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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田芝蔓 -【廚娘日日開小灶】《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0:30     標題: 田芝蔓 -【廚娘日日開小灶】《全文完》

田芝蔓 - 廚娘日日開小灶

心眼偏到胳肢窩的祖父母、軟包子父母兄長、吸血蟲二房,
這就是池婉夏的家庭成員組合,糟到不能再糟的情況,
一家子吃最少的飯,幹最多的活,窮到營養不良,
身為一個名氣跟實力兼俱的美食主播,這情況不能忍!
對吸血蟲開刀,改造軟包子家人,憑藉好手藝擺食攤賺錢,
自從發現隔壁住了個喜歡美食的貴公子,兩人「以食會友」後,
她穿越後的日子就有如倒吃甘蔗,越來越順利,
他們一家淨身出戶後他還熱心提供房子跟各種幫助,
她也投桃報李的幫他解決造成潰堤的蟻患問題,
即使知道他是侯府世子,面對他的表白她也不覺得低人一等,
因為她可不滿足只開一個小小食攤,未來可是要開最高級的餐廳,
日進鬥金的她就算是做了世子夫人也是底氣十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0:54

第一章 使計漲工錢

  為什麼早上他出門前還送他到門口,輕聲跟他說「大哥慢走」的妹妹如今卻是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了?

  池俊夏的腳步有些踉蹌,但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妹妹的閨房,看見她躺在床上,面色雪白如紙,她的模樣清秀依舊,只是沒半點生氣。池俊夏走到床邊伸出手,探了探妹妹的鼻息,那裡,沒有該有的熱度。

  一名大夫打扮的人只是歎了口氣,拍了拍那個呆愣在原地的中年男子的肩膀,診金也沒收就告辭離去。

  先不說池大家的情況,就他們兩人的交情,人沒救回他都不好意思收這個診金。

  池俊夏似乎沒發現大夫離開了,或許說,他的眼中除了此時躺在床上的妹妹就再沒有其他人了,他開口,聲音還帶著顫抖。「發生了什麼事?」

  池俊夏的母親劉氏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只是跌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池俊夏沒得到響應,又提高音量再問了一次,「我說,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婉兒會……會……」

  池俊夏眸裡、心裡滿是悲痛,他的妹妹池婉夏,容貌清秀,性子溫柔婉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捨得對她下這樣的重手?

  池大好像這才清醒了過來,他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淚,說了稍早發生的事。

  池俊夏聽著,緊緊地握起了拳頭,怒吼一聲「欺人太甚」就轉身離開。

  知道兒子脾氣,池大想追出去,然而一旁的劉氏終是有了反應。

  「是啊……欺人太甚……」劉氏一直憋著的一口氣終於爆發了出來,一聲哀痛至極的哭嚎由她喉裡喊了出來,是那麼的撕心裂肺、是那麼的痛斷肝腸,「婉兒!」

  「啊!」彷佛應和了劉氏的哭嚎聲,一聲屬於女子的尖叫聲,突然在這個房中響起。

  一名花甲老者快步而回,走到了池家宅子門前,二房媳婦何氏已經在大門迎著,或許是事不關己,她看起來並沒有老者這般焦急。

  「爹,娘讓我在這裡等爹,並讓我快快把爹請回院子去。」何氏怎會不知道,肖氏是怕大房在這裡堵著門要告狀,所以讓她來望風,若是大房出現就出門去先截了公爹,把他由別的門給請回去。

  而這個被何氏等著的花甲老者,正是池家當今家主池老爺,他冷哼一聲,道:「不用,我自己去找那老婆子,她一日不給我惹麻煩就閑得慌。」

  做媳婦的當然不能說婆母不是,也只能低著頭,等池老爺走過後她才跟上。

  池家宅子不復當年,如今只是一座老舊的宅子,但居住的空間還是有的,池家大門之後是一處小庭院,走三兩步就到了全池家最大的一間屋室——正廳,正廳的兩側廊道各別通往的月洞門後,便是東院及西院。

  東院較大,住了池家兩老及二房池二一家,西院較小,住的是大房池大一家,說是院落,也沒人家富戶人家的規模,就是只有幾間屋子的小院落而已,每間屋子都有一小片庭院相隔,雖然院子不大,隱私倒也還算可以。

  池家大房居住的西院只維持著基本修繕,一看就是無力維持的樣子,就連家具什麼的都是些便宜貨,有的還是池大自己打造的,但二房的東院就好了不少,雖然東西看來陳舊,但都還是當年池家昌榮時留下的好東西,十分耐用。

  東院的主屋裡,如今的池夫人肖氏正手足無措地對著剛回來的池家老爺說著稍早的情形。

  她稍早推了池婉夏一把,見地上流了大灘血早就慌了手腳,池婉夏流了那麼多血,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死了?如果她真死了,池大還不得把她送官,所以她連忙讓人把池老爺給找了回來。

  池老爺邊吸著旱煙邊聽著肖氏的話,聽著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雖然他不待見老大一家,但池婉夏終歸是他的孫女,更何況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命。

  池老爺都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見池俊夏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肖氏躲在池老爺身後不敢出聲,池老爺倒是一副十分鎮定的樣子,坐上圈椅上吸著他的旱煙,直到池俊夏走到跟前,這才問了他,「婉丫頭怎麼了?」

  池俊夏雙目腥紅,像是想把肖氏碎屍萬段一般的眼神盯著她,「祖父何不問問祖母?」

  肖氏有些心虛,所以開口說的話雖然嘴硬,但是有氣無力,「我、我又不是大夫,我怎麼知道她怎麼了?」

  「祖母跟二叔一家,吃得好、養得好,孫兒看祖母這身子都能上山打老虎了,婉兒那麼嬌弱一個女孩兒,我們大房一家又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被祖母這麼一推,祖母能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池老爺聞言皺起眉頭,池俊夏這不明擺著在諷刺大房及二房的待遇不同嗎?但兩老偏心是事實,池老爺明知道池俊夏是在忤逆他,一時之間卻是找不到話來反駁。「你怒氣衝衝來這裡是打算做什麼?看這模樣莫不是還想打殺了誰?」

  「打殺?孫兒是念過幾天書的,知禮守法,犯了罪是官府才能管的事,我只負責把人送官。」

  「你!」池老爺拿著煙杆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指著池俊夏便罵,「知禮守法?你這樣子有一點做人晚輩該守的禮、該行的孝嗎?」

  池俊夏猛地大笑了起來,笑得淌出了眼淚,「祖父,咱們這一家子能不能繼續做一家人還兩說。」

  「你打算做什麼?」

  突然,一聲虛弱的聲音由廳外傳來,池俊夏宛若雷擊,他不敢置信地轉身,直到確認他沒聽錯那個喊他的熟悉聲音,這才露出笑容跑上前去。

  稍早,在池婉夏的房裡,發生了一件令人驚訝又匪疑所思的事,就是那個被大夫宣判斷了氣、回天乏術的女孩池婉夏居然醒了。

  池婉夏本是陷在一片幽暗的空間,一個不僅僅是伸手不見五指,而是只能感覺到周身虛無的地方,突然,一聲悲痛至極的哭嚎像一把利刃劃開了那片虛無的空間,她尖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的肺突然灌進了空氣,喘氣之餘有種心悸漸緩的感覺,是了,心悸,她記得奪了她性命的就是心悸,活了二十幾個年頭,爹親娘疼哥哥寵愛還事業有成,池婉夏以為自己可以就這麼一生順遂的活下去,卻沒想到她的心臟突然出了毛病,雖然一切來得太快,但她還是有時間好好的與家人以及喜歡她的所有人都好好做了道別,這才撒手人寰,只是……為什麼她又突然醒了過來?

  「婉兒?」

  聽見了一個女性的聲音喊著「婉兒」,池婉夏一陣疑惑,這是在喊她嗎?誰喊她婉兒?

  池婉夏側過頭去,看見床邊伏著一名臉色蒼白一看就是身患重病的婦人,還有站在床邊的那名中年男子,池婉夏驚訝地張大了嘴,為什麼她眼前看到的人穿著古裝?

  突然,後腦傳來了一陣劇痛,她撫著包著繃帶的頭,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排山倒海地湧進了她的腦海。

  這個身體只有十五歲,她的閨名與自己相同,也不知道是她陽壽未盡還陽了還是與這個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子有什麼無法探究的緣分,她穿越到此,用這名女子的軀體重生了。

  而剛才讓她覺得陌生的兩人如今也變得無比熟悉,這是她的爹娘,應該說是這具身子的爹娘。

  池婉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劉氏亦相同,只是握著她的手,久久開不了口。

  池大走上前,攬住了妻子將她扶起坐到了床邊,輕聲道:「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還病著呢!我這就去把大夫請回來,再給婉兒看看。」

  聽到劉氏還病著,池婉夏也想起來這具身子的原主是怎麼香消玉殞的。

  池家如今的當家是池老爺,當年與原配生了大兒子池大後不久妻子便病故了,彼時池老太爺夫妻都還在,池大日子倒也不難熬,只是池老爺有了新歡肖氏後,老太爺夫妻覺得她不是個好的,怕她不會善待池大,所以阻止了肖氏進門,誰知肖氏竟寧為外室,甚至還生下了池二也要跟著池老爺,讓池老太爺夫妻更為不喜。

  最後池老太爺夫妻相繼過世後,池老爺當了家,自然把肖氏給迎進門,從此,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本就怨著因為池大讓他們兩人得名不正言不順這麼些年頭的兩人對池大就更不待見了。

  雖然池家交到池老爺手中後是一年不如一年,家道中落,但開了酒樓的池家日子要過得滋潤還是可以的,可掌中饋的肖氏偏心偏得明顯,池大一家在酒樓可說是做牛做馬,而二房一家卻是占著肥缺吃香喝辣,這一切池老爺明明知道卻也沒開口阻止過肖氏。

  所以,劉氏操勞病了,這段日子一直只靠基本的藥吊著,直到昨天池大看見池二又去做了嶄新的幾套衣裳便忍不住了,他很清楚,現在都月底了,老二一家花錢就是寅吃卯糧,怎麼可能月底還能有月錢做衣裳,便知道肯定是他又從肖氏那裡要的。

  而肖氏的錢自然是公中的錢,池大想,那自己媳婦跟公中要錢買些補藥也不為過吧!於是便找上了肖氏。

  怎知肖氏不給也就罷了,還指著劉氏罵她裝病,是要騙公中的錢,甚至還動手推劉氏,池婉夏性格是溫婉但卻十分孝順,見母親受辱便上前想阻止肖氏,這就被她推倒後腦撞上了桌角,池婉夏看見了原主記憶的最後一刻,就是那流了一地的血……

  看著這對夫妻拉著她的手,拭著淚道「沒事就好」,池婉夏在心中歎息……你們的女兒是真的死了啊!

  只是……池婉夏的記憶裡,這家中是還有一個人的……「爹、娘,大哥呢?我受傷的事他知道嗎?」

  聽池婉夏提起,他們才想到剛剛池俊夏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池大一聲低呼,「不好,這孩子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怕是要鬧到他祖母那裡去了。」

  鬧?剛好而已好嗎?但池婉夏知道她這個爹親就是一個愚孝的,娘親又是個以夫為天的,如今想著的怕不是出口氣而是要制止池俊夏吧!

  「我去看看。」池大立刻轉身要往外走。

  劉氏心知兒子沒有錯,抬起手想制止丈夫,最終卻又把手放下。

  池婉夏又是一歎,這事還得她出馬,要不她那個新哥哥怕是要受委屈了。「娘,我也要去。」

  「你還是躺……」

  「等事情解決了再好好躺著,娘若不陪我,我也是要去的。」

  「你這丫頭,娘陪你便是了。」劉氏雖是無奈,但更多的是對池俊夏的擔心,因此也沒有阻止池婉夏。

  兩人便互相攙扶著往池家二老住的院子去了。

  池婉夏跟母親來到池家二老的院落時正聽見了池俊夏說——

  「祖父,咱們這一家子能不能繼續做一家人還兩說。」

  雖然池婉夏才剛穿越而來,但憑著原主的記憶,她知道池俊夏一直想著要分家,所以便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的,池大夫妻也是知道的,所以池婉夏便看見了早她一步來到的池大正要開口制止池俊夏。

  池婉夏心中歎息,她知道池大愚孝讓池俊夏等不及了,但提分家這種事得徐徐圖之,今天就算是肖氏理虧了也不可能一次就分得成,而且也絕不該由池俊夏來提,父親還在,由他們向祖父母提分家不妥。

  池婉夏心裡有了計較,便拉住了池大的手,她喊了池俊夏一聲,及時止住了他要說出口的分家言論。

  池俊夏見她醒了是又驚又喜,顧不得剛才要說的話,一下子便沖上前扶住了她,連忙問著她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再把大夫請回來?

  劉氏也正虛弱著,便放開池婉夏交給了池俊夏,而自己卻靠在了池大身上,輕輕對池大說了句,「你莫要寒了俊夏及婉兒的心。」

  劉氏向來是以夫為天的女子,所以即便嫁進池家受了苛待也是一直忍著,可自己病了不要緊,卻連累了女兒險些丟了命,劉氏怎麼還能忍。

  「大哥,咱們是小輩,不管再氣你都不該這麼過來。」

  「這回你的命是撿回來了,但下回呢?難道真等你沒命了再來計較嗎?」

  池婉夏偷偷看著池大越來越鐵青的臉色,知道再拱一把火就行了,她一踉蹌就跌進了池俊夏的懷裡。

  池俊夏將她摟得更緊,擔憂問道:「怎麼了?」

  「沒事。」然後她深深歎了口氣,「大哥,我們鬥不過的,就當是命吧!扶我回去西院……好嗎?」

  池俊夏是還想再說什麼的,但又心疼虛弱的池婉夏,卻沒想這時池大的心態卻悄悄起了變化。

  池大見妻子的臉上有了嫁給他近二十年第一次見到的怨懟情緒,再看著廳裡父親的漠不關心、繼母因為婉兒沒事又恢復了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他顫抖地握起了拳頭。

  會顫抖是因為氣的。

  肖氏見池大一家氣勢洶洶而來,就知道他們是來找麻煩的,本來是有點擔心的,但這會兒瞧見池婉夏沒死,當下就認為是池大一家小題大作,如今還在廳外一家抱在一起裝可憐,把他們兩老晾在這裡,讓人看了就有氣。

  肖氏跋扈的樣子盡顯無遺,雖然壓低了聲音只給池老爺聽見,但也是冷嘲熱諷的,「果然一家子都是戲精,老大家的裝病騙錢不成,這老大家的女兒就裝死騙錢……」

  「好了,少說兩句,就算她是裝的,你要不推她,她能裝?」池老爺坐在漆面有些斑駁的圈椅上,瞪了妻子一眼。

  肖氏理虧,在隔著一張幾子的另一張圈椅上坐下,終是不再多說。

  「我看……這回你就給老大家一些銀子了事。」

  「這怎麼行!」老二剛做了幾身衣裳,她花了不少銀子,若要給老大一家錢她肉疼啊!

  「怎麼不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老二昨天又跟你要錢了,你也不想想,老大若發了狂不做事了,光是請人頂替老大家幾人的位置就得再花多少工錢。」

  「他敢!他敢不做事,我就敢不給他月錢。」

  池老爺對池大沒有太深的感情,畢竟爹娘在的時候就疼這個孫子勝過自己這個兒子,連他要娶肖氏時爹娘都因為怕她對池大不好而反對,氣得他越發不待見這個兒子,好在肖氏對他是有情分的,寧可做了他幾年外室直到爹娘都去了才被他迎進池家,所以池老爺對肖氏一直有分愧疚,這也才會對肖氏及她所出的池二這麼偏寵。

  池老爺還想再勸,就見池大突然進了大廳,池俊夏見狀跟著進廳,池老爺見這一家子的神色,怕是他們要說出什麼決絕的話了。

  「爹,兒子想,這個家還是分了吧!」

  此言一出,猶如火山爆發,池老爺心想果不其然。

  肖氏則是一掌拍在幾上,大喊不許!

  池大本就發著火,聽見繼母說不許,委屈便出了口,「母親說不許,家既不分就得公平,母親公平了嗎?」

  「悅客來養著你們一家,掌櫃這麼體面的職位還給了俊夏,你們有什麼不服的?」

  池二這時剛由外頭回來,一回來就聽見廳裡吵吵鬧鬧的,他好奇地往廳裡走,在廳外就聽見了大哥說要分家,這怎麼行,沒了大房做牛做馬,他哪來的好日子過,人剛進廳裡就大罵起了池大。「大哥,你這個不孝子,爹娘還在呢分什麼家。」

  「分了家,大家都好過。」

  肖氏聽見了兒子的話,一雙眸子轉呀轉地,立刻拍著自己大腿嚎哭起來,「老爺啊!人家都說養娘不及生娘親果然是這樣啊!我把這好工作都分給了老大家的,還要被老大嫌棄,這不打緊,現在還說要分家,分家難道老大就不養我們兩老了嗎?有分沒分還不是一樣,我之所以不分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別散了,這還得被說我不公平,沒給他好日子過。」

  池婉夏來到廳裡時聽見的就是肖氏哭嚎出的這段話,看著哥哥氣得就要出聲理論卻被父親抓住手腕阻止,臉都脹成了豬肝色,再看父親也是咬牙隱忍,就知道這不孝的駡名還是讓父親扛得太重了,家是要分,但似乎得一步步來。

  池婉夏看著肖氏那無賴又撒潑的模樣,扯著衣袖壓著眼角,這也哭了出來。「爹啊!分不了家,咱們家日子以後可怎麼過啊?」

  池婉夏突然哭嚎出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唱作俱佳的肖氏一時都忘了自己還在哭訴繼子不孝。

  池大見女兒這哭泣的模樣,滿滿都是自責,叫他頂著不孝的罪名也可以,但爹娘不鬆口,這家是分不了的,可不分,的確就像閨女哭訴的一樣,他們大房就要過不下去了。

  池老爺皺起眉頭,是因為池婉夏這孫女他雖不親近但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今年滿十五,性子一向嫺靜,如今這麼誇張地哭訴,倒和他身旁這個肖氏一個模樣,池老爺覺得奇怪,便打量著池婉夏。

  但肖氏一回過神來可不依了,「怎麼就不能過了,吃的是公中的、用的是公中的,賺的錢除了一部分給公中其餘你們就留著自己花用,日子怎麼不能過了?」

  肖氏這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池婉夏差點被肖氏的話氣笑,她心裡淡淡地閃過一抹不屑,但臉上的表情卻像承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比六月飛雪的竇娥還冤。「誰不知道我爹在酒樓裡就是一個打雜的,我大哥雖然是掌櫃,但他能作主嗎?作主的還不是二叔,有功是二叔的決策英明、有危機過了關卡是二叔處理得當,但凡有些不好的就全都是我大哥的責任,這掌櫃這麼好,我們也不當了,誰愛當誰當去。」

  池老爺及肖氏被說得無言,沒分家前悅客來的老闆理當是池老爺沒錯,池二及池俊夏就算能管事也就只是個打工的而已,可池老爺這幾年來已經把悅客來整個交給了池二,他老人家就是四處跟老朋友去下下棋、喝喝茶,過他的養老生活,池婉夏說的是事實,他無可反駁。

  肖氏是無賴慣了,自然沒這顧忌,這才想起來她還在哭嚎老大不孝,「老爺啊!我看得叫街坊鄰居來評評理了,給他們工錢還得被埋汰,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是該叫人來評評理啊!瞧瞧我爹穿著的是什麼,二叔穿著的是什麼,這公平嗎?」

  「老二穿的衣裳怎麼了,老大也可以拿月錢去做幾身啊!」

  「那麼二叔的衣裳也只能由他的月錢出是不是?」

  池二根本不懂得什麼叫識時務,更不懂得什麼叫緩兵之計,只聽見了自己的利益受損,當下就不依了,「這做衣裳的錢怎麼能是我出?我出去就是悅客來的門面,難道要穿得破破爛爛的?」

  池老爺瞪了池二一眼,不過被小輩激了幾句就什麼話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往外倒,他若說了是自己出的錢,難不成池婉夏還能查他的賬?

  肖氏反應也快,立刻接口,「是!做衣裳的錢是悅客來借給老二的,這不是因為老二當的是悅客來的門面嗎?」肖氏說完就看見了池婉夏往自家大哥看去,肖氏不胡塗,馬上開口斷了池婉夏的話,「俊夏要是想做幾身也行,畢竟是個掌櫃,由下個月的月錢裡扣就成了。」

  池婉夏心道,這繼祖母當她傻子呢!池二會還錢才怪,但池婉夏也不在這一點上糾結,反正肖氏是想出理由了,他們大房一家也不能再拿這說事,但劉氏沒錢治病是事實、她被推撞受了傷也是事實,這一點肖氏怎麼說都理虧。

  「爹娘大哥在悅客來拿了多少工錢我都是知道的,祖母每個月給我們大房的月例錢也是我管著的,我們哪裡有辦法像二叔那麼節省,一個月的月錢就能省出這麼幾套衣裳,我們可是連給娘看病的錢都沒有啊!

  「更別提祖母剛才推了我,我這麼一撞失血過多,大夫都說了得好好地用食補養著,這哪兒哪兒都要用錢,工錢領得少、月錢不夠用、公中不肯出、跟悅客來借錢怕是下個月的工錢也抵不了,這不分家說我們日子過不下去有錯嗎?我跟娘命都要沒了,還不能說過不下去嗎?」

  池老爺總算是聽出池婉夏的目的了,能分家固然是好,但她也知道家是分不了的,這變相地在說工錢不夠,要漲工錢呢!

  悅客來的生意雖然比起他父母在的時候蕭索了不少,但供他們一家子過日子還是能過得挺滋潤的,工錢是他訂的,自然知道大房一家拿的工錢不多,不過吃住用都是公中出的,池老爺一直以來也沒覺得自己苛待了大房。

  他瞪了妻子肖氏一眼,還不是得怪她,她要不是私下不斷補貼二房,能顯出兩房日子過得並不公平?

  見肖氏還想再說,池老爺喝斥住了她,「夠了,鬧夠了沒有?吵吵鬧鬧成什麼樣子?老大媳婦及婉夏這都得要好好將養,就給老大及俊夏都漲工錢吧!」

  肖氏進池家門是受了點委屈的,所以進門後池老爺鮮少凶她,但是若池老爺動了怒,那肯定是肖氏撒潑也沒用的,她知道自己推了池婉夏讓她受傷是理虧,只能不再說了。

  「俊夏從這個月開始工錢漲一兩,老大不過就是跑跑堂做雜工,工錢太高也落人話柄,就漲五百文吧!」

  池俊夏對祖父的決定感到不屑,誰不知道他們領的工錢根本比不上外頭的待遇,他們有心去外頭工作,雖然領的工錢多,要上繳公中的也多,但至少留在身邊的也多啊!

  可他們走了,悅客來就得花更多工錢去雇人,所以祖父母是怎麼也不可能放過他們一家讓他們離開悅客來的,如今說什麼漲太多會落人話柄,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但知道以目前的狀況能爭取到漲工錢已經不錯了,池俊夏也只能忍了下來。

  池大見兒子收起了戾氣,又想到有錢能給妻女買補品,自然也暫時作罷了。「多謝父親,但可否先支些銀子,之前我把身上剩下的錢全請大夫,如今是方子開了也抓不了藥……」

  肖氏本想說那就先從下個月的工錢支取,剛張開口就聽見池老爺咳了一聲。

  池老爺是偏心,但也是要面子的,自己家裡怎麼鬧沒關係,不能給外人知道老大家的居然還要借錢看病,這對悅客來的名聲也不好。「不用了,就公中出吧!」

  聽到公中要出,池二當然想抗議,正要開口就被父親一瞪,又看見父親打量起他這一身衣裳,池二便不敢再說了,再說,不知道父親會不會把他這身衣裳給卸了。

  一直沒對分家抱有期望的池婉夏如今當然也不失望,她看得出來父親應了漲工錢這事後祖父母那松了口氣的樣子,他們是覺得這事結束了、翻篇了,可對池婉夏來說,這才是個開始而已。

  漲工錢還不夠,月例的不公也得解決,這皮得一層一層剝才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1:13

第二章 蹭飯挖銀子

  池大一家回了西院,池婉夏剛歇下不久,池俊夏就又帶著那名大夫回來了,大夫仔細地診視了一番,大約是許久沒有反應,讓池大夫妻及池俊夏都很焦急。

  其實不是大夫擔心池婉夏有什麼不好,實在是稍早還死透了的一個姑娘突然又清醒過來,且脈象平穩不似迴光返照,他怎能不意外?怎能不好好地診一診。

  不過在確定池婉夏除了失血過多需調養以外,真沒有其他問題,他便將這好消息告訴了池大一家,池大一家這才放了心,並好好地把大夫送出門去。

  看著父母大哥開心的樣子,池婉夏其實覺得很怪異,眼前的人既陌生又熟悉,突然穿越到古代的她明明應該不能適應,但又覺得自己本該就是生於古代的人,畢竟都承接了原主的所有記憶了。

  雖然有偏心偏到太平洋去的祖父母,還有討人厭的二叔一家,但對於再次能擁有父母大哥給予的親情,池婉夏還是覺得能穿到這副身子裡其實還是挺不錯的,既然已經與上輩子的父母哥哥好好做了道別,或許她該放下那一切,專心面對眼前新的生活了。

  雖然目前的生活實在算不上好過,但她上輩子既然能憑著自己創業且事業有成,或許這輩子改變清苦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所在的康新是一個離京城不到兩百里的縣城,雖然不及京城繁華,但在縣城裡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而池家當年憑著池老太爺及池老夫人的手藝,就在這繁華的康新城開了一間酒樓,名為悅客來,是如今康新城裡最老牌的酒樓。

  只可惜好景不長,交到池老爺手上後因為不善經營,如今生意已經大不如前了。

  池婉夏抬眼看著她這位不像酒樓裡送往迎來的掌櫃,倒像是學堂裡走出來的年輕學子的大哥,說來還要多虧了他的努力及長久與老客戶維持著良好的關係,否則悅客來也不能留得住那麼多老客人,可惜,祖父及二叔一家並沒有善待他。

  除了池俊夏,還有她這對委屈至極的爹娘,池大在酒樓裡跑堂兼打雜,一個人做兩份工,她娘則在後廚幫廚,他們三人領著悅客來給的少少工錢,卻為了酒樓盡心盡力,可最後還是過著苦哈哈的日子,池婉夏不禁一歎。

  聽到歎息,劉氏連忙問她,「婉兒,你身子還好吧?」

  池婉夏讓自己露出笑容,就是怕家人擔心,「我沒事。」

  池俊夏想起了剛才在祖父母面前的事,卻無法放心,「你剛剛在東院,怎麼突然變了個樣子?」

  池婉夏知道剛剛自己的表現非常不「池婉夏」,但這也沒辦法,畢竟她換了一個芯子,不過人在遇到大事時心性改變也是會有的,她知道只要不太出格是不容易被人懷疑的。

  她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讓家人放心,「本來婉兒是不想與祖母計較的,所以才攔下了大哥,可見到祖母那態度……」池婉夏頓了頓,彷佛下定了多大的決心一般的語氣說道:「這次被祖母推撞受傷,下回呢?又會受什麼欺負?所以咱們不能再忍氣吞聲了,我沒什麼事,就是覺得該改改自己性子,不能任人欺負了。」

  聽到女兒這麼說,池大頓時覺得自己沒用,滿臉上寫著的都是自責。

  池婉夏怎麼不知道自己這軟柿子爹想著什麼,好在這個爹性子雖軟,但也十分疼愛自己的子女,他受欺負可以,自己的子女是不能受欺負的,所以即便日子並不好過,他也沒真的讓子女吃太多苦。

  池婉夏重又打起精神,不讓池大想太多,「爹,說句不好聽的,對付祖母那種人,她無賴你就得比她更無賴,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她臉皮厚,祖父可沒那臉皮。」

  「這回多虧了你祖父……」

  「爹!」池婉夏可不能讓池大又心軟了,對她後面的打算沒有幫助,「祖父這可不是心疼你,是他的面子掛不住。」

  池大愣了愣,看著池婉夏一臉的不贊同,是啊!有這結果是女兒周旋來的,不關他那個無情的爹什麼事,他爹要是真在乎大房一家,也就不會讓他們過上這樣的日子了。「婉兒,爹都清楚。」

  池婉夏這才緩了緩表情,她拉著家人們坐下來,伸手想給自己倒杯茶,池俊夏接了過來給家人都倒了。

  看池婉夏喝了口茶,喘了口氣,又揉了揉額側,他關心道:「婉夏,要不你先回房休息吧!」

  「罷了,既然說了就說完吧!」池婉夏放下手,一臉慎重地開口,「娘既然病了就暫時先別去酒樓工作了,就算有錢給娘進補,工作那麼累還不是白補了,少了娘的工錢咱們就省一點再想出路吧!」

  「可我若不去……」

  「娘!」池婉夏才不管劉氏是怕她沒去上工被肖氏數落,還是擔心家裡經濟問題,總之,讓她不去悅客來是池婉夏的第一步,她沉下臉道:「娘若堅持去工作,再有什麼不好,那就是給爹、給大哥添亂,娘還不懂嗎?」

  劉氏被女兒這麼一喝,倒是沉默下來。她自然是明白女兒的意思,只是過去沒人把話說得這麼明,如今她卻是覺得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一意孤行有多壞事。

  不讓劉氏去工作池大及池俊夏是贊成的,只是劉氏堅持他們也就依了她,可如今池婉夏變得強勢,他們倒是樂見劉氏因而屈服的。

  見大夥兒都不再說,池婉夏才滿意,便接著道:「娘就在家休養,只是本來家務都是我做的,我現在受了傷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娘可得幫我。」

  聽到自己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劉氏自然笑著應了,「那有什麼問題。」

  池婉夏這才笑了,她怎麼不知道劉氏的心理,這麼說不過就是要讓劉氏安心在家靜養罷了,不過自己現在這身板,能操持多少家務她也說不準,有劉氏在的確是可備不時之需。

  接著看向池大及池俊夏,池婉夏對他們也有安排,「咱們一家子在酒樓工作,工錢怕是都抵不上一個二叔或是一個池冠威,這事得有所改變。」

  池冠威是池家二房的獨苗,從小被寵大的,池二至少還能管著酒樓,池冠威雖然負責採買,但說白了就是在酒樓混個肥缺,該訂什麼樣的貨還不是池俊夏報給他的,他依樣去採買罷了,名義上是池俊夏指揮他做事,但事實上好處全讓池冠威給占了,要知道,做採買的,哪家商行不會給那些採買一點好處,爭取把訂單留在自家?

  「爹及大哥再這樣下去不行,雖然工錢各漲了五百文跟一兩,但比起去外頭做事還是差得遠了,過去你們兩人就是太認真了,有你們這麼工作認真工錢又少的廉價勞工,祖父母他們會捨得放手嗎?分家?又不是傻子。」

  「可若我跟俊兒也不認真,那酒樓還能維持下去嗎?那酒樓畢竟是你曾祖父母的心血……」

  「爹,酒樓倒了又如何?你們是因為找不到差事才留在悅客來的嗎?」

  「自然不是。」

  「那便是了,酒樓要倒,二房比你們還要擔心,誰領的工錢多誰擔心去,酒樓倒了更好,你們就自由了,可以去外頭找差事了,至於要說捨不得酒樓,到時有本事,咱們自家再開一間又如何?」

  池大不知該說什麼才不會打擊了自個兒閨女的自信,自家開一間酒樓?就算賺到錢了,那也得有手藝啊!如今酒樓不正是因為只靠當年他祖母留下的菜譜,一直沒能有新菜色才會大不如前嗎?

  池婉夏知道池大擔心什麼,不過池婉夏敢這麼說,自然代表她是有本事的,要知道她穿越過來之前可是一個知名的網紅廚師,要說跟大飯店的名廚比是不敢說,但要說賣吃的她可是信心滿滿。

  只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食材和口味接受度上她不敢保證一定能讓這時代的人喜歡,所以她沒告訴家人這事,總之這事還可從長計議。

  「婉兒,你打算讓我跟你大哥怎麼做?」池大想著女兒看來是個有主意的,反正現在日子已經過成這樣了,再試試也不會更差了,不如就聽她的建議吧!

  「我希望爹及大哥從明天開始工作不要太認真,只要比照二叔及池冠威的態度就好,不管做什麼事就是得過且過,就算眼見酒樓要出事,只要這事不是因為你們犯錯而起的那就別多操心去管閒事,天塌下來有高的人頂著,酒樓要倒了,有管事的人撐著,知道嗎?」

  「這有什麼難的,只是……這樣真的能讓你祖父母鬆口讓我們分家?」

  「要分家大概真得出些意外才分得了,但你們必須表現出個態度,那就是你們不會再為了池家做牛做馬了,那麼到時祖父母在想著要分家的時候就不會想著放了你們有多心疼,做分家決定時就會爽快一些。」

  池大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女兒話裡的意思,與兒子相視一眼,終是點頭應了。「好,我跟你大哥都知道了。」

  「我還有件事得讓爹去做。」

  池大雖然不明白還有什麼是他能做的,但女兒說了,他自然是應的,「什麼事,你說。」

  「過幾天我希望爹去找二叔借錢,他肯定不會借的,你得厚著臉皮逼得二叔留我們一家子在他家蹭飯吃。」

  「啊?這咱們雖然各自開夥,但吃的都是公中的,就算沒錢了也沒道理去二房那裡蹭吃的啊!」

  「我們吃的是公中出的沒錯,但該有的分例不會多,你就把那分例用在買補品上頭,咱們這邊開夥就是燉補,吃飯就跟二叔一家一起吃,二叔再不肯,你就說是先跟他借的,下個月領了月例就還給他。」

  「何必要這樣子,咱們不是漲了工錢嗎?能給買補品的。」

  「到時爹就知道我的用意了,總之這事要拜託爹了。」

  池大倒不是拉不下臉,只是覺得沒必要,而且一家子去蹭飯,他倒沒關係,但他捨不得讓家人去看人臉色,可既然女兒像是有目的做這事的,他便也依了她。「好吧!這事便交給我了。」

  ***

  東西院各有廚房,肖氏從嫁進池家就看池大不順眼,因為她一直記著池老太爺及老夫人在時就是因為池大而不讓她進門的,要知道她做外室那段時間,帶著池二可是受了不少白眼,如今她進了池家門、做了池家主母,又哪裡會讓池大好過?所以池大娶了劉氏後,她作主讓兩邊分開過,眼不見為淨。

  再說了,分開過了,肖氏要偷偷給兒子補貼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可這天她來吃飯,卻見飯桌上竟然還坐了大房一家,這是怎麼了?不是各自做各家的膳食嗎?怎麼大房來這裡蹭飯了?

  「哇!二叔家吃得真好!」自從上回池婉夏學著自己哭嚎後,肖氏是一聽到池婉夏的聲音就覺得頭疼,看她那狀似天真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肖氏總覺得自己就要吃虧了。

  聽到池婉夏這一喊,池老爺也皺起眉頭,這桌上雖然有肉有菜有湯,但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老二媳婦何氏做的菜也就能入口而已。「你若覺得自己手藝及不上你二嬌,可以去悅客來幫廚,既能拿工錢又能學做菜,也不會這點手藝就讓你大驚小怪。」

  劉氏不去悅客來後,悅客來只得再請一個幫廚,可再請的幫廚當然不肯像劉氏一樣拿著微薄的工錢,酒樓的支出便多了,再者池大這幾天也不做兩份工了,讓他在前頭跑堂,他那天就不去後廚打雜,讓他打雜他就不去前頭跑堂,如此一來何氏便聽著池二念叨著過幾天還得再請一個跑堂或是打雜的,雖然工錢是跟酒樓支付,但婆母給他們二房的補貼也是酒樓支付的啊!

  如今聽公爹說要讓池婉夏去酒樓幫廚,何氏當下心頭是贊成的,既然是池婉夏就不需給太多工錢了,可品著公爹的話何氏又不是滋味,公爹這是嫌棄她做菜的手藝差,不值得池婉夏大驚小怪?

