦袋搬家了都不知道。玫瑰多刺,我又不是吃飽太閑;我是奉命在調查她,因為我們懷疑她是內叛分子。”

  聽到這裡,雲洛的氣消了一大半。她眨眨眼睛,“既然是同事,大家就應該相親相愛,怎麼可以亂懷疑人家呢?”

  噢!要搞懂女人心,恐怕得花上一輩子才行。哥斯坦哭笑不得地說:“喂,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一下子叫我遠離野花,一下子又叫我與女同事相親相愛?”

  “好好好,你繼續說下去吧!”

  哥斯坦那張帥得無懈可擊的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他深吸一口氣,心事重重地說:“這件事的由來,跟我最近奉派的一項重大任務有關。你一定也從報紙上得知了,幾個月前,法國總統希拉克下令在南太平洋試爆核子彈,這件事引起了國際公憤,在法國境內也掀起軒然大波,大多數的法國人民都反對希拉克總統無知傲慢的作法。法國有一支極右派激進黨的地下組織,已經放出風聲要派人暗殺總統,而我的任務就是查出這支地下組織的秘密基地,雖然我本身也很不認同希拉克總統的作法。”

  哥斯坦的臉上流露出矛盾複雜的表情,雲洛感到既心疼又難過。哥斯坦身為法國人,又是情報局中的一名要員,即使他個人的信念和法國總統不同,但是卻奉命保護總統的安危,其內心的掙扎可想而知。

  雲洛突然感到有些內疚。哥斯坦有要務在身,而且又是項“迫不得已”的任務,她無法幫忙也就罷了,怎麼可以還跟有刺的“小妖精”爭風吃醋,來增添哥斯坦的心理負擔呢?

  “哥斯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多麻煩……相反,這件事怎麼會牽扯上蒙妮卡呢?”

  哥斯坦長歎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我跟蒙妮卡共事好幾年了,也一起出過任務,但是間諜和間諜之間很少有私人關係,即使是同事也一樣。不過這次有人想刺殺總統,法國情報局懷疑有內奸提供情報給極右派激進黨;而且我們有線索指出,蒙妮卡似乎跟激進黨的首腦關係匪淺,甚至可能是情侶關係。而我如果想查出這支地下組織的秘密基地,接近蒙妮卡便是一個方法。”

  原來如此!雲洛這時感到一陣赧然,她怎麼可以懷疑哥斯坦呢?他忙著和“東方組織”聯合起來維護世界和平,替“Z”設計秘密武器,還要奉命追查地下組織的基地,保護法國蠢蛋總統的安危,他連跟她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了,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出牆偷腥呢?

  “所以,你是為了公事才接近蒙妮卡?”

  “我發誓!要不然,我寫份保證書也可以。”

  “不必了!唉,你的工作這麼偉大,而我卻給你增加麻煩,甚至害你‘損失’了一顆竊聽器……”

  哥斯坦捏捏她的手,無怨無悔的說:“沒關係啦!我還有八顆在那裡!”

  “難怪葛南公主要怕你,你真是好……好……”

  “好厲害是不是?”

  “不是啦!你別太臭屁。我是說你好‘老奸’喔!那我們現在……”

  “現在嘛,嘿嘿嘿,我們互相傳染一下B型肝炎如何?”

  “嘔,說得好噁心!不過嘛,誰怕誰?來!”

  雲洛摘下銀絲邊眼鏡,微昂起臉,噘高了小嘴,連姿勢都擺好了,不料哥斯坦竟說:“嗯,我看現在不是時候。”

  雲洛聞言,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什麼?!打啵還要看時候?難不成你還要挑良辰吉日?”

  “不是啦!我是臨時發現了一件事……”

  “啊?是不是我飛機坐太久,臉上冒出了青春痘?在哪裡?在哪裡?雲洛,你先別自己嚇死自己。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別緊張,也別回過頭去看。”

  “哼!想嚇唬我嗎?老套啦!我才不怕鬼哩!”

  “不是鬼!是……可能是國際間諜或恐怖分子。你看後視鏡,停在後面不遠那輛車,已經跟蹤我一下午了。”

  雲洛趕快戴上近視眼鏡朝後視鏡裡看,“啊!?這……這個……好……好……”

  “好可怕是不是?別怕!有我在。”哥斯坦連忙安慰她。

  雲洛透過鏡片朝他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嘖!你還真沒默契,老是抓不住我美麗女人心。我要說的是,好刺激、好過癮噢!以前我只聽你和我二哥說得天花亂墜,現在我是親臨現場、身歷其境;我真是太幸運了,才下飛機沒幾個小時,就碰到這麼驚險萬分的事……”

  雲洛興奮得一說就是一大串,哥斯坦聽得差點當場腦出血暈倒,不過現在他可沒有時間暈倒,他一邊發動引擎,一邊向雲洛提出警告:“坐好了,把安全帶系緊,我們必須甩掉他們!”

  雲洛慢吞吞地系上安全帶,一邊喃喃念道:“還系什麼安全帶?人家開賓士32O,你這輛烏龜車,我走路都比它快,啊……”

  後面那“啊”一聲,是因為哥斯坦這輛不起眼的金龜車,突然像火箭一般沖出去。

  “忘了告訴你,我這輛車裝了快速引擎,最高時速可以達到二百三十公里。不過,巴黎市的交通警察可能不會允許我開那麼快。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可以甩掉他們。”哥斯坦一面沉著平穩地操控著方向盤,一面解釋。

  雲洛不放心地回頭一看,後面的賓士車節節逼近,不過令她更不放心的是,她突然想起來,神秘的“Z”施喬諺開的那輛可以變換成輕型飛機的跑車,就是哥斯坦為他特別設計的。

  “哥……哥斯坦,你該不會是想用……用‘飛’的吧?我不怕坐飛機,可是……”

  “噢,當然不是,我們又不是遇到緊急狀況。這輛車要飛也是可以啦。憑心而論,我這輛車比喬諺那一輛好太多了,留著自己用的嘛!”

  哥斯坦伸手在方向盤旁邊按下一個按鍵,金龜車的方向盤突然縮進車體裡,取而代之緩緩升起來的是一副“U”形駕駛杆;車內的儀錶板這時也都一一變換,在一剎那之間,全部換成了有無數個不停閃爍的小燈號,外加兩個螢光幕的尖端電腦控制器,而,且車內突然傳出電腦語音——

  “請駕駛員辨識自己身份,否則這輛車會在六十秒之後自動爆炸。倒數計秒開始,五十九,五十八……”

  哥斯坦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按在一個有掌形液晶燈的掃描器上,一邊平穩地說:“我是哥斯坦•林,是這輛G202的設計人。”

  這時,哥斯坦頭頂上方的車頂突然降下來一個長方形的小黑匣子,正對著哥斯坦的眼睛,然後一道雷射光投射在他的額頭上,接著雷射光往下移到他眼睛下方後又升回去,最後小黑匣又縮回車頂內不見了。電腦浯音停止計秒,而且發出通報——

  “掃描完畢!哥斯坦,所有電腦裝備完成待命,隨時聽候你的命令!”

  電腦儀錶板上的儀器燈全部亮起,並且發出儀器運作的細微聲音。

  雲洛坐在車裡看得眼花飄亂,眼前的一切用“歎為觀止”已不足以形容。她張目結舌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些精密電腦儀器,只有在掃描、辨識過我的聲音、掌紋和瞳孔之後,才會啟動運作。這三樣東西中只要有一樣不是我的,這輛車就會在六十秒之後自動爆炸。”雖然後有追兵,哥斯坦仍不忘替雲洛解釋。

  雲洛似乎一時忘了危險,忍不住興奮地指著駕駛杆前方的兩個螢光幕問道:“這兩個是做什麼用的!”

  “一個螢光幕顯示我們車後方的狀況。你瞧,這個小藍點是我們這輛車,小紅點就是後面那輛賓士。另外一個螢光幕則顯示在我們前方一百公尺內的路況。”

  “這輛車也有配備武器羅?”

  哥斯坦柔情萬千地偏過頭來瞅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我的基本原則是不隨便動刀動槍見血光,不過這輛車上還是配備了兩枚響尾蛇飛彈、四把機關槍、一支對空火箭筒和一管噴火槍,另外車後面還可以撒汽油、鋼釘和噴煙霧,專門用來擺脫後面跟蹤的車輛。”

  雲洛眼看螢光幕上的小紅點越來越靠近,十萬火急地問:“你怎麼都不用?他們快追上我們了!”

  “那怎麼行?這條路上還有那麼多輛車,萬一後面那輛車滑出去撞到無辜的人,出了人命,怎麼辦?”

  “噢,你還真是有良心!”

  哥斯坦加速超過前面一輛車,但是後面的賓士也跟了上來。冷不防地,從後面車子射出一排機關槍子彈,答答答地劃過金電車後車窗玻璃。

  “啊——”雲洛本能地抱頭尖叫。

  “安啦!這輛車的是防彈的。坐好,我要拐進前方五十公尺右邊的一條小路。要不就到郊區去玩!”

  幾秒鐘之後,哥斯坦將車急轉彎拐進一條小路,這條路小到隔好久才有一盞路燈,然而後面的兩道車燈,就像是死神的眼睛一般緊盯住他們。

  機關槍又連續掃射,火光進射,槍聲響徹四野,然而哥斯坦的座車毫髮無傷。

  這時,只聽他說了一句:“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我緊張得想尿尿!”

  “呃,這裡可不能隨便尿尿,也許會碰上毒蛇什麼的。”

  “少廢話!你剛才說什麼太好了?”

  “前面有個急轉彎,過去之後有一座山壁。”

  雲洛在百思不解哥斯坦的葫蘆裡在賣什麼狗皮膏藥,氣急敗壞地說:“山壁有什麼怕?難不成你是要去撞壁?”

  “答對了!”

  “啊?!哥斯坦,在這節骨眼上,你別跟我亂開玩笑好不好?我還沒嫁人哪!”

  哥斯轉頭朝她眨眨眼睛,微笑說:“打算娶你的人就在這裡,你還怕什麼?”

  雲洛緊張地朝他大聲吼道:“死了的美女還能嫁嗎?喂,小心哪!彎路——”

  哥斯坦將駕駛杆輕輕一轉,同時在儀錶板上按下一個鍵,車子後方頓時排出一道白色煙霧。

  車子繞過急轉彎之後,車速逐漸慢下來,後面的迷霧中則傳出來一陣緊急煞車的刺耳聲音。

  “沒死!應該很快又會追上來!”哥斯坦有些“惋惜”的說。

  “那我們快逃呀!”

  “再往前開一百公尺就沒路了。”

  “我們該怎麼辦?”

  “爬山壁呀!”

  哥斯坦說得輕鬆,而且車子也開出了路面,一直往路旁不均勻的一塊大岩壁開去。這時車速慢歸慢,但是眼見車子就要朝山壁筆直撞去!

  “噢!天哪!我怎麼會跟一個神經病在一起?”雲洛喃喃自語,然後用雙手蒙住了眼睛……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2:06

第三章

  前有山壁,後有追兵。

  如果再加上一個開車不長眼睛的男朋友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雲洛在心中暗自禱告著。

  “雲洛,你應該相信我嘛!你睜開眼睛看看。”

  雲洛從手指縫問看出去,在車子即將撞上山壁的千鈞一髮之際,她感覺車子前端似乎抬高起來。然後……天哪!這是什麼東西?這輛烏龜車,噢,不!現在應該改口叫“壁虎車”了,因為它正像走平地一樣地朝山壁“爬”上去!

  雲洛覺得像坐在雲霄習車一般,不過這時車速幾乎是零。她感到自己的身體連同座椅正緩緩往後傾,直到車子的四輪爬在岩壁上,車身和地面成垂直地附靠“站立”著。這時車內的溫度也逐漸上升了些。

  雲洛總算明白這輛車還會“壁虎功”。她不再覺得害怕,只剩下新鮮和好奇,不過她還是抱怨了一句:“天氣這麼熱,你還放暖氣!”

  “不是啦!我這輛車的外殼是用感熱玻璃纖維製造的,只要車體加熱,它就會變成像折射鏡片一樣,折射周圍的景物,而跟周圍景物融合成一體。所以這輛車還有個綽號,叫做‘變色龍’!”哥斯坦一邊熟練地操作複雜的儀器,一邊微笑說道。

  “哇噻!我不知道本世紀的科技竟然已經進步到這種地步!”雲洛嘖嘖稱奇。

  “變色龍原理不是我發明的,五年前日本就生產了一批車殼遇陽光會變色的摩托車,據說在東南亞銷路還不錯,我只是把這種科技發揚光大而已。喏,你看!後面那輛賓士車,即使車燈照在我們這輛車上,他們也看不見我們。對他們而言,我們是連人帶車平空消失了。”

  哥斯坦所言不假,後面那輛賓士車疾速從他們旁邊經過,然後繼續往前開去。

  哥斯坦等賓士車離遠之後,馬上“倒車”回到地面,然後做個回轉。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這條路是個死胡同,再過去就是巴黎著名的布洛尼森林。我們走為上策,沒時間陪他們玩捉迷藏了。”

  說著,他熄了車燈,猛踩油門,車子往前疾馳而去。

  半晌,他又說:“我再變個魔術給你看,這樣他們即使追上來,也認不出我們。”

  “什麼意思?”雲洛不解。

  哥斯坦笑而不答。

  這時,雲洛感到車體往地面下降了十來公分,而且就像變魔術一樣,車子的前後兩端逐漸加長,車前蓋升起兩盞隱藏式車前燈,金龜車搖身一變,竟變成一輛流線型的跑車。

  “畦,真是太奇妙了!現在我們上哪兒去呢?”

  “去我家啊!”

  雲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擔任“東方組織”和“Z”的聯絡人,兼任法國情報局頂尖間諜的哥斯坦,別說是其他人,就連她認識他的這段時間以來,從來不曾聽他提起過任何有關他的家或家人的事,而現在他要帶她去他家?!

  “你不是說在克裡儂酒店訂了總統套房?”

  “那是騙葛南公主的。雖然我真的在克裡依酒店訂了總統套房,但是那個見錢眼開、連老爸都可以標價廉售的大嘴巴——咦,雲洛,你怎麼了,怎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是不是想尿尿?”

  “你——你還是專心開車吧!”

  哥斯坦深怕她會“中毒”,仍然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忍一下吧!我家其實不遠,只是沒有人知道。”

  雲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她的確有點緊張,不過更多的是“驚喜”。過去她一直覺得跟幹間諜的哥斯坦交往,自己是在“霧裡看花”,他雖然沒有像“Z”一樣神秘到沒幾個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但是也夠撲朔迷離,令人捉摸不定了。

  這也是雲洛不怕被人譏為“倒”追地追到巴黎來的原因,除了她想跟哥斯坦多相處一些時日之外,更想多瞭解他一些。

  在他那間諜身份的層層掩護下,哥斯坦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他的身世背景又是什麼樣?他還有哪些家人?更令人好奇的是,他那“品種優良”的四國血統又是怎麼來的?

  這些疑問,對此刻的雲洛而言,似乎都不是那麼地重要,真正令她雀躍不已的是,她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走進哥斯坦的內心世界……

巴黎西郊,布洛尼森林的另一端盡頭。

  這一片占地九百公頃的綠地,在古代時候是大森林區的一部分,歷經時代演變,森林開發成為城市,只保留了這一塊區域。

  在這片森林區內,到處佈滿了中古世紀的城堡、修道院,和古色古香的教堂,有些歷經歲月的侵蝕成為廢墟,卻更增添了思古幽情的浪漫氣息。

  布洛尼森林成了巴黎市民下班空閒時,休憩和約會談心的聚集地點,而一年一度在此舉行的賽馬錶濱,更是招來了成千上萬遊覽觀光客。

  在布洛尼森林的西側邊緣是一片高級住宅區,獨門獨院,家家產戶都是占地遼闊,加上環境幽靜,令人頗有“豪門深似海,雲深不知處”的感歎。

  一路上,在哥斯坦的介紹之下,雲洛才知道,前任法國總統的情婦便住在這一區域的一幢豪華別墅裡。這令雲洛想起前不久在報紙上看到的消息,這位元在法國政壇上歷任最久、聲望最高的前任總統密特朗,他和情婦的關係持續了二十幾年,並且生了一個女兒,而他的妻子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外界對這件緋聞也只是略知一二。

  直到不久前密特朗總理過世,他的妻子本來想用盡方法阻止他的情婦和私生女參加葬禮,然而密特朗在遺囑中特別交代,一定要請“有實無名”的母女出席,所以全世界的新聞媒體也才能捕捉到這“一家人”全部到齊的畫面,死後的密特朗也終於將這件婚外情正式向全世界公開,總算給了情婦和私生女“驗明正身”的機會。

  喜歡香檳酒和討“婚外情”的法國人,就是這麼地浪漫,連一國元首也不例外,當然,除了那個正在南太平洋試爆核子彈的白癡總統希拉克。

  也是希拉克這個白癡害哥斯坦現在忙得分身乏術,間接地害雲洛連戀愛都談不成,萬——她這輩子嫁不出去,只能待在家裡當老姑婆,別說什麼極右派激進黨想殺希拉克,她就是不去殺他,也會到總統府前去丟他個十打雞蛋和爛番茄!

  話說回來,這個浪漫成性、腦袋有時候少根筋的哥斯坦,將來若是她有緣和他結為連理枝,這臭傢伙該不會也“效法偉人”地在外面養兩、三個情婦,偷生幾打爛小孩,給她戴一頂高高的綠帽子吧?!

  噢!想這麼多,萬一得了“少年白”,那她不是更加沒人要?想想看,她對哥斯坦間諜、小嬌精,那可怎麼辦?

  “呃……”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繼而相視一笑。

  “你想說什麼?你先說!”哥斯坦很有紳士風度地說。

  都快到人家家裡了,平時她對哥斯坦老是一副“母夜叉”、“虎豹母”的模樣,現在即使用裝的,也裝得淑女一點吧?!雲洛暗忖。

  “噢!不!像我這麼有三從四德、禮義廉恥。和‘母儀錶達下’風範的溫柔美女,怎麼可以搶在帥哥面講話呢,那不是有失我的嫻淑本性嗎?還是你先說吧!”

  哥斯坦聽了差點雞皮疙瘩掉滿地。他傻愣愣地眨眨那雙深邃眼眸,問道:“呃,雲洛你的聲音怎麼突變得又尖又細,是不是喉嚨不舒服?要不要含一顆薄荷糖?”

  “你在講什麼?我的聲音本來很粗嗎?你是欠扁,是皮在癢?我……”噢!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原形畢露?唉!原來裝“嗲”還是需要兩、三把刷子的,她趕抉改口說:“噢,我的意思是還是先說吧!”

  哥斯坦一副“小生怕怕”的無辜表情,委屈地說:“我剛才只是要問你,你在想什麼?”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哩,哼!連甜甜蜜蜜的情話也不會說個兩句來聽聽……雲洛歎了口氣說:“我剛才在想,認識你到現在,我對你的家世背景一概不知,而我馬上就要見到你的家人了,你好歹也替我‘候補’一下,免得我待會兒連話都不會講。”

  “噢,原來是這個!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雲洛偏頭想了一下,問了一個以前她不好意思隨便亂問的問題。

  “譬如……譬如,你怎麼會只有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你知道我是搞珠寶的沒計的,所以算術不是很好,可是我用電子電腦算來算去,怎麼也算不出來八分之一呀!這麼說你爸媽都不是‘純種’的羅?呃,我是說‘純粹’的中國人。那你家不是像聯合國一樣?你們家講哪一國語言?你家還有什麼人?你的家人都跟你一樣是‘雜菜面’嗎?另外……”

  “停!“哥斯坦急忙打斷她的話,“我先回答你這些問題,然後你再問。”

  “OK!我洗耳恭聽。”

  哥斯坦輕籲一口氣說:“關於我的優良品種,這問題有點複雜,得從我曾祖父那一代說起。我曾祖父是百分之百的中國人,當年他住在中國和蘇俄的邊界地帶,後來娶了我曾祖母,她是俄羅斯人,然後生下了我爺爺……”

  “所以你爺爺是中俄混血,二分之一中國血統。”雲洛扳著手指頭以免算錯了。

  “沒錯!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做布料生意,中國的絲綢全世界有名,而當時歐洲的上流社會仕女最流行穿絲質服飾,所以我爺爺的生意後來做到法國來,結果就娶了我奶奶———一名法國名墾淑女,然後我爸爸就誕生了。”

  “等一等!這麼說來你爸爸是中、俄再加上法蘭西的混血兒。好,被‘沖淡’了一些,剩下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爸討了個蘇格蘭老婆,就是我媽,他們生下了我,我不就只剩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

  雲洛搔了搔頭,又摸摸鼻子,輕輕的歎口氣,“唉!真是複雜!”

  “別打岔嘛?你剛才還問我什麼?噢,對!我們家有兩個小孩,就我跟我妹妹艾咪,爺爺、奶奶都過世了。你也許不相信,我們在家裡主要是講中國話,因為我們還姓中國姓嘛。聽說以前如果我爸爸中國話講不好,就會被我爺爺罰跪,而我媽在結婚前是講英語的,結婚後也被迫學說中國話,所以她的法語跟你一樣爛。”

  “喂,請你別拐彎抹角的罵人好不好?連你媽也罵進去了!”

  “對不起,我還以為‘爛’這個字,是中文很行的人才會用哩!我就常用來罵我妹妹。”

  “怎麼罵?”

  “我叫她‘爛妹’,因為她很調皮搗蛋。”

  真是服了他!雲洛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妹妹的中文程度是不是也很爛?”

  “咦?你怎麼知道?她的中文大概只有國小六年級的程度!”

  “難怪!要是你以後敢罵我‘爛女人’的話,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事?”

