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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孫小千 -【初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5:01     標題: 孫小千 -【初戀】《全文完》

孫小千-初戀

他曾經親自體會愛情無遠弗屆的魔力  
愛上一個凡事認真過度的愛哭女孩  
暗暗決定這輩子一定要娶她當老婆  
可惜才剛嘗到初戀的甜美便宣告夭折      
她從此走出他的生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切該說是老天爺的眷顧還是惡作劇     
相隔十年初戀情人不期然出現在眼前  
他再也壓制不住隱隱悸動的深藏情愫     
迅速喚醒她的熱情重溫不曾稍減的舊情  
重新擔負起為她遮風擋雨的甜蜜責任     
不意當年分手的原因如今依然橫亙眼前  
他再不願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嫁作他人婦……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5:55

楔子

重出江湖

哈!我回來了。(咦?怎麼跟某位從勒戒所出來的藝人說的一樣……不過我絕對沒有亂吃不該吃的藥,大家也不可以吃,算了,不要管他,我要說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自從去年八月出版《小貓羞羞》,隔了一年才和大家見面,這一年發生在我身邊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能是這一輩子難以忘懷的。

悲傷的生離死別,交到很多可愛的好朋友(族繁不及備載,我就不一一點名了,反正你知道我是在說你),也有值得高興的事(一年內嫁掉了四個好姊妹,普天同慶),當然也有讓我氣到不行的事(有看世界盃吧?某國小人的行徑我就不再提了),氣到整個六月都不能寫稿(so,不是我偷懶會拖,都是他們害我的)。

聽起來好像這一年我都在玩,到底我在這一年幹什麼去了,以後再慢慢告訴大家,現在讓我來介紹一下最新作品。

很開心,因為是第一次在珍愛系列出書,所以內容非常純情(喜歡激情的朋友們,捧個場吧!)。是我個人偏愛的故事,沒有要命的灑狗血(只有一點點啦),有的只是兩個人對愛情的執著,最純粹的感情才最動人。

還記得你的初戀嗎?或是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我還記得哦!雖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意思並不是我很老了),想起來還是有點甜甜的、酸酸的,像吃草莓的感覺。

現在,大家一起來溫習一下那種純純的感覺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6:20

第一章

珍愛婚紗攝影公司在臺北上流社交圈頗富盛名,名媛淑女、影視歌星都是此店的常客,訂做屬於個人風格、品味高雅、別致且獨一無二的全套服裝。

連總統千金結婚也是在這裏訂做禮服、拍婚紗照,因此更為聲名大噪,生意好得不得了。

此時,在攝影棚內——

“喂!廖家強,你哥來是不來?我們已經等他整整兩個小時了耶!”張淑媛不耐煩地提著長禮服的裙擺在攝影棚裏走來走去。

“你緊張個什麼勁?”廖家強白了她一眼,“新娘又不是你。”她只是來當伴娘的,倒比他的准嫂子更像新娘。

“還好不是我!不然有他好看的。”張淑媛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好啦、好啦,我再去打電話催催他,行了吧?”廖家強無可奈何的走出攝影棚。老哥要結婚,受罪的人卻是他,這是什麼道理?

“謙謙,你老公到底曉不曉得今天要拍婚紗照,他還想不想結婚啊?”張淑媛看向她從高中一直到現在的好朋友——杜謙若。

杜謙若坐在一旁,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也許他正在忙吧。”

“嫁了一個工作狂老公,真慘。”張淑媛好奇地在攝影棚內逛街似地東看看西摸摸,打發時間。

有什麼差別嗎?杜謙若找不到答案。

反正她這個老公是她爸媽看中意的乘龍快婿,她也只是順著老人家們的心意去做罷了。

他們總是念著,二十八歲了,老大不小,不要再挑了。嫁個能給她安穩過日子的丈夫才好,只要愛情不顧麵包的生活可是會餓死人的。

於是她便和父母安排的對象可有可無地交往起來,半年不到,他便向她求婚,她也沒有異議。

他叫廖家駒,三十二歲,目前在他父親的公司擔任總經理一職,是個對工作非常認真、生活很嚴謹的人。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董事長的兒子,所以我要比別人更加倍地努力,因為我不能做個落人口實的敗家子。

就是因為這樣,她爸媽對他更加讚賞了。

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但不知為什麼,她對他就是沒有愛情的感覺。可是,她還是決定要嫁給他。

愛情這玩意,她早已經不再碰了。

“嫂子。”廖家強匆匆忙忙走進來,滿臉歉意,“真不好意思,我哥他人還在公司開會,一時分不開身,今天就請你委屈一下,先拍獨照好了。”他老哥還真會挑時間出狀況,害他來當炮灰。

“沒關係。”杜謙若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她是真的不生氣,或者該說是習慣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放她鴿子了,比起工作,她在他心裏似乎沒那麼重要。

“這個廖家駒真過分!明知今天要拍婚紗照,還開什麼會?!開會比老婆更重要嗎?”張淑媛個性沖、脾氣直,有話就說,絕不會悶在肚子裏。

“不要緊,小媛,這又不是誰的錯,別再怪家強了,他也很辛苦。”她很體諒地說。

“謙謙,你真是好脾氣耶!拍婚紗照老公不來,你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他就是這樣吃定你的。”張淑媛大惑不解,謙謙怎麼都不會動怒?如果是她,大概早就氣瘋了。

“我嫂子賢淑明理嘛!哪像有些人喔——”廖家強話中有話,意有所指,不過沒說破是誰。

“廖家強,你在說誰!”張淑媛也不是省油的燈,哪會聽不出來他在暗損她,他分明就是針對她來的。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說。”他在裝傻。

從老哥的婚事定下來開始,他就忙得暈頭轉向,婚禮籌備大小事一手包辦,這還不打緊,最可怕的是他還得和這種恰查某湊成一對擔任伴郎和伴娘,才是真正夠衰了。

“小媛,家強,你們別吵了。”杜謙若試著勸架,他們兩個就是愛鬥嘴,一見面就沒完沒了。

“誰想跟他吵啊?少臭美了!”張淑媛不屑地說。

這時,攝影棚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一件白色的短袖T袖顯現出他結實的臂膀、寬厚的胸膛,卡其色的長褲包裹住他的長腿,腳下是一雙耐穿耐磨的靴子,簡單俐落。

往上看是一頭亂髮,說明了他的桀騖不馴,兩道濃密的劍眉、銳利有神的雙眼,挺直的鼻和叼著煙的薄唇,襯著漂亮的古銅膚色。

這張臉……杜謙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緊盯著他,這張臉……她永遠不會忘記。

怎麼可能忘得了呢……

“我的老天!你是解天磊對不對?”張淑媛首先反應過來。

“沒錯,我是解天磊。”他熄掉了煙,優雅的唇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好看弧度。

“啊哈!我果然沒認錯人,你還記得我吧?我是你的學妹,我叫張淑媛。你怎麼會在這裏?”她興奮不已。

解天磊舉起手中的相機,“我是攝影師。”

“你是攝影師?!”張淑媛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地大叫,完全不顧她的“淑女”形象,“怎麼會那麼巧,你居然是這家店的攝影師!”

“世事難料埃”事實上,他不但是這裏的攝影師,也是出資老闆之一。

“你們認識?”在一旁看他們哈啦老半天的廖家強,終於找到機會發問。

“當然囉!”張淑媛很哥兒們地搭住他的肩,得意地介紹,“解天磊當年可是我們和亞高中的閃亮一顆星,比木村拓哉還帥,又是排球校隊,還是樂團的吉他手兼主唱呢!”

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串,可是他在和亞高中的“豐功偉業”不止這幾件,還有一椿深刻而甜美的秘密,是他一生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

看樣子,她似乎是全都忘了。

“嘩!這麼神!”廖家強仔細打量這個看起來一副跩樣的男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過獎了。”他這不是驕傲,是謙虛。

“可是學長,我有個疑問耶——”

“問吧。”

“為什麼你這麼厲害還會年年留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畢業那年你好像還是停留在二年級嘛!”

“因為我太笨。”他一邊調整相機的鏡頭,一邊有意無意地將眼光瞄向坐在一旁不肯看他的杜謙若。好像這句話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那你是怎麼成為攝影師的?”

“後來我就奮發圖強,順利畢業,然後還算走運地撈到一家野雞大學的廣告系,就這麼一路走過來了。”解天磊輕描淡寫地說。

“哇塞!浪子回頭,賴胖主任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麼有成就,一定跌破眼鏡。”張淑媛誇張地笑著,當年訓導主任最愛找他的碴了。

這些都不是重點,他根本不想聽,只有一件事他非知道不可。

“你要結婚了?”

“才不是咧!是謙謙。”張淑媛一把拉起她,“你們不是二年級還同班過嗎?怎麼一副不很熟的樣子,打招呼呀。”

“你是新郎?”解天磊轉向廖家強,他沒給杜謙若說話的機會,故意忽視她的存在。

不知怎地,廖家強直覺他的眼神和語氣都有敵意。“不是,我是伴郎。”

“沒有新郎還要拍什麼婚紗照?”他不屑地嗤笑,又不是在玩扮家家酒。

“不好意思,我哥……新郎有事不能趕過來,可不可以先替新娘子拍幾張獨照?”廖家強小心翼翼地解釋。

“不用了,家強,我還是——”杜謙若急著拒絕。

“怎麼可以不用,你人都來了也化好妝換好禮服,幹嘛不拍?那豈不是白來了。”張淑媛等不及她講完就忙著插話,抒發己見。

“真的不用——”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想逃。

“學長,你不介意吧?”張淑媛將她拉祝

解天磊點點頭,直挺挺站在她的面前,專注地注視她那雙清澈眼眸,像是要讀出她的心思似的屏氣凝神。

“好久不見了。”他淡然地說。

她只是點頭“嗯”了聲,隨即背過身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拍照吧。”

攝影棚中央只剩杜謙若一個人孤零零站在仿歐洲宮廷的佈景裏,手足無措。

透過鏡頭,解天磊完全捕捉了她的美麗,純白的禮服沒有一處多餘的贅飾,頸間是一串價值不菲、設計高雅的鑽石項煉,非常適合她恬靜的氣質。

一如當年的初見,她還是那麼令他心動,我見猶憐。重逢的瞬間,他以為他眼花了,讓刻骨的相思化成不切實際的妄想症。

但是,十年了,她又出現在他眼前,並且即將成為某個男人的妻子。夢,也該醒了。

“抬頭,眼睛看這裏,微笑。”他的口氣十足專業。

杜謙若卻動也不能動,只能呆呆地看著拿相機的他,上次站在他的鏡頭前已經是十年前了。

他一點都沒變,亂七八糟的頭髮、抽煙的姿勢,還有他看她的方式。那些從前、那些曾經,她每天每天都在溫習,終於,她又見到他了。

三千多個想念的日子,總算有了報償。

“我叫你看鏡頭,你在看哪裡?我說的你聽不懂嗎?”他大吼著。

脾氣還是那麼壞。

解天磊放下手中的相機,大步走向她,用雙手將她緊抿的嘴角往上推,幾近咆哮地說:“笑!我沒叫你擺張怪臉,新娘子。”

這麼靠近他,感覺他的手觸摸在她臉上的溫度是如此真實,心上的束縛被解放了,杜謙若哭了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舉動嚇壞了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解天磊。



解天磊窩在辦公室裏整理底片。

關於下午的那場意外,到底是怎麼善後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那樣的情況。

他發誓他沒有要弄哭她的意思,雖然她一直都是個淚腺超級發達的小愛哭鬼,認識她的時候就是這樣,十年後她還是沒變。

尤其是她晶瑩清澈的眼,裝滿了純然的信任,既天真又魅惑,是他永遠也不會遺忘的深情繾綣。

是的,她是他的初戀,苦澀的年少戀情,還來不及譜完愛曲,才剛有了優美的前奏,便夭折了。

而今,她卻要成為別人的新娘。

心臟無力且緩慢地跳動著,那令人承受不住的慌亂和疼痛再次侵襲他的知覺。

終究,她只是他手中握不住的一把流沙。

“在想什麼?”一雙柔荑環抱住他的健腰。

拉開那雙不安分的手,他轉身面對它的主人——店裏的造形師柯羿蘭。

“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進我的辦公室前請先敲門,得到我的允許再進來好嗎?”

“我敲過了,是你沒聽見,我只好自己請自己進來了。”她眨著大眼睛為自己辯解。

“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嗎?”柯羿蘭又朝他靠過去,用一種撒嬌的口吻說:“我們很久沒見面了耶,從你到日本出外景回來,有兩個星期了喔,你都不想我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每天都會在這裏見面至少八小時,要不是你的記憶力有問題,就是你的數學沒學好。”他毫不留情地說。

“那不一樣,在店裏是工作。我說的是約會,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看電影了。”她甩了甩長髮,手指曖昧地在他的相機上有一下沒一下輕畫著,“還有,我新買了一張特大號的水床喲,你要不要來試試看?”

“謝了,你找別人吧,我沒那個福分。”解天磊第一百次拒絕她的邀請。

柯羿蘭是去年因為公司擴大營業應徵進來的造形師,年輕而且大膽奔放,她在造形功力上很有創意十分前衛,但又不致流於媚俗搞怪,她為了無新意的新娘造形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這是他錄用她的原因。

唯一的困擾是,她老是忘記他的提醒,頻頻對他大放電,甚至不顧旁人的眼光對他又摟又抱,說些親匿的話。

有一回員工聚餐,她喝醉了,他好心地負起老闆的責任送她回家,她又哭又鬧吐得一身狼狽,不得已他只好留下來照顧她。

第二天上班,她立即向大家宣佈他是她的男朋友。

關於這項宣言他沒有費心去解釋,他認為與其浪費唇舌越描越黑,不如就用時間和行動證明,反正他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天磊,為什麼又拒絕我?難道我不配做你的情人嗎?”就算她的臉皮再厚,被拒絕了這麼多次,她的心也會受傷啊!莫非他真的是鐵石心腸才感覺不到她的愛意嗎?

“你配得上任何男人,但不是我,我只是發你薪水的人。”除了當她的老闆,其他的什麼,他都不想。

但她卻誤解了他的用意,“你不喜歡辦公室戀情是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馬上辭職。天磊,我愛你。”

“可是我不愛你。”他殘忍地、明白地切斷她的自作多情,“我們可以是朋友、工作夥伴,但絕不會是情人。”

“為什麼?我是這麼愛你……”心再一次破碎了。

“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解天磊背起背包往外走去,留下滿臉哀怨的柯羿蘭。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收音機裏電臺的DJ播放了他最愛的一首歌——永恆之火,於是他打開置物箱,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十年了,她穿著他過大的T恤和剪短的牛仔褲,在陽光下、沙灘上對他笑得甜蜜。

“杜謙若——”手指輕撫著她的一顰一笑。

回家的路變得漫長,他也陷入回憶之中。



隔了幾天,張淑媛閑得發慌,把杜謙若找出來喝下午茶。

在東區一條寧靜的巷子裏,一家小小的地中海式咖啡館,她們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享受溫暖的陽光。

“謙謙,你是怎麼回事?”

“什麼?”

“拍婚紗照那天啊!你怎麼突然就哭成那樣,把我們都嚇壞了。”張淑媛大驚小怪,“還是學長對你怎麼樣了?”

杜謙若喝著水果茶,太酸了,加了糖又太甜,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味道,一如她的心。

“真沒想到會在那裏遇到他,他還成了知名攝影師,我實在無法把現在的解天磊和十年前的他聯想在一起,變化太大了。”

不,變的是他的外在身份,他一點都沒變,再見面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

“不過他還是那麼酷,比以前更增添了一股男人味。”張淑媛稱讚著,“對了,你和他二年級不是還同班過嗎?都沒聯絡?”

“後來我出國了。”

“對喔!你連畢業典禮都沒有來參加,所以後來發生的事你都不知道。”張淑媛恍然大悟。

“發生了什麼事?”她被隔離在美國,直到二十歲前,她連出門去上學都有專人接送。

“那時學長因為沒考期末考差點被退學,幸好賴胖主任向校長求情才逃過一劫,結果畢業舞會上,他剃了個大光頭上臺表演,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那個蠢樣,可是……好深情。”

“深情?”

“我永遠忘不了他說的話。”張淑媛一臉夢幻,“他說他唱的每首歌都是要給他最愛的女孩,不管她在哪裡,他都相信她聽得到。”

已經十年過去了,他還願意繼續唱歌給她聽嗎?

“謙謙,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不是八卦,只是好奇,何況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十年,此時不問更待何時。

“可以埃”

“但是你不能生氣喔!”

“嗯。”

“大學聯考前,你和學長消失了三天——”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杜謙若有說不出的驚訝。

這件往事在杜家仍然是個禁忌,沒有人會去碰觸,更別說提出來討論了,尤其現在她和家駒的婚期一天天的逼近,她的父母只希望這件事能隨著時間石沉大海。

“當時杜伯伯來找過我問你可能會去什麼地方,但他不准我說出去。”

“我想也是。”家醜不可外揚,會找上淑媛也是不得已的做法。

“那三天,你們到底去哪裡了?”

杜謙若漾開一朵燦爛的笑花,“我們……私奔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7:13

第二章

秋陽高照的九月天,是各級學校新學期的開始。

這天,是和亞高中的開學典禮。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這所貴族高中不但有設備新穎的冷氣教室,大操場,符合國際標準的游泳池,還有一座美得像百貨公司的大禮堂,開學典禮就是在這裏舉行。

來就讀的學生大多是商界名人的子女,也有不少是政壇高官的小孩,除了它的高升學率之外,就像一種流行趨勢,孩子送來這裏念書更是一種身份的表徵。

和亞高中強調的是五育均衡,聘請名師教學,並且積極培養學生們在功課以外的才藝,例如音樂、美術、舞蹈……

杜謙若也是基於這個原因才會成為這裏的學生,而且她哥哥是和亞高中的傑出校友,高二時就跳級考上T大,父母也對她寄與厚望。

她穿著嶄新的校服,淡粉紅色的上衣、藍綠格紋的蘇格蘭裙,打著同色的領帶,黑色長襪和黑皮鞋,長髮紮成端莊的公主頭,安安靜靜坐在禮堂後排的位子上,聽著臺上訓導主任冗長又沒重點的精神訓話。

突然,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駝色背包丟到她的腳邊,嚇了她一大跳。怎麼……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忽然冒出來?現在還是大白天哪!

鼓起勇氣回頭一看,有個穿著和亞高中制服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爬過禮堂的窗子進來,她簡直看傻了。

男生成功地爬進來而且沒被老師發現,他用蹲走的方式溜到她身邊的空位坐下,對她咧嘴一笑,外帶一個V字勝利手勢。

怪胎!杜謙若的眼睛透露出這樣的汛息。

“書包……”他指指她腳逞的背包,“我的。”

她把背包還給他。好輕,可能什麼東西都沒帶吧。

“謝了。”他皺起好看的眉頭,“講到哪裡了?”

“學校教育是要培養對社會有用的人才——”她記得好像是講到這裏。

“而不是只會念書、得分的聯考機器。”他順口接下去,剛好和訓導主任的節奏一致,一字一句分秒不差。他無聊地撇撇嘴角,“沒創意,每學期講的都一樣,又不是在背書。”

杜謙若瞪大了眼睛,好奇著他是什麼人。看樣子,他應該也是和亞高中的學生。

白襯衫和深灰色的長褲,領帶松垮垮地結在脖子上,卻穿了雙色彩鮮豔的球鞋,明顯地違反校 規。

短短的頭髮亂七八糟的,但又亂中有序,臉上的表情豐富多變,可是並無損他俊美的五官,尤其是他高挺的鼻子。

沒辦法,從她的角度只能觀察到他的側面。

然後,他無預警地轉過臉來,正好對上她目不轉睛盯著他瞧的大眼睛,視線交會了一秒鐘,她別開臉假裝專心聽訓。

他倒是歪著身體靠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以前都沒看過你?轉學生啊?”

