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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田芝蔓 -【灶上生金】《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1:39     標題: 田芝蔓 -【灶上生金】《全文完》

田芝蔓 - 灶上生金

為了名正言順「治好」傻病,蘇沐暖費盡心思安排這出戲碼,
終于可以好好對付只會使勁壓榨的繼祖母與好吃懶做的二房一家,
她與哥哥聯手,雙雙挨打扮可憐,終是讓父親認清家人的丑惡嘴臉,決心分家,
而今賺的銀子不用上繳公中,她開始執行發家致富的大計,
在尹逍的牽線下,她與酒樓合作破布子生意,銀子嘩啦啦的流進口袋里,
說來這個獵戶真的是幫她良多,不但會送上鹿肉令她大飽口福,
還在暗中助她的「預言」成真,讓她「仙選之人」的名聲更上層樓,
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好男人,誰知竟瞞著她一個天大的秘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2:23

第一章 傻丫頭的轉變

看見在樹下等人的蘇丫時,村里那些頑劣的孩子們又嬉鬧了起來,因為他們知道,蘇丫正在等孫安。

十八歲的孫安在村子里可是很有名的,不只是因為生得清俊,他還自幼聰慧,小小年紀就通過了縣試、府試,整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這一屆院試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童生。

這樣的孫安當然是村里很多姑娘們暗自傾慕的對象,而這些姑娘之中也包括了蘇丫。

蘇丫是個傻丫頭,人雖傻,但眼光很精準,從小就認定了孫安,總愛糾纏著他。

孫家只有寡母孤兒,孫安的母親劉氏厭惡透了這個老是纏著自己兒子的傻丫頭,可蘇丫就是個傻的,她能怎麼辦?把人送官?

孫安實在被糾纏得受不了,所以只要遠遠的看見蘇丫,他就會想辦法躲開,就像今天一樣。

然而那些頑劣的孩子就愛看笑話,眼見孫安躲著走,再看蘇丫沒發現孫安,便又叫又喊的提醒著蘇丫。

而後,孫安就被蘇丫抓住了。

「陪你、一起走。」

孫安看見蘇丫那傻笑就有氣,發現她抓著他的手臂要挽進懷里,他想用力抽出來,沒想到她的力氣還挺大的,他終于動了怒,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還手腳並用的踢了她一腳。

蘇丫一時沒站穩,咚一聲跌坐在地,可能是摔得疼了,扁著嘴大哭了起來。

盡管蘇丫的娘親葉氏一早起來總會給女兒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可蘇丫常常用不了半天時間就把自己搞得像在泥地里打滾過一樣髒,兩條小辮子冒出了不少雜毛,黑糊糊的泥垢遮掩住她那張清秀的臉龐,本來若哭得好看一些也是我見猶憐,但她哭得驚天動地的,一臉糊了泥巴、鼻涕、眼淚,看起來實在嚇人。

孫安自然不可能憐香惜玉,「哭什麼哭,被你糾纏不休的我才想哭!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不準再在這里等我、不準踫我、不準接近我,要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說完這段狠話,轉身就逃跑了。

其實孫安也不是壞人,他實在是被糾纏怕了才會對蘇丫撂狠話,如今的他想不了太多,只要能逃開蘇丫,他可以說任何狠話。

蘇丫原本被孫安惡狠狠的模樣嚇著,但看他轉身就跑,傻傻地又跟了上去。

她越追,孫安就跑得越快,她哪里追得上他,一下子便落後得遠遠的,而後村子里的幾個小惡霸突然圍上來,她被擋住去路,徹底追不上了。

孫安一直跑、一直跑,連頭也不敢回,直到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了,這才敢偷偷回頭,沒看見蘇丫,便停下來喘著大氣。

旁邊有輛路過的馬車,半掩的窗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看來氣質雍容的婦人,一個是面色清冷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見了孫安賣命逃跑,而後停下來喘氣的樣子。

年輕男子並不願意搬到這鄉下村莊來住,他名下的產業離這里最近的都在十幾里外的縣城,但母親說了長溪村清靜,想來這里養老,他也只能跟著母親來了。

總之,都好過住在以前那里,那里有糾纏不休的人。

馬車停在一處宅子大門前,那宅子看起來雖然陳舊,但院子里亭台樓閣樣樣不缺,看得出來剛建好時應是不錯的宅子。

尹夫人看著兒子打量的樣子,笑著安撫他,「這不趕著住進來,所以還沒整修,有幾個院落維持得不錯,咱們暫時住著,等整修好了再搬進正經的院落去。」

「一切听從母親安排。」

「你……會住下來吧?」

「嗯,我會先休息一陣子看看後頭的情況,府城那邊我已經徹底交給管事去處理了,以後就不去了。」

尹夫人想起他們離開府城的原因,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離開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只要為了兒子好,她可以說搬就搬。

「現在宅子里還沒有僕人,我們由府城帶來的人也不多,我已經讓人牙子帶人過來,你要不要挑個隨從?」

「隨從就不用了,對了,這陣子我不想人煩我,我院落里先不派新人。」

「好,听你的。」

母子倆說話的過程中,僕人們已經俐落地開始卸箱籠了。

這座宅子位在村子最主要的一條路上,平日里經過的人不少,此時,大老遠的听見有人喊著,「快點!快去蘇老頭家告訴蘇大,他家蘇丫掉進水里,剛剛被撈起來,沒氣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蘇大一家子可疼蘇丫了,這下可不好。」

尹夫人听見了,為那個不曾謀面的姑娘惋惜,連大名都還沒取,肯定是個未及笄的丫頭,小小年紀就這麼落水沒了,怎不可惜?

她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只見他望向村民指的地方,站著好半晌,最後才轉身收回了視線,「母親,我先進去了。」

「好,先進去吧。」

尹夫人是最知道兒子的,心地善良又熱心,听到這樣的消息怎可能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冷淡,還不就是一朝被蛇咬……

罷了!在鄉下休息一陣子,或許他能想開也說不定。

「噯,你們听說了嗎?那個蘇丫人都死透了,扛回家的路上居然突然醒了,大家都說是被妖魔鬼怪給附身了。」

「小聲點,沒見蘇大媳婦在前面走嗎?」

幾個拿著大木盆由溪邊洗完衣裳回來的婦人碎嘴著,後面說話的婦人雖把聲音壓低了,但葉氏還是把那些閑言都听了清。

「這蘇大一家子也真命苦,攤上那樣的家人也就罷了,好不容易生個蘇愷聰明伶俐,好好養以後也有盼頭,硬生生給蘇大那個老爹後娶的繼母給壓了下來不許讀書,生了老二又是個傻丫頭,苦日子可沒個頭了。」

「那傻丫頭死了就罷了,現在也不知沾了什麼不干淨的回來,禍害他們蘇家也是他們的命,可別給咱們村子添了晦氣。」

葉氏聞言只能暗自生著悶氣,有很多事她無能為力,有這樣的婆家是她的命,所幸他們夫妻和睦,有什麼辛苦的一起擔,日子倒也不難熬。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蘇丫,她這個做母親的,只要女兒能活回來,她什麼都不在乎。

葉氏打起精神扛著木盆回家,家里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其實那些碎嘴的婦人倒是說對了,蘇丫是活了,卻不算完全回來,里頭那個芯已經換了,換成承襲了蘇丫記憶的另一個女孩。

蘇沐暖不知道是第幾次看手中的鏡子了,整整七天,任憑她看再多次,都沒能把她的臉給看回來。

她想過自己一定是在作夢,所以總是逼自己睡覺,可真的睡著了,又總是作著詭異離奇的夢境。

她的夢中交雜著出現兩段人生,有一部分人生是她很熟悉的,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紀,二十多歲的她事業有成,有疼愛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身為獨生女的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她在自家那一大片土地上開設了一間民宿兼休閑農場,善用她農業經濟學系的背景,經營得如魚得水。

而另一部分的人生她很肯定自己沒經歷過,可又真實得好似是她的記憶一般,她覺得這一段人生里的自己似乎懵懂得像個孩子,比如她有餓哭了的記憶,以她如今看來,她能理解是因為家中窮苦,所以很難吃飽,可在夢里,她只知道哭著向娘親要吃的,看著娘親無奈地偷偷哭泣,她也不懂得體諒,只曉得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兩段人生里她都擁有十分疼愛她的家人,可是那段明顯發生在古代的經歷,她無法用任何科學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夢里?為什麼她會覺得那是自己的記憶?

總之,這兩個夢境都是以溺水作為結束。

二十一世紀的自己會死是意外,她是在一次台風夜巡視農場時,不小心跌進池塘里溺水淹死的,而在古代的自己會死卻是謀殺,她是跟一群小屁孩拉拉扯扯後被推入水底淹死的。

在她溺水的時候,她看見那群小屁孩還站在岸邊看,沒有撈她起來的打算,可她不太記得推搡她的人是誰,倒是她「死而復生」後發現自己手上抓著一片殘布,那肯定是從害死她的那個孩子身上抓下來的。

七天了,蘇沐暖用盡任何科學說法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身在古代,也用了七天來讓自己死心,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現代了。

這就是電視劇里常看見的穿越吧!要是這里有手機,她一定會拍張照放在她那座農場的IG上,然後寫上一句——

嘿!想不到我穿越了,而且還回春到了十五歲。

想到農場,蘇沐暖嘆了口氣,發生了命案的農場,不知道還有沒有游客敢來?爸媽年紀雖然才五十多,但經營農場也不知道會不會太累,還有……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有多傷心?

至于爺爺奶奶……年紀那麼大了,看見她的浮屍在池塘里,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

蘇沐暖想到這里,視線便一片模糊,眼淚由眼眶滑了下來。

「丫頭,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哭了?」

蘇沐暖用力地將眼眶里的淚眨出,就看見眼前這個十分關心她的婦人,記憶告訴她,這是她在古代的娘親,十分溫柔,完全沒有古代重男輕女的觀念,將她疼若性命。

「沒事,就是眼里進沙了。」蘇沐暖說完,不意外的看見葉氏瞪大雙眼看著她。

她知道為什麼,不是因為她用這種老掉牙的借口,而是她居然能口齒清晰的說完一句話,即便這句話只是短短幾個字,因為以前的蘇丫是沒這口條的。

想當初剛醒過來那日,有人在她床邊罵她——

「我說發現她是傻子的時候就該把她賣了,你們還寶貝得跟什麼一樣養大,要不是她是個傻的,能掉進水里?死就死了,直接扛到後山亂葬崗丟就好了,你們還抬回來說要辦喪事,辦喪事得花多少銀子啊?現在好了,沒死成,喪事不用辦了,結果又是看郎中,又說要吃藥吃好一陣子,那得多少銀子啊!就是個賠錢貨。」

蘇沐暖搞不清楚狀況,傻在當場,倒真跟蘇丫一樣像個傻子。

她醒是醒了,但這七天並沒有開口,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她覺得只要不要摻和進蘇丫的人生,她總能睡一睡又回去的。

可她一天一天照鏡子,臉是蘇丫的臉,身體也是蘇丫的身體,如今終于認命,這才願意說話。

葉氏在驚訝過後就是說不出的欣喜,本來閨女救回來後他們一家還在慶幸,怎知她醒了之後一連七天一聲不哼,他們都要以為這次溺水讓丫頭變得更傻了,如今她終于開口,話還說得這麼清楚有條理,葉氏怎麼會不欣喜?

她開心得不得了,把女兒摟在懷里,可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听見外頭傳來咆哮聲,還伴隨著猛烈的拍門聲。

「老大家的,你還不去做晚飯,是打算等會兒讓一大家子喝風吃土是吧!」

蘇沐暖皺了皺眉頭,這聲音她這幾天听熟了,據說是祖父的續弦,她的爹爹是祖父的第一任妻子生的,而這一位祖母嫁來後生了二叔。

這位祖母嗓門可大了,整天不是罵爹爹就是罵娘親,這七天她在房里,祖母的聲音總是從外頭鑽進來,吵得她頭疼。

顏氏用力推開門時,看見她們母女抱著一起哭就來氣,「整天哭哭哭,家里都給你們哭倒楣了,快出來做飯!」

「好的,婆母,我馬上就來。」

顏氏見葉氏連忙推開蘇沐暖站起身,這才勉強滿意地轉身離去。

葉氏還想再跟女兒說些什麼,可又怕不立刻出去,等等婆母又進來罵人。

蘇沐暖看出了她的為難,微笑著說︰「娘,我沒事,有什麼事等吃過晚飯我們再說。」

「好。」葉氏見蘇沐暖又說出了一段有條理的話,高興得眼淚又忍不住落下,「等會兒你爹回來,我就跟他說你病好了,他一定很開心。」

「娘,你可以跟爹說,但這件事就我們家里的人知道,我說的我們家,指的是咱們大房,你懂嗎?」

「我懂,可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要找個機會把那個老巫婆嚇死。」

葉氏先是愣了愣,而後終于把「巫婆」這個陌生的詞搞明白,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拿食指輕輕戳了蘇沐暖的額頭幾下,「沒大沒小的。」然後,她想起了什麼,對著蘇沐暖說︰「丫頭,回頭別在你爹面前這麼喊奶奶,你爹他孝順,雖然你奶奶她……」

葉氏說不下去了,女兒現在看起來是不傻了,但她能明白續弦的意思嗎?萬一她不明事理,喊出一句「奶奶又不是親生的」,那她可有苦頭吃了,所以便說不下去了。

蘇沐暖當然明白其中關竅,當即裝乖討好起來,「我知道了,娘快去吧,等等又挨祖母的罵可不好。」

把葉氏送出去後,蘇沐暖這才起床好好打理自己,幸好她大學時玩過COSPLAY,穿古裝她不是不會,發型倒是能梳幾個,所以不像記憶里的蘇丫,總要等著葉氏來為她打理。

這七天她順了順蘇丫的記憶,結合賴在床上這些天听到的,已經把蘇家這一大家子模了個仔細。

蘇家人丁不算多,蘇丫的祖父人稱蘇老頭,當年原配死都還沒一年蘇老頭就續弦娶了顏氏,說什麼家里的活兒總得有人做,就為了掩飾老婆才剛死他就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的事實。

蘇丫的父親蘇大娶了妻子葉氏,先生了兒子蘇愷,又生了女兒蘇丫。蘇丫今年才要及笄,所以還沒取大名,不過鄉下人家沒那麼講究,小名被叫了一輩子的女子也不是沒有。

顏氏生的兒子蘇二娶了妻子周氏,顏氏寵兒子,對蘇大的婚事毫不上心,對蘇二的婚事可是關心得很,不管鄰里閑言,讓蘇二早在哥哥之前娶妻,所以周氏生的大兒子蘇嘉比蘇愷的年紀要大,而後生的大女兒蘇和也比蘇丫年紀大,最後再生了二兒子蘇萬。

蘇家的家境並不是真窮到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家中有幾塊良田,收成繳了稅後能夠養活一家子,雖無富余,但吃飽肯定行。奈何掌家的顏氏氣量小又偏心,對蘇大是盡其所能的克扣,克扣下來的部分全給自己的兒子過好日子,這才有了蘇丫記憶里那餓肚子的事。

本來蘇老頭這個一家之主若公正些,蘇大一家的日子也不至于這麼難過,然而蘇大很老實,不會說什麼好听的話,而蘇二油嘴滑舌又會討好,再加上顏氏的枕頭風,蘇老頭對蘇大也就不甚在意。

蘇大、蘇二沒成親前,顏氏還會做點家務,後來蘇二娶了周氏後,婆媳兩個還互相分擔,可自葉氏進門後,顏氏及周氏就再也沒下過廚、做過家里的活兒了,全都交給了葉氏。

蘇沐暖嘆了口氣,她這對爹娘還真的是蘇家的受氣包兼長工,種家里的田被克扣不說,賺外快還得上繳六成到公中,難怪蘇丫老是餓肚子,這可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啊!

蘇沐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可難道她真要在這個家里一窮二白的活下去?

想到這里,蘇沐暖打開了蘇丫的五斗櫃,開始挑一些還能看的衣服。

在鄉下地方沒出息,若是這里待不下去,她就要想辦法離開這里,進城找個工作。

蘇沐暖才整理到一半,就見兩個人急匆匆的沖進房間,一看見她便開心地上前摟住她。

那是她的爹及大哥,蘇大及蘇愷。

蘇沐暖實在不能適應,古代人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就算是父女兄妹好了,也不興一見面就抱上來的這種招呼方式吧?

「丫頭啊!你娘說你病好了,是真的嗎?」

「嗯,我不傻了。」

「爹,丫頭這真是因禍得福啊!」

咦?這個哥哥還會說成語,應該不是完全不識字,看來爹娘人窮志不窮,蘇丫是傻的不能習字,但至少蘇愷是讀過 書的。

不過……蘇沐暖雙眼滴溜溜地看了房中一圈,以她家的家境,蘇愷大概也就識得些必要的字就難以再繼續學了,古代的筆墨紙硯是很貴的。

兩父子感嘆了一番後終于放開她,接著,蘇大由懷中拿出了兩個肉包子,塞進蘇沐暖的手中,「你先墊墊肚子,這樣晚飯就不用吃太多了。」

蘇沐暖傻傻的看著包子,想到蘇丫上了飯桌總是被顏氏嫌棄,說她坐在飯桌上,傻得連口水也盛不住的樣子看了就倒胃口,凶狠地把她趕下桌,所以蘇丫常常餓著肚子。

蘇沐暖模了模包子,還是熱的,想必是蘇大藏在懷里帶回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她鼻子有些酸。

接著,蘇愷又由懷中拿出了小玩具,是一個木刻的小人,四肢能夠轉動,雖然是很簡單的機關構造,但在古代也算是一門技藝了。

蘇沐暖撥了撥小人的手腳,小人便手舞足蹈起來,「這好新奇,大哥怎麼會做?」

「你忘了,教我識字的老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工匠,是他教我的啊。」

「是啊,你大哥不只會做些小東西,實用的用具也會做,你的五斗櫃就是他去撿廢材回來做的,你忘了?」

不是她忘了,是這種事蘇丫根本不懂,「我以前是傻的嘛,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現在不傻了,以後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們。」

「好。」

蘇沐暖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拿著小人,不只鼻頭酸,連眼楮都發酸了。

「其實病沒好也沒關系,你能回到爹身邊就夠了,爹和你柳叔把你給抬回來時,看著你蒼白的臉,心都要碎了,我的寶貝女兒怎麼就折在溪水里了,明明你那麼怕水的啊!」

听他說完,蘇愷也抹了把淚,「我看見你時,覺得自己好像也沉在水里,沒法呼吸。」

當初知道妹妹是傻子的時候,他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不是負擔,是一種疼惜,因為他知道只有爹娘及他會疼妹妹,未來可能沒有婆家要她,所以他得加倍的疼愛妹妹。

來到這里,蘇沐暖不是沒有怕過,畢竟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但看見他們這麼疼愛自己,那種孤單感倏地消失了,因為她在這個世界不是孤獨的,她有家人,而且還是十分疼愛她的家人。

蘇大這時看見了她拿出的衣裳,不解地問︰「丫頭啊,你收拾衣服做什麼?」

蘇沐暖怎麼說得出口她是要為離家做準備?而且現在……她低頭看了包子及小人一眼,才道︰「沒什麼,我在整理一些衣裳,我現在好了,能給自己梳洗,不能再麻煩娘親了。」

听見女兒又說了一句懂事理的話,蘇大開心得紅了眼眶。

「好了,爹,咱們先出去吧,一會兒祖母覺得咱們進來太久很奇怪,會闖進來的,那丫頭可就吃不到包子了。」

「好好好,我們先出去。丫頭啊,你先把包子吃了,乖!」蘇大說完就帶著蘇愷離開。

蘇沐暖又想哭了,原來她離家這麼遠,還是能有親情的……

倘若她能去外頭掙錢……珠玉在前,穿越小說那一套拿出來用不就好了,她在現代都能三十不到就成了農場與民宿的主人,擁有超前一千年的知識,還不能在古代發家致富嗎?

她不走了,她要留下來,她要在古代成為大地主、大富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2:46

第二章 落入陷阱中

在山坡上采野菇的蘇沐暖忍不住又罵了一次會相信穿越小說的自己。

她穿來的這個朝代叫周,但是這和她在歷史課上學到的朝代不同。不過很多文物、發明都是一樣的,至少……她想拿來賺錢的那些發明早就有了。

「什麼賣醬油賺大錢,賣冰發家致富,古代早有類似的東西,我怎麼會忘記〈清明上河圖〉里就有畫賣冰的小販了?」蘇沐暖抱怨一句,一邊挖起一株野菜。

都怪老巫婆克扣大房用度,她再餓下去可不行,看看現在這身軀,臉長得還可以,可這洗衣板的身材,比海平面還要平!

所幸她野菜、野菇認識得不少,便跑來山上挖野菇、拔野菜,想要晚上偷偷加菜。

這幾天蘇沐暖出房門後便裝得乖乖的,一聲不吭像啞巴一樣。

蘇老頭見狀對她倒不像之前那麼凶了,雖然也是冷冷淡淡的,但不再處處挑剔她。

而她上桌之後不像之前傻得連口水也接不住,顏氏自然沒理由趕她下桌,但每當她要多夾幾口菜就會被顏氏給撥開,說什麼蘇和正在長身子,而且最近要說親事了,太瘦了不好看,要讓蘇和多吃點。

明明才差半年啊!蘇和長身子她就不長嗎?竟有這種偏心偏到太平洋去的祖母。

蘇沐暖心中忿忿,沒想到蘇和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好感動啊!怎麼蘇丫的記憶里幾乎沒有姊姊?就算有,她不是看見蘇和在打扮就是看見蘇和的背影,原來二房還是有好人的啊。

然而那口菜她沒吃到,顏氏將菜夾回了蘇和碗里不說,還罵了幾句,「夾給你你就吃,你姊好心你就欺負她嗎?」

天地良心!她怎麼就欺負蘇和了?那是蘇和自己夾給她的呢。

蘇沐暖覺得委屈極了,哪里知道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她氣炸——

「祖母別氣了,丫頭也在長身子啊,若不是她還沒長開,孫公子也不會對她……」蘇和說著說著就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我去!蘇沐暖在心里咒罵一句,這哪里是好人,根本是綠茶婊!她招誰惹誰了,蘇和沒必要這樣破壞她名聲吧。

幸好後來她爹冷著臉,說外頭都是亂傳的,蘇和為了維持形象才見好就收不再說了。

看見爹娘心疼她的樣子,蘇沐暖在心里把蘇和罵了無數次,害得她飯後還得向爹娘再三保證她現在病好了,不再喜歡孫安了,爹娘才放下心來。

這事蘇沐暖也是吃了個啞巴虧,外頭傳說她是被孫安拒絕了才氣得去投水。

拜托!蘇丫智能不足,她怎麼可能知道自己被拒絕了?而且她被罵了之後又追著孫安跑,根本就不知道其實孫安非常討厭她,怎麼可能為此自殺?

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小屁孩傳出去的,為了替自己脫罪。

蘇和是認為她還會去巴著孫安?她還以為這種綠茶婊只會出現在小說、電視劇里呢……不過她搞不好就是穿進了一本穿越女打不過原住民的小說中,要不然怎麼解釋她都穿來好幾天了,還沒想到發家致富的辦法呢?

這時,蘇沐暖看見一朵大野菇,十分開心,這種野菇可好吃了!

她走上前要挖,卻忽然覺得腳腕一緊,接下來她就頭下腳上被吊在半空中了。

不會吧!人家女主角都可以挖野菜、野菇做出好吃的飯菜,怎麼她來挖就變成這樣?

蘇沐暖想了想,這里離山徑不會太遠,獵戶不太可能放著陷阱不管,萬一被人截胡了怎麼辦?想必對方並未走遠,還在附近。

她也顧不了自己還在裝傻子了,大聲呼救起來,「救命啊!這是誰設的陷阱?誤抓到人了,快來救命啊!」

蘇沐暖被吊在半空中,身子還在慢慢的轉圈圈,喊完了那段話,身子轉了半圈,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底下看著她。

蘇沐暖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古代人說話,總之,裝乖一點總是對的,「這位大哥哥,救命。」她想了想,還眨了幾下眼,夠天真、夠無辜了吧!

蘇沐暖打量著那個盯著她看卻沒打算放他下來的男子,他穿的不像是讀書人的那種寬袖長衫,也不像是農人的短褐,而是俐落的貉袖。

蘇沐暖想想也是,打獵嘛,穿貉袖是方便些。

「大哥哥……救命……」

然而,不管蘇沐暖說了什麼,那個人就只是盯著她看,一動也不動。

最後,蘇沐暖生氣了,「喂!你這人听不懂人話嗎?」

那男子的視線往上移,本來是想看看自己綁的繩結牢不牢靠,然後在看見蘇沐暖的襯裙滑下來時,不好意思地別過眼。

蘇沐暖連忙把大腿遮好,雖然小腿肚還是露了出來,可她盡力了,她可沒那腰力,被吊在半空還能彎腰起來蓋好小腿。

「痛……」

男子回神,看見她被綁住的腳腕磨出了血痕,他很快解開繩子,拉著繩子慢慢的把她放到地面上。

他雖然是做陷阱害人受傷的人,但雙眸倒是防備十足,臉色也很冷。

「需要請郎中看看嗎?」

蘇沐暖扯好衣裙,然後看了看自己,除了有些擦傷見血,並沒有其他問題,她覺得沒必要看醫生,「沒事。」

男子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又問了一句,「真沒事?」

「真沒事,倒是你,我看你穿得不錯,是哪里來的大少爺?」

男子斜睨了蘇沐暖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是什麼大少爺,就是一名獵戶,只是今天剛好穿了新衣,之前那件補得不能再補了。」

蘇沐暖聞言便化身為森林巡邏隊,好聲好氣的說︰「我還以為你是來自富貴人家才不懂,既然是獵戶,就該知道這里生長了很多野菇野菜,會有人來摘回家吃,你設陷阱會誤傷人的。」

男子態度未改,只是說︰「小姑娘,野菇有毒不能吃,我觀察過幾日,這里不太會有人來,倒是些兔子、小鹿什麼的常常來,這才設了陷阱。」

太棒了!蘇沐暖偷偷笑了,原來這里的人還不會分辨能吃跟不能吃的野菇,她就說呢,怎麼這麼多野菜、野菇沒人跟她搶,原來是不知道能吃啊。

男子看蘇沐暖不知在想著什麼,以為她是在為難沒了吃食,他知道有些窮苦人家窮到三餐不繼,便道︰「野菇不行,但野菜肯定行,我看過山里的動物吃過,我幫你摘些。」

「不用了,我今天摘夠了,明天要吃的明天再摘就好了。」

摘多了就得放著,萬一讓二叔那一家或是祖母看見了,發現是能吃的玩意兒,以後肯定會使喚她每天來摘給他們吃,她又不是傻的。

蘇沐暖把剛挖的野菜、野菇全收拾進小提籃里,一邊收拾一邊問道︰「對了,這位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子本來不想回答,總覺得與她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但看她那天真可愛的笑容,他終究還是稍稍收了冷意,「我叫阿逍。」

「阿逍,請記得我常常會來,別再設陷阱傷了我喔!」

尹逍點了點頭,看她道了再見後想站起身,卻一時腿軟又跌了回去,便道︰「我還是帶你去看郎中吧。」

「不用,小小擦傷回去上個金創藥就好了。」

尹逍立刻由懷中掏出了一瓶金創藥給了她,他一向不喜歡欠人,就怕後頭會有什麼麻煩事,她既然不去看郎中,給一瓶金創藥就算是兩清了。

蘇沐暖接過來,打開瓶塞,聞到了類似廣東苜藥粉的味道,「謝啦!」

說完蘇沐暖便緩緩站了起來,嘗試性的往前走一步。

該死,腳還真有點痛,而且除了腳痛,肚子也有些悶痛。她果然很餓,要趕快回家才是。

「我先走啦!」蘇沐暖朝他搖了搖手,然後提著小提籃轉身走了。

尹逍看著她的背影慢慢走遠,冷著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起來。

「也不知道住多遠,這樣跛著走好像很辛苦……」他喃喃自語,隨後忍不住自嘲,怎就學不乖,人家不糾纏你不正好?

他之前遇見的如果是這種姑娘,想來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尹逍想著今日的偶遇,一回家就遇上了一臉擔憂的母親。

尹夫人沒有明說,只是陪著他進房,房里早放了一碗蓮子羹。

「先吃一點,一會兒再吃晚膳。」

「好的,母親。」

「你今天去打獵,沒獵到什麼?」

尹逍想了想,笑了,「獵到了人,一個小姑娘。」

「喔?」見兒子笑了,做母親的當然也放心的笑了,而後才想起話中提到的小姑娘,「怎麼樣的小姑娘?」

「很可愛的小姑娘,不過……我害她受傷了她卻沒怪我,只拿了我一瓶金創藥。」

「你怎麼害人家受傷?」

尹逍沒想太多,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母親。

尹夫人先是一愣,然後掩嘴笑了起來,「逍兒,你都二十歲了,還看不清楚嗎?事實上,也不是每一個姑娘都那樣唯利是圖。」

「這世上真有無欲無求的人嗎?」

「自然不可能,不過,也不至于都那樣勢利。」

「母親沒見到,怎知道她不是?」

「我听見的都是你念著她,她倒是很灑脫的走了不是嗎?」

尹逍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念著她?怎麼可能!

第二天,尹逍又去了同樣的地方,他不承認自己想偶遇那個小姑娘,只承認這里真的有小鹿出沒,完全忽略他其實更愛用弓箭打獵甚于設陷阱,也沒發現他躺在樹上等獵物的時候,還是不免去留意今天有沒有人靠近。

然而,那個說明天吃的野菜明天摘的小姑娘終究沒有出現,而尹逍的陷阱則抓到了一只小鹿。

尹逍扛著獵物回家時想了想,那小姑娘家里窮得要吃野菜了,要不……把這只鹿做成燻肉送給她壓驚?

他一邊盤算著,一邊擔心那個小姑娘,會不會其實傷處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樣輕?要不今天怎麼沒出現來摘菜呢?

蘇沐暖的確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但不是因為傷得過重。

初潮?她疼得臉色發白,蘇丫居然快十五歲了才初潮?

上輩子的她身體健康,最被閨蜜們羨慕的就是生理期的時候她除了不能下水,其他都跟沒事人一樣,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生理痛。

肯定是因為蘇丫營養不良,現在這身體是她在用的,她會花心思好好調養。

古代沒有紅糖,要不然現在如果能喝一碗紅糖水或紅糖姜湯,肚子一定會舒服許多。

但想了想蘇沐暖就作罷了,古代的糖應該是很貴的,就算有糖,那個什麼都只給二房的祖母肯定不會讓她喝上一碗,她又不是蘇和,昨天她還看見蘇和把紅棗當零食吃呢。

不過不被祖母惦記著也好,听她的語意,好像把蘇和養好了就能許門好親事,好親事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要聘金嗎,所以嫁不出去的蘇丫才會一直被祖母說是賠錢貨啊。

葉氏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熱湯進來,蘇沐暖懶懶地由床上坐起來,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問道︰「娘,你端了姜湯嗎?」

「嗯,是紅棗姜湯。你之前落水醒來後,郎中說你身子本就性寒,得養養,現在你又來了初潮,更該調養了,來,喝了。」

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蘇沐暖端著紅棗姜湯小心地喝著,喝了之後暖胃又暖心,肚子也好像真的不那麼痛了。

「娘得去做晚飯了,你爹及大哥應該快回來了。」

「好,娘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母女倆話音未落,蘇沐暖就看見顏氏一臉凶相的走了進來,暗自叫苦,這人一看就是來找碴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捧著的碗,娘應該不會傻得拿公中的紅棗及姜來煮湯給她喝吧?

「老大家的,你給丫頭喝的是什麼?」

「婆母,郎中說丫頭落水身子得補補,這是紅棗姜湯。」

「你哪里來的紅棗?哪里來的姜?」

葉氏再怎麼傻也不敢拿公中的東西,本來是很有底氣的,但因為長久生活在婆母的婬威下,總是唯唯諾諾的,說出來的話便覺得有些心虛,「就灶房木頭櫃子里放著的。」

「既然是灶房的,你拿的時候有問過我嗎?」

葉氏見婆母似乎想賴她偷東西,立刻解釋,「婆母,那是上回阿大去給雜糧行的張掌櫃打零工,走的時候張掌櫃給他的,回來我們繳了六成到公中,那些是我們自己剩下來的。」

「你撒謊,我前幾天見公中還有一大包呢,倒是你說你自己留著的我可從來沒見過。」

「婆母,你不能這樣,公中的弟妹早就用完了,平常她煮的時候沒分一點給我們,我們也不要緊,想著自己留了些,怎麼現在卻成了公中的了?」

蘇沐暖氣得險些要砸碗了,平常二房的人懶得做事,三天兩頭借故不下田就算了,現在連他們大房的東西也要硬說是公中的?

外頭,蘇大剛回來就听到了爭吵聲,正要往蘇沐暖的房走去。

一起回來的蘇老頭听見妻子又在罵媳婦,要把所有人都叫到廳里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讓蘇愷到後院喊人。

蘇沐暖身子很不舒服,可是看著葉氏低著頭被喚到前頭去,總是有些擔心,她出聲喊住了蘇愷,「大哥,我也要去,你扶我好嗎?」

「你身子不舒服就躺一躺,沒事的。」

「沒事?事情可大了,爹娘肯定要吃虧。」

蘇愷聞言嘆了口氣,頗無奈的往廳里看去,「不吃虧能怎麼辦?爹娘重孝,這種小事他們只會忍。」

「所以據理力爭也沒用?」

蘇愷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抗爭過,可結果如何?首先敗下陣來的總是爹娘。

「祖母……我是說咱們的親祖母,是生了爹之後難產血崩過世的,所以爹一直覺得自己是蘇家的罪人。可祖母難產又不是爹的錯,再說了,他這般忍讓,得到好處的是誰?是二叔他們一家。二叔都不是咱們親祖母生的,爹爹才是啊!你覺得如果咱們親祖母知道了,會希望爹這麼委曲求全嗎?」

「這也沒辦法啊。」蘇愷知道這是無解的問題,「你以前因為生了傻病,爹娘特別疼你,也就為了你他們還可能跟祖父、祖母爭一爭,其他的委屈他們怕是只會吞了。」

「不行!看來如果不分家,咱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蘇愷何嘗不知道,但祖父還活得好好的,若不是祖父主動提起,由爹提起那就是不孝。

「雖然爹娘疼你,然而這種事你可不能說,免得惹爹生氣。」

「我說了也要他們同意啊!以咱們爹娘這受氣包的個性,忍都忍這麼些年了,就算不生我的氣也不會同意分家的,可不分家,你看看,家里的活兒都是娘在做,田里的活兒都是你跟爹在做,二房在做什麼?那個蘇和還天天吃咱們家攢下來的紅棗!」

蘇愷安撫道︰「蘇嘉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在外游手好閑,在家就喜歡拿我出氣,他不去下田最好,省得我見他也鬧心。」

「你說……他喜歡拿你出氣?」

「有時在外頭也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回來就找我撒氣,幾次都因為小事就想打我。」

「他還想打你?」

「你放心,你大哥我身手可比蘇嘉好多了,他打不著我。」

蘇沐暖沉吟了一會兒,露出了笑容,「大哥……」

蘇愷低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妹妹的笑容,愣了愣,「丫頭,你在想什麼?」

「下回蘇嘉再想打你,你就讓他打,但你得讓他打那種一打就會見傷的地方。」

「什麼?」

「比如手、腳、臉啊!那種一打就會有瘀傷,而且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小心的避開胸、腹、背。」

「我為什麼明明躲得過還要自討苦吃?」

「大哥想分家吧!咱們大房得分家才有好日子過,分了家,爹跟你辛苦掙的錢才是咱們自己的,不用分給好逸惡勞的二房。」

「我假裝讓他打一頓就行?」

「嗯,其他的交給我。」

「好吧,听你的。」

妹妹以前是傻的,所以蘇愷已經習慣照顧她,可不知道為什麼,妹妹第一次要求他做事,他竟然下意識就服從了,是因為他第一次在妹妹的臉上看見這麼邪氣的笑嗎?

「現在,先扶我去廳里吧。」

蘇愷及蘇沐暖來到廳里時,正听見他們爹娘認栽,承認紅棗及姜都是公中的。

蘇沐暖知道她能據理力爭,但說了有用嗎?所以,她得反其道而行。


看顏氏那表情,分明是得逞了還不滿足,想借這個機會敲打葉氏一頓,蘇沐暖半轉過身,用力地瞪大眼,瞪得眼皮酸了也不闔上,不久之後雙眼泛紅,眼眶濕了。

顏氏正想開口讓蘇大拿錢來賠給公中,就听見一旁傳來了哭聲。

坐在旁邊一直不發一語的蘇老頭皺了皺眉頭,實在是因為這個哭聲有點吵。

「怎麼了?怎麼哭了?」葉氏心急地跑到蘇沐暖的身邊,以為她身子不舒服。

「娘,什麼叫公中啊?為什麼祖母說你拿了公中的東西還罵你?」

顏氏不疑有他,尖聲說︰「公中都不知道,活該你是傻子。公中就是咱們蘇家公用的,只要是蘇家人,不管是做田里的活兒,還是自己去外頭做事所得來的東西,都要繳一大部分進公中,余下的才是你們自己的。」

蘇老頭沒像妻子急著回答,他望向孫女,總覺得這個傻丫頭好像不太一樣了,至少……說話好像清楚多了。

「我知道了,原來都是我的錯。」

听蘇沐暖沒頭沒腦的認錯,蘇大及葉氏都不明白,「怎麼這麼說呢?」

「昨天我見姊姊在吃紅棗就饞了,娘一定是看見我饞得流口水,才會煮紅棗姜湯給我喝吧!我想著爹有下田、爺爺也有下田,那麼姊姊能吃的我應該也有一份,我不知道那是二叔家自己的,都是我的錯,害爹娘被祖母罵了。」

一听女兒罵自己,蘇大心疼了,女兒初潮痛得臉色發白,妻子才煮了碗紅棗姜湯給她喝,這在其他人家,只要買得起紅棗與姜的,誰不會給自家的閨女補一補?畢竟身子補好了,將來生個胖娃娃才沒問題,姑娘家總要嫁人的,能生孩子在夫家才有地位,補一補又怎麼了?

更何況那紅棗及姜真的是他掙來的,他方才是不想鬧得家里不寧才認錯,現在自責的卻是他的寶貝閨女,他心里怎麼過得去?

葉氏最是知道女子補身的重要了,也只是默默掉眼淚。

顏氏最討厭人哭哭啼啼,見蘇沐暖哭得這麼大聲,就要開口痛罵了,可一轉頭就看見蘇老頭皺眉盯著蘇沐暖看,一點也沒有罵人的打算,一時覺得事情不尋常。

蘇老頭看著蘇沐暖,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說了他下田、她爹也下田,卻沒說她二叔有下田,這是什麼意思?代表公中的錢,她二叔可沒貢獻多少。

再來,她一開頭說了看見蘇和在吃紅棗,可全家上下誰不知道那些紅棗及姜是老大帶回來的,公中會有、大房會有,就是二房不該有,蘇和吃的紅棗不管是誰的都不對,吃了大房的是侵佔,吃公中的,那蘇丫為什麼不能吃?

更何況蘇丫才落水,喝點紅棗姜湯要被罵,說出去不得讓鄰居給戳脊梁骨戳死。

蘇老頭動了氣,不只氣蘇沐暖的話,更氣他無話反駁,開口口氣便不好,「好了!哭什麼?晦氣!」

蘇沐暖听到這里連忙止了哭聲,可咬著下唇的委屈樣,還有忍著哭聲抽氣的樣子,都讓蘇大夫妻心疼得紅了眼眶。

蘇老頭見妻子得意地準備說話,先開口打斷了她,「不過是一碗紅棗姜湯,丫頭前陣子落水也得養養,總之那些紅棗是老大去打零工賺來的,就都給丫頭補身子吧。」

「什麼?老頭子,丫頭傻了你也跟著傻了嗎?喝了的就算了,剩下的還要全給他們?」

「要不然呢?你想喝,也去落水死一回,我就去買一斤紅棗給你慢慢補。」

「呸呸呸,老頭子你咒我啊!」

蘇老頭懶得再說,轉身就要回房,「快些去做飯,回家也沒飯吃,你在家里都在做什麼?」

顏氏听了這話氣得不得了,跟著蘇老頭回房理論去了。

葉氏抹去眼淚,把蘇沐暖交給蘇大,「我得快點去做飯,丫頭交給你。」

「嗯,你去吧。」

蘇沐暖可不滿意,她本來想玩個委曲求全的,祖父這一招不就又讓爹想著他的好了嗎?雖然那些東西本就是大房的,但爹愚孝,可不會這麼想。

在蘇大及蘇愷扶她回房時,她又說了,「爹,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要,我身子怎麼樣沒關系的,別讓祖母有話可以拿捏你們,如果要害你們被祖母數落,我寧可病死。」

蘇大一听氣了,「你怎麼說話的!什麼都沒你身子重要,怎麼能說你寧可病死。」

「可拿了公中的東西,爹娘在祖母那里肯定有苦頭吃,我不要。」

蘇大為了安撫蘇沐暖,只好說了實話,「那不是公中的,那是咱們家的,只是爹不想吵得家里不得安寧,所以才不反駁你祖母。」

蘇大本是打算安撫女兒,可是真把話說出口,突然又覺得委屈,東西本就是大房的,用了無端被罵,現在拿了東西還要被數落,的確,還不如不把東西給他們,之後還能輕松些。

更重要的是,這事還惹得閨女自責,連寧可病死這種話都說出來,他這個爹真沒用,他忍是活該,可閨女怎麼了,沒必要讓她也忍啊!

見蘇大不說話,蘇沐暖知道效果達到了,今天可以到此為止。有時痛久了會麻痹,她可不能讓她爹一直痛著,要讓他復原一下、痛一下,復原一下、再痛一下,這樣才能累積他的不滿,最終選擇分家。

她知道在古代雙親尚在卻提分家的確是不孝的,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得讓眾人知道事實,這樣他們分家之後就連外人也不會指責他們,還要讓爹在愚孝跟生存之中做出選擇。

直到回房,蘇沐暖都沒再說話,只是躺回床上時給了蘇大甜甜一笑,「爹爹,我說錯話了,爹爹別生氣好不好?爹爹生氣我這里會疼的。」

蘇大看見蘇沐暖捧著心口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心都軟得化為一灘水。

「爹爹沒生氣,你好好養著,晚飯就別上桌了,我讓你娘盛一些,你在房里吃。」

「好,謝謝爹、謝謝娘。」

蘇愷在一旁看著,終于也放心地露出笑容。剛才在廳里演的那一出他看懂了,幸好爹娘太疼丫頭,沒看懂,被丫頭給繞進計劃里了。

大房那里父慈子孝,和樂融融,而蘇老頭及顏氏那邊可沒這麼平和,顏氏一回房就罵蘇老頭偏心。

蘇老頭沒好氣的抬眼看了妻子一眼,「那紅棗真是公中的?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顏氏一時啞口無言,蘇老頭接著說了,「老大媳婦嫁進來二十多年了,她會不會拿公中的東西我會不知道?」

「那、那老大自己都承認了,你干麼還把東西還給他們,和丫頭可愛吃紅棗了,公中的那份不就都她吃了嗎?我想著大房那一份放那麼久了,要是放壞了,還不如給和丫頭吃。」顏氏底氣不足,所以說得有些結巴。

「你懂什麼,你沒見那傻丫哭得老大心疼,狗急了還會反咬一口呢!你把老大逼急了,他萬一像老二一樣不下田,咱們一家吃什麼?我把東西還給他,傻丫現在正需要這些東西補身體,給點好處他才不覺得委屈。」

顏氏想到家里的活兒不少,若沒了老大媳婦,那她可累了,老二媳婦指望不上的。

「這一回就算了。」顏氏也只能同意,要不然還能如何?

倒是蘇老頭把方才在廳里的事想了又想,覺得傻丫有些怪。

她之前連話都說不完整,可溺水過一回後,雖然還是一臉傻樣,但現在不管何時看見,她都是干干淨淨的,不像以前總是不一會兒就像從泥地里撿起來的一樣,還有說話的樣子,之前蘇丫說話就跟七、八歲的孩子一樣,他也沒想太多,現在看起來,她頂多……像一個不符合她年紀的孩子,但絕對不是傻的。

「老婆子,你覺不覺得傻丫的傻病其實已經好了?」

「傻病好了?你見過快十五歲的丫頭說話還像她這樣像個孩子的嗎?」

「我覺得她說話比以前清楚了,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她總有一天會長大,不再傻下去。」

顏氏冷哼一聲,就傻丫那樣子,要等她「長大」怕是她都先老了。

「前幾天她帶著一籃子的菜回來,我還以為她偷錢去買的,結果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是她摘的野菇及野菜。她若不傻,摘些不能吃的東西回來做什麼?還跟老大媳婦說想炒了吃呢!」

「喔?後來呢?老大媳婦有給公中一份嗎?」

「那東西又不能吃,給公中做什麼,傻丫是傻的,但老大媳婦可不傻,最後那些東西都丟了吧。」

蘇老頭想,他可能真的想太多了,連野菇及野菜都想吃,這傻丫的確是傻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3:10

第三章 神仙婆婆來指點

蘇沐暖靠著野菜野菇飽餐一頓,可後來躺在床上沒出門,又過起了半飽半餓的日子,所以一等葉氏肯放她出門,她就又去摘了。

她去的地方依然是上回那片山坡地,那里的好東西不少,除了野菜、野菇,她還看見能腌制入菜的樹籽與能當豬食的蕁麻草。不過她穿來這麼些日子了,也沒見過家里有養豬,蕁麻草應該用不上的,至于樹籽……她得問問娘,看娘會不會腌制。

然而等她問了葉氏後,才發現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蕁麻草可以當豬食、樹籽可以入菜。

于是,蘇沐暖一連去山上摘了三天野菜,每天回家還都不厭其煩的去找顏氏詢問是否要撥入公中,直到顏氏被煩得火大。

「以後你再摘這種不能吃的東西回來,不用問我,全都不必撥進公中。」

「祖母,這些可以吃的,野菜、野菇還有樹籽都是可以吃的。」

蘇沐暖在顏氏面前是傻子,她的話顏氏自然不相信,「要吃你吃,你傻我可不傻。」

目的達到了,蘇沐暖乖巧的應聲好,然後偷偷地露出計謀得逞的笑。

既然不用撥進公中,蘇沐暖打算摘些樹籽回來腌。

葉氏的廚藝不錯,對于腌制尤其拿手,听蘇沐暖說了大概的作法後便表示,可以陪她一起腌制。

葉氏原先也不知道野菜、野菇居然可以吃,可在蘇沐暖的堅持下,還是依她說的炒了炒,吃了發現竟十分美味。

所以這一回當蘇沐暖對她說樹籽也可以吃時,她雖然一開始也懷疑過,但隨後便信了。

蘇大對于這種後廚的事向來是不管的,只是听了蘇沐暖的點子後也難免好奇,「丫頭,你怎麼會做這些?」就算女兒傻病好了,也不可能憑空會這麼多東西吧。

蘇沐暖想過終有一天蘇大及葉氏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我上回掉進水里會活過來,是被一個神仙婆婆救的。」

蘇大乍听這個答案只覺得荒謬,可是想了想,當時他被告知蘇丫溺死,匆忙趕去溪邊時,她的確是沒氣了的,他還在她身旁哭了好一會兒,直到交好的鄰居老柳提醒他該把孩子運回去,他才回過神。

有人抬來門板借他把蘇丫抬回去,他跟老柳一人抬一頭,路上可能他太過傷心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自己摔倒不說,蘇丫的身子也跌在地上。

他連忙把閨女沾了灰的臉抹干淨,又好好的把她安置在門板上,可就在此時,她突然大聲咳嗽起來,把一肚子的水全給咳了出來。

當時他見女兒活起來,高興得不得了,把女兒抱進懷里就不肯放開,也不管其他人對她的「死而復生」指指點點,如今再听她說,才知道有這番奇遇。

「那時我也在,怎麼就沒見到什麼神仙?」

「神仙婆婆是在夢里救我的,她說我年紀太輕陽壽未盡,就把我救回來了,還一並治好了我的傻病。我重回人世後的那七天,一開始什麼都不記得,所以才會依然傻傻的,可神仙婆婆每天都進我的夢里,幫助我想起過去的事,後來覺得我很聰明,神仙婆婆就收我做徒弟,會知道這些東西能吃都是她教我的。」

「真的?」蘇大半信半疑,總覺得太玄奇,可女兒死而復生的確是玄奇的事。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爹、娘,你們知道這些東西能吃嗎?」

「這……那她還教了你什麼?」

「很多很多呢,不過現在用不上,我說了也是白說。」

他們已經習慣蘇丫不會說謊,自然蘇沐暖說什麼他們都信,而這個腌制樹籽的計劃,他們也同意了。

要取得樹籽必須連同樹枝砍下來,所幸這種樹越砍越茂密,摘取樹籽的人不用擔心來年欠收,通常是將樹枝砍下來再回家慢慢處理。

可蘇沐暖畢竟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怎麼也搬不了這麼多樹籽,蘇大想了想,過幾天他要跟蘇老頭去縣城采買,那天不下田,便要蘇愷當天去跟老柳借板車,陪著蘇沐暖去砍樹籽再運回來。

蘇愷向來疼妹妹,當然同意了。

因為樹籽需要加水煮過,用多了柴一定會被顏氏數落,所以蘇沐暖及蘇愷計劃著到了山上要多撿一些柴薪回來。

兄妹倆聊得開心,蘇大看著看著臉色轉為落寞,葉氏本是笑著的,看見了蘇大的神情後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情,一並沉默下來。

說來是他們做爹娘的不好,讓閨女餓肚子,閨女才會想搗鼓這些吃的。

蘇沐暖沒有注意到爹娘的表情,她在心里盤算著,爹說要去城里采買,她試著做做看腌樹籽,若是效果不錯,或許能把腌樹籽運到城里去賣,多少也是一筆收入。

樹籽,也就是現代所謂的破布子。蘇沐暖上輩子的祖母是台南人,做破布子可是祖母的招牌手藝,她所做的破布子是塊狀的,里頭還加了花生,可以把塊狀的破布子撥開干煎,直接配飯吃,也可以揉碎煎蛋、炒豆包吃,都是傳統料理。

直到開了農場民宿,蘇沐暖把破布子加入菜單後,才知道原來很多人所知道的破布子,都是浸泡在調料里粒粒分明的那種,大多是做佐料使用,比如蒸魚、加入湯里增加風味,而不是一種配菜。

眼見許多民宿客人覺得稀奇,她便在暑假期間設計  DIY體驗行程供客人選擇,讓民宿客人可以自己動手做,做完之後還能把成品帶回家。

當然,這個行程是由祖母教授的,蘇沐暖自己在一旁也學會了一些,前置作業不是問題,但真的要腌制還是只知皮毛,幸好葉氏光听她解釋就能理解。

花生這個時候還沒傳入中原,所以只能做純粹的破布子塊,雖然吃起來少了一些層次,但口味是不會有影響的。

蘇沐暖跟蘇愷計劃了半天,一回頭就看見爹娘一臉沉重。

「爹、娘,你們在想什麼?」

兩人回了神,蘇大揉了揉蘇沐暖的頭,說︰「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對不住你們兄妹。」

「爹說這個做什麼?你跟娘又不是那種自己過好日子讓孩子吃苦的爹娘,怎麼對不住我們了?」

蘇沐暖當然是有心引爹娘想起祖父母的,蘇大也很輕易的就被她牽動了思緒。

多年來其實他不是沒怨過,只是為了家里安寧,他不愛爭,但現在看閨女這麼懂事,倒是生出滿滿的愧疚。

「你都快十五了也沒給你取個大名,當初你祖父母說你傻,要名字也沒有用,我們便沒取,阿愷的名字還是村里的先生在他洗三的時候見他笑得討喜,主動說要幫他取的,你的……我們一直沒有……」

「沐暖。」

蘇大話說了一半,被蘇沐暖打斷,就連愁緒也被打斷了,「什麼?」

「爹,我想叫蘇沐暖,休沐的沐、溫暖的暖。神仙婆婆說了,她想給我這個名字,她說我笑起來讓人像置身在百花齊放、春風送暖的草原上一樣,想給我起名叫沐暖。」蘇沐暖邊說,心里的惆悵更深,她的名字是前世的祖母取的,她方才說的取名由來也是祖母曾經告訴她的。

「蘇沐暖,這名字好听,可咱們家都是單名。」

「我不管,神仙婆婆取的,我就要叫這個名字。」

蘇大及葉氏想了想,當初說不想取名的是爹娘,那麼如今他們想給自己的閨女取什麼,他們也不會管了吧。

「好,你想叫這個名字就叫這個名字,以後爹就叫你沐暖,不再丫頭丫頭的叫了。」

「那麼……娘要叫你暖暖。」葉氏露出了促狹的笑,總覺得叫著小名,閨女與她就比與丈夫親近些。

蘇大怎會不明白妻子的小心思,笑著不反對。

倒是蘇沐暖傻了,上輩子媽媽就是叫她這個小名,她心緒一激動,上前抱住了葉氏。

「暖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听娘這麼喊我,好開心。」

葉氏把女兒摟得緊緊的,也笑得很開心。

蘇大拍了拍蘇沐暖的背,告訴她,「你快滿十五歲了,到時去城里我看看有沒有漂亮的簪子,給你買一支當生辰禮。」

蘇沐暖由葉氏的胸口抬起頭,對著蘇大甜甜一笑,「謝謝爹。」

「我也有生辰禮要送你喔!」蘇愷不甘寂寞,連忙補了一句。

蘇沐暖轉頭也對著蘇愷甜笑,「謝謝大哥。」而後她想了想,又對她爹說了,「爹,幫我買把鎖,如果我不在,我要把我的房間鎖起來。」

葉氏松開蘇沐暖,不解地望著她,她有什麼寶貝藏在房里嗎?要這麼小心?