  但想著能給悅客來省工錢,何氏便忍了,低頭吃飯不說話。

  池二卻像是逮著了機會,立刻附和著池老爺的話,「爹說的是,大哥,你不是還跟我借錢,說是嫂子及侄女看病進補錢不夠用嗎?再讓侄女去酒樓後廚幫廚,至少也多一份工錢,你們一家子也用不著來我這兒蹭飯了不是?」

  肖氏這才明白池大一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原來是錢不夠用了,她就說老大一家就是騙錢的老爺還不信,看看,這都漲工錢了還不夠用?

  肖氏正要開口,池婉夏就放下碗抹起眼淚來了。

  原本池二一臉的得意,聽見池婉夏的哭聲當下就愣住了,怎麼搞得像他一個長輩在欺負小輩一樣?「侄女啊!二叔這不是為了你們家好嗎?」

  「婉兒頭上的傷沒事的,不用進補了,爹,從明天開始就別給婉兒買補品了,把省下的錢拿來買菜吧!咱們就不用來這裡蹭飯了。」

  池大一聽整個人都怒了起來,對著池二就是一臉憤恨,「老二,我也不是白吃你的,這不是家裡一個病了一個傷了,手頭上有點拮据嗎?我也說了下個月領了月例工錢肯定把錢還你,你用得著這樣也捨不得,非要婉兒帶著傷去酒樓工作嗎?」

  池二一臉委屈,這也不是他提起的啊!他看了一眼池老爺,說道:「這不是爹提出來的嗎,我只是附和嘛!」

  池大當然知道池二想把火燒到父親身上,但池大也懂得誰是當家的,不說奉承巴結,但也不會去惹怒自己的爹,「爹又不管後宅的事,哪裡能知道我月錢不夠花,但你是知道的,我向你借錢時說過緣由的,你說沒錢借我也能理解,畢竟我們領的是一樣的月錢,我都沒剩了你沒剩也是合理的,可至少你家沒人傷病,總還能正常開夥,我這才說讓我們一家子來蹭飯,我們也不多吃,就是能吃個三分飽即可,還錢時我們還是依分例還你還不成嗎?」

  「好了!」池老爺最不喜歡吵吵鬧鬧的,他一喝,不僅池大及池二沒了聲音,池婉夏也不敢哭了,眼淚還掛在眼角,樣子好不可憐。

  池老爺看見了池婉夏那委屈的模樣,想著自己方才的確是叫一個才受傷大失血沒幾天的孫女去酒樓工作,有些理虧,便給自己找了臺階下,「我也不是讓婉兒立刻去,這不是她自己連這菜色都吃驚的嗎,讓她學學手藝也沒壞處。」

  到時劉氏身子好了,再加上池婉夏一起在酒樓幫廚,又可以給悅客來省下不少工錢,這才是池老爺打的主意。

  池婉夏抹掉了眼淚,疑惑地問道:「原來祖父是這麼以為的嗎?不是的,孫女不是這麼想的。」

  「要不然呢?你吃驚什麼?」

  「祖父不管後宅你不知道,祖母給的月例銀子每個月是固定的,算下來一口人一餐飯大概只有五文錢,我們大房一家四口,一天的菜錢就二十文,要我拿著二十文錢都整不出這樣一桌菜呢!更何況這只是一餐,不知道二嬌是怎麼省的,能給二房省出這樣的飯菜錢?」

  肖氏心裡一個咯噔,這哪裡是何氏的本事,是她給的補貼啊!這池婉夏一臉天真的樣子,說出的話倒是句句打蛇打七寸,肖氏的臉色沉得難看,她說到底就是在要錢是嗎?

  池老爺又何嘗不知道妻子會補貼二房,以往他也的確偏袒二房,日子久了也成自然,所以方才池婉夏一提起時他還沒反應過來,如今回過神才發現池婉夏是在說肖氏當家不公啊!

  這個孫女看來是不能小看她了。池老爺知道這一回又栽了,索性也不嘴硬了,儘快了結這事便是,「老大,你家媳婦跟婉兒兩人,大夫有沒有說要調養多久?」

  「大夫說婉兒年輕,只要別太累,平日吃得好些,不出一個月傷就能好全了,平常想做什麼也都能自理,就是孩子他娘……大夫說了至少得休養半年。」

  池婉夏看出池老爺的打算,連忙換上了一臉悲傷的神色,幽幽地開口,「大夫說了娘這是長年操勞壞了身子,若是不好好休養,以後就成藥罐子了。」

  長年操勞?這不是在埋怨在酒樓工作太累累壞了身子嗎?池老爺怎會聽不出言外之意,咬著牙說道:「這半年,老大家的就不用回酒樓工作了。」說完,不顧池二還想反對,轉過頭就對肖氏說道:「你由公中拿三兩銀子給老大,就算是公中補貼他的。」

  「這怎麼行?」肖氏一聽就不同意了,三兩啊!那是多少銀子,要買人參都行了。

  先別提剛剛池婉夏開口閉口都是劉氏是為了酒樓的工作壞了身子,就看這一桌飯菜,她明的不說暗地裡就是在說肖氏平時沒少補貼二房,要不是這蹭飯的主意是池大出的,池老爺都要懷疑是池婉夏算計好的,如今讓她看見了二房平日吃的是這樣的菜色,不給點銀子堵她的嘴,這事能完嗎?

  再說了,再讓他們蹭飯下去,是要讓二房連帶他們兩老每天都粗茶淡飯來顯示他們兩老對大房二房的公平,還是讓大房看見二房的飯桌上頓頓有肉有菜?

  早早讓大房回去各自開夥才是正經。

  「這家我還能不能作主,如果不行早早把家分了,你們各自作主去。」

  肖氏自然是不同意分家的,二房也怕了再提分家的事,家一分,酒樓就留不住老大跟池俊夏了,再說了,現在不分家還能從肖氏那裡拿些補貼,分了家,就算爹娘再偏心,酒樓的營收還是得分一些給大房的,那他們拿到手的銀子就少了啊!

  「娘,大夫也說了就半年,我想大哥及大嫂拿了這三兩也不敢多要的,半年後嫂子也該恢復了。」

  肖氏聽得出池二話裡的意思,就是讓她先忍忍,劉氏現在病著,又是操勞病的,若是苛待了說不過去,但等她痊癒了,要再想用這藉口也不成了,到時再好好收拾大房一家便行。肖氏知道如今只能乖乖掏錢,但心裡仍憤憤不平,大房一家果然是會騙錢的主!尤其這回的事又是池婉夏鬧出來的,看來她得小心,這池婉夏不知道下回又要打什麼主意騙錢了。

  「知道了,我會由公中支三兩銀子給老大。」

  肖氏服軟了,池老爺的臉色也好了些,就繼續拿起碗筷吃飯了。

  只是池婉夏看著肖氏的不甘心,不打算給肖氏偷雞模狗的機會。「祖母忙,常忘事,明日婉兒會去找祖母提醒祖母的。」

  「不用。」肖氏是能不看到池婉夏就最好別再看到。

  「要的,過去祖母常常一忙就忘了把月例給我,有時找了祖母祖母也說有事忙隔日再給,跟祖母請了三、四次才請到月例銀子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去省一省還是過得去的,可如今不一樣了,天天要進補,錢用得快,若祖母給得遲了,怕是我們一家又要沒米開夥了……」

  池婉夏話沒說完,肖氏就把碗筷拍在了桌上,池婉夏身子一縮,像是受了多大的驚嚇一樣。

  池俊夏在一旁見了,也放下碗筷把池婉夏護在懷裡,他臉上掛著冷笑,他這個繼祖母真是聽不得老實話,一聽就像炮杖點了火啊!「祖母別氣,婉兒年紀小餓不得,這樣吧,月例遲了也沒關係,我們就再來二叔這蹭飯,領了月例再還給二叔行嗎?」

  這個大哥反應真快,立刻能跟她配合起來,但池婉夏也只敢在心裡偷笑,面上還是裝著一副天真且苦惱的樣子,「大哥,祖母不喜歡跟我們一起吃飯的,要不……我們去悅客來吃,廚子是自家的,菜是大批買的還更便宜,或許我們拿一樣的月例給悅客來還能吃到更好的菜色也不一定。」

  這話讓池老爺大皺其眉,大房一家因為沒領到月例去悅客來吃,這傳出去像什麼話?池老爺當下便對肖氏十分不諒解。

  「怎麼你常常不按時給月例嗎?」池老爺知道肖氏會搞一些小動作,也不在意她做那些事,但若連月例也愛給不給的這就不成了,偏心太過會落人話柄。

  肖氏連忙陪笑臉,道:「這不是忙嗎?再加上這丫頭來請月例的時候常常沒挑好時間,專挑我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你有什麼好忙的,先別說大房二房的家務各自操持,就算讓你操持了這不還有老二家的可以讓你指揮,你有什麼好忙的?該給的按時間給了。」

  「知道了,我等等就拿三兩給老大,月例也會留意時間,按時給。」

  池老爺這才滿意,沉聲一喝,「吃飯吧!」

  肖氏再憤怒、再不能忍,也得忍了,她的雙眸像能淬出毒汁一樣的看著池婉夏,池婉夏一臉人畜無害的無辜表情,可肖氏就是覺得,這都是池婉夏想出來的騙錢手段!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1:52

第三章 吃貨貴公子

  池家的屋頂之上,躺著一個悠悠哉哉的身影,一身勁裝加上手上拿了把劍,看得出來是護衛之類的人。

  這人名為徐皓良,他的主子名為季嘉平,就住在與池家相鄰的隔壁宅子,季宅的大門開在大街上,池家的大門開在巷子裡,看似不在一條街上的兩座不相干的宅子,但其實兩家的後院是相鄰的,季家宅子占地廣,池家宅子與背靠另一頭的那間宅子的縱深加起來才只是季家宅子的門面那麼寬而已,而池家宅子背靠的那間宅子也是季家的,所以徐皓良常常會遊走在這兩座宅子的屋頂之上,偶爾貪近才會由池家宅子的屋頂上通過。

  這不,今天經過的時候聽到了池家傳出的哭聲,他見巡守的差不多了,便好奇停了下來,想聽聽池家發生了什麼事。

  這池家人多熱鬧,前幾天才差點鬧出了人命,今天又鬧了這一出。

  當徐皓良聽完了池家的熱鬧便回了主子身邊,一進主子的書房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徐皓良心裡一緊,這是主子的傷藥,而讓主子有喝傷藥的機會是他這個護衛的失職。

  康新縣城臨河,由於康新是十分繁榮的縣城,鄰近縣城幾個傍河的村子每年也都有一定的產量,所以縣官十分注重河堤的防護,只是康新年年撥款築堤,今年沒發大水也沒落豪雨,河堤居然決了堤,所幸沒發大水,農損不至於十分慘重,人命的損失也算輕微,只是康新畢竟離京不遠,這次決堤終究傳回了朝廷。

  重安侯一向重視民生,仔細一推敲就覺得康新決堤有問題,便上了奏摺稟告了皇帝此事,皇帝向來重視重安侯的意見,當下便決定派人前往康新暗査。

  季嘉平便是重安侯世子,雖是世家子弟卻不依靠侯府入朝為官,反而是自己在國子監拼出了名氣,所以一學成離開國子監便被皇帝看中前往康新查案。

  皇帝主意打得好,徐皓良以及幾名侍衛跟著主子來到康新的路上卻遇上刺殺,過去從沒人敢對重安侯世子下殺手,如今要來康新才遇刺殺,徐皓良不得不猜測是主子奉密旨來暗查一事終究是洩露了。

  雖然他們平安來到了康新,但主子身上還是受了點傷,所以徐皓良才會如此自責。

  徐皓良進了書房,見主子臉色凝重不知道想著什麼,也不好打擾他,只是站到了他書案旁侍立。

  季嘉平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相反的,他是擁有一身武藝的,這回會受傷純粹就是不小心,以為他此行機密沒人知道不會有危險,這才不慎受了傷。

  徐皓良還沒下屋頂他就知道他過來了,「怎麼,你這聽壁腳的興趣越聽越上癮了。」

  季嘉平由深思中回了神,背倚在椅背上看著徐皓良,記得前幾日他在鄰近的幾間宅子巡守打探,回報的消息是附近沒有什麼可疑人物,還說隔壁宅子一家子十分熱鬧,為錢吵架吵到最後差點害了一條人命,只是那小姑娘命硬,死了一回居然又活回來了。

  季嘉平養著傷沒出門無聊,便當消遣聽了。

  「這不剛好經過,聽了好奇嗎。」徐皓良把剛剛聽到的給主子覆述了一次,「那小姑娘傷了頭之前明明還是柔柔弱弱話也不敢多說幾句的,活了回來後居然一哭二鬧三上吊差不多全用上了,不過倒是誤打誤撞讓他們大房得了好處便是。」

  季嘉平一臉「你是傻子嗎」的表情,挑眉看著自己這個近身侍衛,「皓良,你真覺得是誤打誤撞?」

  「不是嗎?」

  「我倒覺得這一切……像是在那小姑娘的計劃之中。」

  「那小姑娘有這麼聰明,她一家子會被剝削成這樣?聽她的說法,他們大房一家在悅客來可是領著十分微薄的工錢啊!」

  季嘉平不置可否,有時經歷了生死難關,性情大變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命都差點丟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聽到悅客來,他便想起了他方才糾結的事了。「皓良,你看我今天要吃的點心,是要吃美味齋的糖心酥酪好,還是吃怡心鋪的梅花香餅好?」

  徐皓良翻了翻白眼,原以為方才主子是在思考什麼艱難的問題,怎麼原來是在煩惱該吃什麼點心好嗎?

  徐皓良忍不住腹誹,主子你這生得這麼豐神俊朗、氣質光風霽月的樣子,有多少世家小姐傾慕不已,讓人知道你這麼個吃貨的模樣,不怕那些姑娘們驚掉了下巴嗎?「主子你到底都是怎麼知道這些鋪子吃食的?」

  「我用我的侍衛去查,還得問過你嗎?」

  不用問過我嗎?徐皓良又忍不住腹誹,我可是你的侍衛頭子啊!徐皓良決定,不管多少全買了,只要主子吃得開心就好。

  ***

  池家大房因為有三人在悅客來工作,所以過往的家務全由池婉夏操持,池婉夏在上輩子就是一個擅長做家事的人,倒不是這樣的家務就會難倒她,只是如今她這身子受了重傷畢竟虛弱了些,要像過去一樣把家務操持好對現在的她來說是有些難度的。

  所幸家裡兩個病號都不是下不了床的那種,有劉氏幫襯著倒也不是大問題。

  池大一家子做人不差,總有些舊識可以幫忙,所以池婉夏初受傷時都有人幫忙採買食材送過來,只是池婉夏不肯欠下太多人情,休養了七、八日便決定從隔日起她可以自行出門採買了。

  池家人自然是不舍的,但也說不過現在變得伶牙俐齒的池婉夏,便依了她了。

  其實池家人並不是沒察覺現在的池婉夏變得有些不一樣,但許是她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池家人覺得這轉變也是合理的。

  最主要的是,池婉夏是一個懂吃、愛吃又很會做菜的人,有機會能自己搗鼓三餐,她是希望最好能自己下廚的,她知道原主是會做菜的,只是手藝普通,所以也不擔心自己突然下廚會讓人懷疑。

  池婉夏提著大包小包往家裡走的時候覺得後頭有個腳步聲走來,她下意識的讓了路給後面的人,卻聽見那人走到她身後便放緩腳步,池婉夏好奇,一回頭就看見了個體格高大健壯的男子。

  當朝民風算是開放,倒不至於男女之間連說句話都不行,但畢竟是陌生人,池婉夏也不會主動搭話,只是男子放慢的步伐讓她覺得疑問,索性側過身子靠著路邊不走了。

  而那男子也停了腳步。「你別怕,我家主子的宅子與你家相鄰,你提了不少東西,傷又還沒好全,讓我幫你吧!」

  原來是個好心人,不過這人既知道她姓池還知道她剛受了傷,還是讓人懷疑的,畢竟池家又沒有大肆宣傳這件事。

  徐皓良見池婉夏還在懷疑,只得不好意思搔頭笑了,他總不能說他是聽壁腳才知道她的傷的吧!再說他對這姑娘也實在好奇,主子說這姑娘若不是運氣好歪打正著,就是她是一個十分聰慧的姑娘。

  徐皓良不明白她怎麼聰慧了,主子卻說,披著一塊羊皮就能從牧羊犬的手下叼了只羊過來,叼了只羊不夠,還要順道在牧羊犬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還不聰慧?

  徐皓良只是想知道這個池婉夏到底有沒有被主子說中罷了。「姑娘別多想,我與主子初來乍到就聽聞了悅客來的名氣去了一次,所以對池掌櫃有印象,某日巧遇池掌櫃才知道他就住在與我家主子相鄰的宅子,你受傷那日家裡急忙找大夫又找池掌櫃回來,動靜弄得挺大的,我碰巧知道了這事。」

  原來如此,池婉夏放下了戒心,便又移動腳步要走。

  徐皓良雖然手裡捧了好大一個布袋,但還是空下了一隻手要幫忙池婉夏提她手上的東西。

  池婉夏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就把手上串在一塊的麻繩交給了他,池婉夏嫌帶竹籃出門太重,就把每一包的麻繩都串在一起免得提漏了,她剛剛還在想,要不要「發明」一個購物車,省力。「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姓徐,公子不敢當,我比你大些,就喊我徐哥吧!」

  池婉夏這人本就不怕生,他這麼說了她也從善如流,「多謝徐哥了,你自己手裡都捧著一大堆吃食,還勞煩你幫我,你真是個好人。」

  徐皓良這麼一聽便不好意思了,連忙說道:「我也是聽主子命令行事,主子剛才見你拿了不少東西怕你拿不動。」

  池婉夏沒見到他口中的主子,不知道是不是早走了,或是這個徐哥不經誇,才把主子拿出來當擋箭牌,但不管如何,他幫忙是事實,她還是很感謝。「不管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我這人什麼沒有,就是力氣大,無妨。」

  徐皓良長得並不是很帥氣的那種,笑得也有點憨,不過給人的感覺很陽光,池婉夏並不討厭他。

  徐皓良笑了笑後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買的是吃食?」

  「布袋雖然不透光,但透氣,多少能聞到一些味道,再者我剛才不小心瞥了一眼,看見最上面的那袋滲了些油水,想著應該是些酥炸類的東西。」

  「原來如此。」

  「不只如此,我還知道徐哥的主子是哪一戶了。」

  「喔?這樣就能知道?」

  「是面街的那一戶吧!與我家相鄰的宅子雖然大多是家境殷實的人家,但要能把酥炸點心買了當零嘴吃,而且還是一買這麼多的,就只有面街的那一戶有這財力,這些宅子雖然坐落在一樣的地方,面街那一戶的地段可比我們這些大門開在巷子裡的價值高多的。」

  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推測,古代的油本來就是矜貴的,需要用到大量油炸的點心自然就不會便宜,現在又不是吃飯時間,酥炸類的點心放久了口感也不好,能把這麼矜貴的點心拿來當零嘴吃的家底肯定不差,再加上徐皓良一開始就說了是鄰居,那便只有面街那戶了。

  可徐皓良雖然身手靈活,腦子轉得卻沒有身子快,所以一時沒能想到,才會被池婉夏幾句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池婉夏也沒跟這愣頭青多說什麼,畢竟隔壁住了一個吃貨貴公子這事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由於走了不久宅子便到了,徐皓良也沒多攀談,池家大房的廚房離後門近,池婉夏向來都由後門進出,徐皓良也把她送到了她家後門口就又拐出巷子回去了。

  ***

  季嘉平面前桌上放著本地方誌,書是翻開的,但人的注意力卻沒在上頭。

  今天終於見到隔壁池家那個姑娘了,雖然只是遠遠一瞥,但也看得出是個清秀的姑娘。其實更讓季嘉平對她印象深刻的是她身處的境地,父親雖然身分尊貴,但他不愛妻妾成群那一套,所以一生就只有母親一個妻子,即便母親生了他之後便再無所出,宗族長輩也勸他再納妾開枝散葉,但父親就是沒依那些長輩說的去做。

  以父親的身分,宗族長輩怎麼也不敢強迫他,最後侯府後宅便只有母親一人,而父親的子嗣也只有他一人,所以季嘉平即便聽過不少後宅陰私事,但自家乾乾淨淨的,他倒是真沒親眼見過。

  池家後宅雖然不至於像那些高門大戶裡日日上演著不見血的戰爭,但繼母的偏心仍是造成了家宅動盪,先不論肖氏是繼母,那池老爺是親父吧!季嘉平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做為父親的人可以對兩個兒子偏心得如此嚴重。

  再想到池婉夏那姑娘跟著父親去求繼祖母給他們點錢醫治母親而受了重傷,季嘉平難免感歎。

  徐皓良回來了,進了季嘉平住的院落,這院落的主房共五間,明間是一個小廳,左次間及左梢間打通了是個書房,次間放的是書架,書案則是放在梢間,右次間是個暖閣,右梢間才是季嘉平的寢房,次間與梢間之間以一扇屏風相隔。

  季嘉平正坐在書房裡的書案後,徐皓良走了進來,看見季嘉平拿著地方誌,乍看之下像是在看閒書,但徐皓良就是知道他不只是在看閒書而已,肯定別有用意。

  季嘉平當然發現徐皓良回來了,他對著人使了個眼色,「你這俗人,怎麼把吃食拿到書房來了。」

  徐皓良心想還不是你這主子好吃,我擔心吃食涼了。

  腹誹過後,徐皓良走到明間,把一布袋的點心一樣樣的鋪在桌上,季嘉平這才走上前坐在桌邊。

  一直守在門口的侍僕見狀便立刻去拿來碗筷碟來。

  季嘉平雖是貴公子,卻沒有讓人布菜的習慣,侍僕只把餐具放在桌上便又到門外守著了,季嘉平雖然好吃,但卻很優雅,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玉筷,一口口的把桌上點心送入嘴裡。「涼了,你擔擱了。」

  這不是你讓我去幫人家姑娘家提東西的嗎?徐皓良實在覺得主子這麼說不公平。「屬下已經儘快趕回來了。」

  「你擔擱了。」季嘉平又重複了一次。

  徐皓良只得老實說道:「剛剛忍不住,所以多問了池姑娘一些問題。」

  季嘉平頓了頓,但隨即恢復了過來,徐皓良沒看出來,好像主子的筷子就沒停過一樣。

  「喔?還聊上了?」

  「也不是聊上了,就是好奇。」

  「美人鄉,英雄塚啊!」

  徐皓良一臉疑惑,美人?池婉夏那年紀雖然看來應該已及笄,但要說美嘛……容貌是清秀,只算得上是小家碧玉,跟著主子看多了京城裡的世家小姐,不管是真的美還是打扮得美的,池婉夏都遠遠及不上。「那池姑娘算不上美。」

  「不美?那你還為了她擔誤了我的命令甘願領罰?」

  徐皓良回想了一下,剛才看見池姑娘時主子讓他上前幫忙,下的命令是——

  「幫她把東西提回去,在吃食涼了之前回來。」

  徐皓良這才知道主子「美人鄉英雄塚」這句話的重點不在「美人」而在「塚」啊!

  「主子恕罪,屬下就是好奇,她只看了布袋一眼就推斷出了主子住的是哪一戶,便多問了幾句。」

  季嘉平看了那布袋又看了一桌的食物一眼,這個徐皓良怕是把他愛吃的本性也給暴露了,雖然季嘉平也不怕人知道他愛吃,不過總是不希望自己有弱點兜在別人手上,所以一直以來掩飾得很好,至於那些世家小姐要怎麼誤會他可不關他的事了,他又看不上她們,自然不會像孔雀一樣花俏地展現給她們看。「然後呢?想知道的問到了沒有?」

  「這一驚,忘了問。」

  季嘉平勾勾手指,做了個讓徐皓良彎子的手勢。

  徐皓良眉頭一皺,苦著一張臉,看了看外頭守在門邊的侍僕及守衛。「主子,不要吧!」

  季嘉平一句話沒說,又挑了挑眉。

  徐皓良看著門外的守衛,本來側對著門的他們很識相的轉了身背對屋子,徐皓良這才低下頭,季嘉平抬起手,狠狠地在徐皓良的頭上敲了一記。

  徐皓良的頭因這力道點了好大一下,這才撫著頭又站直了身子,「主子罰得好,是屬下失職。」

  「你失職的不是去探問,你既是我的侍衛,多熟悉我周遭的人事物不是錯事,錯的是你因為一些旁的原因把你的目的給忘了。」

  徐皓良恍然大悟,原來主子不怪他打聽這些家長里短,是怪他沒打聽清楚讓他少了消遣啊!徐皓良自覺自己天資還是聰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屬下明白。」

  季嘉平看著徐皓良那笑容,就覺得徐皓良的明白跟他的明白應該不是一個層次的。「罷了,你對那小姑娘好奇些什麼?」

  「除了上回主子說她若不是運氣好就是扮豬吃老虎屬下覺得好奇以外,就是今天屬下去買這些吃食時聽到有人閒談,說是悅客來裡的池大跟池俊夏似乎有些倦勤,主子你看,這悅客來是不是真要倒了?」

  季嘉平去悅客來吃過一次,大多數的菜色口味差強人意,但招牌菜的口味倒是不錯,只是聽說這招牌菜已經二十多年沒變化過了,想來應該是初代的廚師留了菜譜,後來的廚子沿用沒有創新,悅客來才會只有招牌菜能入口。

  只是康新畢竟是一個富庶的大縣城,各色吃食推陳出新,悅客來能撐到如今也算是難得了,如果連身為掌櫃的池俊夏都倦勤……季嘉平不多說,又繼續吃了起來。

  「主子覺得悅客來還能撐?」

  季嘉平看看自己這個對街談巷議十分熱衷的屬下,歎了口氣,「那就要看池家父子是打什麼主意了,如果只是因為家裡的變故一時心煩意亂,應該還能再撐一陣子,若是打著什麼其他心思……怕是悅客來真的走到末路了。」

  「應該只是家眷都傷了、病了才導致的吧!」

  季嘉平回想徐皓良聽壁腳得來的消息,總覺得與那個小姑娘脫不了關係。「皮球被壓久了終是會反彈的,好處全讓二房占了,大房的人再能忍也有忍不下去的一天。」

  徐皓良好像懂了,雖然只是些家長里短,但他還是默默的為老實人祝福,希望池家大房能得償所願吧!

  季嘉平對人家的家務事沒有太大興趣,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他的手下不是沒有人可以派遣,但有件事他還是要親自去看一看。「過兩日與我去一趟河堤。」

  徐皓良知道主子早就閒不住了,再加上主子的傷已無大礙,便沒有勸告主子繼續養傷,只是應聲道:「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2:11

第四章 介紹芳鄰嘗美食

  今日池婉夏出門採買時,沒預料到竟會看見一個驚為天人的美男子。

  她一個來自資訊發達的未來女子,有什麼美男子是她沒見過的,卻沒想到有一天能見到一個如此俊俏的公子。

  不過好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很快便回了神,看清了美男子身後的人,這不是徐哥嗎?那這一位……她見他穿著打扮雖然樸素,但那布料一看就不是尋常布料,可見這人便是徐皓良口中的那位主子。

  雖然第一次見這位貴公子第二次見徐皓良,但她對徐皓良的印象不太差,所以便回以一笑。

  季嘉平由腰間抽出摺扇,擄風的姿勢那叫一個風流倜儻,他目露笑意與她頷首招呼,看起來也十分友善。

  季嘉平對徐皓良使了個眼色。

  徐皓良是不聰明,但主子的眼色還是看得懂的,他熱絡地與池婉夏打了個招呼後說道:「主子,這位是後頭那座宅子的小姐,姓池,池姑娘,這位是我家主子,姓季。」

  季嘉平自然知道她姓啥名誰,只是他總不好說他能知道是徐皓良愛聽壁腳,於是便讓徐皓良再給他介紹一次。

  若是在現代,池婉夏是不吝於把名字告訴季嘉平的,只不過古代似乎沒有姑娘家隨便把閨名告訴別人的,於是她便不說了,只是對徐皓良福了個身,「季公子。」

  「池姑娘要上街採買?」

  「是的,季公子要出門辦事?」池婉夏可是記得上回這個時間他跟徐皓良上街買了一大堆吃食,在回程路上遇見她。

  「今日沒什麼事,想著上街找找有什麼特別的吃食。」

  徐皓良微愣,今天主子是要出門辦事的,要去河堤附近暗中査看決堤的原因,怎麼見了池姑娘就改變主意了?

  不過他驚訝的表情還來不及收起就看見主子瞪了他一眼,他連忙控制自己那張喜怒過於明顯的臉。

  池婉夏穿越過來後,面對池家大房的困境也不是完全沒有想法,第一,她得想辦法讓池家大房分家另過,第二,分家之後萬事得靠自己,她必須要有一個營生的手藝。

  上輩子她是一個美食主播,所做的菜色除了都是特色料理以外更是色香味俱全,靠著這個手藝她成立了一個工作室,經營一個網路頻道,用累積的平臺分潤、贊助及業配,養活了工作室的十幾名員工。

  而來到了這個時代,她所能想到營生的方法自然也只有做吃食這個手藝,而要做吃食少不了要瞭解市場上大眾化的口味,以及就算要做創意料理,要由哪方面來做創意,所以她利用負責採買的時間對街上的一些食攤都做了研究,便也知道了許多不錯的美食。

  既然是順路,而徐皓良及季嘉平這個主子看起來也不像壞人,池婉夏便自告奮勇的給他指路了。

  或許同為吃貨的原因,池婉夏對季嘉平多了一點親切感。「若要說特別的吃食倒是沒見到,但做得特別好吃的我卻有發現。」

  「喔?」

  池婉夏這人可能長年拍攝做菜影片的關係,對著攝影機都可以邊做菜邊說得一口好菜,給季嘉平介紹起美食來自然是駕輕就熟,再加上她每天要做什麼菜都會在腦子裡想好所需食材,所以上了街便可一邊採買一邊給季嘉平介紹又領路的毫無防礙。

  季嘉平其實先前聽徐皓良提起池婉夏時對她倒沒有太大好奇心,只是如今接觸了就覺得她與一般的姑娘家不太一樣。

  她的行止不像他在京中見到的那些世家小姐一樣拘謹,但也不是粗俗,池婉夏給他一種少了女子矜持的灑脫感,卻也保有了姑娘家應該的氣質,實在不像一個小商戶培養出來的女子。

  她說話的模樣看來是個大方的女子,可是說出來的話語也不會言之無物或是毫無章法,總之聽了讓人覺得十分有趣,加上池婉夏雖然不是什麼大美人,但也生得十分清秀,配合上她獨特的氣質,倒也讓人一時之間挪不開眼。

  重點是,季嘉平實在吃膩了家中廚娘做的一成不變的飯菜,聽了池婉夏的介紹後,他竟覺得口齒生津,想立刻買來大快朵頤一番了。

  「就是這間果子鋪,裡頭有各色果子,口味也常推陳出新,你可以挑幾種裝回去,除了果子之外我最推薦的還有一種吃食,是這兩天才出的新品,我推薦的這個最適合你吃了。」

  這間果子鋪季嘉平及徐皓良都不陌生,雖然季嘉平不嗜甜,但偶爾買一匣子回去也是有的,至於有什麼新品能讓池婉夏特別推薦,季嘉平也很好奇。「喔?願聞其詳。」

  「這款吃食名為紫蘇膏,是用紫蘇、陳皮、甘草等等多種藥材研磨成粉再加水煮沸後加入蜂蜜慢火熬煮而成,雖然是甜點但也有藥用功效,對季公子這樣遍嘗美食的人大有助益。」

  「有藥效?是何種藥效?」

  「主治消化不良。」

  在一旁的徐皓良一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直到看見主子給他的一記白眼,這才搗著嘴低頭忍住了笑。

  池婉夏實事求是,並沒有一點嘲笑的意思,季嘉平出身公侯之家,父親與政商界往來頻繁,見多了表裡不一的人,自然知道池婉夏這話沒帶著惡意,是真心覺得這吃食對他有益,只是他一翩翩佳公子被個姑娘家當孩子一樣擔心他吃多了消化不良,這還是第一次。

  季嘉平從善如流,自然立刻採納了池婉夏的建議,給了徐皓良一個眼色去買,看起來就像買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吃食一樣,只是耳尖微微的一點紅還是洩露了他的羞窘。



  徐皓良也很會做人,主子交代他去買,他當然不會只買主子要的,也另給池婉夏買了一份,只是他怕池婉夏推辭,所以只是先買了沒有告訴池婉夏,等要回去了之後再交給池婉夏,她便無法推辭了。

  看著徐皓良買了些果子又買了紫蘇膏,池婉夏也帶著他們繼續往下一個目標走,只是池婉夏這個人還是很務實的,她也沒忘了買自己要的食材,買了就放在她手上拉著的一個小巧的小拉車裡。

  季嘉平看著她買的食材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但也好奇她想做的菜。「池姑娘買這些食材,是要做燉菜嗎?」

  這個年代的菜色大多是燉煮的,池婉夏吃久其實了也會膩,但考慮到這年代的人的口味,所以也沒做太多太現代化的料理,她怕她的父母兄長吃不慣,但一日三餐會添一道有變化的菜色。

  例如這年代的蔬菜沒有快火炒的料理方式,但快火炒出來的蔬菜較脆、口感佳,就是有些費油,所幸她也是一天才做一道,金錢上倒還有辦法支應。

  「這個菜是要炒的,這個豆腐是要做紅燒的。」

  炒?紅燒?這些徐皓良聽都沒聽過,自然就好奇地問出口,「什麼叫炒?什麼叫紅燒?」

  對季嘉平這種饕客來說,聽到「炒」及「紅燒」這種料理方式,自然是比徐皓良還好奇的,但他面上還是只露出溫文的笑意,沒有過多的反應。

  「炒就是在鍋裡加適量的油,蔬菜徹底洗淨了之後放入鍋中,加足了柴薪以最大的火候快速翻炒,沒有過長時間及過多水分的烹煮,這樣的蔬菜吃起來十分清脆。」

  「這……這菜能熟嗎?」徐皓良好奇了,聽起來這個快炒應該不費多少時間,沒有一定的烹煮時間,這菜能熟嗎?