  雲洛忘了哥斯坦正在開車,二話不說,一記右鉤拳狠狠地揍在他肚子上,又一記左鉤拳朝他下巴“頂”上去,然後重重地賞他後腦勺一巴掌,哥斯坦的臉當下結結實實地撞在駕駛杆上,車子一歪,幾乎偏離車道,他趕快穩住駕駛杆。

  “嘿,你怎麼打人呢?”他“心愛餘悸”地說。

  “我只是先示範一下嘛!”

  “我……我還以為戴眼鏡的女孩都很溫柔的。”

  雲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尖,扶了扶眼鏡,又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哥斯坦減慢車速,把車子彎進路旁一座沒有門的石砌城堡拱門,而更奇怪的是,拱門的兩旁也沒有圍牆,只是各一排低矮的樹籬。

  “這是什麼地方?這麼晚了,你不是帶我來逛公園,就想乘機吃我豆腐嗎?”雲洛凶巴巴地問道。

  哥斯坦又摸摸剛才撞到的鼻尖,“我哪敢?這是我家啦!”

  “你家?!你家怎麼……怎麼會是……”

  一座森林公園?

  在一條柏油車道蜿蜒前行的兩旁,全是依低緩地勢而起伏的綠茵草地,到處植滿了楓樹,草坪上還有幾條有用石板鋪成的人行步道,步道旁散置了幾張石椅。

  “這片宅園占地約五公頃,是我爸跟朋友打賭,後來才買下來的。”哥斯坦一邊開車,一邊介紹。

  “打什麼賭?是贏了還是輸了才買?”

  “當然是贏了!有個朋友取笑我爸,說我們林家再富有,也買不起巴黎市區旁邊的布洛尼森林。那片森林是政府的,當然也沒人買得起,不過我爸找到這片宅園,它以前是布洛尼森林的一部分,所以我爸賭贏了,後來那位賭輸的朋友送我們家一輛勞斯萊司。”

  車子彎來繞去已經快十分鐘了,怎麼還看不見半幢房屋的影子?雲洛家雖然擁有一座遼闊的橡樹林,不過那是“山林地”,再貴也不會比這座“森林公園”貴;再說,這裡離巴黎市中心約二、三十分鐘車程,地皮貴到什麼程度,用鼻孔想都知道,但是這一片……五公頃?!

  “你爸爸他……是幹哪一行的?跟你一樣是間諜嗎?”雲洛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特大號疑問。

  哥斯坦卟哧一笑,“當然不是。我爸叫作佛蘭克•林……”

  “哦,我知道!就是放風箏發明避雷針的那一個,對不對?”

  哥斯坦忍不住大笑出聲,然後瞅著雲洛,“你的歷史課是不是都考零分?佛蘭克林已經作古了,我爸還生龍活虎,每個週末去俱樂部看脫衣舞……呃,我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爸爸?你別打岔,聽我說嘛!我爸是法國‘奇諾企業’的創始人,‘奇諾’這個法文字的意思就是‘中國人’。‘奇諾’專門生產尖端科技的安全系統,包括汽車防盜鎖和保全公司,甚至還有一間專門訓練私人保鏢的學校,只要有關‘安全’的產品,‘奇諾’都有,而且占了歐洲三分之一的市場。”

  “聽起來,好像跟你的職業也有一點關係嘛。”

  “對呀!‘奇諾企業’有不少專利產品是我設計的,我從‘巴黎皇家科技學院’畢業之後,還在‘奇諾’工作過一年,後來才報名考進法國情報局。”

  這時車子開到一座湖邊,湖的面積很大,有三分之二湖岸矗立著小山,皎潔的月光倒映在平靜似鏡的湖水上,湖面有一群黑天鵝滑遊而過。然而,更令雲洛感到目瞪口呆的是,在湖的正中央有一座小島,島上矗立了——幢雄偉堂皇的白色修道院建築,而小島和岸上唯一的交通聯繫是一座從中分開而立起的鋼鐵吊橋。

  “那是你家?”

  “對。那座建築還被列為二級古跡。這是一座天然湖,本來是靠一座古老石橋進出,但是為了安全顧慮,我爸向法國政府交涉了好久,才把石橋拆除,自己再改建了這座活動鐵橋。”

  哥斯坦從車上按了一下遙控器,中央一分為二而高聳直立的橋面開始無聲無息地緩緩放下而接合,哥斯坦將車開上橋,然後來到巨宅前的廣場,廣場的一旁停了一排共八輛名車。

  雲洛下車後,回眸望著那座正在中分而立起的吊橋,忍不住讚歎道:“真高明!難怪你們家的最外面不需要大門!”

  “你別忘了,我們家是搞哪一行的!”哥斯坦提醒她,然後含笑拉著她的手,一同走向那幢固若金湯的白色巨宅。

  巨宅的外型很簡單,所渭的“修道院”其實跟“城堡”很像,不同的是建築的頂端並沒有“回”字型的城墩堡壘,宅邸本身是用巨石砌成,而且每一扇窗戶又窄又長,這種設計在古時候的作用是為了駕設堡頂大炮,而且不希望在裡面修道的“出家人”看到太多外面的世界。

  遠遠望去,白色巨宅就像是一座與世隔絕的沙丘魔堡,沒有其他顏色,令人望而生畏,只有在它四周環繞一圈的回廊充滿異國風情,再加上宅邸兩旁高聳人雲的林樹,增添了無數夢幻色彩。唯一提醒人們的它曾經是一座修道院的地方,是在那樸實而古老的木門頂上,鑲在牆面透出燈光的一扇巨大長方形的彩色玻璃窗,繁複的各色玻璃拼繪出一幅有兩名長袍修士向中央十字架上的受刑基督朝拜的畫面。

  一名身穿黑白制服,頭戴白色蕾絲飾巾的年輕女傭前來應門,另一名穿西裝、打領巾的男僕接過兩隻行李箱口才,必恭必敬地向哥斯坦打招呼,“少主,夫人和老爺都還沒就寢,在等你們。程小姐,夜安。”

  雲洛用法文回了一句,然後有些緊張地問哥斯坦:“你事先跟家人說過了?”

  “那當然!我家很少有人來訪,而你又是貴賓。”

  “天哪!我還以為可以先洗個澡,補個眠,明早才拜見你爸媽,沒想到現在就……喂,我的頭髮是不是像鳥巢?”

  哥斯坦左看右瞧一番,誠實地說:“怎麼會?像雞窩還差不多。”

  “啊?!梳子!鏡子?快,還有口紅。我的粉餅呢?”雲洛低頭在皮包中翻找,鼻尖直冒著汗,可恨的銀絲邊眼鏡也找碴似地一直滑下來。

  “安啦!我們家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而且你已經夠美了,再美下去就真的要冒泡了。”哥斯坦一面安慰她,一面拉她進屋。

  挑高的長方形大廳非常寬敞、空曠,右側的一整面牆上是一幅巨大的錦繡世界地圖,左側有一座用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壁爐,壁爐的正上方掛了一幅油畫,畫中是一名棒畫而立的少女。

  哥斯坦指著那幅畫向雲洛解說:“那是法國名畫家雷諾瓦的真跡,定名為‘讀書的少女’,市價是五百六十萬法朗,我們家的財富就是靠它而來的。”

  “怎麼說?”

  “三十年前,我爺爺過世時,並沒有留下太多財產,除了這幅畫。我爸為了籌措創業基金,曾經把它賣給收藏家,隔了五年,才以十倍的價錢將它贖回來。”

  雲洛環顧四周一圈,雖然她不懂藝術,但她相信牆上掛的所有畫作應該都是價值不菲。這個大廳過去大概是禮拜堂,因為太大了,以致擺再多的傢俱都還空蕩蕩的,單是左邊角落就有三組沙發擺放一方,右邊角落則是一架平臺鋼琴。僕傭退下去之後,廳內只剩下哥斯坦和她兩人。

  雲洛正在暗自慶倖著,林家二老八成等得太累,都上床睡覺了。她抬眼一看,都已經快十一點。

  突然,一扇雕花門打開來,一名身穿白色及膝T恤、梳了兩條辮子的清麗少女,一奔過來就躍到哥斯坦身上,在他臉上又親又吻,一邊嬌嚷著:“噢,哥斯坦,親愛的,我盼你盼得頭髮都長了……”

  雲洛先是一怔,這幾句法文她都聽得懂,然後她難以置信地喃喃:“我完了!我真是太不瞭解你了!原來你在家裡已經有老婆?!我可不流行‘法國式三貼’……”

  哥斯坦氣急敗壞地抓住女孩的雙手,與她保持距離,“雲洛,你想到哪裡去了?她是艾咪,我‘爛妹’啦!艾咪,這時候你怎麼會在家?是不是又退學了?”

  艾咪眨眨大眼睛,理直氣壯地說:“也!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呢?現在是復活節假期。”

  哥斯坦蹙起眉說:“復活節?!那不是……上個月嗎?已經過啦!”

  “過啦?!唉,真是要命!寄宿學校裡的修女真是越來越糊塗了,搞不好是偷懶想放假去會男友,壞!真壞!我叫爸爸明天別再捐錢給她們!”艾咪面不改色地說。

  哥斯坦的眼珠子翻轉一圈瞪向天花板,正待要開口教訓艾咪時,她馬上若無其事地轉向雲洛。

  “啊哈!你一定是雲洛!長得好漂亮噢!比歐洲第一美女凱薩琳丹妮芙還漂亮,喔,她就是拍‘最後地下鐵’的那個法國影后,不過她老了,你跟我一樣年輕。哥斯坦,你真是好眼光、好遠大。我的中文和英文混著講,講得還不錯吧!”

  哥斯坦哭笑不得地直搖頭,連半點氣都生不出來。

  “艾咪,很高興認識你。”雲洛笑道。

  艾咪親熱地一把摟住雲洛,在她兩頰來回親了十幾下,雲洛對這種法式吻頰禮都快有點吃不消了。

  寒喧談笑之際,雕花門又被打開,一個帶著濃重英語腔說中文的女高音嚷嚷道:“在哪裡?在哪裡?小雞雞,我的小雞雞……”

  雲洛心想,她一定是哥斯坦的媽媽,正想回過頭去打招呼時,哎喲喂呀,她嚇得倒退一步,眼前只見一名身穿粉紅色亮絲長睡袍、頭上滿是發卷,臉上除了眼睛和嘴巴之處,全塗了厚厚一層白色乳霜的中年婦人。

  雲洛心悸地用手肘撞了哥斯坦一下,低聲問道:“你媽不是女的嗎?她怎麼會有小……”

  哥斯坦趕快用手推了雲洛的背一下,有些尷尬地說:“不是啦,她是在叫我的小名,我的名字是‘G’開頭的嘛,她的中文只有‘啟智班’程度,又喜歡重複最後一個字,呃,所以……”

  雲洛抿住嘴強迫自己別笑出聲來。

  林夫人上下打量一番,又回過身大聲嚷嚷:“我們家小雞雞終於帶小女孩回家玩了,喂,親愛的公公,你聽見沒有?”

  林夫人的身後跟著踱出來一名舉止優雅、髮鬢泛白的中年紳士,他的出現帶來一股濃郁的古龍水香氣。他身上穿著及膝的絲綢睡袍,上面全是中國式的花鳥圖案,編工相當精緻,腳上則穿了一雙黑色的功夫軟鞋。

  他輕咳兩聲,沒好氣地數落妻子,“老公啦,什麼‘公公’?!教你幾百遍了,‘公公’是清朝時被閹掉的那種人。還有,‘小女孩’怎麼可以隨便帶回來家裡‘玩’?啐,國語不標準就別黑白講!”

  哥斯坦立刻上前向雙親介紹道:“爸比!媽咪!這位就是程雲洛!”

  雲洛實在有點‘擋未住’了,沒想到哥斯坦這麼大了還跟法國小孩一樣地稱呼爸媽,而且更令她松一口氣外加驚訝的是,這一家人都是穿著‘睡衣’出來見客!

  沸蘭克•林雖然年過半百,但是仍然可以想見他年輕時一定相當英俊,混血的嘛,東西方的優點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他轉向雲洛,微笑地說:“程小姐,歡迎你到寒舍來……”

  林夫人聞言,立刻打斷他,“老公,你會冷嗎?咪咪,快叫人在壁爐生火!”

  艾咪走過來扯廠媽媽的手臂一個,沒好氣地說:“媽咪,不是啦!‘寒舍’是客氣的用法,表示我們家很窮。”

  “可是我們家不窮啊!”

  佛蘭克摸了摸額頭,歎氣苦笑,趕快打岔說:“你們暫時別討論這個問題了。程小姐,我早就叫哥斯坦帶你回來見見家人了,他一直說要等時機成熟才……呃,現在‘熟’了嗎?”他的目光移到雲洛扁平的肚子上。

  雲洛霎時臉紅一片,嬌羞不已地說:“林伯伯,你真是愛說笑。林媽媽,對不起,這麼晚來打擾你們,請叫我雲洛就好。”

  林夫人歡歡喜喜地踱近前來,一邊向家人們宣佈:“嗯,這個我喜歡,人很‘亮亮’,名字又好聽,而且講中文跟我很像,伯伯、媽媽,這個好!來,洛洛,我親兩個!”

  啊?!又要‘貼頰禮’?她臉上抹得跟石膏一樣,這一‘貼’下去,不是跟打贏麻將一樣——‘和’了?!雲洛趕忙閉上眼睛準備受刑,幸好林夫人半是噘起嘴,平空左右各下,還有模有樣地發出“嗯——啵——,嗯——啵!”的聲音。

  “洛洛,你別誤會我不歡迎你,我就算沒有‘蕾蕾’,跟人家親親也是這樣的,比較衛生嘛!”

  “噢……誰是‘蕾蕾’?”雲洛愣頭愣腦地問。

  “就是她臉上厚厚的那一層,歐蕾啦!”哥斯坦解釋。

  佛蘭克走上前來拉起雲洛的手,很紳士的吻了一下,笑咪咪地說:“嗯,真‘水’,真‘水’。如果你跟哥斯坦也去換睡衣,我們就可以開個‘睡衣派對’了,還可以玩‘蜜月橋牌’喔!”

  林夫人在一旁拍手附和,“好也!我今天剛買了一套黑色蕾絲睡衣,我趕快去換!”

  哥斯坦真怕這麼一個“開放之家”會把雲洛嚇跑,趕快叫住要去換性感睡衣的媽媽,臉紅地說:“媽咪!這麼晚了,不要鬧了。爸比,艾咪,人你們已經看到了,雲洛也像我所說的沒缺鼻子或眼睛,你們趕快去睡覺吧!雲洛坐了一天飛機,很累了,我先帶她去客房休息。”

  他們似乎還沒過癮,哥斯坦勸了半天,這才低聲耳語地含笑離開。

  哥斯坦領著雲洛穿過中庭花園,繞過一座噴水池,來到另一幢兩層樓建築前。他打開其中一扇門,

  “這裡以前是修道院,所以雖然前面那幢看起來很高,但是只有一層樓;這一幢則都是臥室,我爸媽住在樓上,我的房間在走廊盡頭,你的隔壁住著艾咪,如果她又溜過來跟你東家長、西家短,你別理她,早點休息。”

  啊?!她千里迢迢來見他,現在好不容易有獨處機會,結果就這樣而已?!雲洛依依不捨地說:“我還不累!你看,這裡有花、有樹、有噴水池、有月亮,還有我們兩個人……”

  不料,哥斯坦很不解風情地看一眼手錶。“而我明早還有一個國際會議。”

  “什麼?國際間諜會議嗎?”

  “不是啦,是國際核子武器討論會。你知道我現在的任務,我要匿名出席會議,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唉,又是工作!像她這麼秀色可餐的美女站在他面前,他竟然半滴口水都不會流,滿腦子裡想的還是工作?!

  “那我呢?我大老遠跑來法國,主要是想跟你多聚一聚,如果你這麼精忠報國的話,那好,明天我陪你去。”

  “那怎麼可以?我的任務隨時充滿危險,明天這個會議,一定又有反核戰的偏激分子去攪局,而且現在好像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讓我去追查想暗殺總統的地下組織……”

  “停!這些我都明白!不過,如果你現在就這麼擔心我,那以後我們怎麼交往下去?你會為了我而改行嗎?當然不會,是不是?那好啊,就讓我先‘實習’一下。”

  雲洛的話很有道理,哥斯坦感到左右為難。

  “這是出生人死的間諜任務……”

  “我不怕!哥斯坦,別忘了,我二哥也是國際情報員,在我周圍的好朋友,不是自己在幹這一行,譬如喻紓妍,要不然就是嫁給了‘東方組織’的一員,你以為我沒有心理準備嗎?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我並沒有小看你。就是因為我在愛你,所以才……好了,夜深了,你先睡一覺,這事我們明早再說好嗎?”

  “明天談也是一樣,我不會改變心意的。”雲洛斬釘截鐵、無怨無悔,又意志堅定地說。

  然後,她走進房間,門在她身後關上。她覺得非常難受,想找樣什麼東西來摔摔,突然定睛一看,發現這間雅致古典的臥室裡到處插滿了紫色玫瑰花!

  她走向書桌,那上面擱放了一朵長梗玫瑰,底下壓了一張粉紫色的精緻卡片。她拿起卡片一看,上面的字跡顯然是仿照古人用羽毛沾墨汁寫的——

  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一時之間,雲洛心中充滿錯綜複雜的滋味。哥斯坦是這麼地浪漫,又如此地細心,他甚至事先安排人送了這麼多玫瑰花來,但是,他卻又是個沒時間談戀愛的國際間諜!唉,明天又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等著她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2:20

第四章

  雲洛一夜輾轉反側,因為她心中系著一件事,萬一她睡到日頭曬到屁股才起床,而哥斯坦已經出門了,那可怎麼辦?

  她並不是吃飽太閑沒事可做,也不是打算改行當間諜,而是她想多瞭解哥斯坦的工作,而且多跟他在一起,即使是出生入死,她也在所不辭!

  迷迷糊糊地時睡時醒,好不容易熬到東方泛白,她一聽見窗外山林的馬叫聲,立刻跳下床,一看手錶,才剛過六點,不過她睡意全消,而且神采奕奕,她馬上跑進房內的浴室梳洗,順便檢查有沒有黑眼圈。

  在鏡子前東照西瞧半晌,雲洛確定自己天生麗質,別說黑眼圈,就連一絲憔悴神色也不曾在她臉上駐足,只除了眼球上有些許血絲。

  梳洗完畢,新的問題又來了!她到底要穿哪一套衣服比較好?真是傷腦筋!她本來是想好不容易來度個假,又是來會見哥斯坦,當然得多帶幾件漂亮衣服囉,所以她一塞就塞了兩大箱,像在逃難似的,噢,不!說是“私奔”還差不多。問題是,衣服一多便更難作決定了,真是自找麻煩!

  如果她今天陪哥斯坦去參加國際核子武器討論會,總不能穿得像要去做“工地秀”般花枝招展吧?當然也不能穿有“露”的晚禮服,那不是像“肉彈”一樣,把核子彈都比下去了!

  想來想去,還是穿她那一買就是一打的“工作服”吧。幸好她為防不時之需而帶來了一套,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她沒有時間遲疑,立刻從行李箱中取出那套淺藍色的套裝,有墊肩的外套和窄裙,配上白色襯衫加高跟鞋,最標準的現代“職業婦女”裝,而且穿去參加國際會議也比較具有說服力,不但是一種外表“掩護”,連“臥底”當匪諜……呃,間諜,也都有板有日艮。

  要不然,人家若是問起來,珠寶設計家跑去參加核子彈會議幹什麼?想把核子彈頭拿來設計成項鍊,掛在每個時髦女性的脖子上嗎?那還有誰敢追?!

  雲洛感到一陣興奮有趣,好像她要去當女OO7似的。既然要“裝”就裝得像一點,她乾脆把一頭披肩秀髮在腦後挽成一個“老處女”髮髻,這樣夠像核子彈專家了吧?如果再架上近視眼……鏡……噢,不,那太老氣了,把哥斯坦嚇得倒彈去撞壁可怎麼辦?再說,如果遇到“逃命”之類的驚險場面,戴眼鏡多不方便啊?!

  還是戴隱形眼鏡吧!而且她在來巴黎之前,才剛配了一副最流行的淡色隱形眼鏡,不“表”白不“秀”,而且還跟她的服裝成“一套”呢!

  薄施脂粉之後,不是她在臭屁,真是連她自己都越看越滿意。OK!一切準備就緒,她又在身上噴了些許“鴉片”香水,這才走出臥室。

  林家上下八成都還沒起床,中庭花園靜悄悄的,差點都可以用來拍“冷氣機”廣告了。她正打算穿越花園去前面“守株待兔”時,冷不防瞥見艾咪正坐在一旁的一塊大石頭上閉目養神。

  雲洛踱上前去,忍不住好奇地問:“艾咪,你想睡覺,幹嘛不回房裡去睡?”

  艾咪保持盤腿而坐的姿勢,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她:“噓,不要吵!我是在打坐、練氣功!”

  “練氣……呃,這個倒新鮮!”

  “就是說嘛!早上空氣最新鮮,人也最新鮮,練氣功可以把人的五個心臟,六個胸脯通一通!”艾眯牛頭不對馬嘴的接說。

  雲洛不好意思笑得太大聲,她知道艾咪是在說“五臟六腑”,但是……女人要是有六個胸脯那還得了?那不成了母豬嗎?

  “怎麼個通法?”當然不會是灌“通樂”吧?

  “別吵嘛!等我——下,快通了!”艾咪一臉正經八百。

  接著,從艾咪坐著的石頭上傳出一聲響屁。

  真奇怪,這一招好像是世界“通”用似的,怎麼越來越多人在練這種功?雲洛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捂著肚子,笑得差點趴在地上打滾。

  艾眯兀自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你怎麼啦?我聽我爸說,‘中猴’就是像你這樣……咦,你這麼早起就要幹嘛?”

  “等你那個寶貝哥哥啊,他今天要去參加一個核……”

  雲洛趕緊打住,看看別人,想想自己,她二哥信安是“東方組織”情報員的事,也是最近才向家人公開的她可不能太過於大嘴巴!