蘇沐暖知道爹娘有疑問,也知道說了爹心里會抵觸,可她還是得老實說,在他們分家之前,這是能保住他們自己東西的辦法。

蘇家前幾代也是過過好日子的,人丁興旺,所以老宅蓋得不小,現在雖然年久失修,後面那一進院落全倒塌了,只剩前頭這兩進的房子可以住,但要供蘇家十一口人住還是沒問題的,且大家都有一間房。

蘇大疼女兒,所以當顏氏只撥一間小房間給她時,他及葉氏便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她,她的房間是大房擁有的三間房里最大的。

蘇沐暖想過了,以後大房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再放在公有的地方了,要不然像上回紅棗那事肯定會再發生。

她不只要把大房的東西搬進房里,她不在的時候還得把房間上鎖,讓人拿不了才安心。

畢竟她還打算讓葉氏發揮所長幫她做破布子,那些東西需要地方收藏擺放,以免被人覬覦。

「以後撥給公中後剩下的東西就放我房里來的吧,別再放在公有的屋子里了。」

蘇大及葉氏互望了一眼,沒說話。

「像那些紅棗,讓姊姊吃了沒關系的,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嘛!可若我們自己吃了還得被祖母罵,我是寧可不吃的。我知道爹娘舍不得我,想幫我養身子,那就听女兒一次,咱們把自己的東西搬進房里吧。」

葉氏畢竟是嫁進來的,原先不是蘇家人,對女兒的私心自然更重。她想起之前有位親戚自己沒有生女兒,所以對其他人的女兒總是十分疼愛,前來做客時特地給蘇和及女兒都送了塊好布,但女兒那塊只模了幾天就突然不見,不久之後她就見蘇和穿上同花色布料做的衣裳。

她曾經問過,沒想到二房還能睜眼說瞎話,說他們是看了女兒那塊布的花色不錯,自己去布莊買了塊一樣的給蘇和做衣裳,還假惺惺的問他們的布丟了嗎?怎麼這麼不小心?

到底是婆母作主拿去的,還是二房膽大包天偷的,她至今也不知道,最後還是只能吞了,這樣的事不勝枚舉。

于是,在蘇大還沒做決定之前,葉氏已經應了,「好!就給你買把鎖,你放心,你爹不買我就托你柳叔去買。」

蘇大被搶白,萬般無奈,他怎麼會不知道家人委屈,只是想著蘇沐暖的房一旦鎖上,家里不知要怎樣鬧,擔心而已。

「瞧你說的,咱們閨女要的,我什麼時候不給了?」

蘇沐暖笑了,蘇愷在爹娘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對著她豎起了大姆指。

要讓蘇沐暖裝成蘇丫那傻樣,她是沒辦法的,因此在外她只能裝成孩子的樣子。

一直到了山坡地,只有她及蘇愷在,蘇沐暖才恢復成平常的模樣。

「你又摘這種不能吃的東西了。」

蘇沐暖正在努力的折樹枝,太過專心以至于並沒有發現有人走到她身後,當尹逍的聲音傳來時,她嚇了好大一跳,還不小心尖叫出聲。

尹逍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嚇到蘇沐暖。

山坡本來地就不平,蘇沐暖腳一拐險些滾下山坡,被尹逍給及時拉住。

蘇愷听到妹妹的叫聲立刻跑了過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上前扣住尹逍的手,大聲斥責他,「放開你的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麼?」

尹逍是可以放開手的,可一放手蘇沐暖就要滑下去了,他兩相權衡之下,伸手托住蘇沐暖的腰,把她舉起來放在平地上,這才放開手。

蘇愷發現喊他放手他不肯,反而還模了妹妹的腰,氣得要上前給他一拳。

尹逍俐落地閃開了,看得蘇沐暖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這好身手,當個獵戶可惜了。

「大哥,阿逍他是幫我,你別誤會了。」

听到妹妹喊了人家的名字,蘇愷這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那你剛才叫什麼啊?」

「他突然出現在我後面,我嚇著了而已。」

蘇愷這人倒也老實,既然是自己誤會了,立刻就道歉,「原來是這樣,對不住,差點打了你。」

尹逍心里想著,是差點打了嗎?明明是被我閃開,但他沒把蘇愷的技不如人說出來,也沒回應蘇愷,只是轉頭問蘇沐暖,「你叫什麼名字?」

「你問我名字做什麼?」

「上回的陷阱不小心弄傷你,我想向你道歉,可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找不到你。」

「我叫蘇沐暖,不過這是剛取的大名,村里人大多不知道這名字,都叫我蘇丫。」

「蘇姑娘。」

「叫姑娘听了真不舒服,叫我小沐吧。」

蘇沐暖以往跟民宿客人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後,為了表示親切,會讓客人叫她「小沐」,久了便成為自我介紹的習慣。

尹逍看她年紀,覺得稱呼她小沐也沒什麼不可,「小沐,上回不小心害你受傷,很抱歉。」

「道歉就不用了,倒是你可不可以別在這里設陷阱,我以後要常來的。」

尹逍有要事要辦,休息了幾天沒上山,來了之後發現野菜有采摘過的痕跡,他便知道他錯過蘇沐暖了,因為知道她常來,怕再次誤傷她,他已經不再用設陷阱的方式打獵了。

「我明白了。」

「要不以後你設陷阱時,在旁邊貼張告示讓人小心陷阱如何?反正那些獵物也看不懂。」

尹逍挑眉看了蘇沐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知道是不是笑意的弧度,「山里的動物很聰明,字條不是山里的東西,它們一開始可能不知道,但久了發現有同類在字條出現的地方被抓,以後它們便會知道字條是危險所在。」

蘇沐暖點了點頭,算是受教了。

蘇愷知道妹妹在外人面前一向會裝傻,可現在對著尹逍卻不會,不免覺得意外,他扯了扯妹妹的袖子,想提醒她,「沐暖,你……說話……」

蘇沐暖看蘇愷不明說,在那邊擠眉弄眼,搞了好半天才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在他面前不用,因為我已經露餡了,再裝傻他也知道是裝的。」

尹逍不解,臉上滿是疑惑。

蘇沐暖微笑著做了解釋,「我之前是傻子,現在傻病好了,可我不想讓人知道。」

「為什麼?」

「我有計劃,一個幫我家人脫離苦海的計劃,得要完成了才能讓人知道。」

他們所在的這個村子不大,蘇愷卻從未見過尹逍,猜想他大概不是住這里,但也還是不能放心,便道︰「這位小哥……」

「你跟小沐一樣喊我阿逍吧。」

蘇愷也不客氣,立刻改了口,「阿逍,雖然你不是村子里的人,但我希望你保密。」

尹逍沒有解釋自己的確是村子里的人,總之人家的要求也不過分,他便點頭同意了。

蘇沐暖看他今天又是空手,實在替他擔心,「你老是這樣獵不到獵物,會餓肚子的。」

尹逍很想解釋他打獵的功力沒那麼差,但還來不及證明,就看見蘇沐暖跑到一旁擺放的一只竹簍旁,把蓋子打開拿出什麼,又跑了回來。

「這是我的午飯,一塊烙餅,要不給你吃吧。」

「沐暖,那是爹省下錢來給你買白面做的烙餅,你給人吃了自己餓肚子,爹知道了會心疼的。」

「大哥,我為了摘野菜讓別人別設陷阱,我不想餓肚子就要叫別人餓肚子嗎?」

蘇愷被說得啞口無言,可還是心疼那塊烙餅。

尹逍沒接過烙餅,倒是對這小姑娘的善心印象深刻,她的家境並不好,好不容易能吃到白面做的烙餅,竟毫不吝嗇地給他,只因為覺得她擔誤了他的生計。

尹逍一直冷淡著的臉終于有了一點溫度,他露出微笑,蘇沐暖看見了,有些發傻,不只是因為尹逍這張臉長得有點帥,而是一個冰山美男子突然笑了,有些震撼而已。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妹喜聞裂帛之聲而笑,褒姒烽火戲諸侯之後一笑,會讓那些暴君為之傾倒了。

「我吃一個烙餅吃不飽。」尹逍突然說。

蘇愷皺了皺眉頭,又由竹簍里拿出一塊餅,是那種充做干糧,吃的時候得喝一大碗水否則會噎著的餅,「這是我的午飯,我們家疼閨女,好的都給她,不是故意給你不好的,你別嫌棄。」

這對兄妹真是善良,尹逍揮了揮手,「我說笑的,我打獵技術可好了。」

「當真?」蘇沐暖怕尹逍是逞強。

「真的,其實我說要登門道歉,是還打算送禮的。」

「送禮?太小題大作了吧。」

「你真不要?我那日獵到了一頭小鹿,現在已經做成燻肉,想送給你當賠禮。」

肉啊!蘇沐暖有些饞了,她來到這個世界快半個月了,除了那天爹給她帶的兩個肉包,還沒吃過一塊肉啊!

那雙寫明了「我很饞」的眼讓尹逍忍俊不住。

蘇沐暖直到听見了尹逍的笑聲才回神,「有你這樣要送禮還笑話人的嗎?」

「是,是我的錯。小姑娘,這禮你收不收啊?」

「收!當然收!」蘇沐暖隨即想到得撥入公中的家規,不禁蹙起眉頭。

蘇愷看妹妹那樣,想勸妹妹收了,雖然得繳公中,但至少她能有肉吃啊。

怎知蘇沐暖腦子動了動,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燻肉保存得好可以放一段時間,我可以先寄放在你家嗎?」

尹逍愣了愣,明明都那麼饞了,還能等?「當然可以。」

蘇沐暖隨即後悔了,「要不……先送我只鹿腿如何?」

這下,尹逍仰天大笑起來。

「笑什麼,我只是不想把一大只鹿繳六成給公中嘛!」

「好好好,我等會兒就回家去拿只鹿腿來。」

尹逍陪著蘇家兄妹,幫忙摘樹籽、撿柴薪,與他們聊了一會兒,知道了蘇沐暖前陣子險些溺斃,也知道了他們想勸父母分家。

他是獨子,沒遇過這種苛待一房厚待一房的後宅情況,但也知道他們的處境有多艱難,難怪會想著分家。

幫忙了一會兒,看了看天色,尹逍提早離開,回家去拿來一只鹿腿。

蘇愷很意外,一直以為尹逍並不是村子里的人,便問了。

尹逍沒有立刻接話,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住在附近山上,你沒見過我是因為我很少進村子里。」

「你獵到的獵物不是賣給村子里的人嗎?」蘇沐暖話才出口就發現自己問了傻問題,她都想要到城里賣破布子了,在這窮鄉僻壤是要把野味賣給誰啊。

「村子的大戶不多,我獵到的獵物大部分是賣進城里的酒樓。」

與她想的差不多,蘇沐暖點了點頭,果然她要賺錢還是得進城里賣才行。

「你……明天還來嗎?」

蘇沐暖想了想,回答道︰「三天後吧。」

「還來摘樹籽?」

「不,摘野菜。處理樹籽要很多時間,這些天就不來了。」

「那三天後我再給你帶一大塊鹿肉過來,午飯時可以配著吃。」

想到有鹿肉,蘇沐暖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笑得眼若彎月,「好喔!」

尹逍見了,終于知道什麼叫人如其名,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

把東西打理好上了板車,蘇家兄妹就跟尹逍分頭離開了。

尹逍沒急著走,目送他們走遠,這對兄妹心地好,人也有趣,今天與他們一起過得挺愉快的。

直到視線所及看不見他們了,尹逍才轉身離開,臉上居然是帶著笑的。

尹逍回到家後,尹夫人立刻發現了他的好心情,「逍兒,你很開心?跟你送鹿腿的那個小姑娘有關?」

「嗯,今天我遇見了她大哥,是對不錯的兄妹。母親知道嗎?他們家過得窮苦,可是以為我總打不到獵物,竟然二話不說就把他們的午飯拿出來要給我吃,選擇自己餓肚子。」

「這麼好的孩子啊!是哪家的?」

「姓蘇,蘇愷及蘇沐暖。」

尹夫人听到兒子所說的,暗自把這對兄妹的名字給記了下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3:28

第四章 祖母的助攻

運了一大車東西回來,蘇愷去還板車之前又听見顏氏在罵人,說他們兄妹若是閑得只會帶一大堆廢物回來,倒不如幫著家里做事,或是把家里一些木頭家具給修一修。

這讓在半路上看見孫安,已經心情不好的蘇愷更是臭著一張臉。

剛才回家的路上,他遠遠看見孫安在一棵樹下看著他們兄妹,要不是怕又有什麼謠言,他就要上前去打孫安一頓了。

他看得出來孫安看見蘇沐暖的模樣很意外,畢竟她安安靜靜的樣子還真不輸他在城里看見的閨秀,要不是他知道妹妹一肚子詭……啊!不是,是一肚子計策,連他都要被騙了,也難怪孫安會一臉驚艷。但現下就算孫安想要娶妹妹,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允。

于是,蘇愷趁蘇沐暖還沒看見孫安之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孫安被這記眼神給嚇著,當下就傻住了,直到瞧不見他們的身影他才回神。

在知道蘇沐暖因為他而投溪時,孫安本還覺得厭惡,甚至壞心地想著她怎麼活過來了,難道他真得被她糾纏一輩子嗎?

然而當他發現沒有人在路口守著他時,竟覺得不能適應。

他孫安是村里多少姑娘傾慕的對象,怎麼這一個傻丫還敢突然不喜歡他了?

而後當他再次看到蘇沐暖時,她抱著一堆野菜及野菇走在路上,他正覺得不知所措,卻看見她就這麼走過去,完全沒發現與他錯身而過。

後來他想,她肯定不是沒發現,是因為不想見他吧。

孫安本該高興的,也說服自己該高興,但再高興也禁不住方才看見蘇沐暖時的震驚。

她……變得好美,雖不是傾國傾城、不可方物的那種美,而是面龐清秀、雙眼靈動,卻讓人越看越喜歡。

如果過去的蘇丫是這模樣,他絕不會那麼狠心對她的。

說到「狠心」,孫安的心就揪了起來,想到了因為他說的話而投溪的蘇丫,他突然想著是不是該去道歉一下。

然而等他到了蘇家門口,就要鼓起勇氣敲門前,他的母親正好經過,看見了。

「安兒,你在這里做什麼?」劉氏剛跟村里的屠戶買了些碎肉回來要做包子,就看見孫安。

她實在怕極了他再沾上蘇丫,听到蘇丫投溪時她差點昏過去,不是為蘇丫擔心,而是緊張自己兒子的前程,所幸蘇丫醒了,也沒想賴他們孫家,劉氏這才稍稍放心。

「我想……該不該跟蘇丫道歉?」

「道什麼歉?又不是你把蘇丫推下去的。走!快跟我回去,你別忘了那丫頭是死過一回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沾上什麼晦氣,我們快走吧。」

孫安心里是不想走的,但唯母命是從的他沒什麼主見,母親拉了他,他也就跟著走了。

此時蘇愷才把板車給推出來,他方才要出來時從門縫看見了孫安,不想跟孫安打交道,這才故意在里頭等著不出門。

沒錯!道什麼歉?寶貝妹妹與他沒有一丁點關系,從此不再有交集更好。

蘇沐暖回家就把鹿腿交了上去,並私下告訴母親得到鹿腿的經過,她想著留下四成不說,至少晚膳時再不濟也能分到一塊肉吃。

結果顏氏把一整只鹿腿拿去,回來只剩下骨頭,那肉被削得一絲不剩,狗啃的都沒那麼干淨,她還說六成她削去了,剩下的那四成是他們家私有的。

蘇沐暖險些罵髒話,有這麼分成的?

肉沒了也就罷了,晚膳桌上就見蘇大及蘇愷各分得一塊肉末,蘇沐暖及葉氏都沒能吃上一口,有湯喝就不錯了。

顏氏還嫌棄那鹿腿太小,對方要道歉真沒誠意,怎麼不送只大一點的。

蘇沐暖氣得不行,難怪今天祖母這麼好心,讓娘不用下廚,原來是看在鹿肉的分上,那鹿肉很明顯被私藏了一大部分,她要是現在去找,祖母及二叔房里肯定都放了一大盆鹿肉湯。

「阿愷,待會兒飯後你去阿嘉房里幫他把那躺椅修一修,這五月天了,他午睡睡床上熱,得睡躺椅。」

在蘇沐暖第三次把他要夾給她吃的肉末退回來,表示「哥哥吃,我沒關系」時,蘇愷徹底惱火了,「沐暖沒能吃到鹿肉,我不能連她想吃樹籽都不依她,我要幫她處理樹籽。」

蘇老頭一听就不滿了,這話里的埋怨可是清清楚楚,家里人多,在家里不事生產的丫頭能喝湯就不錯了,再說了,大房不是還有四成私用的嗎?

阿愷平日里有下田才能吃得到肉,蘇丫沒有,和丫頭也沒有,這不是很公平嗎?

蘇老頭用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斥責蘇愷,「你是要造反了?讓你修你就修。」

「我不要!蘇嘉整天游手好閑,他自己不會修嗎?」

「阿愷,少說一點。」蘇大皺起眉頭,雖然妻子沒能吃上一塊肉,但周氏也沒吃,沐暖沒能吃,蘇和也沒吃,這回母親的處置難得公平,阿愷的確不該這麼無禮。

「爹,這鹿是沐暖受了驚嚇人家賠的,總之我不修,蘇嘉哪邊涼快哪邊去……」說到這里,蘇愷冷笑起來,「對,我忘了,蘇嘉的確很會找涼快的地方,田也不用下,苦力活也不用做,再這樣下去都要養廢了。」

蘇嘉的臉色很不好,被數落當然生氣,但這麼多年看妹妹玩的把戲他也很懂,見祖父拍桌而起,他還懂得上前安撫,讓祖父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蘇大也被今天兒子的無禮氣著了,不由分說就給了他一巴掌,「你給我道歉。」

蘇愷不怪父親,父親剛由外頭回來就上了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忍著脾氣沒頂嘴,就是默默的站起來,依然堅持說︰「我去幫沐暖處理樹籽。」

顏氏可沒同意,「那樹籽處理了也不能吃,處理什麼啊!」

「我妹妹餓到連不能吃的東西都想吃了,我就當給她一個美夢也不行?」蘇愷緊握著拳,而後轉身離開。

這回蘇沐暖的反應不是演的,她是真心因為蘇愷疼愛她而感動落淚,而後她瞪了她爹一眼。

蘇大感覺到這個視線,愣了愣,再看妻子,發現妻子也在瞪他,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剛才肯定做錯事了。

蘇沐暖也發現葉氏的不滿了,好啊!不愧她多日來的潛移默化,娘終于有些開竅了,接下來得好好敲打一下爹了。

說來要不是祖母今日做得太過分,計劃的進度可能還不會這麼快呢!雖然覺得對不住蘇愷,可他這一巴掌挨得好,等會兒爹知道了實情,還不自責死。

祖母你這回的助攻,我給你八十七分。

蘇老頭要去茅廁時經過了廚房,就看見葉氏把鹿腿骨放在了盛滿水的鍋里。

他走近,道︰「都做成燻肉的鹿骨了,熬湯也只是吃個味道而已。」

葉氏以為公爹在嫌她浪費柴薪,嚇得把家里的柴給放下了,「暖暖她饞了,我想著至少還是有些肉味。」她想了想,便朝蘇愷道︰「阿愷,把今天撿的柴給我吧。」

「那是給沐暖熬樹籽用的,說好了公中的柴可以用,咱們要熬樹籽的柴用量大,都有自知之明自己撿了,怎麼喝碗湯還不能用公中的柴嗎?」

蘇愷今天很叛逆,但蘇老頭這回已經沒底氣生氣了,因為方才用完膳回房,他在房里看見了一大鍋鹿肉湯,顏氏還得意的告訴他,老二家也有一鍋。

他沒吃過鹿肉也看過鹿走路,剛才見肉少還以為那鹿真的小,六成公中才分得那一點,後來看見一大鍋肉,又奇怪怎麼六成公中可以分到這麼多?那得是只多大的鹿?

結果顏氏告訴他,她連骨頭算了,所以分得的肉才能多一些。

蘇老頭沒在鹿肉湯里看見骨頭,想必骨頭全給了老大家,現在他看見鍋里的鹿腿骨,這才知道所謂的六成肉是怎麼來的。

蘇老頭難得和藹,對著葉氏說︰「既然是規矩就要公平,熬樹籽用的你們自己撿,丫頭要喝的,就用公中的柴吧。」

「多謝公爹。」

沒得到半點好處還道謝的葉氏,讓蘇愷暗暗翻了一對白眼。

「這樹籽真能吃?」

葉氏不想說謊,但又不想勞動的結果給婆母分去,就折衷說︰「暖暖說能吃,我不想她傷心就依她了,總之吃過發現不能吃,她就不會再堅持了。」

蘇老頭發現再說下去就是他婆娘苛待丫頭的鐵證了,就不再自討沒趣,轉而問道︰「丫頭取大名了?」

「嗯,叫沐暖。」

「好听,誰取的?」

「夢里的神仙婆婆。」

蘇老頭听得一頭霧水,但總之不是花錢請人取的就好,要是有錢去取名,不如拿出來公中用還值得些。

蘇愷看蘇老頭走了,才對葉氏道︰「娘,我昨天看見二嬸燒了一大鍋熱水,說是要給蘇和泡澡呢!」

蘇家畢竟不是富裕之家,家里只有蘇老頭有資格享受泡澡,其他人都別想,就是燒些熱水沖澡而已。

葉氏想起兩家女兒的差別待遇,婆母總是說把蘇和養好了才能說個好親事,卻從沒想過她家暖暖。

「阿愷,泡澡這事別讓你爹還有暖暖知道。」

「如果爹爹不知道剛才祖父說可以用公中的柴燒水的事,我沒事提蘇和泡澡做什麼?」

敢情是交換條件了?葉氏盯著兒子,想從中看出這是不是他的心機,可怎麼看都還是那個憨厚的兒子,只是有些忿忿不平,她便想應是自己多慮了。

「當然,這種小事我不會告訴你爹。」

蘇愷在心里呼出了一口氣,又不得不佩服妹妹一回,沐暖教他,當看見爹娘因為祖父母給了他們應得的,卻一臉感激涕零的時候,他就不輕不重的提醒一下祖父母的偏心,要實話實說,不能說謊,也不用說得太憤慨,臉上有些不甘心或不服氣就夠了。

一開始蘇愷的確挺不會演的,幸好他很懂得有樣學樣,他覺得自己跟妹妹在一起久了都變聰明了,也能看懂妹妹給他使的眼色了。

樹籽處理暫告一段落後,蘇大一家子都聚在蘇沐暖的房里,她的房間大,大家睡前都喜歡在她房里待著,一起說會兒話。

蘇沐暖捧著鹿骨湯喝,一邊還委屈真的連一點肉渣渣都沒有。

「鹿骨湯補身,有喝總是有好處的。」葉氏慈祥笑著,模了模蘇沐暖的頭。

「嗯,多謝娘。」

蘇大已經把鹿腿事件給搞清楚了,見兒子沒埋怨他,他就更自責了。

「沐暖再過幾個月都能說親了,是得好好養養。最近村子里新搬來了一個大戶人家,說是姓尹,尹家買的莊園太老舊了,院落大多不能住人,就想在村子里征人整修房子,我瞧著給的工錢不錯,又可以挑農閑的時間去做事,去多少時辰給多少錢,因此想去尹家做工,雖然得給公中六成,但多少能貼補一些。」

「我也去吧。」蘇愷突然開口,一夜尷尬的父子終于說上話了。

「阿愷,你別怨爹,沐暖過去是傻的,我只是習慣多疼她一些,不是只想著讓她議親卻忘了你的。」

蘇愷毫無芥蒂的笑了,順便又坑了祖母一把,「爹在說什麼?我才不是吃味,爹自己不也是比二叔晚成親嗎?我想過了,我得好好把沐暖嫁出去後再來考慮自己的婚事,我說我想去,是想給沐暖多賺一點嫁妝。」

蘇沐暖瞪大了眼,怎麼話題說著說著轉到她身上來了?爹啊!哥啊!你們可不可以別這麼父慈子孝一心為我,我還不想嫁啊!

而且這鄉下地方,她這段日子看來看去,也就那個阿逍長得還能看一些,就連以前蘇丫喜歡的孫安她都沒能看上眼,嫁?她嫁誰去啊嫁!

「我才不嫁!」

蘇大及蘇愷听見了,以為蘇沐暖害羞了,沒理會她。

倒是蘇愷想起了與妹妹的大計,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欸……六成公中真的很多,要是能不交就好了,沐暖的嫁妝也能多些。」

听到這話,蘇大不禁抿起了唇,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賺給公中的再多,母親也不會給沐暖備太豐厚的嫁妝,倒是蘇和那頭可能嫁妝會好看許多。

蘇大第一次有了想分家這個罪大惡極的念頭,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真的孝順,雖然分家後兒子也會固定每月出一份例銀奉養父母,可他總覺得到時就真的只是「養」,沒有「奉」了。

蘇沐暖對于爹及大哥要給出的六成公中真心覺得不公平,這不是變相處罰會賺錢的人嗎?看來她得加快進度,在她爹領到工錢之前把這家給分了。

她得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讓祖母再作死一回,還有祖父,該怎麼讓祖父也入套才好,目前為止,祖父看起來還挺公平的,但也就是表面上做個樣子而已,他若真的公平,他們大房就不會過得這麼苦了。

「爹及大哥心里有了合計,我也有的,我要賣樹籽賺錢。」

連樹籽能不能吃都還不知道,還賺錢呢!三人這樣想著,但因為不想讓蘇沐暖失望便也沒說。

蘇沐暖說她有了合計是真的,想了想又道︰「只是……我現在連本錢都沒有,怎麼買壇子裝啊?」

還得花錢?蘇大不是不想滿足女兒,只是……買壇子得要多少錢啊?

他想起了後院的壇子山,「你要壇子家里有,在後院里,明天我去跟你祖母說說。」

跟祖母說,那還不如去買呢!蘇沐暖忙道︰「既然家里有,我自己想辦法,爹你忙自己的事就成了。」

蘇大知道蘇沐暖想靠自己,也不堅持,總之她若要不到他再出面就成了,頂多花點錢,總好過去外頭買。

蘇家後院真有一座壇子山,看上去有些年歲了,上頭積了厚厚的灰塵,大部分都是破損的,蘇沐暖算了算,有四十來個是完好可使用的。

她問了葉氏壇子山的由來,說是祖母,也就是蘇大的親娘帶過來的嫁妝。人家是十里紅妝,她來的時候陪嫁了十車女兒紅,酒雖是自家釀的,但勝在醇厚,村子里的人一次買不起一壇,就自己帶著小酒壇來裝。

這酒賣了很多年,甚至在蘇大的親娘過世之後蘇老頭還在賣,但蘇大卻沒怎麼享受到賣酒的錢。

蘇沐暖看著那座壇子山,更加痛恨顏氏的偏心,爹爹小時候看見祖父賣著他娘的嫁妝,去偏寵後娘及弟弟,心里該多傷心?

她靈機一動,隨意拿了一個半破的壇子玩,還裝水潑後院的菜園,等著顏氏過來。

顏氏平常喜歡到後院菜園走走看看,數葉氏摘了多少菜,有沒有全上桌,盯著她看有沒有私藏,蘇沐暖知道這是她的例行公事。

果然顏氏一見她就揮手驅趕,怕她踩了菜園里的菜。

「祖母,壇子可以給我嗎?」

「你要壇子做什麼?」顏氏看了蘇沐暖手中破損的壇子一眼,絲毫不擔心她的手會割到。

「裝水、裝樹籽啊。」說完,蘇沐暖把剩下的水潑在菜園里,玩得一臉盡興的樣子。

顏氏早看後院那座壇子山不順眼了,哪一個繼妻容得下前妻的東西?要不是那座壇子山勉強可以替代後院頹倒的牆,她早把那些壇子丟了。

再說……她嫌棄地看了蘇沐暖手中的壇子一眼,若是完好的多少還有點用處,留下來總有一天能用上,都破損成這樣了,留著也沒有用。

「拿去吧,反正放著我看了也礙眼,想砸了又白費我的力氣。」

于是,蘇大準備去尹家上工前,就看見蘇沐暖在後院搬壇子。

「沐暖,你祖母允了?」蘇大覺得疑惑,繼母這回竟然沒有為難沐暖?

「我問了祖母,她說可以拿。」

蘇大看到這座壇子山也有些感慨,這是母親的嫁妝,她的親孫女要用,居然還得問父親的繼妻。

蘇沐暖的挑法很簡單,有破損的就砸了,完好的放一邊,本來就是想制造一堆垃圾給顏氏添堵,因此她摔得很快意。

蘇大沒想太多,還以為是蘇沐暖失手,擔心得要她別挑了,等自己回來再幫她,就怕她從壇子山上摔下來。

蘇沐暖身手可好的,上輩子爬樹下坑都沒問題,更何況這個身子身量小,爬起來更靈活。

就在搬走了一半的壇子後,她看見原來壇子山後面還有塊空地與幾間破敗的房子。

「爹,後頭有房子啊?」

「是啊,以前咱們家很大,有三進,只是後面的房子漸漸倒了,家里住的人也少了,就都搬到前院來住了。听你祖父說有一回因為後院破敗,有賊人翻了進來,偷了好幾只雞,因後院那塊地是荒地種不了莊稼,後來你祖父就搭了新的牆,那塊地就這樣閑下來了。」

有些可惜呢,她居高臨下,可以看見舊後牆的遺跡,是塊很方正的地,前頭後頭各有院子,後院還有座小池塘,看來好幾代以前,蘇家應該是大戶,算算那些傾倒的屋子,要住上十口人都沒問題,而且原先的後門開在路旁,出入方便,只可惜蘇家現在沒什麼錢重新整修。

「好了,沐暖,你下來吧,別挑壇子了。」

「不行,今天娘要幫我把樹籽熬好,我得趕快洗些壇子給她用。」

「可是……」
  
「爹,你不是要去尹家賺銀子嗎?快去吧,你賺到銀子才能給我買肉吃啊。」

听到女兒想吃肉的願望,蘇大立刻打起精神來,再看蘇沐暖爬上爬下很是俐落,多少放了些心,就去喊蘇愷一起出門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3:49

第五章 砸鎖闖進門

父子倆一出門,就看見尹逍剛好走過來。

蘇愷很意外,他們沒跟阿逍說過自己住的地方,他居然能找來。

蘇大也很好奇,這個陌生男子是誰?村里人他基本都認識,可好像沒見過這人?

「阿愷,這是你朋友?」

「阿逍,這是我爹。爹,這是沐暖的朋友,阿逍。」

尹逍恭敬地向蘇大問好。

「朋友?」他家那個丫頭傻病才剛好,就交了朋友了?

「我等等路上跟你說。」蘇愷回答完父親,又回頭問尹逍,「你怎麼來了?」

尹逍其實走到這里就猶豫了,總覺得會不會太唐突。

三日之約已到,可他一直沒等到蘇沐暖,揣著那塊鹿肉等了又等,突然起了念頭直接來找她,若她還未出門,就跟她一起走到山坡地那里。

想著蘇沐暖對外說她得了傻病,所以他問路找的是蘇愷,就這麼一路問到了蘇家。

「我想著……小沐她……」尹逍看了看四下,沒有其他人才說︰「小沐她一直沒到,我想著來接她。」

「她跟我娘說要忙著做樹籽,今天大概不會去了。」

「可我帶了鹿肉。」

蘇愷想起那天的鹿腿蘇沐暖沒能吃上一塊,可心疼了,見尹逍送了鹿肉來,自是開心極了,「太好了,那天那鹿腿,沐暖就只喝了點湯。」

蘇大是沒見過尹逍的,但看他與兒子女兒似乎認識,倒也沒去深問那鹿肉是怎麼回事,只是想著爹娘稍早出去了,二弟一家不是去串門子就是在外廝混,家里基本上沒其他人,總不能放這人單獨跟女兒這個大姑娘在一起。

「阿愷,你去請你娘過來,讓你娘好好招待一下你朋友。」

「好的。」蘇愷應了聲好,轉身進去了。

尹逍本想說不用那麼麻煩,讓蘇愷帶他進去就行,轉念一想就想通了,蘇沐暖不管是不是傻子,終究是大姑娘一個,在外頭還好,在宅子里兩人獨處容易生閑話。

等葉氏弄清楚幾人的關系,領著尹逍來到後院時,壇子山已經剩一半了。

尹逍看蘇沐暖爬得那麼高,再次感嘆她跟其他姑娘真不一樣,在自己家後院都能爬山。

「暖暖,你搬壇子就搬壇子,做什麼砸了呢?」

蘇沐暖很專心的在挑壇子,听了葉氏的問話,頭也沒回的答道︰「娘,壇子破了,我爬起來危險,索性砸在廢棄的後院,既不會傷到人,到時要清理也比較不佔位置。」

葉氏明白後,笑著道︰「暖暖,你不看看是誰來了?」

蘇沐暖回頭,看到人很驚訝,「阿逍,你怎麼來了?」

「我們不是有約嗎?」

蘇沐暖拍了額頭一記,這才記起她把這事忘了。

「我想著你若沒來,這鹿肉可惜了,就來找你。」

听到鹿肉,蘇沐暖就雙眼放光,手腳靈活的爬下壇子山。

葉氏見女兒高興,她自己也高興,想著還要去準備待會兒熬樹籽要用到的東西,就道︰「我就在那邊備料,有事叫我啊。」

「好的,娘。」

看著葉氏離開,尹逍的疑問就忍不住了,「小沐,你爬那麼高做什麼?」

「我在挑壇子啊,挑些完好的腌樹籽用,挑完了還得洗干淨,所以今天才沒有空去摘野菜。」

尹逍看著那座壇子山,懷疑她今天能不能做得完,便自告奮勇道︰「我幫你吧。」

「真的?今天我要做的事很多喔。」

「嗯,放心吧,我可是一個成年男子。」

蘇沐暖笑眯了眼,然後對著不遠處的葉氏喊,「娘,咱們有苦力可以用了!」

尹逍聞言一愣,他成了苦力了?

蘇萬踱著步要去跟玩伴會合,就見姊姊蘇和又躲著偷看孫安了。

蘇和跟村子里大多數的未婚姑娘一樣,都暗自傾慕著孫安。

其實要說長得俊,孫安的確不錯,可蘇萬知道姊姊這麼執著,更多是看上孫安前途無量,哪天孫安考取了功名,那可是官老爺啊!

蘇和看著孫安走遠了,這才走出藏身的樹。

想到方才看到孫安看著蘇沐暖,似乎有些驚艷的樣子,她就氣得很。

以往孫安從不理會蘇沐暖,可自打她活著回來,取了好听的名字,連人都變好看了,如今孫安的視線竟被她吸引,這叫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姊,你又在偷看孫安啊?」

「要你管!我說你,上回我讓你辦的事你什麼時候要去辦?」

蘇萬不敢說,其實他已經辦了,可那傻丫就是活著回來了,他能怎麼辦?

她回來後,他擔心東窗事發,一直躲著她,直到發現她似乎不知道他做的「那件事」,才敢一如既往的嘲弄她。

「知道了,我會再找機會。」

蘇和冷哼一聲,給了弟弟一記眼神後就離開了。

蘇萬看著她的背影發顫,這個姊姊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但在他們兄弟面前卻是原形畢露。

顏氏是在午膳時間回來的,想著回家時媳婦肯定煮好飯了。

葉氏將午膳送上桌後,當著顏氏的面盛了適量的飯菜準備送去後院,說是蘇愷的一個朋友來幫她們母女做樹籽,要跟他一起吃飯。

顏氏看葉氏沒多盛,就是平常她們母女倆的飯量,就也不在意,直到她看見灶上還放著一塊烤鹿肉。

「我就說上回那只鹿腿怎麼這麼小,原來你還私藏了一塊。」

葉氏見婆母生氣,甚至出手要搶那塊鹿肉,她顧不得禮數,上前先把鹿肉給搶了過來,「不是的,婆母,這不是私藏的。」

「那你哪來的銀子買鹿肉?」

「這位婆婆,那是我的鹿肉,有問題嗎?」

尹逍與蘇沐暖前來幫葉氏端飯菜去後院,結果來到灶房就見顏氏在刁難葉氏。

蘇沐暖正想著被祖母發現要大失血了,沒想到尹逍天外飛來一筆,保住了那塊鹿肉,她在心里歡呼起來。

「你?你是誰?」顏氏不好在外人面前搶肉,終是把手收了回來。

「我是蘇愷的朋友,今天來幫伯母及小沐的忙,我自己帶了飯團及鹿肉當午飯,蘇伯母說鹿肉涼了,幫我再熱過。」

「是你帶的啊……」顏氏不太肯相信,而且她從沒見過蘇愷有這個朋友。

「是,我是獵戶,有時饞了就留點肉下來做成燻肉,很下飯。」

顏氏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看著鹿肉被端走,他都說了是自己帶的午飯,她還能搶不成?

她悄悄跟著他們到後院,躲在一旁偷看,就看見尹逍大方的把鹿肉分給葉氏及蘇沐暖,又看蘇沐暖夾菜回報他,真是恨得牙癢癢的,回頭上了飯桌,看著那一桌沒有一絲肉味的飯菜,想到前幾天吃的鹿肉湯,差點就要捧著飯碗到後院去蹭飯了。

等到稍晚收拾好碗筷要洗碗時,顏氏又湊了上去,發現他們把鹿肉吃得一點也不剩,氣得不輕。

所以當她看見蘇沐暖想用井水洗壇子時,便喝斥她,「家里這口老井水快干了,就只能拿來做飯用,要洗壇子到溪邊自己提水去。」

葉氏知道這規矩,所以洗衣她一向是到溪邊去洗的,就算見周氏都拿井水洗衣,她也不曾抱怨過,可這些壇子要運到溪邊不容易,她又得看著火,心疼女兒才讓她用井水洗,沒想到會被婆母給斥責。

尹逍今天可是好好見識了蘇沐暖這個小氣的祖母,他請葉氏幫他借板車,載著壇子與蘇沐暖往溪邊去了。

「阿逍,今天真是多謝你了。」蘇沐暖被顏氏找麻煩心里也很氣,可規矩就是這樣,即便她問為什麼二房可以也是沒用的,祖母只會睜著眼楮說瞎話,說她從沒見過二房用井水。

「無妨,說了今天就是來幫你的,而且我一個大男人,做這些都是小事。」

兩人邊說邊走,就見有些婦人扛著木盆也要往溪邊去。

蘇沐暖要裝傻子,自然不能再說話了,換上傻笑掛在臉上。

尹逍原是喜歡看她笑的,如今看這笑卻覺得心疼。

方才在挑壇子時,她已經跟他說過那只鹿腿拿回家後的事了,尹逍難以置信會有祖母偏心至此,也難怪她要裝傻子並計劃分家,如今再看她強顏歡笑,對自己的無能為力頗為懊惱。

幸好,他還能幫她做這些雜事。

溪邊的婦人眼見蘇沐暖跟一個男人一起到溪邊來,很是好奇。

剛才出借板車的柳嫂也是其中一個,便問︰「蘇丫啊,這個人是誰?」

蘇沐暖對老柳的妻子印象很好,給了她一個真心的大笑容,「是哥哥的朋友阿逍,哥哥去做工,阿逍則幫我做工。」

「你哥哥也去尹家做工啊?」

「是啊!賺錢給我買肉吃。」

尹逍一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被蹲在身邊的蘇沐暖給偷偷擰了一下大腿。

他吃痛,連忙收起笑意。

其實最近蘇沐暖偶爾會出門逛逛,很多人都發現她比過去干淨多了,說話也正常多了,只是說是正常,又明顯不符合她的年紀,就像個七、八歲大的孩子一樣,便沒人想到她其實是傻病已經好了。

听到她的童言童語,一部分洗衣的婦人們笑了,另一部分沒笑的,是與劉氏交好的婦人們。

劉氏厭惡蘇沐暖的事大家都知道,與劉氏交好的婦人自然沒給蘇沐暖好臉色,這可是未來秀才的母親,以後保不齊孫安能爬到什麼地位,先巴結著準沒錯。

「噯噯噯,你洗的那是什麼?髒兮兮的,別弄髒了我們的衣服,去下游洗!」其中一個婦人出聲斥責她。

蘇沐暖想想也是,沒理會那人明顯不善的口氣,與尹逍載著壇子往下游去了。

柳嫂看不過眼,但她們說的確實有理,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問了蘇沐暖,「蘇丫啊,你洗那些壇子要裝什麼?」

「要裝樹籽啊。」

「樹籽?裝樹籽做什麼?」

「樹籽可以吃啊!」

柳嫂一時無話可說,怎麼連樹籽都想吃,這孩子是被餓著了嗎?

「你還真是傻子,樹籽怎麼吃?」劉氏身邊又一個婦人惡言出口。

「她啊,八成是從水里撈回來後被餓死鬼附身了。」另一個婦人與她一搭一唱起來。

「別胡說,哪來的鬼啊!」柳嫂真真氣不過了,搗衣杵一丟就罵了回去。

「人都死了好半晌了,卻又活回來,不是附身的是什麼?今天真倒楣,竟然遇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沾了她身上的晦氣。」

尹逍氣憤地正想開口理論,被蘇沐暖偷偷扯住了手。

倒是柳嫂沒忍住,指著那個婦人就罵了,「喂!你留點口德,蘇丫能救回來是好事。」

此時,蘇沐暖站了起來,對著柳嫂神神秘秘的說︰「柳嬸,你家會有好事發生喔!」

柳嫂雖還氣著,但對蘇沐暖卻是笑容滿面,「喔?有什麼好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神仙婆婆告訴我的。」蘇沐暖很認真的回答。

「哪來的神仙婆婆?」

「救了我的神仙婆婆啊!我上回掉進水里,就是神仙婆婆救我的。」

「你掉水里是老柳撈的,你傻啊!」旁邊的婦人又嘲笑起了蘇沐暖。

「神仙婆婆是把我叫醒的人。」

柳嫂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的意思是,她死而復生是神仙救的?「你是說,你掉水里……那什麼了,是神仙把你救醒的?」

蘇沐暖用力點了頭,「神仙婆婆在我夢里跟我說,我是仙選之人,然後我睜開眼楮,爹爹就說我活回來了。」

「神仙婆婆?我看你是真撞鬼了。」

柳嫂一听,連忙喝斥那婦人,「你別胡說,這是對神仙不敬!」

「我偏不信,就她一個傻丫,能是什麼仙選之人。」

「是真的!神仙婆婆還說,柳嬸心地善良,會有好事發生的。」

不管是惡意的還是善意的,大多數的婦人都是不信蘇沐暖的。

劉氏沒有加入對話,只是冷眼看著。自家兒子被她糾纏了那麼多年,甚至看到小姑娘都怕,就算她是什麼仙選之人,自己也還是一樣厭惡她。

蘇沐暖與尹逍分了好幾趟才把所有壇子清洗完,載著一車壇子回家。

路上,尹逍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問了,「真有什麼神仙婆婆?」

蘇沐暖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活回來了,所以我相信是真有神仙的,只是沒有神仙婆婆來入夢就是了。」

「那你為什麼要編一個神仙婆婆的事?」

「我不在乎人家對我指指點點,可是關于我掉進溪里的事,不實的謠言已經太多了,人人都在笑話我爹娘,而我偏偏活回來,給了村里那些三姑六婆更多談資,我只是想編一個說法,至少敬畏神仙的人總不敢再說了吧。」

「可柳嬸家如果沒發生好事呢?」

「沒人會倒楣一輩子的,下回她家若發生了好事,她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我說神仙婆婆說她家會發生好事。」

尹逍見她因為小聰明露出的笑容,不知為何心軟了幾分,他伸出手揉了揉蘇沐暖的頭頂,「我倒相信你真是仙選之人,要不然掉進水里的人那麼多,怎麼不見別人活回來?」

蘇沐暖在他收回手後,也伸手模了模自己頭頂,甜甜的笑了,「我出口就是謊言,還裝傻子騙人,你不覺得我是壞人?」

尹逍突然嚴肅起來,今天他看見了蘇沐暖是怎麼受人欺辱的,先不說那些外人,竟連她的祖母也苛待她,那鹿腿是他送給蘇沐暖的,她卻沒吃到一口,而今天她娘熱好了鹿肉,她祖母居然想要搶!

