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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官敏兒 -【朗心如鐵】《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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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06:19
標題:
官敏兒 -【朗心如鐵】《全文完》
官敏兒 -
朗心如鐵
從小到大樣樣拿第一的他,踢到鐵板,
在愛情學分上抱了個鴨蛋!
愛了多年的她決定嫁給他弟,
更可惡的是,他咬牙忍住心碎時,
那奪他所愛的笨蛋弟弟竟逃婚!
將他的心頭肉棄如敝屣,
而這究竟是老天給他的機會還是考驗?
在他為她阻擋一切的流言蜚語時,
將她佔為己有的惡魔開始壯大,
但在他快把持不住時,豬頭弟回來了,
說要和她預度蜜月,還邀他同行,
現在是怎樣,一定要逼瘋他是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5-5-13 00:08:15
序
恭喜敏敏
小米
恭喜敏敏,賀喜敏敏,終於順利「生產」完,搞定了這一本……(捏汗歎息狀~~)
這次敏敏要我幫她寫序,我小米想,容易,序我看過啊,兩三百字搞定,簡單簡單。
她完成小說後,通知我可以開始寫了,我不緊不慢地給她發郵件,問序到底要寫些啥?要求多少字呢?誰知N封信石沉大海,在她開開心心地玩耍了兩天後,交序前一天晚上凌晨兩點我被告知要寫一千多字,內容是隨便寫。
一千字!小米寫的作文可是從來不超過八百字,而她的說法是「雖然時間有點緊,但我當然不會承認是我造成的。」徐娘啊!我……我……好可憐!
和敏兒認識得莫名其妙,說起我新人小米剛去武網時,對敏兒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為那會兒,她正把可樂孤零零地扔在家中,在澳門大賭狂賭。BBS上每天有人叨念著「不知敏兒今天輸了贏了?」再加上阿波對其BOSS的稱呼,以及不時貼在武網上孝敬她的美男片片以及唯美小金照,讓小米一直覺得敏兒是個每天都粉閒,經常出國玩,過著驕奢生活的生意人。那時的我即便是開發了大腦小腦的全部潛能,也想不到她居然是個寫書的。
自從陰錯陽差地知道了敏兒小女子的文人身份後,小米就後悔為啥原來不曾讀過羅曼史小說呢?以至於當敏兒自報筆名後,我腦海中該有的那一道電光石火霹靂閃完全沒出現!
多不容易啊,這輩子從來沒遇到過名人的我居然在網路上遇到了羅曼史小說作家,而本人對羅曼史小說卻是--一竅不通!哭~~~~
但是,哼哼,我是如此認真的小米,雖然官敏兒這個讓讀者熟知的名字沒在俺的人生中留下過痕跡,但為了瞭解此女子的身份來歷文風思維,讓「官敏兒」從此刻起在米的心上刻下烙印,小米花了二十八天十小時十一分搞定了敏兒女子的全部作品,之後跳上小即「叮噹」向她報告--
「敏敏啊,敏敏啊,妳的四十三本書,我全部看完啦!」
那一頭發來的是一串臉紅的表情,說道:「真是個認真米。其實四十三本書裡,我最喜歡的是《野獸男人不上床》那一本,因為當時寫的時候經歷了很多事,很有感覺,所以幾乎是一氣呵成……」
此刻的她說起話來展露從未有過的認真,以至於網路另一頭的我睜大了眼睛研究那邊打過來的每一個字。拖腮思考狀~~嗯嗯嗯,此女子似乎也不全是平時的那一套「色女郎」作風。而在聽說她還在執著純潔地等待著心目中「金城六」出現時,這一邊的我已經開始捶胸頓足,感慨連連,敏兒原來是如、此、的、純、情、啊~~~
世上的事似乎永遠是這樣奇妙。這個人妳原本不認識,但在妳某一天突然認識了她後,她的名字就開始不斷地在妳耳旁響起:某一人妳原本不瞭解,而在妳某一天發現了她的優點後,她的其他優點也開始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般出現……沒錯,這第二段就是在說敏兒。
她會給身體虛弱的韓國老船長定期寄營養品和各式台灣小吃;她會對武網上的每個新人說歡迎歡迎,有空常來玩哦;她也會像個知心大姊似的給秋秋解心結;她更會在小米埋怨澳洲買不到金城武的片子時自告奮勇地自掏腰包幫小米在台灣買……說到這最後一件事,小米不由得想大喊一聲--敏敏!妳真是個大好人,小米真是太感動了,俺愛妳!
數日前,小米終於在敏兒發來的日本游照片中看到了心中勾勒許久的她的樣子,嬌小的她,長頭髮,甜甜的笑,以及每張照片都必擺的Pose狀--「剪刀手愛德華」,祝福她寫作之路愉快,大家都愛看她的書寶寶唷!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08:45
海米說完換敏兒說
官敏兒
謝謝米米啦,這樣盛讚人家^o^
是的是的,沒錯沒錯,我就是有米米說得這麼棒、這麼好呢!←哈哈,還真的有點心虛加害羞呢!
米米跟上兩本幫我寫序的秋秋&波波是我在武網最交好的朋友,還有去年幫我寫了一篇序的小葵,她們是我在武網最大的收穫。也謝謝她們,因為有了她們的陪伴讓我得到很多快樂。
來報告一下近況吧!
最近的我一直在調整自己的作息,呵呵,終於想要振作了呢!從去年底開始,我好像就非常認真的在打混了,直到徐娘氣唬唬的提醒我,「妳知道妳今年寫了幾本稿嗎?已經六月底了,妳才出了三本書!」
當時我真的覺得有種天打雷劈的震驚感。
我嘴上跟徐娘說:「天啊,真的耶!妳不說,我都沒發現自己今年的小說竟然出版得這麼少,」只是,其實我都不好意思跟徐娘說,當時我的腦海閃過的是,媽咧,原來我已經快窮得翻肚皮了啊?!嗚嗚,我不要過貧窮拮據的生活,我要出國揮霍,我要到餐廳喝下午茶當貴婦人,我還要驕傲的嘲笑我那些窮人朋友太窮會遭人唾棄……
那,能怎麼辦?
只好趕快鞭策自己努力爬稿子去騙徐娘的錢咩!
下一本稿子的截稿期已經訂了,但是徐娘跟我都不免偷偷質疑一下,「敏兒會準時交稿」的可能性-_-
而且徐娘講了哦!敏兒如果提早交稿的話,她要親我一下!
各位,妳們說我要不要為了那個吻拚一下呢?←我嘴上當然要裝作徐娘這個提議超有砥礪性,但是實在忍不住偷偷在這裡吐槽一下--徐娘,像您這種年過四十的「美少女」的吻我實在是……妳要不要花錢請金城武來吻我?敏兒保證半夜都跳起來點燈籠寫稿子。
在序的最後,讓我特別感謝一些人。
悠悠藥膏、佳佳、巧克力、小楓、小丫頭、音音、日央、無憂、小惡魔和綠青桃及柳柳,謝謝妳們還沒忘記我,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去我的板板晃了,感激妳們還三不五時的上去幫我除除草、掃掃地,感恩溜!尤其是對藥膏,特別覺得不好意思,謝謝悠悠費心的幫我弄了一個超有氣質的留言板,裡頭幾乎一應俱全,可是我卻沒有去經營它……最難得的是,也不曾聽悠悠跟我抱怨一下,她甚至還寫留言鼓勵我呢!
這實在讓我忍不住想說,悠悠藥膏,妳真是個大好人!我要是有香港腳,一定第一個去找妳求助。
P.S.:徐娘下最後通牒,官小敏兒,妳好膽給我拖稿,徐娘的殺手鍆,一定讓妳抱金城可樂痛哭流涕,去當貧窮美少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09:09
第一章
傅家的書房裡今天擠滿了人,喝茶說笑的、拍照留念的和試吃訂婚喜餅的親友們,將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弄得像個小型菜市場。
只見在場的每個人皆盛裝打扮、笑容滿面,放眼望去無一不是俊男美女、窈窕俊逸,莫怪乎傅家人都對自家的優良基因感到驕傲自豪,因為隨便推個人出去都是光鮮耀眼的主角。
相形之下,今天訂婚的主角反而像是在場唯一的配角……
「都已經十一點十分了,怎麼還沒看見阿朗他們出現啊?」新娘的伯父是在場唯一注意到時間流逝的人,他推了推身旁的兒子傅向倫,「看好的時辰不是快到了嗎?你去外頭看看朗家的人來了沒有。」
「哎唷,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就行了?可能是路上塞車嘛!」
俊美得宛如雜誌男模的男子此話一出,立刻引來眾人的嗤鼻訕笑,「神經病,朗家跟傅家都在同一個社區裡,走路十五分鐘就能到,還塞車咧!」
「別吵啦,沒看見我正在撥電話了嗎?」
坐在角落椅凳上的傅薔滴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又偷偷捻起禮盒裡的餅乾塞進嘴裡。唔,還是剛剛的熏衣草口味比較好吃。
「奇怪,朗立冬的手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耶!」
「人家今天是新郎官,肯定忙進忙出的,哪兒有空接手機?直接打親家的手機啦,叫他們趕快過來別再拖延了,這是看時辰的嘛!你看現在都十一點二十了,到底還要不要訂婚啊?」
「真的有點奇怪哦,就算朗立冬再怎麼懶散,有他哥哥朗月朔坐鎮著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沒有半點消息吧?」
「對耶,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單純地感覺到四周說笑的聲音漸漸降低,遲鈍的傅薔卻還沒意識到慢慢飄散在空氣中的緊繃氣味,端坐在凳子上的她眨動著大眼,斜斜地覷看十點鐘方向的喜餅盒,這一回的目標是標榜橘子口味的夾心餅乾。
好像沒有人注意她了,動手--
「啪」的一記聲響,吃疼收手的她立刻引來眾人的矚目。
「沒看過哪個要訂婚的新娘子像妳這麼貪吃的!」十一點鐘方向的嬸婆儘管已經高齡七十五,講起話來依然中氣十足、動作俐落。
「我餓了嘛……」
傅薔揉著手背撇了撇小嘴。天還沒亮就把她挖起床去化妝,兵荒馬亂的也不給她東西吃,連喝口水都是她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去完成的不可能任務。眼珠轉了一圈,她毫不意外地看見大家搖頭皺眉的臉,有些委屈的低下頭,她輕輕整理起身上這一襲酒紅色禮服的美麗裙襬。
這好像是她從小到大最常看到的反應--眾人對她搖頭歎息,好像她真的很糟糕似的。
其實傅薔並不差。
五官清秀、容貌端正,走在路上也不怕會因為嚇到誰而對人家感到抱歉。可是只要一和傅家上上下下的「優良出品」相比較,她好像又不只差了那麼一點。套一句左鄰右捨流傳的笑話,感覺上傅薔不應該姓傅,反而比較像巷口瓦斯行老闆的女兒。
那好嘛,沒有遺傳到出色美麗的優良基因也無所謂,腦袋至少要此別人靈光一點吧?
可偏偏她又沒有。
傅家人感情好,表親堂戚一大堆,湊在一起總不免比較一下彼此的小孩成績優劣高低,結果傅薔從小到大總是愛搶所有人的最後一名。
她不是弱智啊,也不是醜到令人不得不咋舌啊,她就是……普通嘛!
相貌普通不犯法,成績普通也不會被抓去關,只是身處在優秀的傅家,她的普通就變得很很很不得了的普通。
唉,都過了多少年,她也認了,安分老實的接受這個事實。
好嘛,她的確很普通啊,可是還不是能夠和正常人一樣吃飯睡覺、工作玩樂……雖然說到工作,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她找工作的時間好像比就職的時間還要多。唉,也不知道該怪她不夠機靈敏銳,還是怪那些工作欺負她的單純遲鈍。
「堂姊?」
傅薔聞聲抬起頭,看見三個小自己三、四歲的美麗堂妹摸了過來湊在她的兩旁。
「怎麼了?」她若是沒記錯,這幾個女孩本來是不屑跟她講話的啊。
「有個問題我們討論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所以乾脆直接來問妳。」
「問我?」
不能怪傅薔露出驚訝的表情,而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家族裡竟然還有人會想要找她解答問題。
「我們一直想不通,朗立冬為什麼會想要跟妳訂婚?」
她瞪著眼前這三個美麗洋溢、風情各異的女孩,愣住了。
為首的女子倒也毫不迴避的看著她,「雖然說傅家的財力還不錯,但是和赫赫有名的朗家比起來可就差得太多了……」
老二馬上打岔,「哪有,妳忘了傅發叔叔只不過是個退休的工頭嗎?他們家根本沒有什麼錢。」
「對啊,說到有錢,我們家才是家族裡面最富有的。」
傅薔默默轉開了視線,開始無聊的調整高跟鞋。有些人的話題真的很無趣,如果她不找點事做可能會直接睡給對方看,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最年輕的老三直接拍打她的禮服衣裙爭取注意力,「喂,堂姊,我們在問妳話耶!我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朗立冬願意娶妳?難道就因為妳們家和朗家很早以前就認識的關係嗎?」
「我覺得最奇怪的是,朗立冬不是藝術家嗎?沒想到他的審美眼光也不怎麼樣嘛,居然挑了個最差的。」老二口吻雖輕卻講得咬牙切齒,看樣子心儀對方的她已經在家裡偷偷咬毛巾咬了好幾輪了。
傅薔忍不住對她多瞧了幾眼。
原來真的有人暗戀立冬啊?她當初還以為他是在說笑呢!不過說真的,她實在看不出他有哪一點吸引人?
老大睨了傅薔一眼,在心裡暗笑她的眨眼呆樣。「其實我覺得哥哥朗月朔比較成熟優秀,是個十足的成功人士。不過當然更不用說,以朗月朔的條件是根本不可能看上妳的。」
「難道他就看得上妳嗎?」
三個姊妹花立刻不約而同的瞪著她。
傅薔困惑地伸手刮了刮臉頰,「不是啊,是妳這樣說,我就直接跟著問嘛。」還在瞪她?不用這麼認真吧……「妳們知道朗大哥很嚴肅嗎?他話不多,也不喜歡跟人聊天,更別指望他會和妳說說笑笑哦。」
「那是因為他有成熟男人的冷硬風範。」
「是嗎?」傅薔不再反駁,反正也沒必要。
只不過她覺得比起沒事就愛唉東歎西、動不動就強調藝術風骨的朗立冬,朗月朔不苟言笑的嚴肅態度總讓她懷疑,這個冷酷偉岸宛如一尊不動明王的男人,他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欸,門鈴是不是響了?你們趕快出去看一看啊!」
眾人開始因為這句話而騷動起來。
「謝天謝地,朗立冬他們終於到了,快點、快點,時辰都已經過了!」
「傅薔妳還坐在這兒幹麼?趕快回去房間準備啊!等一下就要舉行訂婚儀式了,妳看看妳這副迷糊懶散的模樣,哪裡有一點即將嫁人的樣子?」
「哦。」面對眾多親戚的指責視線,傅薔撇了撇小嘴,撈起禮服裙襬低頭走向書房的門。
難道說訂了婚就馬上指望她變個樣子、轉了性嗎?這種說法似乎不太符合現實,否則為什麼媽媽她老是罵爸爸婚前婚後都是同一個德行,完全沒有長進?
「傅薔妳還發呆?趕快回房間啊!」
聽見親人的催促,老愛迷糊神遊的她直覺地加快了腳步。
只是當她的手才正準備伸向木門的門把,孰料門扉已經先她一步被打開,來不及後退的她就這麼「砰」的一聲直接被門板給敲個正著,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撫額疼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大事不好了!朗立冬他……」
「讓開。」
一記低沉磁性的嗓音迅速鎮壓住傅向倫驚惶的喊叫聲,額頭吃疼的傅薔聽見這個聲音忍不住渾身震了震,抬起婆娑的淚眼往上望……
只見一隻蒲扇般的厚實大手扣住傅向倫的肩胛將他往旁邊一推,精瘦的傅向倫立刻像只小雞似的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推出眾人的視線範圍,一抹高峻頎長、氣宇昂揚的成熟身影馬上輕而易舉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有些人一站出來,不用開口說話自然就有發號施令的威嚴和氣勢,而朗月朔更是個中翹楚。
高挑頎長的他甚至不用挑起眉頭或是雙手環胸撐挺氣勢,只消一個眼神、一記眼珠的瞟轉,就自然而然的叫人斂首信服。
然而此時此刻的朗月朔誰也不看,鷹鷙般的銳利眼神筆直攫住眼前只離他一步之遙的傅薔。
她停住揉搓額頭的動作,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她一直覺得他的雙眼實在深邃得嚇人,宛如兩顆黑亮的珍珠鑲嵌在他那張五官立體、曲線剛毅的古銅色臉龐上。但不可否認的,眼前這個男人很傑出。
或許是因為他實在太傑出了,總是讓她提不起勇氣仰頭正面去迎視。
「月朔啊,你來得正好!怎麼拖了那麼久呢?當初看定的時辰都已經過了,不過那也沒辦法,立冬在外頭等著是不是?走走走,大家趕快出去把訂婚的儀式辦一辦……怎麼了,走啊?」
「對啊,月朔,你堵在這兒幹什麼?我們趕快去客廳啊!」
他淡淡瞟了四週一眼,原本想要擠向門口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停止動作看著他,有如一群敬畏等候上司下達指令的下屬。
視線掃了一遍,朗月朔的雙眼又落回傅薔妝容細緻的臉龐上。
看得出造型師對她頗為用心。
淡雅的粉黃色玫瑰搭配上可愛的滿天星和幾朵他不知道名字的花朵做成了一串素雅的髮飾,纏繞在她烏黑黝亮的髮辮上,不像許多新娘把頭髮全部綰起,傅薔絲絲滑順的發瀑就這樣溫柔垂落在她纖細圓潤的肩頭上。在朗月朔看來,這就是最渾然天成的恬靜淡麗。
只是,他掃視的雙眼將她身上這一襲酒紅色的訂婚禮服從頭到腳瞟了一遍……
難看!
為什麼立冬就是不明白,酒紅色套在她身上顯得太過俗艷,她的氣質平凡而嫻靜,根本和艷麗搭不上邊。
「我來通知你們,訂婚儀式取消了。」
傅家人一片嘩然,書房頓時熱鬧得像菜市場。
偉岸朗颯的他卻置若罔聞,一雙凌眼緊盯著新嫁娘的反應。
只見微低著螓首的傅薔,原本撈抓裙襬的左手緩緩鬆了開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震驚還是被這個消息給深深打擊了。
「我弟跑了,如果消息無誤,那傢伙現在正在飛往愛琴海的高空上。」
嘩然聲更響亮了,長輩們不敢置信的吼叫蓋過了一些難聽刺耳的竊喜諷笑。這一瞬間彷彿所有人都有滿肚子的話爭先恐後的想要喊叫出來,卻只有女主角安安靜靜的宛如事不關己。
朗月朔瞇起了凌眼,仔細地想將傅薔每個細微的反應瞧進眼簾。
「妳沒有話要說嗎?」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只針對眼前的她,只是原本喧嘩的眾人仍舊忍不住悄然而服從地靜了下來。
「抬頭看我,」待她終於遵從地仰起螓首之後,朗月朔昂了昂俊美下顎。「說話。」
「要我說什麼?」她瞅著他的眼神裡明顯透露著一縷困惑。
這女人一點都不傷心?他忍住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妳現在腦子裡想什麼就直接說出來。」
「哦……」只見傅薔揪了揪身上的禮服,牝鹿般的清澈大眼仰望著他,「那我現在可以脫掉這件衣服去吃東西了嗎?」
她一直忍著沒說……其實她昨晚買了一碗綠豆湯偷偷藏在房間的鏡子後面,再不吃恐怕就要壞掉了。
※ ※ ※ ※ ※ ※
傅薔低著頭默默端詳手中的藍色原子筆,顰起眉頭陷入沉思。
到底該不該拿走它呢?嚴格說起來它也算是公司的公物,可是這枝筆真的很好寫,想一想它也陪了自己一段時間有了感情,而且最重要的是上面還貼著她最喜歡的小熊貼紙……
「傅薔,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嗯?」
她回過頭,看見「舊同事」溫姊朝自己走來。
「我並沒有什麼私人東西啊,就這個小小的紙箱而已。」聳聳肩將藍筆放進箱子裡,傅薔暗自吐了吐舌,公司應該不會介意她帶走它吧?
「我說傅薔,妳現在的心情還好吧?」溫姊歎了口氣伸手將她的長髮撥到肩後,凝視她的眼神裡彷彿閃爍著滿滿的憐憫。
「我?很好啊。」
「妳別在我面前逞強了,訂婚當天未婚夫搭機落跑,現在工作又辭了,妳怎麼會好得起來?」溫姊睇了睇紙箱裡零零落落的一些私人小物品,「說起來公司也真不顧人情義理,當初妳是因為要訂婚所以才把工作給辭了,現在妳婚訂不成了,經理應該讓妳繼續回來上班嘛!」
傅薔將最後一些東西放進箱子裡,笑了笑。「沒辦法啊,經理說已經找到新職員遞補我的位置了。」對了,抽屜裡的兩包泡麵要不要拿?還是乾脆放在這兒給其他同事吃?
溫姊默默瞅了她陷入思索的側臉一眼。這個單純的丫頭,全部門只有她相信經理的那番鬼話!什麼找到新職員?根本連應徵都還沒開始,只是上頭順水推舟將她給請出公司罷了。
坦白說傅薔的辦事能力不是頂強,所以待在他們這種講求績效能力的公司實在是有點不適合。可是偏偏她又循規蹈矩得很,不遲到、不早退,一年四季也沒見她請過什麼婚喪喜慶假,雖然偶爾犯點小錯但是又不至於被拿來當成開除革職的借口……所以當傅薔宣佈她要訂婚的時候,上頭立刻順勢請她回家「專心準備終身大事」。
結果誰知道那個姓朗的男人竟然搞出這種飛機,害這麼一個好女孩婚事、工作兩頭空!
「傅薔,妳一定要跟朗立冬狠狠敲一筆才行!少說也要跟他們家拿個七、八百萬的遮羞費,反正那家子付得起這點零頭小錢。」
傅薔眨眨眼,「溫姊妳怎麼了?妳好激動啊。」
妳這笨蛋丫頭,我是在替妳打抱不平啊!