  其實生菜是可以吃的,只是古代衛生條件實在……池婉夏也不敢推崇什麼有機美食,想了想便說道:「這樣的炒法及熱度已經足夠把蔬菜炒熟,而且口感也很好,下回徐哥可以讓你家的廚子試試,我覺得季公子肯定會喜歡吃這樣的菜。」

  季嘉平的確對炒菜充滿好奇,如今聽池婉夏毫無保留的把烹調方法告知,對她的不藏私很是意外。

  「那紅燒呢?」徐皓良解了惑,自然也接著問起紅燒了。

  「紅燒就是在鍋中加入薄油,將豆腐煎至半熟時加入醬油及水調製的醬汁,再放入蔥段煨至醬汁收幹,這便是紅燒豆腐,同樣的方法也可以拿來做紅燒肉、紅燒魚等等其他的食材。」

  季嘉平光是想像就能知道這道菜的美味,「我其實一向不喜歡豆腐的豆腥味,若是加入醬汁煨煮,想來便能去了豆腐的腥味。」

  「豆腥味端看各人的接受程度,有的人就喜歡這股豆腥味,像是有種吃食叫豆渣饅頭,就是白麵加入豆渣做成的,吃來會有天然的豆香。」

  季嘉平自然是沒聽過豆渣饅頭這種現代料理的,不過對於豆渣味的饅頭倒是敬謝不敏。

  看著季嘉平一臉不能苟同的表情,池婉夏搗嘴笑了,像是在哄挑食的孩子一樣,「其實加些調味能中和掉豆腥味,除了口感與一般饅頭不同以外,還能吃到不同以往的饅頭味道,你這種貴公子或許不明白,對平民百姓來說這可是經濟實惠的美食。」

  季嘉平本就覺得池婉夏是個活潑的女子,如今聽她說起烹飪這般得心應手的樣子,整個人散發著自信的光芒,季嘉平知道這一定是個對做菜有著濃厚興趣的姑娘,生於商戶自家開著酒樓,倒也是生對了地方。

  想著悅客來那慘淡的生意,季嘉平想著或許下一位能扛起池家美食招牌的人該是眼前這位姑娘了。「池姑娘,這『炒』及『紅燒』你是怎麼會的?」

  池婉夏對這個年代的認知都來自原主的記憶,原主又是個姑娘家,自然不可能拜在什麼名師門下,所幸這年代也沒什麼版權問題,她說自創的也不會被抓包吧!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很會做菜的曾祖母呢!「參考了一些我曾祖母留下的烹調方法,再加上因為油矜貴,生在這樣人家的孩子,自然會想辦法因應轉而以其他方法去彌補這樣的不足。」

  季嘉平聽得出來池婉夏並不想多說,他便也不再探問,倒是另有疑惑,「池姑娘剛才說的烹調方式雖然只是概略一提,但其實對廚師來說都是該保密的手藝,你倒是不藏私?」

  對池婉夏來說這本就不是她私有的手藝,自然不會想要藏著,再者一道菜真要做得好,各種調味比例都要調整,這就是所謂的配方,若是隨便一個人聽了都能配出完美的配方來,那廚師也不顯得稀奇了,她方才雖然對徐皓良說了可以讓季家宅子的廚師試試,但她也知道即便是老經驗的廚師,聽了這樣的烹調方法也是得花時間研究及試菜的。

  「就如同大家都知道怎麼燉菜,可是酒樓飯館也不是一家獨大,各人有各人的手藝,一百個人就能做出一百種味道,你喜歡吃東家的我喜歡吃西家的,誰又能真正的贏得了誰呢?」

  這小姑娘為人豁達,大氣宏觀,季嘉平只覺得這小姑娘今天給了他不少驚喜。

  說著說著他們便走到了下一個攤子,池婉夏覺得這東西得熱得燙口的時候吃才好吃,便問了他們,「兩位趕時間嗎?」

  徐皓良覷了自家主子一眼,本是要出門去査河堤潰堤的,現在他都不知道算不算趕時間了。

  季嘉平只是搖了搖頭,配合了池婉夏,「池姑娘有什麼想法?」

  「那就坐吧!」池婉夏率先在路邊一張桌子旁的長板凳坐了下來,剛剛讓季嘉平看了十分好奇但沒多問的手拉車立起就能不怕滑動的放在一旁。

  這年代沒什麼男女分席的問題,而且這是在戶外不是內室,所以池婉夏沒多想就邀了他們一同入座,卻忘了以季嘉平這種貴公子來說或許是不愛坐在這種路邊攤吃東西的,她正想著自己失禮了,就見季嘉平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而徐皓良沒有坐下,則是站在季嘉平的身後護衛著。

  池婉夏先前本以為徐皓良是僕役,可今天看他陪著季嘉平出門是帶著劍的,自然知道他應該是護衛,想來季嘉平身分不低。

  攤主對著池婉夏的方向喊了聲招呼,池婉夏便作主為他們點餐了,「來三個烤酥餅。」

  「好咧!」

  烤酥餅季嘉平自然是吃過的,也不是很特別的吃食,但既然池婉夏會推薦必然是有它獨特的地方。

  烤酥餅說來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種夾著甜餡的燒餅,爐子像是一個缸,在缸裡燒炭,然後直接將麵團給貼在爐壁上,烤熟了再取下,所以烤酥餅就是要趁熱吃才好吃,這就是池婉夏讓季嘉平坐下的原因。

  很快的三份烤酥餅送了上來,他們三人一人拿了一塊,季嘉平這人在外頭還是矜持些的,所以吃東西的速度便放慢了下來,這一咬讓他十分驚喜。

  烤酥餅要說各家有什麼不同的那就是餡料的分別了,這個烤酥餅的餡料入口即化,口齒之間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及紅糖香。

  季嘉平吃相十分斯文,雖然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至少也沒有皺眉什麼的,而且通常食物若不好吃,是不會一口接一口吃的,看來他是喜歡的,推薦的美食能讓人認同,對池婉夏來說也是開心的。

  雖然觀察著季嘉平,但池婉夏也不可能放著美食不吃,不同于徐皓良那個貓舌頭,怕燙的他小口小口吃著時不時還張嘴呵氣,池婉夏不太怕燙,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她的吃相本就十分優雅。

  季嘉平在享用美食之時也沒少偷偷打量池婉夏不輸世家小姐的儀態,她看起來不似矯揉做作,想來這儀態並不是裝出來的。

  本來這種小吃攤就不是讓人久坐的地方,為了讓人想吃口剛出爐的又不至於站在路邊才擺了幾張桌椅,翻桌率也快,三人吃完了烤酥餅就離開攤子。

  池婉夏拉著自製的購物車要去付賬,雖然眼前有位大爺,可池婉夏本就想著要請他們吃烤酥餅算是敦親睦鄰,等徐皓良要掏錢時已經遲了一步,他有些為難的看著季嘉平,季嘉平便示意他退下了。

  池婉夏今天要給季嘉平推薦的就是這兩家美食,再買了今日最後一種食材後她就打算回去了,本想著不擔誤季嘉平的時間讓他可以先走,沒想到季嘉平表示可以陪她採買完,並示意徐皓良接下池婉夏手中的手拉車。

  池婉夏本因為這購物車省力倒不需要人幫忙,可徐皓良堅持,池婉夏便交給了他,還貼心的幫忙把把手拉長,當初製作這購物車的時候就設計了兩段式的把手,這是池婉夏想著若是池大或是池俊夏需要用到購物車的時候方便使用。

  這購物車的創意自然是來自於她,由池大幫忙做的,池大小時對木工這門手藝十分有興趣,他的祖父母雖然開的是酒樓但也十分支持池大,畢竟繼承家業這種事也得看天分,所以池大的父母便也依了他,只是後來家中長輩相繼而逝,池老爺再娶後很多事池大便也不能再隨心所欲了。

  池婉夏給介紹的烤酥餅雖然好吃,但季嘉平還是喜好吃鹹勝過甜食,只是池婉夏今天給他介紹的都是甜食,也不知是怎樣的鬼使神差,季嘉平竟然開口邀約道:「下回能否勞煩池姑娘再給推薦些其他美食,例如鹹口的?方才的烤酥餅不錯,只是若是鹹口的我一次能吃三個。」

  若是其他人聽見季嘉平的話,見他這斯文模樣說能吃三個,肯定認為那只是說場面話,但池婉夏可是見過徐皓良捧了一堆吃食的人,她相信季嘉平說的是實話。

  池婉夏沒覺得這樣的邀約有什麼,反正她是每天要上街買菜的,便應了,「沒問題,鹹的我也愛呢!至於你說把剛才的烤酥餅換成鹹口的……如果換成了加了胡椒的肉餡,麵團上灑些白芝麻再下爐子裡烤就是胡椒餅了。」

  池婉夏所描述的食物自然不是現在有的吃食,所以在季嘉平的想像中就像是一種烤過的包子,不過吃了方才的烤酥餅,季嘉平將內餡替換成肉餡倒也不難想像,再加上想到肉汁鎖在餅皮中的美味……他好像又餓了。

  「池姑娘所說的這個……胡椒餅,希望有一天能吃得到。」

  對現在的池婉夏來說,要做出好吃的胡椒餅不難,可要砌個爐子買肉餡什麼的雖然不是花不起,但還是有些困難的,所以沒立刻應下來,「這是我隨口說的,能不能做出來還不一定呢!」

  池婉夏能說得有模有樣的,不知為什麼即便沒聽過這種吃食,季嘉平也覺得她肯定是做得出來的,只是他轉念一想,似乎也想到了池婉夏為難的原因,便笑道:「這烤餅既然能做甜的能做鹹的,我看或許我該讓人在我家廚房裡砌個爐,到時還希望池姑娘不吝賜教。」

  既然有爐子有食材,對池婉夏這個愛做菜的人來說,當然不會推辭,「好啊,到時我給季公子做些胡椒餅,包准讓季公子滿意。」

  兩人邊走邊談,整條街都快走完了倒也不覺得累,只是季嘉平見池婉夏走了一條街還沒買到想買的東西,便好奇的問了,「池姑娘還缺什麼嗎?」

  「本想買條鮮魚,但看不到滿意的又不想退而求其次,畢竟是想拿來燉補給我娘吃的。」

  古代運輸條件不佳,鮮魚在內陸並不常見,所幸康新臨河,河魚倒是有的,只是前陣子才決了堤,河水已經泥濁好一陣子了,直到最近水清了才陸陸續績有人開始捕魚,可數量不多一下子就被買完了,被挑剩的又都是不甚好的貨,池婉夏沒看到合意的。

  池婉夏想著或許明天再上街看看,便沒再堅持,只是剛要轉身就看見了一間鋪子,門口居然擺著一大盆番茄!

  池婉夏當然知道這個年代還沒有番茄,但海運正興起,所以能有海外的食材也不意外,只是這個年代的人還不知道這個是什麼罷了。

  季嘉平看她好奇,以為她是因為沒看過而好奇,便上前給她介紹起來,「這是海外來的,也沒個名字,倒是把它運來的海商因為它形似柿子便叫它番柿。」

  原來番茄古代叫番柿啊!不過怎麼看起來人們並不知道它是食物?「季公子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結紅色的果子喜氣,因而番柿都被拿來做為盆栽。」

  盆栽?好好的一個食物就擺著看任由其爛果?太可惜了。「欸……真是可惜,拿來吃多好。」

  季嘉平忍俊不禁,他已經是一個十分好吃的人了,怎麼眼前這小姑娘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見了果子就覺得可以做食材?「這果子能吃?」

  「你沒吃過又怎麼知道能不能吃?」

  季嘉平一時語結,這話說得不假,沒有神農嘗百草,後世又怎麼知道何物能吃何物不能吃呢?

  「既然你想試試,我便送你一盆。」

  「啊?這不好,不用了。」既是海外來的,想來十分貴重,池婉夏連忙搖頭。

  「你請我吃餅,我請你……吃番柿。」

  池婉夏不想吐槽一株番茄哪裡是一塊烤酥餅比得上的,不過既然對方是貴公子,想來也不覺得這些錢有什麼,便不多說了。「番柿也不一定是直接吃,或許可以入菜,屆時我試試,能入菜的話就給季公子做一道。」

  「又有胡椒餅又有番柿,我便等著池姑娘了。」

  池婉夏自然是有把握能做出來,而番茄入菜,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番茄炒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2:28

第五章 幹燜魚驚豔古人

  幫著池婉夏將採買的東西送回池家,季嘉平及徐皓良便去辦了自己要辦的事,他們沿著這次決堤的主河道的分支走,除了決堤的那一段附近的支流,其他支流都沒有氾濫情形。

  季嘉平雖然不是專家,但看著沒決堤的部分皆是牢固的堤防,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判定這場禍事。

  「決堤才多久時間,竟是連半分堤防殘骸都找不到了。」決堤處的殘跡肯定經過清除,沿著支流找就是想找被大水沖走的殘骸,沒想到也沒找到半分,季嘉平想,莫不是這殘骸中真能找到什麼,才被早一步清除了?

  「主子,要不再走遠些?」

  「再遠些就進入百姓們的農田了,要有殘跡也抹除了。」

  「這本是灌溉用的河道,會不會是忘了關閘門導致大水往同一處傾泄,這才讓堤防受不住決了堤?」

  季嘉平來到堤防邊一處閘門處,為了堤防的強度,堤防開的閘門不多,沖毀的地段的確有一處與這相同的閘門。

  這些存留下來的閘門自然是撐過了汛期的,就算強度不夠,至少也是擋得住目前的水量的,但若是因為閘門未關閉而導致水全往一處沖……那毀壞也不是不可能。

  季嘉平伸手觸模閘門附近的堤防,卻不知被何物咬了一口,季嘉平吃痛收回手,仔細一看,是落單的幾隻螞蟻。

  只是這螞蟻渾身通紅,只有尾部帶黑,季嘉平從未見過這樣的螞蟻,但也因為季嘉平對螞蟻沒有研究,便只當是被一般蟲蟻咬了。

  「主子,您的手怎麼了?」

  季嘉平要指給徐皓良看,卻見那幾隻螞蟻已不見蹤影,心想著這蟲蟻咬傷的威力不小,這傷口不上藥怕是不行,看來今天的視察就只能到這裡了。

  「你剛才說的水沖閘門不無可能,朝廷給的案卷中有近三次的修堤記檔再調出來詳細研究,然後帶專精土木工程的人員來暗査,這堤防……定有什麼古怪。」

  「是。」

  如今的河流裡已不見大水過後的泥濁了,倒是因為一段時間沒有捕撈,有不少肥魚優遊其中。

  「皓良,去抓三尾……不!五尾魚回來,要那種能吃的魚種,肥一點的。」

  徐皓良聽到這個命令也不奇怪,主子這人看起來清冷,就只有吃的能讓他整個人鮮活起來,肯定是方才聽了池姑娘提到想買鮮魚,所以便興起想吃魚料理了,宅子裡的廚娘對於主子這種冷不防的加菜行為也已經習以為常了。「是。」

  「記得,要活的,萬一吃不完了還可以放水裡養幾天。」

  主子想每天吃魚還不是一聲令下的事,哪裡需要儲存?但徐皓良也沒多問,主子怎麼交代他就怎麼做便是了。

  只是當他要領命而去時,季嘉平又補了幾句,「抓到魚後送去池家給池姑娘,就說是我們擔誤她買魚了,這是賠給她的。」

  徐皓良想著,想送就送了,還找藉口?

  他的腹誹似是沒逃過季嘉平洞察一切的雙眼,季嘉平只是給了他一記眼刀,接著說道:

  「把魚送去池家後去陽春齋幫我買一份……不,買兩份蘋果慧仁湯,一份送去給池姑娘,一份帶回來。」

  陽春齋的生意鼎沸,而且也從沒為誰破過例,不管誰來就是得排隊,徐皓良看這時間,陽春齋肯定已經大排長龍了,主子這是變著法子在讓他罰站呢!

  於是徐皓良再也不敢腹誹什麼,目送著主子離去,心中暗暗意外這位池姑娘真得主子的眼緣,想來是那說著一口好菜的嘴對了主子的胃口吧!

  ***

  池婉夏在做完了家務準備進廚房做晚膳時,聽到後門有敲門聲,廚房鄰近後門,池婉夏也幾乎都是由後門進出,但若有客人上門走的都是大門,池婉夏不知道是誰敲門,便開了條小縫,就看見捧著個小水缸提著個食盒的徐皓良。

  徐皓良只是交代了幾句說是主子讓他送來的,人就一溜煙跑了,因為他還有另一碗蘋果慧仁湯得趕快給主子送去,遲了不知道主子又會怎麼整治他。

  早上和季嘉平主僕一起上街,回到家了她才發現她給介紹的吃食季嘉平都讓徐皓良多買了一份給她,如今竟又送來甜湯及活魚。

  池婉夏看著甜湯及魚發了一會呆,最近常聽到娘咳嗽,這蘋果慧仁湯止咳去濕,對她的身體有益,她想著就留給娘喝吧。

  至於這魚還特意用水缸裝著,雖然徐皓良沒解釋,但池婉夏還是知道了季嘉平的意思。

  定是她說了想買鮮魚,季嘉平索性便讓徐皓良送來了活魚。她很感謝季嘉平,也知道是今天幫他領路所結的善緣,其實今天他送了她番茄盆栽就算是扯平了,又多送了魚及甜湯過來看來是有意與她結交了。

  池婉夏知道很多關係就是這麼交際出來的,就算是敦親睦鄰吧!多一個朋友總是有好處的,所以池婉夏便收下了。

  只是……五條鮮魚啊,就算給娘燉補用一條,拿來晚餐加菜用一條,也還有三條……

  想起了季嘉平也是個吃貨,池婉夏便有了主意。

  她由灶台旁的備料處拿起了一片荷葉,這是今天買豆腐時攤販拿來包豆腐給她提回來的,她把荷葉清洗乾淨後放在一旁晾乾,然後便拿來一隻碗搗鼓起了醃料。

  池婉夏拿來做調味料的材料種類繁多,大多數都是風乾儲放的幹料,池婉夏用一個又一個的陶罐裝著放好,剛採買回來時池家人還覺得不解,不明白她買那些幹料做什麼,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藥材,池婉夏說了要拿來做調味料池家人還不信,想著那些東西的味道怎麼會好,可吃了一次後就再沒懷疑過她的手藝了。

  做好了醃料,池婉夏去到水缸邊,在水缸裡撈出了一條黑鯽魚,她把鯽魚放在案板上時,魚嘴還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跟讓它離了水的人抗議。

  池婉夏拿菜刀往魚身上一拍將它拍昏了,這才把魚拎到井邊,然後打水殺起魚來,池婉夏的動作十分俐落,不是那種只會花把式的網紅廚師,她把洗淨的魚拎回廚房,再將魚給放在荷葉上,開始在魚身上抹剛才做好的那碗醃料,翻來覆去抹了個遍後再用荷葉將魚包起,接著拿到屋外挖了些小菜園裡的土和了些水,用這泥土把包了魚的荷葉給裹上一層厚厚的泥。

  廚房裡雖然只有一個灶,但一旁還有一個備用的爐,那是池婉夏讓池大特地給她做的,有時她做菜一口灶實在不夠用,這個爐可以拿來燉湯。

  池婉夏把灶裡一些燃燒到將滅未滅的白炭灰刮出來放進了爐子裡,便再把那團包著魚的黃泥給放到餘燼上,拿米糠覆蓋在上頭保溫,要用那餘炭的熱度把魚煨熟,這種做法叫幹燜魚。

  燜魚的時間不短,池婉夏便趁著這個時間開始張羅起家人的晚膳。

  稍晚池大及池俊夏便回來了,以往池家人老實,池大及劉氏幾乎是一早就去了悅客來,直到打悴收拾好了才回來,工作繁重不說工時還長,也難怪劉氏最後操勞病了,而池俊夏是掌櫃,也總要待到悅客來不再收客了之後才回來。

  如今池大及池俊夏聽了池婉夏的交代,池大是早出早歸、晚出晚歸,幫了開店準備就會在黃昏時下工,若是晚些上工就會待到打憚,而池俊夏則是固定會在黃昏時離開。

  池二對他的早退也有過不滿,但池俊夏過去是因為父母總是息事寧人要他別計較他才忍下來,如今既然不用忍了,池俊夏自然不會客氣,他倒也沒有口出惡言,只是客氣地問池二,他就是個沒管錢的掌櫃,待到打憚做什麼?

  池二被這麼一噎也無話可說,他當然不會讓池俊夏接手銀錢的事,他想要的只是池俊夏招呼客人的能力,他想拿別家的掌櫃來說事,卻又想起池婉夏的三兩句話大房的人就漲了工錢的事,便又不敢了,只能任由池俊夏離去。

  池俊夏面上看不出,看著二叔憋悶的樣子,心裡可是舒爽極了。

  所以如今除非是池大上晚班的日子,要不然他們一家四口都是聚在一起吃晚膳的,比起過去池婉夏原主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這個家再也不那麼冷清了。

  今日吃飯時池婉夏讓家人幫她留些菜,說有事要出去,天都黑了,池大本是不肯,池婉夏說只是去隔壁宅子,池大也沒放下心,反而問起她怎麼和隔壁宅子的人結識了。

  池婉夏只得把前因後果告訴家人,池大想著禮尚往來,收了人家的東西是該回報一二,便同意了讓池婉夏過去,並吩咐池俊夏陪著她一塊兒去。

  ***

  當門房來通報池婉夏來找他時季嘉平是很意外的,雖然兩人今早談得算是投契,但好像也沒有讓池婉夏在天都黑了又來找他的道理。

  季嘉平正準備用膳,本想邀她一起,但看了看天色又覺得不適合留她太晚,便覺得兩人在一桌的晚膳前見面不妥,於是走出明間來到院子裡。

  院子裡有座棚架,底下擺放了一套石桌椅可供乘涼,康新的氣候不錯,算得上是四季如春,只是夏日待在屋裡還是有些悶熱的,乘涼的棚架是季嘉平買下宅子時便有的。

  季嘉平來到棚架下等人,看見僕人領來的是一對男女,這個時間會與池婉夏一同前來的應該就是池俊夏了,果然就聽到池婉夏介紹這是她的兄長池俊夏,季嘉平與他互相見禮,季嘉平便問了池婉夏的來意。

  「今天多謝季公子讓徐哥送來了活魚,我尋思著正要研究新菜色,便想著讓季公子幫我試試菜,不知季公子是否願意?」

  季嘉平當然知道池婉夏這是客套話,是專門做來給他的謝禮。「池姑娘這話說的,讓我試菜是我得了便宜,怎麼會不願意?」

  其實池俊夏初見季嘉平這個人便生了好感,並不是因為季嘉平這人長得好看,而是他身上的氣質感覺並不像奸惡之人,而且談吐謙遜有禮,他在悅客來做掌櫃人來人往的看多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便放下了七分戒心,仍留了三分小心。

  池俊夏手中是幫池婉夏提的竹籃,池婉夏接過後放在石桌上便打開了蓋子,抱著期待的心情看著籃子裡的季嘉平一時之間懵了。

  這……是個泥塊?泥塊能吃嗎?季嘉平看向池俊夏,本以為是他的惡作劇,為的是不想讓自己的妹子與他多接近,卻看見池俊夏臉上也是驚訝。

  池婉夏見兩人的表情實在好笑,便由籃子裡把泥塊捧了出來,之所以繼續讓泥塊包著其實是為了保溫,外頭摸起來雖然涼了,但泥塊中心可還是燙著的。

  她接著由籃子中取出小槌子,往泥塊上一敲,泥塊出現了裂痕,一股熱氣由裂痕中散發出來,池婉夏接著要把泥塊剝開,池俊夏正要出聲制止,就見季嘉平已經快了一步,拿手擋在了泥塊上。

  「小心,燙手。」

  池婉夏做為一個廚師,手的耐熱度是比常人高的,但看季嘉平的細心,她心裡還是挺受用的,畢竟他是個貴公子,在他自小受的教育上是無須留意這種小事的,所以當他會記得讓侍衛幫她提重物、會留意她沒買到想採買的食材,甚至會擔心她被燙著而先一步攔住了她的手,這樣的季嘉平才更顯難得。

  也因為季嘉平的細心,池俊夏對季嘉平的戒心又放下了些許,方才那個舉動不是有意為之,完全是下意識的體貼,連他這個親哥哥都來不及反應。

  季嘉平把泥塊剝開後看見燜得發黃的荷葉,香味也早就飄散開來,色香味三點已經占了「香」了,他接著揭開荷葉,看見的是一尾乾鬆酥透的卿魚。「這是……」

  「這叫幹燜魚,是把醃了調料的魚用荷葉包好裹在泥裡,然後放到炭火的灰燼裡再覆上米糠慢慢燜熟的。」

  季嘉平吃過很多美食,對烹調方法就算沒吃過也知道不少,但他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方法,似是烤魚又不是烤魚、似是蒸魚又不是蒸魚。

  季嘉平讓人送來四雙筷子,徐皓良接過,分別在季嘉平、池俊夏及池婉夏的面前放了一雙,自己的一雙則放在了一旁,主子吩咐了四雙是看重他,但他可沒臉大到立刻坐下來吃。池俊夏也是相同,他沒有動筷,他知道妹妹是特地做給季嘉平的,一定希望他先嘗嘗。

  「季公子,嘗嘗看。」這樣的料理方法並不特別,特別的是她所調製的調料,所以池婉夏很期待季嘉平的反應。

  雖然有美食在前,季嘉平也不是那麼不自律的人,還是先招呼他們在石桌旁坐下後才動起筷子,他夾了塊魚肉放裡嘴裡,眾人期待著他的反應,季嘉平卻沒讓眾人如願。

  池婉夏專心地注意季嘉平的表情,一邊說道:「早上聽你說你不愛吃白米飯,倒是菜吃得很多,可吃多了總會覺得膩,這道幹燜魚的料理方法加上調味,即便你吃了一整尾也不膩,我覺得正適合你。」

  看季嘉平沒反應,徐皓良覺得主子並不喜歡這道幹燜魚。

  而池俊夏則有點替池婉夏感到擔心,他知道妹妹的手藝不錯,也常突發奇想做出他們一家都沒見過的料理,一直以來那些新奇料理沒讓他們失望,可是妹妹並未跟什麼名廚學過料理,父母及他都有心理準備,若有一日她的新奇料理翻車了他們也要裝作非常好吃的樣子。

  不管眾人心理活動,季嘉平只是默默地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當他再抬起頭來望向池婉夏的時候,連池婉夏都愣了一愣。

  季嘉平這個人在儀態、氣質上是挑不出錯誤的,所以池婉夏眼中的季嘉平一直都是斯文有禮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的,可她知道那抹笑是禮貌,是一張面具,倒不是說他虛偽,應該說這是這年代所有貴公子的樣板。

  這年代要求女子要溫婉大方、恭謙有禮,對男子又何嘗不是一條又一條的規範,所以他們把自己活成了一塊又一塊的樣板,而現在的季嘉平,那塊樣板已然出現了斑駁的裂痕,正一片片的剝落,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

  季嘉平的臉上沒有笑容,但表情十分認真,重點是,那雙深遂的烏瞳此刻正閃閃發亮地看著池婉夏。

  池婉夏以前常在書中看見形容人眼中帶著星光,她一直以為那就只是形容一個人的目光炯炯有神而已,如今她才真正的知道,什麼叫可以在一個人的眼中看見星辰大海。

  池俊夏漸漸覺得不對勁了,他好像不能放任自家妹妹這麼一直盯著一名男子,重點是這名男子也一直盯著妹妹,他清了清嗓子,喚回了兩個人。

  季嘉平不覺得他失態,季嘉平是一個吃貨也十分尊重食物,只是身為侯府世子,小的時候能送到他面前來的食物肯定是精緻也絕對是美食,但時日一久他便覺得這些食物都是一成不變的。

  而後他漸漸長大,開始尋找各色美食,或許是時間太久連徐皓良都忘了,季嘉平一開始吃到特別的美食時像今天一樣一開始是沒有太大表情的,因為他在仔細品嘗,沒有仔細品嘗完之前就做評價是對美食的不尊重。

  這道幹燜魚常常出現在現代人野炊的時候,跟竹筒飯一樣只是一道頗有野趣的菜,但因為在這個時代來說它的料理方式特別、調料特別,倒是讓人驚豔了。

  「池姑娘,千言萬語也不足以形容我如今的感覺,我吃過的美食很多,它不是最特別的,但這調味……讓我十分驚奇,遠勝其他珍饈美饌。」

  池俊夏跟徐皓良聽到他的評價也好奇了,他們各夾了一口魚肉送進口中,剛才晾了一小會兒,現在正是入口的好時機,魚皮被燜燒得十分酥脆,而魚肉因為是用餘燼燜的,不但鎖住了湯汁一點也不柴還帶著鮮甜,重點是,這魚肉咀嚼入喉後口中竟然還帶點麻麻的感覺。

  池婉夏喜歡做菜,也喜歡看見別人吃了她做的菜臉上開心滿足的表情,所以季嘉平臉上的表情讓她的笑容久久不散,她在心中感歎,做東西給季嘉平吃真的很有成就感,能把他那貴公子的樣板笑容撕開,池婉夏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調味怎麼樣?」

  「這味道很是特別,但這又麻又辣的感覺我喜歡。」季嘉平吃得出鮮、嘗得出辣,但這麻麻的感覺是什麼?

  今天與季嘉平聊了不少,知道他喜歡重口味的,所以池婉夏在調味時就調得口味重了些,一開始還擔心下手太重了,如今看來恰到好處。

  池婉夏松了口氣,要送人當謝禮的菜若還讓人不滿意可怎麼行,「因為我覺得季公子喜歡重口的,便加了麻辣。」

  「麻辣?這是怎麼做的?」季嘉平又對池俊夏比了個請的手勢。

  池俊夏搖了頭放下了筷子,不是這魚不好吃,而是太好吃了,他怕一口接一口把它吃光了,這可是妹妹特地做來給季公子的謝禮,他把人家的謝禮吃光了也太失禮了。

  倒是徐皓良吃了一口又一口,池俊夏覺得季公子都沒吃多少,就多看了徐皓良一眼,徐皓良在這道眼光中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他失態了,這才放下筷子,又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站到了一旁。

  見季嘉平求知若渴、虛心受教的樣子,池婉夏忍不住笑了,這讓季嘉平頓時有些羞窘,感覺自己在池婉夏面前失態了,然而池婉夏只是覺得季嘉平的表情很有反差萌。

  她怕季嘉平更不好意思,便忍住了笑意認真解釋。「這醃料得用上不少調料,但主要能有嘗起來麻辣的感覺用的是花椒。」

  「花椒?那不是藥材嗎?藥材也能當調料?」

  池婉夏曾去幹料行找過調料,但找到的都是十分普通的調料,她想或許在這個時代有些東西人們根本不知道能當調料,雖覺得可惜但也無可奈何,直到有一回去幫劉氏抓藥,發現藥鋪裡賣著花椒,她才知道在這個年代人們還不知道花椒可以當做食物的調料。

  突然想通了的池婉夏在藥鋪中一問,發現果然很多能做為調料的藥材都只當做藥材在販售,而且大多數都還算便宜,她便每種都添了一些,尤其這花椒因為她愛食辣買的量更多了些。「藥材既然能入藥,又怎麼不能入菜?」

  說得也是,季嘉平從善如流,不管過程是什麼,做出來的菜好吃,是藥材又如何?不是也有藥膳嗎?那拿藥材來當調料又怎麼樣?好吃便是。

  「我去過悅客來一次,對悅客來的近況感到欷歔,若是悅客來的廚師是池姑娘,或許悅客來的生意還有轉機。」

  其實池俊夏也想過這一點,不只是他,最近池婉夏突然愛搗鼓這些奇奇怪怪的烹調法,而且池家人吃了都讚不絕口時,他們也想過這一點,只可惜,當家的人是祖父,煽風點火的是繼祖母,悅客來再有什麼發展好處也落不到他們大房身上,反而只是累著了池婉夏,所以大家似有默契的都沒提起這一點。

  倒是池婉夏說得很直白,「我又不是傻的,生意好了錢又不會分給我,而且我祖父那麼箍,肯定只會給我少少的工錢,與其去做悅客來的廚子,還不如自己支個攤子做。」

  池俊夏先是一愕,然後輕斥了她一句,「在季公子面前胡說什麼?」

  池俊夏也不是指責池婉夏不孝,只是畢竟家醜不外揚,更何況人家也並不一定想聽他們的家務事,他尷尬的對季嘉平道:「小妹無狀。」

  「無妨,我就是喜歡池姑娘這種真性情。」

  池婉夏對著池俊夏做了個吐舌鬼臉,池俊夏無奈又寵溺的一笑,拿她沒辦法。

  看著他們兄妹的互動,身為獨生子的季嘉平很是羡慕。「池姑娘不做悅客來的廚師我理解,只是這樣我便再難吃到這麼好吃的菜了。」

  池婉夏回望季嘉平的神色,發現他說的不是客套話,而是用一雙星星眼盯著桌上的幹燜魚,好似真的十分失望的樣子,讓池婉夏頓時覺得他這表情萌萌的,像是個買不到糖吃的小孩。

  「明天晌午我再給你做一道菜送來吧!」池婉夏也不是衝動才答應的,今日是徐皓良送魚來時只趕得上晚膳,要不然老是讓她一個姑娘家晚上出門爹娘是不會同意的。

  池婉夏的承諾出口得太快,連池俊夏也來不及阻止,他都還沒能搞清楚季嘉平是否有惡意,該讓妹妹與季嘉平深交嗎?

  可是看見季嘉平聽見這話一臉開心期待的樣子,池俊夏想,季嘉平真的是一個很喜歡吃美食的人吧!

  他與妹妹能談得來,也是因為有了美食做媒介吧!

  這麼想,又覺得季嘉平應該不是什麼惡人了。

  「太好了,那就先謝過池姑娘了。」季嘉平欣喜道謝。

  他親自把兩人送到了院子口的月洞門,還是池俊夏再三的推辭,季嘉平才讓徐皓良替他送客。

  池俊夏見妹妹開心,對於池婉夏答應再次給季嘉平送菜的事便也不多說什麼了。倒是池婉夏心裡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支個攤子賣吃食的事,之前探問過家人她做的菜好不好吃,雖然家人告訴她好吃,可她總想著會不會是他們捨不得讓她失望,其實她做的菜根本不合當代人的口味,如今季嘉平吃了並給了極好的評價,讓她登時信心大增。

  「大哥,我想做吃食的營生。」她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池俊夏雖然意外池婉夏的決定,但也該說他不意外,他一直知道池婉夏在想著賺錢的法子,她既然有這手藝,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做吃食的生意。「做吃食的生意很累,而且你不是最不滿意要把大部分的錢上繳公中嗎?」

  「做什麼工作不累,大哥你放心,我會量力而為的,至於上繳公中這一點……我早就有計劃了,信不信祖母會恨不得我不要上繳公中最好?」

  池俊夏忍俊不禁,這想法太異想天開了,要祖母不愛錢,那除非日頭打西邊出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2:44

第六章 燙傷需索賠

  池家二房的池冠威,美其名做著採買的工作,但採買所需要注意的庫存量、品質檢驗之類的問題全都是池俊夏在把關,池冠威唯一的作用就是看哪家給的好處多,他就訂哪家商行的貨,羊毛出在羊身上,廠商最後也只是把價格加在售價上罷了,所幸池冠威很少去壓低廠商的價格,所以還不至於買到品質低劣的貨,就是多花了點錢而已。

  然而現在的池俊夏在池婉夏的要求下不作為了,除了怕送來的貨品質不好鬧出人命,所以池俊夏會認真把關送來的貨的品質,除此之外的事都不幫池冠威擔著了,幾次導致悅客來缺貨有些菜品做不出來影響了生意後,池二再偏心也不得不罵自己的兒子。

  池俊夏再不幫池冠威擔著,他又挨了罵,自然對大房的人就越來越看不順眼了。

  不過今天池冠威心情還算好,一手拿著一個小錦盒,一手拋著一對綴著碎瑪瑙的金耳墜,吹著不成調的口哨要往門外走。

  最近他認識了一個新的相好,是個寡婦,今年已經二十,比他大了一些,但保養得還算不錯,重點是已經經過人事的她在按捺男人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就是有個缺點,她身邊的男人不少,個個搶破頭想擠進她閨房裡,那個寡婦就吊著這些男人的胃口,若給的好處不夠多,想當入幕之賓可是不容易。

  池冠威在一個賣貨郎那裡淘到手上這個好貨,一樣品相的金耳墜在首飾鋪得花上三倍以上的價格才能買到,另外池冠威還有個優勢,他比那些男人都年輕俊俏些,所以小寡婦還是挺中意他的。

  小寡婦約了他今天見面,說要親自給他下廚,池冠威想著,今天非要靠這一對耳墜把那小寡婦給拐上床不可!