他從小沒過過苦日子,從沒想過蘇沐暖小小年紀,生活就如此艱難。

見她自嘲著說自己是壞人,他望向遠方,眼神變得幽遠,「小沐,這世上懷有惡意的人太多,會因為你沒做過的事而指責你的人也多,只要你不害人,做些能夠保護自己的事又如何?不能稱之為壞人。」

蘇沐暖看著尹逍的神情,發現他似乎是被她的話觸動了愁思,她心口有些發疼,他是想到了什麼才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送蘇沐暖回家後,尹逍沒有馬上走,幫忙把煮過的樹籽做成塊,然後一塊一塊的放進壇子里,封好壇口,多余的空壇子也沒放過,全送進蘇沐暖的房中收著。

「等破布子做好後,我弄一道菜給你吃。」

尹逍點頭,「好,那我等你。」

「一定。」

「你……什麼時候還去摘野菜呢?我來接你一起去。」

「就三天後吧,你帶飯團,我帶破布子,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去。」

「好!我也給你帶飯團,一言為定。」

有白米飯吃當然好啊!蘇沐暖來到這個年代還沒吃過白米飯呢,因為白米實在太貴了,今天看到他帶了飯團,她還想著打獵真是太好賺了,可惜她身手不夠好,要不然早打獵去了。

既然蘇沐暖是傻的,她自然不能把尹逍送出門去,正好蘇大及蘇愷回來了,蘇愷便去送他。

蘇大及葉氏看著蘇沐暖目送尹逍的樣子,相視一笑。

「暖暖啊,阿逍姓什麼啊?」

蘇沐暖愣了愣,笑了,「我忘了問。」

「下回問問他吧,順便問一下他住哪里,他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們好去道謝啊。」

「好,下回我問他。」

蘇大及葉氏感覺尹逍是個不錯的孩子,動了念頭想去打听打听。

蘇沐暖不知道爹娘打的什麼主意,只是覺得每次和阿逍在一起都非常開心。

另一頭,蘇愷送尹逍出去的路上,听見了奇怪的敲擊聲。

「好像是沐暖房間那邊傳來的,我們家值錢的東西基本上都放在沐暖房里,這是打算硬搶嗎?」蘇愷皺起眉,握起拳頭,滿是不悅。

尹逍便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我能行。」

「好吧,我也不方便再留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到時記得告訴我一聲,別讓我一直懸著心。」

「好。」

送走了尹逍,蘇愷就往蘇沐暖的房間跑去,半路上遇上了聞聲而來的爹娘與妹妹,便一起前往。

誰都沒有發現,蘇沐暖的臉上露出了冷笑。她就知道不用設套,二房那一家子自己都會作死。

剛才她看見蘇嘉回來,故意大聲嚷著「要藏好、要藏好,有好東西吃了」,蘇嘉自然以為她藏了什麼寶貝卻沒有拿出公中的份。

蘇大一行人來到蘇沐暖的房門前,就看見蘇老頭正在指揮蘇嘉砸 鎖。

「爹,你為什麼要砸沐暖的門鎖啊?」

「你今天去尹家上工,工錢呢?」

「還沒領啊。」

蘇老頭沒想到一向老實的蘇大敢騙他,「胡說什麼!像這種臨時的活兒都是當天發工錢的,更何況我問了,隔壁的阿柳已經領到工錢了。」

「是真的!為了避免宅子修到最後去的人越來越少,工頭說少爺有交代,如果上工的日子超過工期的一半,而且工錢願意等到完工再一起領,可以多領兩成工錢。」

這的確是真的,不過雖然兩成工錢的誘惑很大,還是有不少人選擇現領,畢竟會去接這種臨時活兒的都是家里不怎麼好過或是急需用錢的,要不然整天忙田里的事都累死了,怎麼一有空還往工地跑,就像隔壁的老柳,他是個佃戶,有錢領哪兒能等?

蘇大原先也是這麼想的,是蘇沐暖勸他,說反正日子也苦這麼久了,不差這些日子,不如等到時再領,還可以多領一些。

蘇沐暖暗自笑了笑,還得感謝那位神秘的尹家少爺想出這好法子呢!當初她知道這年代臨時工的工錢可以現領時,氣得差點咬碎了牙,因為想在爹及大哥領到工錢前分家的計劃落空了,結果就听爹爹說了這件事,她當然說服爹爹先別領。

至于蘇嘉以此去告密,那可真是無心插柳。

「尹家的宅子得蓋多久?若到時領不到呢?」蘇老頭半信半疑,但兩成的誘惑實在很大。

「祖父,剛才蘇丫笑嘻嘻的說房里藏了東西呢,沒領工錢哪里來的銀子買東西啊!」

「是啊,村頭的狗子媳婦還告訴我,說丫頭在溪邊說老大去做工賺銀子給她買肉吃呢!」顏氏想起中午沒吃到的鹿肉就有氣,現在听蘇嘉說蘇沐暖藏了東西,自然一定要挖出來。

以前老大家的東西都放公用的地方,怎麼突然全 鎖進傻丫的房里了?沒有鬼才怪。

蘇老頭被蘇嘉及妻子給說服了,兒子去修宅子不就是想賺錢嗎,哪里能等得了,更何況尹家不是小門小戶,那麼大一個宅子,要修好得要兩三個月吧。

蘇沐暖等著祖父母及二房一家鬧事,此時又加了把勁,「我沒有藏東西,那是祖母給我的。」

「胡說什麼,我哪有給你什麼東西。」

「真的!真的!是真的!」蘇沐暖急得都快哭了,還跑去擋在房門前。

「把鎖打開。」

「爹,你不信我?」本來蘇大大可以打開鎖讓父親檢查的,可見父親不信,他覺得受了傷,他都三十幾歲了,可曾對父親說過一句謊話?

「不開可以,阿嘉,砸!」

蘇嘉得了令,喝斥蘇沐暖,「快滾!」

「東西真的是祖母給我的,那是我要吃的。」

「看吧,那傻子說漏嘴了,我可沒給過什麼東西,更別說是吃的了。」

于是蘇嘉用力的推開了蘇沐暖,她跌倒在地,手掌都擦破了皮。

葉氏急忙上前扶起女兒,心疼地看著她手心的傷口。

蘇大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蘇嘉那一下下,就好像父親拿石頭砸在他的頭上一樣。

而後,鎖被砸開了,蘇嘉進去就看見一個個壇子放滿了蘇沐暖的床底。

他拖出一壇,打開就看見一顆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浸泡在醬汁里,再拖出一壇,看見了一團一團土黃色的不明物體。

蘇老頭走近,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是樹籽,我要吃的。」蘇沐暖跑上前,一手一個牢牢抱住那兩個壇子。

孫女在搗鼓樹籽,蘇老頭不是不知道,雖然變了個樣子,但怎麼看也不像用錢買來的東西,不過……這麼多壇子也要用錢買吧。

「壇子呢?哪里來的?」

「我剛才說了,祖母給我的啊!」蘇沐暖一張小臉掛著眼淚,嘟著嘴彷佛控訴。

顏氏一時語塞,方才傻丫說東西是她給的,又接了一句是吃的,她一時沒想到是後院的壇子裝著樹籽。

「你祖母哪里來的壇子?」

「是真的,公爹,是後院的壇子,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葉氏心疼女兒護食的樣子,上前幫她擦去眼淚,又幫她把壇子給封好。

蘇老頭至此本來已經相信了,但回頭看到蘇大一臉憤恨似是不諒解,內心又起了一把火,他還真的邁步去後院確認了。

蘇大看著父親的行為,心冷了一半。

去到後院,蘇老頭看到拿來當牆的壇子山已經不見了,後牆開了個大洞,又看地上破瓷片一堆,當下就大聲罵蘇沐暖,「這誰砸的?你嗎?」

蘇沐暖躲在娘親的懷中,怯怯的說︰「是啊。」

「你這死丫頭,要的你挑走就好,砸什麼砸啊!」顏氏看見消失的壇子山也錯愕了。

見牆破了個大洞,要修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再看自己誤解了老大一家,蘇老頭惱羞成怒,竟一個大步上前想給蘇沐暖一巴掌。

蘇愷眼明手快上前擋住,蘇老頭一怒,反手就把巴掌打在蘇愷的臉上。

這一掌連蘇沐暖也嚇著了,她沒想到蘇老頭竟會打人,忙使出絕招,放聲哭了起來,「祖母說放著礙眼,砸了白費力氣,我才幫祖母砸了!」

「你胡說什麼!」顏氏也急了,連忙辯解。

「婆母,暖暖還是個孩子,她會說謊嗎?」葉氏一手抱著蘇沐暖,一手模著蘇愷被打的臉,十分心疼。

「我……」

蘇老頭知道顏氏肯定是這麼說了,蘇沐暖才會听進去,只是蘇沐暖是個傻的,分不清是抱怨還是真的,他這正常人能跟一個傻子計較嗎?

最後,他只能氣得轉身回房,連晚飯也不吃了。

而蘇嘉及顏氏最後像沒事人一樣,一句話也沒說,去灶房里各自掃了一堆飯菜,各自回去吃了。

葉氏看著沒剩多少的飯菜,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蘇大看著兒子、女兒接連受到委屈,又看見妻子抹淚的樣子,當下怨起自己來,他怎麼這麼沒用,連自己的家人都沒辦法保護?

他更怨父親,自從他能下田干活,活兒就沒少做,為什麼卻永遠得不到父親公平的對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苛待?

他不傷心,真的,因為心已經冷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4:07

第六章 破布子出名

三日之約,蘇沐暖用葉氏省下來給她吃的雞蛋做了盤破布子煎蛋,再把一丸破布子拿起來,加入她之前采的野菇干煎,最後全裝進一只竹籃里,就依約要去山坡地。

半路上,蘇沐暖看見一群小屁孩擋道,暗叫不妙。

說是小屁孩還真不冤枉他們,這群小屁孩是蘇萬的跟班,約莫十三、四歲大,平日總跟著蘇萬在村子里調皮搗蛋。

蘇萬對她一向不友善,本來她也不願跟孩子計較,當他不存在就好,卻沒想到他會領著一群孩子來擋路。

怕是那天蘇嘉出了糗,隔日還被祖父數落了一頓,蘇萬便想著來替哥哥報仇吧。

只是……當她走得夠近,看見那群小孩中的其中一個時,她停下腳步,神色陰沉起來。

蘇丫雖然是傻的,可這個孩子的臉蘇丫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會掉進溪里,就是這個孩子推的。

透過蘇丫的記憶,蘇沐暖只能看見溪邊有不少孩子在笑、在鬧,絲毫沒打算伸出援手,沒想到竟是這群孩子,更沒想到的是蘇萬也是其中一個,蘇丫可是他姊姊啊!

「你叫什麼名字?」蘇沐暖不裝傻了,指著那個推蘇丫入水的小孩,沉聲問著。

大概沒想到總是傻里傻氣的蘇丫會突然凶巴巴的質問,那被指住的小孩呆住了,傻傻的說了自己的名字,「方小毛。」

蘇沐暖伸手就想抓著方小毛回家告狀,可她還沒能拉住他,身上就被砸了一個泥團子,她循著泥團子飛來的方向找去就看見蘇萬。

蘇萬起了頭,開始有其他孩子也向她丟泥團,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抗,只能牢牢抱著裝著食物的竹籃,以免里頭的菜弄髒了。

「你們做什麼!」

一個喝斥聲響起,那群小孩還真的停下手了。

蘇沐暖抬頭,眼神更冷了,是孫安。

「你們幾個圍著一個小姑娘丟泥巴成什麼樣!」孫安說完走到蘇沐暖面前,關心的看著她,「蘇丫……啊,不是,听說你有了新名字了,叫沐暖……」

蘇沐暖瞪了他一眼,她跟他一點也不熟,不想听他喊她的名字。

「你弄髒了,要不要回家洗洗?」

「喂!孫安,你識相就快點走,要不然連你都砸。」

「你們都多大年紀了,不是該下田幫家里務農,就是該上學堂念書,整天無所事事已經夠不成材了,還在路上欺負一個姑娘家?」

蘇沐暖都要翻白眼了,像這種小屁孩打就是了,跟他們說道理他們听得懂嗎?更何況他們要真想下田或念書,還會在這里堵她?

「你當自己是誰啊,還教訓我們,我們偏要砸,你能怎麼樣?」說完,一個小屁孩又對著蘇沐暖砸了一個泥團子。

蘇萬大笑起來,看蘇沐暖這麼狼狽,回家應該可以交差了,于是又拿起一個泥團子準備丟出去,手腕卻突然被人扣住,他一時吃痛,半跪了下來,「放、放開我啊!」

來人是尹逍,他一臉輕松地扣著蘇萬的手,但蘇萬卻叫得像是手快被折斷了一樣。

「這位公子,有話好說,不該使用暴力。」

尹逍不屑地看了孫安一眼,哪里來的酸儒,這個時候還想講道理?

他也不與孫安廢話,拿過蘇萬手里的泥團子就往他的臉抹上去。

「呸呸呸!你做什麼?」

「怎麼,就你能砸人,我不能砸你嗎?」尹逍把蘇萬的手甩開,還在他上補了一腳,就看見蘇萬跌了個狗吃屎。

幾個小孩想著人多勢眾,圍上來要打尹逍,殊不知他是有武功底子的,三兩下就把一群孩子全都打趴在地,哀叫連連。

尹逍走到蘇沐暖面前,抽出手帕擦著她的臉,發現實在擦不干淨,就要帶她去溪邊清洗,準備要走時才發現被他晾在一旁的孫安。

「小沐,這人是誰?你認識?」

「他叫孫安,我們不熟。」

孫安?那個傳說中蘇沐暖為了他投溪的人?尹逍不知為什麼,突然看孫安更不順眼了。

「既然不熟就別理他,走,我帶你去溪邊清理一下。」

孫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尹逍拉走蘇沐暖。

這段期間他一直在找機會接近蘇沐暖,可惜她的身邊總是有其他人,方才看那些孩子在欺負她,他本想著上前搭救她後可以順勢跟她說說話,不承想居然出現了這個男子。

更令孫安氣悶的是,蘇沐暖顯然更願意親近那人,因為當那人要帶著她走,她就乖乖跟著去了。

他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臉失落。

而一直躲在暗處偷看弟弟欺負蘇沐暖的蘇和也看見了,恨得快把手絹給絞破了。

蘇沐暖的確沒想搭理孫安,因為在蘇丫的記憶里,孫安對她實在太壞了,她連當他是個路人都不願意。

她被尹逍帶到溪邊大石上坐下,尹逍把手帕打濕,小心翼翼的幫她擦起臉來,仔仔細細的,像呵護著什麼一樣。

一開始蘇沐暖沒有多想,後來突然發現尹逍與她靠得很近,近得她都可以看見他的眼珠是深褐色的,還有他那像扇子一樣的睫毛。

蘇沐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心也跳得像要由喉頭跳出來一樣。

尹逍擦著擦著發現蘇沐暖紅了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也愣住,兩人互相凝視了好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轉身去洗手帕。

等心跳平穩下來,蘇沐暖就看見尹逍反覆在洗手帕,因方才的曖昧讓兩人都有些尷尬,她忙伸出手說︰「把手帕給我吧,我自己來。」

拿過手帕,蘇沐暖便低頭清理自己的衣裳,借以躲開尹逍的視線。

尹逍也只能找話題轉移尷尬,「那群孩子是誰?」

「我弟弟及他的狐群狗黨。」

「他們常欺負你?」

「我傻病沒好之前常常欺負我,不過我現在好了,可不會讓他們好過。」

尹逍見她氣憤的樣子,忍不住消遣她,「是是是!好嚇人,剛才怎麼不見你發威?」

「猛虎難敵猴群,更何況我又不像他們,我可是有腦子的。雖然不能像你一樣打他們一頓,但我也不會像孫安一樣只會出一張嘴。」

既然發現蘇丫的死跟蘇萬有關,她就得好好利用這件事,剛才她是一時氣昏頭了,也是心疼蘇丫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現在冷靜下來,當然得好好籌謀籌謀。

「他就一書生,不用說的能怎麼辦?」

「所以我最討厭這種人,你听過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我只知道士農工商,士為最上流。」

蘇沐暖冷哼了一聲,十分不認同這句話,「讀書做什麼?識字懂道理就夠了,讀的再多要做什麼?做官?政治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做貪官名聲太差,做清官就得餓肚子,要我,不如把時間花在想怎麼賺錢。」

「喔?你長大想從商?」

「什麼長大想從商?我現在就在想要怎麼帶著我家發家致富。」

「喔?那你有想法了沒有?」

「我琢磨著沒人知道破布子,想到城里去賣,應該可以讓我賺到第一桶金。」

尹逍忍俊不住,先別提他不知道那破布子的滋味如何,就他那天幫忙做的那一團團土黃色的東西,她想賺到一桶金子?

「你的破布子能不能賺到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街上叫賣是絕對賺不了金子的。」

「第一桶金不是一桶金子的意思,而是希望能賺到一筆錢,讓我可以做其他生意。」

「喔?就靠破布子?」

「看你這麼小看破布子,我實在很不高興,來!把你的飯團拿出來。」

「現在才巳時中,你就準備吃午飯了?」

「我得證明給你看多好吃啊!」

看蘇沐暖催促,他只好解上的包袱,然後就看見蘇沐暖把竹籃的蓋子打開,里頭有兩個碟子,一碟是煎蛋,一碟看起來像是干煎過的破布子。

「來,你試試。」蘇沐暖由竹籃里拿出筷子,交到尹逍的手中,「其實破布子還可以加很多食材來做菜,只可惜以我家的情況實在買不起其他,能有個蛋都是我省下來的,我想著若到城里去賣,順便教買的人怎麼入菜,這玩意稀奇,應該生意會不錯。」

尹逍半信半疑,拿著筷子準備嘗一口,「若我吃了覺得好吃,我就負責幫你介紹酒樓,在街頭叫賣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錢,直接給酒樓買斷才賺得多。」

「真的?你認識城里的酒樓?」

「要不然你以為我的獵物都賣去哪里了?」

「好,說好了喔!你快點嘗嘗。」

那天傍晚,陪著蘇沐暖摘完野菜,並送她回家後才返家的尹逍,因為滿面笑容引來了母親的關切。

「逍兒,你今天又去找那個叫沐暖的姑娘了?」

「母親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笑了。」

尹逍模了模自己的臉,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讓他失去了笑容,母親在一旁看著,肯定十分擔心吧。

「母親放心,我沒事了。」

「有空我真得見見那位姑娘,看看她是怎麼讓你笑的。」

「她啊,可有本事了。」

「喔?這話怎麼說?」

尹逍想起早上那兩道菜,雖然簡單,可的確好吃,重點這是一種沒人用過的食材,又新奇又特別。

「她做了一種可以當一道菜單獨品嘗又可以當佐料的腌菜,叫做破布子,我要幫她介紹給酒樓。」

尹夫人掩嘴笑了,酒樓何需介紹?

「這麼特別?讓我也想吃吃看了。」

「等她把破布子賣進酒樓,母親就能吃到了。」

「酒樓太遠了,我得想想法子。」

最近,發生在蘇沐暖身上的都是好事。

走在路上,村人見到她笑得很燦爛,便湊上前來問神仙婆婆還有沒有給她什麼指示。

為什麼會這麼問她呢?當然得歸功于那日她在溪邊夸下的海口,說神仙婆婆指示,柳家會出好事。

結果過沒幾天,柳家遭賊了,而這賊不是人,是匹狼,進柳家就是看上了他們養在後院的雞。

老柳在尹家做工領了工錢,立刻給家里添了三只母雞,想著養著可以生蛋,不養了還可宰來吃,沒想到竟然招來了狼。

但也不知是那狼是餓到四肢無力,還是那三只母雞護蛋的關系,那狼竟硬生生讓三只母雞給抓死了。

那可是頭野生的狼啊!狼皮可賣,狼肉可吃,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錢啊!

听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圍過來要看那頭狼,怎麼知道來到柳家只來得及看見尹逍及老柳駕著驢車拖走那匹狼。

原來柳家不會取狼肉、剝狼皮,想著干脆整只賣了,正巧給來找蘇家的尹逍听見了,因為他有門路,便要幫他們把狼運去城里賣。

老柳去借驢車跟著尹逍去縣城,回來時懷中揣著一只鼓鼓的錢袋。

村里人沒見到狼的傷痕,但想著總不會是柳家人殺了狼,還硬是說雞干的吧!

于是有人提起蘇沐暖在溪邊說過的話,柳家白白得了頭能換銀子的狼,這還不是好事?

神仙婆婆的話成真了,蘇沐暖是仙選之人的說法也就成真了。

蘇沐暖本來就知道她的「預言」會成真,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還這麼稀奇。

不過當她發現尹逍莫名其妙上門來找她,又正巧趕上柳家進了狼,她突然想通了什麼。

可他似乎想當沒這件事,蘇沐暖便沒戳穿他,總知她心里知道阿逍做了什麼就好。

再後來,是她的破布子料理。

破布子腌好後,蘇沐暖變著法子試做,除了能給家人吃些新鮮的口味以外,她也借機想些食譜,想著到時要賣破布子,不給個食譜怕是買的人也不會料理。

只可惜她家窮,很多食材買不起,要不然她真想給她的爹娘哥哥吃點更好吃的。

除了在家里吃,蘇沐暖也會送去尹家的宅子給蘇大吃,有時會有其他人上前來分一口,想不到破布子料理的好滋味就這麼傳開了。

因為破布子料理出了名,顏氏听到了風聲,要她把做好的破布子上交,她便鬧著說祖母說話不算話,還把新買的鎖頭的鑰匙揣在身上,避免顏氏指揮二房的人進她的房去搶。

一來二去的鄰里都听見了她的哭聲,不免議論說蘇沐暖是仙選之人,顏氏年紀一大把了,怎麼做祖母的還跟一個傻子孫女搶東西?

這不算是背地里戳脊梁骨,而是明著笑話了,這叫蘇老頭的面子怎麼掛得住?于是他喝斥了顏氏一頓。

蘇沐暖終究是保住了她的破布子,但她也不是小氣的,只要她想出新的菜色讓她娘試做,午飯或晚飯定會分享那道菜給其他家人的,免得換成她被戳脊梁骨。

由于顏氏這一鬧,蘇沐暖發現破布子生意可能真的有盼頭,于是找蘇愷又去了一回山坡那里,把剩下的樹籽全給摘了。

開玩笑,這是獨門生意,若被人琢磨出怎麼腌制,搶先一步把樹籽摘完,那她還玩什麼?至少要確保今年的生意。還好壇子還夠用,她跟娘要趕工把剩下的樹籽全做成破布子。

都說人怕出名豬怕肥,蘇沐暖是仙選之人,又做出了破布子,村里人再也沒說她死而復生是不祥了,可她反而開始覺得困擾,許多人開始關注她,她要裝傻子越來越難。

其實都說她是仙選之人了,傻病治好了也無可厚非,可這得慢慢來,至少得等她分家大計完成了再治好。

沒想到這個煩惱很快就解決了。

某次蘇沐暖去尹家宅子給蘇大送午飯,有人提到她現在一點都不傻了。

一個尹家的老嬤嬤正好經過听見,突然說了一句,「外頭都在傳她是仙選之人,可見神仙正在醫治她的傻病,現在看著雖像孩子一樣,可或許漸漸的就醫好了。」

尹家嬤嬤的神來一筆實在是巧得像上天都在幫蘇沐暖一樣,再也沒人對她看起來不傻產生疑惑,因為他們認定神仙正在慢慢醫治她的傻病,她的煩惱也解決了。

這天,蘇沐暖又來尹家宅子了,因大家都相熟,工頭沒攔著她,她熟門熟路的走到工地,就看見工人們正在涼快的地方休息。

說來尹家人很厚道,如今天氣很熱,尹家雖然因為趕著入住而讓工人趕工,但也很照顧工人,未免他們得熱得中暍,平日里涼茶都是備著的,昨日還特別給每個工人準備一顆寒瓜,讓他們下工後帶回家享用。

寒瓜,就是現代的西瓜,小小一顆,但價格可是很貴的,給工人一人一顆,尹家的確是很大方。

因昨日蘇大回家得較晚,寒瓜性寒,顏氏說太陽下山後吃不好,等今天晚膳前再剖來吃,就把寒瓜拿去了,還說今天剖瓜一樣他們拿回四成,剩下的六成給大家吃。

蘇沐暖听了差點翻白眼,所以他們家吃自己的,二房吃公中的?這還得是祖母真的把瓜公正分了的情況,可別到時說四成是瓜皮,六成是瓜肉啊!

蘇沐暖想著她還是做好吃不到寒瓜的心理準備比較不會失望,只是就算真的只給她瓜皮,她也能變出吃的就是了。

「小姑娘,嬤嬤有事找你。」

蘇沐暖回頭就認出是上回幫她說話的尹家嬤嬤,立刻走過去。

「如今天氣熱,我家夫人吃不了太重口味的東西,吃清蒸的又嫌沒味道,我看你會做些新奇的菜,你有沒有辦法做出能讓我家夫人增加食欲的菜色呢?」

「嬤嬤,有魚嗎?」

「有。」

「可以勞煩嬤嬤稍晚些到我家去嗎?我拿一些食材給嬤嬤做蒸魚,再教嬤嬤怎麼做。」

魚是很貴的食材,尹家嬤嬤本來還有些懷疑,給這個傻乎乎的孩子糟蹋好嗎?可夫人交代了,不管這小姑娘說要什麼食材都依她,尹家嬤嬤也只好應了,「好。」

「我剛剛看見有寒瓜,我還可以給夫人做一道涼拌菜,可是這個得費些功夫,我先帶回家做,待會兒嬤嬤來再一起拿。」

在現代時她曾跟花蓮的西瓜果農合作,在西瓜收成前,她可以優先到田里去挑選,在西瓜上做記號,到時收成後會直接送到民宿來,除了供給客人食用外,她也會將西瓜皮做成醬菜來販賣,這可不用奶奶的手藝,她自己就能做。

「你要帶一顆寒瓜回去?」

「不用,給我寒瓜皮就可以了。」

寒瓜皮不能吃,最後只能丟了,尹家嬤嬤就給得很大方,「這沒問題,給你一大籃都可以。」

「不用那麼多,裝得進我的竹籃里就可以了,我提不動。」

「好,我等等給你準備,這些就夠了?」

「寒瓜皮要調味,我家沒有。」

「那簡單,都告訴我,我來準備。」

「那……做好了我可以留一些下來給我爹娘吃嗎?」

「當然可以。」

蘇沐暖的笑容很甜,讓人看了舒服,尹家嬤嬤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你啊!有你這笑容,給什麼不行?」

于是,蘇沐暖帶著一籃的西瓜皮離開了。

她剛回家,就看見蘇愷在角門那里鬼鬼祟祟的,她偷偷模到他身後,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沐暖,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你沒做虧心事的話有什麼好怕的?」

「我當然不會做虧心事,是別人在做虧心事。」

「什麼?」

「你看前院里有誰?」

蘇沐暖依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方小毛。

她跟方小毛有「殺身之仇」,他化成灰她也認得,而且他身上還穿著一件帶有補丁衣裳,不正是她落水那天他穿著的嗎!

對于靠著當初手里抓的布料指證凶手,蘇沐暖本來沒抱太大的期望,畢竟被她抓下那麼一大塊布,衣裳肯定得丟了,可她卻算錯了一點,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里,衣裳補了又補的人還是佔大多數的,尤其那塊布料還很新,肯定是新做的衣裳。

「蘇萬每回叫來他那群狐群狗黨,我就知道一定是要做壞事,這不就剛好听見蘇萬夸口說家里有一顆寒瓜,他肯定在打那顆寒瓜的主意,我們該怎麼辦?」

蘇沐暖聞言低頭沉吟,久久不回答蘇愷。

蘇愷看到她的模樣不由急了,她不想辦法保住寒瓜嗎?那有四成是他們家的啊!

蘇沐暖在心頭盤算許久,最後扯著哥哥離開角門,直到把他拉進房里,才開始說悄悄話。

「沐暖,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大哥,我們的機會來了,可能今天就能讓爹爹自己開口說要分家,可是你若舍不得那顆寒瓜,機會就會溜走。」

蘇愷冷靜下來,經過這段時間,他已經很相信妹妹,在妹妹的努力下,他看得出來娘親的確是想分家了,只是礙于爹的緣故,她不敢說出口,至于爹……雖然沒開口提分家的事,但爹的心寒卻是表現得很清楚。

「你有什麼計劃?」

「我們就算把蘇萬抓個現行又如何?爹爹氣歸氣,這事還是這麼過了。祖母拿著那顆瓜,我們很可能吃不到,不如就讓蘇萬偷。」

「可讓他偷了、吃了,結果也是祖父發頓脾氣而已,爹才不會因為這樣就提分家。」

「如果只有寒瓜被偷當然不會,但如果祖母誣賴我偷了寒瓜呢?」蘇沐暖說著,伸手將竹籃提了提。

蘇愷這才看見她竹籃里的寒瓜皮,雖然不知道妹妹有什麼想法,但他知道他的角色只有一個……

「知道了,到時我看你的眼色行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4:29

第七章 雙雙挨打演大戲

今天天熱,顏氏早早就把寒瓜放井水里冰著了,想著晚飯前把瓜分了給大伙兒吃。

一顆瓜的六成分給十一個人吃,很顯然是不夠的,她嫌棄尹家家大業大,要送瓜怎麼就送那麼小一個,又氣蘇愷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那天正好沒去尹家做工,要不就有兩顆寒瓜可吃了。

所以顏氏打的主意就是大房吃他們自己的四成,他們余下的人吃六成,當然,瓜皮要算在四成那邊。

可當她開開心心的到井邊要取寒瓜時,低頭一看,哪里還有什麼寒瓜?要不是原本放著寒瓜的水桶被拉上來放在井邊,她都要以為寒瓜不小心掉到井里了。

她匆忙趕到前院,大吼道︰「寒瓜呢?誰拿走了寒瓜?」

蘇嘉正在房前走廊上的躺椅打盹,被顏氏的喊聲給嚇了一跳,想起身,沒想到躺椅在此時斷了只腳,他一跌坐在地,都要摔成四瓣了。

「噯唷!」蘇嘉回頭一看,壞掉的正是上回蘇愷不肯幫他修,他只得自己修的地方。

顏氏見了只道︰「讓你修個椅子也不會,拿去給阿愷修吧。」

她急著找寒瓜,想到蘇萬一早來問過什麼時候可以吃瓜,會不會是他等不及,自己先吃了?她方才看水桶還沒干透,那瓜肯定才撈上來不久,連忙追出門要找蘇萬把瓜要回來。

「知道了。」蘇嘉困難地起身,一邊揉著一邊把躺椅摺好要去後院找蘇愷。

剛過了角門,他就看見坐在走廊邊矮凳子上的蘇愷在搗鼓一個木箱子,而蘇沐暖在 灶房門口不知在搗鼓著什麼。

「阿愷,你這兩天都沒出門啊?」

「這兩天不用去田里,我給沐暖做生辰禮。」

蘇嘉仔細看了他手上的東西,原來是個附抽屜的鏡台,已經做好了,他正在上桐油。

「我看這鏡台差不多了,你先把我的躺椅修了吧。」

蘇愷抬眼看他一眼,沒打算理他,「我沒空,說了要給沐暖做鏡台。」

「也不差這一天,我躺椅每天睡午覺都要用的。」

「我沒時間也沒義務幫你,你自己修。」

「是祖母叫我拿來的。」

「祖母來我也是這話,我這手藝要是拿到外頭去是能換錢的,要不你給我工錢,畢竟公中的那六成,最後祖母也是用在你們二房身上。」

蘇嘉一直是對大房能多壓榨就多壓榨,怎麼可能給工錢,再說了,就算六成公中都用在二房身上,不也有四成是大房拿去的嗎?

「咱們是兄弟,要算得這麼清楚嗎?」

「你砸開沐暖房門的鎖時,想過你們是兄妹了嗎?」

蘇嘉這才懂了,原來蘇愷是埋汰他呢!當下他就不悅了,「叫你修你就修,要不回頭我讓祖父祖母來叫你修。」

「你當然會去找祖父祖母,你也沒其他本事了。」

「竟敢笑話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打不著我,不是試過很多次了嗎?」

蘇嘉沒等蘇愷說完就一拳揮了過去,蘇愷俐落地閃身避過,只是這一扭身,他看見不遠處蘇沐暖正盯著他,對他使眼色。

他突然想通了,裝做沒站穩一樣跌坐在地,蘇嘉的拳頭就跟著下來了。

蘇愷被打了幾拳,發覺蘇嘉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他怕蘇嘉力道不夠不能留下瘀青,這樣自己就白被打了,生生讓蘇嘉多打幾拳才打了個滾躲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然後就瞪著蘇嘉。

蘇嘉過去常找蘇愷的麻煩,蘇愷雖然從不還手,但躲得也快,今天他居然打中蘇愷了,正得意呢,可一看蘇愷站穩了身子看向他的眼神,他不禁頭皮發麻,以為下一瞬蘇愷就要撲過來了。

「知、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快把我的躺椅修一修。」

「沒門。」

蘇嘉一氣,拿起地上的鏡台發狠地往地上一摔。

蘇愷見他撿回尹家不要的舊銅鏡破了,他為那面銅鏡制做的框以及鏡台的兩只抽屜也被摔開了,氣憤不已,拳頭一握就要往蘇嘉臉上招呼去。

突然,一只軟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蘇愷回頭就看見蘇沐暖抱住他的手,一臉淚痕的說︰「大哥,我怕。」

蘇愷的氣立刻消了,想起了他答應蘇沐暖的事,終于松開了拳頭。

蘇嘉方才真的覺得蘇愷像要吞了他一樣,嚇傻在當場,此時回過神,他面子掛不住,但也不敢再找蘇愷的麻煩,便拿起躺椅撂下狠話,「你不修,我回頭讓祖父拿來叫你修。」

等人走了,蘇沐暖才捧起地上的鏡台。蘇丫慣用的那把銅鏡在她穿越來醒來後被自己的臉嚇著時摔壞了,蘇愷好不容易拿廢材給她做了一個鏡台,如今又壞了。

只不過她看著鏡台,不禁贊嘆起來,不需用膠、不需用釘子,只用卡榫就拼起一整座鏡台,看來她這個哥哥的確有好手藝,不是只會做玩具小人給她玩而已。

「大哥,壞了再修就好了,我等你。」

蘇愷很心疼,他想著妹妹的傻病好了,年紀也大了,到了該好好打扮自己的時候,才想著今年生辰給她送些實用的,如今卻被蘇嘉給摔了。

「可是這來不及當你的生辰禮了。」

「我已經收到你送的生辰禮了。」蘇沐暖抬高手模了模哥哥被打傷的臉頰,「有了這個,我們的大計完成就只在這一、兩日了。」

「蘇丫你這個死丫頭快給我滾出來!」

突然听到顏氏的喊叫聲,蘇愷及蘇沐暖都皺起了眉頭,可很快蘇沐暖臉上就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了,現在開始是我的戲了,我要你去躲起來,不管祖母做了什麼都別出來,別讓祖母有借口說你的傷是她打的,祖母是長輩,爹爹看了可能還不那麼氣。」

「下一步我該怎麼做?」

「等爹爹回來再出來,裝做一副剛知道我被罵的樣子。」

「好。」

等蘇愷躲回房後,蘇沐暖回到了 灶房邊。

她答應尹家嬤嬤要給尹夫人做醬漬西瓜皮,稍早她已經把所有西瓜的綠皮部分都削下來了,然後一塊一塊切成適當的大小,灑了粗鹽用重物壓著,可以把瓜皮的水分去除。

這個去水的過程大約一個時辰,趁著這個空檔,她去準備了待會兒要給尹家嬤嬤的破布子及腌制醬漬西瓜皮的調料。

古代的調料都是很貴的,要不是跟尹家拿,她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

現在食材都備好了,她將西瓜皮拿出來,洗去表面的鹽分,然後用塊干淨的紗布包著,試了試調料後,覺得味道不錯,便把調料倒進由尹家拿回來的小缸里,接著把西瓜皮給放進去。

尹家這樣的人家肯定有冰窖,拿回去冰鎮一下,飯前吃很開胃,當配菜吃也行。

這時,在外頭喊不到人的顏氏終于走進來,她來到蘇沐暖的面前,看見地上一堆削下來的綠皮,不由分說打了蘇沐暖一巴掌。

蘇沐暖被打得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幸好剛才她把缸放下了,要不然辛苦了一個多時辰的西瓜皮就白做了。

記憶中,顏氏還真沒打過蘇丫,可能過去蘇丫是傻的,顏氏打了會落人口實,現在她正常多了,倒讓顏氏忘了她是個傻子,這一巴掌打得著實不輕,她只覺得耳朵嗡嗡響,像有千百萬只蜜蜂在她耳邊飛一樣,耳朵被這麼一搧,不知道會不會聾了?

她眼角余光看見蘇愷想要沖出來,連忙做出了阻止的手勢,她打都被打了,可千萬不能白白挨打。

她看見蘇愷握緊了拳頭又退了回去,這才放了心,然而下一瞬,她就被顏氏扯著手臂拉起來。

「果然是你這個死丫頭偷的,那顆寒瓜就那麼一丁點大,分給一家子吃都不夠了,你還自己偷了吃掉!」

「我沒偷寒瓜。」

「你還說謊!我剛剛問了阿萬,他說他看見你鬼鬼祟祟的,寒瓜肯定是你偷的。這里只剩皮了,瓜肉在哪里?你藏在房里了?把鑰匙交出來!」

「我沒偷寒瓜,房里沒有瓜肉。」

由角門望出去,遠遠的,她看見剛從尹家下工的蘇大與出門辦事的葉氏走了進來。

蘇沐暖見時機到了,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果然把蘇大及葉氏都吸引了過來。

蘇大一進後院,看見蘇沐暖被打出五指印的臉頰,整個人都傻了。

葉氏想不到她才出門半天不到,女兒居然被打了,兒子這幾日在趕制給女兒的鏡台,有他照看她才放心出門沒帶著女兒的,他人呢?怎麼讓妹妹被打了?

她上前抱住蘇沐暖,一向逆來順受的她第一次用不諒解的眼神看著顏氏。

顏氏可沒覺得做錯事,大罵起來,「看什麼看?先問問你女兒做了什麼好事!」

「暖暖做了什麼,婆母不能用說的嗎?為什麼一定要打暖暖?看把她打得,暖暖這張臉如花似玉,婆母你怎麼下得去手?」

顏氏氣笑了,這年頭做錯事都不能打了?「現在會偷東西,長大就會偷人,現在不教,要等她以後被浸豬籠才來教嗎?」

哇!蘇沐暖在心里咋舌,這個祖母嘴真毒。

蘇大聞言再也忍不住,沖上前來擋在妻女面前,怒視顏氏,「母親這話說得也太難听了,沐暖才多大,傳出去她還要做人嗎?」

「她敢偷東西就別怕不能做人。」

葉氏終于听到了重點,婆母口口聲聲說女兒偷了東西,到底偷了什麼?一定是誤會吧。

「暖暖,你告訴娘,祖母誤會你偷什麼了?」

「祖母說,有人告訴她我偷了寒瓜,我說沒有,祖母就打我。」蘇沐暖說著說著又哭了。

「你們自己看看,咱們家就一顆寒瓜,如果不是她偷的,地上這是什麼?」

蘇大及葉氏都看見了地上的綠皮,但他們絕對相信女兒不會偷東西,便道︰「或許是其他人偷了,吃得只剩下皮,被沐暖撿來玩了。母親你該再問清楚些,怎能就這樣打人?再說了,會做這頑劣事的向來只有蘇萬,母親問過他沒有?母親一口咬定是沐暖偷的,只因為沐暖不是你的親孫女嗎?」

蘇老頭剛從外頭回來,听到吵吵鬧鬧的就滿心不悅,一來到後院就听到大兒子那不孝的發言,氣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兒子嗎?」

蘇大自從上回砸鎖事件後,對父親母親再不如從前愚孝了,因此對于蘇老頭的指責,他沒有立刻認錯,只是沉默不語。

蘇沐暖則趁這個機會打了手勢讓蘇愷出來,于是他急急忙忙的跑來。

「怎麼了?怎麼了?沐暖怎麼哭得這麼大聲?天啊!沐暖的臉怎麼了?」

葉氏看兒子低頭察看妹妹的傷勢,忍不住斥責他,「你去哪里了?怎麼沒看好妹妹?」

「我……」蘇愷捂著臉欲言又止,沒敢抬頭。

葉氏看他動作怪異,拉下他的手就看見他臉頰上的傷,還有破皮帶有血漬的唇角,驚訝地問︰「阿愷,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蘇大聞言轉過身來,把蘇愷拉到面前詢問︰「怎麼傷了?」

蘇愷看了看周圍的人,又捂住臉頰,「蘇嘉讓我給他修躺椅,我說我要幫沐暖做鏡台沒空,他就打了我。」

一直躲著看好戲的蘇嘉連忙跑出來,他還沒看夠蘇沐暖被打呢,怎麼能把事兒引到他頭上來!

「祖父,是阿愷先打我,逼急了我才打回去的。」

蘇老頭立刻相信了蘇嘉,實在是因為蘇愷身手很好,蘇嘉的說法很是合理,于是對著蘇愷說︰「就你的身手,能被打嗎?」

「他當然打不著我,是我不小心絆倒了,他就坐在我身上一直打。他說我打他,他有傷口嗎?要說他被我逼急了,那見我絆倒了他還不逃,怎能打我一頓,然後把我要做給沐暖的鏡台都給摔壞了?」

蘇老頭愣了愣,回頭看生得富態的蘇嘉完好無損,再看身子結實挺拔的蘇愷一臉慘不忍睹,他無法替大孫子說話,面子又掛不住了,「所以你為什麼不幫阿嘉把躺椅修一修?」

蘇大回頭,看見兒子女兒臉上都掛了彩,一個有口難辯,一個蒙受不白之冤,他從來沒有這麼心寒過,他也是蘇家的兒子,他的兒子女兒是蘇家的孫兒孫女,為什麼他們活在蘇家就好像低人一等,不能抬頭做人?

「蘇嘉今年二十多了,他做過一份正經活兒沒有?他下過幾次田?一張躺椅他自己不能修嗎?蘇和今年十五歲,平日里母親用公中的錢給她買首飾、買衣裳我都不計較,沐暖就要一個鏡台怎麼了?阿愷他還是拿廢材做的鏡台,蘇和的鏡台可是母親到城里去給她買的。」

顏氏眼見自家理虧,連忙提醒蘇老頭蘇沐暖做的事,「你要算帳是吧!蘇丫她……」

「我女兒叫蘇沐暖!母親為什麼老是要用賤名喊她?」

「好,蘇沐暖,蘇沐暖她偷寒瓜的帳怎麼算?」

蘇老頭一听也氣了,「什麼?她偷了寒瓜?」寒瓜這玩意兒他一輩子也沒嘗過,正想著今天晚膳前能吃到的,沒想到竟有人偷走。

「怎麼?連父親也想打沐暖一巴掌?」蘇大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

蘇老頭這才看見蘇沐暖臉上的五指印,但想了想便道︰「做錯事還不能打了?」

「做錯事要打可以,姑娘家一定要打臉上嗎?更何況沐暖真做錯事了嗎?母親只看見一堆瓜皮就說沐暖做錯了事,都沒問過沐暖能不能解釋這些瓜皮是哪來的?」

「瓜皮是尹家嬤嬤給我的。」蘇沐暖終于找到機會說出了瓜皮的來處。

「胡說,尹家人給你瓜皮做什麼?」

「瓜皮可以吃啊!尹夫人想吃,嬤嬤給我瓜皮做菜吃。」

「你是傻子,當尹家人也是傻子嗎?」顏氏冷笑著諷刺蘇沐暖。

「婆母忘了,先前你也以為樹籽不能吃。」葉氏冷冷的補了一句,倒叫顏氏一時無言。

蘇老頭正在沉吟,思考著蘇沐暖說的是不是實話,就听見外頭有人喊聲。

「有人在嗎?我是來找沐暖的。」

蘇愷一听覺得這是妹妹的救星,連忙出去把人迎進來。

尹家嬤嬤看見後院這大陣仗,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上前問了。

「沐暖,你說要給我的破布子及寒瓜皮……噯唷!你的臉怎麼了?」她下午才模過的細嫩臉頰,如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五指印,看得她好生心疼,「誰打你啦?」

蘇沐暖眼眶含淚,委屈的說︰「祖母說我偷了寒瓜,打我。」

尹家嬤嬤低頭看了地上蘇沐暖指的綠皮,又看了看她指的那個小缸,分量和她給蘇沐暖的差不多,便道︰「這寒瓜皮是我給沐暖的,她說能做涼拌菜,蘇家奶奶,你誤會沐暖了。」

蘇沐暖拿手背抹去眼淚,把一旁的小缸拿起來,交給尹家嬤嬤,「嬤嬤,這是要給夫人的涼拌菜,回去冰鎮一下就能吃了。」然後她還把破布子也給了尹家嬤嬤,大約說明怎麼做破布子蒸魚,就乖巧的要請走尹家嬤嬤,「就快用晚膳了,嬤嬤快回去吧,這兩樣菜能讓尹夫人想吃飯的。」

「你不是說了想分一些給你爹娘吃?有留了嗎?」

「我不貪心了,要不是我想著要分一些給爹娘哥哥吃,也不會帶寒瓜皮回來,更不會被打了。」

蘇愷听了只是一聲冷哼,「哼!怕是沒有寒瓜皮,祖母也能冤枉沐暖偷了寒瓜。」

蘇愷一出聲,尹家嬤嬤才發現他臉上的傷比蘇沐暖更精采,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輪著打孩子出氣?

蘇老頭正覺得理虧,蘇愷的話立刻讓他轉移了注意力,「有你這麼說話的孫兒嗎?」

蘇大語氣冷冽地反駁,「阿愷這麼說有錯嗎?他好好的想幫沐暖做個鏡台,莫名被打了;沐暖好好的想幫尹夫人做個開胃菜,也莫名被打了,這都不冤?」

蘇沐暖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更何況還有外人在,更容易激怒蘇老頭,她走上前扯了扯蘇大的袖子,「爹爹,咱們不生氣好不好?沐暖會怕。」

尹家嬤嬤自覺蘇沐暖被打和她有些關系,便出聲安慰,並保證道︰「沐暖別怕,瓜皮是我給你的,就算上官府我也能幫你做證。」

「嬤嬤不知道,很恐怖的,我不能再死一次了,這回神仙婆婆來不及救我怎麼辦?」

「上官府不會死的。」尹家嬤嬤忍不住心疼,這孩子看來是嚇壞了啊!

「不是官府。」她小聲的對尹家嬤嬤說︰「是壞人,上回把我推到水里的壞人。」

蘇大一听便問︰「上回把你推水里?什麼意思?」

這時蘇沐暖有點氣自己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公分高的身材,又怨她爹怎麼生了個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她很拼命的踮起腳尖,蘇大才看出她想說悄悄話,主動彎子。

「爹爹,不要再惹祖母生氣了,壞人听了會把我推進水里的。」

「什麼壞人?」

「跟祖母說我偷寒瓜的壞人。」

雖是悄悄話,但蘇老頭及顏氏卻都听清楚了。

見蘇沐暖想把她投溪的事賴給蘇萬,顏氏氣得不清,大聲斥責,「胡說什麼?溪是你自己跳的,還怪別人?」

「母親,我能問問是誰跟你說寒瓜是沐暖偷的嗎?」

「我……」人家尹家嬤嬤都做證了,表示蘇萬真的說了謊,顏氏結巴了好一會兒才說︰「阿萬也沒說是沐暖偷的,就只說沐暖鬼鬼祟祟的,所以我說,你們養孩子為什麼不好好養,老是讓她搗鼓這個搗鼓那個,才會被懷疑。」

「所以只憑蘇萬隨便說一句,母親就指稱沐暖偷了寒瓜?還有,沐暖這不是鬼鬼祟祟,她至少做出了吃食,蘇萬整天帶著一群小混混廝混就是正經事了?」

與此同時,前院,蘇家二房的人正聚集在那邊。

蘇二去酒肉朋友那里喝了一下午的酒,剛回來準備吃寒瓜。

周氏則是帶著蘇萬回來的,她內心有些忐忑。

下午她去方家串門子,方小毛回來難得沒討吃食,方家人問出他剛吃了寒瓜,可他們家人沒去尹家做工,哪里來的寒瓜?