神態激昂的溫姊眼角意外地瞥見紙箱裡的那枝藍色原子筆,她忽然表情沉重地搭住她的肩膀,嘴唇幾番囁嚅之後卻只說了句,「妳等等。」接著人就不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薔還困惑著,沒多久只見她跑了回來,抓了一大把藍筆放進她的紙箱裡。
「溫姊,妳這是在幹麼?」
「帶走,妳想要就帶走吧!這些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拿。」
「夠了、夠了,溫姊,謝謝妳,可是我不需要這麼多啊。」
「沒關係,我再去幫妳拿一些好了。」反正這種公司財大氣粗的,拿一些筆當作離職津貼也不過分。
見溫姊又轉身跑開,傅薔趕緊抱起紙箱,在她身後喊了聲再打電話聯絡之後便離開了。離開辦公室的途中和幾名同事擦身而過,她和他們點頭微笑卻看見對方極力想忍住的表情。
好吧,她好像真的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了。
不論是公司的同事還是家裡的親戚,幾乎所有人看到她不是轉開臉捂嘴掩笑,不然就是搖頭歎息無言以對。可是事實上,能不能和朗立冬訂婚對她而言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反正當初他們兩個就已經有了協議……
「妳今天過來辦離職?」
傅薔嚇了一大跳倏地停住腳步,瞪著眼前這個剛從會客室裡走出來,被公司各個高層幹部們前後簇擁的偉岸男子。
「朗先生,你們兩位認識嗎?」
總經理客氣而好奇的彎頭詢問,態度之恭敬是傅薔所不曾見過的,當場讓她忍不住又朝朗月朔多瞟了幾眼。難道朗立冬真的說得沒錯?只有她不知道朗月朔的身份地位跟價值,還呆呆的只將他視為是一起長大的嚴肅鄰居大哥哥。
「傅薔,總經理在問話,妳還不趕快回答?」
人事經理忍不住站出來瞪了她一眼。謝天謝地,這個反應遲鈍的員工終於讓他想辦法給弄走了!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那個叫朗立冬的男人……咦?朗立冬、朗月朔?沒這麼巧吧?人事經理不自覺地往朗月朔的方向望去。
是巧合嗎?他發現超級大貴客竟然也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傅薔原本要和我弟弟訂婚。」
「這、這樣子啊。」一干人尷尬得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怎麼從來沒聽傅薔提過她和朗月朔的關係這麼密切?扼腕啊,否則他們也不會幹乾脆脆的開除她,留著她或許多少還能和眼前這個公司亟欲拉攏的大客戶攀上點關係啊!「咳,我說傅薔,關於妳離職的事情,或許公司還可以再研討一下……」
「妳的私人東西就這些?」
不知道朗月朔是故意不讓人事經理把話說完,還是他根本就沒興致聽其他人在耳邊亂放炮,只見高大頎俊的朗大少爺一個腳步往前跨,伸出修長手指勾了勾紙箱的邊緣,一雙俊美凌眼略顯慵懶地朝裡頭望了望。
看見裡面那一把藍色原子筆,他抬眼睨著她。
傅薔被他看得臉龐越垂越低。
下一秒,他的動作更讓眾人跌破眼鏡!只見朗月朔精壯大手倏地一伸,直接將她懷裡的箱子接了過來,「搭我的車回去。」
「咦?餐廳已經訂好了,我們總經理要請朗先生您一道去用餐。」
「不用了,我有事要忙。」
「可是……」
「關於合作的事情,我決定了會請秘書通知你們。」該說他是天生不苟言笑的撲克臉呢?還是他故意擺出淡漠無謂的模樣?那冷硬果決的神態連眉梢也不抬一下,卻已成功的堵住所有人仍然企圖挽留的借口。接著,他轉頭望向螓首低垂、雙手交握的傅薔,「車子在地下室,走吧。」
「哦。」
「欸,朗先生,傅小姐的紙箱就由我們幫忙拿吧!」
「不用。」冷淡拒絕的朗月朔領著她往前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停住,她困惑地微仰俏臉凝視他。他卻沒看她,反而側轉身盯著後頭那些依舊面露慇勤笑容的幹部們。「傅小姐?」
「呃?是、是,朗先生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我在想……」他低沉的嗓音總叫旁人不由得屏氣聆聽,「這該不會是傅薔在這裡第一次受到尊重的待遇吧?」
剎那間,傅薔備受震撼的霍地仰頭望他,復又飛快垂低小臉不再抬起。
然而這句話就像一記悶棍打在所有高層幹部的頭上,再看見朗月朔瞇起的眼所透露出的冷峻犀利……這個大客戶是注定爭取不到了!這念頭不約而同地躍現每個人的腦海裡。
而叫他們怎麼也料想不到的是,再多的優渥條件、充分配合,竟抵不上一個被公司借口掃地出門的小小員工。
看著朗月朔和傅薔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總經理沉默了半晌之後推推鼻樑上的鏡框。「就算是替自家人打抱不平,朗月朔的態度會不會太認真了?傅薔不是他弟弟的未婚妻嗎?」
「這……呃,也許是因為家人情深的關係吧?」人事經理搔了搔頭,努力擠出這句話,不然還能怎麼解釋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09:26
第二章
朗月朔悠閒地反手撢了撢褲管上的灰塵,氣定神閒的模樣,渾然看不出他剛剛獨自單挑了前來找麻煩的七、八個同校的太保學生。
「姓朗的,你別太囂張,我一定會報復的!」身為流氓頭頭的學生常拓駒也不過才十七、八歲,此時此刻的他沒了平日的跋扈氣焰,倒是一身的凌亂狼狽。
他興味索然地睨了睨那躺在地上還沒力氣爬起來的傢伙,「原來你的嘴巴比你的拳頭還要硬。」
「你……」
「我這是在稱讚你,別不識好歹。」
大手一把撈起地上的背包,朗月朔拍掉上頭的塵土率性地往肩上一甩,一氣呵成的動作看來既流暢又瀟灑,只不過是高三生的他舉手投足間已經充滿了穩重成熟的貴氣。
「哼,別以為你家有點錢就猖狂!告訴你,只要一有機會我一定會找朗立冬跟傅薔的麻煩,我看你能為他們撐腰撐多久!」
原本已經邁步離開的朗月朔優雅身形突然停頓,他挺著腰桿緩緩轉身。
躺在地上疼痛呻吟的太保們在乍見他臉上的表情時,不約而同地噤聲震懾。
老天,他這會兒的神情甚至比剛才打鬥的時候還要森冷無情!
「你再說一次。」
常拓駒嚥了嚥口水本能地想退縮,只是想起四周還有小弟在看著,他硬是鼓起勇氣粗聲低吼,「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揮手甩開了一旁害怕暗示他別再出言挑釁的兄弟,他握起拳頭撐起上半身,「你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就不信你能夠永遠守在你弟弟的身邊保護他一輩子。」
緩步上前的朗月朔來到他的面前,不發一語的他此刻看來氣勢冷沉,宛如撒旦般的邪魅神態和平常眾人眼中的資優生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視線裡彷彿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他鷹鷙般的雙眼緊盯著眼前強鼓起勇氣的常拓駒,驀地他瞇起凌厲雙眼攫扣對方的衣領,猛地將他拉到自己面前近距離的對視。
「關傅薔什麼事?你扯到她身上做什麼?」
「放開我!你……據說她跟你弟弟的感情很好,同時又是和你們一起長大的鄰居,哼,光看你這副緊張的模樣,我更確定傅薔和你關係匪淺。」
幾乎是同時的,他的話才說完,朗月朔的拳頭已經狠狠落下。
已經算得上是高大精壯的常拓駒,被他這麼一揍,整個人竟像破布似的被拋了出去,砰然墜地。
「別讓我瞧不起你!」絲毫不理會其他人的勸阻和求饒,朗月朔再度走向他。「我是看在你平常對朋友挺有義氣的份上,所以願意和你打這場架,但是我慎重警告你,你有任何不滿直接當面找我,你若是敢將腦筋動到傅薔身上,她就是掉一根頭髮我也找你負責!」
也不曉得是不是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常拓駒大字形地仰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盯著他,「你想跟你弟弟搶女朋友?」
「我想什麼你管不著!你只要記住我的話,誰敢碰傅薔,多遠我都回來找他算帳!」
又踹了常拓駒一腳,朗月朔這才毫不猶豫的昂首闊步轉身離開。
「我不信你能一輩子保護傅薔!」常拓駒粗嘎著嗓門在他身後挑釁吼著。
朗月朔頭也不回,「我會追回來報仇的。」
「你絕對辦不到!」
「我可以。」
朗月朔冷峻著臉色繞過轉角走出方才打架的校園角落,只是抬眼的瞬間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悠閒地斜倚著牆壁,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
他不發一語,沉默走過。
「你不怕我去告密嗎?說全校最優秀的朗大少爺竟然在校園裡頭打架鬧事。」
朗月朔停下腳步,優雅自持的半回頭。「我敢揮出第一個拳頭,就不怕承擔任何後果。你如果想要告密就趕快去,趁現在那些傷兵還躺在那裡,也算得上是證據。」說完,他拉下肩上的背包扔到地上,跟著傾靠在牆上,等著。
那人愣了一下,接著捧腹失笑,「真的在這兒等我帶人過來?」
颯氣的臉龐根本懶得回應,只見朗月朔掏出口袋裡的香煙和打火機,逕自優雅地吸吐了起來。
「哇,你這算什麼?雙面人?」
「你到底要不要告密?趕快決定。」
男子笑嘻嘻的看似十分好脾氣,「先給我一根煙,我再想想。」二話不說的直接伸手從朗月朔的手裡拿走煙盒,他也跟著吞雲吐霧起來,一副悠哉愜意的模樣。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安靜恣意的抽著煙。
是朗月朔先有了動作,只見他隨手將煙頭捻向牆上,接著丟進腳下的排水孔裡。「我走了。」
「欸,你好歹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攔著你了嗎?」
男子又是笑嘻嘻的模樣,「以後見面呢,你就叫我Poly吧!雖然跟你同年齡,不過據說我好像要留級的樣子。半年前我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有人說我的中文還有一點怪腔怪調的,但是我個人倒是覺得還好啦。」
朗月朔沒啥興致的睇了他一眼,撈起背包。
「對了,你別聽我快被留級,所以好像很差勁的樣子,告訴你,我一定是下一屆的學生會長。」
原本轉身想走的朗月朔停住了動作,盯著他。
Poly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大大方方的朝他伸出手,「請多多指教,現任會長。」
※ ※ ※ ※ ※ ※
「不上車嗎?」
打開車門的朗月朔站在駕駛座旁凝眼瞅睇杵在休旅車後頭,抱著紙箱有些不知所措的傅薔。
她揚起眉睫瞟了他一眼,「我不知道要坐哪裡?」
前座嗎?感覺上那好像是關係密切的人才適合坐的位置,例如女朋友。可是如果她坐在後座又像把他當成司機,這就更不恰當了啊!唯一比較合適的地方,難道就只有……
看見傅薔仰起螓首,朗月朔冷淡開口,「我的車頂不載人,妳別打它的主意。」
她立刻調回視線,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朗大哥真的知道她在想什麼耶,好厲害啊!對哦,這麼說來從小到大他似乎總能將她的心思猜個八、九成,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腦袋太簡單、思路太好抓了嗎?
「別想些有的沒的,把紙箱放在後頭,人坐到前面,動作快。」
「哦!」傅薔趕緊依命行事,但坐進了副駕駛座後她竟有些手足無措。「等一下,裙子……我的裙子被車門夾住了。」尷尬地將車門打開把裙角拉回來,她搔了搔頭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一……一定是因為坐不慣休旅車的關係才讓她手忙腳亂,絕對不是因為和他距離這般親近而讓她慌了手腳,真的不是!奇怪,這個安全帶是不是壞了?為什麼她不管多麼用力就是拉不動?
朗月朔握著方向盤好整以暇地側頭看她努力耍寶,「妳在幹什麼?」
她委屈的轉頭回應他,「安全帶好像壞掉了,我拉不過來--」看見他突然伸出的手指,她驀地住嘴。
「妳剛剛關車門的時候把它夾住了。」
「我有嗎?」
他容忍似的點點頭。
傅薔低頭望過去,果然看見車門正夾著自己無心的傑作。她小聲囁嚅著抱歉的話,再度打開車門,低垂的臉龐除了尷尬之外更透著些許的懊惱。
到底是為什麼?她真是不懂。
為何自己在朗月朔的面前總是會做出一些愚蠢到連她自個兒都感到羞愧可恥的可笑言行?他那麼傑出、那麼優秀,從小到大在他的面前她根本沒有抬頭挺胸的勇氣,但是為什麼連一些最簡單、最基本的動作都會讓她看起來更加笨拙愚蠢呢?
她……她真的很想在朗月朔面前好好表現的。
她已經不指望自己會有什麼傑出作為能讓他刮目相看,只求表現正常就好,跟一般人一樣的正常俐落就好。
「妳都幾歲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冒冒失失。」
話才出口,朗月朔突然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無意流露的寵溺,他立刻斂去嘴角輕揚的淺淡笑容,颯眉微皺。
然而這句話聽在傅薔的耳裡卻有截然不同的解讀。她的心臟像是突然被重擊了一下,呼吸猛地一窒,趕緊強迫自己呼出疼在胸口的那口氣。「大家都說我不可能有什麼長進了。」
她蚊蚋般的自嘲低語彷彿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雖然很小聲但還是傳進朗月朔靈敏的耳朵裡。瞥了瞥她沮喪低落的側臉,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突然將發動的車子熄了火。
困惑的傅薔直覺地抬起頭,卻看見他竟側身朝自己傾靠了過來!
她吸了口氣,下意識的往後退。
「別動。」
那一雙蒲扇般的大掌就這麼朝她伸來,她屏住呼吸想退又不敢……朗月朔叫她別動的嘛,只是他到底想要幹麼?他他他……他的手想做什麼?都快要碰到她的胸部了@@咦?!
「安全帶沒有壞,只是妳不習慣而已。」
「……哦。」她怔怔的看著他替自己拉好安全帶,輕鬆扣上扣環。
瞟了她一眼,他重新發動車子迅速駛離停車場。
副駕駛座上的傅薔低垂著頭懊惱皺眉。糗了,朗月朔該不會看出她剛才眼神中紛亂的驚慌吧?居然自作多情的以為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希望他沒發現自己的想法才好,否則豈不是讓他笑掉大牙?
其實以他傑出的條件,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事,那個壞心的朗立冬也不只一次在她面前強調這件事。既然大魚大肉都任君挑選了,朗月朔又怎麼可能會對她這一碟平淡無味的清粥小菜下手?
唉,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呀……
「別再歎氣了。」
「嗯?啊,對不起。」
朗月朔睇了她一眼,「妳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
「對……」傅薔及時咬住唇,嚥下差點脫口而出的第二個對不起。
車廂裡沉默了,她顰著眉、扭著手努力想思索接續的話題,卻沮喪的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和他聊些什麼?對於他,對於這個從小到大一直極端優異的男人,她在他面前有著太多的自卑,也直覺的認為她話題的層次一定和他有著明顯而巨大的落差。
「我說過那個案子不能這樣推,消費群的設定根本已經錯誤了,這種東西推出去只會砸了公司的招牌,你叫底下的人重新擬定一份企劃案,否則我寧願推掉這筆生意不做。」
她默默瞅著正用藍芽耳機和公司下屬對話的朗月朔,輕輕轉頭望向窗外凝視街景的流逝。
瞧,這就是她和朗月朔最大的不同!
自己是個連工作都青黃不接的小職員,而他,則是只手掌控知名廣告公司的年輕執行長。
「但是我必須強調一點,當我決定推掉這筆生意的時候,也就是一些沒有能力卻支領大筆薪水的米蟲離開我視線的時候。這一點,我要你幫我確實轉達給那些人知道。」
傅薔聽了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上……這番話似乎也悄悄地扎痛了她的心。是因為一直以來,她從來就不是說這些話的人,而是那個低著頭聽著別人把這種話丟給她的人嗎?
結束通話的朗月朔在等候紅燈的同時飛快睇了她一眼,瞧見她黯然低垂的清秀側臉,他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撫她的頭……
剎那間兩個人都怔住了!
「妳的頭上有樹葉,我拿掉了。」朗月朔不再看她,一雙颯氣凌眼直視前方,在轉換綠燈的同時迅速踩下油門。
「哦,謝謝。」樹葉?她剛剛沒有經過有樹木的地方啊!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只有輕揚的音樂流洩在兩人之間。朗月朔在轉動方向盤的同時,默默地瞥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向來自詔自制力極佳的他竟然……是不是因為長久以來自己總是看見她露出那樣沮喪低落的表情,不論是在課業上、還是在工作上,所以終於按捺不住想安慰她的衝動……
安慰?!太可笑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別人。
這種充滿溫柔人性的工作一直都是弟弟的專利,只有立冬那小子才懂得如何理解他人的心理。而他,骨子裡是否存有一點體悟別人感受的因子?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存疑。
朗心如鐵。
外人總是這麼形容他,好似這四個字已經充分而完全地詮釋了他性格裡的嚴肅冷硬和不苟言笑。
或許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吧!
也許他真的心硬如鐵,根本不懂所謂的溫柔或是什麼體貼的人性。是的,自己真的跟弟弟不同。「立冬有跟妳聯絡嗎?」
「嗯,他有打過一通電話給我。」
太好了,這個話題她能應付。如果自己表現出侃侃而談的模樣,說不定還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多和朗月朔說點話!其實她一直好想好想跟他多說一些話,就算是無關緊要的隨口閒聊也可以。
「立冬說他現在人在愛琴海,還說那裡的風景很漂亮給了他很多靈感。」
朗月朔瞟了瞟她俏臉上的愉快歡顏,眉宇間迅速閃過一絲不痛快,剎那間剛毅的俊臉彷彿冷沉了幾分。「是嗎?」
「嗯,是啊!」
歡欣的笑顏飄過一抹猶豫遲疑,是她表現得不夠熟絡嗎?所以才引不起他的興致。「立冬說他很好,要大家別擔心他……」
「沒有人擔心他。」朗月朔下意識地吸了口氣,藉此平緩自己激昂浮動的情緒,再開口,語氣已經和緩如昔。「誰會擔心那個任性而為的傢伙。」
「還有立冬說他住在一間很浪漫的小旅館,每天早上都會聽見--」
「看樣子你們倒是說了不少話嘛!國際電話聊了很久?」
「也沒有多久啊,幾分鐘吧。」雖然自己的確和朗月朔你來我往的說著話,但是這樣的氣氛好像……
「既然你們兩人感情不錯,那麼訂婚那天他為什麼要跑?」吸氣啊……該死,他的口吻不應該這麼嚴厲的。
「呃,可能是因為立冬他……」
「那個傢伙到現在還沒有給雙方家庭一個充分的解釋。妳呢?妳在電話裡頭難道沒有問他這一點?他至少要給妳一個理由。」
傅薔小嘴微張,卻是啞口無言。
那怔忡的模樣像是被他難得激動的反應給嚇著了,頓時讓他懊惱得皺緊了眉,大手捏緊方向盤。「兩家的親戚都在問我,你們兩人的訂婚儀式到底還要不要進行?」
她瞅了瞅那一張俊逸的側臉,黯然低頭。「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這麼說來,事情發生到現在的確還沒有哪個長輩來問她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善後,所有人給她的反應不是搖頭就是歎氣,而朗立冬又早早落跑到愛琴海去了,結果大家卻通通跑去找最無辜的朗月朔要答案。
是啊,也難怪朗月朔會這麼生氣了,根本不關他的事,就因為他是大哥,最受眾人信任,所以就被迫出來承受她跟朗立冬的爛攤子。
休旅車陷入車陣裡動彈不得,朗月朔遲疑了幾秒轉頭看她,疏離的神情和淡漠的語氣像是要證明他的不在意。「妳是真的想要嫁給立冬?」
「我……我……」糟糕,她這時應該怎麼回應才好?還沒來得及跟立冬討論到這一點啊!
朗月朔將她顰眉苦惱、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在眼裡,迅速轉開冷硬俊臉,「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他們妳的心意沒變。」
「啊?」
「等立冬從愛琴海回來,我會立刻挑個日子再替你們辦一次訂婚儀式。」
「其實不用這麼急也沒關係啊……」
這一回座車裡真的陷入了無止境的靜默。
朗月朔完全沒有開口的興致,而傅薔則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話題當起始。他真的跟朗立冬截然不同啊,她忍不住暗自苦惱,面對眼前這張冷硬如鐵般的俊臉,她彷彿說什麼都錯、做什麼都不對,可是……悄俏地揚首凝睇他的側臉,偏偏自己又@@
「這次又有什麼事?」手機再度響起,朗月朔冷漠的口吻透過藍芽忠實地傳到公司的另一頭。
一名男子似笑非笑的嗓音透著一抹促狹,「怎麼,我打擾到你的歡樂時光啦?」
朗月朔的眉頭倏地蹙緊,「浪費我的時間。」
「欸,你先別掛電話啦,老闆……」語尾故意拖個老長,擺明了毫無悔意。「有個緊急的文件要去拿,我想反正老闆您已經開車在外,就順便當一次快遞提供一下服務吧?」
「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是在幫你製造機會,延長你和傅薔相處的時間。畢竟你今天親自撥空跑去那家小公司,御駕親征的目的為的不就是想開車接送她?」
朗月朔下意識地按了按耳邊的藍芽耳機,飛快瞟了身旁的傅薔一眼,似是不想讓她聽見。「別說廢話了,要去哪裡拿那份文件?」
對方報出一串地址,愉快的結束了通話。
朗月朔皺了皺眉頭,扯下耳邊的耳機。竟然比上司更快切斷電話,這算是哪門子的下屬?「妳趕時間嗎?我臨時要繞去別的地方拿東西。」
「你在忙嗎?」傅薔立刻坐直身,她的記性老是這麼差,總是忘了身旁這個男人是個事業忙碌的年輕實業家。「或者我直接在這裡下車,其實你不用管我的,我可以自己坐公車回家--」
「妳趕時間?」
「沒有啊。」
「那就跟我一起走。」
跟我一起走。
老天,傅薔趕緊轉頭望向窗外,就怕嘴角揚起的笑容讓身旁的他看見。從沒想過一句話,簡單的幾個字就能讓她整個人飄飄欲仙!跟我一起走,天啊,朗月朔竟然這麼對她說耶!