“我是新生。”她小聲地回答,不敢看他。

“哦——難怪我覺得你很面生。名字?”他一副很想跟她閒聊的樣子。

“杜謙若。”

“怎麼寫?”他的左手攤開在她面前。

大大的手掌,手指修長而且每一條紋理都清晰分明,她研究了好一會兒,才用右手食指在他的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

“杜、謙、若,好特別的名字。我是解天磊,很高興認識你。”他開心地握著她的手猛遙“我爸大概是希望我能像老天爺那麼光明磊落,才給我取這樣的名字。很聳對吧?沒有你的有意境。”

她很想笑,開學典禮居然遲到,還爬窗戶進來,這是光明磊落嗎?

“笑什麼?”

“沒……沒什麼。”她趕緊斂起笑容。

解天磊完全不理會旁人的眼光,打了個大呵欠,“看樣子還會再講上一個小時,我要把握時間睡一下,結束時叫醒我。”

“呃……”

他就這樣睡著了耶!而且還睡到她的肩膀上,發出小小均勻的打呼聲,這真是不可思議的特異功能。

然而更神奇的是,遠在臺上的訓導主任竟然聽到了!

“誰?是誰在睡覺還打呼?!給我站起來!”胖胖的主任在臺上跳來跳去,“這排,最後一個同學,站起來。”

杜謙若推推他。

他睡眼惺忪地賴在她肩上,“講完了嗎?”

訓導主任氣衝衝地走下臺。

“解天磊,又是你!二年級的座位不在這裏,在那邊!居然睡覺睡到打呼,到後頭罰站。”主任中氣十足地對他咆哮。

“知道了。”解天磊揉揉耳朵,還好耳膜沒被吼破。

“快去!”

當訓導主任看到坐在解天磊旁邊的杜謙若時,馬上轉換另一副討好的嘴臉。

“藹—是杜同學,解天磊他沒給你帶來困擾吧?希望他沒有冒犯你才好。”

“沒有。”她有禮且拘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個解天磊我一定會嚴加管教。”

“我很好,真的。”她再次強調。

“杜同學,今天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你父親?”主任小聲地跟她打商量。

“什麼?”她連她爸的面都很少見到,怎麼可能說?

“我不想讓杜先生以為我們學校的學生沒教養。”主任壓著解天磊的頭,逼他彎下腰,“向杜同學道歉。”

“我為什麼要?”他又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不過是借個肩膀靠一靠罷了。

這個不知死活的解天磊真是會找麻煩,睡就睡,還睡到杜謙若身上……真頭痛啊!

主任拉著他的耳垂,低聲地說:“杜同學是杜氏集團的千金,杜先生更是市議員候選人,我們得罪不起,還有,她爸爸答應捐贈五十部新電腦。”

這就是主任鞠躬哈腰的重點。

“抱歉。”解天磊不得已,只好屈服了。

“好了,去罰站。”主任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杜謙若感覺到解天磊的眼神變了,不那麼友善,而是冷淡,甚至是帶有鄙視的味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疼,他就站在她的後頭,感覺他灼灼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背上,她卻沒有勇氣回頭看他一眼。

這就是他們的相遇。

杜謙若很快就適應了多元化的高中生活,各方面都有傑出優秀的表現。再者她是和亞高中有史以來第一個跳級考上T大的榮譽校友的妹妹,父親不但是大財團的負責人更準備出馬競選市議員,才開學沒多久,她已經成為學校裏的名人了,縱然她並不想出這個風頭。

她不要這些不屬於她的光環加諸她身上,她只想做自己。

星期三下午是體育課,年輕的老師帶全班跑過一圈操嘗做過熱身操之後,就放這群大少爺大小姐自由活動去了。

老師自己倒是很盡心盡力地去替排球校隊做練習,全國高中聯賽就要到了。

不少人圍在球場旁觀戰。

“謙謙,我們也去看。”說話的人是杜謙若在班上的好朋友——張淑媛,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女孩。

“看什麼?”

“解天磊啊!”

“看他做什麼?”她還記得他那個冰冷沒有溫度的眼神,後來幾次在校園中遇見,他也把她當作空氣,繼續和旁人說說笑笑。她幹嘛去惹人厭?

“小姐,你的消息很落伍喔,難道你還不知道解天磊是我們學校排球隊的頭號攻擊手,並且即將率隊參加比賽?你說我們該不該去看。”張淑媛說起歪理來頭頭是道。

“喔。”

“走啦,我們快去卡位,不然搶不到好位置看帥哥。”這才是張淑媛的目的。和亞高中的帥哥全都集中在排球隊,個個性格酷帥,身高超過一八O。

一堆女生不分年級地圍在場邊看球隊的例行練習,嘰嘰喳喳地討論每一個英姿煥發的球員。

“天磊學長加油!”連他的啦啦隊早已排開陣仗,加油聲不斷。

解天磊高高跳起,瞬間一記長殺,落地得分。他再次取得發球權,女生們又是一陣歡呼。

他小跑步至發球線時,看到了站在場邊和一堆女生擠在一起的杜謙若。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杜謙若突然感到臉上一片熱燙,呼吸也困難起來。這是怎麼搞的?一定是人太多,把她擠得沒辦法呼吸,一定是這樣。

她不敢再繼續迎視他,移開了眼光,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白色球鞋。

而解天磊也沒好到哪裡去,發球失誤打到界外,讓對方拿到發球權,而接下來的這一球,他又判斷錯誤,為了救球,他朝球即將落地的方向飛撲過去,同時撞倒了來不及躲避的杜謙若。

“藹—”尖叫的是其他圍觀的人。

露在體育服短褲外的長腿有一大片的擦傷和淤青,膝蓋也滲出點點血跡。

“杜謙若流血了,怎麼辦?”

“快去報告老師!”

“還是報告主任吧!”

大家都圍在她的身邊七嘴八舌,把她當作易碎的玻璃娃娃,連體育老師和球隊教練也過來關心。

“謙謙,你沒事吧?”張淑媛試著想扶起坐在地上的她。

杜謙若咬緊牙搖頭,事實上她痛得想哭。

老師看了看她的傷口,“還好,傷口不太深,應該不會有事,擦擦藥就好了。”

解天磊俐落地翻身站起,眼神有點不屑,語氣也充滿嘲弄,“只是一點小傷,死不了的。你還沒那麼脆弱吧?”

“學長,你這麼說未免太過分了吧?是你撞倒謙謙的,連句對不起也沒有,還說這種話!”張淑媛心直口快,正義感十足。

“小媛,別說了。”杜謙若忍著痛,不願讓他那些殘忍的話擊倒,她試著自己站起來,卻徒勞無功。

“同學們,來幫忙把杜同學扶到保健室。”老師說。

“我來。”

原本表現得那麼不情願,道歉的話也不肯說的解天磊,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橫抱起杜謙若,走向位在操場另一頭的保健室。

“你……”她都被他搞糊塗了。

他們進入保健室時,護士阿姨正在忙,只拿了個藥盤給解天磊,要他先幫她處理傷口。

“我要幫你消毒,會有些痛,忍著點。”他以沾了雙氧水的棉花棒清潔她的傷口。

杜謙若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拚命忍祝看著他的動作,她發現他其實是個很仔細又溫柔的人,儘量放輕力道,不使她感覺疼痛,但痛還是不可避免。

矛盾的是,動作溫柔的他嘴巴卻那麼壞,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好了,希望不會留下疤痕。”他用OK繃把傷口貼起來。

“謝謝。”她訥訥地說。

他笑出來,“你跟我說謝謝?!”

“你幫我包紮了傷口。”雖然包得滿醜的。

“你沒被我撞成腦震盪吧?”又是那種諷刺的口吻。

“那是意外。”她是真的這麼認為。他總不至於討厭她到要故意來撞她的程度。

也許不是。

解天磊心裏清楚,那一球的失誤,是因為看到她在場邊才會分心的。他用怪異的眼神盯著她,專注且認真。

這讓杜謙若覺得不知所措。還是說說話吧,免得尷尬。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我得罪過你嗎?”然後,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自從開學典禮那天之後,不管她在哪裡遇到他,他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甚至連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不像現在——

“你說什麼?”

“我知道你討厭我。”他做得夠明顯了,她又不是笨蛋,怎麼會看不出來。

“訪問,你是從哪裡知道的?我怎麼不知道?”他一臉揶揄。

“我就是知道。”真沒用,她居然臉紅了。

他坐到距離她約一個手臂長的地方,沒看她,淡淡地開口,“我不是討厭你,我討厭的是你那種刻意的假裝,再裝下去,你很快就會忘記原來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觀察她,她並不是真正驕縱的大小姐,只是一直戴著這張面具沒脫下來罷了。

真是令人訝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並不是刻意要營造成現在的杜謙若,只是不善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她又從小就背負著別人的期望長大,她怕自己不能讓大家滿意,戰戰兢兢的結果,就是被旁人討厭,不然就是被大夥捧在手心巴結。

“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有數。”他說完就起身走了,也不管受傷的她要怎麼回教室。

於是,他們的生命開始有了交集。

期中考過後不久,接踵而至的就是和亞高中創校二十五周年的校慶。

全校師生都卯足了勁來策畫這次的慶祝活動,操場上擺滿了各年級的攤位,有丟水球、套圈圈,也有些班級推出美食小吃來吸引群眾的眼光。

可惜這些都和杜謙若無緣,她被導師指派做為學生代表,只能坐在禮堂聽各界來賓的無聊演講。

中場休息時,張淑媛溜進來找她。

“走吧,外面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操場上正熱熱鬧鬧地舉行園遊會,不去開開眼界實在太可惜了。

“不行啦!我要聽演講。”真是苦命啊!

“少你一個不會有人注意的。”張淑媛拉著她的手往外走,“我是來救你脫離苦海,快走。”

“可是——”她還在猶豫。

“快點,不然你會錯過精采鏡頭。”不給她時間考慮,張淑媛拉著她直奔操常

“什麼精采鏡頭?你要表演吞劍還是跳火圈?”豁出去以後,杜謙若反而心情輕鬆起來。

“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跟某人在一起,耳濡目染的結果囉!”

“不跟你扯了,快,快開始了。”

“什麼快開始了?”

“天磊學長的樂團表演啊!”張淑媛已經忘了他撞倒過謙謙的事。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因為我是他的後援會會員嘛。”

她們來到操場中央臨時搭起的舞臺前,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的解天磊正結束樂曲的最後一個音,一抬眼就看見站在台下傻傻望著他的杜謙若。

“學長真的好帥!”張淑媛著迷地說。

這一面的他,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不同於他在球場上的沖勁,也不若私底下冷冰冰的他,多了一點點溫度,還有笑容,看起來像個孩子。

解天磊卸下吉他,拿起麥克風,低沉的嗓音近似呢喃,“接下來的歌曲獻給最美的你——永恆之火。”

台下的女生們都瘋了,跟著解天磊深情款款的動人歌喉,大聲唱和。

間奏過後,他坐在舞臺邊,對著前排的幾個女生頻送秋波,情歌也是會醉人的。擠在人群中的杜謙若越過重重人牆找到了他的臉。

而他的眼睛也找到了她,焦點集中在她身上,讓她有一種錯覺,他是為她而唱。

唱完,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他跳下舞臺來到杜謙若面前,把手上的吉他三角撥片遞給她。

“送你。”解天磊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不要介意。”

“為什麼?”

“就當是我上次撞倒你的賠罪吧。”然後,他就走了。

一干女生,包括張淑媛也跟著追偶像去了。

就是這樣嗎?杜謙若瞪著手心上那片鮮黃色的三角型撥片,這首歌就是為了向她賠罪?那一點意義也沒有!她以為……不是這樣的……至少他應該……

算了,不要再管他說什麼了。

她小心翼翼收好他給的撥片,雖然她不知道她要這個做什麼,她又不會彈吉他,但她還是會好好珍惜的。

而這段小插曲也為杜謙若惹來一個小風波。

下午上了一堂令人昏昏欲睡的國文課,一下課就有三個三年級的學姊指名要找她。

“你是杜謙若?”為首的學姊不怎麼客氣地問。

“我是。”

“來吧,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不明就裏的杜謙若跟著她們來到教室的頂樓。

看起來一副大姊頭模樣的學姊由頭至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了一遍,然後把不屑的眼光停留在她白皙清純的鵝蛋臉上,說實話,她長得還真是不賴。難怪……

“咳咳……”她清清喉嚨,“我一向討厭拐彎抹角,所以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簡單地說,就是不准你再靠近解天磊一步。”

杜謙若不禁浮出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輕笑。這個要求……該是從何說起呢?她和解天磊……什麼都沒有。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笑什麼笑?我不是在講笑話耶!”

她當然知道,只是她……與他有何干?

“學姊誤會了,我和學長並不認識。”

“還裝傻呢!在和亞高中有誰不認識解天磊,騙人。”

“對啊!說謊也要高明點,校慶那天,他不是還對著你唱情歌嗎?我們都看見了。”另外兩個來助陣的學姊在一旁幫腔,火上加油。

杜謙若下意識搖頭。那首情歌不是唱給她聽的,他還是討厭她,連掩飾都懶,她知道。

“還想否認,杜謙若,你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只不過是家裏比別人有錢有勢罷了,同學老師忙著巴結你,我才不!”學姊早就看這個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公主不順眼了。“不准你去糾纏解天磊,我警告你,離他遠一點,聽到了沒?”

“學姊的話,我聽不懂。”她堅持自己的立常

“你膽子還滿大的嘛,我還以為你是個膽小如鼠的玻璃娃娃,你該不會也喜歡上解天磊了吧?”學姊的口氣幾近咆哮。

“這不關學姊的事。”她勇敢迎視她的怒顏。

“怎麼不關我的事?!”

杜謙若不知哪來的勇氣,不怕死的說:“學姊是學長的女朋友嗎?”

這句話無疑是顆核子彈爆炸。

“我……你很欠扁!”惱羞成怒的學姊舉起右手,正要往她的小臉揮去。

直覺地,她緊閉雙眼,偏過臉去,但預期中的那一巴掌卻沒落在她的臉上。

一個低沉好聽的男聲介入她們之間。

解天磊拉住學姊的手,冷冷地說:“想欺負人啊?搞錯對象了吧?”

“解……天磊……”學姊發著抖。

“有什麼問題直接來找我,你找別人的麻煩幹嘛?你太閑了沒事做嗎?”他最討厭的就是以大欺小,還三個對一個,簡直可恥。

“我是——”

“走開,別再讓我看見你搞小動作,否則後果自行負責。”他嫌惡地甩開她的手。

“你不會是不理我了吧?喂,解天磊,你答應過要陪我去跳舞的!”

“滾,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怒氣未消的學姊只好帶著她的跟班快速離開現常

“抱歉,連累你了。”他恢復成那個吊兒啷當的解天磊,仿佛剛剛的不愉快不曾發生。

“這當然是你的錯。”她竟然把她心裏的想法說出口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7:37

第三章

杜謙若升上二年級,這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干的人居然同班了。原因是解天磊有三科不及格,留級一年。

而且多事的班導還以督促和學習榜樣為由,讓他坐在杜謙若的隔壁。

可惜老師的好意效果不彰,當她埋首於古人的之乎者也,他在看金庸的武俠小說練功;當她和英文單字奮戰時,他用隨身聽聽西洋流行歌曲。下了課不是睡覺就是抽煙,十足怪胎一個,連老師也拿他沒轍。

一週一次的班會,逢迎諂媚的導師準備大拍特拍杜謙若的馬屁,特地把全班移師到音樂教室。

因為她不久前代表和亞高中參加全國性的鋼琴大賽,打敗了不少藝校的學生,得到高中組的亞軍,於是導師便要求她再為同學們表演一次。

杜謙若只好勉強上臺,再彈了一遍比賽時的曲目——蕭邦的離別曲。

正當大家都沉浸在優美動聽的弦律中時,解天磊發出很大的噪音,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彈琴的手。

導師當然是很生氣,“解天磊,你幹什麼?”

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點都不客氣的說:“好難聽的音樂,吵得我不能睡覺。”

“胡說八道!”導師怒斥,“你懂不懂欣賞啊?快向杜同學道歉!”

他走過來,對著還坐在鋼琴前的她,毫不留情的批評,“彈得這麼爛,你不要彈算了。”

杜謙若微微一震。他聽出來了嗎?

“你竟然敢說杜同學鋼琴彈得爛,她可是全國比賽的亞軍耶!”導師氣他的冥頑不靈。

“評審到底是用什麼標準來判斷一個人的琴彈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他專注地看著她,認真地說:“但是如果你不是打從心底喜歡彈琴,不管你的技巧再好,沒有感情,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彈琴的機器罷了,彈出來的音色也會變得令人難以忍受。你真的喜歡鋼琴?”

“我——”

“夠了,解天磊!沒人問你的意見,回去坐好。”

“那就算我曠課吧。”他滿不在乎地擺擺頭,踏著懶洋洋的腳步晃出教室。

“杜同學,請繼續,別跟那種不懂藝術的人計較,再為我們彈奏更美好的樂曲。”導師百般討好地說。

“我彈完了。”她微笑著合上琴蓋,回到位子上。

她一點都沒有生氣,相反的她還很高興,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沒有人聽出來,就連評審也沒有,她是被父母逼著學琴的,所以她很討厭彈鋼琴,其實剛剛那首離別曲,她故意彈錯了好幾個音,搶了拍,也漏彈了幾個小節,卻沒有人來糾正她。

只有他聽到她內心深處最最真摯的聲音。



下課了,終於可以和煩人的數學方程式暫時說拜拜,明天同一時間再見。

解天磊從髒髒的背包中拿出一包皺巴巴的七星煙。

“學長!學長!”一個同班的女生匆匆忙忙從教室外沖進來。

雖然他被留級,大家還是習慣喊他學長。

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嘴上還叼著尚未點燃的煙,“幹嘛?”

“學長,你還抽煙!教官現在在樓下一年級的教室抽查有沒有人帶違禁品,很快就會查到我們二年級這邊來了,你快把煙拿去藏起來啦!”女生急得直嚷。

“要查就讓他查埃”他還是一臉不在乎。

“什麼讓他查!教官說,凡查到有帶不符合校 規的東西,都要記小過一支。”

“隨便。”要記他幾支過他都無所謂。

“學長!”

“完了、完了,教官來了。”圍攏的同學們都散開了。

這時,坐在他旁邊的杜謙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他手中的煙,順便也拿走他嘴上的那根煙,若無其事地放進自己的書包。

錯愕的他還來不及反應,討厭的教官就進來了。

“解天磊!”

“教官好。”他皮皮地笑。

“拿出來。”

“什麼?”

“別跟我裝傻。香煙,拿出來。”教官認定他有帶違禁品,因為他可是被抓過很多次的問題學生。

“沒有啊,我沒有抽煙。”他攤開雙手,以示清白。

“還說沒有,煙味那麼重。”

“沒有就沒有嘛,不然你檢查。”他主動將背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一邊動作還一邊偷看杜謙若,她如同往常,安靜地端坐在位子上預習下堂課的內容。

她到底在想什麼?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沒有就好,年輕人不要淨學些壞習慣,抽煙對身體不好。”教官不忘說教叮嚀一番。

“是。”

“好了,大家準備上課。”

接下來,上了一堂超沉悶的中國地理。下課鐘聲一響,大家迫不及待地往外沖,解天磊也不例外。

杜謙若在教室頂樓找到他。

還是那麼一派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性地躺在水泥地上仰看藍天,也不管地板到底髒不髒。

當那股熟悉的淡淡茉莉香陣陣飄向他時,他就知道是她,那就嚇嚇她吧。

“小姐,別再靠過來了,不然我可就要欣賞到你的裙下風光了。”他眯著眼看著向他傾身的杜謙若。

杜謙若的第一個反應是立刻往後退了幾步,並且下意識用左手壓住自己的裙子。

果然如他的預期一樣,這個凡事一板一眼、認真過度的女生。

他一骨碌地跳起來,微笑著,“找我幹嘛?”這裏可是他專屬的“VIP休息區”。

她警戒地看著他,伸出右手,攤開,是他的煙和打火機。

“為什麼要幫我?”他接過。

“沒為什麼。”

天啊!他連一句謝謝都不說嗎?還問這什麼奇怪的問題。

“真的?”他再向她挪近一步,臉上有著邪邪的笑容,如果不是惡作劇,那就真的是要做“壞事”了。他等著看她尖叫著逃開。

而她的反射動作竟然是伸手拉好他打得松垮垮的領帶,經過她的巧手,他的領帶平整得一如英國公爵。

解天磊挑起濃眉。說實在的,他被她搞糊塗了,打領帶這種小事,千金小姐怎麼做得來?