見方小毛說是蘇萬給的,周氏心喊不妙,就怕是蘇萬把家里的瓜給偷了,于是去了蘇萬平常玩耍的地方,打算拎著他回來順便串供,要把偷瓜的事賴給大房的孩子。

蘇萬听了大笑幾聲,說他早在祖母面前把這事賴給蘇沐暖了。

周氏覺得最近蘇沐暖聰明得有妖,決定趕緊回來看看情況,結果他們一家三人才進門就被蘇和擋在前院。

蘇和也是剛剛才回來的,正好看見尹家嬤嬤下馬車,偷听到了後院發生的事,就想把他們往外趕。

周氏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可不知所以然的蘇二因為多喝了些酒,對于蘇和趕他們的舉動甚是不快,吵鬧聲引來了後院等人的關注。

蘇愷來到前院,一見到蘇萬就不由分說的扯著他往後院走去。

蘇二有酒壯膽又不知自己兒子闖的禍,周氏與蘇和則是想著長輩慣來偏心,應該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也安心進去了。

蘇大一見到蘇萬,立刻問了出來,「蘇萬,瓜是不是你偷的?」

蘇萬不肯承認,「我看見了,是蘇沐暖偷的。」

「好,你說是沐暖偷的,證據呢?倒是你,偷了一大個寒瓜吃了也不消化,肯定還有其他人一起吃,要不我讓阿愷去把你那些狐群狗黨都給叫來,一個個問他們是不是吃了寒瓜如何?」

「不、不就一顆寒瓜嘛,回頭我讓我爹再買一顆回來就是了。」蘇萬雖然對那群朋友明令過不能說出去,但娘親都知道了,肯定是有人泄露,索性破罐子破摔。

蘇大冷冷道︰「不用了,不吃寒瓜不會怎樣,讓你爹去買也是拿公中的錢,公中的錢大部分是我賺的。」

听到兒子連這話都說出來了,蘇老頭心知有異,正想開口再斥責,蘇大沒給他機會,接著問︰「為什麼沐暖說她上回掉溪里,是你推的?」

「我沒有推她。」

「爹爹,不是他推的。」蘇沐暖扯了扯蘇大的袖子,「是他讓人推的。」

「誰?」

蘇沐暖有些害怕,蘇大拍了拍她的背,「乖!你說,有爹在。」

「是方小毛推的,蘇萬就站在一旁看,笑我不會水。」

蘇萬頭皮發麻,他還以為蘇沐暖忘了,原來她都記得,只是在找機會說出來?

這可是殺人的事,他不敢認,連忙反駁,「你亂說!你有證據嗎?」

蘇沐暖被這麼一嚇,縮了縮,「我有啊!我有一塊布料,在房里,是從方小毛身上抓下來的。」

蘇愷一听十分憤恨,他雖然知道妹妹的分家計劃,但妹妹險些……不!是真的被淹死了,要不是有神仙婆婆救的話,她也沒辦法活回來。

「爹,方家窮,就算衣裳破了也只會補一補,咱們去跟方家對質,只要能搜出那件衣裳就能證明了。」

「好。」

蘇大回頭就要帶著蘇沐暖去取布料。

尹家嬤嬤再好奇也不能跟著去方家,便帶著東西告辭了。

蘇老頭看今日的架勢,總覺得蘇家有大事要發生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4:45

第八章 分家搬出來

方家突然迎進了一大批人,包含興師問罪的蘇大、蘇愷及蘇沐暖,還有醒了酒正發愁的蘇二,他覺得自己那頑劣的兒子真可能干出這事,以及皺著眉的蘇老頭,這事若是真的,他也不知該如何收拾。

听了蘇家人前來的原因,方家人連忙喊冤。

蘇沐暖偷偷讓蘇愷把方小毛抓出來,蘇愷也不羅嗦,立刻去找。

方家沒蘇家大,就只是一個破舊的土方屋而已,他跑出去繞過屋子,看見在後院玩泥巴的方小毛,他二話不說上前揪住方小毛的領子,把人拉到屋子里去。

蘇沐暖見人來了,當即告訴蘇大方小毛穿的就是那件衣服。

他由蘇沐暖的手上接過布料,往方小毛胸口上的補丁一對比,頓時氣得發抖,他竟不知道女兒醒過來的這段日子過得是如此擔驚受怕。

害她的人就住在家里,整天跟著親手推她的人一起玩,她該有多害怕才會嚇到什麼也不敢說?

「方家嫂子,如今證據擺在眼前,很清楚了吧?你家小毛敢把沐暖推進溪里,就要有上官府的準備。」

方家嫂子抱著兒子哭了起來,這是她的獨苗,不能進官府啊!

方小毛的爹也是腳底發寒,兒子干下這種事,要他賠償他也賠不出來,真的得下獄去坐牢嗎?

方小毛似乎發現情況不對了,連忙招供,「是蘇萬叫我推的!他說他看傻丫不順眼,傻丫一直纏著孫安,孫安是他姊姊蘇和喜歡的人,因此他要教訓教訓傻丫。」

「別胡說!你賴我兒子不夠,還要賴我女兒?」蘇二氣得不輕,這事要是傳出去,蘇和還怎麼嫁人?

「是真的,他還給了我們一人一袋彈珠,說是什麼封、封……」

「封口費?」蘇愷替沒什麼知識的方小毛接了下去。

「對!封口費。」

「蘇萬哪來的銀子買彈珠,你別胡說。」蘇愷知道二房的人乃至于祖母肯定會問,索性先問了,也好做準備,哪里知道問出了另一個秘密。

「當然不是他買的,是他大哥蘇嘉賭錢用的。」

蘇萬知道這下賴也賴不掉了,彈珠是他由哥哥那里偷來的,那是哥哥賭錢用的,他看準了哥哥怕賭博的事被知道不敢聲張,所以才敢放膽偷,這下全被方小毛這個嘴不牢的給說出了。

先是西瓜,再是彈珠,又是推蘇沐暖,蘇萬頭一回擔心起來。

「這下很清楚了,把蘇萬及方小毛都送官吧。阿愷,先去請村長來。」蘇大命令兒子。

村子離縣城遠,遇到事都是先請村長做初步決斷,然後再由村長陪同前往縣衙告官。

蘇愷到了門口就被蘇二給攔住,「不行,送了官府,我兒子這輩子就算毀了。」

「你兒子殺我女兒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一點?」

「父親!」蘇二沒辦法,只能向蘇老頭求救。

蘇老頭擰著眉,他知道二房就是些沒用的家伙,關也就關了,但這事鬧大了,整個蘇家都會被人看笑話。他的確不能容許手足相殘,可沐暖不是沒死嗎?這事不能就關起門來道個歉便揭過去了?

「老大,家丑不可外揚,再說了,家里出了這種事,阿嘉阿萬不說,有這種哥哥弟弟,和丫頭及沐暖還怎麼嫁人?還有阿愷豈能說到好親事?」

「我……」蘇愷正要表示他沒關系,就被蘇大攔住。

蘇大窩囊了一輩子,愚孝了一輩子,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終于體認到自己該為兒子女兒據理力爭,而不是讓兒子自己出頭。

「阿愷的臉剛才來的一路上已被不少人看見,蘇嘉怎麼在家里耀武揚威的事很快就會傳出去,至于我家沐暖,她是受害者,是蘇和嫉妒、蘇萬狠心置她于死地,她沒什麼好怕嫁不出去的。」

「你……你打算把這事傳得全村都知道?」

「這是能為我兒子、女兒討公道的唯一辦法。」

「爹爹,我不要上官府,听說縣老爺很嚇人的。」蘇沐暖挽著蘇大的手臂,害怕地說。

「看看,還是沐暖懂事。」蘇老頭听見蘇沐暖這麼說,頓時放心了。

蘇大見蘇沐暖的樣子,只是更心疼,「不行,這樣你只會一直被欺負。」

「要不我們搬出去,別跟祖父祖母還有二叔他們一家一起住好不好?」

蘇沐暖是童言無忌,但大人們全都知道「搬出去」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蘇大看蘇沐暖害怕的樣子是真,真的上了公堂,萬一她嚇得說不出話來,讓蘇萬及方小毛逃過一劫怎麼辦?

但真要他就這麼放過蘇萬及方小毛嗎?

蘇愷是不怕上公堂的,可他們最主要的目的是分家,上了公堂後若家還是沒分成,沐暖未來一樣會受欺負,而且祖母那個人只會公報私仇,他跟爹常常不在家,哪里能及時保護沐暖?

蘇愷想了想,便勸起蘇大,「爹,咱們還是別上公堂吧,免得到時有人公報私仇……」

蘇大仔細思考起他們一家的困境,覺得上公堂理論最後的結果並不一定能讓他們滿意,再加上兒子那「公報私仇」四個字……他看著兒子及女兒臉上的傷,當真心有余悸,最後他做了決定。

「爹,要我不把這事鬧上公堂可以,我要蘇萬及方小毛一連七日,每日到家門口罰跪半個時辰,還要讓阿愷監視,有人問了,就由阿愷解釋他們為什麼跪在那里。」

蘇老頭氣得不輕,他想著家丑不能外揚,這不是一樣傳得全村子都知道了嗎?「這不行,這跟上公堂不是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這樣算私了,蘇萬及方小毛不用坐牢,蘇和也能把這事推得干淨,要是上了公堂,蘇和的名字就不免會被提起了。」

「不行!」蘇二著急得不得了,一個兒子就夠讓他心疼了,怎麼能還賠上女兒?

「父親及二弟你們考慮看看吧,對了,這只是條件一,條件二是……我要分家。」

「什麼?分家?你這個不孝子!」蘇老頭上前給了蘇大一個巴掌。

蘇大沒躲,「我兒子女兒都受了,我不受倒覺得心里過意不去,父親這巴掌打得好,多謝父親了,但我的條件不變。」

「你……你……」蘇老頭氣得都快暈過去了。

過去的蘇大會為此擔心,但如今他可不會,因為他的心已經冷得像冰一樣了。

「父親,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午時沒得到答覆,我便直接去找村長了。」說完,蘇大還恭敬地給蘇老頭行了個禮,這才帶著蘇沐暖及蘇愷離去。

蘇愷本也跟著,想了想覺得不行,回頭把方小毛身上的衣服給剝了做證據,這才跟著父親及妹妹離開方家。

蘇老頭想分家嗎?當然不!田是他及蘇大耕的,他倒是不怕餓死,但他都多大年紀了,能養二房一家多久?家里的活兒都是葉氏干的,若大房分出去了,這家該成什麼樣?

但他能不分嗎?二房一家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沒錯,但他能不管嗎?

蘇嘉及蘇和都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蘇嘉賭博這事傳出去,哪家女兒敢嫁過來?蘇和到底有沒有教唆弟弟雖不可知,但若她沒跟弟弟說她傾慕孫安,蘇萬能知道?

再說到蘇萬,偷寒瓜已經是小事了,畢竟是自己家里的東西,可教唆人推姊姊下水,還險些淹死姊姊,這是什麼罪名?是要坐牢的!

顏氏及二房自私,自然不希望分家,蘇二整天求蘇老頭以父親的威嚴把蘇大壓下來,但蘇老頭幾次看見蘇大的臉就開不了口,他從沒在蘇大的臉上見過那麼冷的表情。

他只得把妻子及二兒子斥責回去,怪他們平日不好好待大房一家,才把蘇愷及蘇沐暖打了,回頭還要人不要討公道,要是發生在蘇嘉、蘇和或蘇萬身上,他們會不討公道?

最後,蘇老頭只得無奈分了家,只是他怒氣未平,要分家可以,怎麼分可是他說了算,後院後頭那個傾倒的三進院,他分給了大房住,那麼一大塊地割給他們的條件是他們得負責把後牆的破洞修好。蘇家還余下幾塊田,但良田他是沒打算給蘇大的,就給了他幾塊種不了稻的旱田。

這是他要給大房的教訓。

蘇大听了蘇老頭的分配也沒說什麼,其實他要分家也只是要一個正當的名義,他只要可以不被戳脊梁骨的搬出蘇家就滿足了。

好在他先前在尹家做工還沒領工錢,便先支領了吧,沒賺到那兩成無妨,過日子總要銀子的,再說了,現在可不用上交公中的六成了,說來還是多了不少銀子的。

等到蘇大他們一家正式搬出蘇家時,有不少鄰里來幫忙,這些人都是老柳找來的,老柳一向與蘇大交好,那幾日蘇萬及方小毛跪在蘇家門口的事已傳遍了整個村子,全村的人都在為蘇大一家抱不平呢!

這整個事件里,有一個人受了無妄之災,那就是孫安。

孫安遠遠看著蘇大一家忙著搬家,心里當真不是滋味。

蘇沐暖被推下水的事傳開後,就開始出現一些耳語,說蘇沐暖長得當真不賴,也不需要非得巴著孫安不可,哪里就會為他投溪了。

還有些早就嫉妒他成就的人,甚至說那是他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而故意放出的話。

而同樣听到閑言的還有劉氏,她有次在半路遇上了蘇沐暖,質問蘇沐暖為什麼要傳出孫安自抬身價的流言。

對蘇沐暖來說,劉氏就像新聞里常看見的那種「都是別人家孩子的錯,我的孩子是被帶壞的」的家長,她十分冷淡地道︰「孫夫人,我不知哪來這種閑言,就跟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說我是為了孫安而投溪一樣,當時我都沒為自己辯白,這時又怎會為了別人辯白?」

劉氏本以為她是個好拿捏的,哪里知道一段時日沒見,蘇沐暖完全變了個樣子,她為此氣壞了身子,躺在床上幾天了,對蘇沐暖更是恨之入骨。

但孫安恨不了,他甚至開始後悔,若他早點發現蘇沐暖是長得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若他當時多一點耐心,是不是現在蘇沐暖也會對他這麼笑?

孫安握緊拳頭,看著等在蘇家門口的蘇沐暖一見到尹逍就露出笑容,而感到嫉妒。

蘇沐暖見尹逍終于來了,今日鄰里要來幫他們搬家及整理房子,都是來做白工的,他們也不好讓人餓肚子,于是她拜托尹逍把要送她的那只鹿送過來,好給來幫忙的人一頓飽餐。

沒想到送來的不只一只鹿,是兩只。

「我只知道銀子借人會生利子錢,不知道小鹿放著竟能生大鹿?」

「我說了當時是要送你一只小鹿嗎?分明是一大一小兩只鹿。」

蘇沐暖知道尹逍是要幫她,她很感動,「總之多謝你了,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家……」

「我才不管你家呢,我是幫你。」

蘇沐暖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有別的意思,她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尹逍沒等她接話就又道︰「肉是有了,可只吃肉也不行吧!」

「家里還有準備其他食物,柳叔也幫忙了。」

老柳家自己也不好過,但還是帶了些蔬菜來,葉氏把家里剩下的粗面全拿來烙餅了,剩下幾日需要的糧食,蘇大打算明日去尹家把工錢領了再進城去買。

蘇家這座三進院房間很多,蘇大打算就先理出三間夠住就好,未來真有辦法再慢慢修繕,要把房子整理好,再搭一個新的灶房,總也要七、八日,老柳便先讓出一間房讓他們住,晚上蘇大及蘇愷打地鋪,葉氏及蘇沐暖睡床,應該也能挨過這幾日。

大老遠的,幾部驢車接龍一般的來到蘇家門口,領頭的人跳下驢車後,看見尹逍愣了愣。

尹逍見狀連忙對蘇沐暖說外頭交給蘇大,他們去里頭忙。

蘇沐暖想想也是,活兒可多著呢,就跟尹逍走了。

兩人走了,尹家工頭才恢復正常。

蘇大不解地迎上來,「工頭,怎麼了?怎麼來了?」對于這個笑眯眯的工頭,他一向很有好感。

「你說要領工錢,我家夫人詳問了你家的事,覺得你很辛苦,便讓我把用剩的建材給你送來,說丟了也浪費,就送你了,還讓我送些糙米及粗面,省得你還得進城去買。她說了,糙米及粗面不是送你的,要由你的工錢里扣。」工頭說完比了個數字。

蘇大瞪大了眼,看著一車的米面,這點錢連兩斤都買不到,更何況是一車。

「這怎麼行?」

「沒什麼不行,夫人說了,要蘇姑娘常常去給她做飯吃就夠了。」

「沐暖她也不是真的會做飯,就是會搗鼓些新奇玩意兒……」

「會做飯的人尹家多的是,夫人就要蘇姑娘會的那些新奇玩意兒。」工頭拍了拍蘇大的肩,接著說︰「你也別推辭了,把家里的事做好趕緊回來上工,更賣力的做工報答夫人也就是了。」

蘇大不識字,卻也懂什麼叫卻之不恭,只得點頭道謝,「我知道了,現在我也沒有田可下,等家里處理好,我就天天去上工。」

「那太好了,你身材結實,耐力又足,一人頂兩人用,還有你兒子也不差,你們來做工可是幫了我好大的忙。」

「別這麼說,這都是應該的。」

「好了,叫人來卸貨吧。」

昨天只是搬家及簡單清潔整理,今天卻是要真正動工了,蘇大一家等著听蘇沐暖有什麼規劃。

這回的整修由蘇沐暖全權處理,尹逍遠遠就看見蘇沐暖正在跟大伙兒說明。

分家完成了,蘇沐暖也不裝傻子了,把鄰里嚇得個個都呆呆的听她說話。

「與老家相隔的破洞得補,外牆也得先修,要不然房子蓋好了,門戶洞開也不能住。前頭的院子,我覺得可以闢出個菜園子自己種些菜,左右耳房就拿來當灶房及儲藏間,咱們得新砌一個灶,還得挖個煙囪,其他的就依原來的計劃先修好三間房,其他的以後再慢慢來,還有後頭……」

蘇沐暖用襻膊將寬大的袖子系起,一手叉腰、一手拭汗後,指向了屋子後方,「我看見後頭的院子比前頭大了一倍,里頭有個池塘,附近又有一條溪,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活水引進來灌入池塘,再挖個渠道匯回溪中。」

大家似乎對這個提議感到不解,議論了起來,頓時有些鬧哄哄的。

蘇沐暖喊著,「各位叔叔伯伯,有問題可以舉手問我。」

有個鄰里舉起了手,他早年專門蓋房子,懂得工法,只是他必須了解蘇沐暖的需求。

「沐暖啊,你要池塘做什麼?」

蘇沐暖當然有她的主意,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只能隨意說︰「或許養個魚什麼的,自己養總比買的便宜,引了活水就不用擔心還要清理池子,怕魚被溪水帶走,只要在池塘的進出口都架上柵欄就可以了,還有池塘邊最好再搭個竹寮。」

竹子容易取得,可以去山里砍,池塘養魚的點子也不錯,那個發問的鄰里說︰「說來這塊地位置好,後頭的院子是個小坡,後低前高,只要挖好渠道,溪水會自己流進來又流出去,不過進水出水的地方只有柵欄擋著是不行的,還得有閘門,否則池塘的水怕是不會太滿。」

這種事果然是要專業的來,蘇沐暖沒想得這麼深,昨晚告訴爹娘時,他們也是有听沒有懂,就只說全听她的,現在有了鄰里的幫忙,看來是沒問題了。

等蘇大領著大伙兒散去工作時,尹逍才來到蘇沐暖身邊,「明天我來接你,我已經約好了酒樓的掌櫃及廚子,他們答應試吃你的破布子料理。」

「你這麼快就約好了?」

「要不是你要處理的私事這麼多,我早約好了。」

「太謝謝你了,總得先分了家,我辛苦工作的成果才不用白白分享給二房那一家子,這花了我一點時間。」

蘇家的後宅破事已傳遍整個村子了,尹逍自然也听過,點點頭表示理解,又道︰「酒樓听我說有新奇的食材要賣他們,他們也很期待。」

蘇沐暖卻搖了搖頭,上回阿逍說得對,光是賣破布子要賺大錢是不容易的,她這些天在想食譜時發現,這些食譜同樣是無價之寶啊!白白送給酒樓不是傻的嗎?要賣,當然得食材及食譜一起賣,她會給酒樓專賣權,破布子不會出現在其他地方,而酒樓就是貪一個新奇,試想有一種東西整個縣城都吃不到,就只有你家酒樓有,這還不夠有噱頭?

「我明天不是要賣食材,是要賣菜譜。」

「什麼?」

「明天你就知道了。」

尹逍挑眉看著蘇沐暖,總覺得她的雙眼閃閃發光,像真的有金子一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5:07

第九章 與酒樓合作

尹逍介紹的酒樓名叫廣聚樓,在當地頗有名氣,盡管早過了午飯的時間,整個大堂里依然每桌都坐了客人。

蘇沐暖及尹逍到達後,掌櫃親自來迎,只是因目前客人眾多,無法久待,便安排包廂讓兩人先進去休息。

蘇沐暖推拒了,請掌櫃幫他們安排在大堂角落的座位。

等掌櫃走了,尹逍一臉明白的看著她,「你是有意要坐大堂的是吧?」

「是,我想看生意怎樣。」

「喔?為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到客人差不多離席後,掌櫃及廚子都來了。

要賣食材當然得給人試吃,蘇沐暖借了 灶房,把這段時間跟葉氏一起研究的菜色好好發揮了一番,做出一道又一道的菜。

別說尹逍了,就連廣聚樓的人都不知道,這看來不起眼的破布子居然能做出這麼多料理。

尹逍陪著廣聚樓的人試吃,只覺得每一道菜都很新奇。

蘇沐暖看廣聚樓的人十分滿意,心就安了一半。

干煎及煎蛋都太家常了,蘇沐暖本以為廣聚樓看不上,卻不承想因為稀奇,廣聚樓還真打算讓它們上菜單。當然比較復雜一點的菜色不是沒有,比如拿來蒸魚、煮雞湯等等,廣聚樓都願意嘗試。

蘇沐暖接著說了還有一些涼拌菜,比如破布子冬瓜醬什麼的,廣聚樓的廚子真是開了眼界,小小的破布子居然有這麼多妙用。

「破布子能做的菜雖然多,但如果滿桌都是同一個味道,那反而沒什麼意思,我建議現在夏天,可以出一些干煎或是涼拌菜,冬天則可以賣雞湯,至于蒸魚倒可以一年四季都賣。」

尹逍點了點頭,掌櫃及廚子看見後也點了點頭。

蘇沐暖忍不住笑了,怎麼掌櫃及廚子自己沒主見嗎?

「那麼蘇姑娘,你有多少壇破布子呢?」

「破布子是用樹籽做的,我家附近目前我只找到幾株,做出了不足四十壇,我想留幾壇自用,所以像這樣的壇子大約可以賣三十壇。」蘇沐暖比了比她今天帶來的那兩壇不同種類的破布子,示意大小。

掌櫃仔細算了算,破布子的用量很省,若以尋常的銷路,三十壇賣個大半年沒問題,再說了樹籽這東西又不是只有長溪村有,真的銷路好了,他們可以趁著產季找人摘來,給蘇姑娘工錢讓她代為制作即可,破布子成本低,但樓里賣的菜可不便宜,說來利潤不少。

「蘇姑娘,你看這樣,你的破布子我們全買了,一壇七百文……」

正在喝茶的尹逍被茶水一嗆,忍不住咳了起來。

掌櫃頓了頓,「一壇用一兩銀子跟你買,你看如何?」

三十壇各一兩,就是三十兩,這是長溪村大部分的人賺十年都賺不到的錢,掌櫃心疼得很,雖然廣聚樓還是賺了不少,但與原先的打算差遠了,那可是得多付許多啊!

哪里知道蘇沐暖听了搖了搖頭,並不同意。

「蘇姑娘不滿意?」

「雖然破布子的制作很費功夫,又得用掉不少柴薪,但我只跟廣聚樓收五百文就好。」

有這好事?別說廣聚樓的掌櫃及廚子,就連尹逍都瞪大了眼。

「五百文——」

「等等。」蘇沐暖出聲打斷了掌櫃的話,「可這一壇五百文,不包括菜譜。」

剛才蘇沐暖是獨自在廚房中做菜的,廚子沒得偷師,這又是一種沒看過的食材,沒菜譜他們也不會做啊!

掌櫃有些忐忑的問了蘇沐暖,「那麼蘇姑娘,菜譜打算怎麼賣?」希望她可別獅子大開口啊。

「我要每一道破布子料理的一成收益,當然,我把菜譜賣給你們,那麼整個縣城就不會有第二家酒樓能吃到破布子料理。」

「蘇姑娘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沒有野心怎麼賺錢呢?掌櫃不消細算都知道這是賺錢的買賣吧。」

一成?雖然一道菜的一成看來不算什麼,但累積下來的金額可是十分可觀,蘇沐暖的破布子或許是讓利,但掌櫃哪里不知道她這是在防自己,怕有一天他們廣聚樓研究出了破布子的制作方法,這生意也就斷了,抽成才能長長久久。

掌櫃有些猶豫,可也是真舍不得那些破布子,對能上廣聚樓的客人來說,吃不是只為了填飽肚子而已,還講究奇巧,破布子雖不是什麼珍饈美饌,但好吃是真的、新奇也是真的,更別提到時候慕名而來的外地人會很多,來也不會只吃破布子料理,還會點其他的菜,而廣聚樓需要付給蘇沐暖的,只是破布子料理的一成而已。

再三猶豫之下,掌櫃與廚子互相討論了一會兒,似乎是有了決斷。

這中間,蘇沐暖看掌櫃與廚子的互動只覺得好笑,她怎麼覺得他們總有意無意地望向阿逍,難道是想看看消費者的反應?

不過阿逍真的很捧場,他吃得很盡興,肚子不餓的人看他吃東西都會覺得東西很好吃。

「你們做什麼看著我笑?」尹逍終于發現大家的視線都在他臉上了。

「有沒有人說你吃起東西來很像倉鼠?」

兩頰鼓鼓地塞滿食物的尹逍不悅地放下筷子,雙手抱胸轉頭生悶氣,但氣歸氣,嘴里還是不斷地在嚼嚼嚼。

蘇沐暖忍不住大笑起來,掌櫃及廚子看了,也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樣子。

阿逍的身材比例不錯,放到現代來說就是九頭身的模特兒,頭小自然就臉小,隨便塞了些食物,臉頰就像倉鼠的頰囊一樣鼓鼓的。

蘇沐暖撐著下巴看著尹逍,真覺得他不只身材好,臉蛋也好看,完全就是天菜男神啊!

拿了訂金十兩銀子,約好了派人到家中載破布子的日期,又同意了分成,兩方簽好了契約,蘇沐暖便帶著契約書離開了廣聚樓。

揣了揣懷中的銀子,蘇沐暖感到十分滿足。

尹逍與蘇沐暖走在街上,想起當初她發下豪語說要用破布子賺到第一桶金,如今獲得的銀子的確是長溪村里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的。

「現在呢?回村子?」尹逍問了蘇沐暖,見她滿臉笑意,一定想著快快回家給爹娘說這個好消息吧。

「我想去市集走走,看看鴨崽的價錢。」

「鴨崽?你想養鴨?」

「嗯,要不然我要池塘做什麼?」

「不是養魚嗎?」

「海魚池塘不能養,溪魚大家自己去溪里抓就好了,我養了又不能賣錢,家里人少也吃不了幾條,我養魚不是傻嗎?」

尹逍這才知道蘇沐暖的一步步都是有計劃的,昨日不先說大概是因為一沒跟廣聚樓談好,二也還沒確定池塘真能修得成,如今兩件事都沒問題,她自然想付諸實行了。

「養鴨要水不便,你當時怎麼不想著養雞就好?」

蘇沐暖與尹逍認識有一、兩個月了,這段時間她漸漸的對他十分信任,知道他不會泄露她的計劃,這才對他說了,「因為鴨稻共生,我可以省很多鴨食。」

「什麼叫鴨稻共生?」

在現代,南方的農田可以耕作三期,但為了養田,農民通常會把其中一期拿來種豆類、地瓜之類的作物,水稻只種兩期。

穿來這里後,蘇沐暖跟蘇大探問了一次,說是農田一年兩收,她推斷這里的緯度跟她上輩子住的地方差不多,而前些日子一期稻作已經收成了,目前正在養田好再播二期。

「田里蓄了水、插了秧後,鴨崽可以幫忙吃田里的害蟲及雜草,卻不會吃水稻,鴨崽在田里排出的鴨糞還能當作田里的養分,只需有人每天把鴨子往田里趕,傍晚再趕回來就好,這樣對種田的人有利,也可以省鴨食,鴨子有充分的運動,肉質也會好,可以說是雙贏。」

「只吃草就夠?」

「要喂飽一群鴨子,一塊田是不夠的,幸好我爹他人緣好,可以由他出面說服家里有水田的人家。其實我原先也是想想,因為一是沒錢二是沒地,如今兩樣都有了,等我查好鴨崽的價錢,就能回家跟我爹娘細談了。」

尹逍听蘇沐暖大略說明了鴨稻共生的概念,十分驚訝,「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她生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古代人怎麼會知道未來人掌握了什麼樣的科技,于是她又推給了神仙婆婆,「我夢見的。」

「你上回已經告訴我沒有神仙婆婆。」

「但我說了應該有神仙,或許真是神仙告訴我的。」

「你想出抽成的辦法也是夢到的?」

「不,這是我想的,我花了那麼多時間想菜譜,總不能白白給廣聚樓吧!要知道,時間就是金錢。」

看她神氣的樣子,尹逍忍不住笑了,「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尹逍帶著蘇沐暖去了市集,市集里十分熱鬧,有來自外地的販子叫賣一些新奇的物品。

蘇沐暖朝著賣鴨崽的攤子去,問到了鴨崽的價格,又去賣鴨子的攤子問了鴨子的價格。

她有些意外,這中間價差還挺大的,難怪古代人若有閑錢就會養些雞崽、鴨崽,看是要賣還是養來過年加菜,都可以省一筆開銷。只是要像她一下子想養個幾十只,要費的鴨食不少,不是戶戶都花得起就是了。

雖然破布子能賣錢,但樹籽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她得想點其他的賺錢方法。

「阿逍,上回我問怎麼村子里的人都不認識你,你說你剛搬來不久,又總是在山里打獵,村子里的人不認識你也不奇怪,可你對縣城挺熟的。」

尹逍沉默了一會兒,蘇沐暖沒等到他的回答,她還以為是市集太吵了,正要再問他一回,他便說了︰「我先前雖不住長溪村,但縣城倒是常來,要不然怎麼知道廣聚樓?」

「想必你還住其他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把獵物賣給廣聚樓了吧。」

尹逍看著蘇沐暖,有些欲言又止。

蘇沐暖沒發現他的異狀,因為她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

尹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是一個怪模怪樣的販子賣著怪模怪樣的東西。

蘇沐暖走到了攤子前,那販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攤子上賣的是花生及地瓜這兩種來自美洲的作物。

祖父給了他們幾塊種不了稻子的旱田,她還想著種菜來賣不知道可不可行呢,如今有了花生及地瓜,真是太好運了,這兩種作物在旱田也能種,種植期都不長,而且地瓜高產,只要能成功推廣,那得是多大的經濟效益啊!

尹逍好奇地看著攤子上的怪東西,再看蘇沐暖雙眼放光的樣子,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

蘇沐暖只說︰「這位小哥,你攤子上的東西我全買了,算我便宜一點吧!」

因花生及地瓜太多,尹逍只得回廣聚樓借驢車來運,掌櫃想著反正都要走一趟了,干脆把剩下的五兩給了蘇沐暖,派一輛板車送她回家,又派一輛驢車要把破布子運回城里來。

蘇沐暖買這滿滿的一車,總共只花了三兩銀子,可對尹逍來說,三兩還多花了,「你買這個做什麼?」

「我家的旱田要迎來春天了。」

孫家家世普通,幾代都是讀書人,只是有成就的沒有,最後都成了教書先生,一直到孫安入了學堂,被先生看出他的資質,贊他來日考上進士成為天子門生都很有可能。

劉氏早年守寡,所幸家中幾代人下來也算有恆產,雖不至于到清貧的地步,可養著孫安這個兒子也是辛苦的。

劉氏自詡孫家為書家門第,架勢端得很足,孫家養不起馬,倒是有輛車,頂蓋是可拆卸的車篷,平時可運貨,架上車篷可載人。

劉氏有需要時會向鄰居借驢拉車借人駕車,然後給點銀子為補償。

長溪村里能用馬車的人家不多,所以劉氏代步用的驢車很是引人注目,尤其遇上了蘇和這樣的有心人……

蘇二一家雖然名聲不好,但鄰里倒是覺得蘇和是蘇二一家的清流,這全歸功于蘇和的演技還有長溪村人的純樸,根本沒人看出蘇和那美麗的外表下就是一副壞透了的心腸。

教唆弟弟制造蘇丫的「落水意外」未果,弟弟還險些被送上公堂也沒能讓蘇和消停,她認為全長溪村就沒人配得上孫安,除了她之外。

可孫安就是個油鹽不進的,逼得蘇和兵行險招,她讓蘇萬抓了幾只田鼠躲在暗處,一等孫家的驢車來就放出田鼠,田鼠逃竄驚了驢,「正好經過」的蘇和便被嚇著,跌坐在地崴了腳。

變故中,劉氏也在車廂里跌傷了,她听見外頭的對話聲,打開車廂門看情況,看見蘇和困難地起身,顯然是傷了腳。

劉氏雖然討厭蘇沐暖,對蘇家其他人倒沒有特別的喜惡,而蘇和在鄰里間的名聲還不錯,是劉氏看得最順眼的蘇家人了。

「老王,蘇姑娘怎麼了?」

老王是給劉氏駕車的人,他回頭應著,「方才被驢嚇著跌倒了,崴了腳。孫家嫂子,方才我听聲音你似乎也跌倒了?」

「沒事,就撞了一點小傷。蘇姑娘崴了腳可不好,得看郎中。」說完劉氏便轉頭對蘇和說︰「蘇姑娘上車來吧,我先送你去看郎中。」

老王跳下車擺了墊腳凳,等蘇和上車後才駕車往村子里唯一的郎中那里去。

劉氏見她手里提著竹籃,露出一些布料邊角,便道︰「籃子里的東西快掉出來了,先收拾好吧。」

蘇和低頭見了,把竹籃放在膝上,順手整理起來,「也不是些什麼重要的,就是今天去張嬸那里買了些針線,又給她看了幾個繡樣。」

劉氏看見蘇和細心整理的繡樣,挑了一幅來看,發現蘇和人美手也巧,「繡得不錯。」

「多謝孫夫人夸獎。」

「你給張嬸看繡樣做什麼?」

「我讓張嬸帶些去城里的繡莊看看,或許能接些活計貼補家用。」

「你怎不自己進城去買,張嬸那里繡線顏色不足,賣得又貴,你讓她幫你接活計,肯定要從中剝削不少。」

「我還未出嫁,老是去城里拋頭露面也不行,總是有事托人,張嬸要些抽成,我便只當是給張嬸的辛苦錢了。」

劉氏就喜歡姑娘家如此懂事得體,可惜村里大多數的姑娘只要有機會總想著進城去看看,蘇家那個蘇沐暖更是夸張,听說先前做了些叫破布子的玩意兒,整天送去尹家工地給她爹加菜,那工地里可全是男人啊!

這事暫且不說,她平日里也沒多知禮,老是跟一個年輕男子走在一起,也不想想自己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以前是傻子便罷了,現在正常多了居然還這樣,便是不知檢點了。

「蘇家能養出你這樣好的姑娘,怎麼會養出蘇沐暖那樣的丫頭?」

見劉氏提到蘇沐暖滿心不悅,蘇和暗喜,表面上卻是嘆了口長氣,引得劉氏好奇。

「怎麼了?怎麼嘆氣?」

蘇和一臉隱忍,出口也是欲言又止,「我那妹妹……我們也是沒法子了……」

「她又做了什麼?」

「沒什麼……」可蘇和的表情就是一臉「有什麼」的樣子。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家門口那出連演了七天的戲,全村子都知道了。」

蘇和適時地表現出感到羞恥的模樣,聲音低低地說︰「是我弟弟的錯。」

劉氏倒也沒客氣的罵了,「你弟是真錯了,不過蘇沐暖也是,這種事關起門來教訓便是了,鬧得這麼大。蘇家大房也真是的,想分家就分吧,把事兒鬧大多難看!」

劉氏對蘇沐暖的偏見真是幫了蘇和大忙,她委曲求全地為大房說話,「說來我大伯及大伯母真是好人,倒是沐暖她死而復活之後變了個人,我大伯及大伯母也是被她給影響的。」

蘇和著重了「死而復活」這四個字,畢竟村子里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什麼仙選之人的奇遇說法,倒是覺得晦氣。

果然劉氏一嗤,一臉的不屑,「說什麼神仙婆婆,我看她那作派,根本是被鬼叫唆了。」說完看見蘇和低頭似是為難,她倒生出了歉意,「你也別怪我說得難听,蘇沐暖之前是個傻子時就一直糾纏著我家安兒不放,我也真是煩夠她了。

「現在倒好,時不時出現在我家安兒面前,卻故意裝出冷漠的態度,倒把我家安兒給唬得失心瘋,總是像被她牽了魂兒一樣,我估模著這樣下去肯定會毀了安兒的前程,想把他先送去縣城住一陣子,我看蘇沐暖那丫頭還能玩什麼把戲。」

把孫安送去縣城,蘇沐暖是見不到了,但蘇和同樣也見不到了,她蹙起了雙眉,想著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劉氏見了以為蘇和是對自己批評她的家事感到左右為難,又說了最後一句,「我說你啊,也別總是念著什麼姊妹情分,我听人說你娘跟鄰里哭訴過,都是蘇沐暖攛掇著你大伯及你爹分家。」

「我娘她是看不慣沐暖一些作為,今早听說她又要去城里拋頭露面做什麼生意的,還叨念著呢!不過她實在不該在鄰里面前說這些。」

「還做生意?當真沒一個姑娘家的樣子。」

蘇和很滿意劉氏的態度,整個長溪村都知道孫安孝順,只要劉氏不喜歡蘇沐暖,那孫安再喜歡也沒用。

劉氏帶蘇和去了郎中那里,孫安回來時听到消息還以為是劉氏出了什麼事,連忙趕過來,才知道受傷的是蘇和,劉氏只是有些破皮而已。

老王還有事得去辦,來一趟郎中這里拖延了不少時間,孫安只得請他先走,可劉氏及蘇和都傷了,還得用到驢車,老王便把驢繼續借給他們用,稍晚再去孫家把驢拉回去。

于是回程時駕車的人就成了孫安。

孫家離郎中家較近,劉氏便說了想先回家歇息,讓孫安好好的把蘇和送回蘇家,畢竟是因為他們家的驢車而受傷的。

而這就是蘇和搞這麼一出大戲的目的,其實本來就算老王沒急著走,她也會想辦法拖延時間,好讓老王留下驢車讓孫安送她回家,目的就是要讓人看見她與孫安同行。

在回程的路上,蘇和坐在車門邊不斷與孫安談天,孫安不好冷著臉,再加上她是蘇沐暖的姊姊,他即便無心與她多談也陪著笑,而這樣的畫面就被村人給看在眼里。

蘇和知道村人閑來無事最愛說長道短,她就是要給他們提供談資。

在把人送到了蘇家門口時,孫安看見了蘇沐暖及尹逍。

蘇家老家在村子的主要道路上,蘇大家的大門用的是過去蘇家老家的後門,也就是路口轉角進去不遠的距離而已,所以蘇沐暖要回家總得先經過蘇家老家。

蘇沐暖在路口時跟尹逍一起下了廣聚樓的板車,正要指揮驢車拐彎,就看見一輛驢車駛來,停在了蘇家老家門口。

蘇沐暖本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看見孫安從驢車上下來,放了墊腳凳後,有禮地扶著蘇和的手臂助她走下驢車。

孫安也看見蘇沐暖了,但那張因為看見她而歡喜的臉,在看見尹逍時又黯淡了下來。

蘇和看在眼中自然是不快的,想起就是這個神情讓劉氏擔心,想把孫安送去縣城,她便把一切都怪在了蘇沐暖的頭上。

蘇沐暖本只看了一眼就要走,孫安卻自己解釋起來,「蘇和姑娘被我家的驢車傷了腳,我母親送她去看了郎中,然後命我送她回來。」

蘇沐暖對他的解釋沒有多大的興趣,倒是蘇和氣得暗自絞手絹,因為孫安一字一句都在和她撇清關系。

蘇沐暖听了就當沒听見,拉著尹逍要走。

孫安自以為蘇沐暖在吃醋,內心暗喜,攔住了她,「我說的是真的。」

尹逍見蘇沐暖不悅,以為真是孫安送蘇和回來而起,正感到吃味,但下一瞬听見的話讓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我沒說不信你,畢竟整個長溪村都知道你對你娘有多孝順不是,所以我勸你別常找我說話,你娘可不喜歡我。」

「但是我喜……」

蘇沐暖知道孫安打算說什麼,可她沒打算听,更沒打算讓他說出來。

其實她很討厭孫安這種人,以前看不上蘇丫,現在卻對她獻殷勤,她跟蘇丫可是同一張臉,孫安有這種變化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看不起蘇丫是個傻子嗎。

她本也不怪孫安嫌棄蘇丫是傻的,至多當他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偏偏他一副想追求她的樣子,又總是因為劉氏的反對而畏首畏尾,當然,他若硬起來反抗母親,她也不會真接受他,可至少會看高他一些。

但他不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媽寶。

「沒有什麼但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費心跟我解釋,省得我又受你娘白眼。」

蘇沐暖說完就指揮著驢車往自家去了,尹逍自然也立刻跟上。

孫安知道蘇沐暖這是嫌棄他唯母命是從,可母親早年守寡獨自扶養他長大,他對母親孝順不是應當的嗎?

孫安情緒低落,與蘇和草草道別就駕車離開。

蘇和越想越氣,想著絕對不能讓蘇沐暖好過。

倒是蘇沐暖沒在意這插曲,她關心的是她發家致富的大計。

蘇大家改做灶房及儲藏間的左右耳房已經整修好了,本來打算先做好的外牆,因為池塘的關系,得等渠道做好再修,倒成了最後一道工事。

蘇沐暖讓人幫忙把地瓜及花生放進了儲藏間並上鎖後,就送尹逍出來。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

「不用客氣,我喜歡幫你。」

「喔?為什麼?」蘇沐暖偏頭問著,不是喜歡「幫助人」,是「喜歡幫她」?這個句子太有針對性,是為了什麼?

尹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

蘇沐暖也不逼他,只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她知道尹逍喜歡看她笑,「說不出原因就不說了,總之我知道你對我好就是了。」

「你又知道我對你好了?」

蘇沐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說著,「誰對我好、對我不好,這里會知道,所以我告訴你我裝傻子的事,也告訴你柳家會有好運的事,還告訴你我賺錢的法子,因為我信任你。」

听到蘇沐暖這麼說,尹逍卻突然收起了笑容,「如果我騙過你呢?」

「你騙過我什麼?」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騙過你呢?」

「那就看會不會傷害我了,如果會,我就跟你絕交。」

尹逍有些著急,急忙解釋,「不是的!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那就……氣你幾天,不跟你絕交了。」

尹逍一臉松了口氣的樣子,這讓蘇沐暖很肯定他絕對騙了她什麼。

她等著他的話,他卻一直沒有說出口,她便想這事大概已經過了坦白的時機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5:25

第十章 尹夫人的忠告

蘇沐暖做的破布子被運走的事,整個長溪村立刻就知道了。

顏氏及周氏看見來載破布子的驢車是城里廣聚樓的,氣得幾乎要咬崩了牙,能賣給廣聚樓,價格還會低嗎?

顏氏氣自己當初怎麼會覺得樹籽不能吃,允了蘇沐暖不用上交公中,更氣一分家蘇沐暖就變正常,暗自想她過去是不是扮豬吃老虎,傻病早好了,若她知道這事,絕對不會相信蘇沐暖去摘些不能吃、不能賣的樹籽就只是玩玩而已,偏偏周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實在把她氣得不輕。

「婆母,你當初怎麼就允了沐暖樹籽不用上交?那是廣聚樓啊!沐暖不知賣了多少銀子呢。」周氏看著一車車的破布子運走就心疼,她算了算,一共是三十壇,連壇子原先都是公中的,蘇沐暖可說是除了人力就沒花多少銀子啊!

「你嘴這麼能干,怎麼做事就跟不上你那張嘴呢?」顏氏氣得回頭進 灶房。

自從分家後,家里的活全都是她們婆媳在做,兩人已近二十多年不做家事了,有時連燒出來的飯都差強人意。

周氏只能在心里念叨,連忙跟著婆母進灶房,要是不快些動作,婆母又要數落她沒把三個兒女給教好,這才闖下這麼大的禍事,讓蘇大分了家。

蘇大一家不好一直叨擾柳家,于是先搬進已整理出的一間房一家人先擠擠。

這天晚飯過後,蘇大一家圍著一張小炕桌,看著上頭白花花的銀子,除了蘇沐暖,人人都瞪大了眼。

「沐暖,你說……這些銀子都是你賣破布子賺的?」蘇大這一輩子還沒看過幾兩銀子同時出現,這可是十二兩!

「對,這只是賣破布子的錢。」

「只是?」

「是啊,破布子我一共賣了十五兩,拿三兩銀子去買了些作物給咱們的旱田種,這是剩下的。除此之外,我還賣了菜譜,以後只要廣聚樓賣一份含破布子的菜,我就抽一成。」

「一成!」蘇大三人再一次吞了口唾沫,廣聚樓的菜啊,那得是多少抽成?

「爹爹,咱們家是不是也要分公中及私有啊?這銀子我要不要上交?」

蘇大還當真沒想過這一點,他看看妻子又看看兒子,覺得他們應該不會反對他的意思,便說︰「你賺的自然就歸你,以後你是要嫁人的,要留著點錢傍身。」

「爹……」

「我跟你娘還年輕,我相信你大哥也不會貪你的。」

蘇愷在一旁听了,連忙點頭。

其實一拿到賣破布子的銀子,蘇沐暖已就著現實層面想過了,爹娘這樣的想法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好,我知道爹娘的意思,但賺錢的點子雖是我想的,活卻是大家一起做的,以後不管支出或收入,咱們都對半分,這樣爹娘能接受了吧?」

蘇大及葉氏很明顯是想拒絕,正要開口就被蘇沐暖打斷了,「爹娘是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嗎?」

「胡說什麼!」

「那爹娘還推辭?分明是不把我當女兒。」

蘇大及葉氏為難地看了對方一眼,但終究欣慰女兒的成就,便點頭答應了。

「好。」

蘇沐暖開心極了,立刻把桌上的銀子對半分了,一半推給葉氏,「娘,現在咱們跟老家分家了,家里的帳可就得娘來管了。」

關于這一點,其實在這幾日看了蘇沐暖的表現後,葉氏早就有了想法,「阿大,本來對于當家的事我沒多想,暖暖有這些賺錢的點子,這個家我怕是當不起的。如今暖暖的傻病好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該讓她學著怎麼管帳,我想家里……就由她掌家,直到阿愷娶了媳婦或是暖暖出嫁為止,你看怎麼樣?」

蘇大也是大字不識半個的人,所以才會讓兒子在工匠身邊學習兼識字,就是希望兒子將來別跟他一樣。

女兒賣個破布子就賣了十五兩,或許這個家真是該她來當。

「好,就這麼辦。」

蘇沐暖倒不覺得掌家有什麼,畢竟上輩子她連民宿都開了,管一個家哪會難得了她?