颯氣凌眼默默掃睇那抹背對自己的纖細身影,朗月朔方向盤一轉將車子駛進一條單行道。
他這不叫繞路,只是單純的不想跟大家在那兒塞車。雖然可以預期的,這一路上他和傅薔肯定還是沉默多、聊天少,但是至少她就坐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傅薔。」
「嗯?」她轉過螓首,止不住臉龐上的微笑凝視他。
朗月朔直視前方,一副專心駕駛的模樣。「明天到我公司上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09:41
第三章
「媽,早。」
殷采萍仰頭看著女兒神情懶散的走下樓梯,視線又繼續回到財經雜誌上。「早什麼,都快中午了。」
傅薔搔搔頭,「肚子好餓,有東西可以吃嗎?」
「在冰箱裡,自己去拿。」
「女兒,順便幫我拿一瓶啤酒過來!」守在電視機前面的一家之主傅發朝廚房喊著,接著又全神貫注的盯著螢幕上那個說得口沬橫飛的股市操盤名師,「老婆,這個董老師說X霸這檔股票能買耶!哎呀,大盤果然開始在漲了,我得趕快打電話跟陳小姐下單才行。」
「電話給我放下來。」
「可是……」
「根據我搜集的資料顯示,這一檔股票根本就是還沒爆發的地雷股。你還聽這個不懂裝懂的人在鬼扯,你忘了上次你背著我偷偷買他推薦的股票,結果現在還住在頂級套房裡呢。」
「爸,你要的啤酒。」傅薔將鋁罐遞給父親,選擇蜷窩在沙發上安靜地啃著早餐躲避戰火。
接下啤酒的傅發不以為然的蹭了蹭鼻子,「哼,妳能說我嗎?妳搜集的資料難道就很準確?賠錢的也不是沒有啊!」
夫妻倆就這樣你來我往的鬥嘴,傅薔瞟了他們一眼偷偷拿起選台器切換到電影頻道,可立刻又被傅發轉了回去。
「妳幹什麼,沒看見老爸在賺錢嗎?」
抱歉、抱歉,是我的錯。傅薔歉意的點點頭,繼續默默啃早餐。
這就是她爸媽,一個是建築公司的退休工頭,一個則是國小的退休老師,現在都以操作股票當作興趣兼事業。在整個傅氏家族裡,她們家並不特別優渥,經濟能力一般、生活水準一般,就連生出來的小孩能力也是一般。有時候傅薔總是不免猜想,在爸媽的心目中是不是曾經後悔生下她?
生出這麼一個讓他們無法感到驕傲的平凡女兒。
「妳怎麼有空在這兒悠閒的吃早餐?」殷采萍抬頭喝水的同時順便睇了她一眼,「朗月朔不是叫妳今天去他的廣告公司上班嗎?」
傅薔停頓了一下,繼續咀嚼。「我不想去。」
「為什麼?妳怕他提供給妳的條件不夠好?」
「女兒啊,妳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外頭的好工作不好找啊?」大口灌著啤酒的傅發趁著廣告空檔趕緊對女兒散發一下父愛的光芒,「再怎麼說阿朗總是自己人,妳搞出什麼紕漏,他多少還能罩著點啊!」
傅薔低下頭,有些賭氣也有些委屈的緊閉著雙唇不開口。
她就是怕在朗月朔的面前丟臉,所以才不去他的公司上班嘛!其實自己以前並不是沒有希冀過進他的公司,只是憑她的能力想要進入寰宇廣告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啊!別說去上班了,她就連應徵面試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靠著朗月朔的護航進了那間大公司又如何?
她一定會搞砸的!出紕漏被炒魷魚雖然對她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開口請她走路的人是朗月朔……不行,她怕自己遭此重擊之後就再也爬不起來。太可怕了!
殷采萍默默細瞅著女兒的神情反應,悠閒地呷茶翻閱雜誌。「不想去朗月朔的公司上班,那麼妳想怎麼樣?」
傅薔曲起手指刮了刮臉頰,「我打算上網去人力銀行登錄履歷表。」
「哎呀老婆,這個問題妳就不用擔心了,阿薔什麼不會,找工作的經驗最豐富了。」哦,廣告結束了,傅發的父愛時間也隨之中斷。
她撇撇小嘴,睨了父親微禿的後腦勺一眼。臭老爸,說這種話到底要她怎麼接嘛?接什麼都是錯。「媽,我會盡快找到工作的。」
「嗯。」
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最近的殷采萍順手拿起來接聽,然後迅速瞟了傅薔一眼,「好,我馬上叫她來聽電話。」下一秒只見她遞出了手中的話筒,「朗月朔打來的,說要找妳。」
「朗大哥?」驚訝的她接下了無線電話,發覺自己竟然有些緊張。「喂?」
「妳現在沒事吧?」
真的是他的聲音耶!那麼低沉、那麼好聽,磁性的聲波透過話筒傳進她的耳朵裡,竟讓她的心坎沒來由地泛起一陣戰慄!「嗯,我沒什麼事。」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呢?印象中朗月朔鮮少打電話給她啊。
「那好,我有個東西放在妳家現在急需用到,妳馬上幫我送到公司。」
「嗄?!」
「記住,立刻出門。到公司樓下,妳直接跟櫃檯說妳要上二十八樓的會議室就行了。」
「咦,朗大哥,你先別掛電話……」移開了話筒,傅薔垮下肩膀,「是什麼東西呀,我不知道啊!怎麼就把電話掛了。」
就在這時,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遞到她面前,她望了過去……
殷采萍將紙袋放進她懷裡,「朗月朔剛剛跟我說了,就是這一個,妳趕快拿過去吧。他不是急著要?」
「真的是這個嗎?」
傅薔忍不住半信半疑,起身的同時嘴裡還嘀嘀咕咕,「他是什麼時候把東西忘在這裡的?」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欸,妳就穿這樣出門?」
拎著鑰匙、抓著小錢包的傅薔回頭望著母親,「穿這樣有什麼不對勁嗎?」
白色舒服的舊襯衫、質料涼爽的寬鬆亞麻長褲,反正她只是去送個東西而已,待不到十分鐘的。
※ ※ ※ ※ ※ ※
半個小時後,傅薔站在寰宇廣告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仰頭望著眼前這一幢氣派宏偉的建築。
在炎炎夏日的照耀下,整幢大樓的帷幕牆閃爍著璀璨刺眼的光芒,讓她不由自主的伸手遮擋眼睛,而這全部隸屬於朗月朔所有。
知名公司的年輕執行長在最頂樓辦公決策,她則是一個工作還沒有著落的小小失業人員。唉,同樣都是人,怎麼際遇卻差這麼多!
來到服務櫃檯,她原本還被一名年輕貌美的女服務員禮貌阻擋著,這時另一名看似主管級的人物匆匆跑了過來,「是傅小姐嗎?執行長正在等妳,請妳直接搭乘這部電梯直達二十八樓。」
「好,謝謝。」
對方一直跟她鞠躬點頭,怕失禮的傅薔也就跟著一直頷首回應,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吁了口氣,覺得剛剛的自己好像一隻頭點不停的烏龜。
「傅小姐吧?妳好,請往這邊走。」
一踏出電梯,立刻有人迎上前接待,更讓她越來越感到侷促不安。
這份文件真的這麼重要嗎?需要朗月朔派這麼多人來等她,可見得真的很急切。真糟糕,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就不搭公車,直接坐計程車過來了。咦,前面那些人在幹什麼?
轉頭看著和自己反方向擦身而過的年輕女郎,傅薔注意到這些人身著非常正式的服裝和邋遢的自己截然不同,感覺上她們的衣著端莊正式得很像……以前她在應徵面試的時候所穿的衣服。
引領她的男子停在會議室的門外,曲指敲了敲門板,沒多久有個人從裡頭打開一條縫,「請轉告執行長,傅小姐已經到了。」
門扉又闔上,讓傅薔覺得既困惑又神秘。沒多久,那扇門再度打開,一名女子走了出來。
「傅小姐請進。」
「謝謝。」她腳步跨了進去,才發現裡頭竟然陣仗不小!
七、八個人一宇排開坐在前頭,正中間的正是打電話叫她過來的朗月朔。然而此刻的他並沒有抬頭看她,逕自低垂著頭專注審視手中的資料。
他們是不是在面試新進人員?傅薔直覺地想著。感覺上她好像闖進了應徵會場,讓她有些不安。
「嘿,我怎麼不知道原來她也在名單之列?」
傅薔望了望那個坐在朗月朔身旁,微笑開口的男子。這個人長得有點面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常拓駒笑咧咧的指著自己,「學妹,妳不記得我啦?高中的時候我常常撂兄弟在妳回家的路上堵妳啊,妳忘啦?好吧,看樣子妳是忘了,不過忘了也好,」他蹭了蹭鼻子,敏銳地感覺到身旁的朗月朔正瞇著凌厲雙眼掃視自己。「省得有人到現在還想跟我翻舊帳。」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傅薔試圖抿嘴微笑藉以掩飾自己的不安,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讓這些主考官們盯著自己看,這種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緊張,即使她根本不是參與面試的其中一人。「朗大哥,這是你要的文件。」趕快把文件交出去趕緊走人吧,她緊張得手心都開始冒汗了。
「拿過來給我。」
「哦。」她迅速走上前,將牛皮紙袋放在他的面前。「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拜拜。」
就在她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朗月朔低沉威嚴的嗓音傳了過來。「傅薔。」
她馬上轉頭,「嗯?」
他終於抬頭瞅視她,傅薔在剎那間對上那一雙邃墨宛如黑鑽般的眼瞳,她不自覺抿起嘴角流露一抹笑容。
朗月朔彷彿對她友善燦爛的笑容視若無睹,低沉磁性的嗓音絲毫不起波紋,「妳剛剛站的地方好像有東西掉在那兒?」
她瞟了過去,果然看見有個小東西躺在地上,被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照耀得一閃一閃的。她走回去彎身撿起,笑顏望他,「是一根迴紋針,可能是剛才哪個進來面試的人不小心掉了的。」
「嗯,妳可以出去了。」
朗月朔沒再看她,那冷淡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稍稍褪去臉上的笑意。瞟了瞟手中的迴紋針,她順手將它放進長褲口袋裡。「那麼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面試。」
門扉開啟又再闔上,坐在最左邊的人事經理開口示意工作人員請下一個應徵的人進來面談。
「咦,不用再談了吧?」
大老闆沒說話,倒是他身旁的特助常拓駒脫口喊了出來。「這回錄取的人數不就只有一個嗎?」
「是的,就只有一位。」
「那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只見他扔下手中的鋼筆,笑嘻嘻的轉頭凝視朗月朔,「我想我們的朗老闆心中已經有人選了,你說是不是啊,執行長?」嘿,來這套?還以為他沒察覺嗎?
這個人唷,真搞不懂外頭那些人的眼睛是怎麼長的?居然會將朗月朔形容成心硬如鐵、剛正嚴肅的青年才俊?!
其實這傢伙也跟普通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慾,在果敢決斷的同時也會因為心中的私情而任性徇私,就像剛剛他故意設計傅薔參與這一次的面試……「我說執行長,既然你心裡早有人選,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的要大家賣力演出這一場選秀記?根本就是勞民傷財嘛!」
始終不苟言笑的朗月朔對於他的挑釁置若罔聞,緩緩地收起了K金鋼筆,收攏資料。
「欸,借我看一下那個牛皮紙袋,我倒想看看你叫她幫你拿什麼過來。」常拓駒打開一看,激動的一邊大笑一邊拍桌,「一本過期的八卦雜誌?傅薔真呆,她一定沒看過紙袋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不然應該會察覺自己被騙了。我說老闆,你該不會常常用這一招來設計她吧?哎呀,執行長你好壞心哦!」
朗月朔終於對他那種故作嬌嗲、叫人雞皮疙瘩直冒的聲音有了回應,「你以前常常帶人去找傅薔的麻煩?」
常拓駒倏地收起嘻皮笑臉,好一記狠招!「呃,小陳、小蔡,你們說中午去吃拉麵好不好?」
開玩笑,他轉移話題之迅速可是連專家也望塵莫及的。
※ ※ ※ ※ ※ ※
新進人員的培訓課程已經告一段落了,同樣身為寰宇廣告的新進職員,傅薔和幾名同期女職員聚在茶水間喝茶閒聊順便培養感情。
「妳們一定都記得當初面試的情況吧?」
開口的是比較年長的欣惠,或許是因為從其他廣告公司跳槽過來的緣故,所以在新進人員裡面就屬她看起來最有大將之風。
面試的情況?坐在最角落的傅薔默默呷了口茶。她有面試嗎?她被錄取得莫名其妙。
她以為自己只是充當快遞送文件過來而已啊,結果下午人事部的經理就親自打電話「央求」她隔天來上班。是大公司的關係吧?連高級幹部對下屬都客客氣氣、溫和有禮的,果然很有制度。
「怎麼可能忘得了啊?我當時好緊張啊,一整排寰宇的高級幹部就坐在我的面前,我緊張得雙腿差點沒軟了。」
對啊、對啊,心有慼慼焉的傅薔抿唇笑望開口的佳卿。自己一直覺得她長得好可愛哦,瘦瘦小小的像個小女孩似的,但是事實上人家卻是從美國名校學成歸國的優秀博士呢!咦,這麼說起來……她望了望四周的人,發覺學歷最低的好像就是她自己,其他人至少都是碩士以上的階層耶!
在場所有的人立刻點頭如搗蒜,「對啊,尤其是看到坐在正中間的執行長,我的心一直怦怦跳呢!」
「我也是,我還記得自己剛走進面試會場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他了,當場差點忘了要自我介紹,還是人事經理提醒我的,真的好糗啊!」
「咭咭,妳該不會是被執行長冷酷俊帥的外表給迷得暈頭轉向了吧?」一名高瘦的女子掩嘴直笑,此話一出登時引來不少笑聲與附和。
「妳怎麼知道?我真的愣住了啊,沒想到原來寰宇廣告的老闆竟然這麼年輕又有型,那一瞬間我都忘了自己是個有男朋友的人,一心只想著我一定要進入寰宇工作呢!」
握著水杯的傅薔忍不住被她直率坦白的話給逗笑了,腦海不期然地浮現出朗月朔那一張俊美但冷酷的颯氣臉龐。說真的,撇去他那傑出卓越的能力不說,光是他頑長俊逸的身形和酷帥有型的外表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掠奪女人的專注和芳心。
老天讓平凡無奇的她從小就生活在朗月朔的出色光芒下,這到底是一種恩賜還是一種殘酷的玩笑?
過了這麼久,老實說她還是搞不清楚。
「我說小由,妳該不會以為進來寰宇之後就能天天看到執行長吧?」
她有些不服氣的反駁,「總是離他比較近了嘛!在同一幢大樓裡工作,也許哪一天就讓我碰巧撞見執行長了。」
這樣的念頭顯然都存在這些女子的心中,只見她們每個人嘴角噙著一抹笑,陷入臆思的沉默裡。
「傅薔,我看妳好像很安靜啊,個性本來就不多話嗎?」
她抬起頭望向正在對自己說話的欣惠,抿起嘴角流露一抹友善的笑。「嗯,我本來就比較怕生,但是我覺得聽大家說話很有意思。」
「我看妳年紀輕輕的,不過應該在廣告界工作很久了吧?」
欣惠的問題讓她忍不住困惑地顰起了眉,「沒有啊,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領域。」
她此話一出讓大家錯愕不已,同時也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難道不是嗎?我以為妳是因為在廣告界工作很久了,所以才被挖角進來的。」
「我沒有啊。」看所有人那麼吃驚的模樣,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以前的工作都是一些普通的文書處理了。
「那麼妳的學歷很高嘍?雙博士嗎?」
她在眾人的崇敬眼神中揭曉答案,「我……大學畢業。」
「美國的長春籐名校?」
「台灣的。」
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了。
傅薔承受著所有人不敢置信和不可思議的目光,她嚥了嚥口水只能假裝低頭喝水迴避眾人的視線。
「我想妳在面試的時候一定表現得可圈可點吧?」這是欣惠所能想出唯一具有說眼力的理由了。
自己應該還要再誠實下去嗎?「我只是蹲下去撿了一根迴紋針……」傅薔驀地住了口,不是她不想誠實了,而是這些人露出像是被五雷轟頂的模樣,害她實在講不下去。算了,自己還是安靜的喝茶吧。
就在這時,茶水間的門板被人叩叩敲響。
所有人直覺地望了過去,接著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氣!
「嘿,這裡變成新生聊天室啦?」地位幾乎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常拓駒雙手環胸,斜倚在門板旁微笑的往裡望。
而那個位居寰宇廣告金字塔最頂端的冷峻男子就站在他的身旁。
傅薔在乍見朗月朔的瞬間心坎忍不住一陣悸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頭迴響著:其實在這裡上班也不錯,至少這會是她和朗月朔距離最貼近的日子。一思及此,她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地更深了。
朗月朔瞅著她唇上的那抹笑,驚覺自己剎那問竟瞧得失了神……生怕讓人看出端倪的他下意識地沉下了俊臉,轉開視線悄悄用手肘撞向身旁的常拓駒。
立刻換來他一陣哀號怪叫,「哎唷,老闆,你把你的得力助手推去撞牆對你有什麼好處?」
朗月朔瞪向他。說話啊,你忘了你的職責了是不是?
好,好,我知道、我沒忘。常拓駒微微舉起雙手安撫投降,「學妹,今天是妳第一天正式上班,學長請妳去吃飯,快走吧。」有個瘟神老闆等不及啦!
傅薔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喜,「可以嗎?」她可以和朗月朔……以及常學長一起吃午飯?
「走吧!我們找一間最貴的餐廳大吃一頓。」反正出錢的又不是他。
「各位,不好意思,我先去吃飯了,和妳們聊天很愉快,希望將來還有機會跟大家一起喝茶。」傅薔禮貌性的對同期新人點頭笑了笑,這才難掩步履雀躍地走出茶水間。
眾人沉默了幾分鐘……「原來是靠關係進來的。」
「真好,有一個執行長身邊的紅人當學長,這種好運怎麼不讓我碰到?」一想起自己的國外名校學歷還不及傅薔認識一位學長,佳卿的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儘管眾人心裡五味雜陳,但是事實上她們只料對了一半……
走廊上,朗月朔邁著英挺傲氣的步伐瞅著走在前方正和常拓駒閒聊的傅薔。因為知道她看不到,所以他放心流露嘴角邊的淡淡笑意。
「朗大哥,」她突然開心回頭,「你說我們中午吃焗烤明蝦好不好?」
朗月朔迅速睇了一旁暗自竊笑的常拓駒一眼,「我無所謂。」
常拓駒忍不住挑了挑眉。唷,愛情的力量真偉大,連向來討厭蝦子的人都願意委屈配合啊?
朗月朔筆直迎視好友調侃的視線,跨開了步伐緩緩來到傅薔的身邊。「其實我知道一間餐廳的煙熏鮭魚味道更好。」
「真的?我也喜歡鮭魚耶!不過常學長極力推薦那道明蝦大餐……」
「是啊、是啊,學妹,學長待妳不薄吧?妳不賣面子給我嗎?」
朗月朔雙手插放在口袋裡,「妳別太信任他,那傢伙的味蕾有問題。」
常拓駒瞪向死黨。你這好傢伙,居然涉及人身攻擊了!
朗月朔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神態竟顯露一抹邪肆魅力。你不耍賤招,我又怎麼會這樣對付你?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0:16
第四章
傅薔極有可能是寰宇廣告創立以來,職務調動最頻繁的紀錄保持人。
基本上沒有人有本事像她那樣,在短短的五天之內調動了三,四次部門及職位,而且樓層是越爬越高、越往權力核心接近,在外人看來除了覺得不可思議之外,也忍不住嘖嘖稱奇。
執行長辦公室裡,正在審核一項廣告效益調查表的朗月朔突然停下振筆書寫的動作,「阿駒。」
不遠處的常拓駒聞聲抬起頭,「幹麼?」
「人事部最近都沒有資料要送過來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話才出口,正在整理資料的常拓駒驀地停止動作,笑得曖昧。「我說執行長,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人事部啦?」
「我隨口問問。」
是咧,他相信才會有鬼!「告訴你啦,雖然傅薔在人事部工作,但是就算有文件要送上來也不一定是由她來送啊。」
朗月朔手中的K金鋼筆突然扔向他!「你說夠了沒有?」
不費吹灰之力的伸手接下,常拓駒得意咧笑,「我雖然不做太保很久了,可是並不表示我的靈敏度退化了。」
「還我。」沒有筆,他怎麼工作?
「小氣,我還以為接到就是我的呢!」
「下次再扔個飛盤給你。」
媽咧當我是狗啊?常拓駒沒好氣的拋出那枝昂貴的鋼筆,朗月朔頭也不抬精準而俐落地伸手接住。
「依我說呢,你如果想要趁著職務之便常常見到你的心肝兒的話,人事部絕對是個錯誤的選擇啦!你想想看嘛,至少要經理級的人事異動才會送到你這邊來審核,這種大動作的人事搬風一年會有幾次啊?要我看呢,設計部門會好一點,你沒看見這幾天設計部為了那一個大企業的廣告方案幾乎忙翻了天,每天至少上來跟你請安三、四遍。」
繼續辦公的朗月朔反應冷淡,「餿主意。」
「隨便你,反正我是提供建議了。」
想一想自己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屬下呢,繁重的工作之餘還要幫老闆想法子泡馬子,不曉得勞健保有沒有多給付一點?
雖然罵他餿,但是半個小時後人事經理接到朗月朔的親自來電,將傅薔轉調創意設計部,職位異動即刻生效。
隔天中午--
雖然是用餐時間,可是設計部卻不像其他部門的員工幾乎都離開出去用餐,感覺上他們依舊好忙碌,忙得連執行長和貼身助理親自蒞臨了,他們都只是驚訝的張大嘴,沒多久又低頭投入工作。
「傅薔,去吃飯了。」
常拓駒又開始他每天中午的例行台詞,日復一日重複同樣的對話,有時候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邀約吃飯的機器。
座位上正忙著抄寫文稿的傅薔壓根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依舊努力埋頭工作。
朗月朔瞅著她專注的側臉,薄抿的嘴角在剎那問微微揚起,冷硬如鐵的臉龐像是融化的冰山,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無意間地顯露難得的寵溺。
一旁的常拓駒見了,忍不住轉開臉暗自竊笑。
他這副癡情的模樣,要是讓外人看了不知道會不會驚愕的落了下巴?
鐵面崩毀,只因為傅薔站在他的前面。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嘿,想不到自己以前在混太保、耍流氓之餘,國文造詣還真不是普通的贊哦!只是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朗月朔的鋼鐵面具銹了他也無所謂,現在是吃飯時間,就應該馬上讓他坐下來點一碗香辣夠勁的牛肉麵,而不是站在這裡看著別人的女人發呆。
「傅薔?走啦,我們去吃飯!」
常拓駒又喊了一遍,這回她終於聽見了,抬起頭,驚喜的表情才剛湧上,又立刻換上歉意的神情。「對不起,我沒時間去吃飯了,這一份文件很趕,我必須盡快弄好才行。」
「我可以等妳弄好它。」朗月朔低沉開口。
常拓駒嘴角抽搐。你不會吧?那要等到何時啊?最後會不會乾脆讓他這個效率一等一的執行長特助直接幫她接手處理還比較快?
傅薔歉意而惋惜的瞅著朗月朔,「這個處理好之後還有這一迭,」她指了指旁邊至少十五公分高的文件,「設計部最近正在趕一個大案子,大家都忙翻天了根本沒有時間出去吃飯。」她又是今天才剛報到的新人,怎麼好意思在大家正忙的時候開心地拎著皮包出去吃大餐?