  不料,艾咪輕鬆自在地說:“喔哦!你說的是那個國際核子武器討論會?你也要去?”

  雲洛微吃一驚,眨眨眼,“哥斯坦在幹什麼,你們家人……都知道?”

  “那當然!我們家講求自由、和平、平等,沒有任何秘密——當然,家裡的僕人就沒有必要知道。”

  “這麼說來,你爸媽不但沒有反對,還支持他?”

  艾咪偏著頭想了半天才說,“我不知道,沒有投票表決過。不過嘛,我爸媽一直很信任哥斯坦所作的任何決定,而且他們有事先‘約法一章’。”

  “約了哪一章?”

  “只要我哥一結婚,他就不能幹這一行了,我爸媽要他專心……”

  “要他專心愛老婆,生十個、半打小傢伙嗎?”雲洛迫不及待的介面。

  艾咪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到時候也是你生,不是他生,他幹嘛專心這個?”

  “噢,說得也是!”

  “不是這個啦!我爸希望哥斯坦接掌我們家的‘奇諾企業’,並專心經營,而且這也是他最內行的!”

  “哦?哥斯坦答應了?!”看來她以後不必“苦守寒窗十八年”,終於曙光乍現、光明在望……

  不料,艾咪潑了她一盆冷水。

  “空口無憑,還有待行動證明。你看他都快三十歲了還不打算結婚,害我也不好意思先嫁;幸好他總算帶你回家來,我爸媽才又重燃希望……咦,奇怪,我的中文怎麼突然說得這麼溜……”

  “你的意思是說,哥斯坦從來沒有帶女孩子回家過?”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這個嘛…你是第一個!”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是在安慰我吧?”嘴上雖這麼說,其實雲洛早已心花怒放。

  艾咪學童子軍伸出三根手指頭發誓,“我若是騙你,這輩子嫁不出去!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哎,跟你聊了半天,差點忘了問你最重要的事,你哥起床沒有?”

  艾咪親熱地勾住雲洛的臂彎。一邊抱著她往餐廳走去,一邊笑說,“安啦!你別看哥斯坦辦事不糊塗,他那個人一睡覺就像死豬,才不可能這麼早起床呢!走,我們先去吃早餐.等一下我一定幫你逮住他!”

  兩名女孩有說有笑地走進餐廳。一群僕役正忙著擺放餐具。餐點相當豐富,是典型的大陸式法國早餐,有熱咖啡、可哥奶、牛角麵包、燉肉薄片、煎蛋,和佐麵包田的十餘種果醬。

  雲洛和艾咪邊吃邊聊,一頓早餐吃得特別慢。

  七點剛過,哥斯坦穿戴整齊地準備出門,經過餐廳門口時,甚至沒有注意到餐廳裡的兩個人。

  艾咪眼尖地看見他一閃即逝的身影,立刻放下麵包,跳起來追出去。“嘿!哥斯坦,你有沒有忘了什麼東西?”

  哥斯坦納悶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艾咪一眼,“什麼東西?”說著,抬起一隻手臂,用鼻尖嗅聞腋下,然後驚慌地說,“天啊!我忘記擦古龍水了!法國紳士不擦古龍水怎麼可以出門呢?艾咪,謝謝你提醒我……”

  哎咪不等他說完,逕自抱住門,邊用額頭撞門,邊咕噥:“聖母瑪莉亞,你救贖我吧!我怎麼會有這種白癡哥哥呢?”抬起頭,她發現哥斯坦正邁步走回房間,立刻大嚷,“哥斯坦!站住!不是那個啦,你怎麼連女朋友都忘了?

  哥斯坦聞言,陡地停下腳步,此時,雲洛正好走出餐廳,與他走對面。

  “雲洛?!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噢,天哪!你一定是還在作夢,忘了自己是在巴黎,竟然穿了‘制服’準備要去上班!”

  “上你的頭啦!上什麼班?我還兼差下海坐台哩。本姑娘犧牲睡眠這麼早起,為的就是等你起床!”

  哥斯坦似乎沒有專心聽她說話,直直地瞪著雲洛的兩眼,好半響才唐突地說:“雲洛,你剛才跟艾咪打架是不是?艾咪,你真是太不應該了,這哪是待客之道?你看你,把雲洛的眼睛打得烏青淤血!”

  兩個女孩有默契的轉頭,互看一眼,一起長歎口氣。

  “你才是沒長眼睛哩!‘巨型青’是因為我戴了紫色隱形眼鏡‘淤血’是因為我昨晚一夜沒睡好而佈滿—血絲!”雲洛哭笑不得地說。

  哥斯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頭沒腦地說:“你這樣子好像王祖賢哦。”

  雲洛聽了樂得心花朵朵開,“噢!真的嗎?你真是愛說笑,人家都說我長得比王祖賢青春美麗又天真可愛上好幾十倍哪……”

  “不是啦!我話還沒說嘛。我是說像王祖賢在電影裡演的女鬼,好可怕噢,眼睛還會閃現青光!”哥斯坦老實過了頭。

  雲洛擲起袖子,脫下一隻高跟鞋拿在手上,氣怒地罵道:“你這個脹肚死仔!太久沒讓人剝皮了是不是?”

  艾咪及時攔住她,好言好語地勸道:“雲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就是這副模樣嘛,你用高跟鞋有什麼用?下次我借你一把菜刀!”

  雲洛眨眨眼,瞪了艾咪一眼,“曉以大義”地說:“艾咪,你想早點嫁也不能這麼毒嘛,用菜刀砍下去他還能養嗎?那我不就馬上變成寡婦?”

  “呃,不是寡婦,你會去坐牢!”艾咪糾正她。

  哥斯坦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識相地退後三步,有點怕怕地說:“呃,你們慢慢討論,我回房去擦古龍水了……”

  “站住!”兩名女孩異口同聲大喝一聲。

  然後雲洛裝得很淑女地穿好高跟鞋,整理好服裝儀容,接著說:“你別想躲喔!我們昨晚說好的,今天由我親自出馬陪你去開會。”

  “你當真要去?我又沒答應……”哥斯坦一臉為難。

  雲洛則絲毫不放鬆,半點也不讓步地堅決說道:“你不答應也不行,我連‘阿婆頭’都梳好了,這叫作‘易容術’你知不知道?反正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拖油瓶’,阻礙你行動,有危險我也不怕。你把我丟在這裡,我才會擔心害怕得坐立不安。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要怎麼樣?”

  “要不然我就……回家!”

  哥斯坦馬上噤聲不語。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而他也很清楚雲洛的死硬派個性,支支吾吾半響,他不得不妥協地說:“你要是回家後從此不理我,那我不是連天鵝肉都吃不到了?唉,看來我不答應都不行!”

  “那麼你是答應囉?!走,先吃飯,再出門!”

波本宮國會議事廳

  這座氣派非凡的皇宮建築,門廳立有十二根雄偉的哥林多式圓柱,坐落在塞納河的另一邊,隔著河道和巴黎市中心的協合廣場遙遙相望。

  波本宮現今專門用來召開國會,而國際核子武器討論會之所以選在此召開,其實是法國政府和希拉克總統的刻意安排,甚至可以說是別具用心。

  當法國政府在南太平洋試爆了第一顆核子彈之後,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國際公憤,而且聯合國也予以挾擊譴責。在試爆第二顆或更多顆之前,法國政府特別召開這場討論會,無非是想安撫國內外的諸多不滿。雖然名之為“討論”,但是倒不如說是一場“官方說明會”,主要是法國政府想運用支持核子彈試爆的專家們,前來替法國執政黨說一些好話。

  這次的與會人士,大部分都是經過事先篩選,雖然有多國代表出席,但是預料那些重量級的反核學者和專家都被摒除在門外,而且有不少席位是發邀請函讓新聞媒體派員來採訪,甚至還有一些非相關的“列席人士”。

  為了這場會議,法國國家安全局和巴黎警方聯合起來做好安全防護措施,以防反核的激進分子或過度激動的民眾鬧事。波本宮裡裡外外,有如大敵當前般戒備森嚴,參加會議的人士入場之前,一定要出示印有名字和照片的貴賓識別證,而且要通過武器偵測的搜身檢查。

  哥斯坦因為有任務在身,法國情報局早就發給他一張識別證,現在突然多了雲洛,他只好自己“偽造”一張識別證給她,幸好他的“變色龍”座車上精密儀器齊全,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而已,他利用雲洛護照上的照片,再加上彩色影印的簡單原理,馬上就弄出一張幾可亂真的識別證。

  哥斯坦的車到達波本宮大門口時,只見手舉標語牌和布條的示威群眾“齊聚一堂”,抗議吶喊的聲音如波浪般此起彼落,附近的交通也癱瘓了。一群全副武裝的員警手持防護玻璃盾牌排成一列,擋在示威群眾前面幾公尺外,隨時準備鎮壓失控的群眾。一輛消防車停在一旁嚴陣以待,準備必要時以水柱驅散群眾。

  這種場面雲洛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情不自禁地面帶懼色,單是看那些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的生雞蛋和番茄,如雪片般砸落在地上和員警們的頭盔上、盾牌上,她忍不住暗忖,這輩子她再也不敢吃番茄炒蛋了!

  哥斯坦把車子掉頭,不慌不忙地說:“我們把車子停遠一點,然後再走回來!”

  隔了一條街,哥斯坦仍然找不到停車位,為了趕時間,他索性把車子違規停在一根消防栓前面,然後很快她用車上的小型電腦印出一張“警方用車”的停車證,大大方方地貼在擋風玻璃上面。雲洛苦笑著醜他。

  “原來當國際間諜還有這麼多好處!我猜啊,你大概也可以在世界各地白吃自喝。”

  “白吃白喝?!借問一下,我可以如何‘白’法?”

  看哥斯坦的表情,似乎不是明知故問,而是真的不知道,因此雲洛如數家珍地算給他聽,“信用卡、提款卡、貴賓卡,甚至是鈔票,還有哪一樣是你不能仿冒複製?”

  哥斯坦愣愣地盯著她足足有半分鐘之久,然後才說:“製造偽鈔可能比較困難,不過……喂,雲洛,你好像有非常強烈的犯罪傾向喔。”

  雲洛故意要嚇唬他,使壞地笑說:“嘿嘿嘿,你要小心喔!我還有虐待狂,喜歡把人綁起來,用皮鞭……”

  她話還沒說完,哥斯坦竟然由人變成“狗”,吐長了舌頭直流口水地笑著,“聽起來好過癮!”

  “變態!”

  雲洛又羞又氣,兀自開門下車。

  哥斯坦跨出車外後,用遙控器把防盜系統鎖上,然後用手背誇張地控拭嘴邊的口水,瞅著她傻笑。

  “你們法國男生怎麼都這麼噁心?”雲洛啼笑皆非地啐罵。

  “嘿,你還沒碰過隔了一道海峽那邊的英國人哩。”哥斯坦嘻皮笑臉地說。

  “對了,英國人又哪裡招惹到你了,你幹嘛這麼討厭人家?”

  哥斯坦一副“國仇家恨”、痛心疾首的樣子。“你不知道嗎?大部分的法國人對英國人很反感,幾百年前就一直在互相討伐、打仗的緣故嘛;再說,英國人生性古板,一點也不浪漫,品味差勁到家,除了英國茶還可以偶爾喝喝之外……”

  再罵下去,可能連英國皇太后都要跑來波本宮前丟高跟鞋了,雲洛趕忙阻止他。“好了、好了!你真是有‘種族偏見’!喂,你是來這裡發表演說的,還是要辦正事?”

  哥斯坦趕緊閉上嘴巴,很紳士地伸出手臂,“我的皇太后,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兩人挽臂走邊一條街,好不容易穿越示威群眾旁邊湊熱鬧的民眾,向圍守警方出示證件之後,這才走進波本宮的大門。

  議事廳內充滿了人聲談笑,好像渾然不覺外面的示威場面,貴賓們和前來採訪的新聞記者共聚一堂,更令雲洛感到意外的是,主辦單位竟然還準備了自助餐點。在廳內一旁的一長條桌上,擺滿了各式佳餚和飲用不盡的法國香檳酒,這倒像是一場有吃有喝、有說有笑的“大拜會”,絲毫聞不到火藥味!

  這時距離開會時間十點還有二十分鐘,哥斯坦好像忘了他才剛吃過一頓豐富早餐,又嘴饞的說,“我有點餓了!不吃白不吃,走,我們去撈本!”

  雲洛用力把他拉回來,壓低聲音說,“你怎麼看見有吃的,馬上連祖宗八代都忘了?噓,小聲一點,我們現在是間諜。我看我們先分開一下,分頭去找線索,這樣‘面積’比較大,說不定可以聽到什麼悄悄話。”

  哥斯坦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還是你的法文那麼破……”

  “笨蛋!不會你專心聽法文的,我專門聽英語的啊?!”

  “0K!算你比較聰明好不好?我先去吃些東西。”說著,哥斯坦逕自朝自助餐助餐桌走過去。

  雲洛氣得瞪大眼睛,罷了,隨他吧!她整理一下頭髮,然後深吸一口氣,打算開始她生平第一次的“兼差”間諜工作!

  她穿梭在貴賓群中,臉上保持著最迷人的微笑——不過後來她想一想,嗯,還是別笑得太過分,她要靠的是“頭腦”,不是“美色”!

  但是,若是有人問起她在“核子彈業”的哪裡高就,她該怎麼回答才好?哥斯坦也真是的,百密一疏,不會事先替她想一個好藉口!

  她正經過一群以法文交談的紳男仕女,本想趨近聽聽看他們在說些什麼,不料一名東方人面孔的帥哥突然擋在她前面。

  “美麗的小姐,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面!”

  好爛的釣馬子臺詞。雲洛本想轉身離去,但是想想這樣做有些失禮,因此只好擺出一副嚴肅面孔,“對不起!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不會講法文!”

  對方也馬上學她改用英文笑說:“不會講,至少你還聽得懂嘛!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邵漢笙,中國名字啦,但是我是馬來西亞人……”

  “馬來西亞?!這麼巧?我也是,我家在吉隆玻……”等一等!在他鄉遇見失散多年的親人,也不必這興奮激動吧?更何況你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雲洛趕快改口問道:“邵先生,請問你以什麼身份出席這個會議?”

  “噢,我是馬來西亞政府派來的核爆學術專家。你知道的,這次法國的試爆行動,我們馬來西亞也不怎麼高興,所以特地派我前來溝通、瞭解一下!”

  既然是“政府”派來的,那麼應該就不會是“壞人”嘛?!雲洛顯得比較輕鬆地笑道:“原來是專家失敬失敬……”

  邵漢笙依舊是懷疑的打量著她,“我還是覺得你有點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我們馬來西亞沒有派其他的人來呀。請問你是在哪一條線上的?”

  哪條線?!斑馬線?還是比例貫線?噢,不不!他是在問她從事哪一種核子彈的專門研究。為了不讓對方遠疑心,看來連“美色”也要派上用場了。雲洛擺出最嫵媚的笑容,頻頻眨動眼睛,“噢,設計啦!”

  “設計?!會有……哦!我知道了,是‘核子彈導引電腦程式設計’?!真是不簡單!失敬,失敬。但不知你的芳名是……”他俯下頭來盯著她左胸上的識別

  天哪!那麼長一串什麼玩意兒的專有名詞,要她重複一遍都會咬到舌頭。她強作鎮定地微笑道:“我姓程。邵先生,對不起,我失陪一下!”

  “等一等!你在哪家飯店?晚上我們共進一頓燭光晚餐如何?”

  好一隻“格格纏”的核爆蒼蠅,釣馬子的招數用得這麼快?!雲洛正感到進退兩難之際,嘴裡塞滿蛋糕的哥斯坦,一手各持一杯香檳酒,慢慢地踱過來。

  “這位先生是……噢,邵先生,我是法國官方代表,負責接待這位程……呃,程博士!”

  “啊?!你還有博士學位?”邵漢笙大吃一驚。

  雲洛唯恐哥斯坦不明就裡地又說出什麼話害她當場漏氣、穿幫,趕快接著說:“真抱歉!我跟這位‘林博士’還有要事要談,邵先生,我們失陪了。”

  邵漢笙還來不及說什麼,雲洛已拉著哥斯坦離開。直到看不見邵漢笙,她才松了口氣。

  “呼,好險!差點就……咦,哥斯坦,你是看到鬼了是不是?幹嘛……”

  哥斯坦正瞪大眼看著雲洛身後的一處角落,雲洛莫名其妙的回頭,只見前一天晚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間諜美女蒙妮卡,和一名高大的金髮男子似乎正在低聲爭執什麼。

  “我就說在這裡可以找到什麼線索……她怎麼會在這裡?”哥斯坦喃喃自語。

  雲洛妒火上升地啐道,“喂,豬哥!沒見過美女是不是?本姑娘就是現成的……”

  “嘖!雲洛,你又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時蒙妮卡正好也看見了他們,她似乎有些緊張地向那位金髮男子低聲說了幾句話,那男子連頭也沒回就匆匆踱開了。

  哥斯坦在走上前去之前,很快地叮嚀雲洛一句:“別忘了!你是我的‘表妹’。”

  “表妹?!表你個頭!”雲洛低聲抗議,但是也不得不硬著皮,強裝笑臉,跟著哥斯坦走向蒙妮卡。

  “蒙妮卡,真是太意外了,竟會在這兒遇見你。上級有派你來嗎?”哥斯坦顯得格外熱情親切。

  “沒有。我是來見個老朋友。”蒙妮卡不大自在地說。

  “就是剛才跟你說話的那一位?”哥斯坦裝出吃醋的樣子,但是快淹死在醋桶裡的卻是立在一旁的雲洛。

  “不是!我不認識他,他是來開會的,是個外國人,莫名其妙地跑來跟我搭訕……”蒙妮卡有意回避地答道。“程小姐,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哥斯坦聞言,有些失措地找著藉口:“她……她是……呃,我帶她出來觀光,因為我還要來這裡出任務,所以乾脆也把她帶來了。”

  “噢,原來如此,出來見識見識也好。哥斯坦,我還有別的任務,先走一步了,今天外面亂得很,你們自己小心啊!再見!”蒙妮卡似乎也不想多作解釋,一說完話,便匆匆忙忙地朝出口走去。

  “她在說謊!她明明認識剛才那個帥哥,沒想到她男朋友這麼多,唉!這以後有誰敢娶她?!”雲洛憤恨不平、慷慨激昂地說。

  雲洛在吃醋!哥斯坦感到既好笑又窩心地說:“連超級大白癡都看得出來她在說謊。”

  這時,會議主席上臺向眾人宣佈道:“各位!今天的會議即將開始,請各位儘快就座。首先,我們有一篇最新的核子發展研究論文要發表,主講人是舉世聞名的……”

  雲洛和哥斯坦隨眾人一起入席,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學究走上台,廳內的燈光也逐漸暗下來,隨著主講人的報告介紹,一面降下來的白色銀幕上,開始播放一段紀錄影片。

  才開講了三分鐘,鴨子聽雷又加上昨晚睡眠不足的雲洛,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呵欠。她不好意思地轉頭看身旁的哥斯坦一眼,沒想到這傢伙早就去會周公了。她捂著嘴卟哧一笑。這時,她看見坐在哥斯坦前面一排的人,腦像後面有個紅色小光點在跳來跳去。

  雲洛感到新鮮又好玩地搖了搖哥斯坦,低聲說道:“喂,你看!不是只有我們聽不下去,連坐在後排的‘專家’,都有人無聊到拿著什麼東西在玩。”

  哥斯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不看還好,才看了一眼,他突然像神經病發作般大喊一聲:“小心!危險!”

  不明就裡的雲洛,只感覺在黑暗之中,哥斯坦的上半身整個壓向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2:34

第五章

  烏漆抹黑之中,議事廳裡引起了一陣騷動。

  白色銀幕上兀自播映著沒有配音的紀錄影片,主講人中斷了講話,昏暗的議事廳內,眾多與會人士仍然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哥斯坦知道。他感到離耳朵只有半—十的地方,有一陣冷風颼地掠過,像打沙包似地卟一聲,然後他覺得有什麼輕飄飄的東西飛落在他的頭臉四處……

  黑暗中,從後座的方向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呃嗝!呃嗝……”

  被“壓”在底下的雲洛有些透不過氣地挪移了一下,沒好氣地低聲埋怨道:“哥斯坦,你是吃‘豆腐’吃太飽了是不是?幹嘛一直打嗝?”

  “不,不是我……”

  就在這裡,議事廳內所有燈光亮起。

  哥斯坦小心翼翼又身手敏捷地抬起頭探了一下,只見在他前面那張沙發座椅的椅背上,像爆玉米花似地開了一個大洞。他趕快問了前面那個人一句:“你有沒有怎麼樣?”

  前面那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有些傲慢地說:“你在搞什麼鬼,幹嘛踢我椅子?”

  “不!是有人開槍!”

  這一尖叫,議事廳內顯得更加混亂嘈雜,哥斯坦連忙站在椅子上——登高一呼:“各位!請不要慌張!每個人都留在座位上。警衛!安全警衛———”

  外面的人大概也聽到議事廳內的騷動,四名全副武裝的持掄警衛立刻沖了進來,後面跟著幾個神色不安的政府官員和波本宮的主管。

  “發生了什麼事?”領先的主管人聲詢問。

  哥斯坦一面扶起仍然一頭霧水的雲洛,一面回答:“有人開槍想暗殺……”

  他話尚未說完,站在沂臺上的主講人兩腿發抖地喃喃:“啊?!一定是要暗殺我!”

  活一說完,他兩腿一軟,整個人立刻像倒栽蔥似地暈倒在地上。

  雲洛見了,忍不住翻個白眼,向哥斯坦低聲說道:“真沒用,這樣就暈倒?就這個洞啊?打歪了嘛!”

  哥斯坦很快地用中文跟雲洛說道:“那本來是要打我的,要不是我趴過去你那邊的話……”

  “你在講什麼?!要打你?”