「好,我以後就當個咬錢的貔貅,給咱們家賺很多很多的銀子,讓家里盆盈缽滿。」

蘇愷很佩服這個妹妹,不管是分家的點子,還是摘那些原本他認為不能吃的野菜、野菇,到後來這個不但能吃還能賣的樹籽,他原先擔心自己一輩子就這樣子了,不能給爹娘過好日子,如今有妹妹出點子,他總算也能出一份力。

「那我可得問問你這個貔貅,你買的那幾個麻布袋里的東西是什麼啊?」

「喔!那個啊,是我買來準備種的,大的叫地瓜,小的叫花生,都是能吃的,尤其是地瓜,可以當作替代糧食,米不夠的時候有地瓜也能喂飽不少人。」

「這個叫……地瓜的東西,怎麼沒看過?」蘇愷幫忙搬的時候偷看了幾眼,毫不起眼,還真不知道是能吃的東西。

「那是番邦的作物,很好養活,一年四季都能種,只是夏天種會長得比冬天好。咱們家分到的那幾塊旱田只能種點菜,也養不活咱們一家子,拿來種地瓜花生正好,這兩種作物大約四五個月就能采收,花生可充作雜糧,地瓜則可做主食,地瓜的產量很高,一畝地能產三千斤呢!」

現代因為有施肥的關系,一公頃能產個三、五萬公斤不成問題,但如今是在古代,她把產量說得十分保守,卻不承想爹娘及大哥听了還是十分驚訝。

尤其是蘇愷,怕是晚上都要睡不安穩了。

「這地瓜能產這麼多?那把那些都拿來種不就可以產幾萬斤了,到時別說養咱們一家,養一個村子都行了。不行不行,就放那里,有人來偷怎麼辦?咱們外牆都還沒做好。」

蘇沐暖笑蘇愷杞人憂天,先別說別人不知道產量這麼高,就算偷了,可不是把地瓜當種子埋土里就能生地瓜的,得先出芽啊。

「大哥你放心,在咱們種出東西來之前,別人還不知道那全是寶呢,就連我怕是也要試個幾次才知道怎麼讓地瓜出芽,別人更沒辦法了。明天啊,我先烤一些給你們吃,地瓜可好吃了。」

蘇大听到產量時就傻了,現在才回神,「這也是神仙婆婆告訴你的?」


「當然是。」

蘇大種了一輩子的莊稼,听到這麼高產的作物自然躍躍欲試,「沐暖啊,這個地瓜及花生具體該怎麼種,你教我跟阿愷,包管給你種起來。」

「爹,我想過了,雖然家中如今有十五兩,但過陣子咱們家還是得整理一番,處處都得花錢,咱們不能坐吃山空,而花生及地瓜都得四五個月才能收成,所以你還是得去尹家上工。雖然尹家要求趕工是辛苦些,但勝在尹家給的工錢高,所以種地瓜及花生的事由我跟娘及大哥來做就好,爹先去尹家上工,等尹家的房子蓋好後,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讓爹爹忙呢。」

「你又動什麼腦筋了?」蘇大疑惑。

「我啊……要養鴨。」

蘇大听到這話雖然愣了愣,但馬上就聯想到後院池塘的用途,「所以你不是想養魚,是想養鴨?」

「我若說要養鴨,一定很多人問我為什麼,不能讓人學去了。」

「可我種莊稼在行,養鴨實在不行。」

「這方面我會教爹爹的,可是養鴨得跟其他的農戶打交道,非得爹爹來才行,而且憑我也趕不了一大群鴨子。」

蘇大知道蘇沐暖是有主意的,她既然想出這個活計那就絕對能行,便不再多說了。

定好了未來一家的營生,蘇沐暖想著爹娘既然讓她當家作主了,那她有些想法便得跟他們討論,「爹、娘,我估模著可以拿出些銀子來買日用品,咱們剛分家,連條被子祖母都不讓咱們帶出來,幸好現在天氣熱,過兩天我找娘跟大哥一起去縣城買。另外,這些天誰來幫忙整修房子、幫忙了幾天,大哥是最清楚的,到時請大哥給我份名單,我打算給人發工錢,比照一般整修招工的標準,一天給十五文。」

「好,到時我給你。」

「另外,能在不知道咱們給得起工錢的情況下來幫忙咱們的,都是真正的好人,到時鴨子養大了,我想給他們每人送一只。」

蘇大及葉氏不是小氣的,他們做不到是因為沒有能力,一有能力他們還是很願意給的,「既然交給你當家了,就听你的。」

「謝謝爹。」

幾天後,蘇大家的基本上整修完工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差強人意,但各家都要開始下田了,也只能暫時這樣。

來幫忙的人收到工錢時個個都很驚訝,即便知道蘇沐暖的破布子賣了不少錢,但他們也沒想要求什麼工錢,畢竟當時就是出于鄰里間的情分來幫忙,怎麼能見人賺了錢就貪心,而蘇沐暖的作法讓大伙兒十分滿意,覺得她十分懂得人情世事。

蘇大依蘇沐暖的話繼續到尹家做工,在做工的時候順便開始跟家里有水田的人商議鴨稻共生的事。

大多數的農戶是願意讓蘇大把鴨子趕進自家田里去的,畢竟誰也沒听過鴨子吃稻,而鴨子吃螺吃雜草、鴨糞能作肥倒是真的,于農田、農作無害,自己可以輕松些,這種互助又不牽涉金錢往來,何不互惠?

尹家大宅趕在插秧期之前完工,工人們領了工錢便各自回家種田,各處農田開始插上秧苗後不久,蘇沐暖買了一群鴨崽,蘇大便開始了養鴨人生。

一群鴨崽叫起來聲音十分驚人,蘇大家的後院大,離主屋遠,鴨崽叫聲听來倒有些農家樂的感覺,但與鴨寮只隔一道牆的蘇家老家可是吃足了苦頭。

蘇家以前是養過豬的,豬叫聲也曾經吵得隔壁人家半夜睡不著覺,蘇老頭卻不曾理睬,如今真是現世報。

蘇老頭看著蘇大一家突然發達起來,心里不是沒有怨。

當初就不該分家,老大家的眼見就要過好日子了,而他呢?插了一整天的秧苗,如今腰都直不起來了。

「東家,你不能老把事兒交給我們不管,你總得看看各地送來的帳本吧。」

尹家嬤嬤一大早就看見來自各地的管事纏住自家少爺不放,看來大少爺想再清閑也清閑不了了。

自從尹家搬來長溪村後,大少爺就整天往山里跑,他武藝非凡,打獵是興趣更是練身體,長溪村世代務農,獵戶沒出過幾個,山里獵物多,大少爺玩得盡興。先前尹家因為出了點事才舉家搬來長溪,這段時間大少爺的心情舒解不少,笑容也多了,想來……和那位姑娘也有點關系吧。

「再一天成不?至少讓我跟人家說說這些天都不去找她了。」

「不成,再讓東家你跑了,我們上哪里去找人?要不是守在廣聚樓門口,我們還遇不上你呢。那時你就說了再三天,如今三天到了,我們特意來你家接你去商行,你先把帳冊看一看,听我們把事兒稟報一下。」

「接」?說是「堵」才對吧!他很是無奈,只好回道︰「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成嗎?我來長溪之後,商行也沒少去,怎被你們說得像是甩手掌櫃一樣?」

尹家嬤嬤就這麼看著他被一群管事架走了。

其實大少爺也不是真這麼不負責任,只是他名下的產業多,各府縣都有一個管事在幫他處理當地店鋪的事,有重大決策才會稟報大少爺處理,而帳本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過目一次,大少爺放心沒管,那些管事可是懂事的,不敢由著東家亂來。

這不,一群管事全結伴到縣城來了,因為他們來尹家老是見不到大少爺,又不可能去山里找,听說大少爺沒少去看縣城里的產業,這才來這里堵人。

尹家嬤嬤笑著想,大少爺大概有幾日好忙了。她倒是完全不擔心,反而還因為他搬來長溪之後精神漸好而開心。

想著想著,她遠遠就看見蘇沐暖過來了。

此番她會在廣聚樓門口是奉尹夫人的命令來等蘇沐暖的,尹夫人養尊處優,什麼好吃的沒吃過,每到夏天總是因為沒食欲而懨懨的。蘇沐暖作飯的能力的確普通,但勝在她有不少新奇點子,總能讓尹夫人吃下東西,尹家嬤嬤高興得不得了,別說蘇沐暖是仙選之人,她都要把蘇沐暖當仙子了。

蘇沐暖感念尹夫人在家里整修時幫了忙,可是絞盡腦汁給尹夫人想新菜色,好在她以前經營民宿,時常與嬤嬤討論,菜單每個月更新,所以她知道的菜色比其他人多得多。

有她來尹家的日子,尹夫人別說吃不下飯,甚至吃完都還得散步消食呢!

一段時日相處後,尹夫人與蘇沐暖感情漸好,如今尹家整修完了,尹夫人便讓嬤嬤去接蘇沐暖來家中做菜,吃完飯順勢拉著她一起參觀參觀權當消食。

當初撞見蘇家大房受欺辱的事後,回來尹家嬤嬤就一一跟尹夫人稟報了。

尹夫人雖只有一個兒子,不知道易地而處自己是不是也會偏心,但苛待這種事她是決計做不出來的,所以才會讓嬤嬤適時地提醒工人們蘇沐暖是仙選之人的說法,算是幫蘇沐暖解決了小小的麻煩,並出手幫了蘇大家。

兩人在後院散步著,尹夫人讓蘇沐暖挽著她,兩人像母女一樣親密地走著。

「沐暖啊,你今天做的菜真是一絕,你說那叫什麼雞?」

「三杯雞,所謂三杯,就是一杯麻油、一杯醬油、一杯米酒的意思。」

「我還真沒見過雞肉還有這種做法,雖然口味重,卻很下飯,明明是這麼熱的天,也能食欲大開。」

其實天氣熱,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吃些清爽不油膩的,反而會讓體質變虛冷。麻油大補,可補夏日吃太多冰品導致的身子虧空,再加上三杯基本上算是干煎,她也減少了麻油的用量,並沒有真的讓三杯的比例一比一,所以爽口許多。

「我自己也愛吃雞肉,所以知道很多雞肉料理。」

「真的嗎?我也愛吃雞肉呢!」

蘇沐暖早發現尹夫人也是愛吃肉的,不過她不會因此偏食,吃得適量,再加上保養得宜,不但身材保持得很好,連容貌都看不出來其實有個二十歲兒子了。

「我還很愛吃一種雞肉料理,叫做宮保雞丁,有空我給夫人做。」

「宮保雞丁?」

「對,里頭需要一種叫做花生的食材,或許整個縣里乃至于整個府,就只有我手上有呢!不過以後等我種出來,就能買得到了。」

「這麼稀奇啊!這個叫……花生的東西,現在買不到,得等你種出來?」

「是!花生是好東西,可惜是番邦的作物,我也是踫巧在市集上看到,見這稀奇玩意兒因為沒人知道它的作用而乏人問津,我便一口氣全買了,花了我三兩銀子呢。」

「三兩銀子,那非得是很好的作物才行。」什麼樣的作物居然得用三兩銀子來買,三兩銀子都能讓普通人家過一個很好的春節了。

「是的,也多虧我爹娘心寬,要不然一般人听見我花三兩買了兩種听都沒听過的作物,都要罵我敗家了。花生的營養價值很高,是一種很好的雜糧,做成吃食的作法也多,而且還能榨……」

蘇沐暖說到這里突然止住, 榨油!是啊,花生還能榨油,這才是真正能讓她發家致富的東西啊!

想想現在的油有多珍貴啊,古代的雞不像現代的肉雞光是雞皮就有很多的油質,她上輩子做三杯雞時只要先煎雞皮那一層就能煎出許多油脂,根本用不著另外放油,可她方才在做時卻發現雞不夠肥,只得放些麻油下去煎。

麻油在現代不便宜,在古代更是稀奇了,她記得她開清單給尹家廚子時,廚子看到要一杯麻油時都傻了,要不是尹夫人同意她做菜時灶房只能有一個燒火丫頭給她打下手,廚子都想鑽進灶房看她是不是貪了尹家的麻油了。

如果她能榨出花生油,那得是多大的收益啊!蘇沐暖想著想著都笑得發痴了。

尹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笑起來,「沐暖,你知道你眼里像有金子一樣閃閃發光嗎?」

蘇沐暖傻傻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模模頭,「我突然想到花生可以榨油,開心的。」

尹夫人听了卻沒有跟她一樣露出笑容,「沐暖,花生能榨油的事,你在種的時候千萬不要聲張,非得等到水到渠成之後才能說。我朝的油有專賣權,由競得的油商負責收購,以你這樣的身分……怕是容易被剝削。」

蘇沐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知道只要提到專賣,要靠這個賺錢就難了。

「那我就得放著這麼好的點子不用?」

「你想靠這個賺錢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商行做後盾。」

「可人家商行為什麼要幫我?」

「互惠互利啊!雖說是專賣,朝廷也不可能真去開鋪子賣油吧,所以會以競價的方式選出商行,誰給的油稅多就由誰來銷售。」

「我明白了,如果我和商行合作,那在爭取專賣權上就類似于自產自銷,可以省下許多成本,在跟其他商行競價時也比較佔優勢。」生意這方面她一點就通。

尹夫人對蘇沐暖的見識感到很意外,要是換做一般姑娘,可能她還得花些時間解釋呢。

「不錯,你明白就好。」

「尹夫人你懂得真多呢!」

「我自小生在商戶,看得多就知道得多,倒是你才讓人驚訝,這就明白我說的了。」

「那是你解釋得清楚。」蘇沐暖知道好話人人愛听,尤其是這個對她如此親切的長輩,她不吝于多說些好話。

「你啊……嘴甜!只是挑商行也得小心,要挑能信得過的。其實握有這麼好的作物,于你來說不知是禍是福,總之你萬事得小心。」

蘇沐暖不知道一個賺錢的事業在古代會有多凶險,但看尹夫人的樣子,賣 油肯定有極大的效益才會讓她如此擔心。

「夫人放心,我有個朋友名叫阿逍,他認識很多城里的鋪子,或許也認識能信得過的商行,我若真能種出花生榨出油來,到時就找他幫忙。」

尹夫人的表情變了變,倒是沒再開口說什麼,只跟著蘇沐暖繼續在園子里走著。

蘇沐暖遠遠看見一座樓閣,立刻被吸引了,覺得自己似乎來到了仙境。

樓閣建在蓮池之上,得走過小橋,再經過三曲的廊道才能到達。

「這里的景色真美,蓮花開得也美。」蘇沐暖愛荷喜蓮,在她的民宿也有荷花田及蓮池,季節到了,還能讓民宿客人體驗模蓮藕的行程呢。

「這地方鮮少讓外人進入,所以十分清靜,不過你不一樣,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進去走走。」

「如果不方便就不要了,我在這里看也是一樣的。」

「在這里看跟在里頭看可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蓮花吧!」

「是的。」

「那便走吧。」

尹夫人讓蘇沐暖挽著自己,一同走過橋,踏上了廊道。

走得近了,蘇沐暖才發現原來這座樓閣是祠堂,里頭立著許多牌位。

她在電視劇里看過不少古代祠堂,能有這麼多牌位的,若不是家世淵博就是將門高官,可尹夫人守寡,她又听說尹家大少爺從商,這看起來可不是一般商戶的祠堂。

進人家的祠堂當然是于禮不合的,所以蘇沐暖沒想著進去。

倒是尹夫人走了進去,對她說︰「既然來了,我就燒炷香。」

「夫人請吧,我在一旁等著。」

蘇沐暖看尹夫人上香,這才看見亡逝的尹老爺的牌位,原來尹老爺生前是個知府,尹家竟是官宦人家,不過其他牌位倒是沒有官餃,看起來尹家就出了尹老爺一個當官的。

蘇沐暖再往旁邊看,那里供著的並不是牌位,倒像是什麼寶貝,她好奇的看著,似乎是蠶絲制成的織錦品,兩頭是黑色的軸柄,橫放著,上頭織錦鍛的紋路是祥雲瑞鶴圖案。

「那是聖旨,當年我因為協助賑災有功,有幸獲今上恩賜,這是當時封四品誥命的聖旨。」尹夫人上完香,見蘇沐暖看著,便解釋一番。

蘇沐暖听尹夫人說得簡單,但誥命啊,哪里是能隨便得到的,這個「協助賑災」怕是沒少出錢出力,而且是天文數字的那種。

「原來是聖旨,難怪織出的圖案十分精細,材質看來也是上好的。」

蘇沐暖只在故宮那種地方看過真的聖旨,但終究是隔著玻璃櫃,如今能這麼近看著真品,怎會不好奇。

「你……看見聖旨留意的竟是圖案及材質?」

蘇沐暖突然發現自己這樣是不是太市儈了,連忙收回打量的視線,乖乖站好,「對不住,我就一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讓夫人見笑了。」

尹夫人是真的笑了,但不是因為她的行為,一般人看見聖旨不是嚇傻了就是對著能接到聖旨的她歌功頌德一番,一心想巴結,這姑娘倒好,竟只注意材質,像是品監什麼珍寶一般,就這舉止說她沒見過世面是過謙了。

尹夫人帶著蘇沐暖走出祠堂,陪著她在蓮池邊繞了一圈,才順著路往回走。

蘇沐暖開心地看著蓮花,尹夫人也沒擾她,直到走出樓閣見她注意力拉了回來,這才像是不經意地說︰「方才听你說到一個叫阿逍的人,你可知他姓什麼?」

蘇沐暖這才發現她一直忘了問阿逍姓什麼。

「我只知道他也住長溪村,姓什麼倒是忘記問了。」蘇沐暖有些不好意思,都跟阿逍這麼好了卻連這些事都沒問,娘一開始倒是讓她問過,可後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忙就忘了。

「連這些都不知道,你就這麼信任他?」

在現代,很多人靠著網路認識,用的都是網名,有時即便認識很久變得親密了,也不知道對方的本名,蘇沐暖不覺得有什麼,但這放到古代肯定很不可思議吧。

「他幫了我很多回,要害我的人不會這樣的。」

「你啊……該多上點心,我不是說這個阿逍是壞人,而是別這麼輕信一個人。」

「我知道了。」

「老實告訴你一件事,你賣破布子的廣聚樓,其實是我兒子的產業。」

廣聚樓是尹家的?這真是太巧了。「原來廣聚樓的東家是尹大少爺,尹大少爺能這麼相信我的破布子,尹夫人也出了一點力吧。」

「這我可不敢居功,我兒子他啊,是個有主見的,他肯定吃過才願意跟你達成交易。」

「可我試做時東家不在,只有廣聚樓的掌櫃及廚子。」

「他總有辦法吃到的,沒吃到就願意跟你交易,你不擔心他是貪你其他的?」

「貪我其他的?」蘇沐暖想了想,她哪有什麼讓人貪的,「我一無恆產二無錢財,大少爺要貪我什麼?」

尹夫人笑著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不是還有這張俏生生的臉皮嗎?」

蘇沐暖聞言紅了臉,害羞不依,「夫人別笑話我了。」

尹夫人見她害羞也不多說,只領著她又走回花廳。

尹家嬤嬤已經備好了兩碗清釀,冰鎮過的,要給兩人消暑。

蘇沐暖坐下後,接過了尹夫人親自端給她的清釀,喝了一口,非得尹家這樣的人家才能時常備著冰啊!

尹夫人只抿了一口清釀便放下碗,笑著給了蘇沐暖建議,「沐暖,我看這三杯雞用的佐料都不便宜,是上等菜色,這個菜色廣聚樓肯定有興趣,你若能跟廣聚樓談談,于你、于我尹家都有好處。」

蘇沐暖放下碗,想了想覺得有理,沒人嫌銀子多的,要不是她的手藝真不怎樣,她倒真想靠著賣吃的發家致富。

「過兩天我要去廣聚樓結帳了,到時跟掌櫃提一下,再約個時間試做給他們嘗嘗。」

「你要去結帳?一個姑娘家去可不成,我派個人駕車送你去。」

「不用了,我想找阿逍一起去。」

「沐暖,我剛剛才跟你說什麼你就忘了?」

蘇沐暖實在不想猜忌尹逍,可她也知道尹夫人是為她好,便順著尹夫人的意思了,「好吧,我找我大哥跟我一起去。」

「真不用我讓人派車送你?」

「不用了,我家新買了驢車,載貨載人都很方便呢。」

尹夫人與蘇沐暖沒有聊多久,蘇沐暖便告辭了。

一直到蘇沐暖被僕人給領了出去,尹家嬤嬤才不解地問了,「夫人,你讓蘇姑娘自己去廣聚樓有什麼用意嗎?」

「我啊……挺喜歡沐暖的,這段時間觀察下來,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姑娘,再者那個仙選之人的傳聞……我看不假。」

「什麼讓夫人這麼覺得?」

「她會是個旺家的女子,娶來做媳婦的話不錯。」

「所以你讓她去廣聚樓……」

「是啊!我那兒子啊,需要人推一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5:43

第十一章 發現真實身分

前一晚過了她十五歲的生日,蘇沐暖這才知道蘇丫的生日竟與她的農歷生日是同一天,想來這是她與蘇丫的緣分,穿來才會正好進入蘇丫的軀殼。

如今的她得以獲得新生,蘇丫卻因此無人祭祀,為表心意,她要去廣聚樓結帳前,先前往道觀。

「沐暖,你來道觀做什麼啊?」

「來上炷香,感謝神仙婆婆給咱們家過好日子。」蘇沐暖自然不能對蘇愷說真話,便找了個借口。

「是該心懷感恩。」

蘇沐暖點頭附和哥哥,而後跟著哥哥上驢車往城里去。

「二叔他們就是不知心懷感恩,連帶著祖父也對父親不諒解。」

其實蘇大分家後,蘇老頭吃了不少苦,但他並沒有因此覺得自己有錯,兩個兒子都是他親生的,有一個比較不成材,他做父親的希望成材的那一個多擔待些有什麼不對?親兄弟不是嗎?所以這是他始終不能原諒蘇大的地方。

廣聚樓一如往常的高朋滿座,蘇愷一踏進廣聚樓就看見孫安也在座上,他想辦法擋住妹妹的視線,不想妹妹看見他不開心。

蘇沐暖的確沒留心到孫安與另一男子坐在大堂里,伙計上前來招呼,她笑著說要找掌櫃,掌櫃一看見她就立刻迎上來。

「蘇姑娘,我正想著日子到了,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要來結帳呢!今日沒跟上次那位公子一起來?」

「也不好老是麻煩他,就自己來了。」

掌櫃的笑容頓時有點僵,急忙想把蘇沐暖給請進包廂里。

「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我有一道新的菜色,想跟掌櫃約個時間試做,看看掌櫃有沒有興趣。」蘇沐暖不說是尹夫人讓她來的,一是尹夫人說尹大少爺是有主見的,二來是她不想給人走後門的印象。

「有新菜色?那當然得好好談一談。」掌櫃整天守著廣聚樓,破布子賣得好不好他最知道,如果蘇沐暖的新菜色同樣新奇,那可是搖錢樹啊!

掌櫃伸手請蘇沐暖前往包廂,她還在客氣,說坐大堂就好,沒察覺出掌櫃似乎有點急。

當她轉頭望向大堂,看見唯一的空桌旁坐著誰時,她立刻收起了笑容。

那是一見到她就露出期盼笑容的孫安。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掌櫃請帶路吧。」蘇沐暖不想再見孫安,便應了掌櫃的邀請,往包廂走去了。

孫安見蘇沐暖轉頭走了,知道她是在躲他,臉上的笑容沒了。

與他同行的人名為孫剛,是他的族兄,住在縣城里,是個商戶。

「那位姑娘是誰?」

孫安情緒不高,回答道︰「她叫蘇沐暖,是我從小認識的一個妹妹。」

蘇沐暖?孫剛只覺得這名號如雷貫耳,因為孫安的母親沒少在他母親面前數落她。

劉氏想讓孫安專心念書,來縣城找過孫剛的母親,商量讓孫安在縣城孫家住一陣子備考,既有親戚關系,也不差一張嘴吃飯。縣城孫家自然是同意的,可是孫安卻不肯,孫剛的母親一問之下才知道劉氏想把孫安送來縣城的真正原因,而孫安與蘇沐暖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孫剛一家也都知道了。

「原來這就是那位仙選之人啊!」

「是不是仙選之人又如何?她都是好姑娘。」

孫剛向來不喜歡讀書人的自視甚高,對自家族弟不好撕破臉,但找機會酸一酸他是可以的,「我記得你以前對蘇姑娘並不是這麼想的不是?」

孫安惱得紅了臉,孫剛這話明晃晃是在笑話他以貌取人,他為自己辯解,「過去的她纏我纏得太過,我這才惱了,現在她傻病好了,我才看見她的好。」

「可她傻病好了,眼光似乎也不同了。」

孫安咬著牙,不回應了。

「我說你啊!我怎麼听說你與另一位蘇姑娘好事近了?」

孫安怒視著孫剛,沒想到這人也是個碎嘴的?「我與蘇和姑娘什麼關系也沒有。」

上次孫安送蘇和回家被村子里的一些人看見了,就傳出兩家好事近了的消息。劉氏雖喜歡蘇和這姑娘,但喜歡跟想讓她當媳婦,那可是有著天大的差別。本來她就因為蘇沐暖的事打著把孫安送來縣城的主意了,因為此事更是下定決心,結果孫安堅決不肯,她氣得已經幾天不跟孫安說話了。

「不管蘇和還是蘇沐暖,我看你都踫不得,你可別把叔母給氣出了好歹。」

孫安真的不想離開長溪村,可母親與他冷戰他的確無可奈何,陷入了兩難。

孫剛可沒多少兄弟情,想著孫安不能要,不代表他也不能。

他看著蘇沐暖離去的方向,很想好好見識這位仙選之人到底有多神奇?如果只是踫巧給家里賺了些銀子什麼的,那可名不符實。

蘇沐暖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她跟著掌櫃往後頭走,本都已經走進包廂了,卻突然听見熟悉的聲音……好像是阿逍?

蘇沐暖沒看見掌櫃的臉色變化,就見尹逍與人由廣聚樓的後院走出來,她知道那是廣聚樓的重地,放現代來說,就是總裁辦公室啊!

阿逍今天穿得還真是人模人樣的,看那一身衣裳,她不知得賣多少壇破布子才買得起呢!平日他獵戶打扮就夠俊的了,今日這身衣裳穿上身,竟也有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他是來跟廣聚樓談生意的嗎?所以才穿得這麼正式?跟他走在一起的年輕男子莫非就是尹大少爺,廣聚樓的東家?

可接著蘇沐暖就听見那個年輕男子對著尹逍說——

「尹東家果然如傳聞一般,是個直爽之人,與你做生意真是痛快。」

「好說好說,是小店還需要你多多關照呢。」

「咱們也別褒來褒去的了,過幾日我會再來,咱們把契約書簽了,這事就算定了。」

「好!你來時先讓人知會一聲,我派人備好一宴,好好招待你。」

「那可說定了啊。」

尹逍笑著送客,才剛走上廊道,就因為看見蘇沐暖,笑容僵在了臉上。

來客雖然不解,但也不是沒眼色的,當即道︰「尹東家請留步,我自個兒出去便行。」

掌櫃立刻上前陪笑,「怎能這麼怠慢貴客,讓小的送你出去吧。」

「也好、也好。」來客沒為難掌櫃及尹逍,讓掌櫃給請出去了。

蘇愷見到這畫面,張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蘇沐暖可不同,她的臉上是很明顯的憤怒。

對,沒錯,是憤怒!她不明白阿逍明明就是廣聚樓的東家,為什麼還要在她面前演這麼一出?是信不過她,覺得她是拜金女,一知道他的身分就會纏著他不放?

「小沐……」

蘇沐暖轉頭要走。

尹逍沒給她機會,拉住了她的手臂,「小沐,你听我解釋。」

「尹東家,我認識你嗎?」

「小沐,你別這樣,我還是阿逍,是你的阿逍。」

「我的?」蘇沐暖冷冷地笑了笑,「我可沒這麼大福氣。」

「對不起瞞著你,可我說不出口啊!」

「當然說不出口,你怕你說了我就會纏著你是吧?」蘇沐暖用力拂開尹逍的手,「你也跟村子里那些長舌的人一樣,覺得我就是個會糾纏男人的姑娘是吧!你怕你有一天像孫安一樣被我纏上是吧!」

「不是,我寧可你纏著我,也別再去纏孫安了。」

「所以你覺得我就是個會纏著男人不放的?我說了我過去是傻的,但我現在傻病好了,你為什麼不信?」

尹逍有些無奈,又有些自責,「小沐,你講點道理,不要曲解我的話。我沒說不信,我是說兩個情況相比,我寧可你纏著我。」

「喔?不怕我纏著你,那你為什麼不實說?你說謊也先打打草稿。」

「我沒說謊。」

「那你說啊!為什麼騙我?」

「因為我喜歡你,我怕說了你會像這樣生氣,再也不理我了。」

蘇愷好不容易由阿逍是尹家大少爺的震驚之中恢復,又馬上因為尹逍說的話而發傻,他的腦子反應不過來,跟不上這一個接一個的重大消息。

蘇沐暖也是傻在當場,一雙大眼楮盯著尹逍,彷佛剛才听見的話不是真的,只是她幻听,「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喜歡,你明白嗎?我心悅你。」

蘇沐暖指著自己,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能放下手,「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是你長得太丑還是性格太差?要不然怎麼覺得我不會喜歡你?」

「當然不是,我這容貌說不上是天仙,卻也是清秀佳人好嗎,還有我性格哪里差了,鄰里都很喜歡我。」

「那就是了。」

蘇沐暖總算後知後覺的把那句告白听進心里去了,當場紅了臉,不知所措。

尹逍覺得在廊道上說不清楚,拉著蘇沐暖進包廂,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

也不能怪他,他的心思全在蘇沐暖身上,沒注意到蘇愷也站在一旁。

倒是蘇愷回過神想敲門時,掌櫃正好回來,看了看情況,連忙把蘇愷請去另一間包廂,讓人好好招待他。

蘇愷知道讓蘇沐暖與尹逍獨處有些不妥,可也明白他們之間有些誤會要解釋,他在場氣氛只會更尷尬,只能靜靜在包廂等著了。

蘇沐暖被好好地請上座,尹逍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也不說話,只雙手抱胸盯著他。

掌櫃敲門而入,客氣詢問︰「蘇公子那頭已經安頓好了,東家這邊……是不是要備些餐點?」

「我吃不下。」蘇沐暖沒給面子,冷冷拒絕了。

「不吃餓著了我心疼。」

尹逍的話讓蘇沐暖未褪色的臉更紅了,舌頭像被貓給咬了,不再說話。

「依我平常吃的備些菜上來,蘇公子那邊也送一份同樣的。」

「好的,東家。」

直到伙計把菜都送上來了,蘇沐暖的表情還是很糾結。

她氣歸氣,腦子並不是沒在運轉,她想到尹逍曾問過的話,那時她就猜出尹逍是真的有事瞞她,可她沒想到竟是這麼大的秘密。

「原來你就是尹家那神秘的大少爺,我爹在尹家做了三個月的工都沒能見上你一面。」

「小沐,你能不能听我解釋?」

蘇沐暖偏過臉去,但人還坐在椅子上沒走,尹逍就當她是同意了。

「我父親曾是康程府知府,他在任內病逝,而我們依然留在康程府沒有離開。雖然我父親不在了,我也沒有像父親選擇仕途而是從商,但還是有不少高門貴戶想與我尹家結親。」

蘇沐暖把頭轉回來,瞪著他,尹逍說這些做什麼?嫌她氣得還不夠?

尹逍看出蘇沐暖的腹誹,反而放心地露出笑容,這表示蘇沐暖真的有在听他說話,于是他接著說︰「我才二十歲,或許很多這年紀的人都成家了,但我並不想這麼早成家,母親也不逼我。倒是想結親的人家急了,三天兩頭上門說親事的不少,我一一回絕了,卻沒想過這樣也會出事。」

蘇沐暖不悅的表情起收了,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心。能出什麼事?他是男的,總不會被人壞了名節吧?

「我因緣際會救了一名女子,她的家人借著道謝與我家多有往來,本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外頭漸漸傳出我與那女子論及婚嫁的傳言,我一方面為了那女子的名聲著想,一方面也看出她的確對我有意,覺得該當機立斷,便開始疏遠她,直到……她做出了錯事。」

「什麼錯事?上吊自殺?」蘇沐暖終于接話了,電視劇里這種情節她可沒少看,她相信戲如人生,是真可能有這種人存在的。

「我在府城也有酒樓,府城繁華,酒樓自然打烊得晚,她不顧名聲給自己制造了機會,還故意讓人撞見以為我們在夜里私會,之後她的家人上門來鬧,非要我給個交代。我那日其實是與人相約,不請人作證也只是不想讓那女子更難堪,沒想到一直等不到我的交代,那女子便尋了短。」

「她肯定沒死成,而她家人更是要逼你娶她吧。」

「是的,她被救了下來。我自是不肯娶的,這才明白一個女子竟能為了高嫁使出這樣的心機,我被迫請朋友作證並非是與她有約,不過這種事向來信者恆信,府城里開始傳出不堪入耳的傳言,將我罵得猶如我是一個下流婬賊一般。」

桃色風波並不是男人就穩贏的,蘇沐暖很明白,心里已經有了一點點同情他,但她又不免氣憤,所以他是把她也當成那種女人了?

「我外祖母是長溪村人,只是長溪村窮,她離開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倒是常念著長溪的景色不錯。那時府城傳得風風雨雨,母親便想回長溪村來長住,帶我離開府城,離開那些是非。」

「那為什麼要裝成獵戶?」

「經歷了那些紛紛擾擾,我想暫時歇息一陣子不管事,便在山林里打獵做消遣,沒想到遇上了你。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是怕你因為我的家世而糾纏我,所以沒對你說實話,可一段時間之後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女子,但我已經錯過了告訴你的時機。」

「這事只會越拖越難開口,你不清楚嗎?」

「我明白這道理,可我一路陪著你,看你為自己家人的不公反擊,我想幫你;看你一心想讓家人過好日子,我心疼你;看孫安發現你的好轉而傾慕你,我吃味,這才知道自己喜歡上你了,這讓我更開不了口,我怕你氣我誤會你是那種女子,從此再也不見我。我光是這幾日被拘在這里處理生意不能去見你,都覺得如隔三秋,若從此不能見你,我會痛不欲生。」

蘇沐暖很嫌棄地看了尹逍一眼,把他推遠了些,「有像你這樣之前還像朋友一樣,現在卻突然說些甜言蜜語膩死人的人嗎?」

「我這不是甜言蜜語,我先前也沒遮掩自己的心思,是你視而不見而已。」尹逍說著說著,竟是一臉落寞。

這個表情讓蘇沐暖的心揪了好大一下,她想起尹逍明里暗里地幫她,想起那日孫安擋下蘇萬那群小屁孩,他硬是加入戰局打了小屁孩們一頓,現在想想……不就是怕被孫安搶先一步英雄救美嗎?

想到這里,她不禁笑了。

見到她的笑容,尹逍也笑了,不過那笑容傻得有些不忍卒睹。

「我原諒你了嗎?你還笑。」

「你說過,只會氣我幾天,不會絕交的。」

「那是指你沒傷害我的情況下,你不認為你傷害了我?」

尹逍收起笑容,這事說小可不小,更何況他一開始的確是把蘇沐暖當成那種世俗女子的,「對不住。」

「你不用對不住,我的確就是見錢眼開,錢啊!錢不是萬能,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

尹逍有些著急,這語氣是還在埋怨他?「你是愛財,但你取之有道。」

「我取之有道?我可是拿菜譜逼你給一成分紅的人啊。」

「應該的,你不知道我賣破布子賺了多少。」

「喔?那你想賺更多嗎?我還有一道三杯雞……」

「我讓你分兩成。」

「什麼?」蘇沐暖傻了。

「前提是,你專門做一回給我吃好嗎?我光听母親說,听得我都饞得要流唾沫了。我母親好過分,以前你做給她吃的菜,她吃之前都會讓人給我留一小碟的,可那三杯雞她故意不留,讓我想吃就去找你,可我一是最近忙,二是突然開口問你三杯雞一定被懷疑,為此我頭發都愁白了。」

蘇沐暖看他裝可憐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她做菜的水平真的普普而已,有必要說得像是什麼珍饈美饌嗎?

她故意伸手去撥他紮得好好的發,挑剔地說︰「哪兒啊?哪兒啊?我怎麼沒看見白頭發?」

尹逍伸手抓住蘇沐暖的手,發現她沒躲,便放心地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我頭發多,你一時看不出來,可若你真不理我,我包管會一夜愁白了頭發,成了老公公了。」

「讓人給我準備雞肉、姜片、蒜頭、麻油、辣椒、醬油、糖及米酒。」

尹逍听尹夫人說過三杯雞的食材,立刻會意了,「好。」

「抽成的事等你吃過了再說,你都說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了,我能佔你便宜?」

「好。」

「你喜歡我的事……」

尹逍露出了滿滿的期待,等著蘇沐暖的答覆。

「再讓我想想。」

尹逍的笑容消失了,臉上也被失望所取代。

蘇沐暖知道,可她無法回應尹逍,她上下兩輩子的戀愛經驗一只手都數得完,她來這里之前還視阿逍為朋友的,哪里能在剛知道他是尹逍的當下,就能立刻喜歡上他?

她真的不是還在生氣或是吊他胃口,而是需要時間再想想。

尹逍很快就收起了落寞的表情,露出一個讓人心疼的笑,「我知道,我會讓人給你準備 灶房,現在你先吃一點菜?」說完就站起身要去交代。

蘇沐暖下意識拉住尹逍的手,見他愣住,這才給自己找了借口,「一起吃吧,也不急著吩咐。」

「小沐,你真溫柔。」

「廢話怎麼這麼多,快點坐下來吃!還有,給我笑得真誠一點,就算菜不好吃,你笑得好看一些也好下飯啊。」

尹逍向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什麼過人之處,但听見蘇沐暖的稱贊還是開心的,「說廣聚樓的菜不好吃,廚子听到他會氣死。」

蘇沐暖對他露出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把碗放到他面前就不再說話了。

桌上的菜里也有破布子料理,她吃了一口,不禁想著果然隔行如隔山,同樣的菜色,經廣聚樓的廚子一做,的確好吃多了。

午後,尹逍與蘇沐暖除了結完帳,又談好了一筆生意——三杯雞抽成兩成。

這可不是尹逍私心,三杯雞是連廣聚樓的掌櫃及廚子都稱贊的好菜。

尹逍親自送她與蘇愷出門時,蘇沐暖真心說了,「幸好依著我的菜譜,廚子大叔能做得比我更好吃,要不然我都要對我拿的抽成過意不去了。」

「我覺得你做的比較好吃。」

蘇沐暖實在不能適應尹逍像不用錢一樣的一直撒糖,低著頭害羞的上了驢車。

而蘇愷總算是發現阿逍變成了要來搶自家妹子的尹逍了,他沒給尹逍好臉色,瞪了他一眼就駕車離去。

尹逍看著兄妹離去,想著既然事情說開了,那他可得加緊腳步好好獻殷勤了,長溪村里的人已經漸漸發現蘇沐暖的好,怕是開始有人要打起她的主意了,他可不能慢了一步。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6:01

第十二章 陰狠的毒計

長溪村這個窮鄉僻壤,數來數去就那一兩個媒婆,平常跟蘇大家也沒什麼往來,突然由蘇大家出來,蘇和怎麼想都是有人想跟蘇大家結親了。

不管對方想談親事的對象是蘇愷或是蘇沐暖,總之稱贊的都是蘇沐暖,說是因為她,蘇大家的日子好過了。

蘇大分家之後,顏氏及周氏把家里的活兒接了下來,本來葉氏一人能做的事,現在她們兩人卻做不了。

蘇家有兩處菜園子,家里那處過去是葉氏照看的,外頭還有一處,因為跟田里近,所以是蘇老頭及蘇大照看。而現在光是家事都忙不過來了,菜園里的菜自然長得不好。

蘇和一向被家里嬌養著,從出生起就沒做過家事,如今她卻得到菜園子去幫忙摘菜。

她本來是不愛做這些的,不過她慣會偽裝,村里的婦人看見她都夸她懂事,懂得分擔家里的活,這也是蘇和願意出門的唯一理由。

那天她在園子里摘菜,路過的婦人沒留意到她,邊走邊碎嘴,鄉下婦人沒什麼消遣,就愛說三道四,只是那日的談話內容涉及自己,她便留了心,听到她們說的是她與孫安的事。

她那天沒乖乖坐在車廂里,就是刻意為之,事後有人問起,她只需故做嬌羞說些模稜兩可的話,有人問起全算不到她頭上,可好事的人便會猜測起他們兩人的關系。

本來蘇和就生得標致,配孫安其實也不委屈了他,有些傳聞倒贊起他們是郎才女貌,不過另一個婦人回的嘴卻是讓蘇和憤怒的,她竟笑說蘇和別看外表溫婉,但跟城里的大家閨秀可差多了,小時候讀過幾天女學堂,蘇家就嫌給不起束修不讓她讀了,真別說,有時連蘇沐暖站在她身邊,她都比不上蘇沐暖的氣質,孫家連蘇沐暖都看不上,怎麼看得上她?

蘇和氣瘋了,被拿來跟傻丫比就算了,她還比輸了?

在去菜園子的途中,蘇和看見自家那個沒用的大哥晃蕩著走來,手里還邊拋著碎銀,就知道今天他贏錢了。這個沒用的大哥,沒給家里賺過多少銀子,倒是三天兩頭的賭,像這樣贏錢的日子,十次里都沒有一次。

「大哥,你又去賭了!」

蘇嘉被妹妹這麼一喊,連忙看了看四下,見沒有人,這才松了口氣,「小聲點,被祖父知道我賭錢,他就不給我零花了。」

「沒有零花,你不會去賺嗎?」

蘇嘉被妹妹數落,臉孔一肅,「你又給家里賺過多少銀子了?」

「我是姑娘家。」

「姑娘家又怎麼了,蘇沐暖可給大伯家里掙了不少。」

「你!」又被拿來跟蘇沐暖比,蘇和氣得不行,「好,我就問祖父看看,到底是誰比不過蘇沐暖。」

蘇嘉一听連忙拉住了妹妹,立刻給她陪笑臉,「好妹妹,我錯了,大哥不說了。」

蘇嘉不說不代表蘇和就不氣了,蘇沐暖這人不處理不行,否則孫安就要去縣城了。

「大哥,要我不告訴祖父可以,我有個忙得要你幫。」

「什麼?」

蘇和在他耳邊說了一個計劃,蘇嘉一听大驚,不可思議的看著妹妹,「阿和,沒必要這樣吧?」

「你幫是不幫?」

不幫的代價就是她會去跟祖父告狀,蘇嘉能不幫嗎?

「阿和,你怎麼能在別人面前裝得那麼端莊溫婉,在我跟蘇萬面前全變了個樣啊?這麼毒的計劃,虧你想得出來。」

「大哥別說得那麼好听,你就不討厭蘇沐暖,不想給她一個教訓?」

「可這個教訓實在……」蘇嘉見妹妹瞪了她一眼,只能不再反駁,「好好好,這個忙我幫,人我給你找,行了吧!」

蘇和露出的陰冷笑意讓蘇嘉不寒而栗,但要受難的是蘇沐暖,蘇嘉對她可沒什麼手足情,倒是等著看好戲了。

地瓜種作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先將地瓜根部泡水,十天半個月就會發芽長根長葉,再取較長的地瓜葉直接種到土里,另一種是先把地瓜切塊,曬干後再拿去種。

蘇沐暖買了不少地瓜,所以兩種方法都試了。

而花生則是仔細挑選,將長壞的、太小顆的、霉變的挑出來,剩下的就可以拿來種作,要播種前必須先用日頭曬過,剝殼將花生仁取出泡水一至兩個時辰,接著放在濕布上等發芽,發了芽就能種到土里去,基本上跟種植豆芽菜差不多。

雖然作物是陌生的,但莊稼活大致上都是差不多的,蘇沐暖只需告訴葉氏及蘇愷作物生長的各階段該是什麼情況,他們便懂得怎麼照顧兩種作物,說來蘇沐暖除了偶爾需要看看以外,倒真不用下田去幫忙。

蘇沐暖總不好當個閑人,所以她接下家里所有活兒,這不,正捧著一盆衣裳準備去洗。

尹逍雖然收心開始認真管理他的產業了,不過原先他就有得力下屬,倒不至于太過忙碌,自從告白後,他只要得空就會來見蘇沐暖,變著花樣送些新奇的東西討好她。

蘇沐暖雖然愛賺錢,但禮物倒不是貴的就好,反而喜歡些精致奇巧的,尹逍愛送,她也收得開心。

這日有個自稱阿正的人上門說田里出了事,葉氏及蘇愷應付不了,讓他請她趕緊去看看。

阿正說的那處田地種的是地瓜,蘇沐暖立刻想著會不會是地瓜病變了?她臨出門時記得與尹逍有約,所以給他留了字條,把門虛掩,就跟著那人匆匆趕去了田里。

蘇大家的旱田位于村子較為偏僻的地方,平常大多只有葉氏及蘇愷會去。

蘇沐暖去到那邊,發現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而地瓜葉一整叢一整叢地長著,哪里有出什麼問題。

「我娘及大哥呢?」

「我等到他們巡完這處田地,去了下一處,才去通知你的。」

「為什麼要這樣做?」蘇沐暖剛問完就發現自己傻,當然是為了把她引來。

只是這個叫阿正的引她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有,這個人看上去很陌生,她不該把他當成村人啊?

「為什麼要這樣?因為有人告訴我只要這麼做,就有美人兒可以享用啊!」

不會吧,這種破事也能給她遇上!蘇沐暖立刻在腦子里評估現在的情況,傻站在原地喊救命是絕對不行的,要人救也得有人經過啊!

于是她立刻轉身逃跑,阿正一臉色眯眯的追了上去。

尹逍依約來到蘇大家,見門是虛掩的,熟門熟路的推門進去。

這些日子他不但對蘇沐暖獻殷勤,也跟蘇大、葉氏及蘇愷打好關系。先前隱瞞身分的事,一開始他們的確不諒解,後來听了他的故事後,倒是同情他較多,時間久了,他來他們家倒像是進自家廚房一樣自然。

推開廳室的門,他喊了蘇沐暖幾聲,沒得到回應,就看見桌上留著一張字條,說她去村子西邊的田里,讓他等她一會兒。

尹逍覺得等也是無趣,他陪蘇沐暖去過她家的田地,便決定前往,想著不但可以幫幫她,還能一起走回來,多了不少相處的時間。

只是他去了蘇家的田卻沒看到人,正感到不解,以為和蘇沐暖錯開了路,想回蘇家去找蘇沐暖時,卻看見地上有些奇怪的痕跡……

蘇家這處田地很偏僻,基本上行人不多,地上這雜亂的腳印是怎麼回事?

尹逍細察,看出這是有人在此地拉扯,最後有人被拖走的痕跡,腳印還很新,感覺是剛留下的……不會是蘇沐暖吧!

他心頭起了不祥的預感,眼見地上的痕跡延伸往一處林子,他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就怕蘇沐暖出了什麼事。

跑進林子里,只見一個猥瑣的男人正壓在蘇沐暖的身子上想強吻她,而她正死命抵抗。

尹逍怒紅了雙眼,上前一腳踢開他。

阿正見尹逍一身衣裳不俗,認定他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掄著拳頭揮過去。

尹逍單手扣住他的拳頭一扭,阿正哀叫出聲,他再抬腿一踢,阿正便抱著肚子被踢飛了去,倒在地上哀嚎不起。

「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這種事,我非得把你送官不可。」

蘇沐暖見人被打趴了,這才上前抓住了尹逍的手,「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

蘇沐暖可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主兒,從前在公車上曾遇過色狼模她,她硬是拉著色狼的手喊救命讓司機把整輛公車開去警局報案過,可方才她以報官為由嚇阻阿正時,他竟婬笑著說她盡管大喊無妨,到時名節被毀的人是她,他或許還能賺一個美人兒回去做妻子。

蘇沐暖這才真正意識到她所處的時代對女子有多苛刻,鄉下地方不像城里對大家閨秀的行止規範得十分嚴厲,男女大防相對較松散,但再松散,被人目睹她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都一樣是死刑,給女子的死刑。

這是蘇沐暖來到這個年代後第一次感到害怕,她孤身一人時沒有害怕,可現在她真的怕了,怕家人會受不住外來的眼光,為了保護她把她關在宅子里,更怕尹逍會認為她失貞。

「讓人見我這模樣,我……」

尹逍這才看見蘇沐暖的衣裳都被扯開了,紫色的抹胸若隱若現,被人看見,跳溪里也洗不清。

他恨恨地握起拳頭,知道這事真不能鬧大,可他氣不過,上前對著躺在地上的阿正又多踹了好幾腳,這才扶起蘇沐暖,趁還沒人看見時抄著小路離開。

尹逍知道附近有條溪,正是連著蘇家池塘的那條,便扶著蘇沐暖往那里走。

直到離林子夠遠,蘇沐暖才顫抖著在溪邊大石上坐下,抱著自己哭了起來。

尹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自從認識蘇沐暖,看到的一向是堅強有主見的她,哪里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樣子。

他被蘇沐暖哭得心疼,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教,坐在她的身邊抱住了她,「小沐……我在,你大聲地哭出來,我陪著你。」

「阿逍……如果你沒趕來,我……我……」

「我知道!害怕就別說了。」尹逍緊緊地擁著她,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蘇沐暖擔心受怕的心情,只知道摟著她、陪著她。

蘇沐暖方才被壓倒在地上時,一方面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另一方面是知道即便叫來了人,她的名節也不保,她深深因為這樣的絕境而感到害怕。

「阿逍,我從沒害過人,為什麼有人要害我?」蘇沐暖推開尹逍,抓著他的雙手問。

「那種下流胚子,哪里管他要傷害的人是好人壞人。」

「不是的!我質問他明明不是村里人,為什麼知道我、找上我,他說要怪就怪我得罪了人,被人設了套,我問他是誰,他說等他……等他完事了,我就知道了。」

尹逍皺起眉頭,居然是有人設套?對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方才就該讓我逮住那人查問清楚。」

「事實鬧大了,丟臉的是蘇家。」

「小沐!」尹逍听了真真氣得要命,她不顧自己,只想著家人會丟臉?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這年頭就是這樣,對女子甚是不公,是我能改變的嗎?」

尹逍被這話堵得無言,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今天放了他,若有下次呢?我來不及救你怎麼辦?」

「我只能自己小心,若把事情鬧大,就算抓到了幕後主使的人又如何?他的目的已然達成。若是這事發生在你的身上,你能接受這樣一個女子做你的妻子嗎?」

尹逍抓住蘇沐暖的雙臂,抓得她生疼,「這事已經發生在我身上了,你忘了我對你說過,我心悅你嗎?」

蘇沐暖張開口想說什麼,卻又閉上嘴低下頭,而後……緊緊地抓住被扯破的衣襟。

尹逍見她那模樣十足心疼,又將她給摟進懷里,「我不會因為方才的事看輕你,我依然要你。」

蘇沐暖抬頭看他,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她知道在古代男人觀念迂腐,能有他這樣的人是十分難得的,所以她更是感動。

「所以更不能把事鬧大啊,鬧大了你的面子放哪里?」

「要什麼面子?我被不實謠言所害又不是第一次,頂多帶著你再搬一次家。」

「阿逍……」

「你……你別哭了,我心疼。」

他不說還好,說了蘇沐暖又掉下眼淚來,這麼一個好男人,那時他跟她告白,她怎麼還說要考慮看看?她跟蘇丫一樣是傻的嗎?