朗月朔皺起了颯眉,「那麼妳的午餐怎麼辦?」
「剛剛陳姊有幫大家訂麵包了,一邊工作一邊啃麵包,這樣比較省事。」淡淡抿笑的傅薔仰起螓首凝視他,晶燦的眼眸眨動著純真的光芒,將她那一張清秀而普通的臉龐妝點得格外動人。
至少在朗月朔的心目中,這個模樣就叫美!
不需要她美如天仙,也不指望她擁有模特兒般的完美身材比例,就是這一張清秀到有些普通的臉龐,看久了反而比任何一張美艷的面孔還要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那是多久的事了?常拓駒不時嘲笑他的審美眼光。
但是對於朗月朔而言,關於女人的美,在他心中自有定見,更早已有了一個清晰而鮮明的輪廓與身影。
雖然從小到大,她眼裡凝視的人始終不是他。
「而且我聽說這個企劃案至少還要幾天才會完成,也許接下來我暫時都沒辦法外出用餐了。朗大哥,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出去吃飯,希望你不要生氣。」傅薔嘴角堆著笑,生怕將自己心裡的失望顯露在外,讓敏銳的他給察覺了。
「沒關係,妳也是為了工作。阿駒,我們走吧。」
朗月朔轉身離開,邁步走在長廊上,他像是賭氣似的越走越快。
常拓駒加快腳步跟上,看見上司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他舉手投降,「行,行,我承認自己建議將她調到設計部的主意很餿,行了吧?」
沒多久傅薔的調任指令又下來了,接著她被轉派到財務部門、行銷調查部門……差點沒將寰宇廣告的所有部門繞了一圈,這種周遊列國的行徑也讓她迅速成為眾人議論紛紛的對象--
喂喂,你知道公司來了一個叫傅薔的女孩子嗎?
她沒什麼特別的能力,也只有私立大學的學歷,卻因為她認識了執行長身邊的大紅人,最後竟然被調到朗月朔的身邊當秘書,那際遇之好啊!實在讓人嫉妒的忍不住@*&$@@
※ ※ ※ ※ ※ ※
「爸、媽,早。」
「阿朗,你起床啦?」
正在餐桌上吃早餐的男主人朗忌急和妻子童婉真抬頭對兒子笑了笑,伸手招呼他坐下用餐。童婉真更是立刻喚來傭人送上朗月朔平日最喜歡的餐點,一杯不加糖的濃醇黑咖啡、兩片培根和一顆半熟的荷包蛋。
放下西裝外套跟公事包的朗月朔調整好頸問的領帶,走進餐廳步向他平常所坐的位子。靈敏而稱職的傭人迅速送來剛做好的早餐,他微微點頭致謝,拿起刀叉開始享用。
充足的陽光自玻璃窗外透了進來,將氣派華麗的獨幢別墅照得明亮。已經自商場退休下來的男主人不改以往的習慣,總是在吃早餐的同時迅速閱讀財經報紙的每則新聞,雍容華貴的女主人則是在一旁研究著新的食譜,並且打電話和美容師預約今天下午精油按摩Spa的時間。
而他們優秀卓越的兒子則維持平日的習慣安靜地咀嚼盤中的食物,腦海裡卻已開始規劃今天所有的行程要事。
感覺上這是多麼完美無瑕的一家人!
「阿朗,我聽說你讓傅薔到你公司上班?」
朗月朔咀嚼的動作在剎那間有那麼一絲停頓,他緩緩抬起頭。「是的。」
朗忌急不經心的點點頭,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放在手中的財經報導上。「我本來以為以傅薔的工作能力根本沒辦法進去你的公司上班。」他動手翻了下一頁報紙,眼神始終沒有望向自己的兒子。「據說是你指名要人事部錄取她的?」
「是。」
彷彿感覺到氣氛瞬間的凝滯,童婉真掠了掠垂落在頸間的髮絲,美麗的臉龐堆出輕快笑容。「這就是阿朗體貼的地方啊!他這個做哥哥的總是那麼體貼立冬。反正在立冬回來之前,傅薔也是閒在家裡沒工作可做,就讓她到阿朗的公司上班嘛!等那孩子回來重新舉行訂婚儀式之後,我們就馬上叫傅薔辭職啊,這不是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朗月朔捏握刀叉的雙手悄悄地緊了緊。
「阿朗,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朗忌急終於抬起頭看他,堅持追問,「你讓傅薔到你身邊工作,真的是為了立冬著想嗎?」
朗月朔望著父親沉默不語。
「當然是啦!不然你以為還會有什麼?」
「可是我聽說竟然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將傅薔調了好幾個部門,最後還乾脆讓她待在執行長辦公室當自己的貼身秘書,搞得公司上上下下議論紛紛的。妳倒是給我說說看,他這麼做又是什麼居心?」
「阿朗一定是怕手下的人會欺負自己的弟妹,所以直接把她調到身邊安插個閒差嘛!反正要傅薔去上班也只是替她找個打發時間的工作,等立冬回來就馬上叫她辭職,你管其他人說什麼。」
「哼!」
童婉真用她刻意輕鬆嬌媚的嗓音打破這緊窒氣氛,「老公,你幹麼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對阿朗說話?從以前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我們家立冬是一對的,阿朗從小在他們身邊看著,豈會不知道這一點?阿朗,你說是不是啊?」
朗月朔依舊沉默著,微低的俊臉叫人看不出他眼裡浮現的是怎樣的情緒反應。
「如果他真是這樣想,那當然是最好。」朗忌急端起精緻的瓷杯啜了口咖啡,「我是怕他忘了這一點,所以想要提醒他一下。」
「哎呀,阿朗知道的,就你這個老頭子在這兒杞人憂天。」童婉真笑聲清脆的咯咯直笑,「是阿朗設想周到,還處處幫忙照顧弟弟的未婚妻,你怎麼好像不希望他這麼做似的?」瞋了丈夫一眼,她轉頭望向兒子,笑意慈祥溫柔。「你別在這兒聽你老爸唸經了,趕快去公司上班吧!對了,記得小心開車。」
朗月朔點點頭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輕拭嘴角推開椅子站起身。「爸、媽,我去上班了。」
看著他走出餐廳步向客廳後,童婉真立刻轉頭瞪向丈夫。「你剛剛跟阿朗說那些做什麼?而且還是用那樣的口氣!」
「我擔心他對傅薔有特殊的感情啊!妳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他就特別照顧傅薔……」
「那又怎麼樣?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立冬是一對的,再說難道我們立冬會搶輸他嗎?你居然用那種語氣對他說話,你是不想買那一部賓士車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阿朗要是因為你的緣故不再給我們錢花,我肯定跟你拚命!」
「我剛剛……又沒有對他很凶,偶爾也得要讓我裝一裝父親的樣子啊。」
客廳裡的朗月朔穿上西裝外套拿起公事包,俊臉冷漠地走向大門口。
他們總以為他沒聽見那些話,但是事實上……
是他們夫妻倆太低估了他們交談的音量,還是太小看他敏銳的聽力?
掏出西裝口袋裡的太陽眼鏡,他在打開大門的同時俐落地戴上,遮擋住頭頂越來越刺眼的陽光。坐進駕駛座裡發動休旅車,他的俊臉就像罩著層冷硬冰山,修長的腿在瞬間踩下油門,迅速離開那個眾人眼中完美無瑕的家。
※ ※ ※ ※ ※ ※
「喂,妳知道為什麼朗月朔今天心情不佳嗎?」
執行長辦公室裡,常拓駒假借拿東西的名義將椅子滑到傅薔的身旁,壓低著嗓音跟她交換最新情報。
傅薔偷偷地瞟了右前方的頂頭上司一眼,悄悄搖頭。「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曉得原因呢!」
「無預警的刮颱風嗎?」常拓駒做出「代志很大條」的表情,「自己罩子放亮點,妳若是被咬了千萬別指望我救妳。」才想將椅子滑回自己的位子,他想了一下又滑回來。「可是如果我被咬了,妳記得一定要過來解救我。」
因為根據觀察,朗月朔對傅薔發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相形之下他被颱風掃到的機率就增加到百分之七十。為了保險起見,自己還是先把救兵搬好再說。
「學長!」傅薔著實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人的轉變可以這麼巨大嗎?以前在她心目中,眼前這個男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太保,身邊總是帶著一堆弟兄到處閒晃,衣衫不整、煙不離手的,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也是個好玩愛鬧的人,現在的常拓駒少了當年的狂妄流氣,反倒增添了一些開朗和幹練。
不過有一件事,她真的很好奇。「學長,你跟朗大哥是怎麼認識的?」他們幾乎是完全不搭軋的兩人。
「妳以為呢?我們當然是先認識彼此的拳頭,才互相認識對方的為人啊!」
她怔了幾秒,「你是說朗大哥跟你打架?!」
常拓駒並沒有揭曉對或錯,只是他咧嘴而笑的得意模樣,等於已經給了傅薔肯定的答案。
「你們為什麼要打架?」印象中朗月朔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模範生的代表,從來不曾聽過他有任何打架的紀錄啊!
「剛開始是因為我欺負一個人,他帶著拳頭來找我『談』。」說話的當口,常拓駒頗具深意地瞟了她一眼。「後來我有點打上癮了,動不動就想找他練拳頭。可是他說除非我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否則他不跟沒智商的太保流氓打架鬧事。」
聽不太懂。傅薔困惑地眨眨眼,還有為什麼學長露出一副「妳總該瞭解了吧」的表情?「然後呢?」
常拓駒翻了翻白眼。這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鈍!真搞不懂朗月朔到底看上她哪一點?「然後我為了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就開始努力讀書跟他上相同的大學,甚至是研究所、博士班。這麼一來我找他打架練身體的時候,其他人也不會說是我這個流氓故意找他那個資優生的麻煩。」
傅薔的頭搖得更激烈了,「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為了能夠和朗大哥打架,所以你開始用功讀書?」
「哎呀,男人的邏輯女人就是不懂啦!」他神氣似的揮揮手,又將椅子滑回自己的座位。
「你們兩個終於聊夠了?」
低沉的嗓音驀地響起,瞬間吸引他們的注意。傅薔有些驚喜地望著朗月朔,飛快堆起笑容微笑以對。打從他早上踏進辦公室開始,他的目光就不曾落在她身上。他是刻意迴避她嗎?為什麼?是她惹他生氣了?
誰知道朗月朔還是不看她。「阿駒,等一會兒要跟陳董商談委託廣告的契約你都準備好了嗎?」
「還差一些細節……」常拓駒一看見大老闆倏然變臉的模樣,立刻舉起雙手投降。「給我十分鐘,不,五分鐘,我馬上搞定給你看。」
傅薔看著朗月朔冷峻如鐵的俊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其實她真的好怕有一天朗月朔也露出這種表情給她看……雖然說能夠調進這個辦公室讓她又驚又喜,晚上連作夢都會笑,畢竟這是她這輩子站在距離朗月朔最近的位置。
可是在開心竊喜的同時,她也變得格外戰戰兢兢、壓力沉重。
她當然不指望自己在朗月朔的面前能做出什麼讓他驚艷讚賞、刮目相看的事情,但是最起碼的,別讓他越來越看不起自己。別人對她搖頭,她自我解嘲一番笑一笑就過了,唯獨面對朗月朔,她笑不出來,她就是無法輕鬆看待他對自己的任何評價。好可惡啊,她就是這麼不由自主的在乎。
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看她……「朗大哥,我泡熱茶給你好不好?」
「不用。」
傅薔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哪來的勇氣,竟握緊了小拳越喊越大聲。她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只是單純的希望他抬頭看她。「咖啡呢?」
「不需要。」
「還是你要我出去幫你買什麼東西回來……」看見他終於抬起頭凝視自己,她的嗓音緩緩降低,在那一雙黑鑽般深邃凌厲的眼眸注視下,她竟有那麼剎那的氣虛。「我只會做這些。」
說她在這間辦公室裡是花瓶,其實那還是高捧她了,傅薔自知沒有花瓶應有的貌美長相,充其量她可能只是一個熱水瓶,專長就是沖茶、泡咖啡。
就因為她只會這些,所以她想要更盡職,如此一來才有繼續留在朗月朔身旁的理由。
「我什麼都不需要。」朗月朔瞅著她,沉緩低語。
凝視這一張清麗純稚的容顏,他的腦海驀地浮現早上母親所說的話……
「從以前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我們家立冬是一對的,阿朗從小在他們身邊看著,豈會不知道這一點?」
她是嗎?從小到大,在傅薔的眼中看見的都只有弟弟朗立冬嗎?
「妳是真的想要嫁給立冬?」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曾經這麼問過她,也仍然清晰的記得傅薔當時顰眉苦惱、欲言又止的模樣……
朗月朔霍地轉開視線不再看她,「我要工作,沒重要的事情別跟我說話。」
哇塞!低頭假裝勤勞工作的常拓駒忍不住竊竊抬起頭瞟了他一眼。
認識阿朗這麼久,還沒見過他用這種高傲冷漠的口吻跟傅薔說話過。看她那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顯然比他還要震驚。
阿朗到底是怎麼了?未免也陰陽怪氣過頭了吧?常拓駒下意識地再往傅薔的方向望過去,瞧見她螓首低垂的側影彷彿跌進了沮喪深淵似的,他沒來由的火大了起來。
那傢伙究竟是在發什麼狗瘋啊?!
這麼多年來他寵傅薔總是寵得不幹不脆,對她的疼愛從來不曾明白講,那麼大個人了,卻只會躲在背後偷偷地張開羽翼保護她,結果現在說起傷她的話倒是這麼簡潔俐落,甚至冷漠得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啊?
就在這時,專屬於執行長的私人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朗月朔壓抑心中的煩躁拿起話筒,嗓音低沉,「喂?」
「老哥,是我啊!」
朗月朔飛快抬頭望了傅薔一眼,再開口,他的聲音彷彿更粗嘎了。「你現在在哪裡?」
「機場啊,再過二十分鐘我就要搭飛機回台灣了。」朗立冬輕鬆愉快的音調透過話筒傳進朗月朔的耳裡,「我剛剛打電話回家,聽爸媽說你讓傅薔到你公司上班啊?她現在在你旁邊嗎?」
朗月朔捏握話筒的大手剎那問緊了緊,「有。你要叫她聽嗎?」
「哦,好啊!」
緩緩將電話移開耳邊,他瞅著不遠處的傅薔,原本低垂著螓首的她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徐緩而困惑地抬起頭。
他伸手遞出話筒,「是立冬,他要跟妳說話。」
「咦?」她驚訝地跳了起來,馬上跑過來。「謝謝你……喂,立冬嗎?嗯,是我啦!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今天早上我們才講過電話啊!」
朗月朔低著頭、握著筆,他告訴自己不應該豎著耳朵認真專注地聆聽他們對話的內容,可是傅薔的宇字句句卻又那麼清晰的傳進他的耳裡。
「好啦,知道你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剛剛已經說過了,真囉唆!你還要跟朗大哥說話嗎?哦,那我把電話交給他。」
朗月朔抬起頭,看見那一張清麗的臉龐正抿著燦爛的笑容凝視自己。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傅薔此刻的微笑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甜美?因為剛剛和情人聊過電話,所以心境特別開朗?
「什麼事?」
「老哥,我要回家嘍!」
「你剛剛已經說過了。」
電話另一頭的朗立冬爆出大笑,「你怎麼跟傅薔說得一模一樣?」
「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啦,只是想要謝謝你設想這麼周到還幫我照顧傅薔,讓她有一份工作可以打發時間。」
「……回來的路上自己小心。」
「知道了,等我回去之後再聊吧!」
掛斷了電話,朗月朔緩緩望向還沒離開的傅薔。
她馬上抿唇微笑以對。
「妳早上有跟立冬通過電話?」
自己是怎麼了?竟然開始覺得眼前的傅薔笑容美燦得有些刺眼,甜美的淡笑將她清秀的臉龐妝點得更加可愛動人了,只可惜那卻不是因為他!
「嗯,是他打給我的,我們稍微討論了一下訂婚的事情……」
「重新訂定日期嗎?」
她小嘴微張,好似有什麼話要講,然後又閉上,搖搖頭。「等我跟立冬說好了之後再告訴你。」
「不需要,你們只要去告知雙方家長就可以了。」
朗月朔冷硬如鐵的俊臉彷彿更加森寒了,深邃卻疏離的黑瞳叫傅薔看了忍不住心口倏緊、胸臆一窒!
他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深埋在記憶中的一段往事、一個畫面突然浮現在她腦海,那個時候他也曾露出這樣的神情,那是在……
「咳,阿朗?」另一頭放下內線電話的常拓駒試圖開口,「陳董已經到了,要請他進來嗎?」
朗月朔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好。」
就在那個剎那間,傅薔彷彿覺得自己跟他的距離也被拉開得好遠好遠!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0:23
第五章
傅薔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握著水杯,困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是大企業大老闆談生意的方式比較不一樣,還是眼前這個陳董的行事作風比較另類?
她以為他是來跟朗月朔商談委託全年度廣告行銷的事情,可是看這樣子陳董反而比較像是來推銷他女兒的呀!
「執行長,這位是我女兒叫金寶--」
「爸!」
陳金寶似乎對自己的名字非常感冒,原本坐在一旁秀秀氣氣的她突然抬起頭像是要喝止自己的父親又瞬間意會到什麼似的,趕緊瞥了沉著俊颯的朗月朔一眼,又低下頭換上嬌軟的聲音。「朗先生,你叫我May吧,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大家都這麼喊我的。」
「May,妳好。」
角落處的傅薔看了朗月朔一眼,不知怎的有些不開心的撇撇小嘴。
他是真的想表現真實冷漠的那一面,還是刻意藉由冷峻的氣質跟外表來吸引對方?朗月朔不可能不知道,他神采間的冷硬俊傲和近似目空一切的剛硬氣勢足以吸引所有人追隨崇敬的目光啊!
「哈哈,執行長,同樣是這個名字,怎麼你喊起來就特別好聽?」陳董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露出含羞帶怯的表情。女兒啊,老爸曉得妳現在裝矜持是在裝什麼意思的,妳放心,爸爸一定全力幫妳啊!「你發覺了沒有啊?我們家金寶的英文名字很響亮的,阿May啊,有個女歌星也叫阿妹,張惠妹嘛!每一次走在路上我特別愛喊她,阿May、阿May的,哈哈哈,還真的有人回頭看呢!」
爆冷。
全場就只響起一個笑聲,隸屬於幽默感特異的陳董。笑到後來他也撐不下去了,擠出幾聲乾笑還遭女兒的白眼伺候,自討沒趣的索性摸摸下巴不再開口。
「請問我們能開始討論今天的主題了嗎?」
朗月朔低沉磁性的嗓音無形中顯露威嚴的王者之風,就連陳金寶這種留學歸國、自視甚高的女人也忍不住對他多瞧幾眼,芳心暗悸。
然而朗月朔的心思似乎不放在她身上,更沒將她的眼神放電看在眼裡。伸手接下了常拓駒遞過來的契約書,他精準地掌握商談的步調,迅速和陳董逐條討論雙方合作的契約內容。
傅薔從沒看過這樣的朗月朔。
專注、犀利,好像所有事物盡在他的掌控之中從來不曾失誤過。這樣的男人,偉岸俊美、颯氣昂揚,形容他是天之驕子應該很貼切吧?
當然即使是優秀傑出的朗月朔也會有煩心的時候,可是傅薔突然間好想知道他煩心的對象裡是否曾有她的存在?
這麼想很奇怪吧?居然會想要成為別人煩惱的對象。但是,如果平凡無奇的她、普通到不會讓人產生特別印象的她,也曾經在無所不能的朗月朔心中留下一絲煩擾的情緒,就算只是一點點小事也好,她都希望。
因為這樣,至少表示她曾經被放在朗月朔的心裡面……
「喂,妳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
傅薔突然被爆出的吼叫聲嚇了一跳,思緒神遊的她眨眨眼趕緊回神,就見陳董橫眉豎目的瞪著自己。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跳了起來,力道之猛差點撞翻了椅子。
「我說我的咖啡喝完了,叫妳再倒一杯給我啊!」陳董粗聲粗氣的吼著,煩躁的模樣不知道是因為他無法向朗月朔順利砍價,還是氣惱自己的女兒似乎一直都無法吸引大老闆的目光。
「對不起,我馬上去!」
自己真是的,居然在朗月朔的面前失職了!傅薔懊惱地咬緊下唇趕緊衝進執行長辦公室附屬的茶水間裡。
常拓駒飛快地轉頭看了朗月朔一眼,果然看見他瞇起的雙眼透著一抹凌厲。拜託你冷靜一下,對方也算是大客戶,你別害我的契約書白做了!他趕忙對上司使眼色安撫。
「這種上班發呆的員工,嗟,真是的。」陳董態度張狂的嘖了一聲,轉頭望向朗月朔,「曾經有個員工也被我發現他上班偷懶,沒騙你,我二話不說馬上叫他滾出我的公司。」
常拓駒咧著笑開口打圓場,「其實陳董,人難免會有發呆的時候,我是覺得只要別影響到正常工作就好了。」拜託你別說了,真是一隻豬頭三,頭上也不插個偵測天線就想到處要威風,找傅薔的麻煩就等於是欺到了朗月朔的頭上,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誰知陳董非但不領情,甚至還輕蔑地哼了哼。「你們這些領薪水的當然都替自己人說話啦!」
「呵、呵、呵……」糟老頭,阿朗要是沒讓你死得難看一點,你放心,本少爺絕對再幫你補兩腳。
「對不起,這是您要的咖啡。」傅薔提著咖啡壺走了過來,怯怯地瞥了朗月朔一眼,生怕看見他冷峻不悅的表情。
「哼,是你們朗老闆願意給你們機會,如果換成是我啊,早就把妳開除了。」
傅薔悄悄地瑟縮了下,又道歉了一聲。
她這模樣更讓朗月朔的俊臉越來越陰晦!只是這一回常拓駒已經懶得開口圓場了,一徑翻著自己不久前做好的契約書。唉,白做嘍!
「還有我女兒啊,妳沒看見她的杯子也空了嗎?」
「好的,我馬上倒。」
「爸,我不想喝咖啡了。」就在傅薔倒咖啡倒到一半的時候,陳金寶慢條斯理的開口。「我想改喝果汁。」
「聽見沒有?去拿果汁來。」
朗月朔交握著雙手看著傅薔匆匆忙忙的放下咖啡壺跑出去,即便那抹身影消失在門扉之後他也沒有移開視線。
沒來由的,母親的嗓音突然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阿朗總是那麼體貼弟弟,反正在立冬回來之前,傅薔也是閒在家裡沒工作可做,就讓她到阿朗的公司上班嘛!」
這就是他為了把傅薔留在身邊所安排給她的「工作」?像個傭人似的去服侍一頭豬?!