  哥斯坦沒有時間多加說明,他走過去向帶頭的那名主管壓低聲音說道,“殺手用的是紅外線瞄準的狙擊槍,人應該還沒有離開這裡,你們趕快過濾檢查在這議事廳裡的每個人……”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主管臉上佈滿了疑惑。

  哥斯坦立刻亮出法國情報局的證件,並且補充說道:“請不要大聲張揚,我有重要任務在身!”

  主管面色凝重的點頭,立刻命令手下過濾在場人員。

  哥斯坦走回雲洛身旁時,雲洛迫不及待地問:“你剛才說有人想殺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哥斯坦望瞭望那個開花的椅背,忍不住想到自己胸膛開花的情景,他不禁打了個哆嗦,沉靜地說:“我還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可能有人不希望我繼續調查極右派激進黨的巢穴!幸好你發現得早!”

  雲洛眨了眨眼睛,“我發現什麼?”

  “就是那個跳來躒去的紅色光點啊!那是裝在槍上用來瞄準目標的紅外線。當然,剛才殺手瞄準的,不是我的腦袋就是心臟!”

  雲洛聞言,全身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一名安全人員輪流用英文和法文向眾貴賓大聲問道:“有沒有人發現什麼可疑人物?或者剛才坐在你旁邊的人,現在卻不見了?”

  “沒有啊!沒有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句,八成剛才大家都在打瞌睡,現在不好意思承認。

  哥斯坦環視議事廳一圈,向雲洛暗叫一聲,“至少少了兩個人!”

  “誰?你怎麼知道?”

  “蒙妮卡,和那個跟她講話的金髮男子。”

  經哥斯坦這一提醒,雲洛才恍然大悟。

  驀地,哥斯坦似乎又想起什麼事,大聲地向眾人說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請求各位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請問,剛才是哪一位在打嗝!”

  “啊?1”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整齊一致地搖頭。

  剛剛打嗝的人不在現場?仔細想來,似乎從燈火大亮的那一刻起,就沒再聽見打嗝聲……

  “好!沒事。”哥斯坦決定暫不追究。

  雲洛醋味十足地用力捏了哥斯坦屁股一下。“蒙妮卡不見了,你怎麼不去跟安全人員說?怎麼?她是你的貼心老情人,你想假公濟私、知情不報啊?”

  “拜託你好不好?巴黎以香水聞名全球,可不是醋。你別胡思亂想嘛!她好歹也是我的同事,這外事我還沒向上級回報,怎麼可以跟外人亂說?”哥斯坦邊揉屁股,邊無辜地說。

  雲洛仍然不服氣,氣得嘴巴歪歪地哼道:“哼!外人、內人,叫得可真甜蜜啊。你不是說她有叛國嫌疑嗎?”

  “噓,小聲一點啦!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不由分說地,哥斯坦抱著雲洛往安全人員走去,低聲說了兩句之後,他們便先行離開波本宮。

從波本宮路經過協合廣場,來到香榭大道上的龐貝度酒吧,其實也不過十分鐘車程而已,但是因為今天“反核”的示威群眾到處遊行的緣故,倒是“塞人”而耽擱了一些時間。

  哥斯坦才把車停好,雲洛馬上驚奇地問:“來這裡幹嘛?現在來灑吧買醉,你不覺得還太早嗎?你想喝酒,我晚上點蠟燭陪你喝,那才有情調嘛。”

  “不是啦,我是來查點資料。走,下車吧!”

  真是的,不但沒情調,哥斯坦還像“不傳電”的木頭,硬邦邦的!

  他們並肩走進龐貝度灑吧,沒想到這早上十一點才剛開張營業的時段,裡面照樣是高朋滿座,可見這個“間諜窩”裡的每個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當他們一出現,座上賓客全都停下動作,繼而響起一陣招呼聲——

  “嗨,小表妹來了!”

  “要來買‘北京烤鴨’嗎?”

  “龐胖子,我也來一份好了。”

  沒想到雲洛竟然一夜成名,似乎每個人都認識她了。她一時喜上心頭,像剛當選世界小姐似地頻頻揮手,微笑答禮。“嗨!嗨!嗨……”

  哥斯坦見情況不太對勁,但仍然處變不驚、莊重自強地保持鎮定,輕輕拉雲洛—下,低聲啐道:“你再跟下去,小心等會兒他們全部要跟著你回家!有沒有搞錯啊?”

  雲洛收斂了些,隨哥斯坦正待要上樓,不料龐貝度氣急敗壞地揮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來到吧台前,哥斯坦傾身問道:“龐胖子,這到底足怎麼一回事?”

  龐貝度似乎有口難言,沉吟半響才回答:“你表妹太紅了,沒辦法!現在‘北京烤鴨’不好賣了,‘功能表’改成‘燒酒雞’。另外,那只‘雞’在找你!”

  哥斯坦聞言,臉色遽變,緊張地說:“我回房再打電話!雲洛……”

  “嘿!你拉我幹嘛?我今天穿高跟鞋哪!他剛才說什麼雞?我聽得一頭霧水。”

  哥斯坦十萬火急地拉著雲洛往樓上快步走去,同時不忘叮嚀她:“我的姑奶奶,請你暫時閉上大嘴巴,回房再說,要不然事情會越來越大!”

  在二樓,哥斯坦一進入專屬房間,正想去打開隱藏在衣櫃裡面的密室,偶—回頭,卻被雲洛滿臉淚水給嚇住。

  “雲洛,你怎麼了?”他又心慌又心疼地問。

  哥斯坦不問還好,他這麼一問,雲洛更是悲從中來,“我好命苦,竟然遇人不淑!哼,現在你會嫌我嘴巴大了?就算真的很大,現代醫學技術這麼發達,大不了我去整型,哪會發生什麼大事?你明明足在找藉口,故意嫌醜!嗚……”

  噢,天哪!她說了一大串,哥斯坦總算搞懂了。他啼笑皆非地擁她人懷,柔聲安慰道:“雲洛,你現在就真的是牛頭不對馬嘴了!我不是真的說你的嘴巴大,呃,是另外一種大!”

  雲洛本能地低頭朝胸前一看,頓時羞紅臉地罵道:“色狼!不要臉!”

  “不是啦!噢,上帝,我真是越描越黑。你先聽我說完嘛。我是說你昨天那一句‘北京烤鴨’喊得太大聲了,害‘東方組織”的暗號曝光了,現在連Z都在急著找我。”

  雲洛聽得一愣一愣的,“我怎麼都不知道?誰告訴你的?”

  “龐貝度呀!他剛才說現在暗號改成‘燒酒雞’了,你沒聽到嗎?”

  “哦,原來你們剛才是在講這個?這麼說來……”

  這麼說來,她的嘴巴真的是很大,怪不得人人都認識她。唉!真是傷腦筋!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趕忙又問。

  哥斯坦深情地瞅著她:“怎麼辦?只要你不哭,一切都好辦。瞧你哭得多噁心……哎喲!”

  話剛出口,他肚皮上立刻挨了雲洛一拳。

  “什麼意思?會不會用成語嘛?我這叫梨花帶淚、柔腸寸斷!”

  “真是奇怪!眼淚怎麼會是一條——條黑黑的?”

  “什麼黑黑的?啊!我的睫毛膏!頭轉過去,不准看我!媽媽咪呀,我的鏡子呢?還不都是為了陪你去當間諜,我今早特地塗上千日很少用的睫毛膏。”

  難怪很“噁心”了,一張臉都給她哭“毀”子!雲洛氣急敗壞地從皮包中掏面鏡子和麵紙,七手八腳地把臉擦乾淨,又端視了老半天,才轉身面向哥斯坦。

  “0K!現在我美麗重現、恢復嬌豔了,你可以轉回來了!”

  哥斯坦籲了一口氣,正經八百地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外星怪物哩,要不然怎麼會……呃,我還是少說兩句,辦正事要緊。”

  “辦正事你開衣櫃幹嘛?

  衣櫃裡層的櫃壁一打開,就像在變魔術似地現出隱在後面的另一間房間。

  雲洛歎為觀止,“原來還有個秘密房間!哥斯坦,我們還沒結婚呢,你該不會是見色起義,圖謀對我不軌吧?再說,如果要‘不軌’的話,外面這間就有一張床了呀,幹嘛麻煩……”

  哥斯坦聞言跌了一下。差點當場噴出鼻血,他趕快用手捂住鼻孔,頭朝後昂地說:“雲洛,你別害我‘血氣方剛’好不好?裡面是我的秘密工作室,我要打電話給喬諺啦!”

  “噢,原來如此。人家我是淑女,只是提醒你一下嘛,要不然現在很多男生很壞的呢!”雲洛不好意思地說。

  兩人進人充滿尖端電腦科技設備的秘室之後,哥斯坦立刻坐到一台電腦前面。他一邊飛快地在鍵盤上操作,一邊向雲洛解釋,“這台通訊系統是我最近裝的,專門用來和喬諺,還有其他的‘東方組織’成員聯絡!”

  雲洛在他身旁的一張椅子坐下,“難怪我看見我二哥房裡也有一台!”

  但是雲洛不曾見程信安當場操作過,所以當哥斯坦輸入一串密碼,而電腦螢光幕上突然出現睡眼惺忪、打赤膊的施喬諺,她吃驚得趕快用蒙住哥斯坦的眼睛,一邊嚷道:“啊!限制級的,不能看!”

  “我不能看,你還一直看?!”

  “啊?說得也是。”雲洛難為情的收回手。

  螢光幕上立即互相傳送影像、通話的喬諺靦腆地說:“哥斯坦,你真是少根筋!三更半夜打衛星電話,旁邊還有個雲洛,萬一我正跟倩妮做……呃,愛做的事,那可怎麼辦?”

  “老公,你欠扁是不是?”螢光幕上雖看不見倩妮,但傳來她的聲音。

  “我還是先去穿一件衣服好了,免得害像雲洛這樣的小女生眼睛吃太多霜淇淋!”喬諺用兩手東遮西掩地笑說。

  隔了幾秒鐘,穿著睡衣的倩妮走過來坐在電腦前,邊揉眼睛邊說:“雲洛,原來是你啊!哥斯坦,你暫時回避一下好不好?我穿睡衣哪,這又是彩色現場實況直播!”

  “好好,我算錯時間了嘛!對不起!”

  哥斯坦被迫退居一旁,雲洛大感新鮮地坐到電腦前面。

  “倩妮,你這件蕾絲睡衣好SEXY喔!你自己設計的嗎?”

  “對啊!今年夏天最新設計,我寄一件去給你好不好?”

  “那怎麼好意思?不過,我有‘架意’啦。”

  “那你就跟我客氣了。你不會這麼‘快’穿給哥斯坦看吧?”

  沒想到女孩子聊起天來也是充滿暗語的。哥斯坦在一旁捂著嘴竊笑。

  雲洛白了他一眼,“他想哦!男人啊,每個都是豬哥,連你老公也不例外。他睡覺都不穿衣服的嗎?”

  “色女!三八!怎麼可以罵我親愛的老公呢?嘻……”

  “哈哈,哈哈哈……”

  兩個女孩像發神經病似地咯咯笑起來。

  喬諺穿上睡袍走過來,“老婆陛下,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倩妮意猶末盡地朝雲泊揮揮手,“有空再聊啊,拜!”

  這下輪到哥斯坦和喬諺“面對面”坐下來。

  “剛才‘我是‘小曝光’而已,我的‘東方組織’都快‘大曝光’了廠喬諺立刻說。

  “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一旁的雲洛插進來歉疚地說。

  喬諺想氣也氣不起來,不禁搖頭苦笑,念在你‘千里尋夫’的毅力上,我也不怪你,不過信安已經被我罵得狗血淋頭了。他怎麼可以不事先通報我一聲,就把暗號告訴你!”

  雲洛頭垂得低低的,不敢說話。

  哥斯坦於心不忍,立刻代為求情,“喬諺老哥,雲洛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就原諒她這一次吧!最重要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喬諺一臉嚴肅,“世界各地突然冒出很多想吃‘北京烤鴨’的人,現在‘東方組織’的成員都進入緊急戒備狀態,情報圈甚至有人謠傳‘東方組織’為了維護世界和平,想派人去暗殺正在試爆核子彈的法國總統!”

  “啊?怎麼會這樣?!”

  “那個白癡總統本來就該殺,套一句我們家倩妮罵我的口頭禪,就是殺千刀的……呃,衛星很貴,我們少說閒話!我想,這件事多多少少跟你現在的任務有關係!”

  哥斯坦眉頭緊蹙,若有所思地說,“——定是真正想暗殺法國總統的極右派激進黨故意放出來的風聲,想要轉移別的注意力。但是,他們是政治偏激分子,怎麼會知道這些國際間諜的暗語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哥斯坦,我要提醒你,你最近凡事小心點,甚至雲洛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喬諺語重心長地說。

  “雲洛?!……喬諺,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今天早上在巴黎波本宮我已經碰列一次狀況了,只是我沒想到現在連雲洛也……唉!喬諺,你還有事要告訴我嗎?”

  “沒有了,暫時是這樣!”

  “好,那……再見。”

  切斷了衛星通訊之後,哥斯坦擔憂地看著雲洛。

  雲洛聽了喬諺的一番話之後,一時詫異得瞠日結舌,半晌,她回過神來,一派樂天地說,“安啦!這個樓子是我捅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傻人有傻福,我嘛,好漢做事好漢當……”

  “問題是,你又不是好漢!”

  “對喔!我是女的……嘿,哥斯坦,你怎麼可以歧視我們女生?你知道嗎?不讓鬚眉、女人不是弱者,還有……呃,還有……對了,木蘭從軍、女王蜂,這些話都是專門用來稱讚我們女生的。”

  中文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哥斯坦,被雲洛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他仍然一臉憂色地說:“話是說得沒錯啦,但是你現在搞不好已經被人當成是‘東方組織’的一員,而且還有許多國際間諜想把你丟進絞肉機裡絞一絞。”

  “你別說得那麼噁心好不好?”

  “噢,好,我換個說法,是丟進大海裡喂沙魚。如果你還跟著我在外面拋頭露面,那教我怎麼能安心?”

  不安心電沒關係,她聽得很舒心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

  “乾脆在我家裡乖乖待著,那最安全。”

  不料雲洛不但不依,甚至情緒激動地一手叉腰,——手指著哥斯坦的鼻尖嚷道:“什麼?!叫我待在你家裡當黃臉婆?真是豈有此理!我問你,剛才在波本宮,要不是我先看見那個什麼紅外線的小光點,當時正在跟周公下棋的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嗎?”

  “那個是因為……”

  “閉嘴!我講話,你洗耳恭聽就好!我再問你,像我這樣一下海兼差就一炮而紅……呃,我是說救你逃過一劫,你當我是掃把星,還是幸運之星?”

  “你現在這樣子倒有點像‘母猩猩’……”

  雲洛抬手朝他後腦勺拍一下。硬的也用過了,現在輪到用軟的。她故作溫柔的笑說:“人家是為了想跟你同生共死哪!你看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都是這樣演的;再說,現在有這麼多人想殺我,普天之下、宇宙之間,除了雄赳赳、氣昂昂的你之外,還有誰能保護我呢?”

  哥斯坦聽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很快說:“嗯,你這樣說也是很有道理啦!走,我請你吃飯!”

  沒想到他這麼好騙,一下子就答應了,早知道就多騙他一些……一不小心,雲洛的眼睛掠過一旁的那張床,呃,“這”可不能亂騙。她趕緊正視前方,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走吧!去吃飯!”

  灑吧裡龍蛇雜處,當然不能在這裡吃飯,他們下樓來正想走向門口,不料龐貝度奔到哥斯坦身旁,低聲問,“哥斯坦,這個星期六晚上在‘肯恩堡’的宴會,你沒忘記吧?”

  哥斯坦輕拍額頭,“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謝謝你,龐胖子!”

  來到酒。巴門外,雲洛一臉詭異地笑說:“有宴會?那我有口福了,而且還可以讓我千里迢迢帶來的衣服亮亮相。”

  “別高興得太早!‘肯恩堡’的夜宴,就像是一年一度的‘間諜大拜會’。怎麼?你怕了嗎?”哥斯坦故意潑她一盆冷水。

  雲洛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回敬道:“哦,那表示我們又有生意上門了。”

  是生意也好,是“死意”也罷,只要她能跟哥斯坦在一起。她甚至已經有些迫不及待,這將是一場他們難得一起出席的盛宴,她忍不住幻想著兩人隨著美妙音樂婆娑擁舞的旖旎情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2:49

第六章

  肯恩堡夜宴。

  雖然根據哥斯坦所言,這場盛宴將是巴黎一年一度的“間諜大拜會”,但是相信沒有任何應邀赴宴的貴賓會笨到穿得跟“間諜”一樣!

  再說,從外表判斷,又有誰看得出來誰就是一名國際間諜?如果連一名死了六個丈夫的沒落皇族、過去公主,都可以“兼差”當間諜的千方百計,那還有誰不能當?!

  看起來,好像間諜人人都可以當!

  撇開國際間諜不談,天底下算來算去,還是只有兩種人——男人跟女人,男一要“衣裝”,女人要“金裝”。

  為了這難得一次陪哥斯坦赴宴的機會,雲洛對於自己該穿哪一套晚宴服,可真是紋盡腦汁、費盡心思,而且在艾咪所謂的“專業眼光”評審之下,她最後挑中一襲“最符合巴黎浪漫風情”的晚禮服。

  這一襲暗紫色系列的晚禮服,仍是出自“姬龍雪”的名家手筆。當然,並非出自姬龍雪本人之手,因為這位名設計師在一九八九年就去了,而是由他指定的繼承人安喬羅塔拉吉所設計的傑作。

  屹立於巴黎時裝界三十年而不倒的姬龍雪名牌服飾,自然有其經得起時代考驗的道理,在多年來“讓身體呼吸而又不失女人味”的原則堅持之下,穿著姬龍雪字型大小的女性高級服飾,就像是眾多名家中的一朵優雅但不孤傲的奇葩。

  雲洛這身以山東綢為質料的晚禮服,在單色的整體感覺中,卻力求衣料剪裁和細節綴飾上的變化;上半身部分採用的是“絨絲”處理,藉由衣料的褶疊紋線來增強光線的折映,一眼看去,似乎是用很簡單和整塊布匹,巧妙而細緻地包裹住雲洛玲瓏的光圍,無袖、無肩帶,卻又充分遮掩,邊低胸部談不上,然而反教人遐思連連。

  在纖腰的部位,則是一圈同是暗紫色的亮綢緊緊束腰裹住,和上半身的褶形成強烈對比,卻在視覺上造成纖細的效果。

  從束腰亮綢以下直到及地的蓬鬆裙褳,充分運用、顯現了精緻絲綢的特色:輕柔、飄逸、優雅而渾然天成。暗紫色的裙浪之中,是以不規則的細微圖案,以上千條的金線穿梭綴紈其間,似有若無,但是只要在燈光的輝映之下,即可幻化成繁複光影,似黃金夕陽中的千帆戈行,似群夢遺落人間,似萬千銀河迷航。

  然而雲洛似乎還浪漫得不過癮,在她凝脂般的粉臂上,各穿戴了一隻長及胳肢窩的黑色手套,左手腕的部位則外戴一圈紫水晶串鏈。她暗藏在層層裙褳下的一雙玉足上,腳穿了一雙同是紫色系的,呃,愛迪達斯跑鞋!

  這個人家看不見的“秘密”,幸好只有哥斯坦一個人知道。沒辦法嘛,不是要跳舞嗎?再說,這可是一聲各路間諜前來“大拜會”的盛會,萬一好死不死來個什麼丟飛刀、射飛鏢的“餘興節目”,那麼只要把裙褳拎高,拔腿就可以跑了。

  要是需要跑路的話,唉,那倒是有個麻煩!想想艾咪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好不容易地又抹髮膠、又上髮乳,然後幾乎用了上萬支不會“折光”的超細髮夾,才把她一頭及肩秀髮梳挽在頭頂,盤成一圈像是一頂圓筒狀的帽字,據說這是最高貴的埃及豔後頭,不但把她柳眉輕掃、薄施淡紫粉妝的明亮五官,襯托得更加立體迷人,而且和晚禮服構映成最高雅華貴的搭配。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麼“一媚驚人”?

  她那副淺紫色的隱形眼鏡倒是配對了,簡直是“整體設計”,從頭到腳“紫”到底,害她差點把一面穿衣鏡給照破了,真是越看越滿意,更何況她本來就“天生麗質”嘛!

  若是要說“傾國傾城”,她是足以去傾他個幾座萬里長城了,傾得連秦始皇都差一點要從墳墓裡爬起來色迷迷地看著她,但是,咦?哥斯坦這傢伙怎麼好像都無動於衷?!

  “喂!你是木頭,還是死人哪?人家今晚這麼盛裝打扮、隆重出場,你半句稱讚的話都沒有?!”她沒好氣地啐道。

  一路專心開著金龜車的哥斯坦,這時才如夢初醒地轉過頭來瞄她身上一眼,“嗯,不錯,三圍不錯!”

  說完後兩眼又回到前面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雲洛看了差點想跳車自盡,要不是她戴紫色隱形眼鏡的話,她的一對杏眼一定早就變綠了!