“你的領帶從來都沒打好過,我討厭不整齊。”她看出他堆滿臉的問號,所以不等他開口,自行回答,免得他又要奚落她。

“所以你每天都很注意我囉?”他又想逗她了。

“什麼?”

“你一定每天都偷看我,不然你怎麼知道我的領帶從沒打好?!看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竟然都沒有發現呢!”他頗為玩味地說。

“不是……不是這樣的。”口拙的她馬上就變得結結巴巴。

怎麼能告訴他呢?每當他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時,她也同樣專注的凝視他的側臉,那是一道堅毅深刻的山稜,是最溫柔的線條。

“那是怎麼樣呢?”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答案,看著她說不出話來的無助模樣,挺有趣的。

還有……很可愛。

“我……我……”

他又靠近了一點,投下一顆原子彈。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杜謙若的大眼睛瞪得像銅鈴。這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呀?

“怎麼不說話?默認了?”

“我……我才沒有。”她紅著臉口齒不清地反駁,聽起來很心虛。

“真的沒有?”

“誰……誰喜歡你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越來越無力了,她開始後悔沒有好好練習唇槍舌劍的功力。

“別騙我喲!我會猜心術,可以猜出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如果她留意一下周遭的情況,就可以發現他們實在靠得太近了。

“你在想……”他低下頭,作勢要吻她。

意識到他的舉動,她緊張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唇,一雙大眼睛驚慌地瞪著他。

解天磊大笑出聲,還笑彎了腰,然後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有這麼好笑嗎?

杜謙若這才明白自己被他耍了。怎麼會有這種怪人,她好心幫他,不說聲謝也就算了,還這樣戲弄人,未免太……

“東西還給你了,我要回教室了。”她有點賭氣地說。

“還好,”情不自禁的手指輕觸著她的長髮,“你沒有喜歡我。”失落地收回手,他轉身先她一步離開。

什麼意思呢?她在他的眼中看見淺淺的藍,不是天空倒映的顏色。

後來她才發現,那是他不能言喻的愛意。

為了慶祝哥哥大學畢業,杜謙若和家人一同上館子吃飯。

那是一家頗富盛名的高級法國餐廳。

一進門,就被一陣悅耳的鋼琴演奏給吸引住,彈的是去年校慶時解天磊唱的那首“永恆之火”,她還記得的。

她轉向鋼琴擺放的餐廳正中央看去,坐在平臺鋼琴後的人……

是解天磊!

怎麼……他也會彈鋼琴?難怪他會批評她的琴彈得爛,比起她,他的琴聲中多了一絲暖意。

“謙謙,在看什麼?來,我們進包廂。”端莊優雅的杜夫人挽住女兒的手隨著服務生走向餐廳的另一端。

一家人坐進預訂的包廂,店長立刻送上頂級的黃金香檳做為賀禮。

“來,謙謙也喝喝看。”斯文有禮、風度翩翩的杜雨森連替妹妹斟酒的姿勢都是那麼有氣質,像個從漫畫中走出來的貴公子。

她舉杯輕碰他的,“恭喜大哥提前畢業。”四年的大學,他只念了三年就拿到畢業證書,這點是她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謝謝。”

“謙謙,要多向你哥哥看齊,明年也考個T大讓大家瞧瞧!”最高興的人莫過於杜父了,他的事業一帆風順,選情看漲,又有一雙出色的兒女,老天真的太厚待他了。

“我哪有那麼厲害。”她不是很有把握地說。

“別說喪氣話,有哥哥替你補習,一定能考上第一志願。”杜夫人拍拍女兒的手,給她打氣。

杜雨森也笑著說:“嘩,那我的責任重大!”

“那就先謝謝哥哥了,別到時只忙著交女朋友,完全忘了還有我這個妹妹。”她開起哥哥的玩笑。

“是、是。”杜雨森頻頻點頭。

然後,解天磊穿著服務生的制服推著餐車進來。

“打擾了,為您上菜。”

剛剛還在說說笑笑的杜謙若不知該把眼光放在哪裡,她根本不敢看他,只好盯著桌上的水晶花瓶猛瞧,心中滿滿的疑問:他怎麼會在這裏?

“請慢用。”

在他退出包廂之前,杜父抽了一張千元大鈔遞給他。

“拿去。”今天他心情好,小費自然給得多。

“謝謝。”解天磊收下錢的瞬間,她的眼光和他的相遇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他隨即調開視線,推著餐車出去,做個盡責的服務生。

“大家開動。”杜父一聲令下。

突然,杜謙若拿開餐巾站了起來。

“謙謙,怎麼了?”

“我去洗手間。”



解天磊把餐車推向廚房。

“阿磊,那些盤子就麻煩你了。”二廚指著水槽旁一疊小山似的待洗碗盤。

“沒問題。”他卷起衣袖準備和那堆碗盤奮戰。

轉身拿洗潔精時,他看見站在後門口的杜謙若。

穿著一件很適合她的名牌米色格紋洋裝,長髮垂在身後,安靜地站在那裏看著他。

“嗨。”還是他先打招呼。

“嗨。”

“你還要在那裏站多久?”

“呃?”

“如果不嫌髒的話,就進來吧。”真是拿她沒轍,讓她站在外頭吹風也不是辦法,穿得那麼單薄,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杜謙若聽話地進來,並踏進了一個她完全不瞭解的世界。

外頭還是春寒料峭的季節,但廚房裏很悶熱,雖然有電風扇和抽風機,可是吹出來的都是夾雜著油味的熱氣,更別提還有那一堆油膩膩的待洗碗盤。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扯扯嘴角,“看不懂嗎?我在洗碗。”

“我當然知道你在洗碗,我的意思是——”

“賺錢。”他一臉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在這裏打工,為了錢,我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最後,他又殘忍地加上一句,“和你不一樣。”

什麼叫作和她不一樣?為什麼他老是要用那種譏諷的口吻對她說話?裝成淡漠冷酷的樣子,明明他就不是這樣的人……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想知道的,那就走吧,我還要工作,不能陪你閒聊了。”很明顯地,他是在下逐客令。

她不但沒有離開,反而來到他身邊,把一雙纖纖玉手泡進水槽中和那堆油盤子對抗。

好冰!這是杜謙若的第一個念頭。

“你在幹什麼?!”他立刻拉出她的手。

“洗碗。”她倔強地又把手伸進冷冰冰的水中,雖然在今天之前,她連一個杯子也沒洗過。

“我不要你幫忙!”解天磊再次拉出她的手,並且將她的小手牢牢地包握在自己厚實的掌心裏,“我不要你弄髒手。”

“如果你能做,我也能做。”她看著他,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疼。這麼冷的天氣,他不好好待在家裏,跑來打工,水這麼冰,他一定很難受。

“你不適合。”

“我——”

察覺她掙扎著想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緊,“別再跟我唱反調了。”

他打開水龍頭,倒了點洗手乳仔細地洗淨她的手,再用一張紙巾替她擦幹。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小心翼翼,深怕一個閃神就會打破手中的寶物。

這顆尚未經過琢磨的鑽石,將來有一天會散發出屬於她的璀璨光芒,是他最想珍惜卻不能擁有的。

水真的很冰,但是心很熟。兩顆悸動的心,在冷冽的空氣中互相應合,誰也沒有開口,只是任由兩雙手沒有目的地握著。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是該放開她了。於是他又恢復成那個冰冷無情的解天磊,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回去享用你的大餐吧,我記得你點的是橙香雞胸,冷了就不好吃,這裏就留給我好了。”還是那麼嘲諷的笑容。

“你一定要這樣話中帶刺地跟我說話嗎?你到底討厭我什麼?會來這裏吃飯又不是我決定的,我們只是想慶祝哥哥畢業,我來找你只是關心你,我做錯了嗎?”

她很少這麼無理取鬧,甚至在他面前流淚,她一向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管我做什麼,總是惹你討厭。”

默默地,他伸手擦拭她臉上的珍珠。

她躲開了,“我和你沒什麼不一樣,我和你一樣,都只是很寂寞很寂寞的人,很想很想找個可以說話的人,就是這樣而已。”

這些話他都聽進去了,看她哭得淚痕斑斑,他也很心疼,但他仍強逼自己硬起心腸。

“你找錯人了,走吧,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那裏才是你該待的地方。”他繼續手上的工作,不再看她。

而轉身離去的杜謙若除了止不住的淚,還發現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



後來,在學校見了面,他們還是沒說話,解天磊甚至已經把她當作隱形人了,連招呼也不打。

到了期末,英文老師再三強調,如果解天磊繼續這樣要念不念的,肯定要再留級一年。

考試那天,他仍舊是悠哉遊哉地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一點都沒把老師的警告放在心上。

陸續有同學交卷,趁著混亂、老師又不注意,杜謙若把自己寫好的考卷丟給他,順便抽走他的空白卷,然後埋頭作答。

她……她在搞什麼啊?

解天磊拿著他的——應該說是她的考卷,不知該怎麼辦。這傢伙竟然模仿他的筆跡,連名字都替他寫好了。

而且剩下的時間根本就不夠她作答,她會不及格的,何況這還是她最拿手的英文,考壞了,實在說不過去。

“解天磊,在幹嘛?要交卷就拿上來。”監考老師在臺上說。

沒法兒了,只好交卷。

果然,他考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數,八十七分。發考卷時,英文老師對他刮目相看,稱讚有加。

杜謙若在英文這一科則是考了她先平第一次不及格的紅字,三十五分。

老師一臉不可置信,但又不敢太刺激她,只好說:“杜同學,下次再好好加油喔!”

她乖巧地說:“謝謝老師。”

回座位時,發現他把考卷揉成一團丟在她的桌子底下,她若無其事地撿起來,仔細撫平。

下課時,她又跑去頂樓找他,帶著考卷。

在頂樓見面,好像變成了他們的慣例。

她把考卷遞給他,他卻不收。

“這是“你”的考卷。”他特別強調。

“可是上頭是“你”的名字。”她現在已經瞭解他的虛張聲勢,才不會被他嚇跑。

回話越來越溜了喔!看來她是執意要和他耗下去了。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看也不看就塞進口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口氣也不怎麼好。

“我只是想幫忙。”

“誰要你幫這種忙了?”

“你要是再留級一年就要被勒令退學,到時你該怎麼辦?”她怕他過不了關,一旦被退學,就表示他會離開,而她就再也見不到他。

“我不會被退學的,這種學店只要有錢就可以念,念到天荒地老也行。”他不屑地說。

經過他的試驗,只要他的父母肯捐錢,對學校董事會還有點影響力,他高興把高中當成醫學院來念,也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可惜這些都是心思單純的杜謙若所不知道的,她只是在意、關心他。

“你哪來的錢?打更多的工嗎?”她擔心他要上課還要打工,身體會吃不消。

“這是我的事。”

“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真的想幫你。當學生的本分,不就是好好地念書嗎?不管將來會怎麼樣,也無把高中念完,我們學校還沒那麼糟吧?”

“你是心理輔導室派來的嗎?”

她看著他擰眉瞪眼的怪臉,笑了出來,“搞不好喔!”

他也笑了。她的倔強他是領教過的。

“領帶又沒打好。”她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打正。

惡作劇似地,他故意在她面前弄開領帶,她不以為意地又幫他拉好。反覆了幾次,她不煩,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握住她正在動作的手。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固執?”臉上還掛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

“沒有,你是第一個。”她抽出手,把領帶打好。她微笑著說:“加油,希望能在三年級的班上再看見你。”

那是在學期結束前,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8:42

第四章

暑假過後,解天磊還是因為成績不理想而被留級。

反觀杜謙若則是被編入重點升學班,每天都有念不完的書,再加上課後輔導,甚至連體育、音樂的課程都被取消,挪用來做復習考。

時間被填得滿滿的,但只要有空,她就會到教室頂樓去吹吹風清醒一下,只是再也沒有遇過他。

十八歲生日那天,父親在家中特地為她開了一個盛大的慶生派對,請了全班同學來參加。還有杜父商界來往的好友、議會裏的同仁前來共襄盛舉,把客廳擠得水洩不通、熱鬧滾滾。

這樣的喧嘩對她根本沒有意義,裏頭請來的賓客她幾乎不認識,同學們也不算太熟。她覺得自己很假,像在演一出糟糕的戲,她則是個差勁的女主角。

高達七層的生日蛋糕被推了出來,每一層都是不同的裝飾,最上頭還擺了一頂用焦糖和糖霜精心製成的小皇冠,精緻美麗,但華而不實。

所有人圍在她身邊,替她唱生日快樂歌。

“許個願吧。”杜雨森微笑著說。

她閉上眼,誠心地希望天使能聽見她的心願。

“許了什麼願啊?小公主。”杜父笑呵呵,開心得不得了。

“考上好大學。”這只是她的願望之一。

“以你的實力要上T大還不容易,念完大學爸爸送你去美國留學,看是要念哈佛還是耶魯,拿個博士學位回來。”

“謙謙將來是要當女強人的喔。”杜夫人也在一旁打趣地說。

她只是笑笑,沒搭腔,他們都誤解了她的意思。

“真不愧是我杜某的寶貝女兒呀!”杜父樂不可支,哈哈大笑。

“杜議員好福氣,一雙兒女都這麼傑出優秀,正是所謂的人中龍鳳。”立刻就有人過來拍馬屁。

趁著大人們都在寒暄閒聊,沒人有空注意她,她偷偷溜出去透透氣,不然她就要窒息了。

意外的是,她在大門外遇見解天磊,這實在是……生日願望實現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仍是一件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黑色的T恤,看起來精神奕奕,笑出一口白牙。

“你家的信箱在哪兒?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他笑著舉起手上的卡片和一個小禮盒。

杜謙若笑了起來,這是她整個晚上第一個真心的微笑,他的出現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在這裏。”她朝他伸出右手。

他大步走向她,把禮物放在她的手上,真摯地祝福,“生日快樂。”

“謝謝。”

“你家真的好大,很漂亮,像雜誌上的樣品屋。”他沒話找話。

她回頭看看這座仿歐式建築的三層樓花園洋房,也許別人只看到這美麗的外表,並不瞭解其實她內心對家的定義,對溫暖的渴望。

“只是一個華麗的牢籠而已。”她苦澀地說。

他體貼地轉移話題,“很美,很適合你。”他指的是她身上的粉白色小禮服。

優稚的船型領和略有腰身的設計,襯托出屬於她青春的小女人明亮氣息,頸子上的單鑽項煉是父親送的生日禮物。

“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

“是嗎?”他故作驚訝,“我有這麼小氣嗎?”

她被他逗笑了。

“你今天真的很漂亮,是最美的壽星,我是誠心的這麼認為。”

有好一會兒,兩個人都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對方;直到屋子裏傳出喧鬧笑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寧靜。

“我聽說你爸在家裏替你辦了一個世紀派對?”他歪著頭,比比燈火通明的大房子,奇怪著主角怎麼一個人跑到外頭來。

“我以為你不會來。”還好,他還是來了。

“我是不請自來。”他做了個怪臉,心知肚明得很,也許他是全校學生們的偶像,但也是令師長頭痛的問題人物,正常一點的家長是不會請這樣的傢伙來家裏玩,何況杜家有錢有勢,他憑什麼高攀。

“請帖是我爸發的。”

“難怪我不在名單上。”他很有自知之明。

“可是這一點意義也沒有,裏面的人大部分我都不認識,不管今天是誰的生日派對,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差別,他們只當是來參加一場社交活動,多拍拍我爸的馬屁,儘量撈些好處,沒有人是真心來祝福我的。”

別以為她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大人們的虛偽和矯情可也看了不少,那些令她厭惡的事物,幾乎天天在她的周遭上演。

她想,她一輩子也沒辦法適應那樣的生活。

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但沒有勇氣告訴任何人,連說給大哥聽也不敢,現在卻輕易地在他面前侃侃而談,他對她的影響力還真是不校

“生日快樂。”他望進她的眼底深處,專注而認真,“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你快樂。”

眼淚……差點就要掉出來了,她深吸一口氣,隱忍著不讓它們奪眶而出。

“那你快樂嗎?”她能給他快樂嗎?

“我?”他扯出一個自嘲式的笑容,“快樂得要命!”

這是她最熟悉的表情,還有冷冷的說話語氣,老是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卻又時時刻刻牽動著她的心。

“好好做你自己,面具越戴越厚,總有一天會拿不下來。”

“你在說你自己嗎?”依她看,他才是那個戴著面具不肯拿下來的人。

解天磊聞言大笑,這個聰明的小女孩,正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呢!

“再見。”這是告別,他不會再見她了。

目送他孤單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杜謙若繞過客廳,悄悄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

在書桌前,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卡片,裏頭是一張她的側面素描,什麼也沒寫,連署名也沒有。如果不是剛好在門口遇見,他是不是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就是那個送禮的人?

另一個小盒子裏裝的是一卷錄音帶,她立刻放進音響內,按下Play鍵。

播放出來的是一串悠揚的吉他琴音,接著是他溫暖的聲音,是那首“永恆之火”!他把它送給她了。

不爭氣的淚滑落臉龐,但她也笑了。因為她發現,他對她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無動於衷。

這份禮物就是最好的證明。

接下來的每一天,杜謙若依舊被沉重的學業、才藝課程給佔據了所有的時間,偶爾還要陪爸媽出席公益活動,製造全家福的形象讓選民欣賞。

在畢業前夕,她當選了全校模範生。

校長頒完獎之後,她沒有回教室去接受同學們的錦上添花,反而直接上了頂樓。

“藹—”她對著天空放聲大喊,“杜謙若,你是個大騙子!又虛偽又自私,你實在太可惡了!”

她實在是恨透了自己的懦弱,這項榮譽不屬於她,她只是不敢拒絕,就連喜歡的他,也沒有勇氣說出口。

“可惡!可惡的笨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唉,我的午覺又泡湯了。”

“誰?”她如驚弓之烏,一回頭,看見他從水泥平臺上跳下來。

“好久不見了。”解天磊笑著朝她大步走來。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從她生日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有時她會在走廊上看見在操場上練習排球的英姿,那就是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了。

“又蹺課了?”她真的很高興此刻有他在身邊。

“你還不是。”

“我早就沒課了,今天只是來領獎的。”蹺課?!她大概沒那個膽子。

“我知道,全校模範生嘛!”他撇撇嘴角,頗不以為然。

“我根本不夠資格拿這個獎。”她落寞地說。

尤其在她知道同學們的票多數都投給另一位苦學向上的女同學,而師長卻運用權力把這份榮耀加諸她身上,只因她父親答應替學校爭取補助經費。

這場仗,她贏得一點都不光榮。

“所以我沒有投給你啊!”

“那你投給誰?”

“我自己。”他大言不慚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杜謙若大笑出聲,果然很像他會做的事。

“你呢?”

“陳小容。我認為她最有資格拿這個獎。”

“怎麼說?”

“她的功課好,對人又親切有禮,而且她一點都不以自己貧窮為恥,不但要上學還要照顧年幼的弟妹,聽說她母親最近生病了,我想她一定很需要這筆獎學金。”她的小臉皺成一團,“連我都受不了我自己,開始討厭自己了。”

這個小傻瓜開始自責了。雖然之前信誓旦旦不會再見她、也不想和她有牽扯,但是,他就是不能這樣丟下她不管。

“走。”他突然拉起她的手。

“去哪?”

“去把這筆錢給真正有資格擁有它的人。”他伸手扯掉她胸前的模範生獎章,放入她手中。“這個,就把它當作沒用的垃圾吧!”

她立刻把它往後一扔,不去管它要流落何方。

“我們去人家家裏拜訪,是不是應該帶點東西,才不會太失禮?”杜謙若想得周到。

“好啊,你想買什麼?”

“陳小容的母親生病,弟妹又還小需要營養,買些奶粉和水果吧。”

解天磊騎著他那輛老爺車載著她到附近的一家超市,選好了東西正準備要結帳,杜謙若拿出皮夾卻發現她只有證件,卻沒有半毛錢。

真是尷尬,怎麼會這樣?收銀小姐的臉有點臭,可能是等得不耐煩。

“我來。”他從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紙鈔,順手多拿了幾包小朋友愛吃的零食一併付帳。

當他們提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時,她不好意思地問:“這樣,沒關係嗎?”