  可他的好心情在看見池婉夏提著個食盒也要往外走時就徹底被破壞了,大房二房感情不好,他當然也不喜歡大房那對兄妹,平常池婉夏都由後門出入,怎麼今日卻由大門出入了,破壞了他的好心情,真是晦氣。「池婉夏,你由大門出入做什麼?」

  池婉夏都要氣笑了,她平常由後門出入是貪近,而季宅由大門出門比較近所以她才走大門,但不管理由是什麼,她要走大門或後門誰管得著?「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只能由後門進出。」

  池冠威鼻子靈,聞到了食盒中的香味,想到了自家現在吃得寡淡,對池婉夏態度就更不善了。「提著個食盒要去哪裡啊?」

  池婉夏斜睨了池冠威一眼,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首飾,金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純金的,但不管是不是純金的都是自家買不起的奢侈品,就如她是大房最受寵的孩子,如今頭上簪著的也只是一支十分廉價的玉簪,這還是池大、劉氏及池俊夏省吃儉用了許久,在她十五歲生日時送給池婉夏的及笄禮,也是她唯一一樣首飾。

  池婉夏學著他的口氣說道:「你拿著個姑娘家用的首飾,要去哪裡敗家啊?」

  池冠威聽了不悅,指著池婉夏的鼻子罵,「誰敗家了?倒是你,想方設法的騙著家裡的錢呢!」

  「好笑了,我乃至於我們大房一家四人,哪個騙了公中的錢了,不管是月例還是工錢,都是祖父拍板定案應該給我們大房的。」

  「那是你拐騙了祖父,他一時不察。」

  「喔?就像是你拐騙了祖母一樣嗎?」

  池婉夏可以理直氣壯,但池冠威不行,二房的補貼的確是肖氏偷偷給的,為什麼大房沒有?還不是因為池大並不是肖氏親生的,這一點池家人全都知道,只是沒人拿到檯面上來說罷了。

  「還說大房窮得響叮噹,你手裡提著什麼,我聞著倒很香,哪來的錢買的?」

  「自己做的,費不了幾個錢。」

  「我不信,我看看。」

  池婉夏不但用食盒裝著,還做了保溫處理,自然不想池冠威隨意打開,於是便伸手拍了池冠威要開盒蓋的手,「拿開你的爪子。」

  「你做這菜是要往哪送,是做了什麼好菜也不敢讓人知道,我看肯定有鬼,還有這食盒……」池冠威仔細打量這食盒,看得出來是個好東西。

  這食盒是徐皓良那日裝著蘋果慧仁湯給池婉夏送來的,是季家的東西,季嘉平看起來家世不錯,用的東西自然也不是什麼廉價品。

  「這是人家借我的,要拿回去還,裡頭裝的東西也是人家送我魚的回禮。」

  「誰會沒事送魚?」池冠威自己下流,想著別人便也下流,「該不會是你哪個相好送的?」

  池婉夏沒被他惹怒,一個跳樑小丑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於是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是朋友才會送魚,相好送的是金耳墜。」

  池婉夏這是在取笑池冠威,手上的耳飾就是打算送給相好的,池冠威面子掛不住,連忙把金耳墜收進錦盒放進了懷裡。

  池婉夏不理他轉身要走,池冠威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池婉夏就要踢她一腳,怎知池婉夏走得快,他沒踢著池婉夏卻自己撲了個空就要倒下,這一倒還順便推了池婉夏一把,她跌倒不說,一大碗煮沸後就收進食盒裡的水煮魚片就這麼潑在了池婉夏的整只右手臂上。

  池婉夏跌倒倒不怎麼痛,但熱湯灑在手臂上的疼痛卻讓她叫出聲。

  劉氏現在只能做些輕鬆的工作,看池婉夏又要洗衣又要做飯,便接下了晾衣的工作,她方把所有衣裳給晾好就聽見了池婉夏的尖叫聲,連忙循聲而去,看見了倒在地上手上被灑了熱湯的池婉夏,接著便看見闖了禍的池冠威大喊一句不甘我的事,然後就腳底抹油跑了。

  ***

  約好了是晌午,但季嘉平卻一直沒能等到池婉夏,他想不通池婉夏失約的原因,又知道不能無緣無故上門去找一個姑娘家,怕她的家人覺得他孟浪。

  季嘉平正想著是不是要以昨天吃了池婉夏的幹燜魚為藉口再送個回禮光明正大的去找池婉夏時,就見徐皓平走了進來,說是他方才在例行巡視的時候,在門外遇見了大夫往池家走,這一問才知道池婉夏受了傷,劉氏托鄰人幫忙請來了大夫。

  徐皓平是習武之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耳力好的他聽見了大夫進門後的對話,才知道是池婉夏本提著食盒不知道要去哪裡,結果打翻食盒燙傷了,別人不知道食盒是給誰送的,徐皓平能不知道?這不,自家主子從早上就念叨著中午又可以吃到池婉夏的好手藝了。

  季嘉平也不知怎麼了,聽完竟急得立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徐皓良沒見過季嘉平這麼著急的樣子,沒來得及多想就出聲喊住了他,「主子,人家好歹是姑娘家,你總不能沒事就送上門去,會讓人誤會。」

  是,這不就是剛剛季嘉平的顧慮嗎?怎麼一不小心就忘了,季嘉平腳步是停了,但心裡還是有些擔憂的。

  徐皓良見季嘉平這樣,便問了句,「主子,你似乎十分看重池姑娘。」

  季嘉平語塞,想了想才道:「池姑娘是為我送食盒時受的傷,我過意不去。」

  「那主子也不好就這麼空手過去吧!」

  既然徐皓良遇見了池家請的大夫,那麼以探視的理由去見人應是可行的,季嘉平由京城來康新縣時帶了不少的傷藥,其中就有燙傷藥,那是太醫院開的藥,對治療燙傷外傷十分有效,而且還不會留下疤痕。

  只是當他們主僕二人來到池家時,因為池家宅子不大,正廳離大門不遠,以季嘉平及徐皓良的武學根基,來到池家大門口便能隱約聽見池家廳裡傳出來的吵鬧聲,這下季嘉平倒不好敲門拜訪了,只得暫時待在池家大門外,卻也把池家新一波的衝突給聽了分明。

  池二和池冠威一樣本就已經不滿意池大父子近來的工作態度,這日他溜達完了來到悅客來,卻發現了池大及池俊夏兩人都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池婉夏不知道又出什麼麼蛾子,剛才有人來喊了池大及池俊夏回去了。

  池二這段時間來累積了不少怒火,便要趁著這個機會發作,於是他交代了一聲便也往池家趕回,一回家進了廳裡就看見高坐在主位上的池老爺及肖氏,以及坐在下首正讓大夫看著手上燙傷的池婉夏。

  池婉夏被燙傷後劉氏托鄰人請了大夫便把她帶到後院井邊沖涼水,肖氏不明所以,只在來到正廳時看見廳前院子裡打翻的一隻食盒還有地上紅通通的魚湯,便大罵是哪家的這麼不小心打翻食物又浪費食物,何氏聽見婆母的喊叫進了廳,看了地上的東西連忙說不是自己弄的,二房除了何氏沒人會進廚房,那麼只能是大房了。

  而大房負責下廚的是池婉夏,肖氏本就不喜池婉夏,便對著西院的方向大喊著讓劉氏及池婉夏出來,豈料出來的只有劉氏還一臉怨慰,當下就讓肖氏十分不滿,正要怒駡出聲,大夫就到了。

  肖氏正覺得疑惑,擔心劉氏在肖氏面前吃虧的池婉夏也跟了出來,經池婉夏一說,肖氏才知道池冠威闖禍了。

  如今池家一家人除了闖禍的池冠威全都在廳裡,大夫來的時候知道是燙傷就已經備了藥膏,池婉夏這情況也無須吃藥,所以留下藥膏收了診金便離開了,而池二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送走了大夫後,池大隱忍著怒氣,讓劉氏扶著池婉夏回西院,池俊夏則是窩著一肚子火恨不得揍池冠威一頓。

  幾人都已經是這麼忍耐了,偏還有那不明所以就想發作的池二不滿的叫住了他們。「你們想去哪裡?」

  池大看了池二一眼,他的閨女被池二的兒子害得受了燙傷,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這池二還敢用這口氣?

  何氏偷偷拉了拉池二的袖子,還沒能對他咬耳朵,就聽見池二怒駡出聲,「這段時間你們做事不認真便也罷了,我就當你們家病的病傷的傷都忍了,今天又是怎麼回事?下廚做家務的,哪個婆娘丫頭沒受傷過?就你家的嬌氣,搞得像天要塌了一樣。」

  池婉夏也不是好惹的,剛要開口就聽見池大帶著諷刺的語氣說道:「是,我家是病的病、傷的傷,但誰不知道是怎麼病的怎麼傷的。」

  池二認為池大又要拿劉氏操勞病了來說事,一個藉口用了一次來漲工錢及騙了公中的錢補貼,池二覺得已經打平了,再拿出來說事他便不樂意了。「工錢也漲了,補貼也拿了,怎麼,還想騙多少錢?」

  池老爺雖然剛回來,但也已經知道是池冠威闖禍,當下便出聲喝斥了池二,「老二,住嘴,別說了。」

  「爹,你偏心也別偏得太偏了,你知道大哥及俊夏最近對酒樓的工作有多不上心嗎?你看看,他們天又曠工了,他們不在就得有別人做他們的工作,別人工作他們偷懶,人家心裡能是滋味嗎?大哥及俊夏這樣,讓我怎麼管人?以後酒樓裡的人還聽我的嗎?」

  「好了,你什麼也不知道,別說了。」

  「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最近婉夏這丫頭事多嗎!」

  劉氏忿忿,回頭就怒瞪著池二。

  劉氏一向是溫順的,池二從沒見過她這目露凶光的樣子,他頓了頓,想著劉氏不過是個女人家,而且還是病了的女人家,沒什麼好怕的,就挺起了背瞪回去,「大嫂這是不滿意我說的?我知道實話不好聽,但它就是實話。」

  池大跨了一步擋在了池二及劉氏之間,語氣帶著憤怒,「婉兒事多?有池冠威這種沒事就推操她還把一大碗熱燙的魚湯往她身上潑的二哥,她的事的確少不了。」

  池二這才知道池婉夏的傷是自己兒子搞的,他回頭瞪了何氏一眼,暗惱她怎麼不早早告訴自己。

  何氏也很冤枉,這不完全沒機會嗎?方才她拉了池二好幾回,奈何池二就是沒搭理她。

  「那、那也得說一聲啊!不說一聲你們父子都走了,酒樓的生意不用做了?」池二支支吾吾道。

  池俊夏也十分不滿,要不是骨子裡的禮教讓他忍著脾氣,他根本管不了眼前的人是不是他二叔。「二叔,酒樓生意的確重要,但一個月來酒樓不超過十天的可不是我及我爹,每天只來酒樓待不到兩個時辰的人也不是我及我爹。」

  池婉夏本是看著好戲的,好不容易她的軟柿子家人硬氣了起來,那她就不能強硬了,她得裝得更柔弱,讓父母更心疼她,本來這是不容易的,這還得感謝二房不斷地自己作死。

  池俊夏剛說完,池婉夏就見池大往自己看過來,她連忙收起了看熱鬧的表情,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果不其然,池大一看見她的神情,怒火中燒,回頭就不客氣地對池二說了。「二弟若是不滿意我們父子倆,大可辭退了我們,我們有臉有皮,可受不住這樣的污辱。」

  池二心虛,池冠威的確一個月去悅客來不到十天,而他雖然幾乎天天去,但也的確一天只在悅客來待不到兩個時辰,一時之間還真反駁不了池俊夏。

  而且,辭了他們,哪裡再去找工錢這麼便宜的?

  池老爺自然也明白這一點,當下便喝斥了兩個兒子,「好了,都少說兩句。」

  池婉夏在心裡大喊「爹爹威武」、「大哥威武」後,她這個小腹黑自然不能讓自己白受傷了,她以退為進的說道:「爹,二叔這樣的確不好管人,二叔沒說錯。」

  池大還以為是女兒委曲求全才這麼說的,當下就更憤恨二房所做的一切。

  池俊夏聽了妹妹的話覺得不解,但總覺得妹妹一定還有後招。

  正當池二聽了池婉夏的話覺得很滿意這侄女的表現時,就見她話鋒一轉,用她沒受傷的手拿著手絹壓著眼角。

  「爹、大哥,你們回去做事吧,都怪女兒命苦,有什麼只能自己擔著。」

  好熟悉的操作,池二不知道池婉夏想做什麼,他只記得她上回這麼一哭,池大及池俊夏漲了工錢,還拿了公中三兩銀子,於是他攔在池婉夏之前打斷了她的話,「這不是還有大嫂嗎?婉夏,咱們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難不成你還想有人侍候?」

  「二叔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娘這不是還在養病嗎?你讓一個病號來照顧一個傷號?我也不是嬌氣,就想著有人照顧我我能好得快些,沒人……便也罷了。」說完又是一陣哽咽,這回她沒哭鬧,就是像帶雨海棠一樣默默坐在那裡拭淚,好像他們大房受了二房多少欺負一樣。

  雖然這是事實,但二房一家子可不這麼認為。

  池二知道再說下去還是自己理虧,誰讓這禍是自家兒子闖的,誰讓他方才回來也沒問清楚,見了池婉夏受傷就認定她嬌氣先罵了大房,這下大房故意不給他臺階下,他也只能咬牙吞了,「我這不也是為了悅客來的生意嗎?難道悅客來的營收都是我一個人拿了,這最後得利的不還是池家所有人嗎?」

  「這麼說也是……」池婉夏一臉被說服了的樣子。

  正當所有的人都以為這事就這麼了結了的時候,池婉夏又接著說了,「悅客來不能少了人,而我手上這燙傷也碰不了水、做不了家務……」

  池二剛放下的心又因為池婉夏的這句話提了起來,不知怎麼著,他有股不祥感,果然,就聽見了池婉夏說道——

  「那不如二叔給我爹銀子去牙行請個短工,找個婆子幫忙大房的家務,我也不嬌氣,休養一個月就好。」

  池二聽到就不依了,人都差點跳了起來,到底憑什麼讓他付錢,「為什麼是我付錢?」

  池婉夏一聽,又是一臉委屈含著眼淚隱忍的表情。

  池大見這情況也不依了,質問池二,「我閨女是你兒子傷的,不只請短工要問你拿錢,就連這醫藥費也是得你付錢,生了個混賬兒子就得跟著收拾爛攤子。」

  肖氏有心幫自己兒子說話,卻被池老爺瞪了一眼沒敢開口。

  池老爺也不是偏心池大,而是他太瞭解池大的脾氣,本來池二若是不多說什麼,今天這事就過了,他再怨也只是冷著張臉過去了,但池二不由分說的罵了池婉夏,這是觸了池大的逆鱗,醫藥費及短工的錢都是二房該給的,這事能了結在這裡便罷,否則池大若開口要求更多,到時池二後悔都來不及。

  池二見母親要替他說話都被父親攔了,又氣又怨,但又能如何?這事的確是他那個混賬兒子做的,但想到那麼多銀子,他心疼啊!

  池二靈機一動,一開始池婉夏不就是只打算讓池大及池俊夏幫忙照顧家裡嗎?反正領的是悅客來的工錢,又不是從他口袋裡掏的,為什麼不就這麼同意了?

  「大哥,你別生氣,這樣吧,悅客來也不能那麼長時間少了個人,要不你看這樣,你跟俊夏一人輪一天休,回來幫大嫂、幫婉夏家務,但工錢照領,你看這樣成不?」

  池二絕口不提短工的事,池婉夏也沒真的打算找個不熟的人進家裡,讓父親及兄長輪著照顧家裡是最好的做法。

  池大顯然也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便也沒再提找短工的事,但人被欺壓久了總是會懂得反抗的,他方才提的可不只短工的事。「我與俊夏就依你說的一人輪一天休,工錢照領,至於醫藥費……」

  「爹爹,婉兒命苦,也別管是不是會留疤了……」池婉夏心想,我的老爹,敲!狠狠地敲上一筆,敲得二房大失血最好,就算是公中拿錢出來補貼也好,反正拿到手的才是真的,放在公中裡的看得到也吃不到。

  池婉夏果然很懂得抓池大的心思,一見池婉夏這委屈的模樣,池大的心硬了,不過是對著池二硬的,「老二,你也別嫌多,就拿你十兩銀子。」

  池大開了口,一邊還想著會不會開太少了,十兩夠不夠用最好的藥,以免他的寶貝閨女留了疤。

  「十兩!老大,你獅子大開口是吧!你當你閨女是金子打的?」肖氏聽到十兩終是忍不住了,拍桌而起大罵出聲。

  「就是,大哥,你趁機訛我錢是吧!」

  池老爺握著拳,暗罵這對不爭氣的母子,小不忍則亂大謀,看池大那表情,這十兩銀子怕是給定了。

  「大夫才走不遠,你可以讓人把他請回來,但如果請回來了他開口的不是十兩銀子,你得照付。」

  池婉夏是擦著眼淚,但池俊夏卻是看見了她隱藏在手絹後的笑意,立刻明白了妹妹這就是想要狠狠敲二房一筆竹杠,她這個姑娘家開口名聲不好,只得想辦法讓爹開口。

  池俊夏雖然心疼池婉夏受了傷,但看這小財迷有些腹黑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微翹起了嘴角。

  想到了池婉夏說想支個攤子做生意,做生意也是要本錢的……「爹,不只醫藥費,婉夏受了驚這事怎麼算?難道不該跟池冠威要點補償嗎?」

  「補償?俊夏,你越說越過分啦!」池二不服,十兩他都不想出了,還補償?

  「二叔,我們跟你提補償一點也不過分,這事放到外頭給任何人說去都有理,我們大房一個好好的閨女受了傷,還得擔心受怕會不會留疤,留了疤以後可怎麼找婆家?這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難道不得好好醫?難道不能要個補償?」

  肖氏這才意識到剛才老爺子不准她開口的原因,這下十兩不夠,還得多出一筆補償,若是賴皮不給,大房的人肯定不會罷休。

  池大也被說服了,看閨女哭成這樣,肯定是怕留疤的,要一點補償根本不算什麼。「醫藥費十兩,再給十兩銀子做補償,這事就這麼過了,要不給銀子也成,我也拿熱湯潑你兒子一身,就當我們兩相抵消了。」

  「弄熱湯太浪費了,我去燒熱水。」

  池俊夏在一旁補了一句,氣得池二恨不得把他嘴給封了。

  那麼燙的熱湯,肯定是不能讓自家寶貝兒子受的,而這事大房若硬要鬧,就算鬧到官府去他賠錢也是賠定了的,受傷的畢竟是個姑娘家,要想治到不留疤二十兩銀子還不一定能了事呢……

  何氏一邊心疼這二十兩,但一邊也心疼那熱水往自己兒子身上潑可怎麼得了,她沒個主意,只能拉了拉池二的袖子。

  池二再看向父親,看見了池老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總算知道從剛才開始父親讓他忍、讓他別多話的用意了。

  池大是個軟柿子,但不是不會反抗,自從池婉夏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池大就變了,是他還沒認清楚現在的處境。

  池二再心疼終究還是同意了,「知道了,二十兩,我賠。」

  「我等著你拿來。」池大不給池二機會賴皮,今天不拿到銀子這事就不打算完結了。

  池二也只能讓何氏去取錢,二十兩啊!那是他們二房全部的積蓄了,早知道一開始讓他們請個短工得了,就算是給池婉夏請一個貼身丫鬟也不過就五兩月錢,池婉夏要個婆子又如何?月錢三兩就可以解決的,如今他得付出二十兩,他心疼肉痛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3:02

第七章 擺攤第一步

  何氏取來了錢後,池老爺氣得甩袖而去,肖氏則恨不得能用目光殺死大房一家。

  池二損失了一大筆錢還有些恍惚,被何氏扶著回東院去了,整個廳裡就只剩下大房的人了。

  池大拿著那二十兩,有十兩是銀票,看來是二房壓箱底的積蓄,另外十兩有的是銀錠有的是碎銀,用一個荷包裝著,池大把那二十兩全給了池婉夏。「婉兒,來,收著。」

  「爹。」池婉夏的確有心要敲二房一筆,但並不是為了自己,是想留著家用的。

  「咱們現在的工錢過日子可以了,我知道你心裡的打算,這錢你拿去吧!」

  原來爹都知道,池婉夏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把老爹拿著當槍使。

  但池大並沒有生氣,「這本就是你該得的,就算鬧到官府去,要一筆賠償也是合情合理的。」

  「這其中有十兩醫藥費……」

  「就算砸鍋賣鐵,醫藥費都不需要你操心……」

  「爹!」池婉夏制止了池大的話,為了不留疤,池大一定會讓大夫用最好的藥,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筆很大的負擔,「要不這樣吧,醫藥費就由這裡出,多的都給我,行不行?」

  池大知道這是女兒捨不得他辛苦,本想拒絕,最後是劉氏拉了拉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他這才同意了,「好,就依你說了辦。」

  這時,大門被敲響了。

  池俊夏去開的門,看見的是已經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的季嘉平及徐皓良。

  「季公子?徐哥?」池俊夏不明白他們怎麼上門了,但也還是客氣地把人請了進來。

  「本與池姑娘約了時間但久候不至,正巧我的護衛由外頭巡視回來,遇見了貴府找人去請大夫說是池姑娘受了燙傷,這不,一是擔心池姑娘的傷勢,二是我這裡有好藥,便不請自來了,還望池公子不要介意。」

  一聽見季嘉平手上有好藥,池俊夏哪裡有什麼好介意的,立刻就把人給請了進來。

  池俊夏在前頭帶路,季嘉平及徐皓良跟著,在經過院子時還看見了打翻在地上的食盒,他認出那是自家的食盒,而灑在地上的魚片紅通通的,看來是辣口的,過了許久香味已經散了不少,但依稀可聞很淡的香氣,不知道原本嘗起來該是什麼味道?可惜了。

  徐皓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主子這吃貨,盯著地上的殘羹要不要太明顯?

  季嘉平在池俊夏的領路下進了池家正廳,與池家人打了招呼。

  總不能讓池婉夏一個姑娘家單獨與季嘉平談話,所以池大及劉氏把池俊夏給留了下來作陪便回了西院,臨走前還跟季嘉平致了歉,說是池婉夏剛受了傷,希望他別擔擱太久,改日池婉夏的傷好多了,再讓池俊夏陪著她上門致謝。

  落坐後,季嘉平揚手,捧著一隻漆盒的徐皓良便走上前來,他拿過漆盒放在自己與池婉夏相隔的幾上,池婉夏的手上包著紗布,看不出傷有多嚴重。

  「這是燙傷藥,當初我要離京的時候我娘讓人給我準備了不少藥,這藥聽說是太醫院開的藥方,不但是上好的靈藥,而且絕對不會留疤。」

  藥效季嘉平沒有誇大,但「聽說」兩字卻不是事實,而是這藥的確就是太醫院所出,但季嘉平不想透露自己身分,所以才用了「聽說」二字。

  池婉夏雖然懷疑這藥真是出自太醫院,但也不會懷疑季嘉平所說的藥效,看季嘉平這一身就知道他身價不凡,有錢人家用的藥肯定是好的,她相信季嘉平所說。「那就多謝季公子了,看來我能省了不少醫藥費。」

  池婉夏偷偷對池俊夏眨了眨眼,池俊夏笑得無奈。

  剛才季嘉平在外頭把發生的事聽全了,當然知道池婉夏這句話的意思,但池婉夏沒打算解釋他便也裝作聽不懂。「池姑娘別客氣,我本只知你燙傷,方才路過看見地上的食盒才知道你是因為為我送菜而受了傷,如此我便更過意不去了。」

  池婉夏這才想到了與他有約,也想到了她辛苦做的那鍋水煮魚片,她愛好美食,自然是見不得浪費的,想到那打翻在地上的水煮魚片,心裡又把池冠威罵了千百次。「這事與季公子無關,季公子不用多想,倒是本來答應給你送菜……」

  「這事不急,交流美食我們多的是機會,等池姑娘的傷好了再說。」

  「好,等我傷好,只要有做新菜色我就定給你留一份。」

  池俊夏無奈,池婉夏嘴快,又做下了新的承諾,他阻止都來不及,本來只是給季嘉平做一道菜的,這下怎麼變成有新菜色就給他送一份了?

  可想到人家拿來了太醫院開的上等燙傷藥,池俊夏怎麼也開不了口阻止池婉夏,好在看這季嘉平應該是個正人君子,池俊夏多少放了心。

  季嘉平看得出池俊夏的顧慮,再怎麼好吃,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姑娘家常給他送菜,便道:「怎好麻煩你?」

  「不麻煩,再說了,我打算做吃食的生意,有你給我點評對我很有幫助。」

  季嘉平看著池婉夏說得雲淡風輕,心裡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季嘉平的出身好,雖然沒有被人生折磨過,但也知道一般的市井百姓要討生活是不容易的,更何況是池婉夏一個姑娘家,可她臉上沒有一絲愁苦,反倒讓人看了心疼。

  季嘉平知道別人家的事不關他的事,但心裡卻是把池家老爺及肖氏給罵了一頓,這偏心要不要偏得太明顯?這麼壓榨自己的兒孫,也不怕天理不容,難怪悅客來一直沒起色,該說是不是報應啊!

  「怎麼了?季公子覺得我做不了吃食的生意?」池婉夏話說完沒得到回應便有些著急,她雖然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但畢竟相隔了千年呢!當代的人不適應她料理的口味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是怕之前所有人給她的信心都是客氣呢!

  所幸季嘉平很快就回了神,他只是有些心疼這小姑娘,並不是不相信她。「怎麼會?我之前說的不是誑語,我是真的認為如果悅客來的廚子是你,這生意肯定能更好。」

  季嘉平知道她想做吃食的生意,就不好太擔誤她,可是他也的確不捨得她所做的美食,他想著有什麼既能幫助她又能讓自己嘗到美食的法子,突然靈機一動道:「讓池姑娘常給我送菜我實在難以坦然接受,除非池姑娘讓我付錢。」

  季嘉平本以為這是最好的方法,卻沒想到池婉夏卻冷起了面孔,「我把季公子當朋友,沒想到季公子卻只把我當廚娘嗎?」

  對池婉夏來說與朋友美食交流是一件樂事,但提到錢就傷感情了。

  季嘉平一愣,雖說他並無此意,但不知為何,聽到池姑娘是把他當朋友才給他送菜,他心裡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不花錢了,讓我白吃白喝的,你又把我當朋友了?」季嘉平佯怒道。

  這話倒讓池婉夏清醒了過來,她裝什麼大爺啊!還以為自己是上輩子的美食主播呢!買什麼食材不用錢?之前她一直不能好好的發揮,不就是因為有些她想上桌的料理實在買不起嗎?

  倒不是她只會用高價的食材來堆砌岀食物的美味,而是她想嘗試的菜色有很多,但有些菜色卻因為買不起真的無法做出來,她也不是打算賺季嘉平的錢,但讓他出錢買食材,這也能算是公私分明吧!

  池婉夏這個人也不會好面子或嘴硬,她誤解了人家就是誤解了,便很爽快的道歉,「是我把季公子想差了,是我的錯。」

  季嘉平見她不生氣了倒是松了口氣,哪裡會生她的氣,「別這麼說,我們只是都把對方當朋友罷了。」

  池婉夏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這季嘉平看來也的確是君子,她覺得能交這個朋友也不錯,便說道:「既然是朋友,談錢總覺得傷了感情,這樣吧,我每天會把需要準備的食材寫張單子,食材的採買就交給季公子的家僕了,而我每天就借你家廚房給你料理這道菜,你覺得呢?」

  這擺明瞭就是不想收工錢又滿足了季嘉平不想占朋友便宜的心思,倒是一個兩全之策。

  季嘉平原先是想著給她些銀子,在她想做生意這件事上至少能有所資助,可她卻不想占自己便宜想出了這法子,季嘉平想,雖然沒幫上她的忙,但至少也沒讓她把該花在刀刃上的銀子花在給他送的菜上,也算是不添亂了吧!沒有多想,他便應了。

  「就依池姑娘說的做吧!不過再怎麼說都得等你的傷好了再說,雖然我好吃,但一、兩個月我還是等得起的。」

  池婉夏是個廚師,哪裡不知道她手上的傷得用多久能好全,她也不是沒燙傷過,只是這是古代,先別說上好的藥買不買得起,效果到底好不好都未可知,所以季嘉平送來的藥的確是解決了她的困擾。「你放心,這傷也用不著養這麼久,養護上多花點心思就好了,家務還是能做的。」

  真能做你還需要人照護你嗎?季嘉平沒把他剛才在門外聽到的說出來,他是真的以為池婉夏得休養這麼久。

  而池婉夏也沒逞強,她會這麼跟池二說,只不過是想讓池二覺得大房正一步一步的占池家更多的便宜,讓他覺得分家好像也沒什麼壞處,她是在為分家鋪墊罷了。

  「池姑娘,你的身體最重要。」

  池婉夏見他這樣也不多說,只讓他放心。

  「我不會拿我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更何況我這裡有計劃,也沒辦法等這麼久不開始我的生意的。」她比了比自己的腦子,笑著說道。

  「既然池姑娘心裡已有計較,那我便不再多說了,只預祝池姑娘心想事成。」

  「承季公子吉言了。」

  沒在池家多待,季嘉平便帶著徐皓良離開了。

  回了季宅後,他又交代了徐皓良,「派人暗中跟著池姑娘,有什麼為難處便幫她打點了。」

  季嘉平這一交代就讓徐皓良想起了他稍早的疑問,雖然主子給他解釋了,可他卻覺得沒這麼簡單。「主子對池姑娘……似是太好了些。」

  「本也只是因為她懂吃又能做吃的,想交她這個朋友,可是仔細想了想池家大房在池家的處境,還有她心裡的計較,又突然覺得……很為這小姑娘心疼,就當我善心大發吧!」

  徐皓良腹誹著,既是善心大發,怎麼不是針對池大或是池俊夏,而是針對池姑娘?但他可沒膽反駁自家主子,反正應命照做就是了。

  ***

  池大在酒樓做的是苦力活,請個有能力的短工來就能做,而池俊夏的工作卻是不同。

  池二在兩人輪休了十天之後終於看開要再請一個短工了,便與池大商量由池大休假,池俊夏還是跟以往一樣上工,只在應該休息的日子休息。

  池大是想脫離悅客來,但也不想做得太絕,便想著答應池二,但在答應之前他還是先與池婉夏商量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兒子女兒想分家的心思,也知道池婉夏心裡有計劃,所以為免壞了池婉夏的打算,便去同她商量。

  而池婉夏聽了,也非常同意池大。

  不是她婦人之仁,而是她知道池大本性不壞,對悅客來還是很有感情的,即便心中再怨也不願做得太絕,所以池婉夏不會逼迫他,更何況,她若太強勢就會失去她的優勢,適時的委曲求全才能讓池大的心一直硬下去,張弛有度她還是懂得的。

  所幸劉氏經過這陣子的調養,做起家務活兒已經不那麼吃力了,池婉夏就放心的把家務活兒全交給了池大夫妻,而她開始琢磨起該做什麼生意。

  雖然康新只是縣城,但還是十分富庶繁榮的,池二賠償的那二十兩真想開個鋪子那是辦不到,但支個攤子還是挺充裕的。

  池婉夏裝得「重傷未癒」其實就是想給自己多爭取點時間好去看看市場情況,總不能她出門去了卻把所有的家務都交給劉氏,如今有了池大幫忙她放心許多,所以在傷好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便找機會上街去了。

  她現在能做的營生只能做些平民美食,這樣才能吸引到更多來客,所以她也不往那商鋪林立的街道去,反而去了東市。

  東市臨近碼頭,有不少碼頭工人,再加上住在這一帶的也多是一些平頭百姓,聚集在附近的市集便也以經濟實惠著稱。

  有錢人家是看不上這裡的,這裡走的也都是薄利多銷的路線。

  以池婉夏的手藝,要做出能讓那些富貴人家滿意的菜色她當然是有信心的,可在沒有錢的情況下,她想這些都不太實際,只能先賺到第一桶金然後再去想下一步,她這人實際,不會妄想一步登天。

  只是雖然是路邊攤,也不是想支攤子就支攤子的,這個市集規劃得不錯,看起來應是有人在管理的,或許還得付個月費租攤位什麼的,只是她一連問了幾個攤子,都沒人肯告訴她想租個攤位得找誰,她有些氣餒,說好的人情味呢?

  池婉夏正歎著氣思索下一步時,就見一個攤主很熱情地喊了聲,「小姑娘,走累了是嗎?要不要喝碗豆漿歇歇腿?」

  池婉夏還是挺喜歡古代的食物的,古代的食物大多是原型食材,而且沒有太多的添加物,池婉夏要了碗豆漿便在攤子邊坐了下來,還一邊問了那個賣豆漿的小哥。

  「這位小哥,你在這裡擺攤多久了?」池婉夏看他年輕,想來應該是沒擺幾年的,卻沒想到她看走眼了。

  「這攤子是從我爹手中接的,我小時候可以說是在攤子邊長大的。」

  池婉夏見他熱情,便想著或許他願意幫她,「小哥,我想在這市集裡支個攤子賣吃的,這攤位是不是得租啊?」

  豆漿小哥沒有猶豫,立刻便回了她,「我們不像那些商鋪需要在官府裡立案登記,畢竟小攤子太多了,官府也管不了,這個市集有管事,負責管理這個市集的大小瑣事,也由他代替整個市集向官府交代。

  「要進這市集也不難,把你要做什麼生意告訴那位管事做報備,並繳攤位租金就可以了,可以短租可以長租,短租的租金貴些,不管長租短租,在你確定不租了之前,管事都不可以把你的攤位先租給別人。」

  看來和現代的菜市場差不多,也是有個管理處,各攤位只要負責繳租金,其他的麻煩事都會由管理處負責出面,管理處也會負責各攤位之間的調停。「我要怎麼去找這位管事呢?」

  「管事就住在市集旁,你若確定了要租攤子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帶你去。」

  「那就多謝小哥了。」

  「別客氣,我姓張,以後便叫我張哥吧!」

  「好的張哥。」

  池婉夏說完就要付錢,張哥本說相逢就是有緣,未來可能大家都是市集裡的攤商,便想著要請她喝,但池婉夏堅持這回是張哥幫了她她不好再占張哥便宜,最後張哥還是把豆漿錢收下了。

  池婉夏走後徐皓良才從暗處走出,走到了張哥的面前,並給了他幾個碎銀,「多謝了。」

  張哥不肯收,其實他看一個小姑娘問了幾個攤子卻沒人搭理她,本也有些不忍的,正好眼前這位請他幫忙必有後謝,他便順勢喊了池婉夏。「這位公子,我也沒幫上什麼忙,這後謝就免了。」

  「比起其他人,你算是幫上大忙了。」

  張哥聞言一歎,說道:「都是一個市集的,吃食也就那幾種,又看那位小姑娘人小可欺,誰都不願多個人來搶生意的。」

  「你就不計較這點?」

  「我?我自小在這市集長大,自然是希望這市集熱熱鬧鬧的,多一個攤子就多點熱鬧,再說了,要論做豆漿,別家可不一定做得有我家好吃。」

  徐皓良見過這種自信,那是在池婉夏的身上,因為她有本事,所以不怕人知道她掌握的那些新奇的料理方式,他看了一眼剛才池婉夏詢問過的攤子,大多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吃食,替代性高,自然是不想再有吃食攤來搶生意的。

  畢竟,一個人的食量有限,今天吃了這攤,另一攤的東西就可能吃不下了。

  「你還是把碎銀收下吧,到時那位姑娘若真要麻煩你帶她去找市集管事,還得再麻煩你,至於擔誤你生意的部分,我會賠償你。」

  張哥不是不好奇這兩人的關係,但也不好問,只得說道:「為什麼公子你要私下讓我幫忙,看你似乎不想讓那位姑娘知道?」

  「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我只是聽命照辦而已。」

  張哥看徐皓良這身衣裳,雖然輕便俐落也不花俏,但質料是看得出來的,聽他語意似是大戶人家的家僕,連家僕都能穿上這一身,想來不是個普通富戶而已,與那姑娘……身分相差似乎有點懸殊。

  徐皓良見他打量的樣子,皺起了眉頭,「有些事你無須知道太多,多問對你也沒有好處。」

  張哥沒因為徐皓良的不善而生氣,這些大戶人家總是不希望自己的私事被窺探的,他也不再多說,只應了聲,接著就見徐皓良迅速地消失在他眼前。

  張哥有些咋舌,這應該不是普通家僕吧,身手真是了得!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3:18

第八章 開小灶好滋味

  食材是季宅準備,用的也是季宅的廚房,所以池婉夏可以不用再提著食盒外出,一來免得再被二房找麻煩,二來也沒人知道她已經可以洗手做羹湯了。

  季嘉平雖然好吃,但向來是君子遠庖廚的,可聽說了池婉夏人過來了,又直接往廚房一頭栽進去時,他也立刻往廚房去了。

  徐皓良跟在他身後一起去廚房時想著,主子這到底是為了那道菜去的,還是為了池姑娘去的?