  不過,她想氣也氣不起來,因為今晚他實在太帥了,帥得連湯姆克魯斯都自慚形穢地跑去躲起來。這樣的形容一點也不過分,今晚的哥斯坦即使再心事重重,他穿的可是一套最標準的宴會裝,識貨的人一眼即可看出,那是出自名家范倫鐵諾的設計手筆。

  近年來範倫鐵諾設計了不少以東方民俗色彩為主題的華麗宴會服飾,哥斯坦今晚所穿著的,即是其代表作;比一般男士西裝稍長的外套,採用的是手染彩繪棉布料,以稍暗的橙紅色為主色調,整體上全以金、銀、紫、黑、紅等絲線,肅纖出複雜而令人眼花撩亂的花樹圓形,其間並穿插綴了小圓鏡片,率領容華貴有若一名喀司米爾王子,充滿了神秘魅力。

  他的上身裡面穿了一件仿造自印度民間傳統服的米白色長襯衫,襯衫的下褳長度超出罩在其上的一件黑色羊皮小背心,背心上則有數百粒純白色天然珍珠所排列而成的小菱形格子線條。

  他的下身搭配了一條寬鬆的黑藍色水洗絲長褲,足下則是一雙鯿式的多包皮編休閒皮鞋,鞋面上的紅、藍、橙黃和棕包皮料,又和外套的繁多色彩相映成趣。

  他平常並不喜歡攜帶何男用首飾,只習慣在左手小指上戴一枚紅寶石戒指,然而它卻是——具精密而微小的無線電呼叫傳訊器;因為左撇子的緣故,戴在右手腕上的石英表面洗水錶則是一台小型電腦;他特製的鞋底裡永遠安裝著兩枚以防不時之需的定時炸彈,但是他並不喜歡摧帶手槍這一類的武器。話說回來,他的腰際皮帶很不尋常,除了可以當“手銬”來綁壞人之外,還可以在綁人的同時發出電流,當然,並不會把人電焦、電死,卻可以電昏人!

  他微鬈而略帶棕紅色的短髮,很隨意地在一層髮油之下熠熠生輝,他那混了血——而且還一混就四種的五官,俊美得足以讓全世界的女人為之“歎氣”。

  歎氣原因有兩種:一種是恨自己無法嫁給這個超級酷又帥的男人,另一種則是恨自己已經嫁人了。

  單是瞧他那兩道有菱有角又有個性的濃眉,還有濃眉下一雙似綠又似藍的深邃眸子,連天下最美的女人都會想去找個最有名的整型大夫來“如法炮製“一番。然而再往下看去,又直又翹又窄的“混血”鼻,實在是太完美了!

  他那兩片豐厚而性感的唇瓣,微呈菱觚形的嘴形,那是最令女性怦然心動的部位,濕潤而帶著微紅的自然光澤,連“不脫色”的口紅都搽不出這麼誘人的效果,而當他露齒一笑,不分男女,都會群起效行每天早晚刷三次牙的“護齒運動”!

  他的俊逸英氣和優閑神采,不但令女人為之傾倒,也會讓男人個個都“改行”去當同性……呃,總而言之,他的俊美簡直是毫無瑕疵、無懈可擊。

  當然,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帥哥美女,天底下也沒有十全十美的愛情,如果這其中有一樣是十全十

  美的,那麼另外一樣八成是留級或不及格,就像哥斯坦,在他十全十美的外表之下,他的腦袋裡管愛情的那一部分,裝的可能是漿糊。雲洛忍不住這麼想著,隨後又情不自禁地一陣苦笑。

  “哥斯坦,你到底在想什麼?”她柔聲詢問。

  “我在想蒙妮卡……”

  “啊?!你這個夭壽短命的薄情郎,我這麼千嬌百媚、儀態萬千、風情萬種地坐在你旁邊,你竟然還敢想別的野女人?!我今天跟你拼……”

  哥斯坦急急打斷她,“你先聽我講完嘛,別老是話聽一半就開始發瘋!我是在想,自從前兩天在波本宮見了一面之後,蒙妮卡就告失蹤,法國情報局也很著急,怕又會發生什麼突發狀況,所以我也……”

  “你也很擔心她?這是公的,還是私的?”雲洛咄咄逼問。

  哥斯坦招架不住地連聲說:“公的!我發誓。但是畢竟同事一場,我也不忍心看她被以‘叛國罪’通緝捉拿。我剛才是在想,她會跑去什麼地方?另外,還有……”

  “還有什麼?你快說!要不然我高跟鞋準備脫下來了!”

  她忘了今晚她穿的是雙跑鞋?哥斯坦沒好氣地長籲一聲,無限關愛地睇睨她一眼,輕聲說:“另外,我是在擔心你今晚的安危!”

  “噢,原來是這個。安啦!有你在我身邊,就是天塌了、山倒了、海枯了、石頭爛了,我都不怕。”

  “要是有一隻大色狼在你身邊呢?”

  “啊?!我沒想到原來你是個人面獸心的……”

  “不是我啦!我是說今晚宴會的男主人,尚肯恩。我們就快到肯恩堡了,我覺得有必要事先警告你一下。”

  原來他也滿會吃醋的嘛,這麼怕她被人搶走?!她趕快擺出端莊嫻淑的美妙姿態,羞答答地說,“你有話就直說吧!不過我可以向你斬雞頭提保,我絕對不會看別的男生一眼的!”

  哥斯坦似乎松了口氣,但是仍不放心地說:“如果要用幾個字來形容尚肯恩這個人的話,其實也滿簡單的:他是個億萬富翁、老色鬼,外加大老奸,多年以來,他一直在暗中資助法國情報局的研究發展,但是他是有目的的,法國政府回報他的是,商業特權,對他所從事的船業不加以干涉、過問,他走私、偷渡和逃稅的所得利益更多。”

  “喔?那他今年幾歲?”

  哥斯坦聞言,差點把車開進山溝裡。他爐火旺盛地回道:“你想嫁給他嗎?要不要我當現成媒人?”

  “人家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嘛!我是想,他‘事業’做這麼大,又夠資格當‘老’色鬼,那八成不年輕了吧?”

  “你倒是猜得沒錯,他已經年過七十—了,終生未娶,情婦不少,所以他也沒什麼後顧之憂,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權勢越來越大之後,人人也霸佔來越敬畏他三分的原因。”

  雲洛還是不太懂,一個搞走私的老色鬼,人家幹嘛要怕他呢?法國政府又是幹什麼吃的?

  “我還是不懂,像他今晚辦這種‘大拜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讓我這樣告訴你好了,在法國,尚肯恩是情報間諜界的‘教父’,他還認識世界各地的許多名流富豪、貴族王公,所以連法國政府都要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年一次,他斥資舉辦豪奢的流水席,除了展示財威之外,更用來聯絡各界感情,而被邀赴宴的賓客叫,不乏一些全世界的最投機、最頂尖的間諜老手!”

  雲洛先是陷入一陣沉默,繼而若有所思地說:“我二哥跟Z怎麼沒被邀請?”

  “他邀得到那還得了?那‘東方組織’不就大公開了?像我被邀的身份是法國巨富佛蘭克•林的獨生子,而且你別演錯戲碼了,今晚你是我的‘表妹’!”

  雲洛心中很不是滋味,撇了下嘴角抗議道:“哼!又要人家演‘表妹’,那多沒趣啊?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次參加鴻門盛宴的機會……”

  “去年的盛宴,最後是以‘放煙火’收場!”哥斯坦似笑非笑地說。

  “放煙火,好浪漫哦!”

  “是噢!那些煙、那些火,是從十幾輛客人的座車裡冒出來的。間諜戰哪有‘中場休息’的?隨時都有人在勾心鬥角、殺來炸去,誰知道今晚又會有什麼好戲上場?”

  趁著這個話題,雲洛決定提出一個在她心中憋了好久的問題。她理直氣壯地問道:“既然你也知道這一行是要殺來炸去,那你幹嘛還那麼‘死忠’?”

  哥斯坦足足沉默—廠半分鐘之久,然後才語重心長地喃說:“我也不想一輩子都這樣,老兵不死,總該有退休的時候,說我‘死忠’,倒不亦說我是身不由己。像這次任務,我其實和法國總統意見不合,但是還是得奉命保護他的安危,追查地下組織的下落。”

  “你可以辭職不幹呀!”

  “有這麼容易好了。不過我已下定決心,看著‘東方組織’每個成員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卻還在出生入死當情報員,他們是為了個人理想和世界和平在打拼,但是我卻是在‘替人作嫁’,為法國政府賣命,所以我也不打算跟他們一樣。”

  “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又是一陣沉寂,最後哥斯坦一鼓作氣地說:“雲洛,我知道過去沒有很多時間陪你,讓彼此更加互相瞭解,對你很不公平,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將來,我打算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便完完全全退出江湖,不再插手管情報組織的事。”

  雲洛內心一陣激動,喜出望外地說:“真的?!你真的願意退出江湖?”

  哥斯坦的千言萬語化作一記堅定的石頭,他歎了一口氣:“我想為家裡的事業盡一份責任和心力,也想有個溫馨甜美的家安定下來,過著平淡而安定的日子!”

  說著,他向雲洛伸出一隻手,雲洛毫不猶豫地將它緊緊握住。

  “你是溫莎公爵,而我就是讓你放棄江山的美人。噢,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偉大了。”

  怕她得意過了頭,哥斯坦趕快拉她回到現實。“當然,你不必像那個歷史美人一樣,離過兩次婚才來嫁給我,而我呢,還得老兵‘不死’才行!”

  然而雲洛卻絲毫不擔心,也不害怕地說:“是福不必躲,是禍躲不過。只要我們輛心連心、手牽手,一起向前走,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呃,我是說就是死得很慘,我也心甘情願!”

  兩個人的手,就這麼一直緊緊握著。幸好哥斯坦的開車技術一流,要不然像這樣一手駕駛,換成別人,搞不好就真的一起死得很難看了。

  半晌,在經過了一大片茺野田原之後,哥斯坦望向前面小路拖的盡頭,就像要赴戰場似地輕聲說:“肯恩堡到了。”

坐落在懸崖上的肯恩堡,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幾百公尺底下的一片低緩田園,懸崖和田園的中間,有一條潺潺溪澗流過。此地雖然距離巴黎市區只有七寸’餘公里,但是卻好像到了另一個夢幻國度。

  那是一座格局不大的別墅建築,而且並不是古堡,遠遠望去,漆成乳黃色的牆壁,紅色琉璃瓦的屋字,在到處燃著巨大火炬照明的輝映之下,宛若立在山頂的一隻黃色小怪獸,而紅色屋瓦則像是它吐向天空的猙獰長舌。

  氛圍很浪漫、夢幻,但是也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怵的悸憾,有一些陰氣森林,就像一座黃金監獄!

  在肯恩堡前而的停車場上,這時早巳停滿了數十輛各型名牌轎車,在哥斯坦的車前和車後,也有無數賓客陸續抵達。

  哥斯坦把車停在一堆名車之間,雖然“變色龍”在還沒有變身之前,看起來還那麼地寒酸不起眼,但是造價卻可以買上好幾輛勞斯萊司!

  夜風徐徐,明月高懸中天,哥斯坦溫柔地挽著雲洛的手,隨著其他賓客與起向大門口走去。門外兩旁立了一共八名穿紅色鑲黑邊小西裝的男性保鏢,正逐一查驗客人的邀請函。

  大門之後,迎面是一問富麗堂皇、四壁和天花板充滿彩繪壁畫的接待大廳。再往前走,兩名頭戴白色假髮,臉塗厚厚白粉妝,唇邊點了又大又黑的假痣,身著法國路易十四宮廷古裝的男僕役,替客人打開了兩扇金碧輝煌的大門,裡面鬧哄哄的談笑喧嘩立刻一湧而出,那是一間足以容納數十人的寬敞宴會廳。

  廳內,天花板上吊掛下來兩盞巨大璀燦的水晶吊燈,明晃晃、燦亮亮,照映著底下擠得水泄刁;通的眾多紳男仕女,個個是華衣麗服,人人氣質不凡、舉止優雅。

  廳中的四處都有擺沒著鋪上幻:色絨餐巾的流水席桌,香檳名酒、珍饈佳餚,其中不乏法國舉世聞名的水晶香檳和紅葡萄酒,菜色更囊括各種法式名菜,像是白蝸牛佐大蒜末、鵝肝脆餅、魚肉雞膾、包餡的小牛排、鮭伍蛋白酥、紅葡萄酒蒸蝦、炸蛙腿、烤兔肉和洋蔥羅宋湯等等。

  現場樂隊奏出美妙的宮廷音樂,到處不乏可見立地的巨大銀燭臺,燭臺上金色蠟燭流泄著浪漫光暈來增添氣氛,有人邊吃邊聊,有人在正中央的拼共大理石地板上婆娑擁舞,跳的還是雲洛從沒見過的法國宮廷群舞,男生一排,女生一列,交又過來又換過去,時而男女用手掌平貼地繞轉個圈,然後又交換舞伴。

  雲洛緊張地扯扯哥斯坦,緊張地說:“這種舞我不會跳,要不然還可以事先找人替補一下!”

  哥斯坦熠熠生輝的目光落定在她嬌美的臉上,微笑地安慰她,“不會跳,那我們就別跳嘛!你餓不餓?”

  雲洛還來不及回答,—個細似小女孩的聲音,大老遠就嚷叫了過來——

  “哥斯坦!我還以為你下來了呢。啊,表妹小姐,你也來了,真美,真美……”

  克莉絲•葛南公主一身華麗禮裝,一隻手猛扇著一把像牙摺扇,另一手則高舉到哥斯坦面前,她的身後跟著一身黑服的伍德小姐。

  哥斯坦在親手禮的動作之中,抬眼睇向葛南公主,不慌不忙地笑說:“公主陛下,請你小心一點,要不然你家裡的‘小剋星’會越來越多。”

  一想起哥斯坦“法力無邊”的安裝竅聽器技術,葛南公主的微笑立刻退去一半。“你放心,現在鑽石正便宜,我還想多賺點外快,買幾顆……噢,表妹小姐,好好享受這美妙的一晚。麗亞,我們過去喝點香檳。”

  葛南公主和隨身女侍一陣旋風似地消失在人群中,哥斯坦正想開口說話之際,雲洛搶先指向樂隊方向。

  “你看!那個彈大鋼琴的人,不就是龐貝度酒吧的鋼琴師皮耶嗎?”

  哥斯坦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沒錯,黑人琴師皮耶此際頭戴金黃色假髮,腦後紮成馬尾,身守宮廷古裝,宛若十六世紀法國宮廷裡常見的黑奴。

  “奇怪!去年他沒有來,今年怎麼會突然……”他蹙起眉心,喃喃。

  “難道皮耶也是一名國際間諜?或者只是來賺外快的?”

  哥斯坦苦笑一聲,“鬼才知道!在諜網世界裡,沒有人知道其他人的真正身份,睜著眼腈說瞎活就像早餐吃稀飯—般平常。”

  冷不防,雲洛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個男聲——

  “啊!程博士?!沒想到會在這裡又碰上你,我不知道你跟尚肯恩也有交情!”

  雲洛和哥斯坦同時回頭一看,竟是在國際核子武器討論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核爆專家邵漢笙!真是奇怪,他又怎麼會受邀來參加肯恩堡的夜宴呢?

  “邵先生,這個世界真是小。”雲洛假笑地說。

  哥斯坦向邵漢笙伸出一隻手,“邵先生,上次沒有機會自我介紹。我叫哥斯坦,程博士是我的表妹,幸會幸會!”

  邵漢笙握住哥斯坦的手晃了晃,目光始終停在雲洛身上。“既然是表兄妹關係,那我可邀你共舞嗎?”

  雲洛正想婉拒,不料哥斯坦突然神經脫線似地把她推出去,“好好好,你們去跳!表妹,待會兒見。”

  有沒搞錯!哥斯坦到底在搞什麼鬼,他不知道她不會跳這種舞嗎?看著哥斯坦離去的方向,雲洛瞥見於立在角落的冷豔美女——蒙妮卡?!她不是失蹤多天了嗎?

  看來,這一場鴻門盛宴並不似雲洛想像的浪漫唯美,環顧會場一圈,不但覺得人人可危、草木皆兵,而且還有一陣陣疑雲彌漫上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3:02

第七章

  夜宴繼續,一場摘不清楚是諜戰或情戰的好戲,也即將上演!

  雲洛一面無助地望向角落正在和蒙妮卡悄悄私語的哥斯坦,一面急於想擺脫格格纏的邵漢笙。她勉強笑了一下,略帶歉意地說:“邵先生,我真的覺得……”

  邵漢笙自作多情地打斷她。“啊哈,原來你也跟我有同感!雲洛小姐,我可以這樣直呼你的芳名嗎?所謂人不親土親,我也覺得我們能在異鄉相遇、相識,真是天賜良緣。”

  再說下去,可能連“早生貴子”都會冒出來了。雲洛但感啼笑皆非,乾脆直戴了當進出一句:“我不會跳舞!”

  “真巧!我也不會。我們真是有志一同、同病相伶、惺惺相惜……”

  “我沒有想到你的中文程度這麼好!”

  “謝謝你的誇獎。除了中、英文,我還會說馬來話、潮洲話、閩洲話、閩南話、鯿話和法語。”

  這傢伙怎麼跟只蒼蠅一樣?雲洛心中十分為難,但是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一腳把他踹開。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一名長相乾癟,又矮又醜,甚至還禿頭的老頭子,一手扶著像放大鏡似的單個圓鏡片,有若在研究剛出土的古董似地,賊兮兮又色迷迷地直盯著雲洛走過來,一面還用法文喃喃自語。

  半響,老頭子突然抬起頭轉向邵漢笙,“這美麗的妞兒是誰?”

  邵漢笙絲毫不以為忤,老實地應道:“她叫程雲洛,很漂亮吧?可惜她不會說法文,你還是改用英文吧!”

  老頭子點點頭,立刻用英文說道:“好!好!美味可口。”

  邵漢笙慢半拍地意識到老頭子有意跟他爭奪“豔物”,馬上故意岔開話題,“尚老!我們好像很久沒見面了噢?”

  老頭子根本不理會他,一雙凹陷的老花眼骨碌碌地瞅著雲洛,“你的標價多少?”

  雲洛一頭霧水,呆愣了半晌才眨眨眼睛說:“標價?老先生,你是在問我身上這套禮服多少錢,也想買一套送給你老婆嗎?”

  “呵呵呵!你喜歡不訂價的?這個好!這個好!我的房間在樓上左邊第八間,午夜十二點。”老頭子說完,逕自離開了。

  什麼午夜十二點?告訴她房間幹嘛?雲洛呆立原地,好半晌仍搞不清楚狀況。她茫然地轉向邵漢笙,“這糟老頭八成腦袋有點阿達。他是誰呀?”

  邵漢笙一臉怪異地審視了雲洛好一會兒,最後才略帶詫異地說,“我還以為你們本來就認識。他就是全世界排名第二十六號的富豪,今晚宴會的主人,尚肯恩!”

  喲!當間諜還真是得講話小心。雲洛趕快腦筋急轉彎地解釋道:“原來是他呀!我表哥跟他交情不錯,我倒是沒見過他。他剛才說了那麼一大堆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包’你!”邵漢笙吞吞吐吐地說。

  “包我?是肉包?菜包?還是包粽子?”

  “呃……他想養你當寵物啦!你也許不知道,這對今晚在場的很多女賓而言,是一項最高榮譽。”

  啪地一聲,雲洛毫不猶豫的賞了邵漢笙一記“五指印”,氣呼呼地破口大駡:“你在講什麼瘋話?我打從出娘胎,就只有被兩個人養過,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媽,那個糟老頭算什麼東西?算了,我懶得跟你耗下去,爛人、壞蛋、色豬!“

  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了什麼淑女風範,一口氣罵完,雲洛便朝哥斯坦的方向“慢跑”過去,打算跟他訴苦一番。

  待雲洛走近前來,神色有異的蒙妮卡似乎也急著想避開,最後雲洛只聽見她氣急敗壞地撂下一句——

  “反正不要問為什麼,趕快帶你表妹離開這裡!”

  不顧哥斯坦的攔阻,蒙妮卡說完後便一臉凝重地跑開了,只留下哥斯坦和雲洛面面相覷。

  剛才的氣還沒消,雲洛顯得不怎麼高興地說:“怪了!她又在發什麼神經,幹嘛提到我?”

  哥斯坦滿腹疑雲地皺起眉頭。“她也是一片好心!”

  雲洛聽了更加不是滋味,“那個表面冷豔、內在悶騷的查某,到底跟你說什麼?”

  人多不好講話,哥斯坦把雲洛拉到前面的接待大廳,還刻意躲到角落一棵聖誕樹盆栽的後面。

  “雲洛,你別對人家那麼尖酸刻薄嘛!她剛才說的那番話有頭無尾,教我納悶不已!”

  “好吧,那我暫時卸下晚娘面孔。她對你說了什麼使你納悶的話?”

  回想了一下,哥斯坦像在背臺詞般緩緩說道:“她說她之所以故意失蹤,有她的苦衷,還要我別向上級提起她來找過我的事。另外,她還說念在跟我同事多年的份,特地來警告我們儘快離開這裡。”

  “天哪!這女人真是太厲害了,故意擺出這種聖女貞德、聖母瑪利亞的高貴姿態,想博取你的同情?!壞!壞!真是壞!”雲洛口氣酸溜溜地說。

  哥斯坦翻了個白眼,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這一招是跟我們家艾咪學的是不是?雲洛,你想想看,蒙妮卡既然要失蹤,幹嘛不失蹤得徹底一點,反而跑來警告我們?我想,這件事可能有內幕,一定有什麼事會發生,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哦?那你是要聽她的話趕快逃,還是把她的話當作是在放屁?

  哥斯坦猛眨眼皮地盯住她答非所問地說:“天啊!我到今天才知道.女人的舌頭真是厲害,而女人跟女人的戰爭比什麼都還精采有趣!”

  “現在你才知道!當然,我可不像某個女人,舌頭長到可伸出來拍蒼蠅!”

  “噢!繼續罵、繼續罵!我聽得好過癮。”

  “你欠罵啊!像我這麼有修養、有風度的淑女,罵也只是罵到過癮就…”

  突如其來地,哥斯坦把雲洛摟進懷裡,真的很“欠罵”地一反常態,竟然興奮異常、按捺不住地對準她的嘴吻下去!

  這一吻來得很快,而且很“奇怪”,雲洛早知道的話,以前就應該多多潑辣,看能不能把“木頭”罵成“情聖”?!