“別擔心,陳小容人很好,就算我們突然跑去她家,她應該也不會生氣把我們趕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錢……”她很抱歉地看著他,“是我提議買禮品的,可是卻讓你出錢。”他要打多久的工才能賺到一千元?她居然一下子就花了他那麼多錢。

“對啊,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怎麼你連一毛錢也沒帶,該不會是故意敲詐我吧?”他存心逗她。

看他那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嘲笑她了。

“沒辦法,我是大小姐嘛!你有看過大小姐還自己帶錢出門的嗎?”她也懂得開自己的玩笑了。

“那好吧,我就讓你賒帳,請問大小姐什麼時候要還?”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兩人說說笑笑,終於,在舊國宅社區的小巷弄迷路了半個多小時,他們找到了位在巷底的陳家。

解天磊毫不考慮的按下門鈴,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你們?你們怎麼會……”陳小容受驚不小,她的身旁還圍著三個小孩,是她的弟妹們,一雙雙靈活的大眼睛盯著漂亮的大姊姊和大哥哥。

自從他們家生意失敗搬到這裏來之後,除了債主,就顯少有客人願意上門來了。

“聽說你母親生病住院,你又連續幾天沒來學校,杜同學有點擔心,所以我們才來看你,不會太唐突吧?”解天磊難得地有禮貌。

“不,我很歡迎,只是……我家很小,沒什麼可以招待你們。”陳小容頗為困窘。

“你太客氣了。”解天磊用手肘頂了頂杜謙若,示意她說話。

“這是我……我們的一點心意,給伯母補補身子,希望她能早日康復。”她笨拙地說。

“謝謝,請進來坐。”陳小容不推辭,不辜負他們的一番好意。

解天磊推推她,給她一個打氣的微笑,來的路上他們就說好了,她要一個人親手把這筆獎學金交到陳小容的手中。

“小朋友,看大哥哥手上拿的是什麼。”他彎著腰,笑容可掬。

“皮卡丘!”小朋友們歡聲雷動。

“來,我們來玩吧!”解天磊像個孩子王領著小朋友在院子裏玩耍起來。

“恭喜你,杜同學,今天是模範生頒獎的日子吧。”

“不,這個榮譽是屬於你的,你比我更有資格得到這個頭銜。”

“杜同學……”

“我是誠心的。”她從裙子口袋拿出裝著錢的信封,“這個,請你收下。”

“不行,千萬不行。”陳小容知道那是模範生的獎學金,是很大一筆錢,有了它,可以做好多好多事……但,那不是她的,她不能拿。

“你一定要收下,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可惜獎章刻上了我的名字,而且我也把它丟了。”

“可是——”

“你就收下吧,否則她會內疚一輩子。”解天磊突然出聲。

杜謙若主動握起陳小容的手,把信封塞進她的手裏。

“謝謝……謝謝你,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陳小容激動地哭了出來。

“我謝謝你才是真的。”兩個女孩相擁而泣。

“姊姊怎麼哭了?漂亮姊姊也哭了耶!”小朋友們不解地看著她們。

“姊姊她們是太高興了。”解天磊笑著說。

步出陳家時,杜謙若臉上帶著微笑,眼中泛著淚光。

“你做了一件好事。”

“謝謝你。”

“謝我什麼?”

“是你帶我來的,不然我不可能做得到。”她繞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所以,謝謝。”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他難得沒有反唇相稽,笑著拿起掛在照後鏡上的安全帽替她戴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她遲遲不肯上車。

“怎麼了?”

勇敢迎上他的視線,她堅定地說:“我……我不要回家。”

“不回家?那你要去哪?你不是蹺家的料。”

“你去哪,我就去哪。”她倔強地說。

“什麼?!”他沒聽錯吧?

“今天我不回家,我要跟你在一起。”

“大小姐,別說瘋話,上來,我送你回去。”他皺起眉,這個單純的大小姐不懂一個女孩對男生說“在一起”的意思,他不能占她便宜。

“不要!”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氣得吼她。

“因為我喜歡你!”

解天磊搖搖頭,曾經他那麼希望這是真的,但又害怕成真。如今她親口告白,他竟然不知所措。杜謙若,那個每天每夜佔據他腦海的女孩,現在就站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說喜歡他。

他應該不顧一切帶她遠走高飛嗎?

“我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開。”她就要畢業了,以後不能常常見面;她要爭取的,不過是多一些和他相處的時間罷了。

算了,別再對自己的心意說謊了。

他拿著安全帽去敲敲她也戴著安全帽的頭頂,口氣放軟了許多,“你是賴定我了?”

“嗯。”她開心地點頭,如果可以,她想賴他一生一世。

“好,我知道了,走吧。”他也豁出去了。

“我們要去哪裡?”坐上機車後座,她興奮地問。

“把你帶去賣掉。”

“你敢!”

距離大學聯考還剩不到三十天。

他帶她回到他的租屋處,就在一所大學附近分租給學生的小套房。

這就是杜謙若第一次踏進哥哥以外的男孩子的房間,實在也稱不上有什麼個人風格,或是別致的佈置。

小小的空間裏就是一張單人床、書桌和一個衣櫃,床頭旁的角落放了一台音響,還有堆了滿地的CD及各式各樣的書籍。

唯一的優點是,他有一個可以眺望遠山的大窗戶,從這裏看出去可以看見淡水河和高架橋,以及青翠的小樹林,是很棒的風景。

“你一個人住?”

“嗯。”他站在衣櫃前,不知道在找什麼。

“那你父母呢?”

“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好冒失,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不在了,有哪個還在念書的孩子就得一個人住,還要打工養活自己?!她一定是碰觸到他的傷心處了。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小傻瓜當真了。他隨便說說她也信以為真。

“他們在美國啦!”雖然他早當他們是死了。

“呃?”一下是這樣,一下又是那樣,都把她弄糊塗了。

“去把制服換下來,這個你應該能穿。”他把手上的衣服丟給地。

當她從浴室換好他過大的T恤和牛仔褲出來時,他很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很怪對不對?”她拉拉過長的褲管,免得被絆倒,他又有得笑了。

“像個大布袋!”他還真是老實。

“那我去換回來。”

“可是,”他拍拍她的頭,“是個很可愛的大布袋。”

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開成了一朵笑花,嘴角掛著濃濃的笑意,眼底是深深的愛戀。

他背上背包,牽起她的手,“走吧。”

騎上摩托車,他拉過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腰,“出發囉!”

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肩上,什麼也不用說,她也不想問,就任由他帶她去天涯海角吧!這甜蜜的一刻,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美好。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沒有特定的目的地,他們騎著車兜風,沿著臺北外緣來到基隆,再走向北海岸,然後在一處沒什麼遊客的海灘停下來,時間已經接近黃昏了,但是太陽似乎還沒有下班的意思,仍然熱呼呼地照耀大地。

“嘩!好藍好藍的大海!”她深呼吸一口屬於海的氣味。“好舒服。”

“你沒來過海 邊嗎?”

她可憐兮兮地搖頭,“我媽說太危險了。”所以每年他們都是出國到各大飯店和百貨公司度假。

“來,我們來比賽,看誰最先跑到沙灘上,輸的人是小豬。”他笑得不懷好意。

“你是小豬!”她一溜煙地就往沙灘上沖過去。

“杜謙若,你偷跑!”他一停好車,抓起背包也跟著她跑。

杜謙若像匹脫韁的野馬,馳騁在沙灘上,她又跑又跳,又叫又笑,她踢掉腳上的鞋襪,感覺赤足踩在沙灘上的粗糙,微熱的溫度從腳底往上冒,燒燙了她的心。

“小豬來了!”他從她身後撲上來,緊緊地將她抱個滿懷。“犯規的人要接受處罰。”

“是你動作太慢,還說我犯規。”她反握著他的手,甜甜地撒嬌道。

“是嗎?”他賊賊地笑著,作勢要把她推入海裏。

“不要!”她尖叫,“我沒帶衣服。”

“太陽那麼大,一下子就曬乾了。”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把她和一波波的海水送作堆。

“藹—”她整個人坐在海裏,讓海水溫暖地包圍全身。

“需要幫忙嗎?”他明知故問。

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在起身之際使盡全力朝他撞過去,重心不穩的他也跌入海中,渾身濕透。

“這下我們扯平了。”她得意地看著他。

“誰說的?”他朝她潑水。

“你偷襲!”她也不甘示弱地潑回去。

玩了好一會兒,累壞的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灘上曬乾衣服,看著變化萬千的夕陽彩霞。

“嘿,看這裏。”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傻瓜相機,拍下她的狼狽樣。

她不捧場,吐吐舌,擺了個俏皮的鬼臉。

他摟著她的肩,高舉相機替兩人拍合照。

“謝謝,我從來沒有玩得像今天這麼愉快。”

“不客氣。”

“那些討人厭的事、愛拍馬屁的主任、等著看我笑話的同學,統統被我拋到腦後去了。”

“真的?”

杜謙若奮力大叫:“主任是大豬頭!老師是馬屁精、膽小鬼!”

“你還漏了一個人。”

“誰?”

“校長啊!校長只愛錢!”他替她叫出來,“這是我的真心話。”

他們相視而笑。

“心情好多了?”他細心地撥開黏在她臉上的頭髮。

“嗯。”她垂下了眼,低低地問:“說真話,你……還討厭我嗎?”

“你看著我。”他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告訴她,“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你。”

“那……那你喜……”

她沒有機會再往下說完那個句子了,因為他吻上了她的唇,溫柔地傳達他的心意。

她笑了,發自內心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9:01

第五章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接著又下起一陣大雨,他們騎著車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旁的小路上找到一家很破很小的民宿,反正他們身上的錢也不夠住大飯店。

“住宿還是休息?”櫃檯後的中年大嬸操著不太標準的國語問道。

“住宿,兩間房。”解天磊說。

中年大嬸好像看到怪物似地吊起眉毛,她是看多了這種跑到荒郊野外的海 邊來偷情的少男少女,但是要兩間房還是頭一回看到。

“不要浪費錢,一間就好了。”她拉拉他的衣袖,小聲地說。

能省則省,況且她才不要一個人睡在這種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房間,她不要和他分開。

要兩間房是怕他自己對她惡虎撲羊,偷偷檢查了一下皮夾裏的鈔票,的確是不太夠。

“那……我們要一間就好。”

“一間六百元。”大嬸收了錢,拿出鑰匙。

“謝謝。”

房間很小,而且還有一股黴味,解天磊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

“快去洗澡,然後好好睡一覺,你看起來累壞了。”他從背包拿出另一套衣服給她。

“嗯。”

洗過澡之後,全身都清爽多了。

杜謙若靠坐在床頭,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簡直是不可思議。現在全家應該正在找她,而且找得翻天覆地了吧。

可是她並不後悔,到目前為止她都是循規蹈矩的富家千金,她想做個令父母引以為傲的好女兒,但不是個任他們隨意擺佈的乖寶寶。

蹺家不是要抗議什麼,而是要爭取,她不想放棄,現在她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怎麼還沒睡,不累嗎?”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只穿了件牛仔褲,濕漉漉的頭髮淌下水珠沿著他偉岸的胸膛滑下來。

“不累。”她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別開眼。奇怪,臉怎麼熱了起來?應該是水蒸氣的緣故吧。

“認床嗎?”他坐在窗臺上,讓涼風吹散他身上的熱氣和心中的想望,“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免得他們擔心?”

她搖頭,“他們不會擔心我,他們擔心的是我做的事會讓他們沒面子。”

在所謂的上流社交圈,八卦流言比什麼傳得都快,面子比命還重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比比皆是。

“你別胡思亂想了,沒有父母會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尤其你還是女生。”他就事論事地說。何況她還是杜家的小公主,掌上明珠,怎麼可能不操心呢?

“那你呢?你的父母不會擔心你嗎?”她還沒忘記下午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事。

“我跟你不一樣。”

“剛剛才對我那麼義正辭嚴地說教了一番,現在又說不一樣,這不是很矛盾嗎?”她下床來到他身邊,“不能跟我說嗎?我發現我一點都不瞭解你。”

“沒什麼好說的,”他不以為然地哼了聲,“我爸是個工作狂,我媽也是個工作狂,所以他們發現婚姻一點都不適合他們,生下我之後就離婚了,兩個都在美國拚命工作。”

小時候解天磊是外婆帶大的,後來外婆過世,他被送到寄宿學校,高中才一個人在外租房子。其實他並不缺錢,父母每個月給的生活費足夠他當個優閑的闊少爺,打工只是想證明不靠他們,他也能自食其力過下去。

“你一個人在臺灣生活?”

“對啊,少了他們,我的日子安靜多了,省得聽他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煩死人了。”

“所以你才那麼孤單。”她眼中蒙上一層薄霧,握住他的手,“不會了,你不會再孤單了,你有我。”

“傻瓜。”他將她拉進懷裏,心裏漲滿感動。

這個固執又善良的女孩,是他灰暗的旅程中最美麗的相遇,她是陽光的天使照亮了他,生命活了起來,心也蘇醒了,他是有能力愛人的,給她愛。

“傻瓜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以嗎?”小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聆聽他沉穩的心跳,是令她感覺安全的聲音。

“可以埃”

“真的?”大眼睛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他將額頭抵上她的,笑得深情。

“那……打勾勾?”她需要他的保證。

他看著兩人勾在一起的小指頭,笑問:“要不要蓋章呢?”

杜謙若主動吻住他的唇,雙手也纏在他的頸子上,兩人的身體緊貼著,沒有一絲空隙,埋在他們心頭的火苗被點燃了。

隨著上升的溫度,吻也越來越激烈,缺氧使他們頭昏眼花,一個站不穩,兩人滾倒在床上,他翻身壓住她。

“謙謙……”

“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叫我耶!”她很開心,這表示他們的關係又前進了一步。

“謙謙、謙謙、謙謙……”他一句一吻,手也沒閑著地在她腰間搔癢。

昏黃的光線,夏日熾熱的空氣,親匿的氣氛形成了一種曖昧,越吻越上癮的兩人不可自拔地只想沉醉,即使淪落地獄也在所不惜。

她的雙手撫上他的臉,讓手指輕觸著他的每個線條,酷酷的挺鼻,倔強的濃眉毛,經常洩密的黑眸,老是說話不饒人卻又很會親吻的唇……全部的一切,她都喜歡。

怎麼會陷得那麼深呢?

“阿磊——”

轉瞬間,她的小手來到危險地帶,還好他及時阻止,拉回她的手壓在頭下方,“謙謙,不行……”

“可是……我願意。”她又不是活在清朝的閨女,剛剛如果不是他喊停,會發生什麼她自然明白。

“不行,我們不能。”他意志堅定地拒絕,說不想是騙人的,為了她好,他不能亂來,隨心所欲的結果只會害了她。

“為什麼?”

“你還太校”

“我已經十八歲了。”她小小地抗議了一下。

“別再說了,乖乖睡覺,不然明天不帶你去玩。”他佯裝威脅的凶樣。

她甜甜地一笑,在他唇上淺淺輕吻,“晚安。”

事實上,她很感激他沒有繼續下去,毫無經驗的她也還沒準備好,只是那一刻有一股想要成為他的的念頭。

“快睡!”他抓起薄被將她裹得密不透風。

一下子,她便進入夢鄉。

解天磊看著她熟睡的俏臉,低喃:“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清晨五點,他們在公雞的啼叫聲中醒來,迎接日出。

民宿沒有供早餐,所以梳洗過後,他們出門去覓食。

剛好附近就有一個小市集,挑了家乾淨的店,叫了兩碗熱呼呼的海鮮粥。

“嘩,好好吃喔!”杜謙若大呼美味,“蝦子好新鮮,蚵仔也很滑嫩,頭家,你煮的粥好贊!”

“真的嗎?好吃就再來一碗。”老闆被捧得心花怒放,笑咪咪地說。

“當然沒問題囉!”

“還吃得下嗎?不要撐壞肚子了。”解天磊怕她搞壞腸胃。

“太好吃了,撐壞也值得。”她接過老闆送來的第二碗粥,大口大口吃起來,完全不在乎她富家千金的形象。

“少年仔,你女朋友嘴真甜,生得這麼水,又會吃又不會發胖,你很會挑喔!”老闆開玩笑地虧他。

他沒有否認,只是用十分寵溺的溫柔眼光看得她不好意思,紅著臉低頭猛吃粥。

豪爽的老闆不但收費時算他們便宜,還請他們吃了一片上等的特級烤鰻,她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會吃。”離開店家時,他瞄了瞄她,“那怎麼還是瘦巴巴的?”

“你是在笑我的身材爛?”她瞪他一眼。

“沒有啊,是你自己承認的喔!”他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逗她實在太有趣了。

“解天磊!”

然後,他們手牽手去逛市常除了賣各式各樣的吃食冰品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新奇好玩的攤子。

有號稱義大利進口的皮包,百貨公司的專櫃服飾,大陸來的玉石……應有盡有,而且商人們呼口號招攬客人的噱頭,也在在令杜謙若大開眼界,這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那樣響亮的叫賣聲,那麼充滿活力,每個人都努力地在為生活打拚,她看見了希望。

“咦?這個包包……和我的一個小手提包一樣耶,”她在攤子上拿起一個包包反覆觀看,“可是……OKNY是什麼牌子啊?”恕她才疏學淺,她只知道一個叫作DKNY的美國品牌。

“這是一個臺灣本土的品牌,但設計師都是歐洲來的,是臺灣的獨家產品呢!”他煞有其事地解釋給她聽。

“真的嗎?”她遲疑著要不要相信他,因為他笑得好賊,她可不要再上當。

“騙你的啦!這是仿冒品。”

“啊,原來這就是仿冒品啊!”她睜大了眼睛,對於仿冒品,她只有聽過沒有看過,更別提用過了。

解天磊伸手捂住她的嘴,速速逃離現場,免得引起公憤。

“我說錯什麼了?”她無辜地問。

“拜託!這種事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會被老闆賞白眼的。”他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拿這個心思單純的傢伙怎麼辦。

“知道了。”

不一會兒,另一個賣銀制首飾的小攤子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個小海豚好可愛喔!”她挑起一條皮帶項煉,墜子是一個小小的跳躍狀態的海豚,尾巴部分還鑲了一顆透明藍的貓眼石。

她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攤子的主人是一個看來很親切的中年婦人,她笑容滿面地說:“要不要試戴看看?”

“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來,我替你戴上。”婦人幫杜謙若戴上項煉,拿出小鏡子給她。

看鏡子不如讓最喜歡的人的眼光來評斷來得更有效。

“怎麼樣,好不好看?”她轉向他。

“好看。”他點點頭,“老闆,多少錢?”

“一百塊。”

解天磊馬上掏出皮夾準備買下,她取下項煉還給老闆。

“阿磊,我不要了,別浪費錢。”

“沒關係,這點錢我還出得起。”他不是沒看見她眼裏的失望,只要她開心,做什麼他都願意。

“不要,我不要你再為我花錢。”她堅決地說。

“真的不要?”他笑得壞壞的,不害臊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表白,“我還想把它當作訂情物呢!怎麼樣,小傻瓜,還要不要?”

她一下子刷紅了臉,久久不能言語,訂情物……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他也喜歡她囉!

結果他們買了兩條一模一樣的海豚項煉,親手為彼此戴上。

然後他們騎車逐風,冒險沒戴安全帽享受海風吹亂了頭髮的輕鬆,解天磊更瘋狂地在無車無人的海 濱公路上大玩蛇形技術,惹得杜謙若尖叫連連。

他哈哈大笑,雙手放開摩托車龍頭,簡直就是在玩命了!她緊緊地抱住他,深怕他會突然消失。

“怎麼了,這麼安靜?害怕了?”他乖乖騎車,時速二十,他可能嚇壞她了。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環住他健腰的小手更摟緊了些,將臉埋在他的頸邊,輕聲訴說:“但是請你愛惜自己,就算是為了我,好嗎?”