「陳小姐,妳要的果汁來了。」傅薔小心翼翼地遞上。
「柳橙汁嗎?甜不甜?我不喝太甜的東西哦。」
補充,還有豬的女兒。
「呃,應該不會很甜吧?」其實她也沒喝過啊。遞出杯子的同時,傅薔偷偷地瞟了朗月朔一眼,卻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只是他的眼神……
他有在看她嗎?或者只是單純的盯著她在想事情呢?
沙發上的朗月朔視而不見地望著傅薔,耳邊響起的卻是稍早前朗立冬打來的那一通電話。「老哥,我要回家嘍!」那小子現在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吧?從愛琴海回到台灣,需要多久的時間?七個小時?還是十個小時?
他交握的雙手緊了緊,低垂著俊臉緩緩閉上深邃雙眼,母親的話又彷彿響在耳邊--
「等立冬那孩子回來重新舉行訂婚儀式之後,我們就馬上叫傅薔辭職啊!」
妳是真的想要嫁給立冬?
剎那間,朗月朔感覺到胸口猛地一窒。很疼,但是他選擇漠視。
然而雙手依舊洩漏了他翻湧狂亂的情緒,只見他緊緊捏握拳頭,直到十根指節幾乎泛白。
「我們稍微討論了一下訂婚的事情……等我跟立冬說好了之後再告訴你。」
思緒彷彿在瞬間淨空,下一秒,他緩緩睜開雙眼抬起頭。
「這是什麼咖啡?妳該不會是拿那種便宜的即溶包泡給我喝的吧?」
「爸,這個柳橙汁好甜哦!」
「兩位。」朗月朔在陳家父女無止境的抱怨中徐緩開口,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想喝東西、想找人服侍,到別的地方去,我這裡不提供。」話說完他便站了起來,一副明顯的送客舉動。
一旁的常拓駒顯然一點也不意外,慵懶地喟口氣順手將契約書像扔垃圾似的丟在桌面上。
傅薔卻震驚極了,張開的小嘴差點闔不攏。
陳董面子掛不住了,像跳蚤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你、你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不想做我的生意了嗎?!」
「你要來就來,不要便罷。」朗月朔轉身離開沙發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有一句話,我相信寰宇廣告絕對能達到你對於企業行銷的要求,陳董若是還有意配合,我會另外派人跟你談。」
「你……金寶,我們回去!」
「爸……」陳金寶顯然不太想走,頻頻望著眼前颯氣昂傲的冷峻男子。
惱火的陳董硬是拖著女兒走出門口,沙發上蹺著腳的常拓駒這才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跟著踅出去,「唉,送客,送客。」
辦公室裡只剩朗月朔和傅薔。
她驚慌而下安的朝他走近了幾步,忍不住緊張的用力絞著小手。「對不起……是我搞砸了你的生意嗎?我不是故意的--」
「傅薔。」他驀地打斷她。
「嗯?」
「妳別做了。」
冰冷的寒顫迅速穿透傅薔的四肢百骸,狠狠地將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朗月朔抬起邃墨雙眼直視她蒼白震驚的臉,「妳回去吧。」
※ ※ ※ ※ ※ ※
機場裡熙來攘往的,傅薔揪著皮包的提帶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直到有人拍打她的肩膀。
「喂,到底是妳來接我還是我接妳啊?居然還要我到處找妳。」
她遲緩地揚起頭,兩眼無神的望著眼前瀟灑俊逸的朗立冬。「飛機到了?」
「這不是廢話嗎?我都出海關站在妳面前了,妳說飛機到了沒?」
無視身旁其他女子對自己的關注與側目,一身輕簡俐落的朗立冬掏出了牛仔褲口袋裡的黑色髮帶,隨手將及肩的長髮扎綁在腦後。即使是從遙遠的愛琴海回來,他所有的行李依舊只有肩上的那個運動背包,那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緊身的黑色棉T將他精實瘦削的胸膛曲線展露無遺,故意洗白的牛仔褲則讓他修長的雙腿看來更加頤長,腰間繫著一條誇張寬板的皮帶,腳下踩著一雙瀟灑帥氣的軍用短靴。
這就是朗立冬,他自稱是個自由的流浪藝術家。
但是在傅薔看來,這傢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米蟲。
雖然她常常被老闆Fire,儘管她找工作的時間比上班的時間還要多,可是至少她有靠自己的能力在賺錢。
不過眼前這個傢伙呢,打從大學畢業之前就一直伸手跟朗月朔拿錢打扮玩樂,美其名叫作「搞一點藝術創作」。所以在傅薔的心目中,一隻母雞都比他強!至少人家會下蛋。更過分的是朗立冬在畢業之後還是同樣這副死德行,幾乎不曾靠自個兒的力量掙過一毛錢。
跟這種超級米蟲青梅竹馬,害她都覺得有點可恥。
「喂,走了啦,車子呢?」
她有氣無力的瞥了朗立冬一眼,抓起皮包站起來。「什麼車子啊?坐公路局回台北啊!」
「公路局?!我老哥沒載妳過來嗎?」
一提起朗月朔,傅薔的小嘴驀地一癟,立刻感到鼻頭一酸。她趕緊咬住下唇,壓抑住掉淚的衝動。「沒有啦!」
「不會吧?」走在前頭的朗立冬懊惱地仰天哀號,「我肚子好餓啊,還以為能順便跟我老哥揩油叫他請我們去餐廳吃大餐呢!」
傅薔安安靜靜地走在後頭,沒有開口。
「我不是有跟老哥說我要回來了嗎?而且妳也在他身邊啊,妳要來機場的時候他不知道嗎?」
「他的確是不知道。」
「哦,是不是我老哥出去辦事了,所以他才沒跟妳一起來?」
她默默無言。
「妳也真是的,妳要提醒他嘛!難得妳現在跟他同一個辦公室--」
「已經沒有了。」
「啊?」慢慢晃向巴上等候區的朗立冬聽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她剛才那一句話的語調似乎有點怪怪的,幾秒鐘之後,他皺著眉頭困惑地轉身往回望……嚇了一大跳!「妳哭什麼啊?!」
站在原地不動的傅薔可憐兮兮地抓著皮包、咬著下唇,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沒有哭出聲音,只是默默地落淚,清秀的小臉因為哭泣而漲得通紅,小巧的鼻頭也同樣紅撲撲的,就只有那一片下唇被咬得泛白。
從沒見她這樣哭過的朗立冬幾乎嚇死了,快步衝回她身邊,「妳幹麼啦?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啊?」
「立冬……」傅薔才開口,眼淚卻撲簌簌的掉得更多。
他忍不住擔心得皺緊了眉頭,雙臂一摟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一手圈著她的纖腰、另一手則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推向自己。「怎麼回事?妳要說啊!」
她仍然傷心得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只是靠在他壯闊的懷抱裡一直哭。
朗立冬不催促了,索性任她掉淚掉個過癮。
只是在他轉頭的瞬間,一部原本停駐在不遠處的休旅車突然踩下油門,迅速離開,那部車的車型和顏色看起來好熟悉,就連車牌號碼也是……朗立冬專注地盯著駕駛座上的人看,終於在眼神交會的剎那間將駕車的人看個仔細--
什麼嘛,老哥明明就有來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0:41
第六章
「立冬啊,你多吃一點,菜還有很多呢!」
餐桌前,童婉真慇勤的為小兒子夾著菜,巴不得將所有看到的、能吃的通通堆到他的碗裡。「你是不是瘦了啊?在國外流浪的時候有沒有按時吃飯呀?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不讓你出國,說一聲就好了嘛,幹麼這樣偷跑呢?也不曉得你身上帶的錢夠不夠花,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
「媽,妳好囉唆,能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吃一頓飯啊?」一邊扒飯一邊嚼菜的朗立冬忍不住皺眉抱怨。
「老婆,妳別老是在兒子的耳邊嘮嘮叨叨的,他平安回來就好了嘛!」朗忌急急忙開口,「妳把他念煩了,萬一他又背著行李走人怎麼辦?」
童婉真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馬上住了口。
始終沉默吃飯的朗月朔緩緩放低碗筷,「爸媽,你們真正該說的應該是責備他在訂婚宴上臨陣脫逃的事情吧?」
朗忌急和妻子對望一眼,沒趣似的低頭吃飯。
朗月朔深邃凌厲的目光轉而望向弟弟,「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朗立冬絲毫不畏懼老哥威儀犀利的視線,仍然咀嚼著梅干扣肉,朗笑嘻嘻,「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理?」
「你完全不把它當一回事?」
朗月朔一想到傅薔那張認真單純的臉龐,再對照眼前弟弟這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他放下了碗筷,俊臉冷沉地盯著他。
童婉真實在看不過有人對自己的寶貝兒子這麼凶,「我說阿朗,你幹麼用這種口氣對自己的弟弟說話?這件婚事再怎麼說也是立冬跟傅薔他們兩人的事情,你這個當哥哥的會不會太關心了?」
「就是說啊,阿朗,你想當哥哥就應該有個當哥哥的樣子。」朗忌急也對著他大皺其眉,「我問你,立冬獨自在愛琴海流浪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匯錢給他花用?怎麼我看立冬好像瘦了一大圈?」
「爸、媽,你們搶什麼話啦?沒看到我跟老哥在說話嗎?」
朗立冬一開口,朗氏夫妻紛紛閉嘴吃飯。
這就是朗家的相處模式。
很奇怪是嗎?但是它已經持續了近二十幾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朗月朔永遠是無止境的被要求付出貢獻的那一個,而朗立冬則是毫無條件被寵到沒有天理的那個人。
「老哥,你不是才叫傅薔去你那兒工作沒多久嗎?為什麼又把她給辭了?」
朗月朔睇了睇弟弟似笑非笑的臉,轉開視線繼續吃飯。「我覺得她不適任。」
「傅薔已經沒在阿朗的身邊做事了嗎?」童婉真聞言驚訝不已,不過倒是飛快的笑了出來。「本來就應該這樣啊,既然立冬你已經回來了,阿朗當然就不需要再替你照顧未婚妻了。」
「真的是這個原因嗎,哥?」
「你到底想問什麼?」朗月朔的語氣彷彿有瞬間的煩躁不耐,卻又迅速被他壓抑回原本冷淡的語調。「不管原因如何,結論就是我已經辭掉她了。」
「傅薔很難過,」朗立冬原本輕鬆嘻笑的神情驀地一正,轉為嚴肅。「我從來沒有看她哭得那麼傷心過。」
朗月朔持握筷子的手剎那間捏緊,倏又鬆開。「她不適合那份工作,我也無能為力。」
「可是--」
「哎呀,立冬,傅薔既然不適任就算了,反正我跟你爸本來就打定主意,等你回來台灣的時候就叫阿朗把她給辭了,現在這樣不是正好嗎?」這個蠢兒子,居然還想要說服阿朗讓傅薔回去工作。哎,單純直率的立冬就是這樣不諳心機,他們做爸媽的最好幫他看牢一點,否則到時候老婆怎麼被搶跑的都不知道。
朗立冬忽然轉頭凝視自己的父母,蹙起的眉宇透露著他的不悅。「原來老哥辭掉傅薔,是你們的意思?」
「我們……」
「不關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朗月朔再也難以壓抑口吻中的煩鬱和不耐,「你別把話題扯開,你跟傅薔的婚事到底要怎麼處理?你難道不知道她還在等你……」心不痛不痛,別去想,就不痛!「傅伯伯那裡也在等你的解釋,你明天就去他們家登門道歉並且和伯父、伯母重新討論訂婚的日期,聽見沒有?」
「不願意。」
朗月朔倏地瞇起凌厲雙眼,「你說什麼?」
朗立冬昂起下顎,年輕的臉龐笑意不減。「我自然有我的盤算,並不打算跟著你的意見走。」
「你的想法是什麼?」
「你等一下就曉得了。」
像是安排好了似的,大門的門鈴在此刻響了起來。朗立冬馬上扔下碗筷衝了出去,「我去開!」
隨後客廳裡傳來一陣交談聲,朗月朔認出那個清脆嬌柔的嗓音,俊臉驀地一沉,彷彿在瞬間罩上一層毫無表情的冷硬面具。
「爸、媽,老哥,傅薔來了。」朗立冬熱切地牽著她的手走進來。
「朗爸爸、朗媽媽晚安。」傅薔禮貌性的和朗氏夫妻寒暄幾句,流轉的眸光旋即落在低頭默默吃飯的朗月朔身上。
他真的都不看她,連瞥一眼也不肯?!
一思及此,傅薔只覺得鼻頭又是一陣酸澀,她連忙轉開視線、調轉注意力,努力的吸氣吐氣忍住眼眶的濕紅。
「爸、媽,老哥,是我叫傅薔過來的,因為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們。」朗立冬親暱地摟著傅薔的腰,一直等到朗月朔終於抬頭看著自己,他才咧著笑,驕傲的朗聲宣佈--
「訂婚的事我決定先緩一緩。」
朗月朔倏地皺起颯氣眉宇,高深莫測的冷淡神情叫人無法猜出他此刻究竟作何感想?
「因為在訂婚之前,我想先跟傅薔嘗試一下試婚的生活。」
朗月朔再也遏抑不住震驚的表情。
只是沒想到傅薔看起來反而比任何人還要吃驚似的,就見她驀地睜大了眼瞳,錯愕的瞪著朗立冬。
但他卻笑得更開心,親密地摟著她,甚至當眾在她的臉頰上吻了吻。
朗月朔的下顎隱隱抽了抽。
「好啦,說試婚可能有點誇張。不過我想帶妳去度個假,就當作是預支我們的蜜月旅行,OK?」
全場只有他一個人說得出話,結果他竟然說OK?!
※ ※ ※ ※ ※ ※
朗月朔瞪著眼前這一張笑臉,幾乎說不出話。
「老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嘍!」
朗立冬笑得開心極了,摟著傅薔伸手捏了捏她驚嚇蒼白的臉。「這一趟旅程有我哥同行,我們兩個的吃喝用度就不用愁啦!妳說是不是太棒了?」
朗忌急和童婉真對望一眼,「兒子,我們有沒有聽錯?你說你要阿朗陪你和傅薔一起去度蜜月?!」
「是預支蜜月旅行。」朗立冬愉快更正。
「我沒空。」
朗月朔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依舊粗嘎沙啞得連他自個兒都忍不住懊惱皺眉。他抬起頭望向依偎在弟弟身旁的傅薔,看見她也正瞅著自己,他立刻轉頭迴避她的視線。
那一雙牝鹿般真純無瑕的眼神,他不能再看一眼!再看下去,要他如何壓抑心頭的那份……
「老哥,你別這麼小氣嘛!只不過是要你兩三天別去賺錢而已啊,好啦,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嘛!」
「公司有事。」
「寰宇廣告那麼大間,難道你還怕被人搬走了嗎?」
「對!」
「傅薔,妳別不說話啊,快幫我勸勸我老哥嘛,妳叫他跟我們一起去啊!」
「你神經病……」哎唷,好痛!傅薔驀地轉頭瞪了身旁的朗立冬一眼。你幹麼捏我啦?很疼耶!
快講話!朗立冬脅迫似的瞪眼瞟她。
你到底想幹麼啦?
快點!
困惑又懊惱的瞪了朗立冬一眼,她轉而望向朗月朔。「朗大哥,你要不要……」只是她一觸及他幽深冷邃的黑眸,所有話就自動嚥回喉嚨裡。那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竟瞧得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酸。
「你們兩個如果是因為缺乏旅費,我……」開口啊、說話呀,就依照平常的口吻語調冷靜平淡的說下去啊!「我可以拿給你們,要多少?」
「哇,不會吧?!老哥,你好慷慨啊!真的願意資助我們去預支蜜月旅行?」
朗月朔突然放下了碗筷,他閉上了眼努力吐勻呼吸,下一秒迅速抬起頭,颯氣的臉龐宛如罩上一層薄霜。
「我吃飽了。」
見他霍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朗立冬不知道是因為還沉浸在旅費有著落的喜悅裡還是有別的因素,只見他咧著嘴越笑越開心。「老哥,還有你的車,能不能順便借我啊?」
「隨便你。」
「我跟傅薔後天早上八點出發,你要是改變心意了記得來跟我們會合。」
「不可能!」
說這句話的同時,朗月朔孤傲的身形已經離開了餐廳。
※ ※ ※ ※ ※ ※
「你不是說沒空嗎?」
站在休旅車旁的朗立冬才從心不甘情不願的傅薔手中搶下了她的行李扔進車廂裡,抬起頭就看見朗月朔一身俊黑的走了過來。
「我臨時改變主意。」
朗月朔踅步走來,睇了傅薔一眼,她立刻仰頭抿唇報以甜美粲笑。「朗大哥,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嗎?真是太好了!」
「嗯。」
她此刻所展露的笑容到底是為了誰?是因為即將和朗立冬展開的甜蜜旅行而雀躍欣喜,還是因為他的出現?不,不可能是因為他!朗月朔直覺地否定。
「你不是說公司有事嗎?」朗立冬拿走哥哥手中簡單的行李袋,在轉身背對他的同時才敢大膽的張嘴咧笑。
「咳,阿駒會幫我處理。」
「阿駒?哦,常拓駒,你的死黨。可是老哥,你真的不怕寰宇廣告在你不在的時候被人搬走?」
「阿駒會幫我看緊。」
「哦。」哎唷,實在很想笑,他快忍不住了!「對了,我都忘了跟你們兩個提,其實這一次旅行我還另外找了個伴一起去。」
朗月朔和傅薔聞言,同時困惑的轉頭望他。
朗立冬誰也下看,只是低頭瞧著手錶。「時間差不多了,他也該到了吧?啊,來了!阿駒,在這裡啦,快過來,大家都在等你耶!」
大老遠的,就看見常拓駒穿著大花襯衫、趿著夾腳拖鞋悠閒的走了過來。基本上只要離開了公司,他仍然是當年那個抖腳要痞的太保流氓,而且還覺得這樣的自己酷斃了!
「老哥,」朗立冬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副賊兮兮的模樣。「這會兒連阿駒都來了,你的公司誰要幫你顧?你確定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一旁始終沉默的傅薔望了望得意的朗立冬,再瞟向俊臉鐵青的朗月朔……不曉得為什麼,她也好想笑。
※ ※ ※ ※ ※ ※
「你並沒有跟我請假。」
「哎呀,大家同學、同事這麼久了,你就別跟我計較了嘛!」
副駕駛座上的常拓駒嘻嘻陪笑,對開車駕駛的頂頭上司慇勤的又遞煙又遞水的。
「立冬昨天下午臨時打電話給我的嘛,我想說又有的玩又有的吃,這麼好康的事情我要是沒跟上豈不是愧對我們常家的祖訓。」
朗月朔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們常家有祖訓?」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說。該不會是幾秒鐘前瞎掰出來的吧?
「啊不就是混吃等死咩。」
常拓駒笑得痞痞的,企圖以五百燭光的燦爛笑容化解老闆眉宇間烏雲密佈的不爽情緒。悄悄轉頭望向後座的朗立冬,見他跟傅薔頭頂著頭靠睡在一起的懶貓模樣,他忍不住對著那兩張睡顏齜牙咧嘴。
媽咧,睡覺就睡覺,竟然還靠得這麼近?
八成是故意刺激人的,讓駕駛座上的朗月朔不需要回過頭只要從照後鏡瞥一眼,就能將他們兩人無形間顯露的親密瞧得一清二楚。結果悲慘的就是他這條無辜的可憐蟲了,一路坐在炮台的旁邊當炮灰。
「我說阿朗,你會不會太自虐了一點?」
看似閒懶的轉頭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常拓駒右手靠在車窗旁撐托著下顎,夾腳拖鞋早已被他甩開,弓起了修長的左腳大剌剌的踩在椅子上,這樣的他儼然就是當年那一個老是向資優生朗月朔揮拳挑釁的小流氓。
「你不是不知道立冬跟傅薔這一次出來旅行是想要幹什麼的,人家小倆口晚上甜甜蜜蜜的關在房間翻雲覆雨,你是想要坐在外頭喂蚊子數心酸嗎?」
掌控方向盤的朗月朔大手驀地捏緊,峻著臉色沉默不語。
「你呢,要是沒有跟弟弟搶女人的勇氣,就乾脆放手!憑你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你別困著自己了,都幾年了?我都幫你覺得累。」
「別說了。」
或許是因為在死黨的面前,雖然只是簡短的三個字,朗月朔卻沒有掩飾語氣中的沉重與痛苦。
「行,不說就不說,反正這一次出來我就是想看你傷得更痛一點!痛過了頭,就死心了。」
常拓駒倒也乾脆,真的沒有再提半句關於朗立冬和傅薔的話。
休旅車在傍晚時分抵達了朗立冬計劃的目的地,宜蘭山區的一處幽靜度假村。
「這裡的規模並不大,可是環境很漂亮也很清幽,我如果不開心的時候都會跑到這裡住幾天。」朗立冬一邊打開後車箱拿取行李一邊解釋著。
「嘿,你這小子倒是很會享受啊!」常拓駒踅了過來,朝他的頭頂拍下去。「其實拿的還不是你老哥的錢?」
朗立冬機靈的閃開了第一掌,卻沒躲過第二掌。「你幹麼啦,會痛耶!手還插在口袋裡幹麼?幫忙拿行李啊!」
「你這小子不想活了你,居然敢叫本大爺拿行李?」常拓駒齜牙咧嘴,一副作勢想扁人的樣子。
跨出駕駛座的朗月朔並沒有跟他們一起打鬧,反而獨自一人走到較空曠的地方伸手掏煙。
「一路上都是你在開車,很累吧?」
他回過頭,看見傅薔不知何時已經跟到了距離他幾步遠的位置。
她仰著頭、抿著唇,清新恬淡的對他笑著。
朗月朔沉默了幾秒,轉開視線。「妳沒有帶外套嗎?去拿,這裡跟平地不一樣,氣溫比較低。」收起了打火機,將沒有點燃的香煙放回煙盒裡,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香煙的味道。
「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帶外套?」她輕輕地說謊,其實是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想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雖然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不可能停駐太久,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啊!
「隨便妳。」他冷淡的不再看她。
傅薔則努力想找話題延續相處的時間,「這裡真的很漂亮,你看,居然還有木頭堆砌起來的棧道耶!」糟糕,好像真的有點冷,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挲了挲自己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幾秒鐘後,朗月朔喟出一聲類似投降的歎息。只見他朝她走了過去,脫下身上的格子襯衫,「有總比沒有好。」
「你不冷嗎?」
傅薔低垂著頭輕抓襯衫的兩端,感覺臉頰暖烘烘的。衣服上有他身上的味道耶!不像濃郁撲鼻的古龍水,是那種肥皂的淡淡氣味。
「不會。」
他睇了她一眼,只覺得自己的衣服對她而言顯然太寬大了,幾乎將她纖細瘦削的身形整個覆蓋住。而這個畫面、這樣的念頭,竟讓他的心裡生起一股滿足的暖熱。
在薄冷的氣溫下,他只穿著一件白色棉質T恤,一身輕鬆休閒的打扮,這和辦公室裡的他,那個專注犀利的廣告公司執行長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氣質,卻同樣極具冷峻魅力。
「老哥,傅薔她披我的外套就可以了,你的衣服還你嘍!」
不知道何時走過來的朗立冬笑嘻嘻的抽走傅薔肩上的襯衫,在他們兩人的注視下瀟灑地脫下自己的薄外套取代原本格子襯衫的位置。
朗月朔和傅薔不約而同的凝視著他手中的那件衣衫,心中都五味雜陳。
是的,她的確曾經感受到屬於朗月朔的體溫和氣味,可是……會不會太短暫了?短暫得叫她連珍惜的時間都還沒有,更遑論讓她藏在心中偷偷回味。都是這個可惡透頂的朗立冬!