  甜蜜的一記長吻,他們都想站在那時不要動,保持這種姿態一輩子,直到地老天荒……

  突然,一個婦人的驚叫聲自他們身後傳來——

  “耶穌基督救世主!林先生,你怎麼可以吻你的表妹?這不是亂……亂……”

  哥斯坦和雲洛嚇得趕快分開。雲洛一時啞口無言地愣在一旁,哥斯坦則從容不迫地用手背後擦擦嘴角的口水,慢條斯理地說:“伍德小姐,你誤會了。我表妹從小就有……呃,氣喘,只要人一多,她老毛病就犯,所以要常常用人工呼吸來幫助她順順氣!”

  伍德小姐一臉半信半疑,眼光在他們兩人身上遊移。

  雲洛見狀,立刻一手扶著額頭,一邊大聲喘所做作地說:“表哥!呼……嘎,呼……嘎,我又要暈了,快救我……”

  哥斯坦從後面抱住她,很快地在她耳畔笑駡道:“別太貪心,也別演得太過火!”

  然後,哥斯坦將雲洛扶正,很不好意思地向伍德小姐笑笑,“沒事!她已經好了。咦?你怎麼沒跟葛南公主在一起?”

  伍德小姐像是剛從夢中驚醒般,急發地說:“林先生,我跟公主陛下編了個藉口,特地跑來找你。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哥斯坦和雲洛互看一眼,接著正色說道:“我和我表妹之間沒有秘密,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伍德小姐警戒地往四周瞧了瞧,繼而小聲地說:“雖然我領的是公主陛下的薪水,但是我不寄望她分我一筆遺產,而且有些事我也實在看不慣,所以特地來告訴你一件事。兩天前的晚上,有個人突然來家裡找葛南公主,就是剛才在宴會聽跟程小姐講話的那個男人……”

  “邵漢笙?!”哥斯坦和雲洛異口同聲。

  伍德小姐繼續說下去,“他叫什麼名字或是什麼來歷,我並不知道,但是我看見他給了葛南公主一筆買情報的錢,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法國情報局派誰在調查極右派激進黨的基地?”

  哥斯坦臉色大變,幾乎失控地抓住伍德小姐,“葛南公主說了什麼?”

  “她什麼都不敢說,因為她知道是你。那個男人沒有得到情報,但是仍然留下那筆錢,只要求公主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而公主也把錢收下了,並且她不打算告訴你!”

  哥斯坦松了一口氣,接著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這個愛錢如命的老巫婆!看我怎麼修理你。”

  “林先生,這件事屬於極機密,你應該可以理解我的處境!”伍德小姐不卑不亢地說。

  哥斯坦態度誠懇而堅決,由衷地感激道:“伍德小姐,請你放心,我不會拿這件事情直接去跟公主興師問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那好,沒事了,你們繼續人工呼吸吧!”伍德小姐似乎話中有話,朝雲洛點頭微笑,然後便匆勿忙忙走回宴會廳。

  望著伍德小姐的背影消失在賓客之中,雲洛情不門禁地喃喃:“她知道!她一定知道……”

  哥斯坦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揮一揮,納悶地問,“雲洛,你在說夢話是不是?她知道什麼?”

  “伍德小姐一定知道我們並不是表親關係!”雲洛斬釘截鐵地回答。

  哥斯坦甚表贊同地點頭,“剛才我們吻得那麼‘逼真’,連白癡都看得出來?不過,我早就有種感覺,伍德小姐是個相當冷靜、聰明的老處……呃,老女人!”

  “而且她非常富有正義感。”

  “對呀!要不然她也可以閉上嘴,等著領葛南公主的那筆遺產就好。借問一下,剛才我們‘急救’到哪裡了?”

  雲洛的臉頰泛上兩朵紅暈,“變態!好吧!再來一個!”

  哥斯坦雙手捧著雲洛的臉,正準備吻下去,不知怎地,肯恩堡的外面傳來巨雷般的轟隆聲,甚至連地板也在震動!

  “沒想到我們的愛情竟然如此地驚天動地!”哥斯坦驚詫不已。

  “不是啦!是地震!”

  地震?!聽起來好像又不是……

  兩人正在感到納悶之際,劈雷響再度連串而起,冷不防地在肯恩堡四周,把所有的門窗玻璃都震碎了!

  宴會廳內一片安靜,每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猜測著到底發生什麼事。又一連串爆炸之後,肯恩堡似乎因為“地殼變動”而微微傾斜,茶几上的巨大古董花瓶掉到地蔔摔個粉碎,銀燭臺也倒了下去,有幾張桌子、椅子緩慢地往傾斜的那一邊移去……

  雲洛絕望地合上眼睛,認命地哀號著,“啊!一定是世界末日到了……”

  這時候有不少賓客從宴會廳裡沖出來,哥斯坦也加入其中奔向窗邊觀看,窗外到處是炸火連天,離肯恩堡不過幾十尺遠的懸崖邊上,一字排開的一群黑衣突擊隊正身手敏捷地利用繩梯從懸崖下面爬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群貴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不約而同、整齊不一地從華麗衣服下,掏出了手槍、機關槍、衝鋒槍、手榴彈、剃刀、扁鑽、雙節棍、飛鏢等等,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一時教人看得眼花撩亂,好你世界武器大展一般。

  雲洛手足無措地環看四周,只見人人手持一把致命武器,就連葛南公主都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斧頭。剛才在彈大鋼琴的黑人琴師皮耶,則手持一把日本武士刀。更離譜的是,一名拉大提琴的樂師,大提琴一打開,從裡面取出了一隻火箭筒。

  “好看、好看、真好看!去年放煙火,今年放炸彈,肯恩堡的宴會真是夠豪華、夠奢侈浪漫!”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士拍手叫好。

  突然,擠在窗邊的一個男人大叫——

  “我們被包圍了!他們想把懸崖炸垮,讓整座肯恩堡掉下去!”

  才剛說完,旨恩堡又往懸崖方向傾斜了些,崖邊的石塊陷落了一大塊,掉在幾百公尺下的溪穀,巨響在靜夜中顯得更加駭人。

  黑衣突擊隊密密麻麻地集叫,在肯恩堡的另一邊,然後一聲令下,全部朝肯恩堡開火……

  一時間,爆炸頻頻、火光四射,在堡內的貴賓們也開始開火反擊。槍林彈雨中,有人哭爹,有人喊娘,有人哀號鬼叫,也有人抱頭竄逃。

  接待大廳和宴會廳內一片混亂,美麗的拼花大理石地板和牆壁上,到處是炮坑彈孔。

  堡主尚肯恩抓著僅剩的幾根頭髮,像只瘋猴般跑來躲去,口中喃喃,“不!不……我的房子!我的車子……”

  可惜大家正忙著反擊,沒有時間理他!

  哥斯坦丟出了一雙裝定時炸彈的休閒鞋之後,這時想幫忙反擊也沒武器可用,只好穿著襪子跑向雲洛,一把拉起她的手,邊沖邊喊道:“快跑!”

  “愛說笑!現在這樣能跑去哪裡?”

  哥斯坦用自己的身體護衛著雲洛,在水晶吊燈亂墜、屋瓦牆片四落之中,大聲嚷著,“我們從側門沖出去!只要能沖到停車場,上了我的‘變色龍’,我們就平安沒事了。”

  但是雲洛可從沒經歷過這種兵荒馬亂、戰火連連的浩大場面,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那麼地像在……看電影?

  她已經有些怕過頭,反而不害怕了,異常冷靜回哥斯坦一句:“萬一在我們沖向停車場的途中,身上多了幾個彈孔怎麼辦?”

  “沖出去才有活命的機會!肯恩堡已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跌落懸崖!”

  “那也好過全身中彈……”

  “沒時間討價還價了!快跟我走!”哥斯坦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抓緊雲洛的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側門衝擊。

  不過,好像有點太遲了,這時候也不知怎麼搞的,肯恩堡突然反方向地往另外一邊傾倒下陷過去,在每個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前,肯恩堡突然開始“移動”。沒錯!是在移動!

  原來尚肯恩當年把這幢別墅建蓋在懸崖上時,怕土石鬆動或地震什麼的,而特別加強了地基;地基太厚,又有人想把懸崖炸崩,地基和懸崖之間的接環處,由於連串的爆炸而鬆動,整座別墅連同地基一起像一輛雲霄飛車一般,不是往懸崖下,而是開始滑下山腳……

  沖到側門邊的哥斯坦和雲洛,一時間還沒辦法站穩,這時又莫名其妙地看見樹啦、花園雕像啦、游泳池啦,全都往“後面”退去!

  哥斯坦用力地拍了下腦袋,難以置信地說:“我想你說得沒錯,世界末日到了!”

  屋頂掀了,二樓不見了,牆壁倒了一面,幾乎瓦解的肯恩堡還在繼續往下滑沖,而且越沖越快!

  在這一層“飛屋”裡面的三、四十名賓客,就像在一座失速下墜電梯中一般,又滾又翻、又跌又撞,有人亂抓亂抱,比較靠近門窗的人就“飛”了出去!

  在飛沖之中,屋內多了幾棵被撞斷的大樹,天翻地覆、東倒西歪中,哥斯坦從一堆綠樹葉中探出頭來,驚慌失措地大聲叫喚,“雲洛!雲洛!你在哪裡?”

  披頭散髮的雲洛從另一邊冒出來,朝哥斯坦回喊道:“在這裡啦!天哪,我還以為剛才一直握著的那只手是你的!”

  兩人費力地移動身體,好不容易緊緊地互抱在一起。

  “看來這一劫並不是很好躲!如果我們今生無緣在一起,但願來生能長相廝守!”哥斯坦無限感傷地說。

  雲洛擠出一抹微笑,忍不住悲從中來地說,“只要你先發誓,下輩子絕對不再當間諜!”

  “好!我發誓……”

  “等一等!萬一我們沒死呢?”

  哥斯坦還來不及回答,肯恩堡突然“加速”到極限,屋內的所有人均異口同聲地高喊——

  “救命啊——”

  哥斯坦深吸一口氣,擁著雲洛,抱著必死的決心迎向不可知的未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3:17

第八章

  大地靜止,一片黑暗。

  哥斯坦緩緩睜開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身在何處,心想,他一定是在作夢,要不然床上怎麼會有滿天的星星呢?噢,不,是他眼冒金星!

  黑暗之中,只有四周散佈的一群癩蛤蟆在呱呱亂叫,還有一堆蚊子在耳邊嚶嚶嗡嗡,哥斯坦試著回想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他想到了雲洛,繼而驚慌失措地跳起來。

  “雲洛!雲洛……”

  到處躺滿了哀號連連的人,“地基”搬家的肯恩堡已經是斷垣殘壁、面目全非,那慘狀就像是建築在水土保持不良山坡地上的房子一樣,一有強烈地震就連土帶石一起“滾”下山坡。

  哥斯坦慌張萬分地在人堆中搜巡,“雲洛?雲洛?!”

  “媽,別吵嘛!讓我再多睡一會兒。”隨著聲音的消失,一隻手抬起,在空中揮了揮,又放下。

  哥斯坦總算松了一口氣,大跨步來到雲洛身邊,輕輕搖了搖。

  “雲洛!你還好吧?快醒醒呀!”

  雲洛睜開惺忪兩眼,一臉茫然,“我睡得正甜,你怎麼……啊!我們是不是死了?天哪!怎麼這麼暗?你怎麼沒上天堂,卻是來到地獄呢?”

  哥斯坦將她扶坐起來,情緒異常激動地說:“你還活蹦亂跳的啦!我們現在是在山腳下的……一片菜園裡?!”

  雲洛也大吃一驚,環視四周的幢幢人影之後,驚懼萬分地喃喃,“那他們……我們四周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哥斯坦這才想起來要救其他的人,他朝黑暗中大聲喊了一句,“喂,你們有沒有怎麼樣?”

  “有怎麼樣的人,還能回答價錢嗎?”有個人沒好氣地應道。

  這時眾人扶的扶、站的站,互相幫忙地從樹葉和零亂傢俱中爬起來。剛才滑行下坡的途中,八成有不少人中途跳“屋”,或被甩飛出去,現在看得見的範圍裡,大概只有—、二十條人影。

  哥斯坦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頭望向山坡上,將近兩百公尺外,本來矗立著肯恩堡的崖頂,這時空空如也,一切顯得那麼不可思議,又那麼地不真實!

  他松了一口氣,摟著雲洛輕聲說道:“幸好那些黑衣突擊隊沒有追上米,他們大概以為我們跟著房子滑—蔔來,八成全死光光了!”

  突然。有人喊了起來,“喂!這裡有幾個人受傷。有沒有人帶行動電話的?趕快報警叫救護車啊!”

  哥斯坦想起來他的手錶可以當作通訊器,於是趕快按下通訊鍵,並且輸入緊急報案號碼。

  “喂!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我們這裡出了點意外,有不少人受傷……什麼意外?呃,房子飛了……我是說塌了,哎呀,電話裡說不清楚,請你們快派救護人員過來,我們是在……”

  哥斯坦報出了所在方位,通話完畢之後,他又有點不放心,怕警方誤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是馬上跟法國情報局聯絡,這一說幾乎都要把嘴皮子說破了,十分鐘之後,總算把事情的經過解釋清楚。收了線之後,他朝雲洛露出一抹苦笑。

  “看來我們所經歷的事,沒有人會相信是真的,就不知道明天的報紙會怎麼寫?大概全巴黎的人都要去找牙科醫生了!”

  雲洛滿頭滿臉髒兮兮的,她抹了一下鼻子啐道:“你是摔昏頭了是不是?在胡說些什麼?”

  “笑掉大牙,當然得去找牙醫囉!”

  “噢!說得也是。”

  哥斯坦卻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一把將她拉起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剛才我向情報局回報,不知道有幾個人偷聽到。坐雲霄飛‘屋’只是有驚無險,坐在一堆國際間諜和殺手堆裡,那才真的會要命。”

  “走?!走去哪裡?我全身腰酸背痛……”

  這時有些人已經開始往山坡上移動,八成礙于間諜身份,而不願意跟法國警方打交道。

  哥斯坦一點也不憐香借玉地拉著她邊走邊說:“只有幾百公尺而已啦,要不然我背你好不好?我的寶貝車還在停車場……”

  “啊?!你只關心你那輛烏龜車!”

  “不是啦!那這樣好了,”我們走到菜園那一邊比較空曠的地方,我把車於‘叫’過來!”

  雲洛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他拖著走,一邊氣憤地說:“你在騙三歲小孩呀!用‘叫’的?你以為在叫計程車啊?走就走嘛,我又不是三寸金蓮!”

  “拜訪你別提到腳,我現在才記起來我沒有穿鞋。噢!啊!嗚……”為了避開碎石頭和樹枝,哥斯坦邊走邊跳。

  雲洛看了於心不忍,因此語帶愧疚地說:“你叫小聲一點嘛,我閉上嘴,不再抱怨就是了。不然,我背你好了!”

  雖然一身狼狽不堪,但是雲洛怎麼看都還是個“髒美女”,哥斯坦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無肩帶晚禮服的胸前部位,口水直流地連聲說:“嗯!好啊、好啊……”

  雲洛低頭一看,趕快用雙手遮住胸口,又羞又氣地跳著腳,“不要臉!你自己走路吧,痛死你最好!”

  “你不心疼嗎?到底有沒有心疼嘛?”哥斯坦一邊走一邊問,仿佛不得到答案不甘休。

  起先雲洛裝作沒聽見,後來被問得煩了,她只好停下來,兩手又腰啐道:“好啦!有一點點啦!喂,我們已經走到菜園中間了,接下來呢?蹲下來偷拔菜嗎?”

  “噢,我差點忘了!”

  哥斯坦立刻從口袋中掏出一串車鑰匙,然後在那個看似普通的米老鼠鑰匙圈上,用手指捏住它的頭,像在開保險箱似地忽左忽右各轉了幾圈,然後將兩隻大耳朵拉出來接成兩根又細又長的天線。

  雲洛看得滿頭霧水,眨了眨眼問道:“你在幹什麼?謀殺米老鼠嗎?”

  “飛機?!”

  在她更加不知所以然的同時,從懸崖的那邊傳來一陣轟轟然的巨響。那是一隻鳥?還是飛天超人?噢,不!都不是!是哥斯坦的“變色龍”金龜車在天上飛!

  雲洛看傻了眼,定睛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從金龜車的車廂內不知何時伸出來一根直升機的螺旋槳,“變色龍”變成了飛天小金龜!

  哥斯坦用米老鼠遙控器將飛天車平衡地降落在離兩人不遠的菜園裡,然後牽著雲洛跑過去。坐人車內後,哥斯坦立刻辨識身方向,將車內的操控儀錶轉換成電腦控制。

  “你比較喜歡路上瘋車,還是在空中飛車?”他徵詢雲洛的意見。

  “空中!飛車比較刺激、過癮。”雲洛興奮得直拍手,簡直像個第一次坐飛機的小女孩。

  哥斯坦苦笑著搖搖頭。“我真是服了你!系好安全帶,飛行途中請勿吸煙、上廁所或打瞌睡。你來巴黎好幾天了,我都沒時間帶你去欣賞夜景,正好趁現在吧!”

  哥斯坦將操作杆輕輕往上一拉,“變色龍”四平八穩地升上夜空,然後朝遠處燈火燦爛的巴黎市區飛去……

肯恩堡受襲事件,隔天果然成了巴黎市大小報紙的頭條新聞,尚肯恩那幢特別堅固的別墅,從懸崖頂順山坡滑行了一百七十八公尺到菜園裡的這件事,不但讓嘖嘖稱奇的市民們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甚至有好事無聊的人向媒體建議,應該向“金氏世界紀錄”報告登記!

  本來就賺錢太多的尚肯恩,這次沒嚇瘋已經是奇跡了,誰知道他隔天竟然還神氣活現地亡國家電視臺的新聞節日大吹大擂,而且投資了十二輛拖車和三百名工人,把別墅的殘餘地基和一樓部分,一寸一寸地拖回懸崖頂上。據他宣稱,他將花一千萬法郎重新建造肯恩堡。不過,他其實也挺有生意頭腦的,他把“拖屋”過程的實況轉播權,以一百萬法郎的高價賣給了國家電視臺獨家播映。

  很多法國人心生懷疑地問自己或問別人:一名億萬富豪在別墅裡開狂歡會,為什麼會有武裝恐怖分子去轟怍、襲擊呢?!

  這個問題一般人可能想破了頭部無法知道答案,但是法國政府已經開始在緊張,這件意外很快地被聯想到和想暗殺總統的極右派激進黨有關,因為尚肯恩和法國政府之間的微妙關係,也因為肯恩堡的年度派對上會有許多國際間諜出席,只要來個趕盡殺絕,不但法國政府少掉一個資助情報局的幕後大凱子,而且會引發國際問的混亂!

  不過,似乎還有許多疑點存在——至少存在于哥斯坦的腦海裡。事發後第三天,他和雲洛坐在龐貝度酒吧的角落小桌旁,仍然百思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對方要派出這麼多的人力和火力來攻打肯恩堡?如果這件事跟激進黨有關,那麼少一個尚肯恩,法國政府照樣會試爆核子彈啊!”

  雲洛直直地瞅著他,若有所思地說:“我也是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但是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那你在問自己什麼?”

  雲洛很不是滋味地努努嘴,“哥斯坦,你是聰明一世,白癡一時。你不覺得奇怪,為什麼蒙妮卡會知道有事要發生,而特地跑來警告你儘快離開呢?”

  哥斯坦啜飲一口眼前已經涼掉的咖啡,有些窩心,又感到百口莫辯地苦笑道:“這是你女人的直覺?這是女人的醋勁?”

  “我跟她爭風吃醋?呵!笑話!哈哈哈……”

  “好啦!先別假笑,快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雲洛的一雙慧黠大眼顧盼流轉,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想,這件事有很多沒有道理的地方。如果蒙妮卡事先知道,那表示她是突擊隊的一員,但是她救了你!”

  “救了我,你還嫌不好嗎?”

  “我哪有嫌不好?她也算是想救我呀!但是,就像你所說的,少個尚肯恩這樣的老色鬼,那又怎麼樣?這表示對方想殺的人不是尚肯恩,而是那天在別墅裡的某位客人!”

  哥斯坦眉頭緊蹙,“會是淮呢?當天有幾十個客人。而且幾乎每個都是間諜,究竟誰才是突擊隊的目標?”

  雲洛沒好氣地輕拍一下桌子,白了哥斯坦—眼,“我問你,如果這件事跟激進黨有關,那麼那天晚上出席的客人中,誰跟法國政府的核子試爆有直接關係?”

  哥斯坦想了半響,突然瞪大眼睛望向雲洛,“我?!你是說我?”

  “對呀!你要追查極右派激進黨的基地,激進黨想暗殺總統,把你殺了,就少了一層顧慮囉!”

  “不可能吧,為了殺我,派出一整支突擊兵團?”哥斯坦仍然感到無法置信。

  “因為你是法國情報局頂尖的情報員嘛。不過我只是捧你一下而已,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剛才說過了,這件事很沒道理,有理也說不通!”

  “哪裡不通?”

  “當然不通!你想想看,你說過蒙妮卡有叛國嫌疑,而且似乎和激進黨首腦有密切關係,如果激進黨頭子想殺你,而頭子的女朋友卻又救了你,這不是很沒有道理嗎?”

  哥斯坦甚表同感地點點頭,“說得也是。這樣人家不是要情海起風波了嗎?都怪我長得太帥……”

  “你少臭屁!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盲點我們還看不出來,但是應該跟你帥不帥沒有關係!”

  “這麼說來,你是覺得我長得不夠帥囉?”

  “好啦,你很帥。自戀!神經!你別打岔好不好?我還在絞盡腦汁地想呢。”

  “想什麼?小心長白頭髮!”

  哥斯坦存心想鬧她,但是雲洛不為所動,兀自說道:“為什麼波本宮那件意外,蒙妮卡也在場?跟她說話的金髮男子是誰?想殺你的人又是誰?為什麼想殺你的人都事先知道你會出現在現場?”