「阿逍,我如果現在說要接受你的情意,你會不會認為我是因為發生這事才不得不答應你的?」

尹逍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他抹去蘇沐暖的眼淚,說︰「你是這麼心高氣傲的姑娘,我才不信你會因為剛才的事委屈自己,我也相信愛意這種事情是慢慢累積的,就像我一開始只覺得你是一個有趣的小姑娘,並不知道我會漸漸地喜歡上你。你也是,我相信你對我是有好感的,肯定是我做對了什麼事,突然讓你發現自己也是喜歡我的是吧!」

蘇沐暖才不想應和他,嘴硬的說︰「我才不是喜歡你,只是覺得你比較好,我剛剛才發現你是多好的一個人,不接受你,我能說我傻病好了嗎?」

尹逍看著蘇沐暖又笑又哭的,一邊說自己沒喜歡還一邊稱贊著他,這種口是心非的示愛,讓他心軟得都要化成水了。

「懂得我的好,看來你的傻病是真好了。」

蘇沐暖抹著止也止不住的淚,尹逍握住了她的手拉下,以自己的唇取而代之。

當尹逍貼上她的眼角吻去淚珠時,蘇沐暖還傻瞪著眼,很快淚水就止住了。

尹逍看見她瞪眼的樣子,笑著低語,「閉上眼,傻瓜。」

蘇沐暖腦子早就停止了思考,只順從地閉上眼,然後她就感覺到溫熱的唇瓣壓上了她的,越吻越深,吮著她的唇、分開她的唇、探入她的腔中、撩撥她的舌,而她,只是傻傻地伸手勾住了他的頸項,任由他為所欲為。

蘇大趕了鴨子回家,不一會兒葉氏及蘇愷也回來了,本來這時蘇沐暖不是已經煮好晚飯就是在 灶房忙著,可今天他們回來,發現灶房里空無一人不說,連灶都是冷的。

蘇大把鴨子趕進鴨寮里,正想要出去找人,就見後牆那里尹逍探了探頭。

「阿大叔,你在正好,幫個忙把後門打開可好?」既然蘇大在,尹逍就不翻牆進去開門了。

「好啊!只是你為什麼不走前門?」蘇大邊說邊來開門,一打開門,就看見揪著自己衣襟,雙眼紅腫似是哭過的蘇沐暖。

葉氏及蘇愷也正好走到後院來,一見蘇沐暖的樣子就迎了上來,「暖暖,你怎麼了?哭過了?發生什麼事?」

蘇沐暖委屈地又伏在娘親的懷中哭了起來,蘇家另外三個人只能把視線轉向尹逍。

尹逍便把林子里發生的事說了。

蘇大氣得差點去林子里找人,被葉氏和蘇愷扯住。

「你傻了嗎?先別說人早跑了,事情鬧大了,你要暖暖怎麼做人?」

「難道就這麼放過他?」

「以後我們輪流陪著暖暖,多防著就是了,這事不能查,一旦鬧大傷的是暖暖。」

蘇大知道妻子說的是事實,否則以尹逍的身手,還能饒過那個惡人?

「阿大叔、阿大嬸,能不能讓我也陪小沐?」

「你……」

「若今天我去晚了,小沐真有什麼事,我也活不成了。」

蘇家人當然知道尹逍有心追求蘇沐暖,只是不知道已到了情根深種的地步,听見尹逍沒嫌棄蘇沐暖,還說要一同保護她,怎不被感動?

「好,有勞你了。」

「千萬別這麼說,對小沐,我是心甘情願的。」

蘇家人雖然有了決斷,但其實也沒真讓他們有機會輪流保護蘇沐暖,因為當天晚上,一個消息在長溪村傳開。

蘇和遇上惡人險些受辱,所幸蘇嘉和幾個朋友游賞山林正好遇上,當即救了人。

蘇和被救的時候,衣裳都被人扯開了,露出大半個肩膀及手臂,粉紅色的抹胸被扯下一半,險些遮不住她白嫩的酥胸,還清楚的露出了胸口上無數吻痕。

蘇嘉幾人把這樣的蘇和全看光了,蘇和羞得險些一頭撞死。

她本不該出現在那里,光是听傳回的消息就該夠讓她解氣的了,可她偏偏非要親眼看蘇沐暖被欺凌的樣子,于是她早早埋伏在一旁,見蘇沐暖被騙走後便偷偷跟了上去。

眼見阿正就要得逞,尹逍卻突然殺出來,蘇和氣得不行,等尹逍及蘇沐暖走了這才離開藏身處要走。

這時阿正卻模到了她身後,啐了一口口水咒罵著,「沒嘗到甜頭還被打了一頓,真是晦氣,幸好……這長溪村美人兒可不少。」

當初人是蘇嘉找的,蘇和為了避嫌,自然沒見過阿正,阿正也只以為這是一個意外遇見的姑娘,抓著蘇和就要行那事。

他在蘇和的胸口滿意地留下了無數的紅痕之後,撩高她的裙子就要辦事,沒想到突然又沖出了一伙人,他知道,那是本來安排要撞見他與蘇沐暖「好事」的蘇嘉,可他萬萬沒想到,蘇嘉看見他非禮的人卻紅著眼揍了他一拳,大罵「這是我妹妹」。

阿正被好一頓痛揍,叫嚷著要蘇嘉住手,要不然就把一切都抖出去,蘇嘉一愣,手中的拳頭停了,阿正便趁機逃了。

這一回他沒再長溪村多待,在長溪村惹了兩個男人,他再傻也不敢留下了。

蘇和雖被救下,名節卻不保了。

當晚蘇沐暖是早早就被娘親安撫睡去的,尹逍及蘇大、蘇愷一臉沉重地守在廳里,所以他們是一起听到這個消息的。

欺辱蘇和的人逃逸了去,不過根據目擊的人所說,身形及穿著都跟阿正相仿。

尹逍仔細推敲,不難得出一個結果,「這事……莫不是蘇和做的吧?她與小沐有仇?」

「阿和那孩子不是這種人。」

「那麼她沒事出現在那里做什麼?那里偏僻,除了阿大叔的田就只有幾塊荒地不是?」

「肯定是安排了這個套,然後想去親眼看看結果,才踫上這事的。」蘇愷重搥了桌面一記,他從沒想過蘇和竟是這麼狠的人。

「阿愷,別胡說。」蘇大不敢輕判,制止了蘇愷的話。

「爹!那個惡人說了想知道是誰要害沐暖,等事情結束就知道了,蘇和及蘇嘉都正好出現在那里,這還不夠清楚嗎?」蘇愷要不是怕這事牽連到蘇沐暖身上,他恨不得現在就沖去老家抓著蘇和與蘇嘉一陣毒打,為妹妹報仇,「蘇和也太狠了,她定是等著看戲,要等那惡人……完事了,然後讓蘇嘉帶著人出現,要徹底壞了沐暖的名節啊!」

「可阿和為什麼這麼做?她跟沐暖之間沒什麼仇怨不是嗎?」

「蘇和喜歡孫安,孫安喜歡沐暖,這還不夠?」

蘇大看了尹逍一眼,斥責蘇愷,「別胡說。」

尹逍這才終于明白原因,附和了蘇愷的話,「阿大叔,小沐不想讓你擔心她,畢竟先前的傳聞讓你困擾了好一陣子,因此可能沒說過,孫安他……的確喜歡小沐,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有不少次刻意接近她。」

「就為了一個沐暖不要的孫安,阿和竟做出這種事?」

尹逍有切身之痛,說來除了感慨還有無奈,「有些女子為了求得所愛,手段的確讓人招架不住……」

蘇大似也想起發生在尹逍身上的事,便只說道︰「總之,這事不管是不是阿和所為,為了沐暖,我們都別再提了。」

「是。」蘇愷及尹逍同時應了,心里因為惡有惡報痛快許多。

隔日,蘇沐暖醒來後知道這事,也猜測大概是蘇和所為。

別人不知道,她對蘇和的性子可是清楚得很,但因為蘇和已經自食惡果了,她便放下此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6:26

第十三章 地瓜帶起新風潮

時序入冬,長溪村的二期稻作開始收成,上繳了稅後,家家戶戶就要準備過冬了,而今年大家都知道,蘇大家的新年會過得富裕許多。

大家日復一日地看著蘇大趕的鴨崽漸漸長大,長成可以賣的鴨子,細細一數,竟然有三、四十只,這放在哪一個村里都是一筆大財富了。

然而蘇大家的這群鴨子竟是沒花多少銀子就養起來的,蘇沐暖的鴨稻共生省了一半的鴨食,剩下的一半是吃她家地瓜田里的地瓜葉養起來的。

能種出地瓜的地瓜葉,人不能吃,倒是很好的飼料,而先前買來的地瓜、花生在種作之後還有剩余,他們吃不了那麼多,可這些作物又不是常年不壞,蘇沐暖便想到了好方法。

她記得上輩子奶奶說過,以前的農人都會把生產過剩的地瓜曬成干,人可以吃,牲畜也能吃,于是就曬干了放起來,養大那些鴨子,除了先前已經付出去的成本,硬是沒有多花一毛錢。

可鴨稻共生終究還是遇見困難,蘇大與農戶再談開春的合作時,卻少了許多可以合作的水田。

「當真以為非他們不可嗎?」蘇沐暖臉上不見怒氣,倒滿是嘲諷。

蘇大知道蘇沐暖在生氣,卻也只能道︰「沒辦法,見我們這麼養鴨子省銀子,現在人人都學著要養,雖不敢學咱們養這麼多只,但養四五只總也成的,于是自家的田就舍不得跟咱們合作了。

「有些人看準了有賺頭,自己不養鴨,卻是收錢讓別人家的鴨進田里,手頭寬裕些的,怕自家的田吃不夠,算了養鴨的利潤,就花錢租別人的田。所幸還有幾戶農戶講情分,來年還跟咱們合作,不收錢,但若咱們要繼續養那麼多鴨,怕是也得花錢租田了。」

蘇沐暖冷哼,「鴨稻共生沒什麼技術性,我本就沒打算明年繼續養,只是想炒個短線給咱們家好過冬而已,得到地瓜及花生是偶然,要不然咱們還是得花點錢買鴨食才能供得了這批鴨子長大。不過當時就算沒有地瓜,我也是想著有廣聚樓的抽成不怕,而他們可沒有。

「鸚鵡學舌,要養就讓他們去養,咱們先養個四五只就好,當留著自己吃。爹你記得,到時有人養不起要賣鴨,你都收,但價格得殺三成再買。」

「三成?這也太狠了。」

「人家這麼對我們時想過自己太狠沒有?總之沒長大的鴨子商販不肯買,宰了也沒肉吃,要養又養不起,賣給咱們家他們還算賺到了。對了!到時那些人鴨子不養了,田也沒法兒租了,那些農戶再回頭找爹合作,就換爹收錢了,按田地的大小算,若他們舍不得花錢,就自己去除草、施肥、摘螺。」

蘇大問︰「本來田里這些活兒就是自己做的,若他們願意自己下田,不給錢讓咱們趕鴨去吃,咱們的鴨吃什麼?」

「吃地瓜葉、吃地瓜,吃不夠咱們也不是買不起鴨食。」

「咱們的地瓜葉能有這麼大收成?」

「當然,除了養鴨,我還想養幾只豬呢!溪那頭的地,阿逍做中人,已經幫我找到地主了,我打算買下來,再挖一個池塘,把鴨及豬挪過去,給柳叔管。」

蘇大望向尹逍,後者點了點頭。

尹逍現在來蘇家來得可勤了,連尹夫人都來做客過幾回,不過他今天會出現不是為了私事,而是公事。

蘇大家近日在整修,所需要的建材都是跟他家的毓盛商行訂的,因此他是來與老柳及蘇愷討論最後一批建材的。

有尹逍做中人,蘇大很信任,這樣女兒就不會被無良的掮客給坑殺了。

「你讓柳叔管?那我做什麼?」

「咱們的宅子快蓋好了,柳叔得有其他的事兒做,他養過豬,讓他管最好了。我有件事要給大哥去做,這事很重要,非得是信任的人才可以,所以爹得幫著娘種地,我開春後打算再多買幾塊旱地,然後柳叔家的兩個哥哥也會來幫爹跟娘繼續種地瓜及花生。」

長溪村什麼沒有,就是旱地多,不是給富人拿來蓋莊子就是閑著,蘇沐暖要買,可是有大把的地讓她選。

「還要買地?你當初發現地瓜順利長起來後,不是已經買幾十畝旱地種地瓜了嗎?可把你娘跟你大哥累得半死,如今我去幫忙是應該,怎麼還要買地?」

「我打算跟毓盛配合,把地瓜賣到各地,這樣的產量太少了,再說了,我還打算增產花生。」

「花生?花生不就雜糧而已,種太多價格反而不好。」

「爹,花生重要的是……」蘇愷急著想說,卻被妹妹瞪了一眼,他連忙收了口。

尹逍現在看蘇沐暖的樣子,儼然就是一當家大娘子,只微笑不說話。

他若能娶到蘇沐暖,怕是尹家的事業將更上一層樓,欸……可惜啊。她不肯。

她是接受他的情意了,可怎麼都沒答應讓他找人來說親,說是她才十五歲,不想太早嫁,他問要讓他等多久,她竟說蘇家發家了,她才能放心的嫁。

所以,為了早早把她娶進門,他能不盡心盡力幫忙嗎?

「爹,有土斯有財,再說了,旱地要不了多少錢,而且多虧廣聚樓生意好,我抽成抽了不少呢!」

這一點尹逍倒是很得意,他的酒樓在全國各地共有八家,可是家家生意興隆,他已經跟蘇沐暖商量過了,來年讓她把做破布子的方法寫下來,傳給各地酒樓,抽成跟廣聚樓一樣,其他由蘇沐暖提供的菜譜也比照辦理,要不是蘇沐暖的志向大,想有自己的發家事業,光是廣聚樓的抽成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蘇大知道女兒有主見,也知道听女兒的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便依她了,「那鴨子趕走了,咱們這池子養什麼?」

「養錦鯉、養蓮。」

「錦鯉?養蓮還好說,能產蓮子及蓮藕,養錦鯉做什麼?又不能吃。」

尹逍看見蘇沐暖翻了白眼,忍俊不住。

蘇沐暖反駁了蘇大,「爹,咱們家現在已經不是養什麼都要想著能不能吃、能不能賺錢了,該給自己一點生活品質。」

「其實……錦鯉養得好,也是能賣錢的,縣城里的大戶們,哪個家里不養一池錦鯉?」尹逍涼涼補了一句,被蘇沐暖一瞪。

「你真當我是錢嫂嗎?我真是為了生活品質!品質!你懂嗎?」

「懂懂懂,有錢,生活品質不就好了嗎?」尹逍把蘇沐暖看得清楚明白,這還不是前幾日被劉氏遇見了,嘲笑她是暴發戶,氣不過嗎?

「可錦鯉哪里有這麼好養。」蘇大又不免擔心,真要養錦鯉賺錢,可別賠了才好。

尹逍知道蘇沐暖就是爭一口氣而已,給錦鯉想個出處也不過是怕哪天她養錦鯉後悔了,他當然不會讓她血本無歸,「我會讓家里管園子的人過來一趟,教柳叔怎麼養。」

看來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的,蘇大也就放心了,再者能回去種田他是最開心的,他做了一輩子的農活,還是想做他擅長的。

「對了,到時地瓜收成,我會讓柳叔去招人,咱們自己收不完。」

這回蘇大已經省下問為什麼要招人這個問題了,他知道女兒很會算,若不是真有利益,她不會舍得花錢招人,只是……這地瓜的產量真有這麼大?

蘇大家的境遇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分家那時可是窮得響叮當,分得一間破敗房子還得鄰里沒工錢的幫忙整修呢,可後來呢?幫蘇大整修房子的那幾個人,每個人走的時候都領了工錢,算了算,只要有上工,一天就給十五文,這還不夠,後來蘇大家的鴨子養大了,那幾個人又一人得到一只鴨子,個個臉上笑開了花。

有些人開始暗惱,怎麼當時就不對蘇大一家好一些?

鄰里之間就屬老柳與蘇大的交情最好,這不,連老柳都過起好日子了。

老柳本是佃戶,一年工作到頭也沒賺多少銀子,卻肯幫助蘇大。

在種二期稻的地主又打算克扣時,老柳一氣之下不做他的田了,可之前賺的錢雖然還剩一些,總也是坐吃山空。

結果蘇沐暖把老柳請去家中工作,尹逍已經幫蘇沐暖在城里請了工人來整修蘇大家,就缺一個工頭,蘇沐暖要老柳看著這些工人整修宅子,每個月給他八百文工錢,唯一的條件是得管好工人,在入冬前整修好房子以及蘇大家溪對岸的那塊地。

這不,要過冬了,蘇大家的宅子就蓋好了,而蘇沐暖稱為「畜牧場」的溪對岸那塊地也整修好了。

眾人以為老柳要失業了,不承想蘇大家又買了五只豬、五只鴨及一池錦鯉,交給他管。

蘇沐暖地越買越多,老柳的兩個兒子就來幫蘇家種地,而她要管的事也多,家里的活兒沒辦法做了,柳嫂就成了蘇大家的管家,帶著女兒柳欣去蘇大家把活兒都包辦了。

蘇大家的事就這麼完結了嗎?沒有!長溪村的人茶余飯後的新談資,是蘇大家要招人來田里幫忙采收,可蘇大家的地加一加也不過就幾十畝,竟然要招十人,而且一天給二十文。

做慣田里活的長溪村人,想到幾十畝地能有十個人收成肯定輕松,還笑蘇沐暖終究是太年輕了,不懂事,擠破了頭想去做這好差事,以為錢多事少離家近。

錯!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眾人去了才知道為什麼蘇沐暖給得起一人二十文。

那叫地瓜的新玩意兒看來不起眼,挖出來可是產量嚇人,挖完地瓜還要負責收地瓜葉,說是要做豬菜,地瓜從頭到尾都有價值,真真讓長溪村人長了見識。

可地瓜產量高,知道的人卻不多,誰買啊!可認識一個大東家就是有這好處,尹逍在廣聚樓搞了個試吃大會,說是廣聚樓的新招牌,叫做「拔絲地瓜」,拔絲就是糖加熱牽的絲。

糖啊!多珍貴,也就城里人吃得起,如今他們都以吃得起拔絲地瓜為地位的象征。

尹逍讓旗下其余七間酒樓也比照辦理,地瓜蔚為風潮,好吃的名聲也不脛而走。

毓盛商行得了蘇家地瓜的專賣權,很多商行可是恨得不行,怎麼自己就沒能認識蘇沐暖這一號「仙選之人」?

好些日子過去,地瓜田才挖了沒一半,實在是因為地瓜產量高,蘇家也很給得起福利,一天管兩餐,一個午飯一個點心,兩餐都有肉,別說外人,就連蘇老頭都帶著二房那三個男丁來做事。

本來蘇沐暖只管招十人,架不住爹的請求,就再加他們四人,她把丑話說在前頭,一視同仁,蘇老頭也應了。

蘇老頭很認命,另外三個嫌蹲在田里挖地瓜累,做沒幾日就偷懶,他管不了,于是蘇沐暖讓人把蘇二及蘇嘉、蘇萬都轟走了。

蘇老頭怎會不生氣,但蘇沐暖有言在先,他也只能忍下來。

好在蘇沐暖還算孝順,沒真讓他做一整天的工,大多是未時末準備吃點心時就讓他休息了,他還真沒辦法挑出蘇沐暖的錯處。

葉氏負責挖蕁麻草,要加入地瓜葉里給豬吃,依蘇沐暖的說法,可以讓豬只毛色油亮,等做完就負責工人的飯食,柳嫂自然也在一旁幫忙,跟著葉氏推著板車來到地瓜田。

這一餐輪到點心,她們做的是肉夾饃。

工人休息吃點心時,蘇沐暖看見尹逍在遠處眺望景色,他是來看收成進度的,因為各地的訂單量爆增,他得斟酌一下是否繼續接單。

蘇沐暖給尹逍拿了一份肉夾饃,走到他身邊遞給他,看見他一臉愁容,便問︰「怎麼了?地瓜產量來不及?要不我再找幾個工人?」

「不用,你也就這八十畝田,收完就沒了,一下子量大反而價格不好,慢慢收成沒關系。」

「我懂,再說了,種久一點地瓜也能大一點,別種得太老就好,我接下來買的地會分時段種,確保能一年四季都有收成。既然你不是擔心這個,為什麼蹙眉?」蘇沐暖伸手撫平他的眉間,「我看不得你蹙眉。」

尹逍因為她這話露出了微笑,蘇沐暖雖然沒答應嫁他,卻不吝于對他表現愛意,這一點他倒是很受用。

尹逍看了看四下,見沒人在附近,這才說︰「我昨日親眼看見蘇愷榨出花生油了,我替你擔心,賣油利潤太高,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但你去專賣司競價,以你的身分,怕是會被拆骨剝皮吃得一點不剩。」

蘇沐暖愣了愣,然後才意會過來,她抱住尹逍,開心地說︰「阿逍,我好愛你。」

尹逍被這熱情嚇著,發現休息的工人們都打趣的看著他們,蘇大及葉氏頗不好意思,笑罵自家女兒,只有蘇老頭冷著臉。

尹逍推開蘇沐暖,很開心蘇沐暖這麼主動,但在這麼多人面前可不太好意思。

「小沐,我又做了什麼讓你開心了?」

「你不是做商行的嗎?」

「是啊!」

「那你從沒想過要搶我賣油的生意?」

「你都說是你的生意了,我同你搶什麼?」

就是這樣蘇沐暖才這麼喜歡尹逍,他總是一心為她,卻不曾想過與她瓜分利益,另外,尹夫人也令她高看。

「尹夫人也沒跟你說過花生油的事?」

「我母親知道?」尹逍不明白,連他都是這陣子才知道的,母親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還沒種花生時她就知道了,事實上要不是為她做三杯雞,我都沒想到花生可以榨油。當時我並不知道賣油這事牽扯這麼多,是她提醒了我,說可以找信任的商行合作,免得我被拆吃入腹,我說要找你幫忙,你認識廣聚樓,肯定也認識可以信任的商行,尹夫人听完說了什麼你可知?」

「什麼?她告訴了你尹家有商行?」尹逍皺起眉,他可不能同意母親算計蘇沐暖。

「你別把尹夫人看得這麼市儈好嗎!她不但沒叫我找尹家,還叫我小心你,不是小心尹家少爺,是小心阿逍,讓我別太信任你,賣油的利益太大了。」

尹逍頗為無奈,母親明明知道他心悅蘇沐暖,竟還叫她小心他?誰才是她生的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都幫我這麼多了,賣油的事你不幫我?」

尹逍總算明白蘇沐暖打的主意,她從頭到尾就是想拉他入伙,「這哪是幫,這是合作,你賺錢我也賺錢……說到這個,你那個小腦袋瓜里到底還有多少菜色?拔絲地瓜又分了一成,我們一勞永逸,你把所有菜譜都賣給我,我廣聚樓分你一半如何?」

「不要,我的專業不是做菜,拿出來也上不了台面,不如久久給你一道菜,吸你一點血,全賣了很快就黔驢技窮。咱們真正要賺錢的是賣油,不過前提是……我大哥趕快把制油的機器給做出來,現在這種手工的方式榨油榨不出產量。」

因上輩子她開的民宿附近有花生油的觀光工廠,她前去參觀過,還與對方合作,設計參觀行程,民宿里也擺了花生油賣,但實際制油的過程她只在參觀時略略看過。

所幸她有一個手很巧的大哥,原先以為他就會做些家具什麼的,直到她發現大哥能設計出很多省力的農具,連造出來的犁都硬是比別人家的好用,她才想讓他來設計榨油的機器,由他來制作她也放心。

這事可是連蘇大、葉氏都瞞著的,畜牧場建造時,蘇沐暖在旁邊設計了一個工寮,就是為了做花生油用的,在畜牧場的上游,可以確保水質干淨,位于村子的最邊緣,後面就是林子,又可保密。

這些日子他們兄妹已經畫出設計圖了,蘇愷要買木、買鐵來制做,這才會找上尹逍,讓尹逍知道了榨油的事。

不過雖然眾人不知道他們買木材、買鐵要做什麼,要買的這事倒是傳出去了,除了毓盛商行,還有其他商行也找上蘇愷,現在連縣城都知道蘇沐暖的美名,想著她要做的事就沒有不賺錢的,就想來探探。

想到那些用料,尹逍道︰「阿愷說有人找上他要賣地,是塊有良木的山坡地,對方說無力負擔伐木及運送的費用,所以想直接賣地,還做了些讓利。我去看過那塊地了,就在縣城外不遠處,離長溪村不遠,是塊沒什麼價值的地,買了就是雞肋,可勝在有良木。」

蘇沐暖想了想,倒覺得可行,「讓你的商行運來,跟我們自己找伐木工運來,想必是後者較便宜吧?」

「那是自然。」

「這年頭,手上有田但不懂得利用或是沒有本錢,有再好的條件也沒用,就像長溪的旱田,若是沒有地瓜及花生,大概就只能種種菜了,那塊山坡地的良木,要是有本錢,那可得賣多少錢啊!」

「所以你決定買地了。」

「嗯,這樣的買賣本就合理,有空讓我也去看看那塊地,就算是雞肋,我還能拿來熬湯呢。」

「你啊,小財迷。」尹逍捏了捏她的鼻子,她皺起鼻子抗議。

他拿起手中的肉夾饃喂她,她自己吃了一口,又把肉夾饃推給他,他也吃了一口。

兩人分食的樣子被蘇大及葉氏看在眼里,蘇大想了想,再這樣下去不行,會被說閑話,「你說……咱們是不是該提醒提醒阿逍,讓尹夫人找人來家里說親了?」

葉氏哪里不知道這事的重要性,可女兒不肯啊!「暖暖說她才十五,不肯嫁,叫咱們先辦了阿愷的再來發落她。別說你急,尹夫人來過幾次,說阿逍二十歲了,已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這不明擺著是催婚嗎?」

「可她跟阿逍走得這麼近,整個村子的人都看著,地瓜賣得好了,再不久可能連縣城都會知道,對沐暖的名聲不好。」

「我也擔心啊!可暖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主見得很,你若不信,你自己說去。」

蘇大自然是說不過女兒的,搖頭嘆了口氣,只能把親事這麼擱著了。

「咱們年後快點把阿愷的親事相看完,沒了借口,我看沐暖還怎麼拖延。」

蘇愷的親事繞了一大圈,葉氏沒一個看得滿意的,倒是看柳欣越看越喜歡,覺得她伶俐,這才動了念頭。

以前葉氏沒考慮柳欣,是因為柳欣比蘇沐暖還小一歲,前不久才過十四歲生辰,在她眼中一直是一個孩子,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竟不知柳欣已經這麼能干了。

「我說……先把阿欣給我家阿愷留下可以嗎?」

柳嫂張嘴愣住,難道是她們母女倆的悄悄話被阿大媳婦給听見了?昨日阿欣才對她說,阿愷哥哥人很好,她笑女兒才十四歲就愁嫁了,女兒嬌羞的表情讓她知道了女兒的心思,結果今天阿大媳婦就來提這事了。

「我家阿欣才十四。」

「我能不知道嗎?難道是嫌我家阿愷今年二十了?」

「不是,是……你家現在日子好過了,要找媳婦能找家世更好的……」

「你說這些就太見外了,當初是誰不嫌棄我家窮,明里暗里幫忙的?你當我們蘇家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不是……」

「那是嫌棄我家阿愷?」

「不是!阿愷生得俊,過去是日子過得不好才沒人說親,這不最近說親的人多了嗎?」

「你不嫌棄,我就當你應了這門親事了,老柳那邊你可得負責說服他。」

「欸……別說老柳了,他現在當自己是蘇家第一總管了。」

葉氏及柳嫂相視一眼,噗哧一聲笑出來,老柳的確現在走路都有風,以蘇家總管自居呢!

蘇愷知道爹娘在給自己相看,本來親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沒有太抗拒,知道是柳欣後倒是很能接受,總算是個知根知底的。

其實他考慮得比什麼都多,家里日子好過了,但靠的都是妹妹,嚴格說來他就是給妹妹辦事的,在他心中,這一切的財富都該屬于妹妹,若娶了一個愛計較的妻子,認為這些產業得分一杯羹,那麼將會家宅不寧。

柳欣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單純質樸,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蘇愷的親事定下的消息傳出後,之前做為壓下蘇沐暖親事的借口就沒了擋箭牌,長溪村里的人明知蘇沐暖與尹逍交好,卻也沒想放棄與蘇大家結親的機會,縣城里不知道兩人關系的,來說親的更是不少,一時間媒人都快踏壞蘇大家的門檻了。

孫剛也在上門求親之列,比之其他求親的人,他顯得重視這親事許多,找來了縣城有名的仕紳保媒,自己也親自上門,蘇大都被這樣的陣仗給嚇著了。

知曉女兒心悅尹逍,他當然得回絕,可孫剛沒有放棄,竟還找上了蘇老頭。

當蘇老頭也出現在蘇大家時,倒把蘇大客氣的態度給磨掉了,他不敢相信父親竟想以祖父的身分作主應了親事。

「父親,你知道沐暖是有主見的,你別逼她,她現在忙著事業,無心嫁人。」

「再怎麼有主見也是姑娘家,長輩讓她嫁,她就得嫁。」

孫剛見氣氛鬧得僵,臉上掛著的是做生意時慣用的虛偽假笑,「兩位別傷了和氣,我想著大爺是蘇姑娘的祖父,因為尊重才也拜訪大爺的,沒想到倒是讓大爺及大叔不快,這麼著吧!兩位好好談談,我今日先回,等兩位的好消息如何?」

蘇老頭滿面笑容的把人送走,孫剛是誰?他看上的當然不是與村里那戶孫家的關系,而是孫剛滿縣城的產業啊!孫剛的陸景商行多年來與朝廷合作,擁有鄰近五個府城的食油專賣權,若說毓盛商行是名滿半天下的富賈,那麼要跟它比美的怕是只有陸景商行了。

可跟尹家結親,蘇老頭一點好處也沒有,尹逍從來就看不起二房的人,而孫剛不同,他說了,孫蘇兩家結了親,蘇家就是自己人,他可以在陸景商行里給蘇大、蘇嘉及蘇萬都安排閑差。

蘇大當然不知道蘇老頭的盤算,但見蘇老頭一在廳里的主位坐下,對他教訓起來,他沉著臉不發一語。

孫剛走出蘇大家,把保媒的仕紳請上馬車送走,正準備上自己的馬車時,卻被氣呼呼的孫安扯住他,便道︰「阿安,都快科考了,你不好好讀書,還在外閑晃。」

「我看見你的馬車經過,本以為要來我家,卻見你過門不入,好奇跟來才發現你進了蘇家,你來這里做什麼?」孫安可是看見孫剛家的僕人抬了蓋上紅布的禮擔進門的,那是慣例,來求親一定要送上的見面禮,不管親事說不說得成,都是不退的。

「我以為你應該是知道的,才會等在這里。」

孫安不敢置信,孫剛對他的所做所為居然沒有一絲遮掩,說得如此大大方方。「我跟你說過我喜歡沐暖,你為什麼還來向她求親?」

孫剛仰頭大笑,因為他真的听見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蘇姑娘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又是仙選之人,我一商戶,娶了她那叫天造地設。你說你喜歡?那你拖拖拉拉的做什麼?你倒是上門求親啊!你求了嗎?你說喜歡蘇姑娘,她就是你的了?」

「我……我這不是還沒說服我母親嗎。」

「叔母要是真能說服,早接受蘇姑娘了,她當初嫁給了讀書人便自視甚高,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從來看不起我家是商戶?蘇姑娘過去是傻的,她不喜歡,如今蘇姑娘從商,她更不會喜歡,你與蘇姑娘是不可能的。」

孫剛沒給孫安好臉色,也沒給他留面子,一甩袖就上了馬車。

孫安垂放在側的雙拳緊握,卻只是恨恨地看著孫剛的馬車離去。

這一切都被蘇和目睹了。

自從發生上回那事,她沒臉走出蘇家,整天不是在院子發呆就是在房里發呆,今日是因為到前院走走,听見孫剛與孫安兩兄弟吵架,她才走出門來。

親耳听見孫安說他喜歡蘇沐暖,她氣得要瘋了,「你怎麼能喜歡她?怎麼可以!」

孫安知道發生在蘇和身上的事後並沒有看輕她,只是退到了有禮的距離,這才說︰「我以為你知道我是喜歡沐暖的。」

「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迷戀,我以為你娘的反對終究會讓你放棄的。」

「我會說服我母親的。」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甚至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孫安不明白蘇和的意思,他皺起眉頭,不希望被他人听了去,進而產生誤會,「蘇姑娘,我沒讓你為我做什麼,你千萬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你娘說蘇沐暖糾纏著你,怕擔誤你備考,想把你送去縣城,我為了讓你安心住在家里,為了不讓蘇沐暖纏著你,才安排了那件事,卻害了我自己啊!」

孫安本來還不懂她的意思,但看蘇和揪著自己的衣襟哭著蹲下來,他似乎明白了,「你是說,你上回發生的事,原先是你安排來要對付沐暖的?」

「對!蘇沐暖也不是什麼清白的姑娘了,我遭遇的事,她也踫上了。」蘇和站起來大喊,她把一切都怪罪給別人,「這一切都是你娘親指使的,是她挑撥我我才做的!」

「你不要污蔑我母親!你有證據說是我母親指使的嗎?」

「她不用說出口,她只需要跟我抱怨你被糾纏,我就會為你做一切的事啊!」

「你不要將自己做的錯事怪在我母親頭上。」

「現在你嫌棄我了,你怎麼不嫌棄蘇沐暖,那男人可是把蘇沐暖全身上下模遍了,或許蘇沐暖現在都不是完璧了!」

蘇和大喊著,卻冷不防受了一巴掌,她摀著臉轉過頭來,是蘇沐暖。

「蘇沐暖,你憑什麼打我?」

「就打你這張臭嘴!」

蘇沐暖與尹逍走回家時听見了一切,她氣不過就上前打了蘇和,他們身後還有一些來給蘇愷幫忙制造機械的工人。

「蘇沐暖!」蘇和上前就要撒潑。

尹逍擋在了蘇沐暖的身前。

「蘇和,你竟在這里污蔑我的清白?」

「那天發生的事,你能當沒發生過嗎?要不是尹逍把你帶走,全村都會知道你被污辱了。」蘇和不想獨自承受名節有損的丑聞,她要把蘇沐暖拉下水。

尹逍笑出聲,可那笑聲之冷,令人不寒而栗,「那天我與我母親視察尹氏名下的產業,回長溪才听到了你發生的事,又怎麼同時出現在你說的地方,救了沐暖?」

「你胡說!明明是你救了蘇沐暖,把她帶走的。」

「難不成,你還要我請我母親出來作證?」

尹逍自然是不怕請尹夫人作證的,事實上蘇沐暖遇險的事他沒瞞著尹夫人,這個說法還是她想出來的,後宅那種骯髒事她看得多了,怕蘇和破罐子破摔,便事先連蘇大一家都套好了口供。

「你……」蘇和知道尹逍這麼說,定是跟尹夫人通過氣的,尹夫人在村子里名望高,又是前任知府夫人,要說她說謊,整個長溪村的人都不會信。

她又道︰「你沒救蘇沐暖,又怎麼知道她沒有受辱?」

蘇沐暖本想著蘇和已經吃了苦頭,不想再計較了,沒想到蘇和竟想潑她髒水,那就別怪她把火給引回蘇和自己身上了,「那日有人通知我家里的田出了問題,我見那人陌生,假意讓他先去,我隨後就到,而後為了安全,我把家門鎖了躲在後院,直到我爹趕鴨回來才敢出來。沒想到這事竟是你自己安排的,怕是那歹人的婬計落了空,這才找你補償吧。」

「你胡說!明明你也受辱了,明明你也……」

這事吵得太凶,周圍又添了不少看戲的路人,蘇和看著周圍的人對她露出鄙視的眼神,過去因為她的形象好,發生這事大多數人看她都是同情的,如今眾人看她只余惡意了。

蘇和承受不住,大哭著跑回家去了。

孫安上前想解釋,被蘇沐暖止住了,「我終究沒受到傷害,害人者也自己吃了苦頭。蘇和我可以不計較,至于你……我同樣不想管你孫家的破事,你自己的娘親,自己處理去。」說完就領著工人往工寮去了。

尹逍倒是沒有跟上,他走到孫安面前,沉聲說︰「不管你母親是有意還是無意,險些害了小沐的事我不能忍。這回小沐可以不計較,再有下回,我會整垮你孫家,就算你考上秀才也一樣。」

孫安沒有臉再追上去,他知道母親的心性,斷不會唆使蘇和的,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怎不愧疚?

蘇和的歹毒是遭受報應了,但蘇沐暖想來是真的險些受辱啊!別人遭受報應就能讓一切事情都當沒發生過?

孫安神情落寞的回了家,劉氏當然立刻發現他的不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自從傳出你及蘇和的謠言,我就懷疑這姑娘本性不單純,不如她表現給人看的樣子,如今看來竟有此等心機,真是令人後怕。」

孫安抬起眸,無力又無奈的問了母親,「母親就只想說這些?」

「要不然呢?你要我說什麼?」

「母親,你的話險些害了沐暖啊!沐暖是個好姑娘,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劉氏知道現在整個村子的人對蘇沐暖不是諂媚就是稱贊,但她不想做其中一人不行嗎?「秀才是你的囊中之物,中舉、中進士指日可待,咱們會是官宦人家,蘇沐暖這樣的姑娘配不上你。」

「母親,書家世家就不會有壞姑娘嗎?商戶出身又如何?」

「你爹這一輩子就是想著有一日能高中,他沒能完成的,你替他完成,你若娶了一個商戶女,該怎麼讓人笑話啊!你爹在地下沒了臉面,我死了都沒臉去見他。」

「母親,你說的太嚴重了!」

「怎麼嚴重?若我眼睜睜看你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妻子,那我就是愧對你爹,你要娶就等我死,至少我在你爹面前還能說是你一意孤行,我不在,便拘不住你了。」

孫安憤怒不已,拂開了劉氏抓著他的手,「母親這是以死相脅?」

「你要這麼想也好,我辛辛苦苦養大你,是要看你成材成器,娶一名門閨秀,不是像蘇沐暖那種鄉野村姑、拋頭露面的商戶,你的妻子可以有產業傍身,但不能自己經營,你想想若有一日你高中,成了官老爺,結果你的妻子送往迎來,這像樣嗎?」

「母親就沒想過我考不中?」

劉氏氣絕,一巴掌落在兒子的臉上,看見被自己打傻的兒子,她也心疼了,這個細心養著的孩子,從小她哪里舍得打,可他說出這麼不成材的話,又怎能不打?

「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存心氣得你爹由墳墓里爬出來嗎?你不能考不中,甚至連想也不能想。」

孫安知道自己是氣傻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他看見劉氏氣得險些厥過去,連忙上前扶住她,「母親,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

「孩子,你才十八歲,這長溪村窮鄉僻壤的,你見過的姑娘也不多,比蘇沐暖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你听母親的話,好好備考,親事的事,讓娘替你拿主意好嗎?」

孫安自然不肯,可看著母親生氣的樣子,他實在怕她被自己氣出了好歹,只能咬著牙不說話。

「孩子,我告訴你,雖然我並沒有唆使蘇和做什麼,但蘇和終究是因為我的話才做了這些事,蘇沐暖她沒那麼大度,肯定是要怪罪咱們的,你們之間……不可能的。」

孫安很恨,卻又知道母親說得是,他恨自己的心意未能得到回報,就要以這樣的結局告終,「母親……」

「孩子,咱們孫家能有更好的,啊?」

孫安無奈,最後只能點了頭。

「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劉氏欣慰地拍了拍孫安的手,終于又恢復了笑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6:44

第十四章 二房哭求還賭債

蘇大一家子並不知道為什麼蘇老頭對孫剛求娶蘇沐暖的事這麼上心,要說想著的是攀附豪門,那麼尹家也不差,怎麼會看上橫空出現的孫家?結果尹逍派人去查,這才發現蘇二父子三人都在陸景商行里佔了個閑差,那麼蘇老頭的用意便清楚了。

蘇大這幾個月看父親日子過得苦,本都有些心軟了,結果父親又為了二房那些個不成材的,把腦筋動到蘇沐暖的親事上,他怎不氣惱。

蘇大一家正氣憤不平,蘇二那家子就又犯事了。

蘇大家的廳里如今擠著一群人,蘇老頭及蘇大坐在主位,顏氏坐在一旁,再旁邊坐著的是蘇二,葉氏拉著蘇沐暖站在一旁不說話,蘇愷則是橫眉豎目的站在母親及妹妹身旁。

周氏揪著手絹哭斷了腸,陪著蘇嘉跪在蘇老頭及蘇大的面前,幾個凶神惡煞手握齊眉棍,就站在蘇嘉身後。

「大伯,阿嘉至少也叫了你二十幾年的大伯父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周氏哭哭啼啼的向蘇大求情。

蘇大可沒忘了蘇嘉及蘇和合作要害自家閨女的事,一開口就沒有好口氣,「我可沒有這麼爭氣的佷子,害我女兒不成,還害了自己妹妹。」

周氏聞言又大哭起來。

顏氏听見蘇大把蘇和的那件丑事又翻了出來,出聲斥責他,「現在是說那事的時候嗎?和丫頭好歹是你的佷女,有你這樣在傷口上撒鹽的?」

「母親,你別忘了蘇和原先是想害沐暖的,我這可不是翻舊帳,我是根本怒氣未消。」

「和丫頭是受了刺激才亂說的,她是什麼樣的姑娘你不知道嗎?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她自從上回那事人就傻了,說出來的話不作準的。」

好啊,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淨是吧!蘇大也不想再多說了,反正女兒沒事他就謝天謝地了。

他只道︰「大房二房已經分家,若父親母親舍不得蘇嘉受苦,自可拿公中的錢,我不會多說一句。」

蘇嘉爛賭的事蘇大一家都知道,可終究不是自己兒子,蘇大也管不了他,總想著有一天沒錢了就不會作怪,怎麼知道蘇嘉腆著臉打著蘇沐暖的名號招搖撞騙,竟在賭場借了十兩銀子。

結果錢全賭輸了,債也沒法還,賭場的人押著他直接到蘇家老家要錢。

蘇老頭臉色鐵青,本是不想管這不肖子孫的,可架不住顏氏哭哭啼啼,說蘇大如今日子好過了,讓他來求情。

蘇老頭臉色不好,口氣倒是不差,大概是因為有求于人,「阿大啊!咱們家你知道的,現錢也就一、二兩銀子,這還是咱們的田剛收成,接著我又去你的田里幫忙,領了工錢這才攢了一點,但二房這三個做沒三天,沐暖就沒讓他們做了你也知道,實在是湊不出十兩啊!」

蘇大可沒緩下臉色,也沒給二房面子,「是沐暖不讓他們做嗎?分明是他們偷懶。沐暖手底下十幾號工人啊,大家領著一樣的工錢,讓他們繼續做下去,能不落人口實嗎?」

蘇二發現他這個哥哥實在像泥鰍一樣,總能把話題給帶開,他清了清嗓子,「大哥,咱先不說這事,你就行行好,幫阿嘉一次吧!」

「十兩這麼多,我沒錢。」

見蘇家人推來推去的,賭場的人沒耐性了,拿起棍子就往蘇嘉身上打去。

蘇沐暖可沒心軟,倒是蘇大偏過臉不去看,到底是血親,看不下去,可不是他狠心,是他真沒錢。

「大哥,就算我跟你借的,你救救你大佷兒吧!」蘇二被周氏在小腿肚擰了一記,硬是擠出一滴眼淚,撲到蘇大面前哭求去了。

蘇老頭沒看出兒子的虛情假意,倒是見蘇大沒有反應,又氣又急。

總算說到重點了,蘇沐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來。

蘇老頭已經習慣了蘇沐暖作主的樣子,知道她上前來就有戲了,「乖孫女,你想幫你二叔一家了是吧!」

「剛才二叔一來就要銀子,說得像是白給,我爹爹憐我,知道我賺錢辛苦,這才不說話。如今二叔既說要借,爹爹自然再沒顧慮了,好歹爹爹與二叔兄弟一場,怎能不借?」

「太好了。」蘇老頭終于笑了出來,拍了拍蘇大的手背,「你養了個好閨女啊!」

倒是蘇愷在一旁急的,二房說要借,還得出來嗎?那還不是跟白拿一樣,他們總不能拿著一把刀上門逼二房還錢吧。

「不瞞父親,先別說我早已經把管家權交給沐暖了,就算是我當家,這麼大一筆錢我也是拿不出來的,得要沐暖才有。」

「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蘇沐暖走到了跪在蘇大面前的蘇二身前,親自扶起了他,這才接著問︰「不知二叔,拿什麼做借錢的抵押?」

蘇二愣住了,還要抵押?

周氏把手絹壓在眼角,張嘴卻哭不出聲,顏氏及蘇老頭一听就氣得拍桌而起。

現在只有蘇嘉是真的在哭,因為他疼啊!「爹,她要什麼抵押就給她吧,否則我會被打死的啊!」

顏氏上前,最近因為家事做多了而變得粗糙的手指到了蘇沐暖的面前,「你這個壞心腸的,是存心貪你二叔的東西吧!」

蘇沐暖氣笑了,屈膝福了個身,「祖母這話孫女可不敢認,想借錢的人是二叔,我要抵押品不是天經地義嗎?賭場的人讓哥哥簽借據,都寫了要賠一手一腿的,而我只賣鴨賣地瓜,不賣人肉,是不會要人家的腿的,看二叔是有地、有店鋪、有珍珠瑪瑙,都可以抵,我都收,但如果二叔不給抵押品,那才真是祖母說的,要貪我的錢呢!」

「你……你……」

「祖母,我家的銀子可也是辛苦賺來的,地瓜、花生要種作不易,可是試了一次又一次才種起來的,鴨子養大也不容易,是我爹趕著鴨子走過一處又一處的水田,才把鴨子養大的。我爹娘、大哥整日在大太陽底下辛苦做事,如今家里日子才好過了些,外人看我家好過,可誰不知道我爹當初分到這破敗的宅子,是花了多少銀子整修才修成這樣的。

「地瓜收成好,可我們是鄉下人,長溪村又窮,這麼多地瓜怎麼賣得出去,是靠著跟商行合作才能賣出,人家商行也不是慈善事業,要分利的,祖母你真以為賺得多嗎?再說了,要有這麼多地瓜,也得有地種,地不是花錢買的嗎?請那些工人收成,工人不是花錢請的嗎?這一分一毫可都不是借來的,如今我把手上剩下的一點點現錢借給二叔,以後呢?我們向誰借呢?」

蘇老頭不像其他人,他還有臉皮,怎麼會听不出孫女是在數落他,分了破敗房子給大房不說,有現在的成就全都是大房自己辛苦賺來的,與二房無關,二房一開口就要十兩,還不打算抵押,放哪里都沒道理。

「沐暖,你說,你想我這個做祖父的怎麼做?」

「祖父,我向來不需要你偏袒我,我只求公平而已,蘇嘉及蘇和聯手欲害我清白、蘇萬唆使人推我下水想要我的命,還不提祖母從小到大對我的咒罵,祖父你阻止過沒有,如今二叔一有需要,你就上門來,祖父究竟哪里來的臉面開這個口?」

蘇大這下終于冷靜下來了,敢情父親帶著二房的人上門,是想貪他們家的十兩,拿了就不打算還是吧!他們一家子的辛苦是真的,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害也是真的,蘇和的下場險些就是沐暖的,那日要不是尹逍……

蘇大不敢再想下去了。

「沐暖,手指頭伸出來都還有長有短,我知道我是偏心了些,可大房有本事,多照看一點二房也是應該的不是嗎?你讓你二叔抵押,他哪里有什麼可以抵押的?」

「父親,你若看不得蘇嘉受苦,這樣吧,你來替他出抵押品。當初分家時我拿走了幾份地契,不論價值,蘇二也能拿幾份的。」蘇大難得這麼狠心,他穩坐在主座之上,為女兒出口要抵押品。

「那怎麼行,那是未來要分給我們二房的。」

蘇大冷笑一聲,對著面前的蘇二道︰「蘇嘉不是你二房的?現在要錢的不是二房?」

「十兩啊!大哥,那得要幾塊地才夠?」

「我大概算了算,老家的地加上所有的水田,足夠的。」蘇沐暖出聲了,其實她早知道這錢是一定得出去的,所以人一上門她就在算土地價值了。

「呸!」蘇二對蘇沐暖再不客氣了,「對兄弟見死不救還索要抵押,說出去也不怕你爹被戳脊梁骨?」

蘇沐暖知道二房沒臉沒皮,自己的丑事倒說得像是大房的丑事,她可不會讓父親承受這壓力,「我們公中是沒有十兩現銀的,只有我的私房才有,二叔跟佷女拿錢卻不給抵押,也不知道誰才會被戳脊梁骨?」

蘇老頭望向蘇大,蘇大點了點頭,「我方才就說了,我沒錢。」

「這怎麼可能呢?賣破布子、賣鴨子,隨便一算都有幾十兩啊!」

「那本來都該是沐暖的私房,是沐暖孝順,說好了公中及她一人一半。整修宅子時我沒讓沐暖出銀子,整的是我蘇家的宅子,沐暖是要嫁出去的,整修用的銀子自然是公中的,畜牧場是我跟沐暖一人出一半蓋的,新買的五條豬也是花銀子買的,如今公中真的沒太多銀子,就能過冬而已。」

「地瓜呢?我從沒看過有一種莊稼收成這麼多的,賣地瓜能賺多少錢啊!」

「地瓜是委托毓盛商行賣的,還未結帳,自然沒有收到款,就連工人的工錢都是先向沐暖支應的。」

「公中與她各一半,就算整修宅子是公中出的,但她能攢那麼多銀子,公中怎麼就沒銀子了?」

「她還有廣聚樓的抽成,那是她自己賣菜譜得來的,我做父親也與她分?這是做父親的該做的事嗎?」

蘇老頭跌坐回椅子上,原來他以為拉下老臉來是勝券在握的,可那對象是蘇大,若對上蘇沐暖,他知道結果將不同。

蘇二知道父親手上的地是蘇家最後的價值,怎麼能就這麼讓蘇沐暖拿去,「你還說你不貪,家里的地加上那幾塊良田,怎麼也有二十兩的價值。」

「好!就算總共值二十兩,幫蘇嘉還完債,我再給祖父五兩銀子,而還款時間為期半年,這半年我可以無條件使用土地,任何收成都與你們無關,半年內你們若能還錢,不能耕作的損失我依市價賠給你們。可若半年後你們還不出錢,所有的地都是我的了,就連老家……祖父我是不敢讓他搬的,就當我奉養祖父,但你們二房,我要你們搬出蘇家老家,自生自滅。」

蘇二當場就呆了,那怎麼行,這是要餓死他們一家啊!