難掩心中氣憤的傅薔忍不住往他的腳重重踩了下去。
朗立冬雖然吃疼卻也不敢作聲,只得強忍。媽咧,這個女人是不是又變胖啦?噸位驚人啊!
不遠處的常拓駒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調轉視線瞟了瞟死黨俊臉上的怔忡神情,他歎口氣蹭了蹭鼻子走過來。
「喂,我說朗立冬,你是不是人啊你?存心惹人扁嘛!帶我們到這種深山野嶺的美其名叫作遠離塵囂,可是那是因為你還有傅薔可以陪伴啊,難道你叫我跟你哥湊一對嗎?」
「就知道你一定會這樣跟我抱怨。」朗立冬得意咧笑,又低頭看看表。「你別急啦,她們差不多也該到了。」
「還有誰會來嗎?」
就在傅薔詢問的同時,另外一部休旅車緩緩駛進度假村的停車場。
「到了!」朗立冬離開他們身邊,迎上前。
就見名貴的休旅車裡走出了兩名窈窕美艷的女郎,和他狀似熟絡的招呼寒暄之後,便隨著他走了過來。
「來,我幫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在愛琴海認識的朋友,跟我同班機回台灣,因為聊得很投機所以我就順便約她們出來跟大家一起玩。」
瞧了瞧眼前這兩位波浪長髮,曲線玲瓏的時髦女郎,常拓駒忍不住激動的定上前熊抱朗立冬,「好傢伙,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嗟,也不想想看幾分鐘前他還罵人家不是人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0:56
第七章
「來,我們現在先分配一下房間。」
剛從櫃檯辦理Check in的朗立冬拿了三串鑰匙走過來,掏出其中一把塞進傅薔的手裡。「收好哦,這是我們兩個的房間鑰匙。」
傅薔低頭看著手中516的房門鑰匙,直覺地抬起頭望向對面的朗月朔。
他也正在看她。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意外的?立冬早在出發前就已經說過了,這次是他和傅薔預支的蜜月旅行,他們兩人同住一幢小木屋那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不是嗎?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常拓駒瞅著好友冷素落拓的眼,歎口氣走上前。「不是人家愛罵你,可是我說立冬,你房間的安排也分配得太差了吧?」
「哪裡差?」朗立冬瞥了哥哥一眼,「怎麼我跟傅薔同睡一間,不對嗎?」
「我當然不是說你跟傅薔,我是說我們其他人!你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把我跟阿朗分配在同一間,卻讓那兩位辣妹一起睡?要是晚上有色狼入侵,誰來保護她們啊?!」
大家的臉上馬上出現三條線。
「只要拴緊你這隻大色狼,所有人都會很安全。」朗月朔冷淡的說著,拿走了常拓駒手中的鑰匙率先離開大廳。
常拓駒跟著將手插放在口袋裡,踩著慵懶隨性的腳步跟了出去。「你講的這是什麼話?要是讓小姐誤解了我高尚的品德,那我豈不是虧大了?我到今天終於明白,原來我一直娶不到老婆就是因為你在後頭放話污蔑我。」
兩位裝扮時尚的女郎小喬和雲芳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朗立冬轉頭歉意地望著她們,「不好意思啊,阿駒那張嘴就是喜歡亂講話,但是其實他這個人心地不錯的。」
「不會啊,我們覺得他滿風趣的。」個子比較高的小喬笑得得體燦爛,「立冬,我們放好行李之後想要約你哥哥和常先生到附近晃一晃,你跟你女朋友若是有興趣再來和我們會合吧?」
「知道了,我跟傅薔討論看看。」
站在朗立冬身旁的傅薔抓著背包,默默地看著那兩名竊窕熱情的女郎小跑步追上了朗月朔和常拓駒,四人停下腳步短暫交談之後又繼續往前走,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她好羨慕她們!
雖然這兩個女孩和朗月朔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她們卻可以做那一件長久以來她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跑到他的身邊,和他自在愉快的聊天。
為什麼這件事情對於她以外的人來說都是那麼的輕鬆容易?
是因為自己長得太過平凡、太過普通,還是因為她能力不好總是太過笨拙,所以沒有接近朗月朔的資格?
「喂,我們也回房間去吧?累死了,真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朗立冬大手一搭直接放在傅薔的肩膀上,高度剛好讓他拿來當枴杖支撐自己的重量。
她緩緩轉頭仰望他。
「幹麼,妳不想回房間啊?別告訴我妳想提著行李出去晃哦!抱歉沒辦法,我現在超想睡的。」雖然一路上開車的不是他,但是其實坐車也是很累的呢!
傅薔沒來由的心頭冒起一把火,抄起手中的背包就往那張俊臉砸,「你乾脆一覺不醒算了!」
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究竟還要拖著她玩多久?
※ ※ ※ ※ ※ ※
「欸,還有沒有啤酒啊?剛剛不是買了很多嗎?給我、給我,這些烤肉讓我渴死了。」
「真是個沒用的傢伙,你甚至還沒加辣椒醬呢!」
「我哪有像你那麼變態啊?一片烤肉塗了半罐的辣椒醬,老哥說得沒錯,你的味蕾有問題啦!」
度假村的烤肉區裡,朗立冬和常拓駒你來我往的嘲諷對方,逗得小喬和雲芳咯咯直笑,開心不已。
只有朗月朔獨自一人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默默地喝著啤酒、抽著煙。
「哎,小喬妳不是對朗大哥有好感嗎?快,拿這些東西過去給他吃,順便跟他聊聊天啊!」雲芳推了推好友的手肘,體貼的替她製造機會。
小喬點點頭,欣喜地接下朋友手中的紙盤轉身走了過去。「朗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喝酒呢?不過去跟大家一起玩嗎?」
朗月朔掀睫望了她一眼,淡淡抿唇。「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喬尷尬的笑了笑。他這意思是不是暗示她應該離開?「這些肉是剛剛才烤好的,給你吃。」
「謝謝。」
她掠了掠垂落在頸間的髮絲流露風情萬種,溜轉的視線忍不住竊竊地瞟了朗月朔一眼。多麼偉岸氣魄的男人呵,聽說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寰宇廣告的執行長,除去這樣的身份光環不說,光是他的外型跟條件就已經極具魅力。原以為朗立冬已經非常俊秀,沒想到他的哥哥更令人激賞,尤其是他冷峻倨傲的氣質……小喬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征服了這麼一個王者般的男人,那會是多麼棒的一件事!
一思及此,她也顧不得剛剛朗月朔給她的軟釘子,大膽而主動的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玩遍了那麼多國家之後,沒想到原來台灣也有這麼美的地方。」
「嗯。」
雖然他的回應冷淡得讓人非常不滿意,但是小喬提醒自己有點耐心,有些男人就是不輕易顯露熱情。正在她苦思該以什麼話題引起他的興趣時,不遠處傳來常拓駒狂妄落拓的笑聲,她立刻靈機一動。
「你知道嗎?其實我和雲芳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因為兩家住得近所以從小就玩在一塊,就連現在長大成人了感情還是一樣很好。朗大哥,你有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嗎?」
一抹瘦削纖細的身形躍入朗月朔的腦海,握著啤酒罐的他突然陷入一陣臆思。「我有一個從小看她長大的……人。」
從小看他長大?小喬直覺地望了常拓駒一眼,「你們不是同年齡嗎?」
朗月朔回神,灌了幾口啤酒。「沒有,她和立冬才同年齡。」也就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兩人從小就玩在一塊,幾乎如影隨形……完全沒有他存在的位置和空間。
「是嗎?」
小喬顯得有些驚訝,忍不住朝常拓駒多看了幾眼。也對啦,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些人長得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嘛!自己等一下記得跟雲芳提一聲,因為看她好像對常拓駒挺有好感的。
「呃,請問我可以直接叫你月朔嗎?我……你要去哪裡?」小喬仰著臉注視他站起的身形。
「這裡留給妳說吧。」朗月朔不再費神看她,順手將空的啤酒罐捏扁扔進垃圾桶裡。下一秒,就見他筆直走向喧鬧嘻笑的朗立冬。
正說笑、開心不已的朗立冬感覺到一股陰影籠罩了下來,直覺地抬起頭。「老哥,你幹麼?」
「傅薔呢?」
「咦,對哦,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丫頭呢?」
他東張西望的模樣著實惹惱了朗月朔,「你對於自己的未婚妻都這樣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的嗎?!」
朗立冬站了起來,頗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我有沒有聞問很重要嗎?反正你一定會站在傅薔的後面關心她的一切,不是嗎?」
朗月朔聞言瞇起凌眼,「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當什麼意思,就當什麼意思嘍!」朗立冬轉開視線,又坐回烤爐邊繼續轉動他的雞翅,「我剛剛好像看她拿了五、六瓶啤酒往湖邊的方向去了。」
他睇著弟弟的背影,轉身。
「老哥,你要去哪裡啊?」朗立冬語氣中的興味和戲謔叫人聽了忍不住氣惱。
「回小木屋!」
常拓駒看著這一對兄弟,搖搖頭。「我說雲芳,妳半個小時前說要給我的雞腿到底烤好了沒有?別告訴我妳剛剛才去市場把雞買回來哦!」
冷清的場面因為他的幾句話又再度熱絡了起來。真是感人肺腑啊,原來小太保的幽默感也有深受歡迎的時候。
※ ※ ※ ※ ※ ※
緩步慢走的朗月朔雙手插放在口袋裡,一直維持著悠閒態意的姿態離開眾人的視線範圍。
只是在他們沒有看見的那一面,他俊臉顯得心事重重且憂心忡忡。
傅薔拿了五、六瓶啤酒往湖邊去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根本不會喝酒啊!連幾西西的水果酒都能讓她醉倒,那傢伙卻抓了五、六罐啤酒到湖邊?!萬一她不勝酒力怎麼辦?萬一喝醉的她想走回小木屋,卻不小心走向了湖邊、掉進湖裡……怎麼辦?!
朗月朔幾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在樹林裡疾速狂奔。該死的,為什麼湖畔的距離這麼遙遠,彷彿讓他永遠都跑不到。
他知道自己今晚一定會作惡夢了,不管有沒有順利找到傅薔,他彷彿能預知自己今晚的夢境一定是在林子裡狂奔著尋找她。
就像現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心情!
記憶中,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在高中的一場運動會裡,參加跑步接力比賽的傅薔不小心跌了一跤,右腿膝蓋整個磨破鮮血直流。
沒有人注意到她。
校內師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一場竟爭最激烈的接力賽裡。突然間,朗月朔高大挺拔的身形卻跨過了圍線衝進跑道裡,以驚人的速度和疾速奔跑的比賽選手們背道而馳。
外場學生們的吶喊加油聲逐漸安靜下來,因為大家的注意力反而被學生會長怪異的舉動給吸引。就在眾人的注目下,他直奔到傅薔的身邊一把抱起地上的她,衝向保健室。
那時的保健室就像現在的湖畔一樣,好遙遠,遠得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會有到達的時候嗎!
那天晚上朗月朔就作了一夜惡夢,夢裡全是越跑越荒涼的地方,以及懷裡的傅薔越流越多的鮮血。
該死的立冬,為什麼不好好看著她?那丫頭分明還需要人家的照顧,她單純天真、莽撞直率,她甚至還迷糊得叫人不敢置信!這樣的傅薔、這樣需要有人在她身邊看照著的女孩,立冬卻放任她拿著酒到危險的湖邊?
要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朗月朔也不知道,他不能原諒的究竟是弟弟,還是他自己?
「唔,好冷!」
小湖畔的木椅上,一抹纖細瘦削的身形一邊打著寒顫一邊喊冷。
朗立冬那頭豬騙人!還說什麼喝酒會讓身體暖烘烘的,更強烈建議她一定要到湖邊一邊喝酒一邊試試看,保證她越是喝酒衣服脫得越多。真是鬼扯……嗚,她冷得牙齒都開始打顫了。
傅薔氣惱地瞪著手中的啤酒罐。而且這是哪個牌子的爛啤酒?她已經喝得滿肚子酒水了卻還醉不死,頂多讓她頭昏目眩、腦袋昏沉而已。
人在微醺的時候可能脾氣總是比較差吧?她火大的想要將它捏扁,用盡力氣卻也只在瓶身上留下一個小凹痕。她舉起手將它狠狠拋向六公尺外的垃圾桶,鏗鏘一聲,只敲中了垃圾桶的邊緣便掉在地上滾了幾圈……
滾到一雙休閒鞋的旁邊。
一隻大手伸出,將它撿起。
醉眼迷濛的她雙手撐住椅背,努力瞇著雙眼想要看清楚對方是誰。
怎麼回事?那個人的呼吸聽起來好喘啊,會不會是什麼變態……
「朗大哥?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終於認出來者。
朗月朔看著眼前瑟縮顫抖,眼神迷離的身影,他大口地吸氣吐氣努力想要平撫自己的聲息。
還不能開口,他現在說話的聲音會絕對粗嘎得讓人不忍聆聽。
「你不舒服是不是?」
傅薔動作遲緩的想要爬下椅子走到他身邊,卻被他大聲喝斥,「妳給我待在那裡不准動!」
她愣了一下,眼眶迅速濕紅,泣聲泣調、委屈不已。
「你從來沒有這麼凶的跟我說話。」淚水一旦決堤,就再也收勢不住。「你也從來沒有開除過我,可是現在……」是啤酒的關係,一定是!害她在朗月朔的面前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她也很想停,可是卻怎麼也停不了,嗚哇……
從沒見傅薔這樣放聲大哭的朗月朔急忙朝她走去,再開口,低沉的嗓音有著刻意的安撫。「妳喝醉了,我怕妳不小心會走進湖裡。」
「我沒有醉得很厲害啊。」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看見她發抖打顫的模樣,他才動手想要脫下身上的薄外套,她已經率先偎進他壯闊的懷抱裡。
一定是因為啤酒的關係。
他們兩人在心底如此思忖著。肯定是因為酒的緣故!當傅薔伸出小手主動而親暱地圈摟朗月朔的頸脖時,這個念頭再度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並迅速說眼了彼此,讓這一刻的依偎與親近有了一個理由跟解答。
「朗大哥,你好溫暖哦!」
她像隻貓兒似的在他的懷裡蹭了蹭,他遲疑了幾秒伸手抱摟她的身子,將她擁得更緊。
「出來為什麼不多帶一件衣服?」他無法永遠在她需要的時候為她提供溫暖,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不是嗎?
「我以為穿這樣已經夠暖了嘛……不過幸好你來了。」
真的是朗月朔的氣味,真的是他。傅薔眷戀地頻頻在他的頸脖胸口間磨蹭著,這樣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和時光。小手將他抱擁得更牢緊,她輕輕悄悄的隔著衣衫竊竊吻上他的胸膛。
微醺的她沒有察覺他剎那間的緊繃,只當自己動作輕柔得沒有被他發現。紅唇緩緩的往上游移,這是她好久好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這樣的動作、這樣親暱的舉止,在她的腦海裡幻想了好多遍,因為是朗月朔,所以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望有什麼不對。她是多麼渴望地想要親近他,貼靠在他的懷裡感受那份獨一無二的堅定與溫暖。
可是長久以來,自己卻總是被擺在離他遙遠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沒有接近他的資格,原因可能是因為他的傑出、她的笨拙,也有可能是因為朗立冬那頭豬的從中作梗。
但是她可不可以在這一刻,在這裡,假裝這些「可能」暫時都不存在?
就讓她大瞻一點,讓她能夠完成一次自己心裡幻想已久的想望……這樣不好嗎?不可以嗎?但是其實她這麼做,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啊!
顫白的雙唇游移到了朗月朔的頸脖,她仰首輕吻他性感的喉結,感覺到它吞嚥的滑動,她輕笑了一聲啟唇含吮它。
「傅薔!」
她嚇了一跳,退開。「怎麼了?」
「妳到底喝了多少酒?」
朗月朔懊惱自己嗓音的粗嘎難聽,可是……該死的,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渾身的緊繃和聲音裡的沙啞。
「七瓶啤酒。」
「七瓶?!立冬不是說妳曾經被不到半杯的水果酒給撂倒?」
她開心得咯咯直笑,「哦,那一次啊……立冬一定是忘記告訴你了,我是因為前面喝了十瓶啤酒的關係啦!」
搞了半天,原來纖細嬌弱的她其實是個酒桶?!
就在他震驚之際,傅薔又偎回他的懷裡。「可是我現在已經覺得有點頭昏目眩了啊。我好像醉了吧?嗯,我一定是醉了。」所以手又攀回他的頸脖,唇又貼回他的胸膛,都是因為她醉了。
「我送妳回去。」
「不要……」
「妳會感冒。」
「你很溫暖啊。」
朗月朔突然用力拉開她攀抱的小手,緊閉的雙眼隱藏了他此刻的壓抑、掙扎,和那抹一閃而逝的痛苦。
「妳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傅薔不曉得是他這句話比較傷她,還是他此時此刻所顯露的困擾表情比較刺傷她的心?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啊……」他現在的表情,是對她的大膽所顯露的嫌惡嗎?
突然覺得朗月朔四周其實才是最冷的位置,蒼白著臉色的她驀地退了開來,即便曾經微醺此刻也已經清醒了大半。
「我、我好像該回去了。」
「我送妳。」
「不用啊,我沒問題的,我可以自己走。」幾乎沒有看他的勇氣,她低著頭胡亂抓起自己的小背包,撿起地上散落的啤酒罐,轉身走向垃圾桶的方向,背對著朗月朔,沒有再回頭。「我先回去了。」
「我跟妳一起走。」
瞅著那抹纖細的身影,朗月朔實在不放心放她獨自回去。
「不需要!」傅薔低垂著頭握拳低喊,像是察覺自己的激動,她趕緊放輕聲音。「我的意思是,立冬說這個湖邊是整個度假村最漂亮的地方,你……你要不要就順便在這裡逛一逛?」
她的背影明顯地表現出不希望他的同行,朗月朔當然看得懂。「嗯,妳回去的時候自己小心。」
「你也是,不要待太久,越晚這裡可能會越冷。」
往他的反方向跨出了第一步,傅薔接著踩出第二步、第三步……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走,方向根本錯誤了!這是離朗月朔越來越遠的地方,不是她想走的路,可是……
能回頭嗎?好想回頭看看他。
回過頭,會不會看見他冷漠嫌惡的表情?她好怕,但是……她終究壓抑不住心中想回頭望的衝動,停下腳步遲疑了幾秒鐘,抓著背包側轉身……
瞬間迎上朗月朔深邃幽憐的眼!
沒來由的,她竟感到鼻頭一陣酸澀。她嚥了咽喉問湧上的哽咽,也不曉得究竟是哪來的勇氣,她突然扔下背包筆直的往他的方向奔去。
他敞開雙臂接住那一抹投入懷裡的柔軟嬌軀。
「你不要討厭我。」
朗心如鐵,心硬如他,在擁抱著傅薔,聆聽著她如泣如訴的軟噥低語時,他的眼眶也不自覺地濕紅了起來。
「你絕對……不要討厭我哦!」拜託,絕對不要……
※ ※ ※ ※ ※ ※
「阿朗,你剛剛去哪兒啊?到處都找不到你。」
常拓駒一看見死黨從幽暗處走過來,立刻扔掉手中的啤酒罐迎上前。「傅薔跟立冬十幾分鐘前已經回去他們的小木屋了。」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特意瞥了朗月朔一眼,「小喬跟雲芳說她們先回去洗澡,等一下會到我們那裡玩撲克牌。」
朗月朔筆直走著,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常拓駒以為他是要走回小木屋,也加快腳步跟上他的步伐。「我有問立冬他們要不要來玩牌,可是他說他不想浪費和傅薔共度的美好夜晚。」睇了睇好友冷峻淡漠的側臉,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就好了啦,阿朗,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晚上兄弟我陪你好好玩一把,要我放水輸給你也沒關係哦!」
「謝謝。」
「別客氣啦,三八哦!喂,我們的小木屋在這邊……欸,阿朗,走這邊,那裡是立冬跟傅薔住的地方,喂、喂……你想幹麼?朗月朔?!」
在常拓駒的錯愕聲中,只見他三兩步踩上小木屋的階梯,對準了那一扇閉闔的門扉,長腳一抬猛地踹下去!
「你不要啊……我會打架、會擬契約,就是不會補木門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1:11
第八章
朗家的大門鑰匙孔輕輕地轉動了一下,下一秒門扉霍地打開,一家之主朗忌急率先走了進來,跟隨在他後面的是年僅十二歲的朗月朔,以及十歲的朗立冬和在他身旁頻頻給予讚美的童婉真。
「東西放下,去洗手。」
朗月朔仰起稚嫩的臉龐望了父親一眼,點點頭,將手中的第一名獎盃放在桌面上轉身走了進去。
「哎呀,我們家的立冬好棒啊!第一次參加運動會就拿了跑步賽的第五名,你真是太棒了,爸爸媽媽都為你感到驕傲哦!」
距離小學運動會的結束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了,童婉真還繼續不斷的讚美自己的兒子,而且鮮少重複同樣的誇讚之詞,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是啊,立冬,爸爸看到你衝到終點的時候,還忍不住站起來替你歡呼呢!」朗忌急將小兒子帶到自己的面前,驕傲而疼愛的捏了捏他的臉頰。「第一次比賽就拿到第五名,來,你想要什麼禮物跟爸爸說,我一定買給你。」
相較於父母的雀躍和欣喜,小小年紀的朗立冬並沒有顯露一絲喜悅。
他反而掙脫了父親的摟抱跑到桌子旁,攤開掌心看了看自己第五名的獎品,一顆印著學校名字的廉價溜溜球。稚氣的臉龐接著抬起,反覆對照桌子上朗月朔所獲得的第一名獎盃。
「哎呀,這種獎盃又不值錢,立冬你若是想要的話,明天媽媽去幫你買幾個回來擺,你說好不好啊?」
「不好!」
一個是老師在他跑回終點的時候隨手拿給他的溜溜球,另一個則是哥哥風風光光走上台去接受校長的頒獎,還有學校的樂隊幫他伴奏領回來的……
為什麼會差別這麼大?!