解天磊一手握住她環在他腰上的小手,就算沒有人重視他的存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小傻瓜會因為失去他而傷心難過,他怎麼能讓她流淚,他的責任是讓她快樂。

他要看她開心的笑。他在心裏對她承諾,我會的,謙謙,為了我們,我們都要愛惜自己與對方。

沉默地騎著車,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回蕩在沉靜的海 濱公路,一聲一聲像是某種惡意的警告,解天磊以為是因為他們沒戴安全帽,員警伯伯要來開罰單了。

但是這個陣勢未免太浩大了,透過後照鏡一看,三輛警車還有一輛派頭很大的賓士緊追著他們,他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

果然,車上的一名員警用擴音器要他停車,並且成功地將他們攔截下來。

什麼都還來不及說,杜謙若就看見從車上走下來,一臉怒氣的父親。

“爸?”

杜父一過來就是重重的一巴掌賞在女兒的臉上,“你還有臉叫我?!”

“伯父——”

“你給我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杜父氣衝衝地推開解天磊,看見他們牢牢交握的十指,氣得要爆青筋了。“謙謙,過來!”

“不要。”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出言反抗父親的命令。

“你不過來我就告他誘拐、綁架,要法官判他無期徒刑。”杜父威脅道。

“爸,不要這樣,都怪我,不是他的錯,真的。”她害怕,這裏有這麼多員警,他一定逃不掉的。

“那就給我過來,跟我回家。”杜父向一旁的保鏢使了個眼色。

“爸——”

“沒什麼好說的了,上車。”

杜父一聲令下,保鏢們硬生生地將杜謙若和解天磊相握的手分開,她被兩個彪形大漢架上車,透過後車窗,她看見三個員警把他壓在地上,他動彈不得。

“謙謙!”他試著喊她。

“你這個小子給我小心點!”杜父不客氣地用腳踹了他一下,“你要是敢再來糾纏我們家謙謙,我會要你好看!記住了沒?”

杜父一上車就下令開車,在車子漸行漸遠的同時,他聽見她朝著窗外吼著——

“我喜歡你,解天磊,只喜歡你,一輩子都喜歡你!”

車子已經消失了,但杜謙若的承諾至今還在解天磊的心中激蕩。



如果沒有新郎,還算什麼婚紗照?張淑媛是這麼說的。再加上廖家兩老的堅持,廖家駒才勉為其難地請假一天,重拍一次。

拍照時,廖家駒很不耐煩地大發牢騷,一下抱怨這個、一下挑剔那個,總之沒有一項是令他滿意的。

對他來說,拍這種無意義的東西簡直是在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他寧願待在辦公室加班處理公文都來得有趣得多了。

完成全部的拍攝工作時已經是黃昏了,就在他們準備要離開之際,她在大廳遇上了拍完外景風塵僕僕回來的解天磊。

他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看也沒看她一眼地從她身邊走過,仿佛她只是空氣。

杜謙若的心狠狠地揪緊了。他還是那麼討厭她,從他的眼神她就能讀出他所要傳達的訊息。現在的她,還能去改變什麼嗎?

“謙若,你在發什麼呆?走了。”廖家駒拉了她的手推開店門往外走,這種地方他一分鐘都待不祝

“喔。”她默默在心中對他告別,再見了,永遠地,再見了。

杜謙若順從地坐上車,由廖家駒帶她去任何他覺得好的地方,吃飯要五星級餐廳,到音樂廳聽演奏會,好看的影片則是一律買回家在他的私人視聽室觀賞。

這就是他們交往的模式,他一手主導他們的感情進度,她負責全力配合。於是,當他決定結束單身生涯,她似乎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在餐廳裏,廖家駒仍是喋喋不休。

“結婚就結婚,做什麼搞出這麼多累人的玩意來,真是無聊透頂。現代人的名堂真是夠多了,把結婚弄得像作秀一樣,像什麼話!”他一邊吃著帶血的牛排,一邊不停地抱怨。

“嗯。”她只是點頭、微笑,不表示任何意見。

他需要的不是她的意見,而是一個服從並且不會反駁他的聽眾。 關於這點,她一向做得很好。

“拍那幾張看起來假得令人想吐的照片,夫妻的感情就會因此變得更好嗎?”他簡直是嗤之以鼻,“爸跟媽學人家趕什麼時髦,花了大把銀子硬是要我們來拍,也不問一下我的意見,我最反對這種盲目的流行了。”

“他們老人家也是好意嘛。”杜謙若懂得要在適時的當口,說一、兩句話緩和一下他的情緒。

只要別讓他發現,其實他在說話的時候,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就好。

“這種好意根本是給我找麻煩!”

他明明百般不願意來,但又不想違逆父母的意思。所以,他必須找個出口來傾倒他的不滿,而謙若就成了這個出口。

接下來廖家駒還說了些什麼,她也沒留意去聆聽。反正他只是想要發洩,她的責任就是做個好聽眾,其餘的都無所謂。

而他說話的同時,她所有的思緒全都飛到解天磊的身上。那些好的、壞的,關於他們的一切倒帶似地一幕幕浮現在她的眼前。不自覺的,她竟漾起一個溫柔的笑容。

可惜廖家駒專注在抱怨和吃牛排上,不然一定能發現杜謙若那嬌美的神情,那是她從不曾在他跟前展現的一面。

本來,她是朵栽種在溫室裏的薔薇,嬌弱而珍貴。現在,她渴求陽光的照拂,雨水的滋潤,她想要被擁入大地的懷抱,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杜謙若從任職的兒童美語學校下班回到自己在外租賃的公寓,誰會預料到,她竟在自家門前遇見抽著煙的解天磊。

“沒想到是我吧?”他熄掉煙頭。

“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看見他,她連話都說不好了。

他揚揚手中的牛皮紙袋,笑得嘲諷,“你來我店裏拍照留過客戶資料,忘了嗎?”

“喔。”原來如此,她以為……

“這是你的照片。”

這麼快就沖洗好了嗎?一如時間,匆匆十年就這麼過去了,恍如昨日。

“謝謝。”她正要接過紙袋,他卻捉弄人似地移開。

“不請我喝杯茶嗎?我們很久沒見了,十年有吧?”

“請進。”

新住處不過是二十來坪的單身公寓,比起當年的歐式豪宅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室內由明亮的淺藍和溫暖的米白色系組成,乾淨俐落的擺設,配上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可以遠眺臺北城的夜晚景致。

客廳的角落放著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單人沙發和一個小茶幾,上頭雜亂地放著一些看似不相干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走近一看,銀制相框框住的是他親手畫的生日卡,小玻璃瓶是他們去海 邊裝回來的細沙,還有他的吉他撥片,甚至是那家民宿的火柴盒……

她把這些東西都保留著,是為了什麼?都過了十年,她也即將嫁作人婦,這算什麼?對初戀情人的緬懷嗎?

杜謙若從小廚房沖了杯紅茶出來,看見他正坐在她最喜歡的位子上,手中還握著那個火柴盒,她感覺視線開始模糊。

曾經,她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再見到他……

“這些東西……你還留著?”

“留著。也留在心上。”

可惜他沒聽懂她話裏的意思,讓滿腔的壞情緒主宰了自己。

“不怕你的未婚夫看了會生氣嗎?”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對初戀情人這麼念念不忘的妻子,沒有一個男人能受得了,還是你也想來個腳踏兩條船,我在你的名單上嗎?”

“不是這樣的……”

“怎麼,被我猜中了嗎?”憤怒蒙蔽了他的雙眼,還有他的心。

“夠了!”她受傷地大喊,“請你出去。”

“不敢聽實話?”

“請你出去,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解天磊。”她沒想過再見面會是這種情況,縱然沒有甜言蜜語,也不該是如此傷人的話。

“是嗎?”

解天磊將紙袋中的照片全都倒在桌上,那不是她的婚紗照,而是十年前他們在海 邊留下的合影,相紙已經有點泛黃了。

看著兩人的合照,不爭氣的淚水在她的小臉上放肆奔流,她等這些照片等了十年。

“這十年你去哪了?我怎麼也找不到你,你最愛的人不是我嗎?為什麼要嫁給別的男人?告訴我!”他激動地搖晃著她。

“我被送到美國去了!”她大叫。

“為什麼不和我聯絡?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我寫了一大堆的信給你,是你沒回我,讓我所有的思念都石沉大海。”

“什麼信?我從來沒有收過任何一封你寄來的信。”

“我每天每天都寫,可是都沒有你的回音,我以為你早已經忘了我。”那些椎心刺骨的思念,現在想起來仍是深刻清晰,一如昨日。

“我沒有忘記你。”他雙手捧住她的臉,火熱的黑眸專注地盯住她,“一天都沒有。”這是他許諾過的誓言。

“阿磊……”

“我猜,應該是你爸把你寄的那些信攔下來了。”所以那些寫滿想念和愛的情書永遠也到不了他的手中。他伸手把玩她頸上的那條海豚項煉,“難怪我找不到你。”當年他曾經多次在她家的豪宅前站崗,好幾次都讓她父親給轟走。

“本來……我已經死心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因為我們才是應該相守的兩個人。”

不用再多說什麼了。他使勁將她帶進懷裏,沒有什麼能比得上真實地將她擁在懷中來得更美好了,足以慰藉他十年來的蝕骨寂寞,她的體溫是他期望的美夢,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

她將臉埋在他的心口上,承諾愛語,“我愛你,解天磊。”

他的回應是他火燙的唇,十年的相思在頃刻間完全爆發,熊熊燃燒。僅僅是唇與唇的相依已經不夠滿足他的想望,他還要更多,全部的她,每一寸的肌膚,每一個愛寵的眼神,每一聲甜蜜的呼喚……他全都要。

在親吻與親吻的空隙間,他認真的請求,“這次我不會停手了,謙謙。”

她的回答是主動伸手解開他襯衫上的衣扣,看見躺在他結實的胸前和她一模一樣的海豚項煉,她笑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9:20

第六章

清晨,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光線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她熟睡的臉龐上。

解天磊左手支著頭,深情的黑眸愛憐地看著她美麗的睡顏,微笑著,這張臉,怎麼看都不會厭倦,她是他的一生鍾愛。

像是某種情人間的感應,察覺到他的注視,杜謙若幽幽蘇醒,一睜開眼,他立刻低下頭給了她結實的一吻。

“早安。”他笑著將她摟在懷中,“我喜歡這種叫醒睡美人的方法,你再也不需要鬧鐘了。”

“又在耍嘴皮子了。”

“怎樣?你還滿意我的這副嘴皮子嗎?”他噘起嘴來,惹得她哈哈大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才沒有胡說,你敢說你不喜歡我的吻嗎?”他傾身作勢要吻她,“嘴皮子來了。”

不消說,又是一個火熱的吻。

她的手指細細撫過他的臉龐,連一條小小的細紋都不放過。

“你整夜沒睡嗎?”她心疼地說:“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捨不得睡。”他握住她的手,貼在心口上,“倒是有人……睡得像只小豬呢!”

不說還好,經他這麼一提,昨晚那些綺麗繾綣的畫面全都回到她的腦海中。天啊!她甚至連衣服都還沒穿上呢!

“還說!都是你——”她紅著臉不敢再說下去。

如果不是她的默許和鼓勵,他是不可能任意而為,而她,終於成為他的了。這份認知令她幸福得想哭。

“對不起。”他輕吻了她一下。

“為什麼這麼說?”

“我弄疼你了,”他用手背憐惜地撫著她的臉頰,“我真的很抱歉。”但卻是不可避免,昨夜是她的初次,除了驚訝,他還有點驚喜,更重要的是,他要更珍惜她。

她搖搖頭,“我沒事的。”因為是他,所以她願意付出。她什麼都沒有失去,反而得到更多。

“還疼不疼?我看看。”說著,他的手往被子底下鑽去。

“解天磊,不要鬧了啦!”她躲著他的毛手毛腳,翻來覆去,還是滾進他的懷中。

沒有任何時刻比得上這一瞬間甜蜜的溫存,解天磊強忍住自身蠢蠢欲動的欲望,體諒她初次的不適需要時間來恢復,他輕擁著她。

“告訴我,這不是我在作夢,你是真的在我懷裏,你是我的。”

“我是真的,真的在你的懷裏,”她伸手輕撫他頸上的海豚項煉,“我愛你。”

“這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不管是誰。”

他沒忘記她父親曾硬生生地拆散過他倆,也耍 過手段阻止他們聯絡。十年過去了,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衝動的小夥子,為了他最愛的女人,他會力爭到底。

“阿磊——”

“嗯?”

“我沒有不守信用,只是……我怎麼也找不到你——”想到那些蝕骨思念的日子,不禁令她又泛起淚霧。

他吻吻她的額,“噓,今天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都過去了。”

“可是我怕——”

“有任何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面對,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單打獨鬥,你還有我。”他給她信心,也給自己鼓勵打氣,這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

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滑落,他用手指一顆一顆接祝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沒有,”她微笑著,“你從來都沒有說過。”那是她最想聽到的一句話。

“杜謙若,我愛你。”

“以後天天說給我聽?”她開心得又想哭了。

“我會一直說一直說,直到我沒有呼吸為止。”這是他的承諾。



解天磊離開杜謙若的住處後,先回家換了衣服才去上班。雖然幾乎整個晚上都沒什麼睡,但他仍是顯得精神奕奕,而且笑容滿面,一改過去在公司裏建立起的大酷哥形象。

他在辦公室查看今天的工作行程表時,柯羿蘭不請自來。

“有事嗎?”他知道是她。

“你昨晚去哪了?”

解天磊抬起頭,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整理工作時用得到的工具。

“我在問你話,你昨晚去哪了?回答我。”她掃掉他手上的底片盒,強迫他與她面對面。

“我有必要向你報告我的行蹤嗎?”看得出來,他極為忍耐了,今天心情太好,他不想發脾氣來破壞。

“我是擔心你呀!”她緊迫盯人,一刻也不放鬆,“你昨晚沒回家,手機又關機,幾個常去的地方也都說沒看見你,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我已經是成年男人了,晚上回不回家是我的自由,與別人無關。”他殘酷地加上一句,“跟你更沒有關係。”

但毅力過人的柯羿蘭並沒有被打倒。

“所以,你是到某個女人家過夜囉?”她想套話。

“幹你什麼事?”他快要爆發了。

她也知道不能再問下去了,只好放低身段,討好道:“不要生我的氣嘛,我只是關心你。”

“謝了。”他也沒好氣地說。這種關心,他可承受不起。

“一起吃飯好不好?我還沒吃午飯,你應該也還沒吃吧?”她親熱地挽著他的手。

“我吃過了。”他推開她的手。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吃?”她才沒那麼容易就打退堂鼓,“這附近的東西我都吃膩了,我們去東區吃義大利菜。”

“對不起,我要工作。”

“天磊!”

“我說過,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回報你的感情。”他絕情地說。

“為什麼?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我不要聽廢話。”她是很受傷沒錯,但絕不因此退縮。

長痛不如短痛,好過讓她越陷越深。

“因為真心愛的女人,我已經找到了。”

“什麼?”

“所以我不打算再給你胡思亂想的機會,這樣你懂了嗎?”說得夠明白了吧。

“是誰?那個女人是誰?我認識嗎?”她咄咄逼人地追問。

“是誰並不重要。”他不能再多說了,目前他必須保護謙謙的身份和名聲。

“我不相信,你只是為了讓我死心才胡縐的。”她上前抱住他,“為什麼你就是不能試著接受我、看看我的好呢?”

他推開她,溫柔地笑著,“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愛上她了。我們曾經失去過對方,幸運的是我們又找回彼此,而且會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是他的承諾、誓言和愛的決心。

“你騙人!”不可能,不會有這麼堅貞的愛情,美得像童話故事,她才不相信他,他在說謊。

“是真的。信不信隨你,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然後,他背起大包包工作去了。

柯羿蘭發誓,她要找出他口中那個真心愛著的女人,否則她絕不放棄。



晚上七點,解天磊開著車到杜謙若任教的兒童美語學校接她下班,然後回到他的住處。

車停在一棟美觀新穎的大樓前。

“不是說好去吃晚餐的嗎?這裏是哪裡?”她不解地問。“這裏怎麼看都像是住宅區,會有什麼大隱於市的知名餐館嗎?”

“下車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笑。

站在大樓前,杜謙若感覺有些熟悉,她曾經來過——是停車場邊那輛機車喚起了她的記憶。是那棟舊公寓!

“這裏是……那棟學生宿捨?”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一直住在這裏?”

“我一直住在這兒,後來房東改建,我一有能力就買下來,”他裝出一個苦瓜臉,“還欠銀行一屁股債!”

原來小套房變成了五十坪三房兩廳的大空間,交通便利,吸引了大批社會菁英駐進,當年窮哈哈的學生們早已不復見。

唯一不變的是,那片可眺望遠景的窗,每當他被椎心的思念搞得心煩意亂時,在她最愛的窗旁站一站,煩躁的心便能得到平靜。

“我應該想到的,你沒離開。”她心上有著滿滿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動。

“我不能搬,我怕你會找不到我。”連那輛破機車他也還留著。

她的眼角滑下滴滴淚珠,“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你之後,我變得好愛哭。”

“沒關係,哭吧!我會接住每一顆珍珠,好好收在心上的口袋。”他抬起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

不說還好,他一說她哭得更厲害了,看見他臉上堅定的笑容,她也笑了。

“又哭又笑——”他點點她的額。

“小狗撒尿。”她接下去。

“是你自己承認的喔!我可沒說。”他逗她。

“解天磊!”她的小粉拳在他的肩上輕捶一記,“欺負我。”

他在她高高嘟起的小嘴兒啵了個響吻,牽她上樓。

“來吧,今天本大師親自下廚為你煮一道飛天遁地上天下海舉世無雙口感一流的獨家拿手菜。”說得他好像食神再世。

“是什麼?”

“味噌拉麵。”

事實證明,他的確有一手,雖然成品賣相不佳,但他還是挺有架式的煮完這兩碗面。

“解大師,你的面不太上相耶。”她故意找他碴。

“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懂嗎?”他也一板一眼地回答。

將兩碗面端上餐桌,再取出兩瓶啤酒,超市買的涼拌小菜,這就是他們的晚餐了。

“好不好吃?”他問。

“嗯,要說實話嗎?”她顯得很為難。

“當然。”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有“一點點”信心。

“好吃。”

“那……不是實話呢?”

她看了他一眼,吊人胃口似地,“好……好好吃喔!真是太好吃了。”

“小搗蛋,你故意讓我緊張,到底好不好吃?”這是他第一次親手做飯給她吃,他可不希望她吃了鬧肚子。

“好吃,是我吃過最棒的拉麵。”她握住他的手,“因為面裏除了豐盛的食料,還有你的愛。”

從小錦衣玉食的杜謙若,吃遍山珍海味、各國美食,唯有這一道愛的料理最對她的胃。只要有心,哪怕是一碗清淡的白米粥,喝起來也會津津有味,這就是愛的魔力。

忽然,她的手機鈴聲大作,她一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立即關機。

“誰的電話?”敏感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事不對勁。

她沉默以對。

“是他?”

她點頭。

“謙謙——”

“對不起。”是她破壞了今晚和諧的氣氛。

“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們不是說好不管有什麼困難都要一起面對的嗎?找個時間向他坦白,不然對他也不公平。”

“我知道,可是家駒他……他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這正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說給我聽,我們一起想辦法。”他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杜謙若把這幾年來家中的情況娓娓道來,杜父因為綁標、圍工程的事被人檢舉,不但丟了議員的寶座,還差點去吃牢飯。

後來公司的營運也每況愈下,若不是廖家駒伸出援手,早就倒閉了。有了這層利益關係,她和他的交往變得理所當然,結婚則是必然的終點。

當時的她早已心灰意冷,嫁給誰都一樣,何況家駒對她家有恩,她已經負過一個人了,不能再忘恩負義。

她沒有完全的把握,他們真的能有未來嗎?



杜夫人拉著女兒,約了張淑媛以及杜謙若未來的婆婆——廖夫人一起逛街。

杜家只有杜謙若一個女兒,廖家也是頭一次辦喜事,雙方都不願表現得太寒酸,不管是嫁妝也好,聘禮也好,兩位媽媽都拖著她逛遍各大百貨公司、精品店,不停地買、買、買。

杜謙若只覺得厭煩,買這麼多的首飾珠寶要做什麼呢?到時所有的人都只看得見這些珠寶,而看不到她的人。

何況,這個婚還不一定結得成。

“謙謙,你看造條手鏈怎麼樣?”杜夫人要店員拿出一條黃金鑲鑽的粗手鏈。

“不錯埃”口是心非,事實上她覺得俗氣死了。

“那這條呢?你喜歡哪一條?”廖夫人指著另一條更粗的項煉,不落人後地說。

“都不錯。”杜謙若的心根本不在這些昂貴的珠寶上,對她來說,最昂貴的東西是心。

“那就兩條都買好了,反正不貴嘛,才二十萬,買了放著也保值。”廖夫人做出結論。

“說得也是。”杜夫人附和道。

張淑媛在一旁早看出杜謙若的心不在焉了。

“杜媽媽、廖媽媽,這些珠寶玩意我們年輕人比較沒有研究,也不懂得挑選好壞,只好麻煩你們兩位老人家多費心了。我和謙謙去看禮服做好了沒,你們看怎麼樣?”