看眾人沒反應,蘇沐暖懶得再多費口舌,「各位好漢,我祖父與二叔看來是不願意的,要怎麼處置這位哥哥,你們隨意吧!要打請拖出去打,別髒了我家廳室。」

「等等!」蘇老頭終于出聲了,顏氏及二房的人都出聲想制止。

他看著被打趴在地上的蘇嘉,闔上眼,說︰「老婆子,回去把所有的地契都拿來。」

「這不行!」

「你想看阿嘉被打死嗎?」

顏氏看著蘇嘉鼻青臉腫,傷痕累累,再不甘願,也只得回家去拿地契。

蘇沐暖這才滿意,也回房去拿筆墨來,當下就給蘇老頭及蘇二寫了一式兩份的借據,債務為兩人共同所欠,共同負擔償還之責,還把剛才說的條件也寫了進去——

會寫字識字這事,她早就以神仙婆婆教導為借口告訴大家了,因此沒人感到意外。

蘇老頭不識字,叫念了幾天書的蘇嘉自己來看,蘇嘉爬到他腳邊接過借據,看了之後點點頭,與方才說的無誤。

蘇老頭二話不說就捺了手印,蘇沐暖也同樣捺了手印。

接過了地契,蘇沐暖送上了十五兩,蘇老頭立刻給了賭場的人十兩,賭場的人滿意地拿著銀票走了。

蘇老頭腳步蹣跚,緩緩地走了出去,蘇二扶著顏氏,周氏扶著蘇嘉,四個人跟在他後頭也走了。

蘇大看著老父親的樣子,終究還是心疼了,「沐暖,你祖父他……」

「爹,他是你的父親,我認你就會認他。你等著看吧,這事還沒了,不讓祖父徹底痛一次,他不能知道你的好。」

「你……還有計?」

「不是還有計,是我這一計的最終結果,你還沒看見。」

那晚,蘇家老家眾人的房都暗了,只有蘇老頭一個人坐在院子里,仰頭望著天。

半年說短不短,但他知道沒了地,給他三十年他都還不了十兩,更別說半年了。沒地可種,他就養不活二房一家子,看沐暖那樣子,半年一到是肯定要趕二房出去的。

但她也說了,對他這個祖父她不會趕,那麼只要他放下老臉忍上一忍,阿大總不會餓著他、沐暖總不會讓他無家可歸。既然手上還有現銀五兩,做小生意還是買塊小點的地,二房一家子都能活了。

如今蘇嘉鬧出這種事,在長溪也娶不到媳婦了,蘇和那事更是丟人,好在清白未失,只要搬離長溪,沒人知道蘇嘉濫賭,更沒人知道蘇和受辱的事,他們還是能過上好日子的。

他決定明天就把五兩銀子給阿二,讓他們一家子離開吧!

蘇二眼見家里沒了田,那五兩銀子就是坐吃山空,若他把五兩拿走,做個小買賣也成,總之一家人不會餓肚子,去了外地,蘇和再嫁得好些,他們二房還能風光一陣子,熬著熬著生意做起來也說不定。

可兩老是不能帶走的,先不說父親迂腐,肯不肯一起離開老家生活還未可知,帶著那兩個老的也是累贅。

于是當晚二房假睡,等蘇老頭終于回房,睡熟了,這才模走五兩銀子,徹夜帶著包袱走了。

而蘇老頭一覺醒來,發現五兩銀子不翼而飛,二房一家子也消失無蹤,自是痛心疾首。

他自己給與二房偷拿,情況大不相同,他給的,是他為二房鋪排的後路,二房偷的,是置他于死地而不顧啊!

顏氏得知後氣得一聲又一聲的咒罵,可罵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罵蘇沐暖的無情逼得蘇二一家出走。

蘇老頭總算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做錯了什麼,他沒想理會妻子,準備出門,就看見妻子氣得眼一翻,昏了過去。

顏氏氣病了,平常看起來健康的人,卻沒能熬過半個月,生生被兒子離家及兒子拋棄她的雙重打擊給折磨死了。

蘇家辦起喪事,蘇老頭一直沉默著,也沒管村里人對他的指指點點。

在把顏氏送上山頭後,蘇沐暖獨自去了蘇家老家,看見蘇老頭一個人坐在廳中,她自顧自的坐到了主位的另一側。

蘇老頭原先是添了怒意的,但隨即又想開了,道︰「這個家是你的了,你要坐哪里都是可以的。」

「祖父真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你怨,我也怨,可我活該,自己的兒子我怎麼就沒能看清,苛待了你父親幾十年。」

蘇沐暖終于笑了,她站起身,走到祖父的面前,雙手把原先他的所有地契奉上,「我剛才做的不孝舉動,就是為了听祖父說真心話。」

「你……」

「這地契算是孫女奉養祖父,讓祖父老有所依。我們宅子那邊一直備有祖父的房,祖父可以過去與我們共享天倫,若祖父不喜歡我們也無妨,這里還是祖父的,祖父依舊能住著,不想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們就給祖父送過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

「祖父,我說過了,我只求一個公平,如今祖父看清了,知道我父親的好了吧!」

蘇老頭大笑起來,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笑蘇沐暖傻。

他把地契給還了回去,「沐暖啊,這些還你,該是你的,我做祖父的怎麼能拿?再說了你總要嫁人的,姑娘家有點私房傍身,到夫家才不會被人看輕。至于你的孝心,就用讓我繼續住在這里來取代吧。」

「祖父……」

「我有地方住,有得吃,還有你父親定時的孝敬,我餓不死。把地契給我了,難保哪一天你那貪心的二叔一家子得到風聲又回來。」

「若祖父這麼決定,我自是不推辭。」

「如今你祖母過世,重孝在身,阿愷的、你的婚事都得加緊辦了,三個月內不成親,得等三年。」

「大哥的會加緊辦,我才十五,能等的。」

「你能等,尹大少爺能等?再說了……孫剛對你勢在必得,你早點成親才能斷了孫剛的念想。」

「祖父……」

「對不住,看上了孫剛給的一點點誘惑,就想逼你入孫家。」

「祖父,事情過了,我便也不想了。」

蘇老頭糊涂了一輩子,此時倒是雙目清明,「沐暖,人人都說你是仙選之人,其實我從來不信。」

「如今光景,祖父還不信?」

「你听過……借屍還魂嗎?」

蘇沐暖沒有任何反應,若說她是奪舍,可奪舍能連記憶都奪了嗎?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奇遇讓她死了一回又得以來到這個年代重生。

「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蘇萬……是不是真害死蘇丫了?」

蘇老頭當初可以為蘇萬說話,是因為他以為蘇丫活了下來,可若眼前的不是蘇丫,那他……他……

他想知道,自己的陌視是不是害死了親孫女?

蘇沐暖看著蘇老頭流下悔恨的眼淚,也感到欷歔,他怎不早早醒悟,或是一輩子糊涂就罷了,如今無可挽回了才看清一切,又能如何?徒留傷悲而已。

「我爹娘大哥待我好,我就待他們如爹娘大哥,而你是我爹的血親,所以我也待你如血親。對祖母,我是怨的,但她嫁給了你,我原先想放下這份怨懟的,可惜……她沒福分,至于我二叔,他們一家害我多次,我不能原諒。」

蘇老頭老淚縱橫,抹著臉難過地跪下來,這一回,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蘇丫啊……」

人死了,再哭有用嗎?早對蘇丫有一點點祖孫情,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嗎?

蘇沐暖嘆息,卻終究不忍,「我在啊!我在。」

蘇老頭除了嚎哭出聲,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7:03

第十五章 孫剛設套逼婚

那晚,蘇家老家眾人的房都暗了,只有蘇老頭一個人坐在院子里,仰頭望著天。

半年說短不短,但他知道沒了地,給他三十年他都還不了十兩,更別說半年了。沒地可種,他就養不活二房一家子,看沐暖那樣子,半年一到是肯定要趕二房出去的。

但她也說了,對他這個祖父她不會趕,那麼只要他放下老臉忍上一忍,阿大總不會餓著他、沐暖總不會讓他無家可歸。既然手上還有現銀五兩,做小生意還是買塊小點的地,二房一家子都能活了。

如今蘇嘉鬧出這種事,在長溪也娶不到媳婦了,蘇和那事更是丟人,好在清白未失,只要搬離長溪,沒人知道蘇嘉濫賭,更沒人知道蘇和受辱的事,他們還是能過上好日子的。

他決定明天就把五兩銀子給阿二,讓他們一家子離開吧!

蘇二眼見家里沒了田,那五兩銀子就是坐吃山空,若他把五兩拿走,做個小買賣也成,總之一家人不會餓肚子,去了外地,蘇和再嫁得好些,他們二房還能風光一陣子,熬著熬著生意做起來也說不定。

可兩老是不能帶走的,先不說父親迂腐,肯不肯一起離開老家生活還未可知,帶著那兩個老的也是累贅。

于是當晚二房假睡,等蘇老頭終于回房,睡熟了,這才模走五兩銀子,徹夜帶著包袱走了。

而蘇老頭一覺醒來,發現五兩銀子不翼而飛,二房一家子也消失無蹤,自是痛心疾首。

他自己給與二房偷拿,情況大不相同,他給的,是他為二房鋪排的後路,二房偷的,是置他于死地而不顧啊!

顏氏得知後氣得一聲又一聲的咒罵,可罵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罵蘇沐暖的無情逼得蘇二一家出走。

蘇老頭總算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做錯了什麼,他沒想理會妻子,準備出門,就看見妻子氣得眼一翻,昏了過去。

顏氏氣病了,平常看起來健康的人,卻沒能熬過半個月,生生被兒子離家及兒子拋棄她的雙重打擊給折磨死了。

蘇家辦起喪事,蘇老頭一直沉默著,也沒管村里人對他的指指點點。

在把顏氏送上山頭後,蘇沐暖獨自去了蘇家老家,看見蘇老頭一個人坐在廳中,她自顧自的坐到了主位的另一側。

蘇老頭原先是添了怒意的,但隨即又想開了,道︰「這個家是你的了,你要坐哪里都是可以的。」

「祖父真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你怨,我也怨,可我活該,自己的兒子我怎麼就沒能看清,苛待了你父親幾十年。」

蘇沐暖終于笑了,她站起身,走到祖父的面前,雙手把原先他的所有地契奉上,「我剛才做的不孝舉動,就是為了听祖父說真心話。」

「你……」

「這地契算是孫女奉養祖父,讓祖父老有所依。我們宅子那邊一直備有祖父的房,祖父可以過去與我們共享天倫,若祖父不喜歡我們也無妨,這里還是祖父的,祖父依舊能住著,不想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們就給祖父送過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

「祖父,我說過了,我只求一個公平,如今祖父看清了,知道我父親的好了吧!」

蘇老頭大笑起來,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笑蘇沐暖傻。

他把地契給還了回去,「沐暖啊,這些還你,該是你的,我做祖父的怎麼能拿?再說了你總要嫁人的,姑娘家有點私房傍身,到夫家才不會被人看輕。至于你的孝心,就用讓我繼續住在這里來取代吧。」

「祖父……」

「我有地方住,有得吃,還有你父親定時的孝敬,我餓不死。把地契給我了,難保哪一天你那貪心的二叔一家子得到風聲又回來。」

「若祖父這麼決定,我自是不推辭。」

「如今你祖母過世,重孝在身,阿愷的、你的婚事都得加緊辦了,三個月內不成親,得等三年。」

「大哥的會加緊辦,我才十五,能等的。」

「你能等,尹大少爺能等?再說了……孫剛對你勢在必得,你早點成親才能斷了孫剛的念想。」

「祖父……」

「對不住,看上了孫剛給的一點點誘惑,就想逼你入孫家。」

「祖父,事情過了,我便也不想了。」

蘇老頭糊涂了一輩子,此時倒是雙目清明,「沐暖,人人都說你是仙選之人,其實我從來不信。」

「如今光景,祖父還不信?」

「你听過……借屍還魂嗎?」

蘇沐暖沒有任何反應,若說她是奪舍,可奪舍能連記憶都奪了嗎?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奇遇讓她死了一回又得以來到這個年代重生。

「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蘇萬……是不是真害死蘇丫了?」

蘇老頭當初可以為蘇萬說話,是因為他以為蘇丫活了下來,可若眼前的不是蘇丫,那他……他……

他想知道,自己的陌視是不是害死了親孫女?

蘇沐暖看著蘇老頭流下悔恨的眼淚,也感到欷歔,他怎不早早醒悟,或是一輩子糊涂就罷了,如今無可挽回了才看清一切,又能如何?徒留傷悲而已。

「我爹娘大哥待我好,我就待他們如爹娘大哥,而你是我爹的血親,所以我也待你如血親。對祖母,我是怨的,但她嫁給了你,我原先想放下這份怨懟的,可惜……她沒福分,至于我二叔,他們一家害我多次,我不能原諒。」

蘇老頭老淚縱橫,抹著臉難過地跪下來,這一回,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蘇丫啊……」

人死了,再哭有用嗎?早對蘇丫有一點點祖孫情,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嗎?

蘇沐暖嘆息,卻終究不忍,「我在啊!我在。」

蘇老頭除了嚎哭出聲,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了。

聞言尹逍望向孫安,孫安感覺到了視線,也望向了他,這才意會︰「想必蘇姑娘已有了合作對象。」

「阿逍是毓盛商行東家的身分整個長溪村都知道了,想必孫公子也是知道的。」

孫安點頭回應。

「那麼,我會與誰合作已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對方為了扭轉局勢,只能先逼我斷了與毓盛的合作。」

「先?那便還有後招?」

「逼嫁。」

孫安重搥一記桌面,他是個文人,這舉動已是盛怒之中才做得出的,「竟做出此事,此等商行也配……」

他終于品出了蘇沐暖的話,縣城里的商行有多少,能覬覦販油的商行,必得要有足夠的能力販油才行,放在整個縣城,除了陸景商行還有誰?

孫安難以置信,低喃著︰「這怎麼可能,他分明對我說他心悅你啊!」

「是心悅我,心悅我賺錢的本事。」

「又是我孫家害了你。」孫安真心的感到歉疚。

尹逍卻不依了,「你總是把罪過攬上身是為了什麼?為了與小沐扯上關系?」

蘇沐暖的手覆上了尹逍擱在桌上的拳頭,尹逍的火氣未消,但已閉上嘴不語。

「孫公子,這又關你何事?」蘇沐暖語氣平淡,不像尹逍夾雜怒意在其中。

孫安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自嘲地笑了笑,最終做出了態度,「害得妹妹如此,為兄自責。」

尹逍挑眉望向孫安,這是在告訴自己,他放手了,所以以兄妹相稱?「你喊她妹妹?」

「自幼看著長大的鄰家妹妹,我又虛長她三歲,喊她一聲妹妹不對嗎?若有緣分,或許來日我也得喊你一聲妹夫,你得喊我一聲兄長。」

「兄長?明明小我兩歲,你也真有臉……」

蘇沐暖緊了緊手,笑斥尹逍,「你听話只听最後一句的嗎?」

尹逍回想了一下,想到了「妹夫」兩個字,突然覺得頭上的烏雲散盡了。

見尹逍被安撫了,蘇沐暖無奈地白了他一眼,才接著說︰「妹妹承兄長這份情,但莫要再說愧疚了,蘇和姓蘇,與你孫家何干?至于你與孫剛,雖在五服之內,但他的所作所為也不能讓你概括承受不是?」

「沐妹妹大義。」

「你我情誼不變。」

「兄妹之情。」尹逍補了一句。

「自是。」孫安應了聲。

「咱們開始用飯吧,涼了可不好吃了。這些都是廣聚樓的招牌菜,是我精心挑選。」

三人開始用飯,席間雖只偶有談話,但到底氣氛和睦。

孫安回想著,幾個月前蘇沐暖還總是跟在他的身後惹得他厭煩呢,如今竟是讓他嘗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看著兩人親昵,孫安一嘆,「沐妹妹,對于求娶你,是我太遲了嗎?」

尹逍聞言蹙了蹙眉,既然放下了,何須追問?

蘇沐暖對孫安一點心思都沒有,何談遲不遲?「兄長如今另眼相待,是因為我傻病好了;孫剛另眼相待,是看上我身上賺錢的本事,而阿逍他看我,就只是我,不管我是那個窮到吃野菜的鄉村村姑,還是如今的我。」

「他終究……不曾見過你仍患傻病的樣子。」

「他是不曾,但他見過更不堪的我。」

「怎會……」

「我信得過你的為人,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我那日,的確受辱于蘇和的計策之下。」

孫安震驚,望向尹逍,在他的眼中看見證實。

想起這事,尹逍還覺得憤怒,要不是為了蘇沐暖的名節,他不會善罷甘休。

「我雖清白未失,但遭受的並不比蘇和好多少,阿逍不曾嫌棄我,你呢?」

「我……」孫安的確不會因此而看輕蘇沐暖,畢竟她是受害者,這罪過怎是她來承受?可讓他捫心自問,他的心中會不會有所芥蒂?他無法肯定的回答不會。

蘇沐暖很明白他的無言以對,雖然對她來說,男子因為這種事就厭棄自己愛著的女子很可笑,但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才更顯得阿逍可貴。

「女子生在這個時代,無奈的事有許多,認為女子一生就是男子的附屬品,這樣的觀念已深入骨髓,就像孫剛認為逼婚成功後我就會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得到制油的利潤,而阿逍一沒有因為我的不堪厭棄我,二在得知我會制油時,想著的是我的安危而不是合作,我求的不多,就只希望心上人看我……只是我。」

「我明白了。」

蘇沐暖笑了,因為這一回她看得出來,孫安是真的放下了。

「沐妹妹是否覺得,我以此來看女子貞節,對女子不公平?」

「我知道你並非如此心狠之人,我更願意相信你命中注定之人尚未出現,不是你對我不夠好,而是我並非是你心中的那份無可取代。」

「命中注定?無可取代?」

「是,會有那麼一位女子出現,為了她,你可以向你母親據理力爭,保護與她的感情,也因為她的無可取代,若我與阿逍的情況發生在你們的身上,你同樣會為了她擋在她身前,去對抗世俗之人的眼光。」

「說來說去,沐妹妹就是在說我不夠愛你。」

「你能反駁嗎?」

「若我的命中注定出現了,我會帶著她來見你,告訴你,你對了。」

「好,一言為定。」

一宴終了,蘇沐暖再次喊來了柳家哥哥,請對方替她把人給送回家。

孫安都走出包廂了,似又想起什麼,走了回來。

「兄長還有事?」

「院試前,我曾在縣城孫家住過一陣子,有日不小心听到伯母與兄長起了爭執,似是兄長有一位惡友過去曾涉及詐騙,兄長沒少為他收拾爛攤子,伯母讓兄長不可再與那人往來,若你大哥之事真與兄長有關,那麼……或許那個惡友會是線索。」

「他姓什名誰?」尹逍不是沒查過誆騙蘇愷買地的人,可對方用的是假名,茫茫人海,如何尋出真人?

「這我不知,但既然犯過案,即便兄長擺平過,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跡,我或許力有不逮,但我相信……尹公子是有這本事的。」

「我自會好好把握這線索。」

「那麼……便先祝你功成了。」

「多謝。」

孫安最後再依依望了蘇沐暖一眼,終是轉身離去了。既是兄妹相稱,他知道自此他與蘇沐暖就真的只是兄妹情誼了。

送走了孫安,尹逍緊握著蘇沐暖的手,把她給拉進包廂。

這回相鄰坐著還不夠,他把人摟進了懷里,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還吃醋呢!」

「沒有。」

「你吃醋真可愛呢。」

尹逍沒好氣地瞪了蘇沐暖一眼,這個沒心沒肺的,他氣得都快內傷了,「我一大老爺,你說我可愛?」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有人為我吃醋呢。」

「不吃醋就是不夠愛你。」

「我知道……你是真愛我。」蘇沐暖輕輕地在尹逍唇上印下一吻、再一吻。

尹逍卻偏過頭,與之交頸,「小沐,這回的競價,我退出了吧。你有制油的本事,雖然讓油商收購,你的利益少了些,但我會在背後支持著你,任何油商競得了專賣權,我都能保你不被剝削,咱們現在得對孫剛用緩兵之計,直到救出你大哥。」

「不參加競價,你的毓盛商行無利可圖,你就這麼無條件幫我?」

「誰說無條件的?我要你嫁我啊!」

蘇沐暖推開了尹逍,不贊同他的話,「孫剛若真與縣衙有私也不可能弄死我大哥,至多就是吃些苦頭,而我自己的大哥我自然了解,他若知道為了少讓他吃苦頭,得交出我們兩方的利益,他是死活也不會肯的。你別看我大哥那樣,自小被二房欺負過頭,比我更想讓蘇家發家,你要真想幫我,競價也得競,那個誆騙我大哥的歹人也得找。」

「你啊……到時可別看見你大哥吃了苦,掉眼淚。」

「一定得掉的啊,要不然顯得我多無情啊!」

「你就是套著羔羊皮的小狐狸。」

「只是……我們的親事得暫且壓下,否則肯定會把孫剛逼急了。」

「聘禮都備好了,本來看好的成親日子也還有一個多月,我母親一直在準備著,就等走完送聘這個過場。若此事能早早完結,我們還是來得及成親的。」

「如果來不及呢?你肯再等我三年嗎?」

「等,怎麼不等?天荒地老都等。」

蘇沐暖勾住了尹逍的頸項,與他額抵著額,享受這片刻的溫存。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7:21

第十六章 使手段爭專賣權

油為朝廷專賣,民間不可私售,得由商行向專賣司競價,能繳的油稅最高者得。

專賣權兩年一約,如今正值換約時期,專賣司早已發出文告,讓商行前來競價。

要競價的商行向來有合作的制油者,因為油稅雖然是依販售量來計算,但訂有最低應繳稅額,商行若不能維持供油的穩定,無油可賣,油稅卻還是得繳,很可能反過來拖垮商行。

給朝廷的油稅要高才能競得專賣權,商行本身又要能賺錢,就得從制油者身上剝削,可又不能剝削得太過,否則血本無歸,制油廠何需制油?商行賺的就是這中間微妙的平衡。

孫剛的商行走的是大盤路子,沒有自己的商隊,但勝在各地都有分行,有鋪貨的點。

尹逍的商行走的是貿易,有自己的商隊,無須像孫剛一樣增加運送的成本,所以他能讓利給蘇沐暖尋求合作。

過去他沒想競價食油專賣權,是因為他的事業很多,販油要打通的關節太多,能賺卻費事,如今卻是為了蘇沐暖才下的功夫。

當然,將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商行易有舞弊,所以不是所有制油者的油都可以賣,得有檢驗通過的官方文書,油商才能收購,而檢驗油品不是由專賣司負責,而是各地衙門。

尹逍近來十分忙碌,一邊派人去找孫剛的惡友,一邊準備競價,還要幫蘇沐暖將油品送去檢驗。

安排好檢驗事宜,尹逍陷入了沉思。

先前他嘗了廚子以花生油做的菜,就察覺花生油非同于過去的一般食油,帶著特殊的香氣。

想起花生油比一般食油更低的成本,他心中有一計可保不失,可這一計,或許得由母親出面才行。

「在想什麼啊?」蘇沐暖的聲音,是跟著香味一起來的。

這個朝代的人愛吃羊肉,有各種羊肉料理,而最近尹逍為了她的事太過忙碌,蘇沐暖看了不忍,加上如今雖是初春,但天有時還是有些涼,她便特地跟廚子學了其中一種,不為任何目的,只為了做給尹逍吃。

尹逍看著她把羊肉盞放在桌上,然後過來挽著他坐至桌後,他不解地問︰「不是還沒到用膳的時間嗎?」

「羊肉溫補,特地做來給你補身子的,你今天一早有了那歹人的消息,就去了城外長通村吧,回來也沒能好好休息。」

尹逍只微笑沒有回答,揉了揉她的頭頂讓她別擔心。

「我知道你忙著找誆騙我大哥的那個歹人,我為我大哥謝你,但你千萬別累壞了。」

「沒事,我有分寸。」

蘇沐暖打開了羊肉盞,羊肉是蒸的,加了姜片及黃酒去腥,袪寒又滋補。

她親自給尹逍盛了一碗,坐在一旁期待地看著他。

尹逍對于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吃了,只是吃了一口就覺得疑惑。

「羊肉盞是你最愛吃的菜吧。」

「是,是誰告訴你的?」

「還用說嗎?自從入冬之後,幾次跟你一起用膳,五次里總有三次有羊肉盞。」

對于蘇沐暖這麼留意他的事,尹逍感到開心,又吃了幾口才說︰「母親有時會讓家里廚娘或是廣聚樓的廚子給我做羊肉盞,可這次的羊肉盞……不是以往的口味,就連擺法……都好看許多。」

蘇沐暖笑得很得意,「好吃嗎?」雖是問了,對于結果卻是不意外。

「很好吃。」尹逍又嘗了一口,羊肉軟嫩,聞起來還有一股不一樣的香氣,和以往只有去腥的姜味不太一樣。

他吃得開心,蘇沐暖看了也開心。

「又要笑我像倉鼠了?」

「誰讓你臉小,隨便塞些東西臉頰就鼓了起來,你都不知道你這身材多得天獨厚,這叫九頭身。」

「我就一個頭,哪里九頭了?」

「九頭身就是頭跟身子的比例是一比九,多少女孩子想要你這種巴掌臉啊!這就夠逆天了,你還練了一副精實的身材,沒有肌肉賁起,而是恰到好處的結實,欸……幸好你為了散心去山里打獵,否則就我這窮人家的姑娘,根本認識不了你。」

尹逍覺得蘇沐暖的審美觀有些奇怪,其他姑娘看的是他的臉、他的家世背景,她看的卻是他的身材比例?

「你說的話總是奇奇怪怪的。」

蘇沐暖回了神,古代女子當然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打量男子的身材,她得收斂,「沒什麼,你繼續吃吧。」

尹逍又吃了一口,突然想起一個可能,「這羊肉盞不會是你做的吧?」

蘇沐暖笑開了,他吃了這麼久,總算發現了,「這麼久才發現,我都要氣得把羊肉盞收起來了。」

「別啊!」尹逍連忙護食,這羊肉盞是真的好吃,「你這回不搗鼓那些新鮮菜,學起老菜式?」

「要不是你愛吃,我還懶得學呢。」起了話頭,蘇沐暖就介紹起來,「我說啊!羊肉盞是你廣聚樓的名菜之一,你們怎不擺盤擺得好看些?大多數的菜色我看你們擺盤擺得不輸法式料理,怎就這羊肉盞拉里拉雜的丟在盅里就蒸了?」

「什麼叫法式料理?」

蘇沐暖一噎,轉移了話題,「沒什麼,我在說胡話。你看啊,我在蒸羊肉之前,先把片好的羊肉一片片擺擺成花形,姜片也不要只是丟進盅里,而是放在中間當花心,這樣是不是蒸起來漂亮許多。」

「沒錯,可是不只擺成了花形,你在里頭也加了不一樣的東西吧!有種香氣,把姜片的味道沖淡了些。」

蘇沐暖沒想到他能發現,很是欣喜,「你真不愧是酒樓老板呢!羊肉盞本來要加醋,我換了,不加醋,加橙汁。」

蘇沐暖來到這個年代後吃過幾次柳丁,雖然酸,香氣可是比美國的香吉士還香,它能取代醋讓肉質軟化的功能,又能增添一股不一樣的香氣。

尹逍又多吃了一口,經她說明,他才吃出那特別的味道是橙汁,只覺得這道菜改得太好了,「一開始這羊肉盞是誰教你的?」

「我讓這里的廚子教我的,說是要給你補身子。」

「他吃過嗎?」

「我試做了好多次才真正學會,他自是吃過的,是他說好吃我才敢拿給你吃的。」

「那是不是能把這菜……」

尹逍還未說完,蘇沐暖就鼓起了頰,氣得偏頭去了。

「小沐……你生氣了?」

「我每做一道菜就是想著賺你的錢嗎?」

「不是賺我的錢,是我們一起,而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只是改良得這麼好,不做廣聚樓的特色菜,可惜了。」

「我不要!」蘇沐暖倔了,她握起拳頭重重搥了尹逍肩頭一記,可惜他肌肉結實,她的手還比較痛。

「你別生氣,我道歉,當我說錯話了。」

「什麼叫『當』?本來就是你說錯話了!這事我特地給你做的耶,你要讓人人都吃得到?」

原來……是這個原因嗎?尹逍吃了羊肉,身子暖,听了這話,心也暖,他將蘇沐暖拉進懷里,緊緊地擁著她,好半晌不說話。

蘇沐暖不好意思了,想推開他,他不肯,直到听見他似乎是吸了吸鼻子,她才震驚地瞪大眼,「你哭了?」

「沒有。」

「我看!」蘇沐暖硬是推開尹逍,要說他哭是夸張了點,但眼眶有些紅卻是沒錯的,「你需要這麼感動嗎?你若真開心,我繼續學其他你愛吃的菜好嗎?以後常常做給你吃。」

「好。」

「你啊,有什麼好這麼感動的。」

「我是真的開心,我在康程府城時受流言蜚語纏身,忍著身敗名裂的閑言沒有妥協,來到長溪村一切都值得了。」

「阿逍,過去的就別想了。」

「你說得對,這個時代對女子不甚公平,對男子卻相對寬容許多。當時很多人勸我納了那女子就是,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會影響正室的位置,我依然可以把正室留給我想要的女子,如此我也免受始亂終棄的閑言,不需多久流言也就平息了。」

「可你不要?」

「我父親從沒有一日想過要納妾,就連母親懷了我,要給父親找個房里人,父親都拒絕了,為什麼?因為他們夫妻鶼鰈情深。我父親雖過世得早,但我是親眼見過那樣的夫妻和睦的,所以我不要什麼通房、良妾,我只要一個妻子,一個我所愛也愛我的妻子。」

蘇沐暖曾想過,尹逍再愛她,終有一天也是會納妾的。一般人或許沒有能力納妾,但以尹逍的家世,後宅有一堆妾室又有什麼好意外的?她很抵觸,真的,可她從沒想過她一直開不了口說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卻自己先開口說了。

「你只想娶我一個?」

「是!這是老天給我的獎賞吧,因為我一心一意,所以老天讓我來到長溪,遇見你。」

「這是你說的,以後你要納妾,就遭天打雷劈。」

「好!」尹逍舉起手就要起誓。

倒是蘇沐暖不舍了,抓住他的手捧在心口。

尹逍另一手繞過蘇沐暖的腰,摟緊了她,被蘇沐暖握住的手輕輕蹭開了,改而扶住她的後頸,領著她接近,讓兩人的唇相貼。

尹逍知道這麼對待蘇沐暖不合禮教,可他想要她,不肯放手,他的唇嘗夠了蘇沐暖的,還要更進一步,嘗著蘇沐暖的耳廓,輕吮她小巧可愛的耳垂、白皙細致的頸子,還有……雪白的胸口。

突來的敲門聲讓兩人有些慌張,蘇沐暖猛地推開尹逍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尹逍看著蘇沐暖紅得要滴血的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情,這才沉聲開口,「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掌櫃,他一進門就看見退在一旁背對著門的蘇沐暖,再看東家臉上未褪的紅暈……雖然兩人差送聘就成未婚夫妻了,但這種的事還是不合禮教的,掌櫃意會,「小的什麼也沒看到。」

蘇沐暖本已經轉身回來,一听這話,臉更紅了。

尹逍給了掌櫃一記眼神,掌櫃連忙轉移話題,說了正事。

「東家,外頭來了縣衙官差,說要拘提你,我給了點銀子打點,才把官差先留在包廂。」

「拘提?憑什麼?」

「哄抬芸薹籽價格,坑殺良民。」

「哄抬?物以稀為貴,供不應求漲價本就合理,哪來的哄抬?」

「是這個理,可官差說了,芸薹本來價賤,若是使手段增加芸薹的需求量,而後利用此事來哄抬價格,這就是犯了法。」

「可笑!我有逼人去種芸薹嗎?」

蘇沐暖听了這事,方才的尷尬都拋到腦後了,「你上回賺了不少銀子,損失的又都是大地主,這是遭嫉了。」

「放心,這不是事,這次的芸薹種籽能有這麼大的收益,我也是始料未及,賺得多了些,難免受人嫉恨。」

「真沒事?」

「沒事,商人本就低買高賣,我沒鼓吹人種芸薹,縣衙還能拿假證據污陷我不成?」

蘇沐暖知道尹逍說得沒錯,可她就是覺得心上沉沉的,有一股不祥的感覺。

尹逍去了縣衙,縣官立刻開堂問案,尹逍听了縣官安給他的罪名,當然分辯,「大人,小民乃是貿易商行,本就是靠著把東西由供給多的地方運往需求多的地方以賺取銀子,小民不知犯了何罪?」

「你若不是有預謀,菜籽可以這麼快運到?」

「大人,芸薹籽價賤,本就容易買到,小民的商隊走遍半個天下,要把屈屈幾十斤重的菜籽運來縣城,也不過幾天的事。我見全縣城的芸薹籽都已售罄卻還有需求,于是運了芸薹籽來賣。

「要是其他商行有這樣的商隊,想必也會這麼做的,只是其他商行或許沒有小民商行的本事,也或許沒有眼力看見這塊寶,錯失了賺銀子的先機,導致各鋪子為了爭搶芸薹籽而競價求售,這才讓芸薹籽漲到這價格,怎能說是小民哄抬?」

縣官沒想到尹逍的道理一條一條的,竟一時被堵住了,不過他背後並不是沒有高人的,忙道︰「尹逍,你以為本官沒有證據?」

「大人,不管是小民鼓吹農民種植芸薹,還是任何能證明小民哄抬價格的證據,都請你拿出來,否則這罪,小民不敢認。」

「你說,你若不是早有預謀,又怎麼知道芸薹籽能榨油?」

尹逍沒想到哄抬芸薹籽的罪名不是唯一的,縣官竟會提起自制菜籽油一事。

榨菜籽油這事雖不是秘密,但知道的人不多,縣衙能掌握此事,定與孫剛脫不了關系。

他與蘇沐暖說親的事是按了下來,但孫剛想來不肯再等蘇家慢慢考慮親事的事,再加上他依然參加了專賣司的競價,這可不是秘密,孫剛這是在反擊。

「這事是小民無意間發現的,小民名下產業有數家酒樓,每年油的用量十分可觀,多年來不是沒想過自制食油降低成本,如今有了好機會,自是不能放過,商人,求利而已。」

「求利而已?尹逍,你賺錢的本事當真不小。你要榨油,少少的菜籽自然是不夠的,便想著如果無須由各地運來菜籽,甚至是以更低的價格購入菜籽,那有利為何不圖?所以你先是放出風聲,鼓吹種植芸薹,趁機哄抬芸薹籽的價格大賺一筆,坑殺農民。而農民發現芸薹只能作肥,受騙上當,又因產量太高,菜籽的價格自然會下跌,你再以低價購入菜籽榨油,好一個連環計啊!」

尹逍不否認這是個好計,但想出這計的人不是他,是孫剛,他可沒這種黑心腸坑殺良民。當初他會運來菜籽,的確是看中了蘇沐暖仙選之人的名聲,知道有利可圖,再加上听聞大地主們租地欲種芸薹,這些大地主向來剝削佃農,他不覺得賺他們的銀子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且他為了不讓一般農民損失,特意抬了十倍價,就是知道一般農民買不起,只有大地主有這本事。

至于榨油,那更是意外,若不是蘇沐暖擔心明年菜籽的價格落不下來,她也不會費心去采收菜籽,更不會因為菜籽過多而想到榨油自用。

「大人,小民一非農戶,二非油商,哪里能知道菜籽能榨油,小民真是無意間得知。」

「無意間得知,怎就這麼巧,芸薹籽剛下跌你就得知了?又或者是……你根本不知道芸薹籽能榨油,而是有農戶做了菜籽油賣給你?為了規避私販食油的律法,你才說你是委托制油,又或者鼓吹其他農民種植芸薹,得以壓低菜籽價格進而販油給你的,是另有其人?」

尹逍終于明白了,這是讓他在自己犯律及蘇沐暖犯律之間選一個是吧!但他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被縣官幾句威喝就嚇得認罪,「大人這全是臆測,芸薹的確不是小民鼓吹人種的,無謂什麼哄抬,而菜籽收成後也是小民收購的,當然更無謂是什麼他人販油給小民。大人,你要定小民的罪,沒有證據小民不服!」

尹逍知道縣官拿不出證據,卻又不知為何縣官笑得這麼自信,直到他听見縣官的審判。

「尹逍,本官會找出證據給你,讓你心服口服,但是,調查期間你乃是嫌犯,有案在身者不得參與食油專賣的競價,待本官查明此案再行開堂,退堂!」

「大人!」

尹逍還要分辯,縣官卻不搭理他,自行轉身離去了。

原來能不能定他罪是其次,縣官要的,是讓他喪失競價食油專賣的資格。

這個孫剛……痕跡如此明顯,要說他與縣官之間沒有私下往來,就連傻子都不信。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7:37

第十七章 獻上地瓜換機會

尹逍正在加緊調查誆騙蘇愷的歹人一事,總算利用關系查到幾個詐騙犯的案底,要查誰與孫剛有來往,他細細觀察每一個案件,發現有某一人犯的案子看來很大,卻總是輕判了事。

那個人,名為詹池。

因為查到了有力的線索,尹逍得更加謹慎以免打草驚蛇,原先用的手下不能再用了,免得他們的行蹤被掌握,進而發現他已經查到了詹池。

尹逍的商隊行走大江南北,能保不被搶劫,就是因為他養了不少打手隨行。

他要調來辦事的人極其方便,就近調派即可,專門保衛商隊的負責人很快給他調來了兩個人,他交代了一番,他們便立刻餃命而去。

尹逍剛坐下來休息,商行的管事就敲了門,他讓人進來,听到商行管事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東家,蘇姑娘的花生油……檢驗沒有合格,縣衙還說那花生油是劣質品。」

檢驗由縣衙負責,尹逍早想過可能會有變數,可真遇上了還是感到憤怒,「可惡!這個孫剛。」

「東家,制油廠若有不服,向來是可以申請復驗的,要不……咱們再送一次?」

「不用了,再送也是白費。」

「小的不明白,孫剛毀了蘇姑娘的賣油事業,若真娶到了蘇姑娘,不同樣也沒了賣油的利益?」

「你都說了可以復驗,檢驗油品的是縣衙,孫剛既然與縣衙勾結,那麼等他達到了目的,再送一次復驗,會過不了關嗎?」

管事總算是明白了,痛罵縣衙可惡,「縣衙能收賄讓油品過不了關,就能收賄讓油品過關,孫剛把持專賣權多年,怕是因此賣了很多劣質油給百姓吧!」

「一直處于挨打的處境不是我毓盛的作風,他有門路我同樣也有,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東家打算怎麼做?」

「我們庫里還有多少地瓜沒有運出去?」

「最後一批收成的地瓜還沒運出去,約有五百斤。」

「不運了。」

「不運了?」管事大驚,這可是各地訂的貨,當初還是排著隊才訂到的,突然不供貨會造成客戶不滿。

「蘇姑娘下一批地瓜接單情況如何?」

「已經賣出約一千斤了,蘇姑娘說兩個月後可收成,目前已被預訂約五成。」

「剩下的五成先不接單,優先出給這些還未收到貨的買家,你親自跟買家連絡,表達我們的歉意,就說產量預估有誤,願意等的,下次訂貨折價兩成,不願意等的,依約書賠償。」

「東家想做什麼?」

「把地瓜整理裝簍,等我消息。」

一個時辰後,尹逍到了長溪村,馬車等在蘇家門口,接了蘇沐暖後就往尹家大宅而去。

蘇沐暖已經得知花生油沒有通過檢驗的消息,她知道最近一直處于挨打的狀態,尹逍感到很憤怒,她其實也很挫折,現在終于明白在知道花生能榨油時,尹夫人為什麼會說不知該不該祝福她。

有了新的制油方法,的確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在車上,蘇沐暖開了口,「阿逍,今天我去牢里看了大哥,他……吃了點苦頭。」

尹逍聞言握緊了拳頭,孫剛真夠狠的,真對蘇愷下手了。

「我是寧可死也不嫁他的,大哥知道了也說若我為了他出嫁,他一出獄就投溪。阿逍,大哥若投溪,可不一定有神仙婆婆救他。」

「我會想辦法救他,當初騙他的人已經查到了,我讓人把畫像給當時詐騙案的苦主見過,確認他就是騙了你大哥的人,名叫詹池。」

「不是我不信你,可如今這已經不只是我蘇家的事情,我還拖累了你。我想過了,他要娶我不過就是為了我那制油的方法,我會簽下切結書,把榨油機及制油的方法都給他。賺錢的法子我多的是,再想就是了,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去。」

尹逍攬住蘇沐暖,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檢驗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之前就想過孫剛可能會有後著,所以有備案,這一點你交給我。至于我們目前的處境,我或許有方法可解,只是……你還是必須有所犧牲。」

「你說,只要不拖累你,什麼犧牲我都肯的。」

「你必須把地瓜種植的技術交出來,當然,我不會讓小人得志,不是給任何人,而是給朝廷。」

「朝廷?」

「我們位處南方,十分富庶,可我國疆土之大,還是有好些地方種不出糧食,地瓜連在旱地都能生長,又能做替代糧食,你想想,能讓多少饑民有東西裹腹?」

蘇沐暖點了點頭,這哪里是犧牲,是做善事呢!「這我自然是肯的,可這與我們的困境有關嗎?」

「自古以來,發現新糧種那都是天降鴻福,是帝王賢明才能得天神賜予,你做為獻上新糧種之人,朝廷該好好封賞你吧。」

「我要什麼封賞?我只想好好做我的買賣。」

「我要的也不是封賞,而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封了賞難道我就拿那個名聲去逼縣衙放手?」

「自然不是,那會落人口實,總之,你信我。」

「好,我信你,我也答應你交出種植方法,可是……你已經讓人預訂的訂單呢?被知道地瓜將普及,他們買貴了,那些買家不會放過你的。」

這一點,尹逍比她還清楚,「我讓管事暫停接單了,你開春後的第一批收成已經全數賣出,之後的地瓜會等收成才開始接單,到時以時價訂價。其實咱們的利益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影響的,譬如你呈上的種植方法,還得一段時間才能傳達到各地,況且知道了種植的方法也不一定能種得成,你當時也是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的,那還是因為你熟悉這種作物。

「地瓜生成至少要四個月,我有把握你目前種下的那些地瓜我都能賣出去,而且利潤不會比第一批低多少,只是收成後,你就得考慮改種其他作物了。」

蘇沐暖想了想,尹逍的話倒是提醒了她,「沒事,若花生油這事能成,我準備擴大種花生,不過地瓜還是要繼續種的。」

「小沐,地瓜普及了,那麼大的產量得運往各地才能消化,若價格不高,運費是支應不了的。」

「阿逍,既然上交給朝廷是要做善事,就不能只做一半,得讓荒蕪之地種得出來才行,到時我不賣地瓜,我賣地瓜種苗。」

好一個「做善事」,尹逍失笑,「一開始其他人不知道地瓜埋在土里,以為你種的是菜,可地瓜葉難以入口,人人都笑你,結果你收成的是土里的東西,不是地面上的。就在人人都以為地瓜葉沒有作用時,你絞了做豬食、鴨食。

「他們見你養鴨賺了錢,一窩蜂的人學你養鴨,最後呢?只能把鴨低價賣給你,我前幾天還見柳叔趕了一群鴨子,又開始巡田了,而且這回巡田是有錢收的,全都被你料準了,對了,還別提芸薹作肥的點子。」

「阿逍,你以為只有地瓜由頭到尾都能用嗎?花生也是的。」

「花生?你還有妙招沒用嗎?」

「制油過程保密,只有我與大哥知道,所以你只看見機器榨出油,卻沒看見榨出油後留了什麼。」

「喔?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們之間還有秘密嗎?花生要制油得先炒熟,輾碎後再壓成餅,將一塊塊的花生餅疊起榨油,油榨干了,花生餅失去油脂,但它終究是花生,是可以吃的。」

尹逍曾看過蘇愷拿了個圓餅在削片,現在想想,那分明就是花生的顏色,「削片之後又成為豬食、鴨食了是吧。」

「一點就通呢!為什麼一開始養鴨只是想炒短線的我最後還是蓋了畜牧場,就是因為我知道我的作物能做飼料。」

「那麼想必花生葉也能吃吧?」

「花生葉有鎮定安神的效果,人可以泡茶來喝,給豬吃豬比較不會躁動,多吃少動,只只都養得肥嘟嘟的呢!」

「那花生殼呢?可有作用?」

「可堆肥,把花生殼碾碎,加水悶上一至兩個時辰,再把水瀝掉後曝曬,約一個月,直到花生殼腐爛發黑,就可以加到田里作肥了。我的田是旱田,本來就必須施肥,這種不用增加成本的肥料,我當然不能放過。」

「你腦子里到底還有多少東西?」用「佩服」兩個字已不足以形容尹逍對她那身本事的贊嘆了。

「多著呢!你知道嗎?花生殼作肥有兩種方式,另一種是燒成灰,可做花肥,可花肥不是人人家都用得著,我又不開植物園,所以不選這一種。」

「你說……還可作花肥?」

「是啊,長溪村窮,賣花肥沒有用的,所以我當時沒有選擇做花肥。」

「到時你開始榨油,花生殼剩得多了,你的田用不了那麼多肥,花生殼就丟了?」

蘇沐暖還真的認真思考了,突然想通了尹逍的意思,「你……要幫我把花肥運出去?可我家連同柳家的人,每一個人都有事忙,已經沒人可以做花肥了。」

「這活兒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做的,可以在農閑的時候做。你不是常說長溪村窮,再請幾個工人就行了,有活兒可做,有多余的工錢可領,誰不想啊。」

「真該我辛苦種田而你坐帳房算銀子,你這做生意的頭腦我怎麼也趕不上。」

「沒有你,我也沒有這賺錢的法子啊!你才不愧是仙選之人。」

「別再提仙選之人了,我本是氣不過,想讓人不再說我閑話罷了,還不是你把這事傳開的。」

「這是怎麼算到我頭上的?」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柳家的狼是怎麼進去的,還有,以前我不知道你是尹家大少爺,自然不會多想,後來知道了,你府上的嬤嬤老是在整修宅子的工人面前說我是仙選之人,我還不多想嗎?那是你刻意讓她說的,想在村里傳開是吧。」

「柳家的狼我承認,是我把奄奄一息的狼丟進柳家,讓母雞將狼撓死的,但那只是為了坐實你的『預言』。至于流傳開來,嬤嬤是我母親的人,自然是我母親下的令,我母親見你能讓我笑,她也開心,這才順手幫了你的。」

「是尹夫人?」

「當然,你瞧瞧她多早就看上你,想你進我尹家門了。」

「不會吧!」

「廚子,我尹家可不缺。」

蘇沐暖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對母子不愧是商人,一個比一個精明啊!