「立冬,我們找你哥哥出去玩,好不好?」
興高采烈的鄰家小女孩傅薔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看見大家的臉上都沒有笑容,她嚥了嚥口水也跟著安靜。
洗好手的朗月朔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安靜而沉默的回到剛才自己擺放書包的沙發旁,對於弟弟忿忿難平的瞪視,他只是默默地回望著。
「阿朗,你還站在這邊幹什麼?趕快回房間溫習功課啊!」童婉真哼了一聲,接著轉過身以截然不同的慈藹神情摸了摸朗立冬的頭。「你剛剛跑完步一定很餓了吧?我叫陳媽下碗麵給你吃好不好?」
突然地,朗立冬用力推開母親,舉高了手使勁地將那一顆溜溜球扔到朗月朔的臉上。
下一秒,只見朗月朔蹲了下去,伸手摀住自己的左額頭。
應該很痛,可是他卻還是那麼的安靜。
「立冬,你幹什麼?!」
在朗忌急的喝斥聲中,一直站在大門口的傅薔被這一幕給嚇得伸手捂嘴,驚恐的不敢出聲。
朗哥哥有沒有怎麼樣?好像很痛啊!
「立冬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顆溜溜球是你的獎品耶!」童婉真走了過去,伸手撿起地上的溜溜球,這才順勢拉起蹲著不動的朗月朔。
看見他的左額頭被砸破了一個洞,鮮血不停的順著額頭流下來,童婉真迅速和丈夫對望一眼,「陳嫂?妳在哪兒?過來一下。」
朗爸爸、朗媽媽都不緊張嗎?朗哥哥流血了啊!見不得血的傅薔幾乎發抖到站不住腳,可是在她小小的心靈裡更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為什麼朗哥哥的父母一點擔憂的樣子都沒有?
「為什麼每次都是你第一?」
一個丟擲的舉動竟讓哥哥流血了,朗立冬其實也很害怕不安。可是……自己應該沒有做的太過分吧?不然爸爸媽媽一定會罵他的呀!「為什麼我老是比不上你?你如果是我哥哥,就應該要讓我當第一名啊!」
朗月朔自始至終只是手捂著額頭沉默不語,濕熱的血液順著他的指縫流了下來,但他卻好像無動於衷似的,這樣超乎年齡的安靜與沉著看在別人眼裡不但覺得不可思議,更有一絲不捨。
只是這些「別人」並不包括朗氏夫妻。
「好了,立冬,我們下次努力一點絕對能夠得到第一名的。」童婉真拖著小兒子準備上樓,「你剛剛跑的一身臭汗,媽媽帶你上去洗個澡。陳嫂,妳拿醫藥箱替阿朗擦個藥。」
「好的。大少爺,你跟我來……哎,大少爺?」
一直安安靜靜的朗月朔突然大動作的揮開陳嫂的手,反身衝了出去!
「朗哥哥?」站在門口的傅薔看著朗月朔衝過自己的身邊,她看了朗立冬一眼,旋即追了出去,「朗哥哥!」
老天,他要跑去哪裡啊?
氣喘吁吁的傅薔都忘了朗月朔可是全區賽跑第一名的跑步好手,她的小腦袋裡只是單純的一直追著那抹孤傲的身影。好幾次她差點失去了他的蹤跡,只好憑著直覺往左或往右。
也不知道是她那一天運氣特別好,或是她確實跟朗月朔很有緣,就這樣七彎八拐的,還真的讓她在公園的小樹叢裡找到了他蹲踞在地的身影。
他的手仍然捂在額頭上,面對著樹叢,選擇安靜的背對所有人。
「朗哥哥。」跑得快斷氣的傅薔慢慢走到他身邊,跟著一起蹲下。
「妳來幹什麼?」朗月朔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你還在流血耶!」媽媽妳在哪裡啊?紅色的血看得我好怕呀!可是雖然怕歸怕,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的伸手想要看清楚他的傷口還有沒有流血。
「別碰我!」
朗月朔粗魯地揮開了她的手,始終冷淡的表情終於顯露一絲煩躁。「我又不是立冬,妳跟著我幹什麼?」
而她突然站了起來,跑開。
朗月朔看也不看她,繼續蹲著。都走光了最好!反正從小到大,也不曾有哪個人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
長久以來都是這樣子的!所有人都在立冬的旁邊,就算他國文考試得十分、數學得二十分,大家都還是稱讚他很聰明、很努力。
可是卻沒有人回頭看一看他全科滿分的成績!
「來,這個給你捂著。」
一條折迭好的碎花小手帕突然出現在朗月朔的眼前,他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見傅薔努力擠笑的僵硬模樣。
「我剛剛把它弄濕了,冰冰涼涼的,貼在傷口上你會不會舒服一點?」
「……我不是朗立冬哦。」
「我分得出來啊!喏,手帕,你不要嗎?」
就在傅薔失望的想要收回手的時候,朗月朔迅速從她的手裡拿走了那條濕手帕貼捂在左額上。
「有沒有舒服一點?」
「不要跟我講話。」
「哦!」她趕緊咬著下唇,安安靜靜的蹲在他身邊。
傅薔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腳酸死了,她乾脆就坐在沙地上。耗久了,她開始打起盹兒來,稚氣的小臉一垂一頓的。
「我不是他們的小孩。」
朗月朔突然冒出這句話,她睜開惺忪睡眼,抓抓頭、撇撇嘴。
「有一次爸爸媽媽在講話的時候,我偷聽到的。」他的語調沒有太大的起伏,「他們說我是領養來的小孩,立冬出生之後他們本來不要我了,是死去的爺爺不准他們丟掉我的。」
傅薔完全嚇醒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太過吃驚,還是因為此時此刻朗月朔眼裡流下的淚。
他在哭耶!原來朗哥哥也會哭啊?
「哎唷妳幹麼啦?幹麼掐我的臉啊?!」
「我……」
傅薔有些惶恐的縮回那一隻闖禍的手,改抓自己的衣領。「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知道他的眼淚是不是真的?朗哥哥很厲害耶,在她心目中,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好學生哦!每一次她都是跟同學站在台下看著他走上台去領獎,很多很多不同的獎。
結果原來這麼厲害的人也會哭啊?
「走開啦!妳想要嘲笑我是愛哭鬼對不對?」
「我沒有啊!」
「妳不要讓我看到妳的牙齒,不然的話……」
「我沒有!」傅薔急忙伸手捂嘴,「我沒有牙齒了。」
朗月朔睇了睇她那一張單純傻氣的臉,「妳跟著我幹麼?妳平常不是都跟在立冬旁邊的嗎?」
傅薔想對他微笑表示友善,可是……
「牙齒。」
她又趕快捂起來。「我想找你一起玩。」
這句話說得含含糊糊的,可是聽在朗月朔的耳裡卻沒來由的感到心情一陣好轉。「妳為什麼想要跟我玩?大家都說我悶悶的,不講話。」
「不會啊,我覺得你好厲害哦!讀書棒、體育也棒。」
他倒想看看她能捂嘴捂多久?懷著這種惡作劇的心思,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了起來。「我很棒又怎麼樣?爸爸媽媽也只會稱讚立冬的二十分。」
傅薔瞪大了眼,「很棒當然了不起啊!老師看到你都會笑,不像我跟立冬,老師看到我們都搖頭。」
「對哦,妳跟我弟一樣,成績都爛得不得了。」
她瑟縮了一下,「我也不想這樣啊……」
「難怪妳跟立冬是一掛的。」
咦,朗哥哥笑了耶!她難掩驚喜,「我考試差讓你覺得很開心嗎?」
「還好,滿好笑的。」明明是很簡單的題目,不懂他們為什麼能考那麼差?
「那如果我的成績一直很差,你就會一直很開心嗎?」
朗月朔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問。應該說,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開不開心的事情。「如果我說會呢?」
「那我就一直考這麼差啊!」她雖然捂著嘴,可是露在手掌以外的那一雙眼睛卻寫滿了笑,「所以朗哥哥你要一直高高興興的笑哦!」
「妳是認真的?」
「對啊!」她還真是很認真的改用左手捂著嘴,伸出了右手拿走他貼在額頭上的手帕。「我再去幫你沖一下,你等我哦!」
蹲在地上的朗月朔看著那個跑開的瘦小身影,再看了看她身上那一套雖然乾淨卻已經有些舊、有些褪色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他小小的心靈裡第一次有了想保護人的衝動。
是因為她是生平第一個關心他開不開心的人嗎?
因為傅薔願意接受並遵守他任性的惡作劇,更因為她就算覺得無趣想睡也沒有離開他的身邊。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這樣對待他。
就是她,傅薔。
可是……她該不會是認真的吧?他叫她成績考差一點,只是在開玩笑耶!這個丫頭不會當真了吧?
「喂,你們幹什麼?!」
看見不遠處有兩個小男孩在搶傅薔手中的手帕,朗月朔跳了起來衝過去!
在奔跑的同時,他只想到一點--自己必須總是這麼強、這麼棒才行,否則怎麼保護又呆又差勁的她?
※ ※ ※ ※ ※ ※
「你說什麼?!」
尖銳的驚叫聲在豪宅裡響起,童婉真和朗忌急著實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和突然生起的憤怒。
「媽,妳好吵,我的耳朵被妳的叫聲吵得好痛。」
朗立冬伸出小指挖了挖右耳,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
這種態度如果換別人來做,朗忌急和童婉真絕對二話不說重炮轟擊,但因為今天講這句話的人是朗立冬,所以他們的反應截然不同。
「老婆,妳收斂一點。」
「我是太震驚了嘛!」童婉真委屈的嘀咕了下,接著火辣辣地轉頭怒瞪一旁的朗月朔。「立冬說的是實話嗎?你真的要跟傅薔在一起?!」
「是。」
小手被朗月朔扣握在掌心裡的傅薔緩緩仰起頭,凝視著身旁這個傲氣偉岸的男人,他簡短語氣中的篤定幾乎要催出她的淚。
「阿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朗忌急的低吼聲還不如妻子的連珠炮來得歇斯底裡,「我就知道會這樣,我早就料到一定會這樣!」
童婉真激動的頻頻拍打丈夫的腿,「從他小的時候對傅薔特別照顧,我就看出來了。你是沒有女人可以找了嗎?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誰不找偏偏要跟你弟弟搶女人?!」
「喂,傅薔妳聽到沒有?」沙發上蹺著腿的朗立冬一邊咬著蘋果一邊朝她努努嘴,「我沒說錯吧?連我媽都很久以前就看出來了。」就只有她這個當事人看不出來啦!跟她說了她又不信,真的是螞蟻腦袋--
小得可以!
牽握著朗月朔的手,傅薔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酡紅的臉頰。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謎語?」朗月朔居高臨下的睇著她。
只見她仰頭對他露出一抹神秘甜美的嬌羞粲笑,「晚一點再告訴你。」
「你們兩個給我夠了!居然還好意思在我們跟立冬的面前打情罵俏的,還有沒有羞恥心啊你們?傅薔,妳真是讓我失望透了!當初要不是因為立冬喜歡妳,從小到大老是跟妳玩在一塊,否則像妳這種又笨、家世背景又差的女孩子哪有資格做我們朗家的媳婦!」
童婉真像只被激怒的青蛙自沙發上跳起來,本來想衝到傅薔的面前伸手戳頂她的額頭出氣,卻被高大的朗月朔給隔擋住,她馬上回頭示意老公過來助陣。
「爸媽,你們不要通通站起來行不行?擋著我看電視了。」
全然置身事外的朗立冬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一旁插花圍觀的常拓駒噗哧竊笑。
這讓朗氏夫妻又有了新的炮轟對象,「你這個沒禮貌的太保馬上給我滾出去,這裡不歡迎阿朗的朋友!」
朗立冬懶懶的開口,「可是阿駒也是我的朋友啊。」
「那……你給我安靜的坐在那裡,我們在處理家務事外人不要出聲。」
常拓駒搖搖頭,覺得這一家子真的是沒救了!虧得阿朗還能在這種環境下待了三十幾年,他是不是有被虐狂啊?不肯搬出這種鬼地方,是因為擔心離開這裡就沒人虐待他了嗎?
有病!
「立冬,你怎麼說?」朗月朔誰也不看,就只是專注地望著不遠處的弟弟。
朗氏夫妻立刻搶答,「還要怎麼說?不准你跟你弟弟搶女人!還有,你再也不是我們朗家的兒子,馬上給我滾出去!」
「可是每個月該給的生活費還是要給。」朗忌急不忘補上最重要的一句。
事不關己的常拓駒幾乎想要為這一對夫妻拍拍手,實在是太寡廉鮮恥了,真是不簡單。
朗立冬像是看穿常拓駒的想法,無奈苦笑。「沒辦法,仍然是我爸媽嘛。」
「立冬,說話!」
「好啦、好啦。」朗立冬跳起來,回應哥哥的催促。「我想我還是先說明一下,為什麼我會在訂婚的當天跑去愛琴海。」
「一定是因為你發現傅薔跟阿朗之間有姦情!」
「兒子啊,你好可憐……」
「不是啦,爸媽,你們別再耍寶了,聽我講完行不行?」厚,有這種疼愛過度的爸媽也挺累的。「其實,我是追著一個人過去的。」
除了傅薔之外,其他人都震驚不已。
朗氏夫妻幾乎高興得想要鼓鼓掌,「兒子,你另外有喜歡的對象?對嘛,這樣才對嘛!像傅薔這種一無是處的女孩哪裡配得上你啊?對方是什麼人?條件好不好?家裡是做什麼的?」
「他是個男人。」朗立冬歉意的望著父母,「我是為了追一個男人才飛到愛琴海的。」
朗忌急和童婉真當場有如被五雷轟頂,雙雙跌坐在沙發上震驚失魂!
朗月朔當然也很驚訝,但是他馬上回過神低頭瞇視傅薔,「妳知道這件事?」
她點點頭、咬了咬下唇。她輕輕拉下朗月朔的肩膀湊近他的耳畔,「其實立冬的機票錢是我幫他出的,機位也是我幫他訂的。」
也就是說,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被逃婚了?!
這個念頭迅速浮現腦海,下一秒朗月朔定眼凝視她清秀純稚的臉龐,「妳……真的不愛立冬?」
她又點頭,在他耳邊嬌羞而輕柔地說著,「我愛的人是你。」一直都是。
「可是我被他拒絕了,所以我又乖乖回來台灣。」朗立冬聳著肩膀想要笑得灑脫自如,但是流露在他眉宇間的濃濃失落卻洩漏了他內心真實的感受。
「你真的愛男人?」常拓駒忍不住追問,因為看這小子平常的表現……實在不像啊!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戀,我只知道,那個男人真的很吸引我,是他渾身上下散發的特質和觀念吸引我,只是很不湊巧的,他是個男人。爸媽,抱歉讓你們失望了。」
「一……一定是阿朗帶壞你了!一定是從小到大阿朗帶給你的壓力讓你變成這樣的!」童婉真一副快厥過去的模樣。
「媽,妳怎麼老是能夠將大小事物都怪到老哥的頭上?」他望了朗月朔一眼,「老哥做任何事都很優秀,那是他的本事。相反的妳兒子能力差,那也是我自己不爭氣,妳跟爸爸不要總是將錯怪在哥身上行不行?」
朗月朔有些驚訝的挑了挑颯眉。
朗立冬雙手插放在口袋裡,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坦白說我以前對你也很不爽啦,你也知道這一點吧?沒辦法啊,誰叫你老是這麼優秀,長期生活在你的光環陰影下,其實我也很痛苦耶!可是一看到長久以來你對這個家庭任勞任怨,讓我們予取予求的模樣……」只見他笑咧著嘴,握拳捶了捶朗月朔的肩膀,「我告訴自己,有你這樣的老哥還真是很不錯!」
傅薔忍不住欣喜的在他們兄弟之間來回巡望。
臭立冬終於願意說實話了!他這個人就是彆扭,心裡明明很崇拜朗月朔的卻又偏偏憋著不肯講。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報復一下,而傅薔就是我拿來報復你的最佳利器。」
這也就是為什麼長久以來他跟傅薔之間明明沒有愛,他卻總是製造出兩人在交往的假象。
正因為知道朗月朔在乎,哈哈,所以他才要緊抓著這一點不放啦!
「你給我滾出去!」
朗忌急突然爆出激烈大吼,從沙發上跳起來的他推開了寶貝兒子,激動的直指朗月朔的鼻尖,「立冬今天會這樣陰陽怪氣的都是因為你!我真是後悔莫及,當初為什麼要收養你?這是我這輩子所做的最大錯事!」
「爸,我都說了不關哥哥的事情……」
「為什麼不關他的事?」
童婉真滿臉淚痕,「你本來是個很正常的小孩,現在居然跟我們說你愛上了一個男人!阿朗,你馬上給我滾出這個家,你再也不是我們的小孩,當初叫你阿朗是為了提醒你,要你不要忘記是誰給你一個姓氏。現在我們決定把你趕出去,再也不准你來影響我們的立冬!你聽到沒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1:26
第九章
「怎麼樣?找到了嗎?」
傅薔霍地打開執行長辦公室的大門,神色匆忙慌亂的她在看見正在講電話的常拓駒後馬上閉上嘴,卻依舊難掩焦急的來到他的身邊等候著。
「這樣啊,那就繼續拜託你了。」
不等他掛上電話,她已經直抓著他的手搖晃,「找到朗大哥了嗎?」
「沒有啊!看妳的樣子,妳也沒找到?」
她小嘴一癟,整個人差點沒癱軟下來。
常拓駒連忙伸手撈住她,將她拖撐到沙發坐下。「喂,到處找阿朗已經讓我夠忙了,別要我再費神照顧妳行不行?」
「你別管我啦,我沒事,你認真的找朗大哥就行了。」
傅薔鼻頭驀地一酸,將臉埋進攤開的掌心裡,再也壓抑不了焦慮哭泣的衝動。怎麼辦?算一算時間,朗月朔已經失蹤快兩天了。
大前天下午,朗媽媽對朗月朔說出要將他趕出家門之後,他當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走出了朗家,常拓駒還笑說要去吃大餐慶祝他脫離吸血蟲的巢窟,朗月朔當時還難得地抿著唇笑著呢。
根本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對勁嘛!就連稍後趕來跟他們一起吃大餐的朗立冬也沒有察覺。
結果隔天朗月朔沒有來上班,常拓駒打了手機給他,他說他正在開車不方便講電話。沒有人規定執行長一定要準時上班打卡,所以常拓駒就沒多注意,直到下午了開始聯絡不上朗月朔,他們才著急起來四處打電話找人。
「這個死阿朗,到底跑哪裡去了?」
疲憊至極的常拓駒也跟著癱坐在沙發上,伸手爬了爬凌亂的頭髮,他閉上眼吁了口氣。
沒想到那傢伙看似心硬如鐵,卻對那一對姓朗的夫妻感情那麼深!有沒有搞錯啊?那兩個吸血蟲父母向來對他予取予求的,也從來不曾真的將他視為自己的小孩,可是在那個蠢蛋的心目中卻仍然把他們當成父母在看待,所以才會被童婉真的那番話給傷得這麼重。阿朗這個白癡,他這樣做根本一點也不值得。
還說什麼朗心如鐵呢,根本就是朗心如泥!
這時,辦公室的門扉突然被人敲響。
「幹麼?!」
常拓駒這一聲憤怒煩躁的低吼連坐在他對面的傅薔都嚇了一跳,在沙發上顫了一下。
「呃,常先生,有一些緊急文件需要執行長批示。」門板另一頭的職員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只敢隔著門扉和裡頭的執行長特助對談。
「啊,我快要被這些拉拉雜雜的混帳事給煩死了!」
傅薔又忍不住抖跳了一下,眼前這個老是爆吼的男人讓她不由得聯想到一頭穿西裝打領帶的黑熊。常學長雖然平常嘻皮笑臉的,但是其實他的骨子裡仍然是那個火爆躁動的學生太保。
「真令人火大!明明當初投資的時候說好我只要當助手就行了,現在卻快要變成我是執行長了。」他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大步走到辦公桌旁伸手抄起電話。
傅薔趕緊挺直身看向他,「學長,你知道朗大哥在哪兒了嗎?」
他翻了翻白眼,「我是要把另外兩個股東給揪過來處理公事,老是被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拖著,我怎麼專心找阿朗?」
「另外兩個股東?」
媽的,電話沒人接?再打一次!「妳不知道嗎?哎,妳不曉得也是正常的啦,事實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寰宇廣告其實有四個老闆,阿朗、我跟另外兩個妳不認識的……喂,公司這裡有急事,你馬上過來給我處理!」
電話顯然已經接通了,只見常拓駒喊得中氣十足,「還裝死啊?當然是因為阿朗這邊出問題了,所以才叫你過來啊!限你半個小時內到達哦,不然老子我馬上把公司賣了卷款潛逃。對了,Poly……你順便通知一下老柴,我可能需要動用到英馳那邊的人脈。」
掛上電話後常拓駒才回頭,馬上被傅薔嚇了一跳。
「妳幹麼?站這麼近不怕嚇死人啊?!」
幾乎是緊掐著他的西裝外套,她的眼睛瞪得像兩顆銅鈴,「你剛剛跟誰在講電話?」
「其中一個股東啊!跟我講電話的是Poly,另外一個則是柴英馳……喂喂,放開啦,我的西裝很少燙的,被妳抓成鹹菜乾我會很困擾耶。」
「Poly……立冬喜歡的那個男人,就叫作Poly啊。」
「哇,不會吧?!這麼說會嚇死我耶!」
※ ※ ※ ※ ※ ※
坐在沙發上的傅薔絞著手,安靜地瞥了一旁正在翻閱雜誌打發時間的朗立冬一眼。
見他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雜誌上,她又悄悄回頭往身後那三個忙碌撥打電話的男人瞟了瞟。
常拓駒、Poly和柴英馳一字排開,只差朗月朔沒有在場,否則寰宇廣告的四大股東就難得的齊聚一堂了。
一想起朗月朔,她的眼眶又忍不住泛紅。生怕被其他人看見,她趕緊低頭伸手揩淚。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所以這個時候她更要安安靜靜的,不要給別人造成困擾就已經是她所能提供的最大幫助了。
只是他到底去哪裡了?都消失快三天了。
「啊,不行了,休息一下,我的眼珠快要滾出來了。」Poly率先扔掉手中的鋼筆,大動作的伸了伸懶腰。
傅薔直覺地望向朗立冬,見他只是態度冷淡地瞟了Poly一眼,又繼續翻閱手中的雜誌。
難道是她搞錯了嗎?這個Poly不是那個Poly?