“好呀!你們去吧,這裏有我們就行了。”杜夫人欣然同意。

“那我們先走了。”張淑媛拉著神游中的杜謙若走出珠寶店。

她們找了家咖啡店坐下來。

“你在搞什麼?謙謙,全部的人都在為你的婚事忙得人仰馬翻,你倒像個沒事人般,悠哉遊哉,你是怎麼回事?”張淑媛一邊喝柳橙汁一邊說。

“小媛,”杜謙若一臉嚴肅地看著好友,“我……我不想結婚了。”

“你說什麼?!”張淑媛差點嗆死。

現在是什麼情形?都已經這個節骨眼上了,謙謙才說她不想結婚,她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我說,我不想結婚了,我不要嫁給家駒。”這輩子她從沒這麼肯定過,她不能嫁給他。

不是家駒不好,是他們根本不適合。而且她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大小姐,你在說什麼笑話?現在距離你們的婚禮只剩不到一個月,你居然說你不想嫁,你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

張淑媛真是搞不懂她這個好朋友在打什麼主意,這麼好的老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她還不要?!

“結婚不是應該要有愛情做為基礎嗎?因為深愛對方,想要時時刻刻和對方廝守在一起,所以才會結婚不是嗎?”杜謙若認真地問。

“話是沒錯——”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嫁給家駒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愛他。不,應該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她也感到如釋重負,總算把壓在心上的大石頭卸下了。“這麼說也許有點殘忍,但是,家駒給我的感覺就像個兄長。”她笑了笑,“也許應該用父親來形容他比較恰當。和他在一起,我並沒有心動的感覺,我不快樂,我不能嫁給他,讓我往後的人生繼續不快樂下去。”

“謙謙——”

“我真的不能嫁給他,你懂嗎?淑媛。”杜謙若清澈的大眼睛無畏地看著好友。她沒做錯事,不需要感到心虛或害怕。

“難道能帶給你快樂的那個人出現了?”張淑媛試探性地問。

杜謙若沒有否認地點頭。

“天啊!”張淑媛很沒形象地怪叫道,“你真的……哎,那個人怎麼不早點出現呢?偏偏挑在你要嫁人的時候出現,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真會挑時間。”

“還好他出現了。”一想到愛人,杜謙若的臉上堆著甜美的笑,戀愛的光芒擋都擋不祝

“那個人是誰?我認不認識?”

“學長。”她坦誠不諱,毫無保留。

“學長?!你是說……解天磊?”

“就是他。”

“天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能說她不震驚,雖然他們是彼此的初戀情人,當年還私奔過,但也過去十年了,難道……舊情複燃?這也不無可能。

“什麼都別說,只要祝福我就行了。”

“我還能反對嗎?”

“反對無效。”她開心地微笑。

真正的幸福,她已經握在手中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9:39

第七章

好不容易,廖家駒才從他忙碌的行程表中挪出時間來給自己的未婚妻杜謙若。

在電話中,她說要和他談談“我們”的事,而他自然地把它想成要談的是婚禮的事。

不顧她的反對,廖家駒逕自帶她來到法式料理餐廳。

“四位。”他對侍者說。

“四位?不是只有我們兩個嗎?”她吃了一驚。他還約了誰?怎麼不先告訴她呢?

“我約了家強和淑媛,既然要討論婚禮的細節,我想順便找他們來,問問他們的意見,畢竟他們是我們的伴郎和伴娘。”

說得合情合理,讓杜謙若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家駒……”

“吃什麼?”他很專心在研究功能表,“你不是喜歡吃紅酒煎牛小排嗎?來一份吧。”

“嗯,好埃”

點完菜,侍者替他們斟上香檳。

“Forus!”他與她碰杯。

她無力地舉起酒杯。這酒年份還不夠久遠,既酸且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這有什麼好乾杯慶祝的?太諷刺了。

“說吧。”

“呃,說什麼?”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是說有事要找我談嗎?你忘了?”

“那個……改天再說吧。”她要說的事一時片刻是無法解決的,若是談到一半家強和淑媛來到,愛面子的家駒會受不了的。

“現在說,最近我會很忙,沒時間陪你。”為了今天的晚餐,他可是推掉了應酬。

杜謙若深呼吸,鼓起勇氣,“家駒,關於我們的婚事,我覺得……我覺得我們還是——”

“還是什麼?”

“我們……”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來遲了。”廖家強和張淑媛一同出現,打斷了她正要出口的話。

“大哥、大嫂。”廖家強禮貌地打招呼。

“怎麼這麼晚?”廖家駒不悅地皺起眉頭,他最痛恨人家遲到,太浪費時間。

“沒辦法呀!有位大小姐光是化妝就花了兩個小時,更不用說挑衣服選鞋子的時間了,我也等得很辛苦埃”廖家強雖沒指名道姓,不過想也知道在說誰。

“喂!廖家強,你是在怪我嗎?”張淑媛也不甘示弱,“有人出門前不檢查一下油表,什麼保時捷跑車嘛!還不是在大馬路上停擺,還要人家送油來!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會遲到嗎?”

“那又不是我的錯。”廖家強嘟囔。

“難道是我的錯嗎?”張淑媛賞他一個白眼。

“好了啦,你們不要吵了,人來了就好。”杜謙若用眼神向廖家強打了個暗號,“坐吧。”

的確,廖家駒的臉色難看得嚇人,閻羅王大概也不過如此。 本來還在鬥嘴的兩個人現在安靜得像小學生。

“大哥找我們來有什麼事?”廖家強心知肚明,他大哥絕不是閑來無事和小弟聚餐的人。

“你大嫂說要和你們討論婚禮的細節。”廖家駒直截了當地說,拖泥帶水不是他的風格。

“謙謙?”張淑媛不解地看向杜謙若,而後者只是回給她一個無力的微笑,她是在座唯一詳知內情的人。

“早上婚禮顧問公司送帖子的樣本來,我選了一款粉紅色燙金邊的,可以嗎?”廖家駒一邊品嘗小羔羊的美味一邊不經意地提起,連看也沒看杜謙若一眼。

事實上,當時他正忙著開會根本沒空理那個顧問,他讓秘書全權處理,之後再向他報告結果。

“我沒意見。”

“還有,飯店的婚宴功能表也擬定了,找個時間和爸媽一起研究一下。”他在不知不覺中又開始下命令了。

“嗯。”她順從地點點頭。

“我以為我們是來討論這些細節的,可是廖大哥都一個人包辦了嘛,好厲害。”張淑媛聽不下去,忍不住想要挖苦他一下。

“張淑媛!”廖家強急得低吼了聲,她真是瘋了才敢這樣跟他哥說話,又不是不想活了。

“幹嘛啦!我又沒耳聾,叫那麼大聲,怕我不夠出名啊?”張淑媛好沒氣地說。

杜謙若只是默默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牛小排,廖家駒則是忙著接電話。

“我是,嗯……好、好,我知道。我馬上過去……就這樣,沒問題。”他收線,“我要趕回公司一趟,你們慢慢吃。家強,掛我的帳。”

“我知道了。”他早已習慣他老哥的作風。

他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連向杜謙若解釋一下都沒有。

“你哥真的那麼忙?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完?”張淑媛對他那樣冷落謙謙頗不以為然,難怪謙謙不愛他。

“他是超級工作狂,時時刻刻都在想工作,我看他連作夢都會夢到自己正在工作。”廖家強小聲地抱怨。

“真是無趣的人生。”

“那我也不打擾你們,先走了。再見。”杜謙若的心早就飛走了。

“謙謙,你要去哪裡?”

回答她的是一個美麗的微笑和開心的揮手,世上只有一個人會讓杜謙若有那樣幸福的表情。

“搞什麼,主角都跑光光了,我們到底來幹嘛的?”廖家強覺得自己又被人擺了一道。

“來吃飯的埃”

“你有沒有覺得我大嫂她有點怪怪的?”

“你才怪咧!”

“說真的,你不覺得她老是心事重重的,一點都沒有要當新娘喜悅的樣子,眉宇之間總是泛著淡淡的憂鬱……好像很不快樂。”這是廖家強和准大嫂相處幾個月下來的觀察心得。

“對呀!搞不好你會沒大嫂可叫。”張淑媛一不小心就說溜了嘴。

“什麼?!”

“沒……沒什麼。”心直口快闖了禍,現在也來不及收拾了。

“張淑媛,你給我說清楚!”事關重大,他當然要問個水落石出。

“好啦,我說啦!可是你聽完不能說出去,更不能說是我說的喔,答不答應?”

“我答應,快說。”廖家強催促道。

“謙謙有個初戀情人,他們非常非常相愛,但被杜伯伯拆散了。十年後,他們又相遇了。”張淑媛暗示性地加上一句,“就在不久前。”這個暗示夠明顯了吧。

“然後?”

“他們發現彼此都還是愛著對方。”

“所以,我哥要被判出局了?”

“看來似乎是如此,”張淑媛不免擔心,“喂,你不會去告密吧?”那可就糟了。

“放心,我沒那麼小人。”他保證道。

“那就好。”

“如果謙謙真的不愛我大哥,勉強結婚也不會幸福,何必替這世上多製造一對怨偶?”他完全就事論事。

“沒想到你還挺公平客觀的,不會一味偏袒自己的哥哥。”張淑媛對他的論點頗為讚賞。

“那當然囉!”

“我對你可要另眼相看了。”

“謝謝。”



解天磊工作到很晚才回到住處,停好車,在門口發現一抹纖柔又熟悉的身影。

“謙謙?!”

“你回來啦。”她臉上掛著可人的微笑。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心疼地搓揉著,“等很久了?”

她搖搖頭。

“別騙我,手這麼冰,一定等很久了。”他拉攏她翻飛的紅大衣,“怎麼突然跑來?”他們各有工作,並不是非要天天黏在一起不可。

“你一定還沒吃晚餐,對不對?”

“今天太忙了,等會泡碗面吃就行了。”他的工作一忙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

她拿出搋在懷裏的袋子,“喏,你愛吃的蟹黃包!”

“哇!我的第二最愛!”他開心地大叫。

第一最愛當然是謙謙羅!有什麼是比在疲累地工作了一整天之後,見到心愛的女人帶著熱騰騰的食物來犒賞自己的胃來得更令人欣慰呢?

一個男人要的,也不過是如此。

而沉醉愛河裏的他們都沒有發現,就在巷子的轉角有一雙閃著妒火的恨眼。



杜謙若把包子再熱過,並煮了鍋清淡的蛋花湯,兩人邊吃邊聊。

“你和他……談得怎麼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著。

她無奈地搖頭,“我沒機會說。”

“怎麼了?他刁難你了?”他難掩激動,要是姓廖的那傢伙故意找碴,他答應謙謙的承諾便遙遙無期。

“不是。”她安撫著他的情緒,“今天在場的還有淑媛和家強,我怎麼能在有旁人的情況下跟他開口談這件事?!”

“也許這才是好辦法。”有證人在,那個廖什麼的也比較不會反悔。

“我要解除婚約已經夠對不起他了,不能再讓他沒面子。”杜謙若很瞭解廖家駒,他是個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人。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乾脆我去和他談好了。”男人對男人,事情比較容易解決。

“阿磊,這是我的事,讓我自己解決好嗎?”她不要他再攪進來,會越扯越複雜的。

“你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當初是我答應和他交往,他求婚時我也沒反對,是我讓事情進展到這一步的,理當要由我來結束它。”

她已經是個二十八歲的大人了,自己的事要自己負責,不能老是依靠別人來替她解決,而這件事更是不能假他人之手。

“真的嗎?你確定不要我陪你?”

她很堅決地搖頭,“我要自己面對。”

“但是不要太勉強,要是他故意找你的麻煩,一定要讓我知道,好不好?”他仍不死心地遊說她。

“如果當初我能更堅定自己的立場,不要答應爸的要求和家駒交往,就不會有今天的困擾產生了,我真的不想傷害他。”

“你太善良,耳根子又軟,所以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面對他。”他捏捏她的小耳朵,歎息地說。

“可是這都是我的錯。”

他修長的手指貼在她的唇上,“別這麼替別人著想,多為自己想一想,至少為我們的未來想一想。”他最愛的就是她的善良與體貼。

“嗯。”她鄭重地點頭,心上堆著滿滿的感動。

“對了。”他從五斗櫃的抽屜拿出備用的鑰匙交到她手中,“這個你留著,以後不要再傻傻站在門外等,會著涼的。不然就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現在才曉得要對我好,以前怎麼老是擺張臭臉給我看?”她嬌嗔道。其實她對他的這個舉動感到窩心。

“什麼臭臉?我可是和亞高中的“校草”耶!怎麼看都是一張俊臉,又酷又帥。”他從背後抱住她,大笑說:“你不是也被我迷得團團轉?!”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被你迷得團團轉,真厚臉皮!”她抬起手在他兩頰上拍了拍。

他握住她的手,輕緩地扳過她的身,現在他們面對面,彼此眷戀地凝視著對方。

“是誰幫我考試作弊,替我藏煙,像個小傻子跑來聽我唱歌?”他捧住她的臉,專注深情,“是誰承諾要喜歡我一輩子的?”

“我真是個傻瓜。”她甜蜜地笑著。

“那我一定更傻更笨,因為我愛上一個傻瓜,從好久好久以前。”他把深藏已久的愛意化為動人的情話,藉由他的口傳達讓她知道。

她的眼前泛起一陣薄霧,模糊了她的視線,“所以你以前對我那麼壞不是因為討厭我?”

“那只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還有逃避自己的心。

“我的注意?”他用的方法還真是特別。

“不過我好像適得其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天磊——”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

“要緊緊捉住我,永遠永遠都不要放開。”在婆娑的淚光中,看見他的笑顏,是她一生最美的幸福。

他牢牢地擁她在懷裏,輕輕搖晃,“我捉住了,看你往哪逃?”

杜謙若貼著他偉岸的胸膛,聽著他令人心安的沉穩心跳,她便有力量面對一切風暴。



柯羿蘭在下午的拍攝空檔,在解天磊的辦公室找到他,他正在準備出外景。

她一進來就把門關上,但他立即又把門打開,並且阻止她再去碰門把。

“有什麼事就直說,我們之間光明正大,沒有見不得人的,用不著關門。”

“是嗎?可是我要說的這件事……我覺得最好還是關起門來比較方便談。”她故意吊人胃口似地說。

“你又想說什麼了?”直覺地,他感覺她又要興風作浪。

“這個。”她把手上的紙袋遞給他,“你不看一看嗎?很精采喔!”

解天磊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打開紙袋,裏頭全是他和杜謙若的照片,但是被某個有心人偷拍的。那個人就近在眼前。

他主動把門關上。

“我知道你愛的女人是誰了。”她洋洋得意道。

“誰給你權利跟蹤我的?”

“我沒有跟蹤你,那天純粹是巧合。我本來是想去找你吃宵夜,沒料到會讓我碰見這一幕。”只能說她實在是太走運了。

“然後?”

“也許我會把這些照片拿去給她老公喔!”她威脅道。她手上有這些有利的證據,他一定會對她言聽計從。

無動於衷的表情底下,正醞釀著一團團一觸即發的怒焰。

“她是店裏的客戶,我查過了。她來拍婚紗照,你是當天的攝影師,你們擦槍走火,假戲真作。”她不屑地說:“還沒結婚,就勾搭男人搞婚外情,這個小可憐還真行呢!”

“你說夠了沒有?”他的火氣全面上揚,已在爆發邊緣。

“還騙我說什麼愛了十年的初戀情人失而復得,你根本就在說謊,大騙子!”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他怒吼。

“我只知道我愛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機會?寧願和一個有夫之婦廝混,她真的比我好嗎?我有哪一點不如她?”這是她最介意的地方。

“愛是不能比較的,我就是愛她,而且會一直一直愛下去。”

“可她是別人的老婆啊!”

“他們還沒結婚。”他平靜地指出。

“難道你不怕我去告密嗎?我真的會去喔。”

“去埃事實上,我早就想要找他攤牌了,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我會感激不荊”他滿不在乎地說。

“你瘋了!杜謙若只是腳踏兩條船,玩弄你的感情;沒有女人會放棄那麼好的結婚物件,她在欺騙你!”她真想打醒他,別再繼續沉淪下去了。

可惜,他並不領情。

“我要出外景了,再見。”他越過她,開門走出辦公室。

此時,一個惡毒的念頭在柯羿蘭的心底成形。



廖家駒開完業務會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盡責的秘書立即上前來報告行程,“總經理,和田中社長簽約的飯局要訂日本料理或是法國餐?”

“給我訂菊園,要包廂。”

“是。”秘書把一個大牛皮紙袋放在他面前。

“這什麼?”

“婚紗公司送來的,說是毛片,要總經理先過目。”

“放著。”他揮揮手,“沒事了。”

“那我先出去了。”

“張秘書!”

“是。”

“訂一束紅玫瑰,九十九朵,送到杜小姐的工作地點。”他突然有浪漫一下的心情。

“是。”

他帶著好心情自牛皮紙袋中拿出相本,裏頭除了婚紗照的毛片,還夾著幾張柯羿蘭偷拍的照片。

竟然……杜謙若竟然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約會?!她竟然敢給他戴綠帽!

怒火中燒的他,很仔細地查看了那些照片,確定不是作假,他冷靜地將那些照片鎖在抽屜裏,然後打電話給一個信得過的征信社。

他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09:58

第八章

隨著婚期一天一天逐漸地逼近,雙方父母又是欣喜又是緊張,一致希望婚禮能辦得盛大隆重,畢竟這是兩家頭一次辦喜事,務求盡善盡美。

星期日,兩家人齊聚杜家,共商大計。

“親家母,你看喜宴訂在哪裡好?晶華還是凱悅?”廖夫人客氣地問道。

“謙謙,你看呢?”杜夫人詢問女兒的意見。

“都好埃”杜謙若心不在焉地回話。

訂在哪裡不都一樣嗎?只是為了酒足飯飽一頓而已。更何況,這場婚禮根本不會舉行。她真想在此刻就向他們坦誠一切,可是看到父母那副喜形於色的樣子,又令她於心不忍。

“那就凱悅吧,它的場地夠大,感覺氣派些,菜色也較新穎,一百桌可以嗎?”廖家駒從宴客名單當中抬起頭,狀似不經意地說道,一說完又埋首研究名單。

他就是一個這麼有領導和控制欲的男人,凡事只有他作的決定才算數。

“多訂幾桌預備著,萬一客人來得多,才不至於失禮。”廖父補充道。

“沒錯,沒錯,還是親家公想得周到。”杜父附和。

“頭一次辦喜事嘛!考慮多一點總是比較妥當。”廖父呵呵笑著。

從小兒子就是品學兼優,接掌家族企業也是表現突出、成績亮眼,讓他非常有面子,現在又娶了個門當戶對的賢媳嬌妻,萬事圓滿如意,他夫複何求?

“他呀,緊張得要命!”廖夫人糗兒子。

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除了杜謙若。她靜靜地走上陽臺。

院子裏花團錦簇、百花盛開、萬紫千紅,美麗不可言喻。這是一個生機蓬勃的春天,但她的心情卻沒有感染到一絲絲的活力。

每當她回到杜家大宅,總感覺自己仿佛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她雙手伸進外套的口袋,摸到了手機。

電話?!

不能見面,就打個電話給他吧!這個念頭一直催促著她。

側著身,拿出手機,按下那組最熟悉的號碼。

才響了兩聲,對方立刻接起。

“是我。”

“我知道。”他低低地笑著,“怎麼突然打電話來?今天不是你的家庭日嗎?不怕被發現?”