  池婉夏做菜很講究,所有的食材都要先處理好,配料也得準備好,這才開始做菜。

  所幸季嘉平交代了人給池婉夏顧著灶火,讓她松了口氣,沒有瓦斯爐的古代她實在很難掌控火候,如今有人差遣她輕鬆了不少。

  這種大戶人家的灶肯定不會小,鍋子也是很大一口,所以池婉夏是無法展現她的甩鍋技巧,不過她今天做的這道菜也用不著那些技巧,她要做的就是上回沒能給季嘉平送過來的水煮魚片。

  季嘉平來的時候就見灶臺上已經擺了不少小碟子,裡頭裝著各種配料,一隻最大的碟子裡放著魚片,他很好奇,難道一道菜上桌之前都得用這麼多配料?直到看見自家廚娘一臉驚奇,他才知道原來池婉夏的料理方法是特別的。

  池婉夏這人也的確不藏私,她讓季家的廚娘在一旁打下手,其實就是希望她能把這道菜學會,到時季嘉平若再想吃她就可以自己做。

  池婉夏見季嘉平來了也沒招呼他,知道他是好奇想看,便也讓他看了。

  她先做的是醬汁,首先在鍋中加入了少許的油及麻油,對池婉夏來說是少許,但對廚娘來說可不是,畢竟這個年代的油矜貴,誰也不會在做菜的時候放這麼多油的,更何況麻油也不是便宜的油。

  加完了油便是辣椒,辣椒一放入熱油中,散發出來的氣味就讓在場的人忍不住嗆得咳了出來,就只有池婉夏一臉稀鬆平常,池婉夏讓負責灶火的小丫頭把灶火弄小一些,便拿著鏟子炒起鍋中的辣椒來。

  水煮魚片要香,這個步驟煸出的香氣是十分重要的一環,直到把鍋裡的油煸成了紅色,池婉夏又加入了幹辣椒及花椒。

  之前聽池婉夏說過花椒能入菜,所以季嘉平並不意外,倒是廚娘在知道池婉夏讓她備的料裡有花椒時她還不明白準備這種藥材做什麼,如今她才知道也是要一起放到鍋裡煸的。

  池婉夏做菜的手法很漂亮,而且也不是埋頭苦做,這個時候她又加入了蒜碎及薑碎,才開口道:「這個時候的火不能大,不然這種調料很快就會燒焦,入口便會有了焦味。」

  接著便加了些白酒進去,池婉夏嘗過,這白酒的酒精濃度比米酒要高,所以並沒有加太多,就是加了些許而已。

  「加白酒是為了去腥,最後再加些醬油,炒到整個香氣都出來時就可以加入清水了。」

  說完就見池婉夏加了一大碗的水,本來還以為她是要用這一大碗的水來煮魚片,沒想到池婉夏只是繼績用小火翻炒著,這麼一翻炒竟煮了近一刻鐘。

  廚房的溫度定是高的,雖然是站在通風處,但季嘉平這謙謙貴公子整個額頭及脖頸還是佈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更別提站在灶前的池婉夏了,她用襟膊固定著袖子,但懷中卻放著一條布巾,流汗了就拿出布巾壓在肌膚上,把汗水吸幹。

  這是池婉夏的習慣,她的汗水從不用擦的而是用吸的,一來聽說擦的動作比較容易讓肌膚鬆弛,二來也是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比較優雅,她是一個會上鏡頭的美食主播,所有儀態自然都經過一番計算。

  除了儀態,因為汗水是用吸的,就多了一分從容不迫的樣子,整個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季嘉平除了一開始是看著菜,後來竟都盯著池婉夏看了。

  小火熬煮了一刻鐘左右,鍋中的湯汁變得十分濃稠,池婉夏拿湯匙舀起了一小口湯汁嘗了嘗味道,覺得滿意了,這才又拿起另一把湯匙舀了些給季嘉平。

  廚娘也拿了湯匙來,嘗了之後卻被嗆得咳了出來,她連忙拿碗舀了碗水灌了下去,一回頭卻見嘗了味道的公子一臉很滿足的表情,廚娘這才知道原來公子竟如此嗜辣。

  「池姑娘,這湯汁十分夠味!」

  「我本身也愛吃辣,所以辣口的料理我會很多,水煮魚片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我就想著應該你也會喜歡。」

  說完池婉夏的手沒停,將魚片裹了蛋清後就放到剛才做好的高湯裡,如此的魚片吃起來比較滑嫩,也可以避免魚肉在煮的時候鬆散開。

  在煮魚片的過程中池婉夏又用一個小爐子汆燙了一些黃豆芽,加上黃豆芽是她一時興起,季宅的廚房中養了一缸的綠豆芽及一缸的黃豆芽,池婉夏很喜吃豆類,所以也很常在她的菜色中添加一些豆類。

  不同于吃綠豆芽菜時總會把豆瓣去掉,因為黃豆芽的豆瓣較大,所以池婉夏在煮的時候都會將豆瓣給保留,簡單汆燙之後把黃豆芽放在盤底鋪底,池婉夏便接著把煮熟的魚肉及還未收幹的湯汁全倒進了盤子裡。

  最後,畫龍點睛般,池婉夏用熱油爆炒了一些幹辣椒,把這滾燙的熱油澆在了魚片上,再灑了點香菜末,一道水煮魚片就做好了。

  當池婉夏把水煮魚片推得離他近一些時,季嘉平彷佛還能看見湯汁沸騰得冒泡,難怪上回經過池冠威的一番折騰,魚片的湯汁灑在池婉夏的手上仍給她造成了燙傷。

  不一會兒,季嘉平的午膳便在他院落裡的明間桌上擺開了。

  他一個人的午膳擺了五、六個碟子,倒不是季嘉平浪費,而是季嘉平的食量本就大,而像他這樣的公子哥是不可能一頓飯只吃一道菜的,所以廚娘向來會準備好幾道,每一道菜都取最好吃的部分給他盛盤端上來,剩下的才分給他的侍衛們。

  但那道水煮魚片不同,那是池婉夏特地給季嘉平做的,可沒人敢跟季嘉平分。

  季嘉平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片魚肉,入口之後,那湯汁是香辣爽口,那魚肉是鮮彈嫩滑,對季嘉平來說這道菜簡直可以用驚為天人來形容。

  池婉夏連「好吃嗎」三個字都不用問,看季嘉平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很滿意,見季嘉平又吃了第二口,她托腮看著他,笑得兩眼像月牙一樣彎。

  季嘉平有些不好意思,他鮮少這麼失態,就算是遇到美食也一樣,但池婉夏做出來的東西實在太特別,是他以前都沒有吃過的,一個激動便失了儀。「對不住,讓池姑娘看笑話了。」

  「別這麼說,一個廚師最開心的就是看見別人吃自己做的菜那開心滿足的樣子。」

  「一起吃吧!」

  「不了,我家午膳吃得晚,等會兒我還要回去陪我爹娘一起用膳。」

  若是一個普通人,可能讓人看著他吃東西還會有些不適應,不過像季嘉平這種出身,從小身邊就少不了布菜的奴僕,自然也沒有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動筷會吃不下去的情況。

  池婉夏知道他這種出身的人都是食不言的,便沒有打擾他,只是站起身隨意瀏覽著,這裡雖然是明間,但主座的羅漢椅旁小幾上還是擺了幾本書,平日裡季嘉平看書只會在書房,今天是因為在廳裡等著池婉夏,便將書拿到了廳裡看,卻沒想到池婉夏一來就鑽進了廚房裡,季嘉平才會把書隨手一放也跟著去了廚房。

  池婉夏不是想窺探什麼,只是書就擺在那裡,她一低頭就看見了,那是一些水利相關的書籍及一本地方誌,她想到了前不久康新決堤的事。

  見季嘉平放下了筷子,池婉夏才走了回來,問道:「季公子對水利工程有研究?」

  季嘉平來此是密旨,除非必要自然是不會明說的,「我的確對這方面有興趣,正在研究的是堤防的修築,康新城外的堤防先前決了堤,如今正在修築,我是來研究築堤工程的。」

  「原來如此,那地方誌也是為了研究?」

  「地方誌記載了地方大小事,堤防何時修築何時補強都有記載。」

  池婉夏還以為那本地方誌是閒書呢!聽了季嘉平的解釋便不奇怪了,至於對季嘉平來說,地方誌除了他方才說的記錄,也記載了錯綜複雜的地方派系,這才是季嘉平看地方誌的原因。

  池婉夏來到這世界的時候河堤就已經決堤了,或許是這裡離京城不遠,賑災及修堤的款項很快就撥了下來,康新基本上沒有經歷太長的陣痛期,所幸年的雨水不多,要不然造成的傷害怕是生靈塗炭。

  可池婉夏有時也會想,既然雨水不大,那又為什麼會決堤?

  不過會這樣懷疑的一定不止她一個人,既然人家上面的人都不提了,她一個小老百姓自然也不會太關注這事,只是如今見季嘉平在研究河堤,她便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季公子覺得……這次的決堤是天災還是人禍?」

  季嘉平被池婉夏問得一愣。天災或是人禍?他相信有這疑問的人不少,但縣衙既然査了說是天災,百姓也自然認定了是天災,而且朝廷的賑災款也來得及時,百姓們沒受損失的自然事不關己,受了損失的也得到了補償,就沒人再去關心什麼天災人禍了。

  但池婉夏的好奇心顯然沒被官府給壓抑下來。

  季嘉平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這一點他也沒打算瞞池婉夏,「我朝水利做得不錯,雖然國土遼闊總有朝廷力有未逮的地方,但總不可能是這鄰近京城兩百里的縣城沒能做好水利設施,再加上沒有重大天災,我怎麼想都是人禍。」

  自從認識了季嘉平,這是池婉夏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樣的他給池婉夏一種真實的感覺,不同於吃到她做的菜的那種開心、滿足,現在的他眸中帶著些許的憤怒、些許的憂思,好像在為可能存在的貪贓枉法生氣、為生計受了影響的農民憂慮。

  季嘉平真的只是一個正在研究水利工程的學子嗎?池婉夏心中雖疑惑,但有些事她並不一定要瞭解得太透澈,她便沒再多說,向他告辭,「那我就不打擾季公子用餐,先回去了。」

  季嘉平讓徐皓良派人跟著她,自然知曉池婉夏在市集上被人刁難的事,他好奇問了一句,「之前池姑娘說想擺個攤子賣吃食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決定好要賣什麼了,在這之前我得先解決一件事。」

  「上繳公中的事?」季嘉平接口說道,看見了池婉夏很意外的表情。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那豈不是輕易就讓我祖父及繼祖母看透了?」池婉夏很苦惱,她還有一計要糊弄她那個偏心的繼祖母呢!被看透了怎麼行?

  季嘉平當然不會說是徐皓良聽壁腳聽到的,「上回聽你說不想為池家做牛做馬卻什麼也拿不到,我猜測你對於上繳公中一事並不樂意。」

  池婉夏重重一歎,她也不想讓人覺得她不孝,便道:「其實如果我祖父母做人公平,沒有分家之前上繳公中又如何?我們兩家住得近,如果季公子你沒見過二房的人,我想徐哥應該是見過的,光是在穿著打扮上,我想就能看得出來我們大房與二房過的是兩種日子。」

  「這我倒是見過,本來還有疑慮,只是方才聽你說了『繼祖母』,我想了想便大概瞭解了你們大房一家的難處了。」

  「其實還是分家最好,不過這個目前還辦不到,只能徐徐圖之,可改善我家生計卻是等不得,我鋪陳許久,是該動手去做了。」

  要分家,以池婉夏目前的做法顯然還是不夠的,池家老爺不肯分,大房想要分就必須有個把柄在手,才能逼得池老爺同意。

  只是這個把柄……是要去挖還是製造一個,就看各人本事了。

  若是季嘉平遇上了同樣的事,必會掘地三尺的找出這個把柄,沒有也會製造出一個,可池家大房只是普通百姓,要想製造一個把柄當然是不可能的。「要分家,得等一個『意外』。」

  池婉夏聽了季嘉平的話點了點頭,她當然明白,只是這個意外得耐心等待,「所幸二房那一家子老愛作死,我想我應該不用等太久。」

  「我可以幫忙,由那個紈絝子身上開始找起。」季嘉平對於那個害池婉夏受傷的池冠威相當沒有好感,除了害池婉夏受傷一事,就是他平日裡對酒樓工作並不上心,整日裡只知道鬥雞走狗的樣子讓他看不起他。

  在季嘉平的眼中,就算做不到報效朝廷,至少也該做到撐起家計,然而不只是池冠威,就連整個池家好似都只靠著剝削池家大房而生存,偏偏這最辛苦的一家子還半點福都享受不到。

  聽到季嘉平這麼說,池婉夏一開始是有些發愣的,池婉夏看季嘉平身後的徐皓良,知道他是侍衛之流,也知道這宅子裡有不少像徐皓良這樣的人物,她推斷季嘉平手下有一支類似侍衛隊的人手,而徐皓良是頭子,身邊有這種編制的人,要調查一家子的底細應也是不難的,可人家有能力不代表人家就願意管閒事啊!

  看見池婉夏發愣,季嘉平這才察覺自己失言,雖然這段時間的來往與池婉夏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但朋友到底也是有分交情深的跟交情淺的,他如此冒然的就想插手人家家裡的事,的確是失禮了。

  「對不住池姑娘,我本是好意,若是冒犯了你,我收回我方才的話。」季嘉平知道人家即便明白他是好意,但若拒絕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會因為被池婉夏拒絕而覺得有些失落。

  倒是池婉夏被季嘉平臉上那份失落給揪住了心,她其實只是意外季嘉平竟願意幫她這麼多,並不是想拒絕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知道不想看見季嘉平那不開心的表情,所以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是這樣的,我很開心季公子願意幫我。」

  季嘉平的臉上有了笑意,像是一抹光亮染遍了他的面容一樣,「你願意讓我幫忙?」

  或許是季嘉平看不過二房而表現出的義憤填膺讓她覺得心裡熨貼,也或許是她苦惱的事終於有了解決的辦法讓她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已被搬開,更或許她只是喜歡看季嘉平這樣開心的笑容也讓她覺得開心,總之,她覺得答應季嘉平幫她這個忙,對她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既然季公子開口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季嘉平一愣,雖然這小姑娘說得一點也不客氣,但看見她臉上帶著慧黠的笑,季嘉平是心甘情願的。「那你便放心把這些事交給我,你專心準備開業的事便是。」

  「多謝你季公子。」

  季嘉平看著自己被池婉夏拉著的袖子,也不知想著什麼,竟是微微收起手,在袖中隔著衣袖托住了她的手,「我看不慣這種不公平的事,本還怕這是你池家的私事,不願讓我介入太多。」

  「季公子想幫我,我怎麼會不識好歹,至於我家那點破事我也不怕人知道,反正我們大房是受委屈的一方,更沒那種高門大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顧忌,這事傳開了丟臉的也不是我們。」

  「既然如此,池姑娘便等我的好消息吧!」

  池婉夏並沒有發現自己還揪著人家的袖子,只是隨著心中所想發出了邀請,「確定開業的日子後,我會發帖子給季公子,你……會來吧?」

  「那是自然。」季嘉平隔著衣袖托住了池婉夏的手,摸不出她的手是細緻還是粗糙,但卻能感覺她的手並不像一般閨閣小姐一樣柔若無骨,相反的,季嘉平可以感覺到池婉夏手上的力道以及充滿彈性的肌膚。

  季嘉平不是登徒子,但卻也忍不住以拇指摩挲了幾回池婉夏的手背,一股類似於電流的感覺竄遍了他全身。

  池婉夏也發現季嘉平的動作了,她吃了一驚想收回手,第一次並沒能收回,第二次是因為季嘉平發現池婉夏想收手,也回神立刻放開了她,池婉夏才能如願的收回自己的手。

  「池姑娘,是在下孟浪了。」

  池婉夏倒也不是惱了,只是想著季嘉平這麼托著她的手,難道是他心裡對她有了什麼想法?

  但很快的她便搖搖頭甩開了這種想法。

  不,一定是她多想了,方才是她主動拉住季嘉平袖子的,季嘉平或許只是順勢地托住了她的手,兩人多談了幾句,他一時忘了放開她,但終究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接觸是不合適的,所以季嘉平才會道歉,季嘉平對她……應是沒有什麼邪念的。

  池婉夏好似忘了方才的插曲,只是對季嘉平說道:「這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便不打擾季公子用膳了。」

  見池婉夏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臉上微紅但並沒有憎惡他的意思,季嘉平忐忑的心才平靜下來,暗自告誡自己可不能再這麼失態了,他立刻應道:「好,我讓人送池姑娘。」

  「另外,我有一件事想拜託季公子。」

  「你說。」

  「我既然有心搗鼓生意的事,便不想讓我祖父母及二房的人知道,可池家的宅子就那麼大,難免香味會飄散在整個宅子裡。」

  季嘉平聽到這裡便明白了她是想借廚房,便道:「我這院落裡有個小廚房,平常沒有使用,爐灶也比大廚房的小巧一些,我讓人整理整理,明日起那廚房就專門讓你用。」

  「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季公子了。」

  「這只是小事,不足掛齒,更何況……能第一時間嘗到你做的新吃食,這還是我占了便宜。」

  池婉夏想起了季嘉平那吃貨本性,的確他並不吃虧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3:38

第九章 使勁宰二叔

  池婉夏想著賺第一桶金的生意是做麻辣燙及關東煮,這是為了照顧吃辣及不吃辣的人而延伸的兩種口味。

  以她現在的時間精力,做太多菜的生意不切實際,要賣單一品項又沒有競爭力,麻辣燙可以很適當的解決這個問題,她只要將各種青菜或肉類用叉子串好任客人挑選,然後幫客人煮熟就可以了。

  至於麻辣燙及關東煮兩種湯頭,倒是要費點時間調口味的,但這不是難事,有了季嘉平的幫忙都可以在他的小廚房完成,還不用擔心被肖氏或二房發現,但現在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步驟要走,那就是讓肖氏鬆口讓她不用上繳公中。

  肖氏發現,最近池婉夏很喜歡纏在她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養傷養得太閑了,像沒事做一樣的纏著她,不是問她妝臺上的水粉胭脂就是問她那盒首飾盒裡有些什麼。

  肖氏最近實在怕了池婉夏,池婉夏只要一開口,肖氏或公中難免會損失一些,如今看她這作態,莫非是惦記上她那盒首飾了?

  肖氏今年才四十幾歲,做外室的時候就頗受池老爺疼愛,池老爺沒少給她買首飾,自從孫子出生後她就很少穿金戴銀了,但每日總得摸一摸她那些首飾才有安全感,她說過,這些首飾最後都會給池家二房,但現在這些首飾她就收在身邊,讓池二及何氏讒著,讓他們侍候著她,給她養老。

  池婉夏知道那是肖氏的私房,不給池家大房沒人能逼她,所以池婉夏也沒想公不公平的事,對她來說這只是手段。

  她故意癡纏道:「祖母,你借我幾樣吧!就借幾天就好。」

  肖氏才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東西借出門了,誰知道池婉夏會不會又耍什麼把戲?

  她知道池婉夏這年紀正是愛打扮的年紀,但給她買首飾不是她的義務,她的親祖母不在了,她親爹、親娘可還在呢!池大可不是她肚子出來的,池婉夏別想占她便宜。「小孩子家家的戴什麼首飾,你知道這首飾有多貴嗎?」

  「有多貴啊祖母?」

  肖氏隨意地拿起一支金釵,上頭綴著很俗氣的珍珠步搖,珍珠很小、色澤也差,但肖氏卻是寶貝得很,對著池婉夏道:「這支金釵就得一兩銀子,你說貴不貴?」

  當然貴,一般若是去大戶人家幹活,一個月也不過才二兩銀子,除非能做到人家夫人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月錢才有可能拿到四、五兩,一兩銀子的金釵就得用掉半個月月錢,當然貴。

  池婉夏很不服氣,對著肖氏說:「不借就不借,我自己賺錢買總行了吧!」

  肖氏聞言一聲冷笑,就池婉夏這個小娃娃能賺什麼錢?就是去做奴婢都不知道得多久才買得起一支金釵,「你想賺錢也不是不行,到悅客來廚房打雜,你還小能做的事不多,就給你開五百文的工錢。」

  五百文?一減就是行情價的四分之一,當她傻子呢!要是工作真的輕鬆也就罷了,問題是她真的進了悅客來,工作怕只會多不會少。「我不去悅客來,工錢太少了,我想做生意。」

  肖氏笑池婉夏異想天開,嘲諷道:「憑你?做生意?做什麼生意?」

  「賣雜貨啊!就賣些胭脂水粉首飾的,真的喜歡了還可以由攤子拿,多好的生意啊!」

  「就你這樣沒開始做生意就想著怎麼禍害要賣的貨,能賺錢才有鬼。」

  「我能的!祖母你別不信我。」

  肖氏自然是看不起她的,但也不想花時間與她廢話,「好,你能就你能,反正該繳給公中的一文錢都不能少,我也不管你。」

  「上繳公中那是自然的,那祖母是同意我做生意了?」

  「去去去!要做什麼就去做,別煩我。」

  「那好,給我吧!」池婉夏手心向上,伸到了肖氏的面前。

  「給你什麼?」

  「做生意的本錢啊!」

  肖氏要被氣笑了,敢情這丫頭想的是讓自己給她出本錢啊?肖氏想起了這一陣子池婉夏由公中和二房那裡挖走了多少錢,氣不打一處來,不,池婉夏這不是想讓自己給她出本錢,她這是想做無本的生意啊!

  她說得好聽,賺了就上繳公中,那沒賺錢呢?她拿自己的錢去進貨,她要用的水粉、首飾都由貨裡拿,那自己不是變相的花錢給池婉夏買胭脂水粉及首飾了?「要本錢沒有,想做生意自己拿本錢去進貨。」

  「祖母,沒人像你這樣坑自己孫女的吧!我們池家窮到這程度了?」

  肖氏聽見池婉夏那指責中帶點嘲諷的語氣,差點一巴掌打在池婉夏臉上,但她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想起了池二前不久才給了二十兩的醫藥費,她得忍,要不然把這丫頭打出什麼好歹,到時又跟她訛錢。

  肖氏放下了手,只是厲聲質問她,「你胡說什麼?」

  「我怎麼胡說了,祖母不給我本錢,卻要我上繳公中,這公平嗎?」

  「怎麼不公平了,不分家之前賺的錢上繳公中,這走到哪裡都是合情合理的。」

  「當然不公平,我去悅客來,一個月工錢五百文,只需上繳兩百五十文,可我做生意,一個月如果賺十兩,那就得上繳五兩,差距這麼大,家裡不幫著出本錢,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十兩?」肖氏毫不給池婉夏面子的笑話著她,「就憑你,賣雜貨一個月想賺十兩?」

  「祖母可以小看我,但不代表我做不到,誰說我就只配做一個月月錢五百文的差事,你不想我多上繳點公中錢,我可想著多多上繳些呢!」

  「你有志氣,好,只要你跟家裡其他人一樣,不拿家裡一分錢,能賺多少都是你的,你一個月只需上繳兩百五十文就好,公中的錢也不跟你多要,但別忘了,如果賺不到兩百五十文,可得叫你爹娘給你補上,別想偷雞摸狗。」

  「祖母這不擺明占我便宜嗎?我不出去賺錢你也拿不到這兩百五十文,憑什麼我賺不到兩百五十文也得補齊了?」

  肖氏笑她的臨陣退縮,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的,「不是你說一個月能賺十兩的嗎?那你何,必擔心這兩百五十文?」

  池婉夏像是被氣極了的樣子,轉身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拿著紙筆回來了,「祖母既然把話說絕了,那就別怪孫女把事做絕,我們立字據吧!從下個月開始,我每個月拿兩百五十文回來上繳公中,可是如果我賺的錢超過了五百文,你也不能逼我多繳?如何?」

  肖氏的確是看不起她,也不怕給她寫字據,不用花一分錢就能打發了池婉夏,以後每個月還可以多收兩百五十文,何樂而不為,「立就立。」

  「好,我來寫。」

  「等等。」肖氏是被池婉夏訛怕了,她不識字,怎麼知道池婉夏會寫出什麼東西,肖氏往外看去,正見池冠威吹著口哨走過屋子前的廊道,開口喚了他進來。

  池冠威今天休息,正想去找那小寡婦,見祖母喚他且一旁還站著池婉夏,當下就想開溜,上回為了出口氣弄傷了池婉夏,讓家裡賠了二十兩銀子,他可是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現在他是見到池婉夏這個煞星都要繞路走。「祖母,我有事要出去,急事!」

  「再急也不過是看張字據的事,你進來,祖母不識字,別讓這丫頭給坑了。」

  池婉夏這丫頭又想訛錢?池冠威一聽便不急著躲開了,這一陣子已經讓池婉夏訛走那麼多錢了,他得守住,家裡雖然不是很有錢,但還是能供他吃喝不愁的,而且祖母就父親一個親兒子,而父親就他一個兒子,這池家的一切未來還不都是他的,能守住一分是一分。

  肖氏大概與池冠威說了剛才與池婉夏爭吵的事,果然也換來了池冠威的嗤笑。

  池婉夏二話不說就在紙上寫了起來,上頭寫明瞭她池婉夏,從何年何月開始,每個月會上繳公中兩百五十文,直到池家分家為止,在這期間,就算池婉夏賺了再多的錢,池家的任何人都不能逼她多繳。

  池冠威看了字據點了點頭,但想了想又搖頭,「不行,你訛錢的本事一流,你得給加一條。」

  「加什麼?」

  「不能動用池家的一分一毫。」

  「可以。」

  池婉夏雖然答應,但也是存了心眼的,她不騙人,但也不讓人有機會騙她,於是她把字據撕了,又重新寫了一張,補上了池冠威要求的。

  池冠威拿起來看,池婉夏加的那一句,是不動用池家不屬於她的一分一毫,他皺了皺眉頭,「這句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怕你們訛我,我們還沒分家呢!到時你們說我的錢也算是池家的錢,那我找誰哭去,我沒寫什麼池家大房還是什麼,就寫我池婉夏一人,總之憑我本事賺的你們都管不著,我一個月就只繳兩百五十文。」

  因為看不起池婉夏,池冠威也沒在意,想做雜貨生意哪有那麼簡單,更何況她吃得了苦嗎?到時別累得大伯大伯母還得每月幫她繳兩百五十文直到分家才好。

  池冠威對肖氏點了點頭,表示池婉夏寫的就是她所說的。

  肖氏要拿筆簽名,池婉夏說了,「祖母簽名不夠,還要蓋章,祖母的字醜,到時不承認只說是鬼畫符那可怎麼辦?還有,只有祖母的章不夠,還得有祖父的章,最好也有二哥你的簽名蓋章,要不然到時你們說是我偷的章我百口莫辯,一個人的章能偷,我總不能把所有人的章都偷全了。」

  肖氏雖然覺得這孫女麻煩,但想了想每個月會有兩百五十文的進賬直到分家,想想便也罷了。

  分家?她死前是別想分家了,這兩百五十文一年就是三兩銀子,而且她還存了小心機沒有提醒池婉夏,她只立了字據說到分家為止,可沒說出嫁了就不繳了,到時就算池婉夏出嫁了,就憑這張字據也能讓她每個月依然把那兩百五十文拿出來。

  池婉夏當然沒想到她這個繼祖母會不要臉到這個程度,她只是把同樣的字據寫了兩張,然後雙方依她要求的簽名蓋章,最後一人拿了一張字據,這事就算底定了。

  池婉夏當然想過生意有可能做不起來,但兩百五十文而已,她短時間還是給得起的,到時分了家,這張字據也就不必要了,所以她並不擔心。

  收到字據後,池婉夏第一個想分享這個喜悅的人就是哥哥,於是她轉身要走,只是剛走到正廳門口,想起這個池冠威上回害她受了皮肉之苦,就想小小報復一下。

  「說來祖母這回你吃虧也別怨,誰讓你小氣,只肯把首飾借給二哥不肯借給我。」

  肖氏都不知道該氣池婉夏的自大還是該笑她的自不量力了,她決定不針對她能不能賺到錢多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把首飾借給冠威了?」

  「祖母,我知道你偏心,你也別藏著掖著了,我都看見了,上回我被二哥害得受了燙傷的那天,二哥手裡拿著一對瑪瑙耳環呢!你說你那支金釵有多貴,我看那瑪瑙耳環也要好幾兩銀子跑不掉,總不是二哥自己有錢買的吧!」

  說完也不理會池冠威冷汗直淌的模樣,池婉夏開心地走了,她要去悅客來找哥哥,跟她說這個好消息。

  而池冠威也想腳底抹油,卻被肖氏一把擰住了耳朵,讓他忍不住哀叫出聲。

  「說!你哪來的錢買什麼瑪瑙耳環?」

  聽見池冠威的喊聲,何氏也跑了出來,一到廳裡看見的就是肖氏在教訓池冠威。

  「娘,怎麼了?」

  「你養的好兒子,拿好幾兩銀子買了個瑪瑙耳環,說,你一個大男人要什麼耳環?」

  「祖母,你別聽池婉夏的,什麼瑪瑙耳環?是碎瑪瑙耳環,而且我是二手買來的,比在店裡買便宜不少呢!」

  何氏可不是計較耳環的錢,她計較的是耳環去了哪裡,如果是給姑娘家她也就罷了,畢竟兒子是到了該娶親的時候了,可她最近打聽到池冠威和一個小寡婦走得很近,本就玩玩而已自家的是兒子也不怕被佔便宜,卻沒想到池冠威竟然買了首飾給她。「這是錢的問題嗎?不過一個小寡婦而已,你還買首飾送她?我們池家清清白白,你也相貌堂堂,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你拿錢去貼給一個小寡婦?」

  「娘,你懂什麼,小寡婦風情好啊!」

  「我打死你這個不肖子。」何氏不光是說而已,真上手打了起來。

  肖氏更是氣得坐倒在一旁,她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孫子,也不看看人家隔壁的池俊夏,怎麼就沒人一半的成才啊!

  ***

  池俊夏剛接待完一組客人就看見池婉夏帶著滿面笑容進來,他笑著把池婉夏拉進了櫃檯後,看見她手上拿著一張摺得四四方方的紙,像是在炫耀一般。

  池俊夏不明白,一張紙有什麼好炫耀的,他沒忍住,拿拇指壓住了中指,然後放手一彈,在池婉夏的額頭上彈了一記。

  池婉夏吃痛,搗著額頭喊了起來,「大哥,你做什麼彈我額頭?」

  「你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在得意什麼?」

  說到這個池婉夏就來了精神,她把那張紙給攤開,把寫字的那一面送到了池俊夏的面前。

  池俊夏從頭到尾看了一眼,那表情不只是意外而已,還帶著不可置信。「祖母竟然說一個月你只需上繳公中兩百五十文?」

  「沒錯!我設了個套把她繞進去了,她不但沒覺得自己被騙了,還很得意公中以後每個月可以多得兩百五十文呢!」

  「她不覺得吃虧還覺得自己賺了?」

  「那是當然,畢竟咱們家的家務在大哥你娶媳婦之前都是我做的,所以我是不可能去找什麼差事做的,我不出去做事別說兩百五十文,連一文錢也不用上繳,如今突然我說要上繳兩百五十文,祖母會不覺得自己賺了嗎?」說完,便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至尾告訴了池俊夏。

  池俊夏有些高興池婉夏得到了這張字據,可也有些生氣祖母竟是這麼看不起池婉夏,不過與祖母不同,池俊夏對池婉夏是相當有信心的,他當然不會覺得池婉夏靠賣吃食就會大富大貴,但他知道以池婉夏的手藝給自己賺點嫁妝那肯定是沒問題的。「有了這張字據,你可以開始張羅生意的事了,只是……本錢夠不夠,要不要大哥幫你湊些?」

  「上次二叔給的那二十兩我還剩了不少,足夠的,這回我先自己試看看,如果生意不錯,我再想辦法看能不能有其他吃食生意可以讓爹及大哥做,一直守在悅客來沒有前途。」

  池俊夏又何嘗不知道,只是不分家之前想自己去外頭做事,祖父怕是不會允許的。池婉夏看得出來池俊夏心裡的顧慮,出聲安慰,「大哥,別急,我會想法子讓咱們分家單過的,就算是淨身出戶都行。」

  池俊夏有些心疼這個妹妹,這本不該她一個小姑娘該擔心的事,都怪他這個大哥沒用。

  池婉夏怎麼不知道池俊夏又自責了,她連忙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像看笑話一樣的說道:「爹他沒上工,酒樓裡找了多少人替代爹的工作?」

  說到這個池俊夏就無奈,他那個祖父及二叔,不占人便宜就渾身不舒服。

  「我跟爹不再給酒樓賣命後酒樓就聘了一個雜工,爹沒上工後,祖父本讓二叔再找個短工的,結果二叔那日去牙行卻是帶回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姑娘家裡急需用錢,她自賣自身賣了五年二十兩,五年內每個月只需再給她七百文的工錢就可以,五年後身契就算無效,她便恢復自由身。」

  「酒樓的工作一個小姑娘怎麼做?」

  「跑堂的工作交給了先前請的那個雜工,後廚的所有雜務全交給了那個小姑娘,得等到大堂的客人散了些雜工回到後廚,才會再幫著做後廚的一些雜務,本來在牙行時講定了得包吃包住的,可我每每看見的都是後廚給她吃那些客人吃剩的飯菜,睡也是睡後院的柴房,現在還是夏天倒也不怕會冷著,到時入了冬,那柴房哪裡住得了人,我有心幫她,可二叔根本不聽我的,祖父也由著二叔,我也無能為力了。」

  那小姑娘也真夠可憐的,可憐她簽了身契,不待滿五年就走得賠雙倍的錢,池婉夏也不禁同情起那個小姑娘了。「二叔真是無良,這悅客來老是做這缺德事,生意能好嗎?我們不快些分家不行,別搞得別人以為我們一家跟二叔家一樣冷血無情。」

  池俊夏除了歎息,也無法幫上那小姑娘什麼忙。

  「那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在後廚嗎?」

  「她叫春喜,應當是在後廚洗碗。」

  「我去看看她吧!若是真的吃不飽穿不暖,這方面咱們應該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嗯,你去吧!」

  池婉夏往後廚走去,井邊的一隻大水盆裡堆滿了剛洗好的碗筷,現在是午休的空檔,通常後廚的人會在這個時候用午膳,然後休息一下再繼續做晚膳的準備工作,池婉夏沒看到春喜,想著可能她回了柴房,這樣正好,她便去柴房看看她還有什麼需要沒有,想著或許能給她找一床舊棉被過來。

  只是她走到柴房時就隱隱約約聽見了奇怪的叫聲,像是被悶住了一樣,她不解走近,就聽見一個男人的痛呼聲。

  「嘶!你咬我!」

  「東家,我賣的身契是來酒樓做雜工、做幫廚,不是來賣身的!」

  「你可別不知好歹,跟了我,我總能讓你吃好些睡好些。」池二的雙眼都快冒火了。

  春喜這丫頭長得雖然不是特別好看,但十四五歲的年紀,身材卻是豐滿得不像話,那是又挺又翹,胸前那團肉又飽滿得像兩顆大白饅頭,蹲在井邊洗碗的時候,由後頭看,那圓滾滾的兩瓣臀肉讓人想咬上一口,由前頭看,又讓人想把臉給埋進她胸口的白饅頭裡,池二看著她在眼前晃啊晃的,早想把這小丫頭拆吃入腹了。

  「就憑吃好些睡好些就想讓我賣身?東家,這賣身錢有誰想賺誰賺去,我不想。」

  池二也夠下流,不在乎地說道:「你吃在這裡住在這裡,我想要把你弄到手有的是機會,而且你還逃不了,你逃了我就拿身契去衙門告你,到時你得付我兩倍的賣身錢。」

  「我會說你強迫我。」

  「強迫?有什麼證據,我就是特意抓這時間來的,沒人知道我們在這裡。」池二說完就往春喜撲了過去,手也沒閑著,立刻就撕起她身上的衣服來。

  池婉夏就是這個時候推門進去的,看見的就是把春喜的雙腿分開,壓在她身上錯愕地看著池婉夏走進柴房的池二。

  「二叔,你們二房得了那麼多公中乃至於祖母的補貼,沒得連花娘的夜度資都付不起,要吃窩邊草吧!」

  「快出去,小姑娘家家的,看什麼看?」

  「看一個禽獸怎麼辣手摧花啊!」

  「我是你二叔,是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我勸你快把人家姑娘家放了,要不然我要大喊叫人來嘍!」

  「等……等等!」春喜說得沒錯,她沒賣身,池二若是硬來就是犯了法,若把人喊來了那一個個都是人證,他只得由春喜的身上下來。

  春喜連忙坐起身穿好衣服,跑到了池婉夏身後。

  池婉夏只是看了池二一眼,一臉不屑的回頭對春喜說道:「你是春喜吧!走,我帶你去見我二嬌,今天二叔做的事非得給你一個交代不可。」

  「池婉夏!」池二聽了又喊住了她,「我都放開她了,你說不喊人來的。」

  「我是答應你不喊人來,我又沒說我不告訴二嬸。」

  池二最近栽在池婉夏手上太多次了,他已經學會了不要跟池婉夏硬碰硬。「不用找你二嬸給交代,要什麼交代,我給還不成嗎?」

  池婉夏是真的想帶春喜去見何氏的,可聽池二這麼說,她倒是猶豫了起來,她現在帶著春喜去見何氏又能如何?只是讓池二跟何氏大吵一架,池二又能安分多久?春喜的身契依然還在池二手上,她還是得回酒樓工作,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下回若沒人像這回一樣好運有人撞見了,春喜的清白還能保得住嗎?