  哥斯坦恍然大悟,收起嘻皮笑臉,正色說:“對啊!我的行動是直接向法國情報局負責的,沒有人會知道我的行蹤啊!而蒙妮卡又都在場,難道是她……”

  “不不,不是她!所以我說沒有道理嘛!如果是她,在肯恩堡的時候她幹嘛救你?”雲洛“慈悲為懷”地打岔。

  “也,等一等!你忘了還有一個兩次都在場的人,就是邵漢笙那只癩蛤蟆!”哥斯坦口氣酸溜溜地說。

  “邵漢笙?不,也沒有道理。如果是在波本宮那一次,他是有可能殺你,但是在肯恩堡,他也是在屋裡當活靶子的客人之一呀!而且他還受了傷哩。幸好那次‘飛屋’沒死半人,真是阿彌陀佛。”

  哥斯坦聽雲洛替情敵說好話,更加酸味地說,“受傷歸受傷,他的身份仍是一個迷。天知道他是從哪一顆石頭裡蹦出來的,還跑去葛南公主那裡打聽我。”

  “他又不知道是你,他只是去查問負責激進黨這個CASE的法國情報員是誰。從這一點看來,又是一個沒道理的地方。如果他不知道是你,又怎麼可能會在波本宮行刺呢?所以……”

  “所以他又沒有嫌疑了,噢,雲洛,你很聰明,心思也很細密,但是我都快被你搞糊塗了。說來說去,這整件事非常地——”

  “沒有道理。”雲洛替他接說下去,然後像洩氣皮球般歎口氣。

  “總歸一句話,不管對方是誰。反正就是有人想要讓我活不下去!”哥斯坦無可奈何地說。

  雲洛一臉憂心忡忡,“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不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你千萬要小心謹慎!”

  “好吧,我答應你‘儘量’就是。”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認為蒙妮卡足個關鍵人物,只要能找到她,一定可以找出什麼答案。”

  雲洛卻顯得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很高興地說:“可是她自從在肯恩堡露了一面之後,現在又失蹤了。”

  “是啊!真是傷腦筋……”

  這時,他們身旁突然出現一個人影,頓然按說:“傷不傷腦筋,這跟一個人的智商有關。”

  哥斯坦和雲洛微吃—驚,抬頭一看,竟是鋼琴師皮耶!

  “皮耶,你怎麼可以偷聽我們講話?”雲洛沒好氣地責備道。

  皮耶拉來一把椅子在兩人中間坐下米,輕輕將手中的香擯酒擱在桌上,然後不慌不忙地說:“你們怎麼沒有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聽得懂中文?”

  雲洛瞪大眼,“咦?對呀!那你……”

  皮耶改用標準的京片子說道:“我在中國待過很多年。你們別擔心,我是好意想來幫你們一個忙。”

  “一個什麼樣的忙呢?”哥斯坦心中充滿警戒,講話也更加小心。

  “找到你們想找的‘巴黎玫瑰’蒙妮卡!”

  “什麼?你知道她……”

  雲洛即將脫口而出,哥斯坦立刻阻上她說下去,免得在還沒搞清楚對方來歷之前,就先不打自招暴露身份。

  “我在追求蒙妮卡,當然想找她。但是你說什麼玫瑰,我不懂你在講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哥斯坦冷靜沉著地說。

  “很簡單,想在肯恩堡幹掉你的人,也想把我和其他所有的人一起幹掉,我沒辦法再坐視不管。而我是……”皮耶沒把話說完,只用—根食指探進香檳酒裡沾了一下,在桌上寫了“CID”三個英文字母,然後又馬上抹掉,莫測高深地笑說:“我說了等於沒說,因為你們查不到我的任何資料的。但是呢,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人,咱們明眼人也就不必說暗話了。”

  哥斯坦和雲洛交換一個眼色,不承認也不否認地說:“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你們法國人—直把我們美國人想得太天真了,還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長活短說吧。如果你想找到蒙妮卡,試一試明天下午兩點鐘,從法國北岸的布洛格港載往倫敦多佛港的海峽渡輪吧!”

  “倫敦?!蒙妮卡想幹什麼……?

  皮耶似笑非笑地打斷他,“法國她待不下去了!”

  “皮耶,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嘛,等你找到蒙妮卡,她自然會告訴你。我不能多說了,對不起!”

  皮耶作勢準備離座,哥斯坦迷惑她拉住他,“等一等!如果你知道這麼多事情,而且又不打算坐視不管,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裡耗著,而不去追蹤蒙妮卡?”

  皮耶俯下身,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聽著!讓我這樣告訴你吧,就算我找到了蒙妮卡,對我們美國人也沒有任何好處,因為這是你們法國人的‘家務事’!”

  “家務事?皮耶,你在說什麼?”

  皮耶聳了聳肩,什麼話也不再多說,只是兀自回到平臺鋼琴前,清脆的琴音再度流泄而出。

  雲洛也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皮耶說的‘家務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哥斯坦想在一堆亂麻中理出一條思緒,但是卻越理越亂,最後只有歎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至少我們有了一條去找蒙妮卡的線索。”

  “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呢?皮耶的話可以相信嗎?”

  哥斯坦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不是陷阱,值不值得取信,這些都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提心的了。在目前我們漫無頭緒的情況之下,也只能姑且試試這條路,大不了我們去倫敦度個小週末!”

  雲洛頑皮地—笑,“聽起來我並沒有什麼損失,我舉雙手贊成!”

  “當然囉,如果這是一個陷阱的活,那我們就是上了—艘賊船了!”哥斯坦忍不住提醒她。

  “賊船也好,諜船也罷,反正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哥斯坦抬手看一下表,刻不容緩地說:“明天一大清早,咱們就搭火車去布洛格港!”

  雲洛毫無異議地點點頭。她雖然知道這一去吉凶未定,但是只要有哥斯坦同行,即使上刀山、下油鍋,她也會覺得幸福無比。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3:34

第九章

  法國北岸布洛格港口

  這座坐落在海邊地古樸小城,除了是渡過英倫海峽到英國的最佳捷徑,同時也以一幢灰白色古堡而聞名。

  從布洛格城區中心,走路到渡輪港口,也不過一哩路的距離,沿途的小城風光明媚怡人,是典型的法國鄉村景色。

  哥斯坦和雲洛從巴黎搭早班火車出發,抵達布洛格城時,已經過了正午十二點鐘。兩人在一家露天餐廳用過了簡單的午餐,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便快步往港口走去。

  正值盛夏旅遊旺季,小城內到處可見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尤其是年輕的自助旅行男女,為了節省旅費,大多捨棄從巴黎搭飛機,而聚集到布洛格來乘渡輪。

  兩點鐘開往英國佛港的渡輪,一點半便開始驗票,這主要是因為布洛格雖然小,仍然是一座前往他國的國際港口,再加一艘渡輪可以乘載五、六百名旅客,所以旅客們必須提早入關,經過海關檢驗行李。

  雲洛和哥斯坦通過海關口之後,往渡輪走去。

  “真奇怪!我記得你是有帶‘傢伙’嗎?”她壓低聲音問道。

  哥斯坦促狹一笑地摸摸右胸腋下的部位,“對呀!而且因為怕別的東西會被偵測出來,到時候又要驗名正身地解釋半天,所以我帶了平時最討厭的手槍!”

  “啊?!那剛才你通過偵測安全門時,怎麼警鈴沒有響?”

  “噢!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噓!我們別說這個了,到時候派上用場時,你自然就會明白!”

  雲洛怎麼也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偵測安全門偵測不出來的手槍?難不成是用麵粉做的?

  他們一起登上游輪之後,雲洛仍在發呆,哥斯坦輕輕推她一下。

  “今天人好多,我們看仔細一點。雲洛,你應該還記得蒙妮卡長什麼樣吧?”

  雲洛醋勁十足,卻又故意裝得若無其事地說:“我怎麼會忘記呢?她就算是燒成灰,我不是可以‘嗅’出她那股風騷味!”

  哥斯坦舉起雙手,哭笑不得地說:“你說話別那麼毒嘛!其實蒙妮卡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再說人家還救了我們一命!”

  “更正!她只是‘試圖’救我們一命而已,後來我們還不是連屋帶人滾得烏青淤血、鼻青臉腫?”雲洛反駁。

  “好啦好啦!我們張大眼看仔細點。這艘渡輪這麼大,上上下下一共有三層,人又這麼多,還真是不好找呢!”

  “萬一我們找不到她呢?”

  哥斯坦臉上掠過一絲憂色,“如果到了多佛港下了船,那就更不可能找到蒙妮卡了。不過在航行途中,我們至少將過兩個小時的時間!”

  在人堆裡誘眼搜尋著,哥斯坦偶爾回頭見身後不遠的海關檢查口,這時正有一行六名身穿深黑色西裝的男子魚貫過外領事專用的檢驗通道。

  “奇怪,我沒聽說今天有什麼事,怎麼會有這麼多政府人員要到對岸的英國去?”他甚感納悶地咕噥著。

  雲洛踮起腳尖,越過一堆人頭往後看了一眼,“既然是政府人員,那你們是同事嘛!有認識的嗎?要不要上前打聲招呼?”

  “打招呼?愛說笑!我身上有未事先報備的傢伙,我們還是避遠一點吧,到上面那一層去找看。”說著,他挽著雲洛登上一道寬敝豪華的扶梯,來到遊輪的中間一層。

  這一層有餐廳和酒吧,人也似乎更加擁擠,他們邊走邊找地繞過一圈,但是仍然看不到蒙妮卡的蹤影,哥斯坦開始顯得有些焦慮。

  “該不會我們被皮耶擺了一道吧?”

  雲洛雖然不是在幸災樂渦,但是毫不考慮便說:“很可能喔!搞不好是調虎離山之計!”

  “把我們調離巴黎對皮耶又有什麼好處?上面還有一層,而且人群上上下下地走來走去,我們多找幾遍吧!”

  突然,雲洛用手掌捂住嘴,一臉的蒼白。

  “雲洛,你怎麼啦?”哥斯坦莫名其妙地問。

  “我……想吐……”

  哥斯坦臉色大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哪!你‘有’了?!說,那個男人是誰?”

  雲洛翻了個白眼,不禁拔高聲音吼罵道:“有你個大頭鬼啦!你又想歪到哪裡去了?我是太久沒搭船,在暈船啦!”

  哥斯坦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勺。“噢,原來是這樣。這裡人多空氣不好,我們到甲板上去透透氣,你會感覺舒服一點!”

  他扶著雲洛朝門口走去,外面是一大片甲板,甲板上擺滿了躺椅,是專門提供給乘客做日光浴用的,此際到處躺滿了享受驕豔陽光的人們,甚至有不少人脫得只剩下比基尼。

  哥斯坦和雲洛走在躺椅之間的走道時,只要所經過的躺著的是黑髮健美女郎,他一定多石兩眼。雲洛看廠忍不住用力擰他手臂一把,啐道:“你別那麼色好不好?專門挑胸大腿長的看,你不怕長針眼嗎?”

  哥斯坦一臉無辜,很委委屈屈地解釋道:“不是我色啦!我是在找蒙妮卡,而她的身材就發育成那個樣子嘛。糟的是,我又沒見過她穿比基尼,一時還真不好認呢!”

  “你真的沒見過她穿比基尼?”

  “騙你我會死!”

  “噢,我還是去廁所嘔吐好。”

  “怎麼,你不很不相信我?”

  “不是啦,是暈船想嘔……廁所在哪裡?”雲洛朝四周搜巡了一下。

  “沒關係,如果來不及找到廁所,你只要把頭伸出甲板欄杆外面就好,海裡面的魚搞不好還會很感激你!”哥斯坦安慰她。

  “噢,哥斯坦,你講得那麼噁心,我現在更想吐了。”

  雲洛捂著嘴朝欄杆沖過去,正準備探出頭朝大海好好嘔吐一番時,不料身後離她最近的一張躺椅上,傳來一個吃驚萬分的聲音——

  “程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洛驚詫地回頭一看,是一名滿頭金髮燙得又蓬又鬈的美女,可是她又不認識……噢,等一等!除了那頭金髮和那副又大又圓的太陽眼鏡,那個鼻子、那個嘴巴,還有那副包在一件塑膠風衣底下的胸大腿長身材,全部是蒙妮卡的!

  哥斯坦才奔近過來,雲洛突然“天使臨時兼差當魔鬼”地把念頭一轉,俯身彎向蒙妮卡一一

  “嘔……嘔……”

  連吐兩攤,全部吐在蒙妮卡的身上。奇怪的是,蒙妮卡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她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把塑膠風衣脫下來丟在躺椅旁的甲板上。

  哥斯坦早已嚇得臉色發青,一個勁地哈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女朋友會暈船……哎喲!雲洛,你幹嘛突然轉過頭來吐在人家身上呢?”

  蒙妮卡不慌不忙地微笑道:“沒關係,反正是塑膠的,用水沖一下就好。也,哥斯坦,程小姐到底是你表妹,還是女朋友,請你作個決定好不好?”

  哥斯坦呆立在原地,舌頭打結,左看右看,他仍然認不出來對方是蒙妮卡。

  雲洛擦擦嘴角,沒好氣地拉了哥斯坦一下,“你別像個白癡好不好?戴個假髮就認不出來?這麼好騙,要是被人家騙去賣那可怎麼辦?你再看清楚她是誰!”

  “蒙……蒙妮卡?!”哥斯坦難以置信地脫口喊出。

  蒙妮卡用一根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大聲嚷嚷,然後坐了下來,哥斯坦和雲洛也擠坐在她旁邊的空躺椅上。

  “你們先告訴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我們在找你,是皮耶告訴我們的。”哥斯坦迫不及待地老實招出。

  “皮耶?!他還告訴你們什麼?”

  “沒有啊!他只說我們可以在這艘船上找到你,也可以找到一些我們心中想知道的答案!”

  蒙妮卡一臉錯綜複雜,突然沒頭沒尾地喃喃:“這麼說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哥斯坦和雲洛互視一眼,繼而充滿迷惑地反問,“知道什麼?這幾天來,我和雲洛碰到一連串毫無頭緒可查、也毫無道理的意外,這就是我們想知道的事,你知道背後的答案嗎?”

  蒙妮卡緩緩摘下太陽眼鏡,沉痛地說:“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知道越多,就會越不想知道……先告訴我一件事,我沒猜錯吧?程小姐其實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聽到蒙妮卡主動這麼說,雲洛立刻化敵為友地回道:“你猜得沒錯。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害你……”

  “小事一件,不值得再提。我們等一個人回來,我再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事!”

  蒙妮卡才說完,一名長像斯文英俊的金髮帥哥端了兩杯果汁走過來,他看見在場的哥斯坦和雲洛時,先是愕了一下,在他還沒轉過腦筋該怎麼反應時,蒙妮卡示意他在她身旁坐下。

  “保羅,他們是朋友,不是敵人。我跟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保羅•提諾,我……我的男朋友!”

  一聽到這句話,雲洛更像是吃了一劑定心丸,立刻大方地伸出手來笑咪咪地說:“原來你是蒙妮卡的男朋友,幸會幸會!”

  “我知道你們是誰,蒙妮卡跟我說過不少事,請你們不必客套。”保羅的美國腔英文非常純正地道。

  “你是美國人?”哥斯坦脫口問道。

  保羅聳了聳肩,扮了個天真的鬼臉,算作是回答。

  “沒錯,保羅是美國人,而且他是一名研究核子彈發展的學術專家,是法國核技院之聘,到巴黎來工作的。”蒙妮卡解釋。

  哥斯坦這時總算找出了一絲閑緒,“保羅就是那個和你在波本官議事廳說話的人,對不對?蒙妮卡,你當時為什麼要騙我說你們互相不認識呢?我實在不明白。”

  蒙妮卡輪流看了雲洛和哥斯坦一眼,歎了口氣,“哥斯坦,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不過嘛,我撒那個小謊,我們算是扯平了。你可別想再騙我你想追求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

  “嗯,而且我還知道你是為了調查我和極右派激進黨之間的關係,所以才獻‘美男計’來接近我。”

  哥斯坦靦腆一笑,有些內疚地說:“也許我不應該懷疑你,我們畢竟是共事多年的同事。”

  蒙妮卡打破她那冰封的冷豔面貌,露出溫煦的微笑。“你也別太內疚,我們是彼此彼此;曾經有一度,我還以為你是被派來送我上西天的奪命使者。”

  “奪命?!蒙妮卡,你我現在所講的,有互相對上頻率嗎?我幹嘛要殺你?”

  “因為在情報圈子內已經開始有謠傳,說我有叛國嫌疑,說我和極右派激進黨的首腦是情侶關係。”

  哥斯坦深深望了蒙妮•卡一眼,然後把目光掉向保羅,苦笑地說:“現在看起來,這些好像也都只是謠傳,因為你的男朋友是保羅,而他是個搞核子研究的學術專家,除非他還在兼差當激進黨首腦……”

  蒙妮卡的臉上透著一抹不真切的神情,“不!那些謠傳至少說對了一半——我是想叛國,但這也是沒有辦法,因為我已經被逼到死胡同。”

  “被誰逼?”

  “法國政府。更精確地說,是替法國政府執行命令的情報局單位。”

  “蒙妮卡,你越說,我越迷湖了。”

  蒙妮卡戚然一笑,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讓我這樣告訴你好了,那些謠傳沒有說對的另一半,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極右派激進黨這個地下組織的存在。”

  “你說什麼?!”哥斯坦和雲洛同時驚叫出聲。

  “這一切都是法國情報局故意誘放的煙霧。主要是想轉移全世界對希拉克總統核子試爆的言淪壓力。”

  雲洛越想越不甘心,她和哥斯坦為了調查這件CASE,兩次差點送掉小命,而這一切只是政治家玩弄的虛晃招數?!

  “法國政府到底居心何在?故意鄭重共事地作牛作馬,搞得人仰馬翻不說,還害得我們倆沒機會好好坐下來談情說愛!”

  蒙妮卡突然淚水盈眶,感激萬分地說:“程小姐,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因為我也是個戀愛中的女人,我們倆的處境很相似,這也就是為什麼保羅和我現在要逃匿到英國去的原因。”

  “你是為了愛才……”雲洛感動得說不下去了。

  蒙妮卡和保羅互視一眼,無怨無悔地點點頭。

  哥斯坦偏著頭想了又想,心中許多疑問仍然沒有解答。“蒙妮卡,請你再說清楚一點,你和保羅為什麼要逃去英國?另外,一連兩次在波本宮議事廳和肯恩堡的宴會上,到底是誰想殺我?”

  “首先提醒你一句,現在想殺你的人,也同樣想殺掉你的女朋友程雲洛,因為他們還搞不清楚程小姐有沒有牽涉在內,以防萬一,只好一起滅口!”

  “滅口?!他們到底是誰?”

  蒙妮卡深吸了一口充滿海洋氣息的空氣,“首先,我從保羅開始起,他搞的雖然是核子工程方面的研究;但是卻相當反對核子戰爭,他的研究範圍主要是在利用核能來促進人類科技方面,譬如,核能發電;所以當法國政府開始試爆核子彈時,他便公開反對,而法國政府在想擺脫保羅的牽制和轉移注意力的雙重考慮之下,想出極右派激進黨這個謠傳,把保羅說成是激進黨的首腦。”

  哥斯坦細細品味她的話,若有所思地說:“而情報局派我去凋查,其實只是讓這個謊言更加真實。”

  “沒錯。你們還記得在波本宮那一次嗎?保羅也應邀出席,我怕那會是個誘殺保羅的陷阱,所以偽造了一張貴賓識別證混進去,就是想勸保羅離開那裡。幸好最後保羅也同意我的看法。”

  這也就是哥斯坦和雲洛看見他們兩人在爭執的原因,但是用紅外線狙擊槍想殺哥斯坦的人又是誰呢?哥斯坦正想開口發問,蒙妮卡抬手阻止他。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很抱歉,那一次的意外,我並不知道誰想殺你,而且是事後看到報紙才知道的。不過在肯恩堡的突襲事件,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去通知你們快離開……”

  “快說!到底是誰?這些狗媽媽養的,簡直是喪盡天良,想拆散人家一對鴛鴦!”雲洛憤恨不平地破口罵道。

  哥斯坦忍不住撲哧一笑,趕快拉住比拳踢腿的雲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別見怪啊!雲洛太富有正義感了,老是為她的師哥我打抱不平!”

  蒙妮卡心有戚戚焉,深情萬縷地望了保羅一眼。“為了保羅,我也會這樣潑辣的……言歸正傳,那次肯思堡事件,是我得到一個情報,說法國政府在秘密籌畫一次軍事行動……”

  “什麼?!法國政府?你是說……”

  “沒錯,想在肯恩堡殺你們,不是其他各國情報員的人,就是我們一直盡忠效命的法國政府!犧牲你這位頂尖的情報員,是為了取信世人,另外的也因為你的中國血統,還有你和‘東方組織’之間的合作關係,他們也知道你反對核子戰爭,深怕有一天他會投效他國,所以乾脆在這次行動中犧牲掉你。”

  一時之間,哥斯坦好像被人用核子彈轟掉了腦袋一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法國政府要殺他滅口,而他還一直以為法國人為榮地替法國情報局賣命?!

  雲洛心緒紊亂地摟住哥斯坦的肩,沉痛地說:“政治太黑暗了,甚至連自己人的性命都不當作一回事,而且還要一起犧牲掉那麼多人!”

  蒙妮卡一臉茫然無神,自言白語地喃喃!“殺掉那天晚上在肯恩堡聚集的各國情報員,法國政府所得到的好處更多,沒有哪個國家願意承認派間諜到另一個國家去,一網打盡、趕盡殺絕之後,世界各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同時也明白法國政府的不擇手段,更何況那次突襲事件上是要嫁禍給根本不存在的極右派激進黨!”