解天磊低沉好聽的聲音隔著那條無形的線路傳到她的耳中,只要能聽見他溫暖的聲音,她就很滿足了,說些什麼反而不是那麼重要。

“謙謙,你在聽嗎?”

“我在,你繼續說,我喜歡聽你說。”不自覺地,她的嘴角泛起甜笑。

“難不成你浪費電話費,只是為了聽我說話?”

“你也可以唱歌給我聽啊!”

“小傻瓜,我現在在誠品裏,接手機已經遭到很多不明人士的白眼了,唱歌?!你想要我被轟出去嗎?”

她深情地說:“天磊,我好想你。”

“明天我們就會見面了啊,而且我們有一整個星期都可以黏在一起,你說好不好?”他在安慰她,同時也安慰自己。對他們來說,時間永遠都不夠。

“明天……還要好久,我一秒鐘也等不及了。”沒有他,她只是朵枯萎的花。

“那……去看電影好不好?”他被她打敗了,不能否認,他也非常想見她。

“我要看梅格萊恩的新片。”她雀躍地說。

“是,小的遵命。你搭捷運過來,我到車站接你。”

“嗯。”她開心地收線。

“你打電話給誰?”

廖家駒突然出現,著實嚇了她一跳。

“呃,打給淑媛。”

“做什麼?”

“我想找淑媛陪我一起去看首飾,媽說那套送客的旗袍還缺一條項煉來搭配。”她心虛得不敢看他。

她居然對他說謊了。

“要我送你去嗎?”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你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吧,你自己小心。”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進屋。

杜謙若沒敢再多停留,匆匆忙忙拿了皮包,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出門去了。

廖家駒冷冷地看著她急於離去的背影,拿起電話按下了張淑媛的號碼,她的謊言很快就要不攻自破。

敢欺騙他,那她就要付出代價。



上完上午的最後一堂課,是杜謙若的午休時間,她正準備去吃頓美味的午餐犒賞自己的辛勤工作。

“杜謙若小姐。”

忽聞有人叫喚她的名字,她立刻停下來。

對方是一個身材高佻,打扮得非常時髦,還有一頭狂野的長髮,她肯定不認識如此前衛的女子。

“你是——”

“你不必管我是誰。”柯羿蘭雙手抱胸,低聲地說:“我來,是想跟你談談有關解天磊的事。”

天磊?!杜謙若明顯地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復應有的鎮定。

“為什麼我要跟你談呢?你不肯表明你的身份,卻又說要和我談天磊的事,我怎麼可能相信你要說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幾年來的生活、工作歷練,杜謙若雖然不致口若懸河,但也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哄得了的笨蛋。

這個千金大小姐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聰明,也很難纏。她還以為她是那種一被大聲嚇唬幾句就會猛掉眼淚的沒用女人呢!

看來,她是太低估她了。

她很不情願地妥協,“我叫柯羿蘭,是天磊“唯一”的女朋友,而且我還在他的店裏工作。”她是自己這麼認為的。“這樣行了吧?”

“先找個地方坐著說吧。”杜謙若提議道。

她們在對街的咖啡店挑了個隱密的位子。

“柯小姐,有話直說。”

“好,既然你這麼爽快,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她用十分霸氣的口氣說:“離解天磊遠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又來了。杜謙若不禁笑了起來。

從以前就不斷有女生為了他爭風吃醋,個個都以他的女友自居,縱使他什麼也沒做,有時候惹得他發脾氣還會吼人,把女生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那麼久,他還是有本事用他的酷把女人迷得團團轉,結果自己卻沒察覺。眼前又是一個以愛為名來找她興師問罪的癡情女。

她還真是佩服自己的定力,竟然一點都不訝異聽到這個消息,還笑得出來。

“你笑什麼?”柯羿蘭皺著眉,她又沒說笑話,她是被嚇傻了還是怎樣?

“沒什麼,請繼續。”她斂起笑容。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我早就摸清了。你是個有夫之婦,怎麼還不要臉地來勾搭天磊?如果沒有你,我們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美滿的一對。”柯羿蘭發現杜謙若的臉色顯得極為不自然,明白自己點到她的痛處,她再接再厲。“就是因為你的出現才破壞了我們的感情,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和天磊……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那是怎麼樣?”她咄咄逼人地追問。

“我們……”要她怎麼說、從哪裡開始說才好?她和他之間的故事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得清的。

“回頭吧!否則我就到你老公面前去揭穿你,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不,你沒有權利這麼做!”要是家駒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她……以他的個性,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我有沒有權利,到時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已經警告過你,馬上離開天磊,否則你最好小心一點,你的“把柄”還在我手上,我絕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撂下狠話的柯羿蘭先行離去。

杜謙若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口飯也沒吃。她並不是怕她的威脅,只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有夫之婦,她已經被冠上這個頭銜了嗎?



解天磊三十歲的生日,兩個人都特地請假一天,準備好好替他慶生。

這是他們認識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一起遇他的生日。

杜謙若在住處燒了幾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不能免俗地買了個奶油蛋糕,還有一瓶八二年份的波爾多紅酒。

“好吃!”他非常捧場地吃掉幾大盤的菜,“去哪學得這麼好的手藝?”

“這大概是我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唯一學到的,最有用的一技之長——烹飪。”她苦笑道。

人在異鄉,什麼都得靠自己才行。在美國的日子,她學會了煮飯、做家事,甚至還會修漏水的水籠頭;尤其父親失勢後,她更學會了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求生存。

“誰說的,你也是個最受學生歡迎的王牌老師啊!”他沒安慰她,這是事實。

“你哪裡聽來的?”

“你班上的學生。”

“你……你還記得那個呀?”

“當然,那個小鬼打消和你結婚的念頭沒?”他一想到就覺得很悶。

“他只是個小孩子嘛,說著玩的罷了。”

“有一天他會變成男人,追著你實踐當年的諾言。”他還在嘟囔。

原來,解天磊曾有一回去接杜謙若下課,正要牽她的手,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才十歲的小不點迅速沖出來擋在他倆的中間,並且信誓旦旦地宣告,他長大要和杜老師結婚,別人不可以亂牽她的手。搞得解天磊很不是滋味,她實在太不安全了,連小男生都為她神魂顛倒。

“你不要教書了好不好?”他要未雨綢繆。

“那我要做什麼?”大學念的是很冷門的科系,語言是她唯一的優勢。

“我給你一份工作。”

“我又不會攝影。”

“先聽我說嘛,這份工作呢……時間自由,不必打卡,薪水隨你開,年終分紅要多少有多少,你說怎麼樣?”他討好地說。

“什麼工作這麼好?”

“我老婆囉!”

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但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起來,心裏其實甜蜜蜜的。

餐後,切完蛋糕,她送上生日禮物,他迫不及待地拆開。

“CD?”他一臉狐疑,“誰的專輯?”

“聽聽看不就知道了。”她故意賣關子。

將CD放進音響,流洩出的是他們都熟悉的旋律——永恆之火,不同的是,在他用吉他自彈自唱的背後搭上優美的鋼琴伴奏。

他立刻聽出那是她的琴聲。

“我們這就叫作琴瑟和鳴,對不對?”他笑得可開心了,這是一份最珍貴的禮物。

“還差得遠呢!”

當她把CD收回架子上時,在書櫃的相框旁發現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湊近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鑽戒。

“天磊……”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他從身後將她抱個滿懷,“我放了好幾天了。”

“謝謝,好漂亮。”她是真心這麼認為。

“我知道這顆鑽石有點小,你可能要拿放大鏡才看得到。”而且還是分期付款買的,但他的能力就只買得起這樣的戒指了。

“胡說,我很喜歡。”比起其他名貴的珠寶,這顆值不了什麼錢的小鑽石,是她擁有最美的寶石,它是信物。

他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學起老電影的求婚情節,單膝跪地,執起她的左手,深情而專注。

“杜謙若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解天磊先生,我願意嫁給你。”

他鄭重地替她戴上戒指。

“戴上了就不許你拿下來,一輩子都不許。”他很霸道地說。

“連洗澡也不許嗎?”她笑著反問。

“嗯,這個我們以後再討論好了,現在我們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這個。”他立刻吻上她的唇。



本來,杜謙若都是和解天磊待在一起消磨晚上的時光,但今天下班前,她卻突然接到廖家駒的電話,說是有事和她談,約在他的公寓。

正好,她也準備好要和他談解除婚約的事。這事遲早要解決,不如就乘這個機會談開來吧。

當她到達時,是他親自開的門。

整個室內以黑白為主,所有的傢俱幾乎都是深沉的黑色,堅毅的線條,冷冰冰的燈光,詭異的寧靜。

每次來都有一種令她不寒而僳的感覺,就像處在颱風眼。

“坐啊,喝什麼?”他面無表情。

“不用了。”

“咖啡或茶,還是……你想來杯酒?”他站在酒櫃前拿出一瓶威士卡。

“我喝水就好。”她打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

兩個人就這麼在餐桌的兩端面對面坐著。桌上有幾個啤酒空罐,在她來之前他就喝了不少,現在他又喝了好幾杯威士卡,她從來沒看過他這個樣子。

“家駒,你要跟我說的是什麼事?”

“那你呢?”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你要跟我說的又是什麼事?”

“我想說的是,有關我們的婚事。”

“繼續說。”

“我們……解除婚約吧。”她鼓起勇氣說出來了。

他好像沒什麼反應地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們並不是因為愛對方才決定結婚,而是在雙方家長的期望下滿足他們的願望,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草率地走入婚姻,這樣對我們比較好。”她冷靜地分析道。

“這就是你要說的?”

“嗯。”她點頭,很真誠地說:“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

突如其來,他將手中的水晶酒杯往她身後的白牆上砸去,水晶酒杯應聲破碎,牆上酒漬斑斑。

杜謙若被嚇壞了,不知如何反應。

“謊話,全都是謊話!”他瘋了似地大叫,“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騙你。”她的聲音在發抖。

“這個。”他將一疊照片倒在桌上,“那這個是什麼?你今天就給我解釋清楚!”

照片中都是她和解天磊的身影,有上超市的、出電影院、在公園散步……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派人跟蹤她,而她竟然沒發現,還天真地以為她可以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他根本就完全知情,只是在等著她自投羅網而已。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什麼不適合、什麼太草率,其實原因就是你另有男人,還把話說得這麼好聽,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她啞口無言。

“怎麼不說了?無話可說嗎?默認了嗎?”

“家駒,不要這樣……”

“我調查過了,他是你的高中學長,十年前,你們曾一起消失了三天……”

“是的、是的!”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我愛他,家駒,我愛的人是他,所以我不能嫁給你。”

既然他什麼都知道,她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你說什麼?!”他的臉猙獰了起來,活像要吃了她的惡魔。

“我愛他。”她不怕死地再說一次,“十年來我愛的都是他。”

“那又怎麼樣?”

“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求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他。”她低聲下氣地哀求。

“你聽好,杜謙若,要嫁你也只能嫁給我,別的野男人休想碰你一根寒毛。”

“家駒——”

“他要是敢輕舉妄動,我會讓他在攝影界混不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向來說到做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10:19

第九章

天啊!昨晚這裏是刮過龍捲風了嗎?

解天磊看著被翻弄得亂七八糟的店面,不知所措。

玻璃櫥窗被潑上大片大片的紅油漆,桌椅被砸爛,禮服、照片也被丟了滿地,還打破了幾個裝飾用的臺燈和大型擺飾。

好險的是,幾件要交給客戶的成品沒被破壞,是不幸中的大幸,還好沒有造成不可收拾的損失而影響商譽。看得出來,做這些事的人,警告意味濃厚。

警告他什麼呢?他在同業之間人際關係頗佳,並無得罪過人。

那麼……是那個人找上門來了?

不無可能,廖家業大家大,找幾個小混混砸一家店不算難事。這麼說,謙謙是和他談過了,而且結果並不理想,否則……也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了。

“怎麼會這樣?是誰把店裡弄成這個樣子?”柯羿蘭一來看到這幅景象,立即發起飆來。

“不曉得,一來就是這樣了。”助理小弟小聲地說。

“可能是黑道兄弟要跑路,砸店勒索吧!”另一名攝影師加以揣測。

“那要多少錢?”大家討論起來。

“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幾百萬都難說。”

“啊,那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砍啊?”

“大家別瞎猜了,先把東西整理好再說。”解天磊拍著手,給員工們打氣。

柯羿蘭把他拉到一旁,氣急敗壞地說:“我知道是誰做的,一定是她!是她找人幹的好事。”

“你在胡說什麼?!”他已經夠火了,不需要她再來攪和,只會越弄越糟。

“我沒胡說,一定是那個姓杜的女人,她那個未婚夫也肯定有份,除了他們,誰有理由做這種事?這麼囂張、這麼明日張膽!”

“你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他做的,別再說了。”監視器都被砸爛了。

“這還需要什麼證據,我們心知肚明,你得罪的人是誰。他現在砸你的店,下一回可能就是要你的命了。”

“夠了,現在不要說這些!”他低吼。

“為什麼不要說?你不敢聽實話嗎?”她不怕死地說:“她分明就在欺騙你、玩弄你的感情,否則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都是她的錯。”

“閉嘴!”他極力抑制下想揮出拳頭的瘋狂念頭,他聽不得有人這樣說謙謙的壞話,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偏不!”

“如果你不想幫忙整理,我放你假,不要在這裏大呼小叫妨礙大家做事。”他快被逼瘋了。

“我妨礙大家?你早就想要趕我走了,是不是?”她幾近歇斯底裡地叫道。

“柯羿蘭——”

“我絕對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為所欲為。”她負氣地獨自一人去收拾散落一地的禮服。

解天磊無力得像虛脫一般,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下去。這時候,他最需要謙謙的力量來撫平他煩躁的心。

好想見她。



“這……怎麼回事?”杜謙若被眼前的亂象給弄傻了,刮颱風都不足以形容。

“被踢館了。”解天磊無奈地聳聳肩,還能笑得出來,十足地苦中作樂。

“呃?!”她先是一陣錯愕,隨即反應過來,“那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報警了嗎?”

她緊張兮兮地將他轉過來翻過去,仔仔細細地檢查他全身上下。

他握住她忙碌的小手,笑道:“我很好,一根頭髮也沒少。”

“真的?”她還是挺懷疑的。

“我真的沒事。”他在她唇上偷得一吻,“晚上回家你可以親自確認一下。”

“解天磊!”她輕敲他一記小粉拳,“我是很嚴肅在跟你討論耶!”

“我也是埃”

“怎麼會這樣?是誰這麼惡劣?”這一看就知道是惡意破壞,太過分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損失啊,反正這些禮服的樣式也舊了,佈景也用了好幾年,乘機大掃除嘛!”他儘量表現得雲淡風清,免得她擔心。

“可是——”

“我肚子好餓!”他嚷著,聰明地轉移話題,“勞動了一整天,我要好好犒賞我的胃。”

“你想吃什麼?”

“吃火鍋好不好?超市有賣現成的火鍋料,買回家煮,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他們關上店門,驅車前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

“我要吃魚丸、豆腐、扇貝……”超市還沒到,他已經開始盤算要買些什麼好料來祭祭自己的五臟廟。“還要再來兩大盒的霜降牛肉,外加滿滿的大白菜,補充體力,繼續奮戰。”

“小心吃成大胖豬。”

“你不喜歡大胖豬嗎?”他玩鬧地對她拋了個媚眼,“我可是最英俊的胖豬喔!”

把她逗得哭笑不得,是他最拿手的好戲。常常,在她不愉快的時候,都是他的歡聲笑語伴她一同撐過來的。真不能想像,要是未來的日子沒有他,她該怎麼過下去。

我會讓他在攝影界泥不下去……

廖家駒曾經威脅過她的話,猛然浮現在杜謙若的腦海中。

天啊!她早該想到的,一定是他搞的鬼,除了他沒有人有這份能耐,而這只是第一步。他是下定決心準備和她糾纏下去,他是不會放過她了。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她會害死天磊的。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哪裡不舒服?”他空出右手輕柔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阿磊……”

“嗯?”

“我們……”她哽咽著,“算了,好不好?”要說出這一句,有多麼困難埃

“什麼?!”解天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肚子餓也會造成幻聽嗎?

綠燈早亮了,後面的大小車輛狂按喇叭,他將車駛向路旁暫停。

“什麼叫作我們算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實在是不想像神經病一樣亂吼,但他忍不住心裏的急切。

怎麼才不過一會兒的光景,他們從甜蜜幸福的愛侶變成談分手呢?

“是家駒,今天你店裏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主導的。”

“我們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做的。”雖然他也這麼懷疑,但是沒有直接又有力的證據,法律又能奈他何?掀開來,也只會傷害無辜的謙謙而已。

“他說過的,他會用盡一切力量來毀了你,只要我繼續留在你身邊,他會讓你好看。”她低著頭,垂淚,“他向來是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那又怎麼樣?”

“我會害死你!”她心痛難當地說:“你將會沒有朋友、沒有工作,什麼都沒有。”她不要他因她而失去所有,太不值得。

“我不是還有你嗎?”他握住她的雙手,溫柔地笑著,深情而真摯。

“那是你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事業,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它被無情地摧毀?”她無奈地搖搖頭,“我們是鬥不過家駒的。”

“去他的!”他氣急敗壞地詛咒了聲,“他想要什麼都拿去好了,只有你我不會給,我絕對不會放棄你、放棄我們的感情。”

“我不要你因為我而受到傷害。”只要他能過得好,毫髮無傷,即使無緣廝守終生,她也甘願。

他親吻她的手心,“不會的,我會小心不讓自己置身危險中。”

“可是——”

“你說過的,我們不再分開了,絕不。”他輕撫她的唇,“不管會發生什麼事,相信我,好不好?”為她遮風擋雨,是他最甜蜜的責任。

她點點頭,沒有理由不同意埃

“等我把店弄好後,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向你父母說明,請他們答應給我們祝福,你說呢?”經過今天的鬧場,他得趕緊採取行動。

“嗯。”

“那現在我們可不可以去買晚餐了?”

“可以。”她被他的語氣給逗笑。

“記得提醒我,牛肉要多買幾盒,哭也是很耗體力的,你得好好補一補。”他曖昧地擰眉瞪眼,“今天晚上可有你忙的了。”

“解天磊!”霎時,她滿臉通紅,他則是哈哈大笑。



然而,杜謙若比解天磊提早一步,選擇單打獨鬥。

並非她沉不住氣,只是她認為這是她犯下的錯誤,應該由她自己來解決。

廖家駒難得沒有繁忙的工作纏身,不但準時赴約,還笑咪咪地帶了一堆珠寶首飾,還有兩位美容專家來替杜謙若進行護膚。

他仿佛預知了將會發生什麼事。

杜家兩老則是對他的設想周到讚不絕口。現在他們的眼中只有這個萬能女婿,女兒反倒晾在一旁了。

“爸、媽——”

“嗯?”兩老正看著女婿帶來的聘禮之一——鑽石項煉。

“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說呀!什麼事?”杜父看她一臉猶豫,“你這孩子鬧什麼彆扭?家駒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是啊,謙謙,你就直說吧。”杜夫人附和道。

杜謙若鼓起勇氣,為了她的一生幸福,她騎虎難下,非說不可了。

“爸、媽,”她深呼吸一口氣,緩慢而清晰地逐字說出,“我不能和家駒結婚。”

坐在她身旁的廖家駒雖然很鎮定地沒大發雷霆,但驟聞此言,仍是忍不住稍稍變了臉色。

“謙謙,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杜夫人不可置信地喊道。

“媽,我沒有胡說,我是認真的。”

“謙謙,快別說了。”杜夫人急得有如熟鍋上的螞蟻,趕忙打圓場,“家駒,你別介意,謙謙只是太緊張了。專家不是有說嗎?新娘很容易得那個什麼婚前恐懼症嗎?謙謙大概也是感染了這種怪病吧,結完婚自然就好了。”

“媽,我沒有婚前恐懼症,我說得很清楚,我不和家駒結婚,我要解除婚約。”這件事,她再認真不過了。

廖家駒只是略略抬頭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你倒是給我說個理由,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你不能和家駒結婚!”杜父的脾氣也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因為我愛的是另一個男人。”杜謙若十分勇敢地完全坦白。

“謙謙!”杜夫人簡直要昏倒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你愛的是另一個男人?你和家駒都認識那麼久了,你怎麼會愛上別的男人?你給我說,那個野男人是誰?”杜父氣得拍桌子罵人。

“爸!我是真心愛他,請你不要這樣說他。”她也堅決不肯讓步。

“謙謙,你就別再說了。”杜夫人很怕他們父女倆會吵起來。

杜父突然想起,十年前……

“不會是他吧?那個姓解的小子,你還沒忘記他?”