  池婉夏看著春喜,問了她,「你想討回公道嗎?」

  然而春喜只是哭,一臉的無助及不知所措,池婉夏都能想得到的事,她這個當事人怎麼想不到。

  池婉夏皺起眉頭思索一番,突然靈機一動,她轉身看著池二,露出了笑容。「二叔,這話說得很對,既然是給個交代,也不一定要二嬸給交代不是?」

  「就是就是。」

  「那你給春喜一個交代吧!」

  「我……我剛才說的都做准,我給她找個好一點的屋子、給她吃好吃飽……」看見池婉夏厳眉不悅,他立刻接口,「而且不用把身子給我,這樣好不好?」

  「不好。」池婉夏想也不想地否決,「我這話一說出去,二嬌不知道會怎麼跟你鬧,沒得二叔還會被祖父、祖母教訓一頓,難道就值這點錢?」

  「你還想要錢?」

  「不要你錢。」

  「真的?」池二沒想到這麼好運,這回池婉夏居然不訛他錢?

  「當然是真的,我不要你錢,我要你把身契還給春喜。」

  「別說笑了,那身契可值二十兩啊!二十兩我都能上紅樓找個頂好的姑娘了。」

  池婉夏也不急,拉著春喜就要走,「好吧!那二叔把二十兩省下來去紅樓玩吧!」

  「等等,咱們有商有量不行嗎?」

  「這不跟你商量嗎?這二十兩是悅客來的公賬又不是二叔出的,你有什麼損失?」

  「身契沒了這丫頭隨時可以走,這還不是損失?」

  「二叔說對了,春喜拿了身契自然是離開悅客來,要不然留下來等著二叔再次變身禽獸嗎?而且春喜這個月的工錢七百文還得結了。」

  「你別太過分了我告訴你,池婉夏,我可以不聽你的,你可不能拿我怎麼辦?」

  池婉夏笑了笑,對著池二說道:「二叔,攔住我的人是你,可不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如今手上有把柄的人是我。」

  池二氣得都快厥過去了,可他還真不敢讓池婉夏帶著春喜離開,何氏的脾氣是不好,吵一吵這事也就這麼過了,但他架不住何氏有個賣豬肉的大哥,那一臉橫肉又脾氣暴,當初他要娶何氏時那大舅子就警告過他,除非三年無所出才能納妾,平日裡更是不能上紅樓狎妓,要不然就拿殺豬刀閹了他,池二不敢惹的不是何氏、不是他的爹娘,是他的大舅子啊!

  池二最後只能憋屈的道:「我給!你說的我都給。」

  「二叔果然識時務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3:58

第十章 萬事準備中

  池俊夏也不知道為什麼池婉夏去了後廚一會兒,再出來時池二就主動說要把身契還給春喜,而且還給春喜結了這個月的工錢要放她離開。

  但不管如何,池俊夏還是覺得池婉夏做得太好了,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笑容。

  拿到了春喜的身契,她領著春喜走出了悅客來,春喜此時的眼淚已經止了,只是默默地跟在池婉夏的身後,池婉夏直到離悅客來有一段路了,這才轉身面對春喜。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雖然沒了工作,但你已經無須自賣自身了,可以找個一般的幫傭工作了。」

  「春喜願意跟著小姐。」

  小姐?她可不是什麼大小姐,她家的日子過得可能也沒比春喜好多少,只是不需要自賣自身罷了。「我雖然也是池家人,但日子可沒我二叔家過得滋潤,我發不出工錢給你,今天會幫你也不過是看不過去我二叔這麼欺負人,但要收留你我是做不到的。」

  「可是……」

  「別可是了。」池婉夏當著春喜的面把身契給撕了,沒了身契她便是自由身了。「你走吧!」

  「小姐……」

  「走吧,你拿到了這個月的工錢,先回家去休息幾日,心情平靜後再去牙行找差事。」

  春喜知道池婉夏不是那種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人,也知道她是不會收留自己的,但她還是十分感謝池婉夏,於是跪下來想給池婉夏磕頭。

  池婉夏見這陣仗跳開了,「你做什麼,別跪我,這不是折我壽嗎?」

  「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受我一拜不會折壽的。」說完還堅持地挪動膝蓋,對著池婉夏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池婉夏上下兩輩子加起來還真沒被人磕過頭,見春喜這樣比她還不知所措。

  所幸春喜磕完頭就站起來了,然後慎重地說:「我一定會報答小姐的,可是我現在不能自己做決定,我得先回家找我大哥,等我解決了,我會來找小姐、報答小姐的。」

  池婉夏想說不用了,就見春喜轉身跑開了。

  池婉夏笑了笑不置可否,反正也沒打算讓她報答,所以池婉夏便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那就是她的生意可以提上日程了,一些鍋碗瓢盆都得開始採買,最重要的湯頭也得開始調製。

  所以,當天傍晚池大陪著劉氏在廚房忙起晚膳的時候,就看見池婉夏回了家,一副隨時就要累癱在床上的樣子。

  池大及劉氏都聽池俊夏說過池婉夏想做吃食生意,可是他們都沒往心裡去,所以當看見池婉夏這副累壞了的模樣,也沒想到她忙的是做生意的前置工作。

  「怎麼了?去哪裡玩啦累成這樣。」池大一臉寵溺的問。

  「才不是玩呢!我今天已經去買好做生意用的桌椅碗碟了,連攤車都已經請人去做,市集的管事大叔人很好,借了他家的一個小倉庫讓我放這些桌椅碗碟,如果生意能順順利利的做下去,咱們再考慮這些器物收攤後該怎麼收拾……」

  「對了,爹、娘,攤車過兩天會送來,若是我在季宅那裡熬湯,你們就過去季宅告訴門房,他們自會有人去喊我,我已經跟季公子打過招呼了,季宅的門房會留意這件事。」

  池大及劉氏都驚訝地瞪大了眼,先別說池婉夏並不是說說而已,這才幾天的時間她已經連桌椅碗碟都採買好了。

  「你真打算做生意?」池大愣了愣,彷佛這時才知道了池婉夏是說真的。

  「爹娘不是覺得我做生意可行的嗎?還誇我手藝好肯定沒問題?」池婉夏說完也沒等她爹娘反應,就自顧自說了,「我今天在市集上逛了一圈,我要的食材本就很常見,市集上都有,可就是貴了些,不過沒關係,一開始我先在市集採買,若是生意做起來後量大了再考慮直接到城外附近的村子裡採買,到時還可以讓人直接送過來,就省得我自己那麼辛苦去買一大堆食材回來了。」

  「都齊全了?」劉氏也驚訝不已。

  雖然女兒已經十五,都能嫁人是個大姑娘了,可他們夫妻乃至於長子都很疼愛這個麼女,除了家務就沒讓她做過什麼活計,甚至每次出門也都只是去市集採買而已,什麼時候她已經能獨當一面,處理好這麼多事情了?

  池婉夏沒發現她爹娘的驚異,自顧自說道:「還差串食材用的竹簽,我方才去了商行,好貴啊!不過沒關係,到時若決定到城外村子裡去採買食材,我便順便把做竹簽的工作交給村子裡的人做,會便宜很多。」

  池大及劉氏終於確定了池婉夏已經要開始做吃食生意了,而且沒讓他們兩老幫忙就自己處理好一切,一時之間他們不知該笑著欣慰自家女兒已經長大了,還是難過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們卻沒有幫上一點忙。

  池婉夏是很興奮的,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爹娘的神色,直到她發現爹娘一直沒說話,這才停止了她的吱吱喳喳。「爹、娘,怎麼了嗎?我就要開始賺錢了,你們不開心嗎?」

  池大及劉氏拭了拭眼淚,連忙笑道:「不,我們很開心,我們是難過自己怎麼這麼沒用,都沒幫上你一點忙。」

  池婉夏這才反應過來,她上前挽住了爹娘的手臂,對他們撒著嬌,「爹娘說什麼呢?我可是把家務全丟給了爹娘來做呢!」

  「這本來就是我這個當娘的該做的……」劉氏急著要說,卻被池婉夏打斷了。

  「可娘不是還在調養嗎?再說了,這事還真得我一個人完成不可。」

  「這是為什麼?」池大不明白,雖然他們兩老沒那手藝,但做些雜務也是行的。

  「因為這個。」池婉夏又把藏在懷裡荷包裡的那張字據拿了出來,一臉得意。

  「那是什麼?」池大是識些日常常用的字的,那是他小時在木匠那裡學手藝時學的。

  劉氏在沒嫁進池家之前,因為她的哥哥有上村裡的學堂,所以也跟著哥哥學過一些,基本常用的字都識得,只是池婉夏的字據摺得好好的,他們沒能看見內容。

  池婉夏又把早上怎麼讓肖氏簽了字據的事說了一次,聽得池大夫妻不知該氣該笑,雖然池婉夏這麼拐騙自己祖母實屬不該,但長久以來受的悶氣經池婉夏這麼一鬧倒真有點解氣。

  「所以我也跟季公子說好了,試菜、生意開始後備料,用的都會是季宅的廚房,現在還沒分家,你們也不能幫忙,讓你們幫了,到時祖母就能找到理由說這不是我自己的生意而是我們大房的生意,她就能合理的分一杯羹了。」

  「既然你已經有打算,我們就由著你,但你記著,別把自己累壞了。」劉氏這回自己病倒,害得女兒為了她險些被肖氏害死,她心有餘悸也想通了,如果她熬壞了,她的丈夫、兒女會更辛苦,所以以後她會照顧好自己,不會再這麼操勞了。

  「我知道的,娘,我不會把自己累著,因為我捨不得娘為我心疼。」說完還往自家娘親身上蹭了蹭,惹得劉氏笑開了懷。

  倒是池大,掐了掐她的臉頰取笑她,「都是能說親的年紀了,還這樣撒嬌丟不丟臉?」

  池婉夏不是古代人,自然不會聽到自己的親事就害羞,反而撒嬌得更加厲害了,「我就算嫁人了生了孩子讓你們做祖父母,我在你們面前也永遠都是孩子!」

  這下連劉氏也掐起池婉夏的臉頰了,「連嫁人生子都放在嘴上說,羞不羞啊!」

  「爹娘又不是外人。」說完池婉夏又突然放開了池大夫妻,然後站直身子清了清嗓,裝著一臉正經說道:「除非我想付錢讓爹娘幫我寫傳單的時候。」

  「寫傳單?」本來池大夫妻還想說寫就寫付什麼錢時,想到了那字據的事,便沒再多說。

  拿了錢,就算是他們兩老給池婉夏工作,不違背字據上寫的,至於事後他們夫妻想怎麼把錢再還給女兒,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字據上可沒說池婉夏不能收爹娘給的零花錢吧!

  「就是寫著吃食攤的位置、開張日期、賣的是什麼吃食的單子,市集裡攤子多,賣吃的不少,我得讓人知道有新攤子開張了,到時我會寫好垘本,爹娘照抄就是了,紙我也買好了,是竹紙,便宜又不容易破。」

  「你若不嫌棄我們字醜,那我們自然是會幫你的,只是傳單發了就發出去了,容不容易破有關係嗎?」池大不明白,紙厚些的想來也會貴些,生意才剛開始,不是該省當省嗎?

  「又不是要考科舉,字不需要寫得多好,端正讓人看得清楚就好了。至於為什麼要選不容易破的紙,爹、娘,寫傳單很累的,所以我不打算寫太多,到時我還得讓人把傳單拿回來重新再發一次,若用一次就爛了,我得花多少錢寫多少字啊!」

  「讓人把傳單拿回來?人家願意嗎?」古代的紙貴,別說傳單這種東西大多是貼在固定告示的地方不會發送,就算有人拿到了也是回家另做他用,誰會把傳單還回來?

  「怎麼不願意?傳單拿回來送一碗熱湯呢!」

  池婉夏想的是現代用的折價券概念,雖然在現代折價券大多已經電子化了,但這麼老派的方法在古代可是一種新式的宣傳手法呢!而且傳單的回收可以節省不少買紙的成本、減少寫傳單的時間,還可以促進人家來消費的意願,一舉數得啊!

  池大雖然聽得懵懵懂懂的,但知道女兒是個有主見的,她一定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做,便不再多說了。

  「發傳單這事我想你也不會讓我們幫忙吧!」見女兒點頭,池大才繼續說道:「罷了,我們兩老也不多說,只能告訴你,不用擔心家裡的事,都交給我們就好。」

  「謝謝爹、娘。」

  池家人和樂融融,聽得躺在隔壁宅子屋頂上的人也是一臉笑意,雖然自家爹娘也是十分慈愛,但他是男孩,從小就沒跟爹娘撒過嬌,再者因為重安侯的身分,他們之間相處雖然也是父慈子孝,但與樸實的池家比起來還是少了些人間煙火氣。

  而徐皓良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只是看著主子的表情腹誹,說什麼今天天氣好,想學他在屋頂上躺躺?他看主子這不是想躺躺,根本就是想來聽壁腳的!

  不過徐皓良也不會點破,主子最近因為查探決堤原因一事遇到了瓶頸總是愁眉深鎖,也只有在吃池姑娘做的菜或是與池姑娘說話的時候臉上才能看見一點笑容,只要主子能別憂思過重,他是樂見其成的。

  在徐皓良思索間,季嘉平坐起了身子,然後縱身一躍輕巧地落在地面,彷佛他方才只是跨了一步而不是由屋頂上落下一般。

  徐皓良自然緊跟其後。「主子不躺了?」

  「這麼躺一躺果然就有想法了,看來我應該時不時就來這裡躺躺幫助思考。」

  「主子有什麼想法?」

  「你讓人去訂做兩個涼水攤子,然後派人挑著涼水攤,負責在市集上人多的地方以及在築堤工地旁叫賣。」

  「賣涼水?案子不査了?」主子缺錢嗎?但賣涼水能賺幾個錢?

  「沒讓你們賣多久,就賣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行了。」

  徐皓良腦子都快不夠用了,賣十天半個月就不賣,涼水攤子不用錢嗎?只賣十天半個月能回本嗎?主子到底想幹麼?

  ***

  池婉夏要做吃食生意前是想過的,一般的什麼燒餅油條乃至於饅頭包子什麼的她都會,可這都是尋常吃食,一開張就得面臨極大競爭,但麻辣燙是新奇玩意,正因為沒人看過,第一波可以收穫嘗鮮的客人,只要口味好,客人攏得住,就不擔心沒有回頭客。

  而且關東煮及麻辣燙食材是一樣的,只要先串好放著讓客人選口味,放入相對應的鍋裡煮就好,雖然在備料上得花一點時間,但比起做多種口味的菜色,節省下來的時間更多。

  做這吃食生意,最花時間的地方是在煮高湯,即便在現代池婉夏也不喜歡用那種加工的調味料來煮湯,所以她的湯頭都是先熬好濃濃的高湯然後做成一塊塊的高湯塊放在冰箱裡備用,要煮的時候拿出一兩塊加上清水煮開就是好喝的湯頭,所以來到古代,對於熬湯頭她並不覺得麻煩。

  而且熬好高湯她運到市集的湯水少了,推起車子就更省力,到了市集再加入清水煮開,關東煮及麻辣燙這種湯頭總是越煮越濃的,到時只要適時加入清水別讓湯頭太鹹就可以了。

  所以今天好奇寶寶季嘉平聽說池婉夏要煮高湯,來到小廚房就看見了池婉夏由她的推車裡拿出了一包又一包的食材。

  只是這食材……「這不都是些菜渣嗎?」

  「什麼叫菜渣?這是我特地去市集上買來一些賣相不好或是切除掉的菜梗,這雞腳、雞頭、雞脖子也是用很便宜的價格跟肉攤買的,這拿來熬湯味道最好了,一開始這還得用買的,等開始做生意後,備菜之後剩下的下腳料就夠拿來熬湯了,到時連買都不用買,多省成本啊!」

  上輩子池婉夏曾出過一集熬湯特集,平常她做菜切除的下腳料不少,把它們拿來熬湯不但省錢又美味還環保,更重要的是還不浪費食材,那支影片一上架點閱率就爆了,很受好評呢!

  季嘉平只得半信半疑地看著池婉夏處理食材、清洗,然後丟入煮沸的鍋中。「這麼大一鍋?」

  「高湯得熬得很濃,到時熬好後湯汁會少很多,而且這是兩種口味要用的高湯,到時只加水的就是一般口味,我叫它關東煮,加入我的麻辣湯包的就是麻辣燙。」

  「關東?是地名嗎?在哪裡?」

  池婉夏愣了愣,她能說是日本來的嗎?只能敷衍過去,「應該是吧,我也只是在書上見過,詳細內容不記得了,那裡的人會把所有食材都丟進鍋裡煮,這樣就不用做很多道菜了。」

  季嘉平點點頭,雖然所有的菜都只有一種味道,可是的確能吃到不少食材,想吃肉放肉、想吃菜放菜,還可以邊吃邊煮,挺方便的。

  池婉夏用了一口灶熬湯,另一口灶的鐵鍋裡就放了油。

  季嘉平雖然不懂做菜,但他說得一口好菜,他發現一般的廚子都很少像池婉夏這麼大膽放油的,即便她的出身並不是太富裕,做菜時卻很捨得下油。

  他看著她把豬油在鍋中化開,然後把她稍早已經備好的一些花椒、白酒什麼的調味料依次放進鍋中炒,不但放料的時間看起來很講究,看她指揮那個幫她添柴火的丫頭調整灶火的大小也很講究,最後,當她用小火把白酒的香味都炒得揮發掉後,就讓燒火丫頭把灶火給熄了,蓋上鍋蓋。

  「就這樣?」

  「嗯,這樣麻辣燙的底料就炒好了,讓它燜一下自然冷卻,等高湯熬好了再把這底料用棉布袋裝著綁好,然後丟到湯裡煮,就是麻辣湯頭了。」

  季嘉平聽了後以眼神示意,徐皓良便走出了小廚房,不一會兒來覆命,說是茶水已經備好了,他便讓池婉夏休息一下。

  她交代了燒火丫頭注意灶火,與季嘉平一同走出了小廚房。

  依然還是那個棚子下的桌椅,這回上頭已經放了些茶及茶點,廚房裡很悶熱,池婉夏出了一身的汗,到了外頭坐下後她拿起帕子輕輕擦汗,總算是涼爽了些。

  其實來到古代後她已經覺得氣候十分宜人了,大概是千年以來的溫室效應讓現代的溫度高了太多,所以來到古代即便大夏天穿著長袖她也不至於難受,只是氣候再宜人,廚房有灶火在還是不可能多涼爽的。

  季嘉平笑著幫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池婉夏點頭道謝,這才捧起茶杯喝了起來,是涼茶,很順口。

  「這涼茶好喝,是廚娘煮的還是買來的?」

  徐皓良暗道,能不好喝嗎?這可是花了心思取來的配方,還不計成本的以一碗三文錢在碼頭及築堤工地賣,每天都供不應求,能不好喝?

  「不過配方特別罷了,你喜歡回頭我把配方給你。」

  「真的嗎?那就先謝過嘍!」她知道配方這種東西向來難得,就像她這麻辣燙底料的配方也是她在現代的時候就經過了無數次的研究才調配出來的,她曾經嘗試做成限量料理包,一上架就賣完了,來到這裡之前,她正準備跟廠商簽約大量生產……

  揮去了那已經感覺離她甚為遙遠的記憶,既然回不去了,何必多想徒增傷感。

  季嘉平也能感受到她突然落寞的心情,但他沒細問,有時要讓一個人恢復心情不一定要探究讓她不開心原因,挑會讓她開心的事說便是了。「你的攤位要開張了,是否要在攤位上先張貼告示,告知有新攤子即將開張?」

  「告示我已經貼了,上頭還寫了拿到傳單的人可以免費得到一碗熱湯,這兩天去市集採買的時候我還聽到有人在打聽呢!」

  「你剛才說了傳單?那是什麼?」

  「就是縮小版的告示,到時要四處發送的。」

  「原來如此。」季嘉平想了想,便道:「若是說要四處發送倒也不必,碼頭工人及築堤工人的工錢相對高些,他們平常不會閑著去逛市集,你可以主要針對這些人發,至於平常就會去市集的人,自然會看見你的告示,你只需在開張那天提早在市集口發送傳單就行了。」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這麼想的?」池婉夏覺得自己與季嘉平有時想法挺接近的,如此聊起天來就不用費太多時間,季嘉平都能懂她的想法。

  「這樣吧,你把那些傳單拿給我,我讓我的人去發。」

  「你的人?」

  「我派了一些人幫我在碼頭及工地收集一些消息,可以順道發。」

  池婉夏是知道季嘉平在研究河堤的,雖然她不知道他讓人收集什麼消息,但想到大學時寫報告時也是得事先先收集各項資料的,便也沒再多想了。「那就麻煩季公子了。」

  季嘉平收起摺扇,輕敲了池婉夏的頭頂一記,不見指責倒見寵溺。「跟我說麻煩,那就是見外了。」

  池婉夏一時也沒覺得兩人這樣似是太親密了,她只是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偷偷吐舌頭,有些臉紅。

  季嘉平這張臉實在太妖孽了,看久了真的容易臉紅,尤其在他對自己好的時候,池婉夏不傻,她知道交這個朋友是她受的幫助更多,若不是季嘉平,她有很多打算並不能實行得如此順利。

  或許連季嘉平自己都沒發現他的笑有多柔和,雙眼盡是那滿得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寵溺,但徐皓良在一旁看得很清楚。

  那天主子說要人挑涼水到碼頭及工地去賣,事後他才知道主子這麼做是讓人去打探消息。

  喝涼水的時候就是休息的時候,而人在休息的時候就容易嘴碎,所以在閒聊之中能收集到的訊息不少,這就是為什麼自古以來要打探消息通常都是去客棧飯館一樣的意思。

  可剛才聽到主子一口包攬下了替池姑娘發傳單的事,徐皓良怎麼覺得主子不像是在打探消息的時候順便幫池姑娘發傳單,而是因為想替池姑娘發傳單,才想到了可以這麼打探消息的方法呢?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4:16

第十一章 池家食攤開張

  池婉夏的吃食攤「池家食攤」開張的那天一早就來了不少客人,有的人拿著圖文並茂的傳單,有的人則是因為聽都沒聽過這種吃食好奇來嘗鮮。

  因為考慮到大多數的人都不識字,池婉夏的傳單沒寫得太複雜,這還是她寫了第一張傳單後池俊夏告訴她的,說是識字的人不多,她寫這傳單根本達不到宣傳的意義,於是池婉夏想了想便修改了版本。

  新版本的傳單上很簡單,就畫了個地圖標示攤子的位置,畫了個鍋子,畫了顆簡易白菜寫三文錢,畫了只雞寫五文錢,當然,這些圖都附上文字解釋的,這樣識字的人就不會反而看不懂了。

  發送傳單的時候再配合宣傳便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池婉夏的攤子上食材備得很足,取適量的菜、肉、丸子等用竹簽串起來一串串擺好,素串一串三文錢,葷串一串五文錢,另外還有超值組合,用小竹籃裝起來,裡頭有肉有菜十分豐富,只要三十文錢,比一串串挑還要合算,客人挑完後付錢拿到一塊牌子,決定好原味辣味,到時煮好後會叫號,再拿牌子來取餐即可。

  雖然桌椅只有兩套,但流動率快,再加上食材都串好了也方便,有人直接拿了荷葉包走,更有人住得近的,索性回家拿了大碗公來裝。

  池家食攤的湯頭是不賣的,但憑傳單可以喝上一碗,原味湯頭鮮甜,每碗湯還附上一小塊蘿蔔;麻辣的湯頭香辣,裡頭還會附上一小塊吸滿了湯汁的豆腐,喝過的人都讚不絕口,讓沒拿到傳單的人很是扼腕。

  池婉夏當然知道客人的心思,她也並不是永遠不賣湯的,畢竟賣湯也能收錢,只是現在天還熱著,不花錢的客人會喝,要真賣的話可能生意不會太好,而且現在還在宣傳期、在打口碑,所以只限拿到傳單的人免費享用,宣傳期過後天也開始涼了,那時再來賣湯,有了宣傳期的打底,兩種湯都會有死忠的擁護者。

  當然,如果能拿到傳單享用免費的湯那是更好的,於是在這種宣傳下,就有更多人知道了池家食攤,畢竟,好吃的東西被追捧是有的,但好吃到連人家的傳單都要搶那就很新奇了。

  當季嘉平領著徐皓良來時看見的就是門庭若市的池家食攤,季嘉平遠遠看著,很為池婉夏高興,看她生意那麼好,本想著不好上前打擾,倒是池婉夏先看到他,對他揮了揮手,季嘉平這才走近了攤子。

  「本想來捧個場,但看你忙,正想著過幾天再來。」

  「再忙,幫季公子煮幾串也還是有時間的。」池婉夏接過徐皓良拿在手上的食盒,她被熱湯蒸過的臉頰紅豔豔的,像是擦了胭脂一樣。

  憑良心說,此刻的池婉夏絕對說不上美,忙了一早上的她連包在頭巾裡的頭髮看起來都有些淩亂,臉上也帶著汗珠,可季嘉平還是看著池婉夏幾乎要挪不開眼,原來一個人認真做著一件事看起來會這麼美,無須穿著華美的衣裳、戴著珍貴的首飾、畫著精緻的妝容,就是一種自然不矯飾的美。

  池婉夏也沒注意到季嘉平看著她看得失了神,她只是很大方的給季嘉平挑了不少串串,然後都放進了麻辣的那口鍋子裡,接著便打開了食盒。

  季家的食盒做得十分講究,裡頭的碗碟都是訂制的,剛好可以放在食盒裡卡住,只要不過度搖晃都不用擔心碗碟會移動翻灑出來,而且保溫也做得不錯,這一點是池婉夏透過上回池冠威打翻了食盒她被燙傷的經驗得知的。

  裝得滿滿食串後,池婉夏才小心的蓋好食盒,又送回給徐皓良提著,他正要付錢,池婉夏搖了搖手,「這是請季公子吃的。」

  「你這是小本生意,我不能不付錢。」季嘉平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上回我說了句麻煩季公子,你就跟我生氣,現在你要付錢就換我生氣了,再說了,季公子以為我不知道你明裡暗裡幫了我多少嗎?」池婉夏以眼神示意,看了隔壁豆漿攤的張哥一眼。

  因為張哥很熱情的幫忙池婉夏,所以池婉夏知道他的隔壁是空攤時便挑了這個攤位,張哥也不怕人跟他搶生意,不但很歡迎她,還告訴她不少購置生財器具的店鋪,這些店鋪雖然小又不起眼,但價格實惠品質好,比起那些大商行好多了。

  當池婉夏拎著自己做的點心來跟張哥道謝時,才聽他說上回會主動幫她是因為受人之托,倒是之後見她一個小姑娘謀生不易便真心幫她了。

  池婉夏聽他描述就猜到是徐皓良,而讓他來的人當然就是季嘉平了,再後來,她更是知道管事會待她那麼好還騰出空間讓她擺器具也是季嘉平打點過的,對季嘉平就更感謝了。

  季嘉平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她已經全知道了,便不再多說讓徐皓良收下食盒,既然付錢她生氣,那麼他再想幫忙她她也就同樣不能推辭了。「收攤時我來接你。」

  「不用了,這個市集收市得早,我回家都還趕得及吃晚膳呢!季公子是大忙人,我自己行的。」

  「不行,我看今天生意這麼好,你肯定是收了不少錢,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我來接你。」說完他露出一臉嚴肅樣,就是不容反對的意思。

  池婉夏聽了季嘉平的話、感受到了季嘉平的強勢,心跳竟然不自主地加快了許多,感受到了那種在偶像劇裡被霸總給呵護在懷中的甜蜜。

  她與季嘉平並不是那樣的關係,可就當她是胡思亂想好了,這種甜蜜蜜的感覺竟讓她有種上癮一般的感覺!「可我總不能讓季公子做我的護衛吧!」

  「做護衛又如何?總之我樂意保護你。」這話一出,連季嘉平自己都覺得有些曖昧了,但他沒有一絲後悔。

  從初識池婉夏開始,他心中就少不了對她的心疼,他就想保護她,即便沒有任何回報那又怎麼了?他只想隨心而為。

  季嘉平的話的確提醒了池婉夏,她一個姑娘家揣著這麼多營收走在路上是真的挺危險的,於是接受了季嘉平的好意。「好,我等季公子來接我。」

  說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季嘉平見她這可人的模樣,竟也同樣心跳加速起來,或許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他並不是真的覺得幫她沒有任何回報也行的,他的手握起了拳頭,才能扼止住自己伸出手去輕撫她那嫣紅的臉頰,他……或許還是希望能有個光明正大可以去觸摸她的身分。

  ***

  池家食攤剛開張那幾天生意的確十分紅火,但池婉夏並沒有放下心,一開始嘗鮮總是有的,若是過了嘗鮮期來客數都能維持,那麼生意才算是穩定了。

  而季嘉平也果真如開張那天說的,每天都會來接她一起回去,而徐皓良……就是負責推著攤子離他們遠一點走著的苦力了。

  平常季嘉平接池婉夏收攤回家時他們就天南地北的聊著,今日池婉夏則是有問題問他的。

  因為昨日市集休市,所以池婉夏趁著休市的時間去商行採買了一些香料及調味料,就遇見了季嘉平領著徐皓良在跟商行老闆談生意。

  池婉夏雖然早想過季嘉平不是一個單純研究河堤的學子,但也知道他不是一個商人,可看見季嘉平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而徐皓良也兩眼直視前方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冷酷侍衛,池婉夏也沒不識相的上前去相認,只當做不認識他們,採買完自己要的便把一大包東西塞進推車里拉走了。

  季嘉平早就知道池婉夏一定會問她這件事,也認真想過要不要坦白,後來想想這段時間與池婉夏相處,相信她不是多嘴的人,而季嘉平平日聽池婉夏與他分享著她生活中的一切,也真心想與她分享屬於他的。

  於是,季嘉平把自己的身分與來此的真實目的告訴了她,也說了來康新就是來查決堤水災的背後是否存在著貪墨事件。

  「上回幫你發傳單的是我安排去打聽決堤一事的人,有時候官方的記檔並不能完整呈現事實,而從百姓的身上打聽,儘管會有些穿鑿附會甚至是以訛傳訛,但分析其脈絡總也能看出些端倪,而怎麼呈現事情的真相就得再查證了。」

  季嘉平怕的是沒有相關訊息,不怕訊息太多分不清真假,只要有訊息,一件件去核實便是了。

  他們得知築堤工的伙食並不好,要知道築堤的款項是朝廷撥下來的,雖然朝廷不會钜細靡遺的列載每一項費用能花用的額度,但負責重建工作的地方官府卻還是得把朝廷撥發的款項賬目製作清楚的。

  官府自然沒辦法親自去管理重建的事,而是讓商行來承包這回的築堤及災後重建工作,承包的商行怎麼選出來的朝廷並不管,只要賬冊不出問題就行。

  季嘉平雖然是奉密旨暗查,但若需要官府方面的文書朝廷還是派了人接應的,他拿到賬冊後細査,賬冊倒是做得很清楚,所以季嘉平才化身商人與商行老闆談生意,賬冊上列的的確是市價沒有錯,但大量採購本就存在一定的折扣,這些都沒有在賬冊中呈現出來,更別提季嘉平問道若是採買相同的物品,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在價格上更加優惠?

  於是商行老闆告訴他,自然是有的,挑次級品便成,只是良品可以食用的部分可以有九成,但次級品的可能只有六成。

  「由此可知,為什麼築堤工的伙食會差了,因為食材都是次級品,又因為預算關係,自然不可能真的只留六成的完好食材,最後就是好的、壞的全下了築堤工的肚子,築堤工的工錢朝廷有規定,是比一般的工人工錢高些,因此即便吃的不好也不用擔心沒人願意做這份工,於是這件事便被瞞了下來。」

  「而承包的商行既然能在伙食中克扣,那自然能在其他的地方克扣,之前承包維護河堤的商行就是這回承包修堤的商行,合理推斷之前也同樣克扣了不少款項,如此一來今年雨水不多卻仍決堤便不意外了,只是經過我目前的査探還看不出偷工減料的地方。」

  在聽到季嘉平是侯府世子時池婉夏就已經瞪大了眼。

  侯爺是什麼身分?當朝爵位,一是親王、郡王等王爵,二是國公為公爵,三是侯爵,四是伯爵,通常是給朝廷立了什麼功才能獲封,而且若不犯大錯還是世襲罔替,是連他的妻子都可以獲得誥命的真正貴族。

  池婉夏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活生生的貴族,而且還不是那種提著鳥籠鬥雞走狗的紈絝,而是真正在辦實事、奉密旨査案這種在戲劇中才看得見的情節,竟在她眼前真實上演了。

  直到季嘉平說完池婉夏都沒反應,他這才發現異狀,見她這呆愣愣的反應,不由有些失望,「你……怕我?」

  池婉夏這才回過神來,並認真地思索了季嘉平的話。

  她怕他嗎?若自己還是上輩子的池婉夏自然是不怕的,生在人人平等的時代,哪怕是總統都只是人民的公僕,怎會去怕一名官員?

  但如今的她是古代的池婉夏,她應是要怕一位侯府世子的,那種怕不是懼怕,是敬畏。

  可是她想,或許是季嘉平對她一直很好,所以多少抹去了一個平頭百姓見到貴族的那份畏懼吧!

  而且,她與他不是朋友嗎?那又為何要怕他?這是對他們之間友誼的玷污。

  「怕?為什麼要怕世子你?」池婉夏想了想,突然露出俏皮的笑容,「難不成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規矩,在世子爺面前我失禮了?」

  不知道為何,當季嘉平第一次聽見池婉夏喊他世子時他心中是有些不愉快的,覺得這聲「世子」比「季公子」還要疏遠,可當她第二次喊他世子爺時他的心情卻鬆快起來。

  他聽出了她的打趣調侃。

  她還是那個池婉夏,那個把他當普通人、當朋友的池婉夏,季嘉平見過太多知道他身分就想盡辦法展現自己希望引起他注意的千金小姐,卻是第一次見到敢開他玩笑的姑娘。「你若不想喊我季公子可以喊我名字,就是不要喊我世子。」

  喊名字是什麼關係?雖然她是現代人的靈魂,但她可是活在古代,名聲她還是要的,就算是朋友也不喊名字的吧!