「喂,我說柴英馳,虧你平常還在那邊炫耀你這個英喬生技集團的執行長有多麼威風,政商人脈有多廣,結果我看根本就是個屁!」
柴英馳興味索然的拋開手中的PDA,伸手搔了搔右後頸,「欸,Poly,阿駒這樣算不算是挑釁?」
「算,但是很抱歉,以現在的狀況你們兩個並不適合向對方開扁,想運動等找到阿朗之後再說。」
「讓你逃過一劫。」
在外頭以冷靜孤傲著稱的柴英馳這會兒卻像個頑童似的抄起桌上的手機,朝著常拓駒的臉上丟了過去。
順利接下手機的他挑了挑眉,洋洋得意。「再把你那一台PDA丟過來給我吧,我相它相很久了,還有你的皮夾,順便。」
「我要不要順便丟個女人給你?」貪得無厭!
「你的女人?哇,原來你不只想跟我當好朋友,還想跟我當表兄弟?」
常拓駒八成是故意的,這句話把才剛新婚不久的柴英馳激得差點沒翻桌子跳起來。「想跟我當親戚?你這輩子沒這福氣,不過我可以幫你早點超生,或許你可以來得及當我的兒子。」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左一拳、右一鉤,讓夾在中間的Poly不勝其擾。「我想起來了,英馳,你老婆不是個很有名的塔羅牌占卜師嗎?乾脆叫她幫阿朗占卜一下,看那小子躲在哪裡發霉好了。」
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轉移話題,就好像兩隻正打得不可開交的野狗,如果拿骨頭把其中一隻引走一切就會恢復太平。
「嗯,這個主意不錯哦!」正處於新婚燕爾的柴英馳果然對打架失去了興致,搶回自己的手機開始呼叫親親小老婆。
Poly搖搖頭,順便轉頭瞪了常拓駒一眼,示意他安分一點。再鬧,我跟老柴馬上回家去,這裡通通留給你處理。
是是,小的知錯。常拓駒馬上舉手投降。
傅薔見了這一幕,心裡覺得這個Poly果然不一樣,很有駕馭眾人的能力。
就在她望著人家發愣的同時,Poly竟也雙手環胸微笑回應她的盯視。居然被當事人發現自己正看著他發呆,她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感覺有點糗。
突然地,他對她做出喝茶的動作。
「我去泡茶!」傅薔立刻跳了起來。
剛剛Poly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稱讚她很機靈?
走出辦公室的傅薔羞澀地撫著臉頰,有些樂陶陶的,很開心至少自己沒有給朗月朔丟臉。呵呵,朗月朔的好朋友稱讚她耶!等找到他之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跟他炫耀一下。
「傅薔。」忽然冒出來抱住她的朗立冬把她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托盤都快翻了。
「你幹麼?」
他沒有說話,只是激動的緊抱住她。
「喂?」他居然在發抖?「難道真的就是這個Poly。」
「他看到我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傅薔,雖然知道自己已經被他拒絕了,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很難過。」
「我知道、我知道。」
走廊上,就見嬌小的傅薔輕拍著朗立冬的頭,他高大精瘦的身軀卻像只小綿羊似的窩抱著她,視覺上總覺得有些怪異。
可是這卻是他們兩人長久以來的相處關係。還是滿腦子美好幻想的朗立冬總是索取安慰的那一方,而單純傻愣的傅薔則是付出安慰並給予支持的那一方。說他們是青梅竹馬,不如形容這兩人是姊弟關係還更加貼切。
這時,執行長辦公室的大門驀地被打開,常拓駒,柴英馳和Poly邁著大步魚貫走出。
「傅薔,快點,找到阿朗了!」
※ ※ ※ ※ ※ ※
「他為什麼會躲到這種破舊的飯店裡?」
步出了轎車,常拓駒困惑地望了望四周。這裡是個沒落的觀光區,幾乎沒有什麼觀光客會來這兒,相對的也就不可能有什麼新穎的大飯店進駐。
只是他真不懂,朗月朔為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傅薔衝出車外,跟隨在她後頭的朗立冬站在車門邊瞧望四周。
「以前爸媽帶我們來過這裡。」
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剛好老哥生日,我吵著說要吃蛋糕,所以爸媽就買了一個蛋糕替老哥慶生。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吹生日蠟燭,就是在這裡。」
「一個大男人還記著那幾百年前的舊往事!還說什麼朗心如鐵呢,他的硬鐵脾氣根本就是針對愛人、親人以外的對象嘛!」常拓駒魯率地啐了一句,似是要掩飾突然湧上的心酸。
「我們快進去吧,我很擔心阿朗。」
「他在二樓的二○七號房。」利用人脈關係獲知消息的柴英馳趕緊一喊,帶頭走進舊飯店裡。
嬌小的傅薔焦急地揪著皮包,小跑步趕上這幾個大男人的步伐。
朗立冬伸手轉了轉門把,「門鎖著。」
「撞開它!」
「阿駒,我們一起上。」
Poly一個命令,同時和常拓駒並肩撞開閉鎖的房間大門。砰然一記聲響,門扉撞到牆壁之後反彈了幾下,他們趕緊街進小房間一看……
「阿朗?!」
努力推開這些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傅薔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朗月朔,立刻摀住嘴掩住哭泣。
老天,瞧他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了?!
「他是不是這兩三天都沒吃飯、沒喝半滴水啊?」
「房間裡的空調也調得這麼低,這傢伙真的想搞死自己是不是?!」
「別說了,趕快叫救護車!」
「樓下有車,我們直接送他去醫院比較快。」
就在這時,床榻上的朗月朔緩緩睜開了雙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虛弱的關係,他原本鋒銳犀利的雙眼竟久久對不著焦距。「你們……怎麼在這裡?」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飲水進食的緣故,在他說話的同時,嘴唇因為太過乾澀而滲出血絲。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把他拖起來,帶他去醫院。」常拓駒一聲低吼,Poly和柴英馳立刻一左一右想要撐起朗月朔。
「你們不要碰我……」
「憑你這副模樣,路邊隨便一隻野狗都能輕易撂倒你!」
「我想再躺一會兒,你們別管我--」
就在朗月朔說話的當口,一杯水忽然登頭潑來!
他頓了一下,抬起濕漉漉的枯槁臉龐緩緩望過去。兩旁的Poly和柴英馳因為躲避不及,也遭到池魚之殃。
「傅薔?」朗立冬驚訝的嘴巴幾乎闔不攏。
淚流滿面的傅薔止不住渾身的顫抖,她握著水杯的右手抖個不停,連忙伸出左手想要穩住它。
「可惡……可惡!不要再抖了!」一邊哭泣一邊咒罵著,她在眾人的錯愕瞪視下又倒了一杯水,以同樣顫抖不止的姿態,然後走到朗月朔的面前。
「拜託,要潑等一下再潑!」Poly和柴英馳連忙退開。
她遞出那杯水,「喝下去。」
虛弱疲憊的朗月朔掀睫瞅她。
「我叫你喝下去!」她一邊哭一邊喊,一點氣勢也沒有,卻讓身旁這幾個大男人看得啞口無言。
朗月朔望著那杯水,接了過去啜飲幾口。玻璃杯碰到了他裂開的下唇傷口,彷彿在這一刻他終於有了疼痛的感覺。
所有人也鬆了口氣。「還知道要喝水,不算沒得救。」
「我看我們出去買點粥啊什麼的,一些讓阿朗好吞嚥的食物,他已經兩三天沒吃東西了,一時之間也不適合太油膩的東西。」
「他願意吃嗎?」柴英馳瞪著好友,這輩子還沒見他這麼落拓過。
常拓駒和Poly對望一眼,一人一手夾著柴英馳和朗立冬走出房間。
「你怕什麼?看了剛剛那一幕,有任何難題只要交給傅薔就一切搞定!」
原來女人啊,不是不會凶悍,只是她「要不要」凶悍。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3 00:11:44
第十章
「再吃一點。」
「不用,夠了。」
床楊上,朗月朔輕輕推開了傅薔手中的湯匙,仍然有些虛弱的他吁了口氣往後枕靠在背後軟綿的羽毛枕上。
「這碗粥你都還沒喝完一半。」她鼓起腮幫子瞪他。
「那是因為半個小時前,妳才逼我喝光一盅魚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補充體力,可是也不能把他當豬養啊。「還是妳幫我把它吃了吧,這兩天妳為了照顧我,自己也沒吃多少東西啊!」
這丫頭只是想著心疼他,卻沒想過這種心疼的情緒是雙向的。如果他的恢復是要用她逐漸凹陷的臉頰來交換,那麼他寧願自己繼續病奄奄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傅薔看看他,又望了望碗裡的瘦肉粥。
「快吃吧,還是熱的。」壓抑不住心中對她的憐愛,朗月朔伸手用手背輕輕拂著她的臉頰。
她張開小嘴舀了一大瓢粥塞進嘴裡。
朗月朔幾乎失笑,「吃小口一點,又沒人跟妳搶。」
就在這時,她突然湊了過來主動吻上他的唇!
幾秒鐘後,她退了開來,眉眼彎彎的衝著他笑。「還是熱的,快吃吧!」同樣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瞅著她清麗素雅的容顏,再望了望那一雙嫣紅柔嫩的嘴唇,他覺得自己突然又有了濃厚的食慾。「還有嗎?」
「這裡啊,來。」
「我是問剛剛那種喂法,還有嗎?」
被他這麼一問、再被那種深情繾綣的眼神凝視,傅薔這一刻才知道要害羞。「沒有了啦,你自己吃,快點。」
朗月朔大手一揚,「我好像飽了。」
這個人實在是……又羞又惱的朝他瞋了一眼,她只得又拿起湯匙餵了自己一口送進他等待的嘴裡,直到手中的瘦肉粥見了碗底。
十幾分鐘後,她柔順地枕躺在他的臂彎裡和他分享同一床棉被,一如過去這兩天的相處方式。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單純的相擁而眠就是一件讓人感到很幸福的事情!
「我剛剛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接到學長打來的電話。」
「阿駒?」
她在他懷裡舒服地蠕了蠕,「嗯,學長問我們還想在這裡待多久?什麼時候才要回台北?」
「妳想要回去了嗎?」
她毫不遲疑的搖搖頭,「我喜歡待在這裡。」
因為在這裡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干擾,只有她跟朗月朔。清秀的小臉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她不好意思告訴他這樣的生活之所以讓她覺得滿足愉快,是因為它像極了甜蜜的新婚夫妻生活。
然而他顯然也和她有著同樣的想法。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朗月朔抿起了寵溺淡笑,伸出手溫柔眷寵的來回拂挲她纖細的臂膀。「妳有跟立冬聯絡嗎?」
「嗯。」
「他們……他們那裡現在怎麼樣?」
「立冬氣得搬出家了。」傅薔在他的懷裡抬起頭,細眼凝視那一張逐漸恢復往日生氣的俊臉。「伯父伯母快急瘋了,可是立冬堅持不回去。他說除非你也回去那個家,否則他也不願意踏進去一步。」
朗月朔歎口氣。
「你還想回去嗎?回去那個家。」
他遲疑了半晌,「我已經不姓朗了。」
不姓朗,那他以後要姓什麼?難道隨便翻個字典,剛好翻到哪一頁就叫哪個姓嗎?這樣想來雖然荒謬,卻依舊刺痛朗月朔的心。
「這件事可是你自己先提的。」傅薔突然從他懷裡爬起來,神情嚴正的瞅著他。「我一直很想問,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就只有朗伯父跟朗伯母嗎?對你而言,我根本不重要,對不對?否則為什麼朗媽媽說要把你趕出家門之後,你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甚至找個偏僻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不吃也不喝,你是存心想等死嗎?」
「傅薔,我--」
「你別開口,我還在說話!」
他還真的閉上了嘴,溫柔地伸出手替她揩去臉頰上的淚水。
她氣得都不知道自己在掉淚,「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快三天,這三天裡面你曾經想過我嗎?一定沒有!如果有的話,你不會不吃不喝的放任自己這樣下去,如果你有想到我,你應該會逼自己起床離開這裡!」
「我有想到妳。」
「騙人!」
淚水撲簌簌的直落,傅薔用手背抹了抹,卻發現越抹越多。最後索性放任自己哭個夠,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壓抑了。
朗月朔見她這模樣著實心疼,攬臂更加用力抱緊她,心知這口氣在她心裡已經憋了很久,該是發洩的時候了。
「我有想著妳!也就因為這樣,我才會逼自己盡量保持清醒,絕對不能就這樣昏昏沉沉的一直沉睡下去。」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起床離開這裡?」
「我好累。傅薔,我那時真的好累。」
他重重歎口氣,像是要將抑鬱在心裡的所有不愉快通通呼吐出來。
「為了這三十幾年來我總是鞭策自己努力表現第一而累,也為了這麼多年來我盡力滿足爸媽的各種要求而累。時間太長太久,我幾乎已經要分不清楚自己對他們的付出究竟是發自內心的孝順,還是一種可悲的慣性?」
「已經結束了。」
他凝眼望她。
傅薔在他懷裡揩揩淚,抿著嫣唇試圖對他露出撫慰粲笑。「不管是孝順還是可悲的慣性,都已經結束了,是朗伯母親口要你停止付出的。你知道嗎?連立冬都說你做得很夠了。所以你不再欠誰了,他們甚至沒有權利說要收回你的姓,因為這麼多年來是你付出努力去擁有這個姓氏的。」
定眼瞅視眼前她鼻子紅通、兩眼腫泡的容顏,好詭異,朗月朔竟然不覺得她醜,反而覺得懷裡的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是世界上最美最漂亮的女子。
而且叫人驚喜的是,她似乎變聰明了。
「這些話都是妳想出來的?」
傅薔愣了一下,認真嚴肅的表情倏地褪下,換上不好意思的模樣。「是學長跟Poly他們聊天的時候我聽到的,我只是把他們的話總結說給你聽。」
他就知道!朗月朔爆出爽颯低笑,趴靠在他懷裡的她都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胸膛的高低起伏。
心底沒來由的生起一股嬌羞,更有一陣難以言喻的幸福滿足,她側首將臉頰貼附在他的胸口上,輕語低喃。「這些話由我來說果然很沒有說服力,對不對?早知道應該讓學長他們親自對你講--」
「不,就是要妳說。」他突然伸手擰了擰她小巧的鼻尖,「我想他們一定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才故意在妳面前講給妳聽,就是希望藉由妳的口讓我聽見。」
「為什麼?」
因為他們知道妳對我的意義非凡!
抿著笑啜吻她的紅唇,他難得顯露的颯氣昂揚怦然扯動她的芳心。
「傅薔?」
「嗯?」
「我已經休養兩天了,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哦,你想要回台北了是嗎?」
她從他懷裡撐起身來,努力不讓自己失望的心情顯露在臉上。事實上傅薔覺得自己的演技似乎有越來越好的趨勢,因為現在的她甚至能夠擠出笑容了。「學長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因為剛剛在電話裡面他們就一直在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接手那些工作。」
這丫頭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難看嗎?朗月朔忍著笑,把準備起身的她揪回來。「我還不打算回台北。」
「那你要幹麼?」
「我想那三個股東難得盡一下老闆的責任跟義務,所以我打算花點時間來一場尋根之旅。」
「尋根之旅?」
「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去找看看我的親生父母是誰?」說話的當口,朗月朔翻過了身子將她覆壓在下,兩人的位置立刻易換。
而傅薔還傻傻的沒有察覺,仰躺在床鋪上對他露出欣喜雀躍的笑。「聽起來好像滿好玩的。」
「不過在尋根之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啊……朗大哥,你你你……」感覺到他的唇吮上了自己的鎖骨,剎那間她好像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你不要這樣啦……」
她想要求饒,因為非常不習慣渾身酥軟、力氣盡失的自己。只是當他撩動的舌尖上移到她的耳邊,吸吮她敏感的耳垂時,她甚至連自己剛才有沒有說話都不記得了。
他正熟稔地運用自己火熱的氣息來魅惑懷中不解人事的可人兒。
宛如燃了火的蒲扇大掌似有若無的在她纖細的腰肢來回畫圓輕撫,星眸半閉的她在他身下舒服地蠕了蠕,想咬著唇止住自己嬌羞曖昧的輕吟,可是他卻不打算讓她這麼做。
他繼續深吻她,將她每一個輕軟銷魂的吟哦通通咽進他的身體裡。
被他的掌心撫摸過的肌膚似乎特別燠熱難耐,傅薔挺身掙扎了一下,挫折地囈出一聲輕求。
「朗大哥……」好熟!
她用無助的眼神訴說她體內無法按捺的燥熱,那眼神、那困惑懊惱似的低吟歎息,在朗月朔的心裡無一不是衝擊!
不曾想過這個單純稚嫩的女郎也會有如此充滿魅惑的一刻,剎那間乍見,幾乎催逼得他無法壓抑體內喧囂狂亂的情慾。
傅薔此時所展露的美、這一刻的妖艷,都是因他而起!不是別人,全是因為他,朗月朔。
胸臆間的滿足幾乎漲疼了他的胸口,他在她的銷魂吟哦中俯首含吮她嫵媚瑰麗的乳尖,將彼此的激情愛慾推到了另一個高點……
※ ※ ※ ※ ※ ※
朗月朔的尋根之旅--
根是沒有尋到啦,不過倒是尋到了一個小生命--孕育在傅薔的肚子裡。
「XX飯店嗎?我想要查詢一下在你們飯店舉行婚宴的宴會廳最快要排到什麼時候?」
「哎唷,趕著要訂飯店舉行婚禮啦?也是啦,不趕快結婚不行啊,新娘的肚子裡面裝氣球,一天比一天大呢!」
掛斷電話的朗月朔瞪了好友一眼,「常拓駒,你可以再無聊一點沒關係。」
「Poly你看他,這個人真是一點可取之處也沒有,完全不知道感激,也不看看是誰讓他的女人懷孕的?」
又要撥打電話聯絡事情的朗月朔,反手抄起桌上的水晶紙鎮就朝好友的腦門K過去,「傅薔懷孕關你們什麼事?給我注意你的措詞,是我本事太好才不小心讓她懷了小孩的。」
沙發另一頭的Poly咧著嘴笑,卻惹來常拓駒一陣嚴厲白眼。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是是,我們兩個才是同盟,我知道、我沒忘。安撫似的朝他舉舉手,Poly也將常拓駒那種欠揍的嘴臉學得十成十。「哎,你行嘛、你有本事啊!義正詞嚴的跟我們大家說你要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說什麼不想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所以要我們替你分擔執行長的職務,給你一段追尋真相的時間。」
柴英馳順手撿起那個水晶紙鎮,在手中把玩著。「說得比唱的好聽,我看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天到晚窩在床上尋根,驗證人性本色的道理。」咦,這個水晶倒是挺漂亮的哦!收起來,依竹最近對水晶製品挺有興趣的。
一個堂堂生技集團的大老闆就這樣惦惦的干走了好朋友的東西,而且一點羞赧之色也沒有!
對於好友的冷嘲熱諷,朗月朔一點也不動氣。「有些男人真要不得,因為自己孤家寡人就嫉妒別人的幸福。」
「嘿,抱歉,這個不關我的事,我是有家室的人。」已婚的柴英馳得意極了。
厚,真正會被這兩個傢伙給氣死!「Poly,你上啦!上去用你的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爛人,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不要,為什麼不是你上?」阿朗的拳頭是他們四個裡面最硬的,打人痛得不得了。是,他承認自己有時候是挺犯賤的,但是不至於賤到自己找罪受啊!
「夠了沒有啊你們三個,還不趕快過來幫我處理婚禮的事情?」
沙發上的三人雖然咋來咋去的很不甘願的樣子,不過還是乖乖的離開座位。「你的婚禮會邀請朗忌急夫妻倆嗎?」
常拓駒這句話當場讓場面安靜了下來。
朗月朔停頓了一下,抿嘴淡笑。「喜帖照發,他們如果頤意來,我跟傅薔當然歡迎。」
已經不重要了,那一對夫妻對於他而言,不再具有重大的意義。朗月朔已經接受了事實,有些人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把小孩視為己出,就因為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OK,他接受也尊重這種人的觀念,他已經無所謂了。
他要親情,傅薔和即將出世的小孩可以給他。要愛情,傅薔更是毫無保留的為他付出,甚至比他所想要的還要更多。
夠了,他已經擁有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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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抓著一朵小野花站在辮子女孩的面前,害羞的遞出那朵花。
「請妳跟我做朋友!」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突然爆出的低吼聲轟隆隆的像打雷,還有一道寬闊的陰影遮蓋住小孩們頭頂上的光線。小男孩抬起頭一看……嘴一癟、眼一紅,「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見鬼似的轉身拔腿狂奔。
原本一臉甜蜜微笑的小女孩看著男孩跑遠的身形,快氣死了,她小手扠腰仰頭瞪了父親一眼,接著轉身跑進屋子裡,「媽媽!」
「怎麼了?」正被食譜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的傅薔聽見女兒的喊叫聲,站了起來走到客廳。
「爸爸啦!他好過分哦,又把想追我的男生嚇跑了。」小女孩委屈極了,撲進母親的懷裡大訴苦水。
傅薔瞋了丈夫一眼。你又來這一套?
哼!朗月朔轉開俊臉,伸手脫下西裝外套。
「小友乖,外公跟外婆今天出門運動的時候買了妳喜歡的麵包回來,妳去找他們拿。」她放下女兒,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微笑看著那抹小身影跑到樓上去。接著,她回過頭睨了丈夫一眼。
朗月朔朝她勾勾手指。
她抿著笑,步履輕盈地走向他,投入那個溫暖壯闊的懷抱裡仰首承接他落下的吻。「好了啦你,等一下爸媽他們要是下樓,看到了不好意思。」
他硬是又索了一吻才肯放手,夫妻之間簡直甜蜜得膩人。
「我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人家是小男生,你別老是拿那一張鐵面具去嚇壞人家幼小的心靈。」
「哼!憑那幾根蔥也想泡我的女兒?!再說我哪有拿鐵面具嚇他們?我只是沒有笑而已。」
傅薔無言了,笑瞋丈夫一眼將他拉進廚房裡,「老公,我想吃這道菜。食譜在這裡,材料我已經買好了,接下來就看你表演嘍!」基本上,她看食譜只是為了找出想吃的料理,動手烹調的工作完全由她全能的老公上場。
「哪一道?妳別找太複雜的行不行?我當初只是答應妳『偶爾』下廚做一些家常菜給妳吃哦!」
「知道啦,今天這道菜很簡單的,食譜在這裡,你快看嘛。」
「妳先倒杯水給我喝。」
「好!」
「順便幫我捶背。」
「好!」
「食譜在哪一頁?」
「這裡。」
傅薔黏在朗月朔的背上細瞅他專注看書的俊美側臉,小巧的唇畔忍不住洋溢著一抹幸福淺笑。
人家都說她老公是朗心如鐵。
其實在她看來,他只有在面對公事或外人的時候才會這樣,在她和小孩的面前,她摟著的這個男人應該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好男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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