「她說啊,看見聖旨不巴結奉承她,只專心看聖旨材質的,這種姑娘肯定不是看上尹家的錢財。」

「那麼早就……」蘇沐暖摀著臉,這下是真的害羞了。

尹逍這段時間的郁悶,因蘇沐暖這可愛的模樣紓解了不少。

尹逍的父親曾任知府,還是有些人脈的,尹逍帶著蘇沐暖回家就是想請尹夫人出面,由她引見拜會地方駐軍將領。

尹夫人是前任知府夫人,本身也有誥命,地方駐軍將領自然不會拒絕她的請求,而且尹逍前來也不是什麼麻煩事,相反的還是好事。

駐軍將領接見了尹逍及蘇沐暖,尹逍送上的是可做為糧食的五百斤地瓜,蘇沐暖教了伙房兵怎麼煮食,可以直接烤,要吃再剝皮食用,方便攜帶,也可切塊加在米飯里,地瓜有充足的飽食感,可省下不少米的用量,再加上地瓜有天然的甜味,不配菜都能吃上一碗飯。

駐軍將領自是沒見過這種作物,尹逍解釋說這是蘇沐暖發現的新糧,想獻給朝廷。

駐軍將領不明白,留著這種作物,他們可以賺多少銀子啊,如今要白白獻給朝廷?

「將軍,地瓜再新奇,總有一天會被研究出種植方法,不如早早獻給朝廷,還能得一名聲。」

名聲,是啊!駐軍將領總算听到重點了,「好名聲,是得付出代價才能得到的。」

「所以,把地瓜獻給朝廷,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你想要什麼名聲?尹夫人送來拜帖時,我就去調查了一番,原先以為你是為了身上那些官司來的,不想竟是送糧,如今看來,還是為了官司吧。你莫以為朝廷給了封賞,你的官司就可不了了之。」

「小民無罪被構陷,自然不希望不了了之。」

「那你想做什麼?」

「敢問將軍,朝廷的封賞也分等級,能獻上新糧,該是第一大功吧!」

「那是自然,依律,朝廷會派欽差來視察地瓜的種植情況並賜賞。」

「那小民再問將軍,我朝百姓有冤,地方縣衙不能為其作主,能怎麼申冤?」

「到所屬府衙敲登聞鼓申冤,或進京告御狀,但御狀豈是人人能告的,倒是有一個可能,遇到代天巡狩的欽差可攔轎喊冤,可欽差哪有常常遇得見的……」說到這里,駐軍將領皺了皺眉頭,是啊,要欽差,欽差這不就來了?但尹逍要動到攔轎喊冤的程度,莫非真是被構陷?

他又道︰「申冤也得有證據,在縣衙求訴無門,你何不去府衙?」

「縣官乃是知府門生,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小民不能冒險。」

「攔轎就不冒險?攔轎得先受笞杖五十,你可知道?」

蘇沐暖這才知道電視劇里什麼滾釘床的酷刑是真的,笞杖?那可不是小時課堂上被老師用藤條抽幾鞭,古代的杖刑可是會讓人皮開肉綻的啊!

「什麼,笞杖五十!那是要殺人嗎?人沒死才告得成啊。」

「小沐!」尹逍扯了扯蘇沐暖的手,讓她鎮定。

蘇沐暖不依,她著急地拉住尹逍的手,「阿逍,咱們不告了,他想逼婚由他去逼,總之我不嫁,他想娶就娶我的屍體,若他肯退一步,我把制油的方法給他就是了,咱們不告了好不好?你身上再結實,五十笞杖打完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小沐,這是咱們唯一的法子了。」

「這是什麼律法啊!那遇上貪官又沒本事找欽差來的人怎麼辦?人人上京告御狀嗎?攔個欽差都要笞杖,那攔皇駕要捧著頭告狀嗎?」

駐軍將領也不跟蘇沐暖這個鄉下村婦計較,只讓她慎言,「蘇姑娘,你方才的話我就當沒有听見。」

「我交吧!阿逍,我有很多賺錢的點子的,我交吧!我不要你被打。」

「小沐,你有本事那是你的,不能為我犧牲,更何況還有你大哥呢,他還在牢里,我就算找到了詹池,也得有人審啊。」

「可……」

「蘇姑娘。」駐軍將領听兩人的話,知道尹逍及蘇沐暖確有冤屈了,「笞杖這種刑也是看手法的,有的人看來被打得很慘,結果養十天半個月就能下地走路,而有的人看似一點傷也沒有,卻是當晚就暴斃斷氣,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這……我……」

「尹大人在世時我就十分敬佩他為官處事之道,這個忙,我幫了,朝廷要派的欽差,挑選的官員不外乎那幾人,我識得其中幾個,皇上要定欽差,自是先問自願的。」

「將軍這是……要幫我們?」蘇沐暖又驚又喜,幫忙上奏已是幫了大忙了,竟連欽差的人選都要幫忙?

「白吃了你們五百斤的地瓜,能不幫嗎?不過,我找的人只能在笞杖時放尹東家一馬,可不會偏頗你們,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小民明白,絕不叫欽差大人難做。」

「還有啊,地瓜這名字太俗,蘇姑娘取個好听一點的,上奏時也好听一些。」

蘇沐暖開心地笑了,眼角還掛著淚,卻是笑了開,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將軍覺得……叫『甘薯』如何?」

「好,就叫甘薯!尹東家、蘇姑娘,你們回去等消息吧,還有,我剛才听到制油什麼的……」

「民女回去立刻讓人給將軍榨幾缸油來。」

「那我就替駐軍弟兄們多謝兩位的饋贈。」

「這是我們的榮幸。」

尹逍作揖,蘇沐暖福身,兩人相視一笑,終是看見了曙光,現在就等抓到詹池,審出他的供詞了。

「這……將軍既然幫了忙,那小民斗膽請將軍再幫個小忙。當然,這個忙所費的銀兩,小民全數支付。」

將軍挑眉望向尹逍,他還有什麼把戲?「你說說。」

「將軍是否覺得營中有哪里需要修繕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8:01

第十八章 欽差還清白

專賣司的競價結束了,果然又是孫剛的陸景商行得到了食油專賣權,所幸尹家收到風聲,朝廷已經派欽差來封賞蘇沐暖,不日便可到達。

與此同時,詹池也找到了。

他原先被孫剛藏在孫家名下的一處莊子里,莊子管事偷偷稟告孫夫人,孫夫人怕詹池犯什麼案子會牽連孫剛,讓他把人趕走,這才有孫安听見的那場爭執。

孫剛給了詹池一筆錢,把他送回他的老家,可詹池怎可能安分,孫剛給的錢總會有用完的一天,于是他重操舊業,去其他縣城騙錢,這才被尹逍的手下尋線逮獲。

尹逍的手下找人有本事,審問更有本事,他原先還擔心詹池死活不肯開口,怎知手下听了吩咐只是笑了笑,得意地說,就詹池那貨色,費他一天時間審問都是砸了他的招牌,一等他審問出來便會前來回稟。

尹逍要不見傷,手下笑里帶了點陰鷙,「傷?怎麼會有傷?東家只不過讓我跟詹池說說話,怎麼就會傷了?」

尹逍笑了,接著問另一事,「那個牢頭呢?」

「已經招供畫押了,說是縣官讓他趁夜對蘇公子用刑,要屈打成招,怎知蘇公子嘴牢,傷痕累累也不開口,縣官怕出人命這才暫時按下。」

「我不知道你怎麼讓他畫押的,可用的手段不犯法吧?他跟詹池不同,可不能刑求。」

「自然不是,他不但沒受什麼苦,還一夜風流呢!但我想……東家還是不知道過程比較好,能得到東家要的結果就是了。」

尹逍的確不想過問,這種江湖手段,果然要江湖人才懂得,他,只管看結果就是。

之後別說一天,詹池半天就招了,原來他除了有騙人的好口才以外,也是造假一等一的好手,才能做出幾可亂真的關防及文書。

他招供是孫剛指使,縣官提供山坡地的情報及地契給他模仿,本來只是想用這個罪名逼蘇沐暖嫁孫剛而已,哪里知道蘇愷要的木材竟是用來做榨油機的,孫剛才知道蘇沐暖的價值遠遠不只她已經為人知道的部分。

欽差王大人終是來了,蘇沐暖本想自己告官,尹逍早就知道她不會安分,杖刑他受得住,可蘇沐暖怎受得住。

他知道不能讓蘇家人知道,要不然以蘇大的個性,倒是自己先告官了,于是他把這事告訴了尹夫人。

尹夫人同樣舍不得兒子受刑,可她明白如今這個官是非得告的,否則不只蘇家,尹家的損失同樣不小,既然都有人要受刑,當然是尹逍較為合適。

王大人到長溪那日,尹夫人特地前往蘇家拜訪,正趕上欽差來,宣讀完聖上旨意後,蘇沐暖就被尹家嬤嬤制住,她一個延遲,尹逍便上前告官了。

王大人收了尹逍的狀紙,他本就跟駐軍將領通過氣,知道尹蘇兩家有冤,但真見了狀紙,他才知道縣官竟然貪贓枉法到這個地步,與尹蘇兩家的私怨還是小事,油品檢驗一事他十分重視,縣官能讓蘇家的油過了不關,那相反的,是不是也能讓人過關?

牽涉了民生,那就是大事。

「尹東家,為了方便你回話及作證,這頓笞杖先記著,免得擔誤我審案,不過等案子審完,不管結果如何,這頓笞杖還是得補打,你可願意?」

「小民既是有冤,那就是不計任何代價都要請大人為小民申冤。」

「好,本官就受了你的狀紙。」

王大人領著人離開蘇家上了轎後,掀開窗簾叫來了他的親信。

「大人。」一名穿著官差衣裳的人上前,垂首應命。

「去查查這個縣官的背景,住什麼樣的地方?」

「一進城縣官就派了人來,說是要招待大人住官邸,就在西街上。」

「西街?」

「屬下打听過了,西街是整個縣城最繁榮的地方,地價很高,縣官的宅子也很是豪華。」

欽差看著屬下,笑斥著他,「你還挺機靈,那我想知道的,想必你也問了?」

「來就知道可能有貪腐案,屬下怎可能不上心,這個縣官的背景很容易查,因為往上三代都是白丁,就出了這縣官有本事,入了仕途。」

「既是白丁,小小縣官是怎麼賺到銀子買下西街的宅子的?」

「這……大人心如明鏡,哪里需要屬下多嘴。」

欽差大笑著放下簾子,靠坐回去,「起轎。」

「去縣官官邸?」

「不,去驛館。」

孫剛在蘇愷受私刑後的隔天就去了一趟蘇家,親自告訴他們蘇愷的近況。

當時蘇大氣得險些要打人,葉氏更是當下就哭了出來,只有蘇沐暖十分冷靜,說她願把制油的技術給他,但要她嫁是不可能的。

既然蘇沐暖願意托出制油技術,那必是還有其他賺錢的本事,孫剛能拿到全部,又怎麼甘心只得到一部分,于是他給了蘇沐暖三天時間,三天後他會讓人送聘,希望蘇家懂得選擇。

而三天後,六十六抬的聘禮送到蘇家門口,被蘇家的人轟了出去。

向來送聘就是婚嫁雙方都有了默契才會做的,孫剛派去的人被轟出蘇家已夠丟臉了,更何況還是送聘的?

這讓孫剛不但成了全長溪村的笑柄,更是全縣城的笑話。

他要報復在蘇愷身上,縣官卻告訴他,駐軍的營地前幾日失火,再加上有些地方的確年久失修,將軍親自來找他,說是駐軍兵士要操練,需要其他人手整修軍營,跟他要了幾個非犯了死罪的案犯協助整修,為期一個月,伙食由軍營負責,人犯的看管也由軍營負責。

因人數不足,他只能把蘇愷也排進去。

孫剛一听就覺得不對,小小一場火,軍營只需讓幾個士兵自願停止休沐,就可以不影響操練又能整修,哪里要用到什麼人犯去修?莫非是有人在搗鬼?

他細細思索了可能會成為把柄的事件,詹池就是其一,又想到尹逍,他有些不放心,要人去找詹池,必要的時候將他軟禁起來,以免被尹逍的人找到,卻得到詹池在其他縣城犯案,如今在逃中的消息。

雖是在逃,但孫剛想他找不到,尹逍應也不容易找到,多少是放了心。

可對于尹逍,他還是如芒刺在背,便讓人監視著,想知道尹逍有什麼動靜,傳回的消息卻是毓盛商行本身並沒有少什麼人手,人人各司其職,做著原來的工作。

如此平靜,孫剛真真是看不懂了。

而一切的一切,在孫剛收到尹逍告官的消息後,終于明朗了。

尹逍竟能讓一位欽差來長溪,告狀申冤?

孫剛上了堂,看見堂上的人,有蘇沐暖、尹逍與蘇愷,最重要的是還有詹池及牢頭,孫剛大驚,但還是強自定下心神,瞥眼卻看見縣官冷汗直冒,坐在陪審席的他臉色蒼白,都還不需欽差問話就已經不打自招。

人還沒齊,王大人等著,現場的氣氛十分悶窒,這是他故意給縣官及孫剛的壓力。

後來又來了幾個長溪村的村民,一並跪在了大堂之上。

王大人開堂,先問尹逍哄抬一案。

尹逍把向縣官說過的情況再說一遍,「……王大人,以上就是小民對哄抬菜籽一案的陳詞。」

王大人听完點了點頭,問了堂下的村民,「本官問你們,可有人鼓吹你們種植芸薹?」

幾個村民互相看了看,回稟,「回大人,沒有的事,反而是沐暖丫頭讓我們別搶買菜籽,說她真不是種來賣錢的,讓我們小心別血本無歸。」

當初蘇沐暖顧念著鄰里之情,勸過村里不少人別種芸薹,解釋她種不是為了賺錢的,可很多人不信,依然執意種植。

欽差听了又點了點頭,望向縣官,問︰「張大人,本官查過,尹逍與蘇沐暖素來交好,若尹逍真有派人鼓吹種植芸薹,蘇沐暖斷不會扯他後腿讓人別種。你不妨說說,這麼容易就能問到的結果,怎麼斷不了案呢?」

縣官站起身,低首回稟,「實在是、實在是尹逍借著這菜籽大漲大賺一筆,這才讓下官懷疑。」

「喔?是這樣嗎?本官去長溪村走了一趟,發現長溪村人很特別,會把鴨崽趕進田里,問了才知道這也是蘇沐暖的點子,那人還說,也就他家水田多,養的鴨崽又是準備留著自己吃,數量不多才養得了,有好些人想學,買了不少鴨崽,最後田里的草不夠吃,還得花銀子買鴨食,不得已只能把鴨崽賣了。

「在我看來,這波芸薹種植潮也是,蘇沐暖花大錢買了芸薹籽,種滿了幾十畝田,這才引起仿效,張大人……讓人查過此事沒有?」

「這……這……」

「你說尹逍賺了太多銀子,怎麼我朝還不許人家商行賺太多銀子的?」

「不、不是……」

「以上,都只能說你昏庸而已,我接下來要問的案子,你想想,是不是還要繼續坐在那里回話?」

縣官嚇得跌下椅子,起身離開桌子,也站到堂前去了。

孫剛給了縣官眼神,縣官看也不敢看他,只敢垂首站著。

王大人接著就問詹池及牢頭,他們不敢翻供,只得一五一十又說了一次。

他也沒只信尹逍找的證人,早讓手下去「問」了縣衙的文書,得到縣官的確曾把那塊山坡地的文書讓詹池看過的證詞。

王大人驚堂木一落,別說縣官,就連孫剛也跪下了。

「孫剛,本官想過你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能讓張大人為你做這麼多事,直到本官要查蘇沐暖上告的油品檢驗一案後才發現端倪。張大人,收賄之事有大有小,若牽涉到鐵酒油鹽這等民生大事,你可知道罪有多大?」

縣官嚇得腿軟,這可是流放大罪,他不敢認,「大人說的下官明白,可大人是、是在指下官收、收賄嗎?大人,這是沒有的事。」

「張大人,我能讓你的文書官招供,還不能讓驗油的人招供嗎?」

牽涉到鐵酒油鹽,就算是從犯罪也不輕,縣官一直認為沒人敢招供,卻不知這欽差能有此等本事。

當檢驗油品的人上了堂,縣官整個人都癱了,待對方招供完,王大人的視線轉向縣官及孫剛,只見那兩人臉色蒼白,好像隨時性命都要去了。

「尹逍哄抬一案實屬無稽,本官宣判,尹逍無罪。」

「謝大人。」

「蘇愷盜伐公有地屬實,該地仍歸縣衙所有,本官念你乃被誆騙,不追究你盜伐之罪,但所伐樹木需以市價償還縣衙,蘇愷,你可認罪?」

「小民認罪。」

「蘇沐暖,你油品送檢一事,本官判定檢驗無效,但你需再送驗一次,你可同意?」

「民女同意。」

「尹逍,競價一事已結束,孫剛雖以不正常手段得到專賣權,但其他人實屬無辜,本官看過你競價的條件,若非失去資格,的確該由你競得,但是依律,孫剛失去專賣權,將由下一順位遞補,本官無法還你專賣權。」

「小民明白。」

「不過,你的損失乃是孫剛造成,本官以你競價上的油稅最低應繳稅額推算你的獲利,判定孫剛全數賠償,這……你可滿意?」

尹逍本想失去的就失去了,也沒想得到什麼補償,只要孫剛罪有應得就好,不承想竟能得到補償,「小民謝大人。」

說完這些輕罪的,王大人臉色一沉。

縣官及孫剛被驚堂木嚇得跪直了身子,最後,縣官被拔官,孫剛一身家產扣除要賠償給尹逍的金額之後,與縣官同樣財產抄沒,同判流放三千里。

縣官哭著大聲求饒,孫剛則是直接昏了過去。

他一世榮華,從小就沒吃過苦,判他流放差不多就是判了他死刑啊!

定了縣官及孫剛的罪,王大人還有一筆帳要算,「尹逍,你應該沒忘了五十笞杖吧。」

「小民記得。」

蘇沐暖一听,立刻挽住尹逍的手臂。

尹逍拍了拍她的手,露出微笑安撫她。

下一刻,他便乖乖趴下,刑杖不絕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卻沒有喊過一聲。

倒是蘇沐暖看見尹逍血肉模糊的樣子,饒是她是見過再多世面的現代人,都因此而昏厥過去。

尹家八十八抬的聘禮送到蘇家時,真是讓長溪村人大開眼界。

蘇家短時間內被人送了兩次聘禮,一次六十六抬、一次八十八抬,別說長溪村,就連縣城怕都是鮮見的,而且這一回,蘇家收下了。

尹夫人與蘇家早就商議好成親的日子,趕在顏氏逝世百日內完婚。

送聘時尹逍人無法到,他還因為那五十杖刑而趴在床上呢!

「這是我做的魚湯,魚很新鮮,你嘗嘗。」

蘇沐暖這些日子幾乎天天來照顧尹逍,她覺得尹逍是為了她受刑,所以擔負起照顧他的責任,除了男女有別無法協助的事情之外,其他的她事必躬親。

趴在床上的尹逍顯得沒什麼精神,搖了搖頭,「我不餓。」

蘇沐暖不依,舀了一碗湯送到了他面前,「你身上還有傷口,吃些鱸魚湯可以幫助傷口癒合。」

尹逍索性把頭轉向床的內側,不去看。

「阿逍,你是孩子嗎?別任性。」

尹逍也不搭理蘇沐暖,她嘆了口氣覺得無奈,只好說︰「我喂你好不好?」

尹逍立刻把臉轉了回來,帶著滿滿的笑意。

蘇沐暖沒忍住笑了,「就說你還像孩子吧!」

「我就是想要你喂。」

「好好好,我喂。」

其實尹逍整日趴在床上,根本就不覺得餓,但若蘇沐暖要喂他,他還是肯吃一點的。

尹家嬤嬤陪著尹夫人來到尹逍的院落,進門後看見的就是蘇沐暖細心地為尹逍挑魚刺、喂魚肉與魚湯的樣子。

「你們小倆口這麼恩愛,看來我日子還挑得遠了,該早早讓你們成親才是。」

蘇沐暖見尹夫人入內,起身要行福身禮,尹夫人攔住了她,壓著她的肩讓她坐回去,尹家嬤嬤也很快搬來另一張椅子給尹夫人坐。

尹夫人坐下後,微笑地看著兒子一口一口喝完蘇沐暖喂的魚湯,這才說起了正事,「先前逍兒你讓我給李大人送一壇花生油去,李大人已經有回音了。」

李大人?花生油?為什麼要把花生油送給什麼李大人?

看蘇沐暖一臉疑惑,尹夫人對尹逍說︰「你沒跟沐暖提過這事?」

「先前事多,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是否能如我所願,便沒跟小沐提起。」

蘇沐暖當真沒听懂,到底與她有什麼關系?

尹逍直接告訴她,「李大人是京中專賣司的三位主司之一,我雖然參與了競價,也將你的花生油送驗,但因為懷疑縣官與孫剛有私,擔心走一般的路子不行,就尋了個保障。」

事實證明他的確被縣官及孫剛害得失去了競價的資格,錯失了這回的食油專賣權。

「即便是專賣司主司,也不能改變結果不是?欽差大人說了,孫剛是犯了罪,但其他競價的人是無辜的,既然他們依律參與競價,孫剛的資格被拔除,理應由第二順位承接。」

「你的油品是新品種,不管是價位或是提取的方式都與現今由牛羊豬肉里煸取的油脂很不相同,而且天下之大,也就你一家生產花生油,我便將你的花生油送交專賣司,尋求另一種銷售方式。」

蘇沐暖知道古代大多都是用動物油脂,在宋朝之前植物油也就麻油一種而已,而她的花生油在此真是獨一份。

「還能有什麼其他的銷售方式?」

「我知道這個銷售方式,還得歸功于一位好友。酒為專賣,但有一種酒因為制法特別,放眼天下就他一家能制此酒,所以他與專賣司合作,擁有獨賣權,我想的,便是將你的花生油比照辦理。」

「獨賣權是什麼?」

「就是掛著朝廷獨賣的招牌,但實際由我們自制自銷,只要每月上繳一定規費,無須競價就可繼續擁有銷售的權利。」

「規費高嗎?」

「這要看你的油賣得好不好,油稅是以銷售金額抽稅,但規費卻是定額,你賣得越多,規費在比例上就相對便宜。這個方法是有風險,但可以完全擁有銷售權,甚至繼承人也可以襲權,當然,掛著朝廷的招牌,品質更受檢驗,其他的專賣兩年一驗,獨賣則一年一驗。」

「東西好,管他兩年還是一年,怎麼驗都是好的。」

「這個銷售方式很難申請,也是你的油品特別才能試上一試,而擁有這樣的獨賣權,謂之為『加盟』。」

「加盟?」蘇沐暖愣了愣,這年代就有「加盟」?的確,用別人的招牌賣東西,每月給加盟金,是叫加盟沒錯,只不過在現代加盟還得跟總公司買原料,而她的原料卻是自己提供。

「對!這新奇的名詞,是我方才說的酒商親自去與專賣司商談而談出的合作方式。」

尹夫人等尹逍解釋完,這才接著說︰「逍兒他為保全,托我把油送去給李大人,李大人已讓負責的衙門檢驗過油品,你的花生油通過了檢驗,不日便可發下文書,有了這份文書,專賣司才會與你商談合作。依法專賣司會先派人來視察你的花生田及你制油的方法,定好了規費,簽下約書,你便可自產自銷了。」

蘇沐暖總覺得這對母子說得輕巧,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能辦的。

「想爭取獨賣權的人該有多少,並不是人人的請求都會受理的吧!雖然我的油是新品,但想必還是得花點功夫。」

尹夫人說得雲淡風輕,好像真的沒什麼一樣,「李大人乃是我亡母故交。」

蘇沐暖眨了眨眼,這是一家子什麼人,又是駐軍將領,又是專賣司主司,什麼叫談笑有鴻儒,就是像這樣的吧。

「李大人連我也請見不得,得母親出馬才行,見著了還不一定能談合作,都是看母親的面子。」尹逍補上結論,好好奉承了尹夫人一番。

尹夫人臉上笑開懷,嘴里卻還要斥尹逍,「我的面子?我的面子就是被你隨意拿捏,讓我給你跑腿用的。」

「母親,兒子都是受你庇蔭,這才有如今的成就。」

「諂媚!」尹夫人擰了兒子鼻尖一記,「我還不知道你的本事?」

蘇沐暖卻是非常感動,說來尹氏的產業不少,本就沒有想發展販油這一塊,會費心安排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你們這麼幫我,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

尹夫人托起蘇沐暖的手,拍了拍,又輕輕揉了揉,「嫁進我尹家後,和我兒子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蘇沐暖望向尹逍,他支手托腮,笑得有些得意,「看吧!也就我對你最好了。」

「出力的都是尹夫人,你得意什麼?」

「你、你真是沒良心,我還疼著呢,信不信以後我叫你給我上藥。」

「上、上什麼藥啊!」蘇沐暖偷看了尹夫人一眼,她正笑得合不攏嘴呢。

「上金創藥啊!是了,到了要換藥的時候了,你給我換吧。」

「不行,我們都還沒成親呢!」

「是沒成親,但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尹夫人就當自己沒听見這麼不合禮教的話,站起身要離去,走之前還不忘提醒,「李大人來談加盟的事,你們記得準備好,這次機會再錯失,真的得再等兩年了。」

「是。」蘇沐暖福了個身,將尹夫人及尹家嬤嬤送走,才回房收拾尹逍剛才吃魚湯的碗匙。

「你做什麼?」

「收拾啊。」

「我要換藥。」

「我、我去叫人給你換。」

「我就要你換,別人換都會弄疼我。」

蘇沐暖一听他說疼就急了,坐到床邊語氣擔憂的問著,「很疼嗎?」

「很疼、很疼!像刮我的肉一樣。」

「我說你那傷口就不該蓋上紗布,血沾了紗布,每撕一次傷口就撕開一次,能不疼嗎?還有,撕紗布的時候用干淨的巾帕沾點放涼的煮沸過的水,先把紗布濡濕,這樣紗布也比較好撕除。」

「既然你說得一條一條的,你做吧。」

蘇沐暖都要翻白眼了,有像他這麼愛撒嬌求關注的大男人嗎?可一想到他說僕人弄疼了他……是啊,別說她從沒看見尹逍的身邊跟著侍女,傷在這種地方也肯定是男侍從換的藥,男人都粗手粗腳的。

蘇沐暖無奈一嘆,走出房門對著守在門外的侍從要了水跟毛巾,然後回房在他床頭的幾上拿了金創藥,便真的如他所願的準備為他換藥。

尹逍趴在桌上,臀部上方放了張炕桌,蓋上被子,他是沒穿的,火辣辣地疼,哪里還能穿得了褲子。

被子被掀開後,尹逍感受著蘇沐暖細心地幫他換藥,他回過頭,看不見蘇沐暖的臉,只能看見她紅著的耳根。

蘇沐暖撕紗布的方法的確少了很多痛感,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手與他的臀更大面積的接觸,尹逍開始覺得這個要求錯了,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蘇沐暖好不容易為他撕去紗布,清理了傷口,然後重新上了金創藥,這一回她沒用紗布覆蓋他的傷口。

她淨了手,要幫尹逍蓋好被子,卻發現他過于熱切的眼神還有濁重的呼吸。

才剛意識到自己危險,她就被尹逍給拉上了床。

尹逍半身壓著她,讓她動彈不得,「你的手……很巧啊!」

「阿逍……」

蘇沐暖上輩子不是沒交過男朋友,吻也是吻過的,可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尹逍的吻會讓她無法抗拒,他只要看他一眼,她就像被魔法定住了身子,他只要吻她,她便甘心奉上一切。

動情的尹逍在激情的吻中把炕桌連同被子給踹翻,整個人完全覆在蘇沐暖的身子上。

蘇沐暖感到不適,在尹逍連續的啄吻里斷斷續續的問著,「阿逍……那是什麼……頂著我。」

尹逍紅了臉,隱晦的回答,「那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蘇沐暖的神智突然清明起來,莫非是「小尹逍」!

雖然她不像古代女子,得靠嫁妝里壓箱底的冊來知道什麼叫閨房之樂,上輩子曾跟一群女同學好奇地躲在宿舍里看過「愛情動作片」,但踫到貨真價實的「小頭」還是頭一回。

「等等……」蘇沐暖出于直覺推拒,膝蓋一抬就往小尹逍給撞下去。

「小沐!」尹逍抱著下腹縮起身子,因而扯著了臀部的傷口,前後夾擊的痛讓他痛不欲生。

「阿逍,對不住,你還好吧?」

尹逍趴也不是、躺也不是,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啊!他不該還未成親就對蘇沐暖起了色心,活該遭天打雷劈。

「我總算知道什麼叫自做孽不可活了。」

蘇沐暖真的很擔心他,可又很想笑,交織成她臉上這又是擔憂又是笑的表情。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別笑了。」

蘇沐暖摟著尹逍的脖頸,在他臉上好一通亂親後,才總算是安撫下尹逍的情緒。

「你陪我睡個午覺吧,摟著你我就什麼都不痛了。」

蘇沐暖深深凝視著他,看得自己都臉紅了,才別開眼輕聲說︰「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的。」

尹逍先是一愣,而後忍俊不住,「別說這麼可愛的話,我會忍不住。」

「我……可以的……」

「你還發著抖呢,可以什麼啊!」尹逍在她唇上點水輕吻,這才輕撫著她的面頰說︰「對不住,方才不該那麼不尊重你,遭報應了。」

「我不是拒絕,我只是沒經驗,一時手足無措才傷了你。」

「好了,別說了,今天是我的錯,我會等,等到我們成親那天,到時候就算你要抗拒,我都綁著你完事。」

蘇沐暖鼓著頰抗議,這是什麼夫妻情趣,玩綑綁PLAY嗎?「你舍得綁我?」

尹逍吻了一記,再一記,「自然是舍不得的,可你也別讓咱們兩個新婚之夜事沒辦成吧!」

「我……我會做好心理建設的。」

「蘇沐暖,我長得那麼丑嗎?瞧你像要獻祭一樣。」

「哪個女子新婚初夜不緊張的,你找來我看看。」

尹逍無奈地笑,只是攬緊了她,把臉埋在她的肩窩。

蘇沐暖能感覺到小尹逍的存在,她直挺挺的躺著,就怕不小心踫了他,又擦槍走火。

「阿逍……你還光著呢。」

「傷口熱辣辣的,這樣比較舒服。」尹逍說完又摟緊了些,「讓我再抱抱你,一會兒就好。」

蘇沐暖听了他的話,小心地移動身子,讓尹逍能半壓在她的身子上,不會踫著傷口,也不會壓著……小尹逍。

「這樣舒服多了吧。」

「嗯,小沐好體貼。」

「你睡一下吧,晚一點我叫你起床。」

「好。」

蘇沐暖輕輕拍著尹逍的背,像哄孩子睡覺一般,不一會兒,她听見耳邊尹逍平穩規律的呼吸聲,知道他是睡著了。

傷口這麼痛,他夜里都沒睡好吧,瞧他那麼深的兩個黑眼圈,這男人還得為她付出多少才夠啊!蘇沐暖心里暖洋洋的,上輩子她一心經營民宿,擔誤了終生大事,如今才知道,上輩子她是借此來當作借口,因為如果遇到對的人,事業跟愛情是可以一起進行的。

「尹逍,我愛你。」蘇沐暖小小聲的在尹逍耳邊說著,她回應過他的告白,說過喜歡,但這是她第一次說愛。

睡夢中的尹逍不知道是听到了還是在說夢話,嘴角拉開了一抹弧度,也回應了她,「我也愛你。」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5-18 00:08:25

第十九章 抱得美人歸

今日是蘇沐暖出嫁的日子,蘇家大門口好一通熱鬧,又是問問題考智力,又是打拳考體力,又是讓尹逍做催妝詩考文才,就是不讓他太容易進門娶到新娘子。

蘇家如今人丁單薄,守在門口的都是與蘇家交好的鄰里家的青年男子,以柳家兩個兒子帶頭,好笑的是,這些守著大門的人就算識得幾個字,也沒人知道尹逍催妝詩做得好不好。

因此尹逍的催妝詩一出,所有人倒是都傻了,還暗罵出主意讓尹逍作詩的人。

然而,一個姍姍來遲的聲音給大家解了危——

「沒想到妹夫文才了得,不去科考,可惜了。」

尹逍回頭,看見孫安,暗道︰這個孫安,他都要成親了還來給他找晦氣。

他沒給孫安好臉色,「科考是給你們這種酸儒考的,我志不在此。」

孫安走到尹逍身邊,附耳說著,「你如果一直這麼冷待我,就是在提醒所有人沐妹妹以前曾經喜歡我,而你在意。」

尹逍聞言露出了笑容,拍著孫安的背,壓低聲音說著,「怎麼會呢,小沐又不是瞎了眼。」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他暗自用了多少力。

「我剛剛喊你妹夫,你不應我一聲?」

尹逍假笑著,由嘴邊擠出那個稱呼,「兄長來遲了。」

孫安忍俊不住,然後突然眼一直,指著一處大喊,「那里有空檔,快守好。」

蘇家門前的人被這麼一喊,立刻往孫安指的地方守去,孫安趁機拍了拍尹逍的背,指了因此露出的空隙。

尹逍一笑,承了他的意,在一眾侍僕的護送下,穿過蘇家門口重重的人牆,擠進蘇家去了。

高坐堂上的是蘇大及葉氏,蘇老頭坐在一側,三位長輩難得穿上簇新的衣裳,都在等尹逍領新娘子出來拜別父母。

蘇老頭的身側是老柳,他輾轉听到蘇二一家的消息,此時正在告知蘇老頭。

蘇二到外地,拿著那五兩銀子做起小生意,可惜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很快就慘賠收場,他拿最後一點銀子充場面,才給蘇和講了一門不錯的親事,得了一大筆彩禮。

可是蘇和上回在孫安及蘇沐暖面前鬧過那一出後,神智就一直不太穩定,哪知道新婚之夜新郎要行那事,被受了驚嚇,又踢又打的。

一開始夫家的人還以為她是緊張,而男人啊,娶了那麼標致的女子,怎麼可能不踫她,後來就強要了,結果蘇和瘋了,拿剪子刺了新婚夫婿一刀,夫家的人盛怒,要休了她。

蘇二不肯歸還彩禮,堅持人是讓他們家的人給逼瘋的,還傳出他們欺凌新婦的消息,蘇和的夫家不得已,不但彩禮沒拿回,還得拿錢出來消災,讓蘇二家的人閉嘴,並帶走他們發瘋的女兒。

這本來是不該傳出的秘事,但總有嘴不牢的下人,把自己主家娶了瘋媳婦的事當談資傳了出去。

接著,蘇嘉因為沒戒賭,最後還不出賭債被打斷腿,而蘇萬做起街頭小混混,結果犯了事入了獄。

「欸……不成材就是不成材,和丫頭給她們賣了一次,下一回呢?銀子花完了,還能再賣一次?」

「他們要是回來呢?」

「回來也不理,要敢回來糾纏,我就去告官,說他們偷盜錢財、棄養老父,把一家子都告去坐牢。」

蘇老頭終于明白自己過去犯了多大的錯了,這一回,他不會再為了二兒子傷害大兒子。

「對了,這事別告訴阿大,就當不知道。」

「好的。」

語音剛落,尹逍就牽著新娘子出來了。

穿著紅色嫁衣的蘇沐暖戴著垂著珠簾的頭冠,卻沒能遮掩住她滿是淚痕的臉龐。

她雖與這輩子的父母只做了幾個月的親人,但因為他們極為寵愛她,讓她也將他們當做親生父母一般,如今要出嫁,雖然嫁得不遠,但一想到再也不能天天纏著父母親撒嬌,她還是感傷。

蘇沐暖及尹逍在蘇大與葉氏面前跪了下來,輪流給兩位長輩敬茶。

當父母握著她的手叮囑她做人媳婦要知道的規矩時,蘇沐暖想起初到這個時代,父親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給她塞了肉包子,讓她感受到在這里她並不是孤身一人。

如今她的親人越來越多了,有疼愛她的父母大哥,連祖父態度也轉變了,還有一個愛他甚深的夫婿,待她如親女兒的婆母。

她這一生何其有幸,只希望她上輩子的祖父母及父母能快快走出失去她的悲傷,像她現在的親人一樣露出笑容。

八十八抬的聘禮驚人,蘇沐暖的十里紅妝更是驚人,前頭新郎新娘都已經進尹家大宅了,最後一車嫁妝卻還沒從蘇家出發呢!

蘇大夫妻愛女,蘇愷疼妹,柳欣樸實不會與小姑計算得失,所以八十八抬的聘禮蘇大家只留下了部分,其他的都添進蘇沐暖的嫁妝單子,又跟著蘇沐暖去了尹家。

蘇沐暖這段時間買的地都是公中與她各半,蘇大只拿等值的地與蘇沐暖換回老家的地,其余全都成了她的私房,種植事業收益依然同她婚前一樣各半,畜牧業在她的堅持下成了蘇家自己的產業,而制油,也在蘇大的堅持下,成了蘇沐暖自己的嫁妝。

所以蘇沐暖的十里紅妝不是一個名詞、不是充場面的,是實在的身家,雖比不過尹逍的家財,但也讓她在尹家是很有底氣的。

新房里,陪侍的婆子、侍女站了滿滿一屋子,蘇沐暖實在受不了古禮的婚禮,新郎在外頭大吃大喝,她跟這些僕人卻在這里餓肚子。

此時,蘇沐暖的肚子適時地發出了叫聲。

站得最近的一個婆子听見了,摀著嘴邊笑邊讓人先備些吃食上來。

「少夫人,你餓了怎不吩咐?」

「可以吃東西嗎?我以為成親的日子是不能吃東西的。」

「那怎麼行,餓著肚子,晚上很辛苦的。」

蘇沐暖聞言羞紅了臉,誰說古代人含蓄的,這明晃晃的說著讓她吃飽一些,晚上才能在床上喂飽老公不是?

看見僕人送了些點心上來,也不知是婆母還是阿逍吩咐過,都是她愛吃的小點心。

她不愛吃甜食,就怕上來的是些糕餅,結果來的都是燒賣、小籠包之類的咸點心,她當下就快要盛不住口水了。

當尹逍裝醉好不容易擺脫外頭的客人進了新房,看見的就是一桌子的空碟子還有蘇沐暖吃得很滿意的臉。

僕人們見他進來急忙要收,他揚手制止,看著蘇沐暖吃完最後一個小籠包才讓人收起碟子、送上酒。

兩只系上紅繩的琉璃杯,大小比平時用的杯子稍大,蘇沐暖猛一看,還以為是小型的現代高腳杯。

尹逍與蘇沐暖一人拿過一只琉璃杯,交臂喝下杯中的酒後,僕人便適相地魚貫離去了。

「吃飽了?」

「嗯,好吃,酒也很特別。」

蘇沐暖聞這酒香,看這酒色,覺得很像現代的蒸餾酒。

她再給自己倒了一點,下意識用現代品酒的方式品嘗,以中指及無名指夾住杯腳,手心捧著酒杯輕晃,用手心的溫度溫熱杯中的酒,再將酒杯送至鼻尖,能聞到淡淡的香氣。

她輕嘗一口,讓酒香充斥整個口腔後再順喉而下,是烈酒,但味道醇厚。

尹逍看著覺得有趣,「你曾喝過這種酒?」

蘇丫應該是不曾喝過酒的,但蘇沐暖卻極愛品酒,「為什麼這麼問?」

「這酒喝法特別,雖然酒商教授了飲酒的方法,但大多數的人並沒有依著酒商教的來喝。我試過,覺得酒商的方法能喝出更好的味道,便也依著這麼喝,本想著合巹酒喝完要教你怎麼品的,你倒是會了。」

原來古代也有這麼品酒的人啊!應該是個風雅之人。

「阿逍,這種酒叫什麼名字?」蘇沐暖一邊問著,一邊又輕嘗一口,然後听見尹逍說了……

「白蘭地。」

蘇沐暖噗一聲,把酒噴了出來,「白蘭地?」

尹逍一邊幫她擦著,一邊問︰「是啊,酒商姓白,就給這酒取了個雅名,叫白蘭地,怎麼了嗎?」

是巧合嗎?蘇沐暖看著酒,思考起來。

的確很像白蘭地啊!當中嘗起來的差別,會不會是古代沒有辦法做到蒸餾?

「這酒……就是你上回說的擁有獨賣權的酒?」

「是。」

「酒商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不滿而立之年的男子。」

「生得怎麼樣?」

「我與他有生意往來因而成了朋友,他生得高大英挺,相貌不凡。」

「改日介紹給我認識好嗎?」難不成這年代不只她一個穿來的?這是演電視劇了吧!

尹逍扳起了臉孔,上前橫抱起蘇沐暖,二話不說就往床邊走。

「阿逍,我說的話你听見沒有?」

尹逍听見了也當沒听見,把蘇沐暖抱到床上,伸手拿下她頭上的冠,就把她壓在床上吻了起來。

蘇沐暖這才想起這是她的新婚之夜,而尹逍忍了許久,今天是非得把她吃干抹淨了。可……再怎麼急,這也太蠻橫了,她不依,推開了他,「阿逍,慢點,還有……燈還沒吹滅呢!」

「滅什麼燈,我就要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的,也要你把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已經嫁給我了,別再妄想其他男子。」

蘇沐暖傻住,不知道尹逍又吃什麼飛醋,直到她想起剛剛問的問題,笑了,「我自然知道自己嫁的是你,我只是好奇,跟我一樣有這種新奇點子的是什麼樣的人,瞧你吃什麼醋。」

「那你非得在新婚之夜提他嗎?」

「是你突然跟我提起酒的事,我有疑問就問了,怎還怪我?」

「很好,我馬上就讓你什麼也想不了,只想我一人。」

蘇沐暖很想再逗逗這個愛吃醋的老公,可她還沒能開口,尹逍就又吻上了她,然後……她很該死的吃起醋來。

為什麼?因為尹逍吻技很好,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嗎?

蘇沐暖在尹逍腰間擰了一把,尹逍吃痛,「小沐?」

「你說,你真沒有過通房?」

「沒有。」

「沒有過外室?」

「真沒有!」

「那你怎麼這麼會、這麼會……」蘇沐暖指著他的唇,說不出口。

向來都是他吃醋,哪里也見過她吃醋的時候,尹逍笑開懷,又是好一陣溫存。

「尹逍,你給我說清楚。」

「當然是我天賦異稟,難道還能有神仙爺爺教我?」

「你……」

蘇沐暖還要再說,尹逍不給她機會了,開始使出一些連蘇沐暖這個現代人也感到驚訝的技巧,她很快就完全陷入的漩渦了。

欸……老白畫的《給所有新手人夫的教戰手冊》果然是好物啊!尹逍一夜快活,把新婚小妻子給侍候得早上起不來床,母親還讓嬤嬤來告訴他敬 茶可以晚些,睡飽要緊,他十分滿意,決定再多給老白一些訂單。

蘇沐暖與朝廷合作的花生油最後以專賣的形式開始販售了,運輸銷售交給毓盛商行,生產制造交給蘇沐暖。

制油,名符其實油水多的事業,蘇沐暖再也不用擔心有人覬覦搶奪,畢竟打著朝廷的名號,誰敢搶呢?還真是多虧了白蘭地珠玉在前呢。

蘇愷的兒子滿月的那天,蘇沐暖打了一個足兩重的項圈,雖然覺得很俗,可是嬤嬤說了,沒什麼禮輕情意重這回事,禮重,情意才重。

她入鄉隨俗,只能照著做了,還一邊擔心自己的寶貝佷兒會不會被這個金項圈給壓斷了脖子。

孫安中了進士,當了官,他也來了滿月宴,雖然尹逍現在已經不再那麼厭惡他了,但看見他還是少有笑容。

「我兄長……我是說孫剛,他到了流放之地,終于自省己過,他托人輾轉傳回消息,托我向妹妹妹夫致歉,過去是他錯了。」

自從孫剛罪有應得被判流放,知道他再也攪不了風雲後,尹逍就把這個人拋到腦後去。

蘇沐暖同樣也不在意這個人,但她知道孫安一直把孫剛做的錯事,當是他整個孫家對不起她,她不願讓他一直背負這份歉疚,「我的家人還有阿逍都沒事,我便當這事過去了,你也用不著回覆孫剛,你知道我已經放下了,就夠了。」

「沐妹妹……」

「不說這個了,兄長現在就要入朝為官了,來日妹妹還得兄長照拂呢!」

孫安聞言,正了正神色,「食朝廷俸祿,就該為朝廷辦事,心清身正——」

「好了,阿逍說得對,你真是酸儒一個。」蘇沐暖打斷了他,她也沒真要他關照,不過就說個客套話。

尹逍忍俊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孫安有些窘迫,想起禮還未送,便道︰「我去給小佷兒送禮了。」

他剛轉身要走,就撞上一個也要上前送禮的女子,他連忙扶住了她,然後退開身子保持有禮的距離,「這位姑娘,失禮了。」

「不,這位公子,是我自己太著急了。」

蘇沐暖眼見兩人對看了一眼,她勾出一抹淡笑,拿手肘頂了頂身旁的夫婿,「阿逍,那女子是誰,我怎麼沒見過?我家的喜事居然有我不認識的人?」

「這姑娘姓白,是我那位酒商朋友的妹妹,多巧啊!有回來縣城省親險些被人拐騙,被大舅嫂給救了,兩人就成了朋友。」

「她跟孫安或許很有緣……」蘇沐暖挑了挑眉,很是逗趣。

尹逍虛扶著她的腰,帶著她走出廳室。

如今蘇家宅子蓋得越來越精致,小橋流水都有了,他帶著蘇沐暖走到小橋上,看著池里挺立的蓮花,隨風輕輕搖曳。

「你說要讓蘇家發家致富,你做到了,咱們合作的事業也蒸蒸日上,你覺不覺得咱們似乎還差一件事還沒完成?」

蘇沐暖想了想,然後慎重的點了點頭,捧著尹逍的手說︰「是有件事……已經兩年了,你什麼時候介紹那個老白給我認識?」

蘇沐暖曾經在書房隱密的暗格看見一本畫風十分現代的小A漫,名叫《給所有新手人夫的教戰手冊》,她也是這才知道尹逍床上那折磨死人的好技巧到底是怎麼學來的。

封面上寫著的作者名叫「老白居士」,白蘭地那個白,她沒跟尹逍提那個小A漫的事,但她更肯定老白為「同道中人」了。

「老白住在康程府城,很遠,沒機會。」尹逍很快就把這個話題拋開,拉回主題,「小沐,你看看咱們也成親兩年了,你那時說十五太小,身子還沒長開……」

「啊呀,我肚子好餓啊!」很明顯的岔開話題,蘇沐暖說完就要走。

「小沐,我跟你說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我肚子好餓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席啊!」蘇沐暖抬眼看尹逍,大大的眼楮眨呀眨的。

若說十五歲的蘇沐暖生得清秀,十七歲的她更添了些女子風韻,身材穠縴合度、凹凸有致,容貌也艷麗了幾分,向來她只要軟聲撒嬌,再在尹逍的胸口上蹭上一蹭,他就什麼話都忘了問。

「真這麼餓嗎?那我去問問吧,別把你餓著了。」尹逍說完就要去問問開席的時間。

「嗯,我很辛苦的,大的餓就算了,小的可不能餓著。」蘇沐暖說完,還輕輕撫了撫肚子。

尹逍的腳步停了,似乎無法思考。

蘇沐暖就等著,笑著看他,然後見他緩緩的轉身,是那種高興卻又忍著的表情。

「你都不讓我……我們怎麼、怎麼有孩子的?」

是啊,體外射精果然不是一個好的避孕方法,她嬌嗔著,「還不就是那回……你太投入了……」蘇沐暖說完搥了尹逍一記。

尹逍一點也不覺得痛,事實上,他太高興了,「所以,你真有了?」

「真有了,故意等胎穩了才告訴你,誰讓你不小心。」

尹逍開心得不得了,抱著蘇沐暖在原地大笑,轉起圈圈來。

「放我下來。」

「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爹爹了!」

眾人離得太遠,沒能收到這個喜訊,只見尹逍不知為何抱著蘇沐暖開心地轉圈圈,看著他們夫妻和睦的樣子,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喜悅。

蘇大及葉氏互相攙扶著,遠遠的看著女兒女婿,臉上滿是欣慰的笑。

一切終是否極泰來了,要是換成三年前,他們哪里敢想會有如今的光景。

「你說,會不會是那孩子覺得咱們太苦了,這才把沐暖送來給咱們的?」

夫妻之間隱藏在心里將近三年的疑問,終是蘇大自己先問出來了。

葉氏看著蘇沐暖及尹逍,抹去了頰邊的淚。

一年前,他們意外得知蘇沐暖曾偷偷在山上的道觀立一個牌位,並時不時拿銀子讓道觀的人做法事,心里的疑問得到了證實。

「什麼叫『送』,沐暖就是咱們的孩子,真真實實的。」

「是啊,真真實實的。」蘇大應和了妻子的話,誰能說不是呢?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真,蘇大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來。

蘇大及妻子都暗自向天祈願,願蘇丫那孩子往生極樂,願他們眼前這個閨女夫妻和美,一世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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