  於是她規規矩矩的喊了他,「季公子。」

  季嘉平有些失望。

  池婉夏故意皺起眉頭看他,「我沒得罪世子爺你吧!不管是讓我喊你名字,還是你喊我名字,我的名聲還要不要?」

  季嘉平也是一時頭昏腦熱,他真誠地向她道歉,「倒是我孟浪了,還請池姑娘原諒。」

  池婉夏也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才一臉嚴肅的點頭,「看在你誠心的分上,好吧!就原諒你一回。」

  然後就是憋不住地大笑出聲,見季嘉平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她才搗住嘴矜持了些。

  「你啊!」季嘉平忍不住,又敲了池婉夏的頭一記。

  池婉夏忽略了這樣的動作其實還是太過親密了,因為她很開心與季嘉平之間並沒有因為身分的差別而生出隔閡。

  其實兩人在這件事上的心情是一樣的。

  兩人邊走邊聊很是愉快,卻有一個姑娘攔住了池婉夏,她嚇了一跳,正想問來人是誰,看見的竟是春喜。

  「小姐,我是春喜,你還記得我嗎?」

  「自然是記得的,怎麼了?找到新的差事了嗎?」

  春喜搖了搖頭,說道:「我回了村子一趟,告訴哥哥小姐幫了我的事,並得到哥哥的同意,他也十分贊成我來報恩。」

  「報恩?」池婉夏是幫了春喜,但她覺得那只是舉手之勞,而且施恩不望報的她並不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我想給小姐做事,我看見小姐擺了一個攤子,有什麼事都可以叫我做。」

  「我說過我請不起人。」

  「我不要工錢的。」春喜臉上不僅沒有一絲勉強,而且還十分堅定,「就當我還小姐那二十兩賣身契的錢,至少小姐讓我幫你做事,一直到把二十兩還清之後再讓我走好嗎?」

  那二十兩本就不是池婉夏出的,她怎好平白接受這個人力,她還想拒絕,就見季嘉平搖頭。

  「她既有心,你就收下她吧,這樣你也能輕省些。」

  池婉夏知道她若不同意,春喜也不會心安,想了想如果有個幫手的確是能輕鬆不少,於是便同意了。「好吧,我就留下你。」

  「多謝小姐。」

  「至於工錢還是要給的……」

  「我不用工錢的。」春喜並不是要逼池婉夏雇用她,自然急著表態。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是剝削員工的那種人,你過去在悅客來七百文工錢還包你吃住,如今我一樣包你吃住,不過我會開給你一個月二兩的工錢。」

  七百文跟二兩相比,對春喜來說已經是天上地下的差別了,她哪裡會有意見。

  「你別開心得太早,我還沒說完。」池婉夏要將醜話說在前頭。

  畢竟她並不瞭解春喜的性子,有些事總比事後生出怨懟好。

  「吃的不能說多好,但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住的也沒多好,因為我的小院就只有一間屋子,但有一間沒在用的雜物房,裡頭有張舊床,你整理整理還能睡。」

  春喜在悅客來睡的還是柴房,池婉夏給她的地方至少還能有床,春喜已很滿足了,「這些我都行的。」

  「我們一家在池家老家應該也住不久了,你就暫時忍耐,待我們出了老家有自己的地方時我會替你安排更好的住處,至於你的工作,我這人從小身邊就沒跟著丫鬟,很多事我都能自己來,要你做的事其實不多,但我食攤上的工作很多,你必須幫著我。

  「硬要說的話,不管工作多或少,名義上你的確做著兩份工作,二兩工錢著實少了些,但我現在也付不起更多的錢,我的生意若能穩定下來,到時我會再給你漲工錢,當然,你若偷懶耍渾,我也是會不要你的。」

  「多謝小姐,奴婢一定盡心做事。」確定了自己成了池婉夏的奴婢春喜便改口了,可她才剛改口就看見了池婉夏皺起眉頭。

  「還有,不要自稱奴婢,你可以喊我小姐,但我不想你當自己是奴才。」

  「是。」

  「那你便隨我回家吧!」

  春喜屈身應聲,然後又接著說了一見事,「春喜還有事要告訴小姐。」

  「什麼事?」

  「今日我本早早就要到市集找小姐,卻正好因為一件事擔誤了。」春喜見池婉夏疑惑看著她,立刻說道:「我們村子裡有個無賴叫王老九,專門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我經過一個茶攤的時候看見他跟池二公子坐在一起,然後拿了一個荷包給他,那個荷包我見池大公子拿過,應該是池大公子的。」

  池家因為沒有分家,所以排行是大房二房一起排的,池俊夏行一、池冠威行二,春喜說的與王老九接觸的人正是池冠威。

  池婉夏聽了不禁皺眉,怎麼聽來好像是池冠威指使王老九偷了池俊夏的荷包?可池家大房本就過得不富裕,池冠威偷池俊夏的荷包能偷到多少錢?池婉夏怎麼也想不通。「我知道了,你幫徐哥推攤車吧!這事我會再思量思量。」

  春喜到後頭去陪徐皓良推攤車,季嘉平只是陪池婉夏走著,見她似乎真的厘不清頭緒,便道:「回去與池公子問個清楚,他是不是丟了荷包,荷包裡又是否有什麼重要的物什,若不是錢財,下回小心便是,若不是……再看怎麼解決。」

  池婉夏也知道目前只能這麼辦,便點頭應了,「這個池冠威居然串通外人打自己哥哥的主意,真是個混蛋。」

  提到池冠威,季嘉平就想到了他打聽到的事,「我讓人査到了一事,與池冠威有關。」

  「他又做什麼了?」

  「池冠威常出入賭場,欠了賭場不少錢,你們尚未分家,他的沉淪就等於池家的沉淪,這事如果運用得當,應可拿來做為分家的理由。」

  「多謝季公子了,這事我會好好合計合計,看看要怎麼利用。」

  只是,稍晚池婉夏與池俊夏見了面,得知荷包裡裝著什麼時,再結合季嘉平查到的事,池婉夏就猜出了池冠威心裡打什麼主意。

  為了確認,她去拜託了季嘉平幾件事,經過査證後,一個計謀便在池婉夏的心中成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4:32

第十二章 是誰蓋的章?

  什麼叫三堂會審,池婉夏總算是見識到了。

  悅客來的後廚小院,在酒樓開門營業之前本該最忙碌的時候,小廝卻是搬了幾把椅子放在院子裡,坐在那裡的是悅客來現今的老東家池老爺,和幾乎管著酒樓大小事的池二,還有一個不知道算什麼玩意兒的池冠威。

  而在他們面前「聽審」的是池俊夏。

  今日悅客來來了人,讓池大去悅客來一趟,雖然與池二一樣算是老東家的兒子,可悅客來的人哪怕只是一名小廝都對池大不甚客氣,劉氏不明白有什麼話不能在家裡說硬是要把人叫去悅客來,所以有些擔心的去找了池婉夏。

  池婉夏知道了後便把攤子交給春喜,臨要離開前還對著早就等在攤子上的季嘉平派來的侍衛交代了聲,侍衛應命而去後她便與劉氏一起往悅客來去了。

  她們來到悅客來就看見了這個陣仗。

  「老大,不是我這個做祖父的狠心,只是最近俊夏這孩子對酒樓的事也太不上心了,本來偷懶耍渾也就罷了,總也是我的孫子,我能打他一頓發賣了嗎?可這回他是闖了大禍啊。」

  池大不明所以,可也覺得兒子不可能犯下這麼大的疏失。

  倒是池俊夏一言不發,像是犯錯的人並不是他一樣,只是靜靜的看著池老爺會把話說到什麼程度。

  池婉夏與劉氏聽了,見劉氏有些著急,池婉夏拍了拍母親的手背,讓她別擔心,這才開口問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池老爺看著池婉夏便皺起眉頭,實在是最近幾次栽在池婉夏的手中,讓他一見她就有些防備,前不久他才知道肖氏簽了張字據給她,一開始還有些擔心肖氏又被池婉夏拐騙了,直到看完了字據不覺得埋了什麼陷阱這才放心。

  不過他還是有些埋怨肖氏,雖然他也不相信池婉夏能賺多少錢,但若是她不簽字據又如何?沒分家前家中的任何一人賺了錢給公中一定比例這是天公地道的,誰也不能說什麼。

  肖氏這人不是什麼大門戶出身,要不然也不會甘願當一個外室那麼多年,自然是沒見過世面又小家子氣的,她想著池婉夏若不找差事做或是賠了錢,那公中可拿不到她半文錢,簽了字據每個月可多兩百五十文,不無小補。

  池老爺雖氣她上不了檯面,但這事總之看不出有什麼損失,便也作罷了,只是對池婉夏的戒備心就更重了。「這是酒樓的事,不甘你的事。」

  「祖父罵的是我爹、我兄長,怎麼說不甘我的事?再者說酒樓是池家的產業,我也是池家人,祖父說不甘我的事,莫非是同意分家了?」

  「可這分家也沒只把孫女分出去,不分兒子、孫子的理,要不祖父就允了我們整個大房分家如何?」

  果然就是個不省心的,池老爺想,他不過隨便一句責駡,這丫頭都能曲解成他同意分家?

  池老爺再氣也不再說酒樓的事與她無關了,相反的,她既然要這麼說,那就換他訛她一次,把她繞進套子裡。「你說得對,酒樓的事也算是你的事,我看你頭上的傷及燙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起你就到酒樓後廚來幫忙,我一個月開給你五百文工錢。」

  池老爺說完又對著劉氏說道:「還有,老大家的,我看你氣色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是那種苛待兒媳的公爹,明日起你也回來酒樓工作,但考慮到別又把你身子累壞,你每天就待到午膳時間過後就回家去吧!我也不扣你工錢,還跟過去開一樣的工錢給你。」

  池婉夏聽了在心裡冷笑,先別說池老爺給他們大房的人開的工錢都很低,更何況過去劉氏的工作本就是幫廚,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備菜甚至幫大廚分擔一些簡單的菜色,池老爺的說法對劉氏來說工作根本就沒少,只是可以提早下班罷了。

  若是對過去的劉氏來說這的確是輕省了不少,至少晚膳的準備工作她是不用幫忙了,但池大及池俊夏已經聽了她的建議開始「擺爛」了,劉氏就算回悅客來工作也不可能待太晚的,所以池老爺給的「恩惠」本就不存在。

  「祖父,孫女已經簽了字據給祖母,總之我每個月能交兩百五十文便是,祖父不用為我擔心我要做什麼差事。」她這個祖父實在很會算計,一頭牛剝兩層皮,在悅客來做廉價勞工先剝削她一把,然後上繳公中時又刮她一層油,她又不傻……呃……她又不像大房的其他人那麼老實,會乖乖聽話被奴役。

  由於池婉夏用的是季宅的廚房,再加上池婉夏的院子及大房院子的廚房離後門近,所以池婉夏都是由後門進出,因此池婉夏這生意都做快一個月了,池老爺還真的不知道池婉夏已經開始自己的事業了。

  池老爺知道池婉夏說的在理,便也沒能反駁她,總之她若拿不出兩百五十文,到時他多的是方法拿捏她,便也沒再說讓她到酒樓工作的事了。「婉夏丫頭不來便也罷了,那也是看在她是我孫女的面子上才給她一個方便,否則多的是人想來酒樓工作,但是老大及老大家的,你們也該回來了,當初說是婉夏丫頭的傷才讓你拿著工錢卻回家幫忙家務的,如今這丫頭都好到可以去找差事做了,你便沒有理由繼續拿錢不做事了。」

  這話倒也在理,池婉夏便沒有說什麼。

  其實她早猜到了今天為什麼池老爺會發作,說真的,她還有點興奮,想到馬上要得償所願,她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直到她的眼神對上了池俊夏,池俊夏以眼神示意她平靜,這才冷靜下來。

  也是,這是她想出來的計策,怎麼比池俊夏這個執行的人還要毛躁。

  「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回酒樓工作,只是孩子娘她還養著病……」

  池老爺一聽就皺起眉頭斥責了池大,這回他可是拿到把柄逮住了拿捏大房一家的機會了,怎會容許池大討價還價?

  「老大,我剛才說的你是一點沒往心裡去是吧!俊夏偷懶耍滑收了商行這麼一大批爛貨,酒樓至少要損失二、三十兩,這筆錢當然得從他工錢裡扣,你們大房的人既然同心一體,就一起幫著把損失賠給酒樓吧!從這回領工錢起,你們都只能領三成,餘下的全拿來還給酒樓。」

  池大及池俊夏聽了池婉夏的建議,是在不造成酒樓重大損失的情況下「擺爛」的,自然不可能會故意收下一批爛貨,池大覺得這事有蹊蹺正想辯白,池婉夏卻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然後笑盈盈的走上前來。

  池老爺深吸了一口氣戒備起來,像是準備要上戰場一樣。

  池婉夏看得心裡發笑,即便池老爺有所戒備,但她知道池老爺這回是栽定了。

  池婉夏指了那批爛貨,上下兩輩子都是做吃食生意的她,自然知道這批貨進得有點多了,古代沒有冰箱,這些不易存放的食材是不可能一次進這麼多的,「大哥,這麼大一批貨酒樓得多久才用得完,這數量也是你訂的?」

  「數量是我決定的,但真正去採買的人是冠威。」

  池冠威胸有成竹,知道池俊夏拿他沒辦法,坐在椅子上不屑地看著池俊夏,一臉得意小人的模樣,「大哥,你可別把這爛攤子砸我頭上,採買的事本來就是你出一張嘴,跑腿的都是我,這下你倒是不承認了?」

  還真是倒打一耙,池婉夏不禁冷笑,油水都讓他占了,說這話還是他委屈了?「既然這麼辛苦,要不以後二哥負責當掌櫃待客,這採買的工作就交給大哥如何?」

  池冠威被池婉夏這麼一噎,差點沒辦法反駁,好在他自覺反應快,馬上想到了說法,「我這不是嘴笨當不了那待客的掌櫃嗎?要不然也不會做這麼辛苦的工作了。」

  「所以說,這貨這麼差,是二哥訂的,這貨這麼多,也是二哥買的,那為什麼卻是我大哥的錯,要我大哥賠錢?」

  「池婉夏,我知道你嘴厲害,但不知道還能顛倒黑白啊!好,就算我買了爛貨還買多了貨,但收貨的可是大哥,看到貨多了、爛了,他大可以不收,難道一樣真金白銀買的,我們悅客來就一定要收這爛貨嗎?分明是大哥偷懶沒親自來點貨,就閉著眼蓋了章,怎又是我的錯了?」池冠威說完還拿著一張條子在池婉夏眼前晃了晃,這就是他敢指責池俊夏的底氣。

  悅客來與商行做生意,每半個月結一次賬,所以每次送貨來為了證明酒樓收了貨,商行都會寫一張條子讓酒樓的人簽名並蓋上酒樓的章,到時再憑條子來請款,而池冠威手上的條子就是這批爛貨的收貨條子。

  池婉夏接過了條子,大喊出聲,「這件事有問題,祖父,這批貨不能付錢。」

  池二以為池婉夏還想推託並使用緩兵之計拖著這事,出聲斥責了她,「人家拿條子來我們就得付錢,這是做生意的信用,如果我們不給錢,這事傳出去酒樓的生意還要做嗎?你當這是小孩子辦家家,不付錢拖著就沒事了?」

  說到這裡,「原因」已經有了,再來就是池老爺針對這事的「做法」。

  池婉夏換上了一張為兄長擔憂的臉,也不看池冠威或是池二,就對著池老爺說話,畢竟他才是真正的掌權者,別人說的話都不如他說的有用。

  「祖父,都是你的親孫子,這事你真要這麼辦?」

  「我們池家還未分家,總不能讓俊夏出的錯拖累了二房,所以俊夏必須得重懲,除了這錢你們大房必須幫著還,俊夏以後也得跟過去一樣對酒樓的事上心。」

  這意思是除了錢要賠,工時也要拉長就是了。

  但池婉夏可不會讓池老爺隨意帶過,她要讓池老爺說仔細,「祖父,跟過去一樣上心是什麼意思?你得說個清楚。」

  池老爺雖然隱約覺得有些奇怪,池婉夏這時應該是要求饒而不是問清楚怎麼處罰,但後來一想許是池婉夏已經認命,便也不奇怪了。「他從明日起必須在該來的時間來,酒樓打悻了才能走,雖是掌櫃,除了待客外在人手忙不過來時也該幫著跑堂,就算是彌補酒樓。」

  池二因為放走了春喜不得不調整了酒樓裡的工作,每個人的工作都增加了,所有人正不滿,所以他才讓池老爺一定要逼著池俊夏恢復過去的工作態度及工時。

  很好,池婉夏該要的都要到了,就把條子交給了池俊夏,「大哥,二叔人傻,已經把錢付給商行了,不過所幸這不算我們的過失,要賠錢也算不到我們頭上,大哥,這條子你看過嗎?可發現疑點?」

  池俊夏接過條子只看了一眼就推回給池二,說道:「這不是我蓋的章,也不是我簽的名,上頭的字雖然像我簽的,但卻不是我簽的,這章也不是酒樓的章。」

  「名字是你的、章就是你保管的,你說不是就不是嗎?」酒樓的章有兩個,一是與官府文書相關或是與錢莊事務相關的正章,由池二保管,而池俊夏手上的只是便章,平常就只有蓋條子一個功能而已。

  古代簽名沒像現代一樣又是英文名又是草書的,個個都是正楷書寫,但即便是正楷每個人筆跡都是不同的,池俊夏這人的字端端正正,要模仿本就不難,若是再能拿到酒樓的章,那麼他就算是百口莫辯了。

  可是池俊夏會這麼說自然有他證據的。「我說我的筆跡能模仿,你們肯定覺得我是狡辯,但有件事狡辯不得,這章不是我蓋的。」

  「酒樓的章雖然是放在酒樓裡,但鑰匙可是只有你有,你要說章不是你蓋的,難不成還是我們砸了鎖偷了章蓋的?」

  池老爺一直沒有說話聽著,自己的孫子他明白,池俊夏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他既然這麼說就是肯定有證據,池老爺覺得頭皮發麻,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二叔把這回商行來請款的條子全拿出來吧!」

  池二認為池俊夏還在做垂死的掙扎,便讓池冠威去拿了。

  倒是池冠威遲疑了一會兒,雖然他很肯定池俊夏逃脫不了,可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再多條子又如何,有問題的就是這批貨,難不成拿了其他的來,這上頭的筆跡跟章就會變了?」

  「二弟說對了,還真的會變,不信你去拿來吧!」

  池婉夏知道這群人慣會賴皮,但她向來能做得比他們更無賴,「不拿也可以,是你們不要看證據的,那就是你們認同了大哥的話,那麼就不能再要求大哥工作時間增加,更不能要求我們大房給酒樓賠錢。」

  池二怎麼能讓到手的錢財飛了,腳一踢就讓池冠威去拿,「你這臭小子走幾步都懶,去找那小寡婦時怎不見你這麼懶?」

  池二那天聽何氏說了池冠威買首飾送那小寡婦,氣不打一處來,他這個做爹的連要吃口窩邊草都沒吃成讓池婉夏破壞了,他這個做兒子的倒好,拿錢去倒貼人家成了入幕之賓。

  池冠威沒有辦法,只得去把其他的條子拿來,再看一眼確定簽名很像章也沒錯,就放心了。

  池俊夏把幾張條子攤開跟有問題的那張條子一起對比,池家會審的那「三堂」也上前來看沒看出端倪。

  池婉夏笑道:「祖父、二叔、二哥,你們眼睛是不是不好使了,這章不一樣啊!瞧瞧這張有問題的條子上蓋的章,那個『來』字沒有豎勾呢!」

  這下眾人終於知道要往哪裡看,這一看還真的發現過往的條子都有豎勾,可是也可能是因為時間久遠了,章用得磨損了,那豎勾並不明顯。

  「我能一下子就看出來是因為前兩天大哥才告訴我,那個章子用久了,連悅客來的『來」字豎勾都要磨沒了,我才發現這張有問題的條子沒有豎勾。」

  池冠威當下臉色發白,怎麼可能?這章怎麼不同了?但他咽了咽唾沫,還在掙扎,「你都說了章子用久了,或許這章就是磨損了呢?」

  「只要把章拿過來當場蓋上幾個印,就能知道現在蓋出來的印會不會有豎勾了。」

  池俊夏說完就要轉身去拿,池冠威卻喊住了他。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把章換了。」

  池俊夏也不為難,便與池冠威一起去到酒樓大堂櫃檯後,拿出荷包裡的編匙開了一個抽屜,從中拿起酒樓的章及白紙、印泥,並喊了人搬張桌子後一起回到院子。

  池俊夏把白紙鋪平在桌子上,一連蓋了好幾個章,幾乎把整張紙蓋滿了,而紙上的章沒有一個是少了豎勾的。

  池冠威結巴了起來,「或、或許……或許就是蓋這張條子的時候沒蓋清楚呢!」

  池俊夏當然知道池冠威會狡辯,所以他故意不把章子的不同處一次說完,他拿出兩張條子重疊在一起,抬起手來對著光照,在光線的照射下紙便有些透光,本該一模一樣的章這麼疊在一起,竟能看出些許不同,裡頭悅客來三個字的字距雖誤差不大,但的確是無法完全重疊的,如果這是相同的兩個章,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的。

  這下池冠威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雖然章有問題,但畢竟悅客來是有人收了貨的,商行沒注意到章子不同也說得過去,可以推得一乾二淨,麻煩回不了商行的頭上,商行自然便不會把他給供出來。

  相比于池冠威的放心,池二則是有點慌,這章怎麼會出問題的?難不成真被商行騙了?

  池二把酒樓所有的人都喊了過來,問他們是誰收的貨,可眾人都只有看到商行把貨運來堆放好,就沒人看到是誰收的貨,本來收貨就不關他們的事,商行也不可能沒人簽收就白白把貨運來,所以便也沒在意了。

  「我看把商行的人叫來吧,一定是商行假造的條子,我們根本沒人收這筆貨。」池老爺雖覺得把商行的人叫來可能會發生什麼大事,可這二、三十兩也不能白白損失,若是不把人叫來問個清楚,這損失就只能酒樓自己賠了,池俊夏可是把自己摘得很乾淨。

  就在這個時候,酒樓的後門被重重敲響了。

  酒樓的大門是迎客用的,如今酒樓還沒開始營業自然還沒開,這後門也不隱密,至少那些送貨商行走的都是後門,所以眾人也沒覺得有什麼,池老爺叫人去開了門。

  進門的是幾個看來兇神惡煞的人。

  眾人都因為這些人出現不解,池冠威更是臉色慘白,只有池婉夏還是笑著的。

  今天這一計,池俊夏只知道了前半,所以當他看見池婉夏的笑容時一臉疑惑,但他知道有好戲看了。

  沖進來的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著池冠威就打了一頓。還是池二上前攔了人,「欸欸欸!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打人呢?」

  幾個流氓也不廢話,吐了一口唾沫就道:「老子是來收賬的,這小子欠了二十兩不還,打這一頓只是利息。」

  「我才借了九兩……」池冠威一喊就知道不對,回頭看見祖父及老爹氣得發青的臉,聲音便小了下來。

  「小子,你借錢的時候沒告訴你是九出十三歸嗎?再加上你沒按時還利滾利,跟你要二十兩還是因為剛才打了你一頓折了零頭,要不然你還得還更多。」

  「你們先離開,我這裡有事情要辦,明天……我明天一定上門處理!」

  「明天?你以為我們是傻子嗎?我已經收到消息,你打算去另一間賭場賭了,既然都不是我們賭場的客人了,我也不用跟你客氣,再說了,你要是把錢輸光了,拿什麼還我們賭場?」

  「什麼賭場?」池二原先以為池冠威只是借了印子錢,這下還去了賭場?

  「爹……」

  「你是他爹嗎?正好,你兒子欠我們賭場的錢,他還不起,你還,若是沒錢拿這悅客來的房地契來抵押也是可以的。」

  池老爺氣得臉色鐵青,怒斥他們,「放肆!我這悅客來就只值二十兩嗎?」

  「那更好,你們就更沒道理欠我們賭場這二十兩了是吧!」

  池二氣得對池冠威是又打又踹的,借印子錢已經夠荒唐了,還賭錢?賭這個字一沾上癮那就是無底深淵。

  賭場的人也不看戲,大聲喝斥了池二,「夠了,要演戲先還了錢再演。」

  池二正在氣頭上,甩袖道:「我沒錢。」

  賭場的人氣笑了,道:「不還,那你也不用演了,我直接幫你忙把他腿給打斷了就是,來人,先把他兩條腿的腳筋給斷了。」

  池冠威嚇得連忙告饒,如果他真沒錢,可能還會求爺爺告奶奶的,但因為身上有錢,他又不經嚇,連忙就把錢捧了出來,「我有錢,我還、我還。」

  二十兩的銀票,池冠威拿出來還是心疼得很,這二十兩是今天才剛從商行那裡得來的,他都還沒捂熱,想著還錢之前再去賭一把,或許能贏一把把欠的錢還清了也不一定,這下還沒有機會再賭一把就得把錢還人了。

  賭場的人也講規矩的,錢拿到手了,借據就還給池冠威然後走人,一點留戀也沒有。

  池老爺上前由池冠威的手中把借據搶了過來,上頭寫得清清楚楚,錢是池冠威借的,簽名還蓋了章,沒得耍賴。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4:49

第十三章 大房淨身出戶

  池俊夏因為一個章證明了清白,池冠威因為一個章東窗事發。

  是,怎麼不是東窗事發,池老爺吃過的鹽比池冠威吃過的米還多,哪裡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

  池冠威負責採買,一定與這商行熟識,商行送這批爛貨來池俊夏肯定不會收,所以池冠威做了一張假的條子,打算把這事推到池俊夏的頭上,只是這章仿得再像還是不可能一模一樣,就讓池俊夏抓到了破綻。

  本來池冠威剛才若是堅持喊沒錢,池老爺還不會懷疑他,可如今他一下子就拿出二十兩來,池老爺怎麼還會想不通,他只是剛才還錯怪了池俊夏,如今說不出口而已。

  不過池老爺不說,不代表池婉夏就這麼算了,她說道:「二哥,這條子……該不會是你假造的吧!」

  池二聽了在怒氣之餘更是冷汗直淌,他方才氣頭上還沒想通,這下被池婉夏這麼一提醒,還有什麼想不通的,他偷偷看了池老爺一眼,看得出來池老爺早就想通了。

  池冠威倒是大喊了出來,「你胡說!我沒有!」

  「喔?那你那二十兩哪裡來的?不是商行給你的回扣?」池婉夏當然有底氣這麼說,上回她受了燙傷,讓二房拿出了二十兩賠給她,當時何氏那肉疼的樣子啊!還說那幾乎是他們二房所有的積蓄了,那池冠威怎麼可能自己就有二十兩的積蓄?

  「我……我賭錢贏來的,不行嗎?」

  池婉夏也不跟池冠威在這個點上多費唇舌,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更何況這條子是不是池冠威偽造的,要查也是池老爺及池二的事,與她無關。「這條子的事總之已經證明不是我大哥簽的,那便與我大哥無關,不過二哥你爛賭倒是事實,你剛剛還自己承認你賭博贏了二十兩。」

  這個時候只要不把那條子的事兜到他頭上,池冠威什麼話都敢說,「我就是贏了二十兩,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只是覺得分家的時候到了。」

  池老爺見池婉夏舊事重提,氣不打一處來,對著已經站在一旁沉默很久的池大罵道:「老大,你就這麼放任你的閨女說出分家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們兩老還沒死呢!分什麼家?」

  池大方才的沉默是因為他一直看著這場鬧劇在思考,賭,是正常人家都擔心見到的,一旦賭上了癮,窮途潦倒都還只是小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多得是,雖然池冠威是二房的,但家還沒分,池家倒了他大房也得遭殃,他就沒聽說過有人靠賭錢富貴一輩子的,就算有那也不會是池冠威。

  「婉兒不敢說這種話。」池大這話一出,池老爺的臉色才剛好些,想不到池大就接口了,「她是平日裡常聽我說分家分家的,在替我說出心聲而已。」

  池大可以承擔不孝的罪名,但他的閨女還沒說親呢!不能有不好的名聲。

  「你……要分家,除非我死!」池老爺怒道。

  池婉夏其實已經鋪好了路,正想以此逼池老爺答應分家的,可池大卻制止了她,她著急不已,這麼好的機會可別浪費了才是。

  池大似乎沒看見池婉夏的焦急繼續說道:「爹,剛才你要懲罰我們一家四口的時候用的是什麼理由?說我們害酒樓損失了這麼多錢,必須賠給酒樓,婉兒問你要不要做得這麼絕,你還義正詞嚴的堅持讓我們大房承擔一切,現在呢?冠威他嘴硬,但爹你也要嘴硬說這條子與冠威無關嗎?」

  池老爺想睜眼說瞎話說沒有證據,但他張了張嘴就是說不出來。

  池大頓了頓才繼續說道:「爹你方才怎麼讓我們大房承擔責任的,現在就怎麼讓二房承擔責任。」

  「你反了你!」

  「爹不願意我知道,自從你娶了繼母,你的心就偏了,你的確是好父親,至少對老二來說是的,我也是個好父親,所以我不能讓我的一雙兒女吃苦,繼母不慈,險些害了婉兒的命,冠威欺負婉兒在先又誣陷俊夏在後,這個家再不分,我的一雙兒女還有活路嗎?」

  池老爺自然是不同意分家的,於是便想要重懲池冠威,「這批貨的事我會讓二房賠,我方才怎麼要求大房的,現在就會怎麼要求二房。」

  池大笑了,笑得很悲哀,有這樣的爹怎麼不悲哀!「爹別說讓二房賠了,到時繼母拿錢補貼二房,花用的還不是我們大房上繳公中的錢?就算爹你能要求老二跟冠威像要求我跟俊夏一樣,把整日的時間綁在酒樓也罷了,但你管得住冠威再去賭錢嗎?

  「方才賭場的人說還不了錢就斷了冠威的腳筋,你能忍心見他變殘廢嗎?最後呢?還不是拿公中的錢還債,到了哪一日連公中也沒錢了呢?若是賭場的人以尚未分家為理由要求我們大房幫著還錢呢?又或者要賣了婉兒抵債呢?到時爹你會像救冠威一樣的救婉兒嗎?」

  池老爺語塞,一個賠錢貨怎麼能跟池家的子嗣相比,但他也不能在池大的氣頭上明說,「這不都是沒發生過的事,是你自己多想。」

  「我多想?爹,這世上太多因為賭家破人亡的事了,我不能等到那一天,你說我不孝也好,這個家我分定了。」

  「我不分你還能拿刀逼我不成?」

  池大自然是不會這麼做的,就算要拿刀也不是對著他的父親,「爹,你也別怪我,人都是自私的,我只能顧我自己的兒子女兒,顧不了別人的兒子。俊夏,把這些條子收好,跟爹去一趟官府。」

  池婉夏發現池大也不傻,她鋪的梗他一一拿來用上了,於是與池俊夏一起收拾起桌上的條子還有悅客來的章。

  池老爺見這陣仗,不解問道:「去官府做什麼?酒樓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就好。」

  「我不是代表悅客來去告官,因為我沒那權力,這整個酒樓上下的人認定的東家是老二不是我。我要去告老二及冠威誣告,他們方才還口口聲聲的說俊夏收了爛貨得賠錢給悅客來,樹要皮,人要臉,人家都指著我們鼻子罵了沒道理不討回公道,官府在查證的時候不免就會找來商行的人作證條子是誰簽的,到時商行是要做偽證還是會供出真相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池大牽著劉氏的手,領著兒女要走出悅客來,要走之前還丟下了這麼一句——

  「爹,有件事至少你會覺得欣慰,那就是入了獄,冠威就不能再賭了。」

  見池大果然帶著妻兒要走,池二這時已經顧不得堅持不分家的原因了,他只擔心池冠威真會入了獄,「爹,我就冠威一個獨苗啊!」

  在池二的哀求下,池老爺終於開口了,「站住。」

  池大停了腳步,也沒轉身,只是問道:「爹同意分家了?」

  池二知道池老爺動搖了,他接著說道:「爹,大哥一家早就跟我們不同心了,連在悅客來的差事也沒認真做,真強留他們我們也指望不了他們,可冠威他……」

  「夠了。」池老爺豈會不知道池大的想法?可他總想著池大性子軟,不可能堅持太久的,卻沒想到這一回他這麼堅定,甚至以告官來威脅他。

  「分!我同意分!」

  ***

  與池家背靠的那個宅子跟現在季嘉平住的地方一樣,都是他的私產,所以當池家大房幾乎淨身出戶之後,季嘉平便打算把那個宅子借給池大一家子居住。

  只是這事別說池大不肯,就算是池婉夏也不會同意,所以池俊夏去打聽了行情,說好了依市面價格給季嘉平租金,季嘉平不為難池家人,便同意收了。

  其實池婉夏知道季嘉平不缺那一點錢,但他們要住人家的房子,總不能占人家便宜。

  她知道她欠季嘉平的很多,從認識之初就幾乎都是季嘉平在幫忙她,就連這回分家,沒有季嘉平的幫忙也不會那麼順利。

  那日池婉夏與池俊夏說了王老九的事後,池俊夏拿出身上的荷包,荷包並沒有像春喜看到的被王老九取走,但春喜見了卻說的確就是這個荷包沒錯,王老九扒技一流,肯定是偷了又還了回來。

  池婉夏不明白偷了就偷了為什麼要還回來,除非池冠威不想讓池俊夏知道他遺失了東西,池婉夏看了荷包裡的東西,就是一些銅錢碎銀還有一把鑰匙。

  而這鑰匙就是開放著悅客來章子的抽屜鑰匙,池婉夏想池冠威打的一定是抽屜裡東西的主意,為了確認,她還拜託季嘉平找人跟蹤池冠威,果然看見他和商行的人一起去酒館喝酒,像在商量什麼壞事一般,說話之間池冠威還拿出一把鑰匙不知說了什麼,與商行的人大笑出聲,直到酒足飯飽相偕離開。

  池婉夏聽了季嘉平的人回報,知道池冠威偷池俊夏的荷包是為了那把鑰匙,並複製了鑰匙,再結合池冠威出入賭場肯定缺錢以及他與商行密謀的事,猜出這個套一定與送進悅客來的貨物有關。

  本來池俊夏只要把店章換個地方放就成,可池婉夏卻想出一個可以用來促使分家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必須讓池冠威陰謀得逞,而悅客來也無法避免因這事件造成損失。

  池婉夏讓池俊夏回酒樓把章子拿出來,仔細看後發現可以利用的地方,她拿著章子去找季嘉平幫忙,希望他找人連夜再刻一個,正好季嘉平的侍衛裡就有一個會刻印章的人,可以幫上忙而且又能完全保密,就在隔日一早把那個重刻的章放在抽屜裡。

  池冠威什麼時候偷走了章蓋了那條子池俊夏不知道,但那日池俊夏才到酒樓就看見商行送來了那批爛貨,要小廝去找商行把貨運走不收時,小廝回來說道,商行的人拿出條子說允收的人正是池俊夏自己,他便知道計劃已成了一半,就把一直貼身收在身上的真正店章給放了回去,然後等著池二發難。

  這一切都在池婉夏的計劃中,池俊夏只是不知道居然會有賭場的人正好出現。

  而賭場的人會出現自然也不是巧合,季嘉平知道池冠威不可能複製了鑰匙後卻能沉得住氣一直不動手,所以從那天起季嘉平就撥了個人每天守在池婉夏的攤子邊供她差遣,待時機到了就把賭場的人引上門要債,所以此計能成功少不了季嘉平的幫忙。

  即便家當不多也是得整理的,再加上搬家的時間,池婉夏的攤子休息了三天。

  住進新宅子後,池婉夏又來到了季宅,這回不是只給季嘉平做一道菜而已,而是做了一整桌大菜,池俊夏也來了,季嘉平便請他們留下來一同用膳。

  自從池婉夏開始擺攤後,季嘉平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吃到她做的菜了,所以今天能再吃到這一桌美食佳餚,他可開心壞了。

  飯後喝著消食茶與池家兄妹聊天時,季嘉平道:「這回是二房理虧,你們其實不必落到淨身出戶的地步。」

  池婉夏不說話,她也很無奈,不過她能理解池大的心思,而池俊夏則為季嘉平解了惑。「祖父分家的確分得不甚公平,池家在城外有幾塊荒地,種不了什麼好莊稼,就是租人種點菜,收一點租金,祖父說,悅客來拆不了,只能挑其中一房繼承,一直以來酒樓都是二叔管著的,所以酒樓就留給二叔,至於那幾塊荒地就分給我父親,還說我們接了那幾塊荒地就能坐在家裡收租,不像酒樓還得辛苦經營。」

  「說得好像我們佔便宜似的。」池婉夏不屑冷哼。

  池俊夏也無奈一笑,又繼續說道:「我祖父母還在世,他們說了老宅是給他們住的,也不逼我們大房搬走,但從下個月起大房二房都得給租金。」

  池婉夏當然不會相信二房那一家子會交錢,諷刺說道:「我知道繼績住下去我爹一定會付的,但二叔會不會付我們也都很清楚。」

  「池老爺這心也太偏了,那現銀呢?你們每個月上繳了那麼多錢給公中,不可能沒有現銀吧!」

  池俊夏又接著說了現銀怎麼分配,錢是肖氏管的,金額有多少自然由她說了算。

  「祖母說公中的錢平分三份,每份是五兩,這三份銀子一份給他們兩老養老,一份給二房,一份給我們,我是不信公中只有十五兩銀子的,很顯然我爹也是不信的,祖父這樣分家,分得這麼偏心,我爹是徹底冷了心,於是他說,城外荒地他便孝敬給祖父母吧!其實分了家本來他們也得每個月孝敬祖父母養老錢,這是孝道,不做會落人口實。

  「我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從此與池家脫離關係一樣,他說,他一次性把該孝敬祖父母的錢都給了,荒地既然祖父母說著每個月都有不少租金可以收,那祖父母就當那是兒子給的孝敬了。」

  不得不說,池家兄妹在聽見池大這麼說的時候都差點憋不住笑。

  那幾塊地在家裡坐著就能收租的話是池老爺說的,而池大說拿來當一次性給池家兩老的孝敬,池老爺總不好再改口說那荒地收不到多少租金,這不是打自己臉嗎?所以池家兩老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接著我爹就請人立了字據,上頭載明瞭怎麼分家,然後我爹已經把一直到我祖父天年終止的孝敬都給付清了,從此池家老家與我們大房之間互不干涉,各家的榮辱各家享有及承擔,都與對方無關,然後我爹就帶著我們,拿著由公中分到的五兩銀子離開了老家,再後來的事季公子便都知道了。」

  「你們一家勤勉又刻苦耐勞,池姑娘聰慧,你們一家未來的日子不會差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承季公子吉言。」

  能分家的確算是開心的事,三人一掃方才低迷的情緒聊起天來。

  ***

  在池大一家人新租的宅子裡,一家四口圍著廳裡的那張圓桌,各自把一家子能湊出來的錢都拿了出來。

  分家時池大拿走老家五兩銀子,即使池婉夏之前使計要來一些銀子也幾乎都拿來給劉氏及她補身體了,所以大房是幾乎沒有積蓄的,只有池大分家後由悅客來拿走的當月工錢,而池俊夏那裡也是一樣的。

  池大身子結實又勤勉,找差事不難,池俊夏容貌生得不差又識字還有當掌櫃的經驗,不管是要當門面的差事還是當個賬房什麼的都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剛分家出來,要買的東西太多,老家的器物又大多數是帶不出來的。

  為此池大很是感慨,即便當初把荒田孝敬給池老爺時被肖氏嘲諷他這是買斷了他們的父子感情,池大如今也不覺得羞愧了,父慈子孝,父母要慈子女才孝得了啊!