  哥斯坦收斂了下神色,強抑內心翻騰的情緒。“我不明白的是,像尚肯恩這種慷慨捐錢資助情報局的富豪,法國政府竟捨得把他一起作掉?!”

  蒙妮卡冷笑一聲,心灰意冷地說:“那有什麼稀奇?尚肯恩目中無人、為所欲為太久了,法國政府跟他拿了足夠的錢,同時也不想再忍受他。想想看,連一個對情報局最有實際利益的富豪,他們都毫不惋惜地想犧牲掉,那麼像你、程小姐、保羅和我這樣的人,他們又有什麼她值得顧忌、留戀的?”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保羅突然開口,“所以蒙妮卡和我也不再留戀法國了,我們只想廝守在一起,組織個家庭、養幾個小傢伙,平平安安過日子。但是只要我們留在法國境內一天,隨時有被迫殺的危險;於是我們毅然決然放棄一切,偷偷向美國大使館申請政治庇護,美國大使館給了蒙妮卡和我各一本假護照,安排我們到英國去!”

  蒙妮卡深情繾綣地握住保羅的手,充滿堅毅地說,“只要一到對岸的英國,我們就安全了。”

  雲洛突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她一邊用手背揩拭淚水,一邊說:“噢!真是太感人肺腑、賺人熱淚了,這樣鬼神共泣的偉大愛情,就是我千里迢迢來巴黎想尋找的。哥斯坦,你這個天真小白癡,繼續去賣命吧!也不會學學人家……”

  “這一次,我真的是要看破回家吃自己了。”哥斯坦浯氣莊重地說。

  “雲洛,你怎麼這樣?這麼多人在一旁觀看,你也想當場表演打啵?”

  “噢!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好啦好啦!別生氣,我只是逗逗你嘛。唉,政治黑暗,諜網令人提心吊膽,看來我也只有急流勇退、早早收山。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哥斯坦感慨地吟唱起來。

  “送?!送你上西天去吃石頭啦!喂,先生,你不必相磅,那我怎麼辦?”雲洛沒好氣地啐道。

  “噢,你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我們倆是一對打不散、分不開的絕配!”

  “嗯,這樣說,我還滿能接受的。這趟回去巴黎後,記得去辭職啊,食言的就是小狗!”

  哥斯坦又憐又愛地摟她人懷,濃情蜜意地笑說:“還辭什麼職?乾脆我們也學蒙妮卡他們,用‘私奔’的。最近英國的天氣不錯,我們先去度個蜜月再說。”

  雲洛仰臉朝他露出一抹嫵媚動人的假笑,“嘿嘿嘿,蜜月?你以為我是那種先上車、後補票的落翅仔嗎?”

  “噢喔,如果你現在想跳船去上車的話,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哥斯坦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然後目光落定在甲板的另一端,這裡其他三人一起轉過頭去看,只見六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是准?是來追殺我們的嗎?”蒙妮卡強自鎮定地問。

  哥斯坦的左手很輕很慢地滑進外套內的右邊鵬口,不疾不徐地說:“他們是誰我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身上可能都帶了槍,因為他們並沒有經過海關的偵測安全門!”

  要沉著!要冷靜!要稍安勿躁!因為這也可能只是個認錯人的誤會……哥斯坦不斷地暗暗告誡自己,但是很顯然的,這不只是個誤會而已。

  待六名穿黑色西裝的魁梧大漢走近前來,前面帶頭的那個人透過墨鏡泛起一絲令人不寒而怵的冷笑,他插在西裝外套內的右手,當然不是意味著他心臟不好,他一直打嗝,當然更不是因為他吃太飽……

  打嗝?!這個“呃嗝、呃嗝”的聲音似乎很耳熟,好像在波本宮議事廳的一片黑暗之中曾經聽過!

  蒙妮卡和保羅仍然不明就裡地嚴陣以待,然而在哥斯坦和雲洛的腦海中,這裡卻同樣地充滿了驚悸和怵動……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4-18 07:53:49

第十章

  危險再度迫近眼前,死神在打嗝。

  “呃嗝!呃嗝!我今天滿幸運的,四個人全部到齊,倒是省去我不少麻煩!”

  哥斯坦一步跨前,用自己的身體護衛著雲洛。保羅眼露精光,靜觀其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聞名於黑社會的打嗝殺手畢諾,對不對?”蒙妮卡表情蕭瑟地笑說。

  畢諾訕笑地點點頭,“沒想到……呃嗝,我的名氣這麼大?!一想到我今天可以多宰幾隻羔羊,呃嗝,我就興奮得……呃嗝、呃嗝……”

  哥斯坦疑惑的打量了畢諾一番,然後瞥向蒙妮卡,“畢諾這個黑社會雜碎,不是在一年前因綁架撕票案,被判坐電椅了嗎?怎麼會……”

  “喂,講話客氣一點!呃嗝,我是被判了死刑沒錯,但是,呃嗝,鹹魚總有翻身的時候,現在我可是個身任法國政府的‘清道夫’,盡忠報國啊!”畢諾很不高興地打岔。

  雲洛在哥斯坦背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探出頭來不屑地說:“同流合污還差不多,什麼盡忠報國?真是肉麻噁心,清道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垃圾臉!”

  唯恐雲洛口沒遮攔地罵個沒完,也怕畢諾隱在外套內的手槍隨時進出沒長眼睛的子彈,哥斯坦趕快伸手捂住雲洛的嘴巴。“少罵兩句,見好就收嘛!好歹人家的手槍正對著我們!”

  “噢,對喔……”雲洛含含糊糊地咕噥一句。

  畢諾晃了晃外套內的槍口,猙獰邪笑地說:“識相的話,就乖乖跟我們走,這裡人多,你們總不會希望朵拉幾個陪葬吧?”

  哥斯坦的手緊握著槍把,一面暗暗朝蒙妮卡使了個眼色,一面拖延時間地說:“笑話!你叫我們走,我們就走嗎?你有槍,我就沒有槍嗎?來呀!比比看才知道誰的手槍大!”

  “對呀!比比看,誰怕准啊?”雲洛在一旁興奮地猛敲邊鼓。

  “可是我們人多呀!呃嗝,嘿嘿嘿……”

  六名黑衣彪形殺手一起笑出聲來。

  哥斯坦吞了吞口水,識時務地說:“那倒是真的。雲洛,人家是惡霸,我們在人家屋簷下,還是蹲矮一點吧!”

  “怪了!我們幹嘛怕他們?渡輪已經來到大海中間,他們又能把我們押去哪裡?”雲洛有恃無恐的說。

  哥斯坦想想也對,並且早有放手一搏的心理準備,這下子便好整以暇地說道:“就是說嘛!在大海中央,你們又能把我們怎麼樣?丟到海裡喂鯊魚嗎?”

  畢諾一雙賊眼骨碌碌地轉著,“這倒也是個好主意!謝謝你提醒我,這樣一來,我還可以省下四顆子彈。”

  雲洛氣急敗壞地揍了哥斯坦的肚子一拳,“你這個一級白癡!你還提醒人家啊?”

  “我……我只是打個比方嘛。”哥斯坦一臉無辜地朝蒙妮卡猛眨眼睛。

  他這個小動作又把雲洛氣得肝火上升,正想破口大駡之際,畢諾突然把西裝內的槍管朝外更加頂出來一些,很沒耐性地打岔道:“好了!別囉唆,也別再嘰哩呱啦地講那些我聽不懂的外星話!小心一點,我的手槍隨時會走火,你們別想耍什麼花樣!”

  蒙妮卡態度從容、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剛才被雲洛吐了一身,脫掉塑膠風衣之後,此時她身上穿了一件簡單而樸素的連身裙。

  “畢諾先生,我能不能借問一下,你到底是想殺誰?如果你是沖著我來的,那就請你別傷及無辜,放他們三個人走,我任你宰割就是!”

  畢諾又一陣冷笑、一陣打嗝之後,聲音從牙齒縫裡進出來

  “別傻了!我的任務包括你們四個人,誰也別想活著離開!乖乖跟我們到底層船艙去吧!全部死在這邊多麼噁心、難看?!我們也不想驚動其他的人。”

  蒙妮卡嫣然一笑,很聽話地伸出兩手。“看來我們不乖乖聽話也不行,那我先束手就擒吧!”

  一名黑衣大漢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畢諾突然臉色太變地低吼一聲:“不要!”

  那名大漢傻愣愣地瞪著畢諾,一頭霧水地問道:“老大,你一下子說要抓,一下子又說不要,到底要不要,請你趕快決定,好……好困喔!”

  大漢才打了一個呵欠,整個人就像一棵樹般地倒躺下去,其他四名黑衣大漢全都莫名其妙地趕快過來扶他坐在一張躺椅上面,然後一致面向蒙妮卡。

  “不要碰她!你們這些蠢蛋,她是朵帶毒刺的‘巴黎玫瑰”——她全身上上下下到處藏滿了毒針,只要不小心碰到,就可能一命歸天。”畢諾氣急敗壞地吼道。

  一幫原來很冷酷的殺手,這時有的露出害怕的表情。

  蒙妮卡冷笑地睇睨畢諾,“算你有見識!不過,安啦,他剛才碰到的只是一根小小的催眠針.死不了的。”

  雲洛大感佩服,崇拜地看著蒙妮卡,“哇啊,真是有夠毒!但是我才疏學潑,向你討教一下,你跟保羅又是怎麼打啵的?他已經被你‘訓練’得免疫了嗎?”

  帶毒刺的“巴黎玫瑰”,這時突然變得不勝嬌羞,含情脈脈地瞥了保羅一眼,臉紅紅地嗔笑道:“噢,程小姐,你怎麼可以問人家這個問題呢?那當然是要看……看技巧囉!人家全身上上下下,也不過藏了一百零一根毒計而已。”

  “一百零一根?!”

  包括保羅在內,眾人開口同聲叫出來,

  哥斯坦眼看機不可失,又向蒙妮卡使了個眼色,然後以矯捷的身手用力推雲洛一把。

  雲洛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之下,被哥斯坦用力一推,整個人朝一旁的保羅懷裡撲跌過去,兩個人重心不穩,一起四腳朝天地跌抱在地上。

  哥斯坦在這一眨眼的工夫裡,突然蹲低身子,同時伸手掏出了一把“透明”的手槍!

  加了滅音器的手槍,“卟”地一聲射出一顆“透明子彈”,不偏不倚地射中畢諾持槍的右手臂;畢諾中彈而朝後傾倒的同時,他藏在西裝內的手槍也“卟”地一聲穿破衣服射出子彈……

  好巧不巧地,正好有一群海鷗飛過渡輪上空,畢諾那一槍因為往後倒的姿勢,而對著空中射下一隻肥鳥,不偏不倚地落在甲板上一名躺在椅子上曬太陽的老太太的肚子上。

  她嚇得跳起來,待看清楚“自由落體”為何物,立刻嘰嘰哇哇地用英文罵道:“是哪個爛小孩?給我站出來!怎麼可以用彈弓打小鳥呢?真是太沒有愛心了……”

  她這一罵,不但驚動四座,連畢諾僅剩的四名手下都嚇呆了。

  當哥斯坦扣動扳機的同時,蒙妮卡也沒有閑著在旁邊發呆,她兩臂交錯揮啊揮,像在做健身操或跳韻律舞似地連揮三、四下,然後叉腰冷笑道:“你們大概沒想到,我身上的毒針還可以拔出來當飛鏢吧?哼哼哼哼……”

  四名殺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互相發現對方臉上刺了一根又細又亮的短針,有一根射中鼻尖,一根在下巴,一根在額頭上,另一根則要掉不掉地掛在嘴唇上。

  哥斯坦動作迅速的撲向倒在地上的畢諾,兩人立刻扭打起來。

  雲洛不好意思地從保羅身上爬起來,又羞又氣又急又抓狂地吼道,“哥斯坦!你想把我跟別人送作堆,也不必用這麼陰險的手段啊!”

  那個“啊”字才剛訓出,雲洛只見眼前的四名彪形殺手,個個眼睛翻白地癱倒在地上。她匪夷所思地眨眨眼皮,夢囈般喃喃:“怎麼會這樣?”

  在地上扭打的兩個人,可沒有時間理會這些。手臂中彈的畢諾非常精明有力,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抓住哥斯坦握著透明手槍的手腕,並且想將槍口轉向哥斯坦的太陽穴。

  蒙妮卡唯恐又生意外,慌張地喊道:“程小姐,站遠一點啊!保羅,你也是!”

  雲洛聽話地站到一邊,眼睛直盯著地上的兩個人,緊張萬分地喊道:“加油!哥斯坦,加油!”

  蒙妮卡聞言,差點也像中了毒針般暈過去。她沒好氣地扯了雲洛一下,“我叫你站遠一點是躲子彈,又不是叫你當啦啦隊!”

  “咦?你怎麼不上前去幫忙哥斯坦呢?”

  蒙妮卡摸了摸剛才射飛鏢弄亂的頭髮,一派無關緊要地答道:“你不覺得兩個男人打架,咱們女人插不上手嗎?”

  這裡聚擺過來圍觀的游輪旅客越來越多,大家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免費看好戲的當口兒,有人竊竊私浯地討論著

  “八成是在爭風吃醋吧?!”

  “喲,連玩具手槍都掏比來了!真奇怪,甲板上怎麼會有一攤番茄醬呢!”

  “真要命?八個男生爭奪兩名美女……”

  哥斯坦和畢諾在地上翻來滾去,就是分不出個高下。

  雲洛實在看不過去,撇撇嘴角,向蒙妮卡說道:“打了這麼久還沒有結果,旁邊的免費觀眾都快要求退票了。讓我來!”

  她不顧攔阻地踱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抬起穿高跟鞋的右腳,正打算對準畢諾的腦袋狠狠地踹過去,旁邊的觀眾也都不忍目睹地別開臉,突然,一條人影從人群中竄出來,並且掏出一把手槍,對著地上的人大聲喝道:“不要動!”

  雲洛嚇了一跳,右腳也停在半空中沒踹下去。她呆愣地抬頭一看,不禁叫出聲來:“邵漢笙?!你在插什麼花?你到底是叫誰不要動?”

  邵漢笙把槍管指向畢諾的太陽穴,靦腆一笑地說:“這一個啦!”

  畢諾不敢亂動地束手就範,哥斯坦乘機把手槍收起來,三、兩下便把畢諾翻轉過來制伏住,並且動手解—下腰際的皮帶。

  “哥斯坦,這麼多人圍觀,你想當眾表演脫衣舞?”雲洛花容失色地嚷著。

  “不是啦,這是我獨門特製的‘帶電手銬’!”哥斯坦手腳俐落地用皮帶把畢諾的兩手反綁在背後,然後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迷惑地望向邵漢笙,單刀直人地問道:“你到底是誰?先前你為什麼去葛南公主那裡亂打聽,而現在卻又來幫我們?”

  雲洛走到哥斯坦身邊,“對呀!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我也很好奇。”

  邵漢笙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槍,然後亮出一張證件,在哥斯坦和雲洛面前晃了一下,“我是聯合國派出來的國際警探,我的任務是找出替法國情報局調查極右派激進黨的主辦人,而那就是你。哥斯坦!這是我今天早上從葛南公主的女侍伍德小姐那裡逼問出來的。”

  哥斯坦瞥了雲洛一眼,小心地問:“你找我幹什麼?”

  “我奉命通知你,聯合國並不同意法國政府的核子試爆行動,而你只是個犧牲者,根本沒有極右派……”

  他話還沒說完,連同一旁的蒙妮卡和保羅。四個人異口同聲說:“我們早就知道了!”

  “啊?你們早就知道了?!呃……那至少我及時趕到,救了你們一命!”

  邵漢笙說得煞有其事,且拚命地向雲洛擠眉弄眼。

  “是喔!你救了哥斯坦一命,我該怎麼報答你呢?”雲洛嘿嘿笑說。

  邵漢笙立刻毫不謙虛地說:“嫁給我如何?咱們同國又是同鄉。”

  雲洛沒料到對方會冒出這麼一句,一時整張臉紅得像柿子似的。她愣了幾秒才嬌羞地喃說:“沒想到我的行情這麼好?你救了我們是一回事,嫁不嫁給你可是我的終身大事,這根本是兩碼子事。我看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啦!”

  哥斯坦忘了剛才邵漢笙才幫了—個大忙,立刻氣憤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當眾調戲我女朋友?”

  “我還以為她是你的表……表……噢,算我失禮。”

  “這還差不多!我問你,你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那件我早就知道的事?就這麼簡單?”

  邵漢笙環顧四周圍觀人群一眼,乾咳兩聲,走到哥斯坦的身旁,壓低聲音說:“法國情報局既然連你的命都不顧了,我們知道你是頂尖的間諜高手,聯合國想問你有沒有興趣當我們在法國臥底的反間諜?”

  “你有沒有搞錯?我是法國人,那不是叫我叛國嗎?”哥斯坦面色凜然地低斥。

  邵漢笙正打算說什麼時,駐守在渡輪上的警方人員這才慢吞吞地趕來處理,而圍觀的人群也被驅散了。

  雲洛挽住哥斯坦的手臂,“你沒怎麼樣吧?你剛才那把是什麼槍,怎麼是透明的?”

  “是壓克力做的,連子彈都是喔!”哥斯坦得意洋洋地笑說。

  “難怪經過海關的偵測安全門時,不會嘰嘰叫。”

  “我很聰明吧?”

  “少臭屁了,剛才跟個已經掛彩的人打架,竟然打了半天還擺不平,真是有夠遜!”

  哥斯坦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摸摸鼻尖,“我不喜歡暴力嘛!再說,畢諾的手劈正在流血,萬一反把我身上這件新西裝弄髒了,怎麼辦?”

  “乾洗啊!唉,真是沒用!”雲洛沒好氣地啐了一句,但是總算人平安無恙,她有種歷劫歸來的激動,緊緊地摟住哥斯坦的臂彎,“你不知道,人家剛才都擔心死了!”

  哥斯坦深情地睇睨著她,輕聲抗議著:“有嗎?我剛才還聽見你在當啦啦隊加油呢!”

  “不替你加油難道要替那個打嗝的惡魔打氣,叫他‘給你死、給你死’嗎?”

  “真是的!講話越來越不淑女了。”

  “你現在才知道,太遲了!”雲洛小鳥依人地偎進哥斯坦溫暖的懷裡。

  哥斯坦攬著她的肩,無言地站在甲板上,望向欄杆外的波濤洶湧……

  英國多佛港

  由打嗝殺手畢諾帶領的一幫人,已經被警方人員收押,罪名是“殺人未遂”和“妨害公共危險”。這——切事件的緣由,一時還真是難以解釋清楚,哥斯坦決定把這些煩人的事交由國際警探邵漢笙去處理。

  在通過英文的海關檢驗之前,蒙妮卡偕同保羅向哥斯坦和雲洛告別,但是四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哥斯坦依依不捨地打破沉默,“蒙妮卡,保羅,只要通過那一扇門,你們就自由了,我和雲洛衷心地祝福你們。”

  蒙妮卡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戚然一笑,“從今以後,‘巴黎玫瑰’就從地球上消失了。我和保羅將會有個新名字,新身份,但是我們都不後悔。”

  保羅緊摟著蒙妮卡,堅定地補充一句:“只要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雲洛心中一陣感動,由衷地說:“謝謝你前後兩次想救我們,你們要是沒出什麼意外,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哥斯坦趕忙輕撞雲洛一下,低聲啐道:“童言無忌,少說兩句!”

  熙來攘往的旅客們紛紛走向海關檢驗口,蒙妮卡轉頭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回頭和哥斯坦緊緊握了一下手,淚中帶笑地說:“哥兒們,咱們後會有期了。趁著你還可以抽身而退的時候,趕快離開情報局吧!”說完,她和保羅手牽著手一起通過海關檢驗口,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雲洛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感慨地歎口氣,“自從認識蒙妮卡以來,她最後講的那句話最中聽!”

  哥斯坦眨眨眼睛,“哪一句?”

  “離開是是非非的情報圈子啊!嘿,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跟情報局周旋?”

  “嗯……裝傻囉!先裝作這一切我都不知道,然後向情報局遞辭呈。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也一定會知道我有所準備,陪我一起裝傻下去。要不然……”

  “要不然你打算怎麼辦?”

  “要不然我就向聯合國遞出一份完整報告,外加一切最高機密,然後學蒙妮卡他們一樣,申請政治庇護。”

  雲洛聽了還是不很滿意,佯裝若無其事地說:“要學就學得徹底一點嘛,瞧瞧人家,為愛走天涯,什麼都可以放棄。”

  哥斯坦見天洛一副賭氣的嬌俏模樣,忍不住仰頭大笑三聲,繼而柔情萬千地說:“我當然什麼都可以放棄,除了你!”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你是女生,都可以拉下臉向男生求婚,我當然就勉為其難犧牲一下,答應囉!”

  雲洛又羞又氣地在他的胸膛上亂捶一陣,氣急敗壞地說:“不是這個啦!我是說邵漢笙剛才提議的,你難道要辭掉法國情報局的工作,然後加薪升官地去當聯合國的反間諜嗎?”

  哥斯坦深吸一口氣,專注地瞅著雲洛,一隻手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龐,“情網之間,我只能選擇一樣。雲洛,為了你,我心甘情願自投羅網,讓你的盤絲洞將我牢牢套住,一輩子無怨無悔。”

  “什麼盤絲洞?!我是蜘蛛精,那你不就是豬八戒了?”

  “噓,不要說話!現在我時間很多,讓我好好地……”

  哥斯坦作勢要吻雲洛,不料身後傳來邵漢笙的聲音——

  “喂,等等我啊!我還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哥斯坦和雲洛互望一眼,然後異口同聲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完,也不敢再多作耽擱,提起了簡單的行李,手牽著手,有默契地朝海關檢驗口奔去。

  前方,一片光明在等著他們。還有一段得來不易的美麗假期?

  摯愛無限,陽光處處,太地充滿了溫暖,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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