“爸,我愛他。”

“該死,你這個該死的——”杜父無話可說,用盡心機攀上這門親事,結果卻落個空,他所花的心思計較全都白費了。

“家駒,你也說句話啊,你勸勸謙謙,她一定是一時糊塗了。”杜夫人說。

“爸、媽,你們別擔心。”他慢條斯理地說:“婚禮會如期舉行。”

“你——”她驚懼地看著他,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為什麼他還不肯放過她?

“今天的一切我會當作沒發生過。”他表現得很寬容大量。

“家駒,你說的是真的嗎?”杜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當然,等我和謙若結婚之後,我會再拿出一筆錢投資杜氏集團。”廖家駒得意地看向她。

枉家的把柄在他手上,沒有他的資助,杜家很快就要垮臺了。基於這個原因,他不怕杜謙若敢不嫁。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杜父高興得合不攏嘴,他還以為這件婚事肯定告吹,現在失而復得,怎麼能不笑呢?

“廖家駒,你這個魔鬼!”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恨過他。

“而你馬上就要嫁給我這個魔鬼了,未來的廖太太。”他邪惡地大笑。

她只能淚眼以對,什麼也無能為力。



珍愛婚紗攝影公司重新營業的那天,來了兩位意外的訪客。

“咦?張淑媛,真是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解天磊連忙放下手上的工作,前來招呼。

“好久不見,學長。”

“對了,你最近有沒有和謙謙聯絡?我這幾天比較忙沒和她見面,她只說要搬回家住,發生什麼事了?”他直覺不對勁,卻也說不上哪裡怪。

“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她也很為難,“學長,杜伯母想見你,當面談一談。她現在就在外面。”

“還有什麼好談的?”他顯得意興闌珊。

“當然是謙謙的事呀!”張淑媛心直口快,“她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居然在她父母面前和廖家駒攤牌,杜伯伯氣得把她關在家裏,不讓她出門。”

“什麼?!”他激動地抓住張淑媛猛晃,“謙謙還好嗎?告訴我。”難怪他找了她好幾天都不見她的芳蹤,原來是被禁足了。

“還活著。”意思就是好不到哪去,廖家駒還派了兩個“美容專家”監視杜謙若的一舉一動。

“到我辦公室談吧。”

杜夫人在張淑媛的攙扶下進入解天磊的辦公室。

“杜伯母,我就是解天磊,您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他也懶得再拐彎抹角。

“離開謙謙,好嗎?”杜夫人更是開門見山。

解天磊連一秒鐘的考慮也不曾有過,非常堅定地說:“我辦不到。”

“我求求你,請你高抬貴手放了謙謙,如果你是真的愛她,就讓她安心地嫁人,只有你離開她,她才會有幸福的未來。”杜夫人放下身段懇求。

“我不懂,為什麼你們要硬逼她去嫁一個她根本不愛的人,這樣的婚姻真的有幸福可言嗎?有錢又怎麼樣?為了錢就可以犧牲謙謙嗎?把她像個商品賣給開最高價的人?”那些有錢人的邏輯他永遠也搞不懂。

“學長——”

杜夫人不得不承認,這個解天磊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是——

“不是這樣的,我們和廖家的關係……外人是無法瞭解的。”杜夫人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

“杜伯母,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和謙謙絕對不會分開。十年前我就決定這輩子一定要娶這個小愛哭鬼當老婆了。”他還能微笑。

“你……你們……真是兩個死心眼。”杜夫人搖搖頭,無可奈何,“難怪謙謙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肯交男朋友,她也早就認定你了。”

“因為我們彼此相愛,從來沒有停止過。”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7 00:11:14

第十章

就在解天磊加完班鎖上店門,正要到停車場取車,在半路上被幾個看起來非善類的傢伙給團團圍祝

“借過。”他小心警戒不要挑起事端,他只有一個人而且赤手空拳,真的打起來,勝算微乎其微。

“不借。”某甲擋住他的去路。

“你們是要找麻煩嗎?”

“是又怎麼樣?”某乙不客氣地拍拍他的肩,找碴的意味濃厚。

“那你們肯定找錯人了,我不認識各位。”好漢不吃眼前虧,可是這裏是死巷,要往哪逃呢?

“沒錯,就是你啦!那個替總統女兒拍婚紗照的攝影師嘛,解天磊啊,你很有名的咧!”

“找我有什麼事嗎?”這裏真是個糟糕的地點,看來他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什麼事?好啊,我就告訴你是什麼事!”

幾個人同時動手,對解天磊拳打腳踢,而他雖然想反擊,但是寡不敵眾,實在是難以抵擋他們淩厲的攻勢,只有挨打的份。

解天磊被揍得鼻青臉腫,整個人趴在地上,嘴角還流著血,全身骨頭像是要解體了。

“好了。”一個有力的男聲介入,才使得他們停手,“你們先回去吧。”

帶頭的某甲對躺在地上的解天磊啐了一口,“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搶別人的老婆,你不是男子漢,孬種。”然後,走人。

到此,解天磊大概能整理出個頭緒,對於來者,他也心裏有數。

對廖家駒朝自己伸出的右手,他視而不見,掙扎著站起來,靠在冷冰冰的水泥牆上大口喘氣。

“廖家駒,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拭掉唇角的血。

“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

“得了吧!”他嘲諷地扯扯嘴角,痛得他咬牙切齒,“省省你那一套上流社會的惺惺作態,你這個偽君子,別假裝你不知道我是誰!”

他要是不知道,那才是見鬼了!

“很遺憾我們是在這種情況、用這種方式見面。”所以他們註定了要成為敵人。

“廢話少說,有屁快放。”

廖家駒原本還算溫和的眼睛,霎時變得冰冷銳利,“你和謙若的那一段過去,我都知道了。”

“沒有過去,我和謙謙仍然相愛,我們會一直愛下去,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能將我們分開。”這是他對謙謙的許諾,也是他愛她的決心。

“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你不是文藝片的男主角,劇情不會照著你的理想進行。”

“所以你其實清楚謙謙愛的是我,才找人來扁我,是不是?你可真夠光明正大。”他最痛恨這種小人行徑,有種一對一單挑。

廖家駒陰惻惻地笑了,笑得像個魔鬼。

“我恨不得能親手殺了你,但是你這種低賤的人不配讓我親自出馬,那只會髒了我的手。”

“你到底想怎樣?”

“下個星期我和謙若就要結婚了,請你不要再來騷擾她,否則我們會感到非常困擾。”這是鄭重的警告也是認真的威脅。

“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謙謙她不愛你,我看你也不見得有多愛她,為什麼還要勉強結婚?趁早放了你們彼此吧。”

“你懂什麼?!我和謙若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根本就不瞭解,憑什麼斷言我們不會幸福?!如果她跟你在一起,才是苦日子的開始。”

他和她是同一個社會階級,如果不是解天磊的執意闖入,一切都會非常美好。

“至少我們會是精神上的富人,因為我們有愛。”這是謙謙教會他的,他深信不疑。

“癡人說夢,只要你敢動謙若的歪腦筋,我發誓會讓你很難看。”制敵的手段還有很多,他等著不怕死的人來挑戰。

“再扁我一頓嗎?”解天磊竟然還笑得出來,如果不是瘋了,那就是愛情的力量太強大。

“我會親手送你下地獄!”

“我等著。”

夠了!再扯下去他們也不會有交集。

廖家駒拿出一張支票,“聽好,這是三百萬的即期支票,拿著這些錢去環遊世界,或是擴大店面,隨你高興要怎麼用,你知道我的條件的。”

“你以為這點錢就能教我放棄謙謙?”

討價還價了?很好,相信愛情的人是傻子,還是金錢比較實在。

“你要多少?”

“你的臭錢我一毛都不要。”解天磊將支票撕個粉碎,撒在空中下了一場小小的紙花雨,“我只要謙謙!”

“你很有勇氣,但只是匹夫之勇,有勇無謀。”

“而你是全天下最懦弱的膽小鬼,你利誘威脅逼謙謙嫁給你,有種的話讓她自己選擇,這是她的人生,她有權自己作決定。”解天磊怒喊。

“你說的話已經構成人身攻擊,我要保留法律追訴權。”廖家駒冷笑。

“去告啊!我才不怕你。”他完全被激怒。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會告你,告到你傾家蕩產、身敗名裂、生不如死。”憑他在商場上的地位,雖不致呼風喚雨,但要送個人進牢蹲苦窯還不算難事。

“隨時候教。”

談判破局了,廖家駒轉身坐上來接他的黑色轎車,解天磊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下次再交手,恐怕……

婚禮進入倒數計時,廖家駒來到杜家,謙若推說不舒服不肯下樓。

那麼就只好他上樓囉!探訪心愛的未婚妻也是一個即將步入禮堂的男子合情合理的舉動。

他沒有敲門就直接進入她的房間。

“容媽,我真的不餓,別再要我吃東西了。”杜謙若坐在陽臺前,靜靜地欣賞藍天白雲,連頭也不回。

“是我。”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猛地轉過身來,“你來做什麼?”眼神中淨是厭惡,還有些許的不安和害怕。

“我來做什麼?當然是來看你的呀!”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就像獵人誘捕獵物一樣。

“怕我逃掉嗎?”她自嘲地笑了,“你看到了,你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我哪裡也去不了。”

多麼諷刺,甜蜜的家庭已經走調,變成她豪華的牢房,而劊子手卻要成為她的丈夫。

“是嗎?所以你也沒有企圖餓死自己來逃開我?”他都聽說了,她吃得很少,整天就是關在房裏對著天空發呆。

“我不會為你這種人犧牲我寶貴的生命。”那太不值得了。

“那就好。”他滿意地點點頭,“如果你敢讓自己出什麼意外,後果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杜謙若全身一陣顫抖,她有預感,他又要說些可怕的話。

“只要你少一根寒毛,我就把帳算到解天磊頭上;同時你也別忘了,你哥哥的企畫案還在我的辦公桌上等我裁示,杜家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了。”

果然,被她猜中了。

“你只會威脅我,堂堂廖氏企業的總經理,居然只會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來逼迫我們這些走投無路的人就範以達成你的目的。”她已經受夠了。

“卑鄙下流的人是你們!”他憤怒的大手一把攫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瞪住她,“你已經和我訂婚了,怎麼還去勾搭別的男人,你對得起我嗎?”

“不是這樣的!”

“啊,我差點忘了,你們是老情人嘛,舊情複燃的滋味如何?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骯髒女人!”他用力推開她。

杜謙若跌坐在椅子上,一雙大眼寫滿驚慌,他生氣的樣子簡直就是暴風雨來襲。

“你以為流幾滴眼淚就能讓我心軟嗎?你就是哭瞎了一樣得嫁給我!”

她沒空去管頰上的淚痕斑斑,“為什麼?為什麼不放了我?”

“因為我是廖家駒,我不會讓別人來看我的笑話,廖家也丟不起這個臉,婚是一定要結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就為了你的面子嗎?你寧願丟棄一生的幸福,也要顧全一時的面子,所謂的面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在他們所處的上流社會,是非常講究“面子”這回事,她一直很清楚。但是為了面子而結婚,她不能苟同。為了面子,賠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嗎?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妨在我們婚後自己慢慢去找吧。”說完,他關上房門,走出她的視線。

她將臉埋進雙手中,任由眼淚奔流,究竟她是掉進什麼樣的陷阱裏去了?

盛大的婚禮即將在臺北最有名的天主堂舉行,四周佈置了滿滿的香檳玫瑰和粉紅色的緞帶裝飾,來賓們都是和廖、杜兩家有生意往來的政商名流。

廖家駒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托出他的神采奕奕,他春風滿面地和每個人握手寒暄。

而在新娘休息室的杜謙若可開心不起來。

“杜小姐,你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會腫到連化妝品也遮不住,會很醜耶!”化妝師對這個哭個不停的新娘子已經無計可施。

“謙謙,別哭了。”杜夫人拿出手帕替女兒擦眼淚,“哭成這樣,待會兒怎麼見人?”

“媽,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給那個魔鬼。”她轉向好友求助,“小媛,幫我。”

杜夫人難得板起臉孔,“謙謙,不要再任性了,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怎麼可能由著你不嫁,再說家駒他——”

“不要提他。”杜謙若幾乎是尖叫著打斷母親要說的話,“我連聽到他的名字都覺得噁心,他是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不要嫁給他。”

“這怎麼成呢?婚禮再過半小時就要舉行了,你連妝都還沒化好……”杜夫人擔心地看著女兒,她又是心疼又是不捨。

“媽,求求你,不要讓我嫁給他。”

“你這孩子……怎麼淨說些傻話?”

杜謙若緊握住母親的手,“放我走,媽,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看著我往後的人生都活在痛苦當中嗎?”母親一向心軟又疼她,只要動之以情,她一定會答應的。

“可是——”杜夫人果然開始動搖了。

“這個時候不會有人注意的,我可以從後門偷偷溜走。”她早就想過逃走的方法,就看母親肯不肯放人了。

“你瘋啦!不行,絕對不行,別想我會答應。”杜夫人猛搖頭,“我去前頭看看情況,淑媛,看好她。”

“媽——”

“謙謙——”

“小媛,怎麼辦?”她哭倒在張淑媛懷中。

“別擔心,奇跡會出現的。”張淑媛用肯定的語氣說,希望杜大哥的方法管用。

“奇跡?”

柯羿蘭在解天磊受傷後主動擔任起管家兼看護,另外充當他的私人司機。

在陪他去醫院換藥後回家的路上,她還喋喋不休。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那種看起來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富家千金,到最後還是會選擇和她同一個世界的男人結婚,他們都有狗眼看人低的階級意識。”

“羿蘭,安靜點——”

她還是很生氣地滔滔不絕,“避不見面就算了,幹嘛還找人把你打成這樣,你為什麼不讓我報警?”世上難道沒法律了嗎?

“這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沒有誰打我,你不要多事。”受點皮肉傷不打緊,他身強體壯還挨得住,就怕謙謙知道了會擔心、胡思亂想。

“我哪裡多事了?”

騙鬼!哪有人跌倒跌成這樣的?他分明就是在袒護他的心上人。

“羿蘭,我真的很感謝這些天你對我的照顧——”

“誰要你感謝了,我是自願的。”如果可以,她要他的愛,即使是剩餘的,也行。

“但是這些問題我自己會處理,你不必替我操心。”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謙謙。

“說來說去,你還是忘不了那個富家女,對不對?”

他把眼光調向窗外,不做回答。

“不管她對你做了什麼,你都不會計較,只會原諒。”而這是她最嫉妒的一點。

“她什麼都沒做。”

“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不顧一切地愛她?”柯羿蘭很受傷地低喊。

“謝謝你,我到家了。”他開門下車。

“天磊,回答我!”她也跟著下車。

正當他要拿鑰匙開門時,他的手機鈴聲大作。沒有顯示來電號碼,會是誰?

“喂——”

“解天磊。”對方立刻認出他的聲音。

“你是誰?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你想幹什麼?”對方的聲音很陌生,但又似曾相識。

“我是來幫你的人。”

“幫我什麼?怎麼幫我?”

“去看看你家的信箱就知道,記住,時間緊迫,你沒有機會猶豫了。”然後,就掛斷電話了。

“搞什麼鬼?!”

解天磊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打開幾百年沒用的信箱,接著就跳出一大堆廣告傳單、垃圾郵件,而那個漂亮的粉紅色信封就這麼映入他的眼簾。

沒有收件人、沒有寄件人、沒有字跡、沒有郵票,是誰特地送來這樣一封信?他打開來一看。天啊!竟然是……

“天磊,你怎麼了?”

他掏出鑰匙,牽出他那輛保養得宜的老爺摩托車。

“你要去哪裡?你的傷還沒好呢!”

“去結婚,祝福我吧!”他咧嘴一笑,呼嘯而去。

柯羿蘭撿起信封和卡片,原來那是她的喜帖。

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

“果然是為了她,我真是輸得夠徹底了。 笨蛋!”

教堂中司琴的修女彈起浪漫的結婚進行曲,一聲一聲都在催促著她步入黑暗的深淵。

一個萬般不情願的新娘走在長長的紅毯上,兩行止不住的清淚滑落臉頰,每邁出一步,她的心也在一點一點死去。

站在聖壇前的廖家駒一看到她在哭,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哥,微笑,你現在的臉色很難看。”廖家強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

“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他的眉頭已經打了八個死結。

舉步維艱的杜謙若緩下了腳步,她多麼希望永遠走不到紅毯的盡頭。

“怎麼了?”張淑媛察覺她的不對勁。

她搖搖頭,勇敢走上前,如赴刑常

神父站在聖壇上,開始進行婚禮的重頭戲。“……在場的各位來賓,我們與天父一同見證這對愛侶的結合,有誰可以提出這對愛侶不能結合的理由……”

一陣重型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明顯地是朝教堂呼嘯而來。

“淑媛,你有沒有聽到?”杜謙若東張西望找尋聲音的來源,她不會聽錯的。

“你在幹什麼?”廖家駒抓住她的手,低聲警告,“我們正在結婚,專心一點!”

她哪還有心思去理他,“我聽到了。”抬頭望向窗外,她急著尋找那個想念的身影。

“杜謙若,你給我站好。”他粗魯地扳回她的臉。

在身後的觀禮者完全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只有神父看得目瞪口呆。

“神父,繼續吧。”廖家駒倒是若無其事。

“廖家駒先生,你願意娶杜謙若小姐為妻,一生愛她敬她,無論貧富,不棄不離,至死不渝?”

“我願意。”

“杜謙若小姐,你願意嫁給廖家駒先生,接受他為丈夫,一生愛他敬他,無論貧富,不棄不離,至死不渝?”

“我——”

“砰”地一聲,教堂的大門被撞閉代替了她的回答,幾百雙眼睛同時注視著這個不速之客。

“天磊!”她想跑,但廖家駒緊抓著她的手。

“她不可以。”

解天磊一身落拓的T恤、皮衣和破破的牛仔褲,臉上身上還帶著大大小小的傷,一跛一跛朝她走去,每一步都是對她堅定的愛。

“搞什麼?家強,把他轟出去!”

“對不起,老哥,這次恕難從命。”

“你說什——”

來不及了,廖家強揮出一記強而有力的右勾拳,擊在他哥哥的臭臉上。

“廖家強,你——”

再補上一拳,廖家駒應聲而倒。

“家駒!”廖氏夫婦街上前來,一個抱著心肝寶貝大兒子,一個數落發神經的小兒子。

“謙謙,快走。”張淑媛推了推她。

現場一片混亂,是最好的機會。

杜謙若感激地看了張淑媛和廖家強一眼,毫不遲疑地奔向解天磊。

“謙謙,你去哪裡?回來!”杜父激動地大叫。

杜雨森拉住父母往外追的腳步,“讓她去吧!”對於這一刻發生的搶婚事件,他滿意極了。

他們兩個人手牽手跑出了教堂,長長的新娘面紗和捧花就遺落在門口,然後他們坐上了他的摩托車馳騁而去,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學長、謙謙,要幸福喔!”

騎過了大半個臺北盆地,他們騎出了市區往北海岸前進,最後停在一處有點熟悉的海 邊。

原來,這就是當年他們初吻的沙灘,改變了好多,民宿變成了五星級度假大飯店,市場則變成了四線道的大馬路。沒變的是,最初見證他倆真情摯愛的潮汐,依舊一波一波地拍打著海岸。

“天磊,這裏——”

“很久以前我就想,我們要在哪裡結婚才好。”他握住她的雙手,看著她的眼,深情款款,“這裏,是最完美的地點。”

因為這裏是他們訂情的地方。

“杜謙若,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解天磊扯下脖子上的項煉,取下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她流下喜悅的眼淚。為了這一刻,他們等了十年。

“我愛你。”

十年前,那個秋高氣爽的早晨,在禮堂外初相見的那一眼,他就知道他會愛她,直到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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