  「幸好季公子這宅子家俱什麼的都不缺,咱們就買些日用器物就好,這些銀子暫時還夠用。」說完,池大就把池俊夏拿出的這月工錢推還給他,「這錢你便留著吧!」

  池俊夏知道父親若打定了主意就不會收了,但他還是把那微薄的工錢放在桌上,沒收回來。

  倒是池婉夏,她捧著一隻帶鎖的木盒,把鎖解開,掀開盒蓋,裡頭竟放著兩錠銀元寶、好些碎銀還有幾串錢,她把一整個木盒都推給池大。

  池大看著那錢盒皺眉,然後又推了回去,「剛剛既然沒拿你大哥的錢,現在也不會拿你的錢。」

  「上回二房給我的醫藥費,我拿了十兩置辦食攤的攤車、器物還有市集攤位的租金,我的食攤生意不錯,這一個多月以來已經把當初開業的本錢都給賺回來了,如今也穩定下來,只要生意繼續做著,我不差錢的。」

  劉氏知道女兒有本事,但做父母的只會希望她更好,「你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了,我們池家也沒能給你準備多少嫁妝,這些,你就留著做體己,女人有了錢在婆家才有底氣。」

  池婉夏有些哭笑不得,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不過她早也猜到了池大他們不會拿,所以她也早想好了B計劃,在看到池大把池俊夏的錢還給他時,她就知道B計劃可以提早實施了。

  這時,被池婉夏喊去泡茶的春喜已經泡好了茶,捧著託盤走過來,一一把茶放在每個人面前,看見了桌上的錢也是目不斜視。

  池婉夏對春喜很是信任,除了她的確手腳俐落以外,性子也聰慧並識時務,她想把春喜帶在身邊好好培養,她上輩子也有一個得力助理,若是她想好好的發展事業,培養一個助理是有必要的。

  其他的池家人對春喜也很友善,畢竟若不是春喜帶來的消息,池俊夏如今已經被池冠威陷害了。

  春喜放下茶杯就拿著託盤,靜立在池婉夏的後方。

  「確定分家後我想了想,與其爹及大哥都要去找差事做,不如就把我這食攤接下來做吧!」

  原本他們也是在酒樓工作,做這食攤的工作也沒什麼,不過這生意畢竟是池婉夏的,而且從她的錢盒看來還是一個很賺錢的生意,一個月能淨賺十多兩,他們也不好白占了池婉夏的好處。

  池婉夏知道父母兄長正要拒絕,她先出聲打斷了他們,「最近食攤的生意越來越好了,春喜雖然能幹,但再多我們兩個也的確是做不出來了。」

  「既然生意這麼好,就再雇人吧!」池俊夏看過池婉夏食攤的生意,的確是好的,有的時候忙起來還有人排隊。

  隔壁正好是張哥的豆漿攤,不少客人就會點碗豆漿在張哥的攤子上等,連帶的讓張哥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張哥還笑說池婉夏是他的福星。

  「大哥你別急,我想做的生意可不是再雇幾個人就能了事的。」

  池俊夏知道這個妹妹是個有主意的,便也不再插嘴,等著她說清楚打算。

  「攤子的生意好起來後,已經有人學著想做一樣的生意,只是這生意要學也不難,沒什麼技術性,難的是那看不見湯頭原料。」

  「這我見過,北市上也有個一樣的攤子,但生意並不好,說是湯頭不好,原味的煮起來那些串串沒味道,辣味的又是死鹹死鹹的,也沒有你這又香又麻的感覺。」

  「這便是了,於是便有些人想向我買配方。」

  池大知道配方這種東西向來價格都不會低,可這也是一個攤子賺錢的根本,他並不贊成賣配方。「這配方不能賣,你的生意才能長久。」

  「爹,我知道,我不打算賣配方,但我打算直接賣原料。」

  「賣原料?怎麼個賣法?」池俊夏這下好奇了,他看過池婉夏湯的原料,若直接賣了,不等於把配方給賣了?

  「我稱之為加盟,要賣我的東西得先付我一筆加盟金,我會保證一條商鋪街或是一個市集裡只會有一家賣同性質吃食的加盟店,這些食攤或是食鋪都給掛我『池家食攤』的名,後頭再加個他們自己給食攤取的名字的分店名,如此,一方面能幫我打開知名度,另一方面我也省了開分店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

  「可你所謂的加盟金應該只是一次性的,就算每個市集及商鋪街都開了一家,你的進項也就停止了。」

  「誰說我只收加盟金的?」池婉夏可是有現代經營模式做樣板的,「加盟我的食攤是拿不到我湯頭配方的,但我會賣給他們所有攤子上所需的食材,這食材除了串串當然也包括高湯,屆時用我的高湯加水稀釋煮開便是湯頭,我要賺的就是加盟金以及這些原料的錢,相當於從零售變成了批發。」

  「所以我說要把我的攤子給爹及兄長做,你們並沒有占我的便宜,至多到時把訂做攤子及我買那些器物的錢還我,當成是你們頂下了我的食攤便是。娘的身子雖然已經大好,但我還是希望娘再多養半年,半年後,娘想幫爹及大哥我都不會再阻止。」

  池大想了想,算是同意了這個做法,他做爹的不能占兒女的便宜,如此甚好,「既然如此就照規矩來,加盟金我們也付給你。」

  聽到這話池婉夏就不依了,她佯怒道:「爹還當不當我是你女兒了,這是把我當外人嗎?別說加盟金我不收,這個攤子要用的所有食材我都打算只收你成本。」

  「這怎麼行……」

  「爹你再說我生氣了。」

  池俊夏拉了拉池大的袖子,說道:「爹,你不欠婉兒什麼,你繼續這樣會傷了婉兒的心。」

  池俊夏知道妹妹的心意,再者他也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堅持,實在是因為妹妹傷了頭之後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十歲一樣,不但智鬥祖父母及二房,最後還順利讓他們大房分家脫離了那像是牢籠的老家,這本該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人該做的,卻讓她這個十五歲的姑娘扛起一切,父親這是心疼,想更多的去彌補妹妹。

  池大雖然無法立刻釋懷,但經池俊夏的提醒也想通了,便應了。「我知道了,就依婉兒的。」

  既然已經說好,池俊夏便提出了他的疑問,「婉夏,你說要負責提供給加盟店湯頭及食材,就算是你加上春喜,若是加盟店多了,你們是做不出來的,若是跟商行訂購,成本怕是不會低。」

  「我並沒有打算累著自己,如今把攤子交給你們了,我便有時間開個中央工廠了。」

  「中央工廠?」

  「是,春喜的老家就住城外的村子,我打算把中央工廠開在那裡,因為需要用到的原料那個村子基本上都能供應,人力也可以由村子聘請,而且我並不是只打算賣高湯及串串而已,未來我還會增加新的商品,讓加盟我的食攤產品更多元化,也不用擔心互相搶了加盟店的生意。」

  池婉夏心裡早規劃好了一切,如今說起計劃來自然也聽得出不是天馬行空的。「配方我會掌握在手裡,不會經由雇工的手,至於工廠管事我打算讓春喜的哥哥來管。」

  池婉夏這麼做其實除了報答王老九一事外,也因為她最終的目的還是開餐廳,不可能一直抓著中央工廠的事不放手。

  春喜一家都是實誠人,她把這事交給了他們也算是培養心腹。

  聽完池婉夏的計劃,池家人的眼裡都含著淚光,他們家的小寶貝是真的長大能獨當一面了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5:09

第十四章 情愫蔓延中

  想買池婉夏配方的人並不是想開一個小食攤,而是一個大酒樓的老闆,他想把麻辣燙做為一道菜色在酒樓販賣,這跟池婉夏的初衷不同,但採用她的辦法也是行的,配方不賣,酒樓同樣付加盟金並且跟池婉夏進貨,而入了酒樓的麻辣燙則以池家麻辣燙做為菜名。

  這種加盟的方法以往沒人聽過,當池家食攤的總鋪傳出了可以加盟的消息時,真的有興趣的並不多,但還是讓池婉夏賺到了第一桶金成功開設了中央工廠。而那家敢於創新的酒樓,因為這道菜帶動了不少生意。

  池婉夏並沒有要求加盟店要有統一的售價,畢竟同樣的東西你能賣得更貴,那是你的本事,那酒樓經營者也是個厲害的,在酒樓賣的麻辣燙不以串串的方式賣,而是以鍋為單位來賣,於是這麻辣燙又可當菜品又可當湯品,且在酒樓裡吃也較為舒適,所以即便酒樓的售價較高,反而爭取到的都是富戶客源。

  池婉夏會把配方中的一些關鍵食材或香料掌握在自己手中並由自己採買,本來她並不是藏私的人,可現在她必須維護加盟店的利益,配方是絕對不能外泄的。

  這日她來到藥鋪要採買一些香料,卻見季嘉平及徐皓良也在藥鋪裡,不過這回不是扮演生意人,而是很認真的詢問一些病例。

  自從池婉夏把攤子給了池大及池俊夏,季嘉平就不用再去陪她收攤了,最近她又忙著中央工廠的事,想想的確很久沒見到季嘉平了,明明就住在隔壁而已,可是沒什麼事就特意去見他好像很奇怪,所以當她見到季嘉平時才發現自己好像是真的挺想念他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高興。

  別說她見到季嘉平高興,季嘉平見到她同樣喜悅溢於言表,讓徐皓良都感覺出主子心情的轉變,最近因為築堤工地發生的事,主子已經很久沒笑了。

  池婉夏交代完藥鋪小廝自己要的貨,就在小廝的招呼下坐在了正在談事的季嘉平他們的隔壁桌,季嘉平雖然對她笑了笑,但似乎談的是正事,並沒有中斷。

  池婉夏也不是偷聽,就是坐得近了,把他們的對話全聽了清,這一聽她便皺起眉頭。最近築堤工地那裡發生了蟲患,有不少築堤工人被咬傷,甚至有人因此喪了命,季嘉平是來問大夫可否聽過這病症的。

  池婉夏聽著他提起的症狀,感覺似乎像是紅火蟻患。

  池婉夏並不是學醫的,她之所以會一聽就有這猜測,那是因為上輩子給她契作的一個農場不知道為什麼發生了紅火蟻患,當時那個農場幫不少品牌或公司做契作,所以引起了不小風波,池婉夏也是全程參與那事的,親眼見證了被紅火蟻咬的症狀、怎麼治療,又是怎麼根除了紅火蟻窩。

  採買完後,她等著季嘉平離開藥鋪,才上前對他說:「我知道你是奉密旨査案的,不可能光明正大進工地,可我若想到工地現場去看看,你有辦法嗎?」

  「這倒不是問題,縣衙應付不了蟲患,已經上呈給府衙調派了一批醫者,其中領軍的人是退休太醫,這位田太醫是我父親故友,他有辦法帶我進工地,只是……池姑娘,現在工地有蟲患,萬一不小心被咬了就算沒有生命危險,一個小輕傷也能讓你吃不少苦頭,如此你還要去工地嗎?」

  「田太醫對這蟲患有眉目嗎?」

  「田太醫也沒見過這種咬傷,只能以一般蟲咬的情況來救治。」幸好田太醫本領高,雖然不識得紅火蟻,但看傷口也能知道治療方法。

  「季公子,你信不信我,如果那蟲患真如我所想的,我能幫得上你。」

  季嘉平實在想不到池婉夏這樣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有這種自信,可季嘉平雖有猶豫,但仍選擇相信池婉夏。「好,我帶你去。」

  「主子……」徐皓良還想再說,這個時候帶池婉夏去,弄不好就是添亂,想阻止主子來查案的人經歷了幾波暗殺失敗,如今不知道潛伏在何處,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別說了,你幫池姑娘把她手上的東西送回家,我與池姑娘去找田太醫。」

  ***

  經由田太醫的幫助,季嘉平及池婉夏得以進入了工地探查,還派了一個工頭陪著他們,池婉夏一進入工地便要工頭幫忙尋找蟻窩。

  「蟻窩?可是蟻患並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傷勢才是。」

  「那得看是哪一種蟻,你別管,去找蟻窩便是,而且這種蟻窩可能看起來會與尋常蟻窩不同,有可能會特別大,如果你看見了,不要因為特別大就以為自己誤判,還有,千萬別靠近。」

  工頭本還猶豫,不過這兩人是田太醫帶來的人,應該是真有些本事的,便靠著他的專長尋找蟻窩去了。

  可池婉夏的話卻讓季嘉平想起了一事,他略帶遲疑問道:「池姑娘所懷疑的,莫非是一種體型較一般螞蟻微大,通體呈紅色的螞蟻?」

  「季公子見過?」池婉夏本只是懷疑,若是真見過這紅火蟻,那麼就八九不離十了。

  「何止見過,先前探査堤防時我曾被咬過,不過當時只是略微不適,擦了藥便好了。」

  「被紅火蟻所咬,視體質每個人的嚴重性不一,若是一次被多隻紅火蟻攻擊,傷勢也會加重。」

  「我當時竟沒想到幾隻紅火蟻竟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否則應該早做下防範。」

  「季公子無須自責,紅火蟻本就是外來種,季公子不識得也是平常的,現在就看工頭是否能查到蟻窩了。」

  不一會兒,工頭便回來告知真的找到一個大蟻窩,而且上面爬著的竟然是紅色的螞蟻,工頭沒見過這種螞蟻,所以立刻便折了回來。

  池婉夏知道如此是八九不離十了,她跟著工頭而去,果然看見了那在堤防邊的紅火蟻窩,這一段堤防並不是新築的,而且蟻窩上覆蓋著雜草,草與蟻窩共存,竟為蟻窩提供了一個藏身之處。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憑藉著這段時間查找資料,季嘉平知道這段堤防是去年剛修築的,如果決堤的那段堤防也有蟻穴,那就有可能是決堤的原因,大水沖毀了堤防,也連帶的把蟻窩沖散了,再加上有心人刻意把沖毀的堤防做了清理,他們才會這麼長時間都找不到半分證據。

  堤防若真是潰於蟻穴,便是縣衙之失,因為對堤防疏於養護,才會沒發現蟻穴。季嘉平與池婉夏回了醫棚。

  田太醫看了一上午的傷患正在休息,見他們來了也顧不得休息,把他們迎進了自己的帳篷裡。「世子看得怎樣,查出是什麼蟲患了?」

  季嘉平點頭,道:「査出了蟻窩。」

  田太醫似是意外又似是不意外,不意外的是,這傷確實像是螞蟻咬傷,意外的是,他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傷。「若只是蟻患,為何會如此嚴重?」

  池婉夏知道連在現代紅火蟻都是這二、三十年才發現的,所以這裡的人不知道紅火蟻也正常,「這是外來種,名為紅火蟻,被咬的人會有被火灼燒般的灼熱感,更會感到疼痛及搔癢,一段時間後被咬的地方會形成白色的膿炮,切記不能把膿飽弄破,否則會造成膿面的擴散,有部分的人因為體質的關係可能會造成呼吸終止而死亡,所以最好在工地備好大量的皂角,一發現被咬傷就立刻以皂角清洗,或許可以降低致死的風險。」

  田太醫順了順自己下巴的鬍子,邊聽邊點頭。他雖是一名老太醫,但卻不是那種自視甚高的人,他認為人無全能,你學識再高可能就是有些知識是你並不清楚的,而清楚這知識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學識比你豐富的人,所以他不會因為池婉夏是一個小姑娘就輕視她的建議。

  「工地裡很多人只穿草鞋工作,看來在蟻患根除之前必須讓他們系好褲腿並穿靴工作才行。」

  「田太醫想得周到。」季嘉平自是不懷疑老太醫能力的,畢竟他敢號召一批醫者前來,而這些醫者也願跟隨他。

  田太醫想了想,又問道:「這蟻穴可有根除之法?」

  未來在科技的幫助下,要清除紅火蟻窩並不難,可來到了古代就得土法煉鋼了。

  「比較省力的是以毒藥灌入蟻穴,但是這樣的方法不能在短期間滅除整個蟻窩,而且這毒性殘留在土壤之中不知會遺留下多少的後遺症,比較保險的方法是用熱水澆灌法。」

  「熱水澆灌?這具體要怎麼實施,姑娘可否告知?」

  「先在蟻穴附近架一口大鍋煮沸水,然後挖開蟻穴團出裡頭的蟻窩放入沸水裡紅火蟻就能被燙死,再將煮沸的泥水倒回蟻穴,便可根除藏於土下未能盡除的紅火蟻,也可避免有蟲卵未除紅火蟻再次成災,這方法費力且實施的人需做好防護,如此還是不免會有意外發生,但這是最有效根除紅火蟻的辦法。」

  田太醫不用思考太久,蟻患不除不是只有工人受傷而已,誰知道這堤防之中還有沒有藏有蟻穴,若是再決一次堤可不一定會像今年這麼好運,只造成輕微的災情。

  「還請田太醫給縣衙提出建議實行此法。」季嘉平自己是不能出面的,只能拜託田太醫。

  「我聽徐侍衛大人說世子遭遇多次暗殺,很可能世子的身分甚至目的都已經被幕後之人知曉,既是如此就不用堅持什麼暗中查訪了,就算不相信縣衙,公開了世子的身分可以讓府衙派人前來保護,相信皇上的密旨中也是讓世子必要時可以便宜行事的。」

  就算一開始季嘉平還想著決堤可能是天災,在來康新的路上遇到伏擊他便知道十有八九這決堤是因為有弊案,但他不知道這回的弊案牽連的範圍有多廣,如果公開了他的身分及來此的目的就等於是欽差辦差,季嘉平的日子就再不清淨了,而且若是涉案人等利用這個機會阻攔他辦案,也會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

  所以即便幕後之人知道他的身分,甚至可能連縣衙都知道,但他仍必須假裝不知道暗殺與弊案有關,方便辦案也可讓幕後之人放下戒心。

  「我有我的考量,況且我有自保的能力,所帶來的侍衛也足以保護我的安全。」

  「世子,一次不成再來一次,若下回派出的是更多的殺手或是武功更強的殺手呢?世子不可輕敵。」

  「我並未輕敵,只是皇上那裡另有考量,目前還不適合公開此事。」

  田太醫重重一歎,知道季嘉平已經有所決斷,便不再勸了,「我明白了,世子放心,這紅火蟻患一事便交給我吧!」

  「有勞田太醫。」

  ***

  與池婉夏離開築堤工地時季嘉平的臉上已經一掃方才凝重的神情,笑著對池婉夏一揖。池婉夏側過身不敢受。「季公子這是做什麼?」

  「池姑娘學識淵博,解百姓之危,在下是為百姓感謝池姑娘。」

  「你不好奇我怎麼會知道如何解決蟻患,且相信我提出的方法一定有效?」

  季嘉平相信池婉夏,不只是因為她提出這個方法的時候十分篤定,好像是曾經親身實行過一樣,更是因為他相信池婉夏有幾分把握才會說幾分話。

  但池婉夏為何會知道這種眾人見都沒見過的紅火蟻,他的確是有過疑問的,可如今池婉夏這一臉為難的樣子,他知道她可能有什麼苦衷不便言明,便不問了。「若池姑娘有什麼難言之隱我不會強迫池姑娘告知,但來日若讓人知道幫忙解決蟻患的人是你,想來會有其他人來問你,屆時他們不一定像我這麼好打發。」

  池婉夏遇到困擾的事總是會輕輕皺起眉頭,季嘉平很少見到連皺眉都這麼好看的姑娘,可是再好看,他還是不希望有事情讓她感到憂愁或困擾,他用了很大的自製力才能讓自己不伸出手撫平她的眉頭。

  「若是池姑娘為難……便推託是在雜書上看到便是,誰又會去在書海中找一本你已經不記得書名的雜書呢?」

  池婉夏的臉突然被笑意點亮,她容貌清秀、笑容甜美,見了她這笑臉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

  當然,像季嘉平這樣總是看迷了眼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池婉夏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可她的確擔心人家問她是怎麼得來的知識。「這方法極好,多謝季公子。」

  季嘉平笑著應了,不過池婉夏的話,他倒是有一不明之處,「池姑娘方才說這紅火蟻是外來種,何謂外來種?」

  「這紅火蟻是海外來的,不是我們中原本土的物種。」

  「海外?」朝廷早年就已經開放了海禁,所以沿海地區與海外往來貿易十分頻繁,京城不用多說,只要像是康新這樣較為繁華的縣城也是十分容易見到舶來品的。

  「既然在堤防發現蟻窩,就不是一、兩隻紅火蟻能造成的,只可能是整個蟻窩搬過來的,很可能是築堤的土方出了問題。」

  池婉夏知道即便是在現代,土方生意都是極大的利益,牽涉黑白兩道,這已經不是她這個小商戶女能探索的範圍了。「那麼季公子有頭緒了?」

  「由海外運來土方這想法不切實際,但不排除運來的商品含帶著海外的土壤,上了岸之後後找到了棲地開始築起了窩,總之,往離康新最近的海外貿易頻繁城鎮去尋便是。」

  池婉夏知道再來的工作是季嘉平擅長的了,只是這連在現代都有黑道介入的危險地帶,她實在很擔心季嘉平的安危。

  季嘉平還在思索著下一步怎麼安排,就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低頭,看見的是池婉夏的手,她的手很小,手指修長,手心微涼,還微微顫抖著。

  「你要小心。」池婉夏想起了稍早他跟田太醫的對話,田太醫說他已經遭遇了幾波暗殺,難怪季宅守了一批侍衛,原來那不是他世子出門的陣仗,是因為他此行危險。

  季嘉平的心被觸動了,這滿溢在他心頭的,是比蜜糖還甜的滋味,他伸手覆上了池婉夏的手,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放心,我會照顧自己。」

  池婉夏看著季嘉平的眼神,那堅定的眼神告訴她他有信心,池婉夏的心才平靜下來,可心一平靜就發現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她臉瞬間紅了,縮回了自己的手就轉過身,「我們回城吧,日頭快下山了。」

  季嘉平看著她紅著一張臉害羞地走在前頭,心頭一陣悸動,他猜測過自己為什麼對池婉夏這麼另眼相待,一開始他覺得是她說得一口好菜,後來覺得她擁有做菜的好手藝,這都是酷愛美食的他最為重視的,再後來是覺得自己為他們一家子受的苛待打抱不平,再後來是不捨得她小小的肩膀扛著大大的責任,可現在他好像懂了這一切並不是那麼簡單。

  「池姑娘!」

  池婉夏被他這麼一喊,停了腳步,可也沒有轉身看他,只是聽著他快步走向她,感覺到季嘉平與她並肩而立,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吧!」季嘉平說道,走得很自然。

  季嘉平為了方便穿著的是窄袖,但池婉夏的衣服是寬袖,寬大的袖子垂落,把兩人相握的手藏在了袖口之中。

  池婉夏感到害羞,想要掙開,季嘉平卻不讓,甚至霸道地與她十指交握,就算是在上輩子,她都沒跟一個男人十指交握過,她嚇了一跳。

  「池姑娘,我一直覺得詩經中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個很美的意境。」

  他握著她的手說這話,又說了詩經,池婉夏的臉色變得有點怪異,「季公子這話是把我當戰友,與我有袍澤之情?」

  季嘉平忍俊不禁,更緊地握住她的手,步伐也快了許多,「執子之手這個『子』,誰說一定只能用在朋友身上呢?能與你一起白首的人,除了朋友就沒有其他更親密的人了嗎?」

  這下池婉夏連要裝傻都不行了,這季嘉平還真說對了,這兩句話到了未來,還真的變成情話了。

  想到「情話」兩字,她的臉倏地又紅了起來,不敢再看他了,只敢低頭看著地上走。

  季嘉平很開心,因為她並沒有甩開他的手,或是打他一巴掌罵他登徒子,那麼他們之間是有戲的吧!「池姑娘攤子讓給父兄後,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池姑娘了,後來才知道你做了什麼……加盟的生意,還在城外村子裡開了中央工廠,現在都是大東家了。」

  池婉夏知道季嘉平轉移話題是在緩解她害羞的心情,可一旦談起自己的事業她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我的野心並不只滿足於做一個小食攤,我心中真正所想的還是開一間酒樓,但不是現在城中常見的那種酒樓,為了這個理想,我得一步步來,食攤本就是為了打開知名度,原本我的計劃至少要半年才能進行下一步,誰知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有人上門想買我的配方,分家之後父兄頂了我的攤子做,我便將計劃提前了。」

  「喔?池姑娘想做什麼樣的酒樓?」

  「我想做的酒樓,來客沒有菜單可以選擇,全憑我到市集採買後決定,有什麼樣的好食材今天就做什麼菜品。」

  季嘉平覺得她的點子很是新奇,這生意乍聽之下好像簡單,客人連要挑選菜色都沒有,殊不知廚子的手藝要好、知道的菜色要多,才能有底氣做這樣的生意。

  「這樣的酒樓經營方式不為人所熟知,要打開知名度並不容易,可不像你上回開食攤發發傳單就行。」

  「這我想過了,這種無菜單料理肯定得要搭配一些巧思。」

  季嘉平也隨著思索起來,既然不是大眾所熟知,那就索性讓它顯得更奇貨可居,「池姑娘,一間酒樓有時不一定要賓客盈門才能讓人覺得有名氣,若是連要進酒樓都有門檻,那也是一種名氣。」

  「季公子是說……讓我把客群針對在高檔客戶?」

  雖然池婉夏有些詞他聽都沒聽過,但其實細想也能懂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要吸引那些達官貴人打開錢包不難,讓他們覺得不夠有錢、不夠有權吃不到就成。」

  池婉夏覺得季嘉平打開了她的思路,要讓人訂不到位很簡單,所謂饑餓行銷便是,至於針對高端客源的點子是好,資金卻是一個大問題,「要有這種包裝,不求是個美輪美奧的大酒樓,但至少也是要很有特色的地方,其實我本就不想走大酒樓的規模,而是想要那種環境清幽、裝修精緻的庭園餐館,但不管如何都是必須花大錢去打造的。」

  季嘉平聽了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困擾的,他的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手,對她一笑,池婉夏這才想起來,他們的手還握著。

  「你……你這登徒子。」池婉夏嬌嗔的哼了一聲,可是並沒有收回她的手。

  季嘉平的笑容放大,略微彎下腰看著她,「我是在提醒你,這不是有個與你『執子之手」的人在嗎?」

  池婉夏略微遲疑地抬頭,問道:「你是說,你要與我合夥?」

  「我借你銀子你肯定是不肯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與你合夥,與你合夥於我來說也有益,更何況若是銀子借你了,你還了便是還了,若是與你合夥,羈絆更深不是?」

  嚴格來說,就算是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都不是情話,可池婉夏就是覺得季嘉平說出來卻句句像情話。「你就這麼相信我?」

  「當然。」

  「我想聽一句准話,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池婉夏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季嘉平聞言只是眼眸黯了幾分,拉著她退到了路旁樹下,讓她背靠著樹,低聲道:「池婉夏……」

  池婉夏第一次聽他喊自己的名字,那三個字像是在他口中一番繾綣才說出口一般,她看著他伸出另一隻手輕撫著自己的面頰、看著季嘉平彎子接近她,池婉夏也似乎期待著什麼,緩緩合上雙眼……

  但就在這時,馬蹄踏踏、車聲麟麟,季嘉平及池婉夏都僵住了,接著就聽見徐皓良的聲音——

  「主子,怎麼只有你在,池姑娘呢?」

  徐皓良人未到聲先到,池婉夏只感覺到身前的人重重歎了口氣,那氣息離她很近,幾乎與她唇貼著唇,池婉夏緩緩睜眼,只來得及看見季嘉平直起身子。

  他十分氣惱,「這殺風景的。」

  池婉夏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掃方才的情意績繙。

  而季嘉平本是十分惱怒,但看著池婉夏的笑臉,聽著她銀鈴輕笑,終於也露出了笑容。

  而徐皓良駕著馬車接近了,才發現剛才主子是彎著身子的,他還覺得奇怪,就看見了被主子的身子擋住的池婉夏。

  徐皓良意識到了什麼,震驚地張大了嘴。

  「來城外時走這麼久肯定累了,回程就坐馬車吧!」季嘉平也不理徐皓良,只對池婉夏說道,然後扶著她上了馬車,自己則躍上了系在馬車旁的另一匹馬,與馬車並行。

  徐皓良那張嘴還沒合上,主子這是開竅了?對姑娘家開竅了?剛才……他們是在做那件事沒錯吧!

  季嘉平見馬車久久沒有前進,他看了徐皓良一眼,「怎麼,太久沒駕馬車忘了?要不要我讓你駕一個月馬車熟悉熟悉?」

  「不!不!沒忘!沒忘!」徐皓良甩動韁繩駕起馬車。

  方才是因為路上沒人,季嘉平才敢對池婉夏做那些曖昧情事,如今徐皓良在,越接近城門行人只會越多,季嘉平是不可能與她共乘馬車壞她名聲的。

  池婉夏也終於有時間好好厘清自己的心思,要說在今天之前,她承認她是很欣賞季嘉平,可若要說與他發展進一步的關係,她是想都沒想過的,畢竟兩人身分差距太大。

  可是剛才季嘉平對她示愛,她竟是沒想拒絕,難道……她心裡對他也是有意的?

  池婉夏偷偷掀開窗簾一角,看著騎在馬上英姿颯爽的季嘉平,不禁一股緋色又染紅了雙頰,好像……她是真的有點喜歡他的。

  季嘉平也早看見了偷偷掀開的窗簾,但他沒拆穿她偷看,而是問道:「池姑娘,你的中央工廠也還在開設之初,開設酒樓的計劃不急在一時,我會讓人去找合適的地方並裝修,這一切都交給我,你只需想著怎麼經營、要做什麼菜品即可。」

  「好。」

  「另外,我可能會去一趟沿海城鎮查紅火蟻土方一事,沿海及海外貿易相信都會有一些康新不容易見到的食材,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

  駕車的徐皓良挑起眉,這……是在邀池姑娘出遊?

  池婉夏想了想,應了聲,「好。」

  這之後,季嘉平便沒再說話了,但他的心情一直到進城時都很好。

  池婉夏偷偷看著他笑著的樣子,也跟著笑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5:27

第十五章 浪漫煙花秀

  池婉夏說要去臨海的城鎮尋找特殊食材,大約要去兩天時間,池大夫妻及池俊夏有些猶豫。

  池婉夏為了讓他們放心,說她是跟著要去辦事情的季嘉平一起去的,豈料這話一出讓池家人更擔心了,與外男同行畢竟不妥。

  池婉夏失笑,說是人家季公子騎馬,為她備了馬車,而且還有春喜同行,並不是孤男寡女同車,且她未來的事業只會越做越大,若要如此嚴格以千金小姐的規矩規範她,她的生意是做不了的。

  池大知道池婉夏有她的理想,絕不會止步於如今,最後還是無奈答應了她。

  於是,徐皓良領著侍衛將騎馬與馬車並行的季嘉平護在中央,前往離康新最近的沿海城鎮澤城探查了。

  季嘉平也不是漫無目的的走,在出行前他已經讓人調查了築堤土方來源,這才往澤城。

  澤城有非常熱絡的貿易市場,也有大型的碼頭,停靠的船隻是連季嘉平的侍衛都不曾見過的龐然大物,即便再訓練有素也難免被這大船吸引了視線。

  倒是池婉夏,季嘉平頗為驚奇的看著她,池婉夏雖然因為見到新奇的事物笑得開心,但一點也沒有被這大船給嚇到,相比於她身邊的春喜,季嘉平都要以為她是見過這麼大的船隻的。

  「池姑娘沒有來過沿海吧?」

  原主自然是沒有的,但來自未來的她是連郵輪那種行走的海上大樓都坐過的人,自然不會因為這海船大驚小怪。

  池婉夏想了想,俏皮說道:「我曾在書中見過一種無比巨大的船隻,可以搭載數千人,裡頭有各種供成人及孩子玩樂的場所,光是餐館、酒館就有數十間,更擁有數百間可供住宿的廂房。」

  季嘉平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幫池婉夏想的藉口給堵了回來,可上回的紅火蟻是真有其事,難道她這回說的巨大無比的船隻也是存在的?「你親眼見過嗎?」

  「都說是書裡見到的了。」池婉夏笑道,看了一眼季嘉平嚴肅的臉孔,他好像真的相信她了,並且在想那樣的船該有多大,連忙說道:「那是一種構思,目前這世上並沒有這麼大的船隻。」

  池婉夏也沒說錯,目前是沒有這麼大的船隻的。

  「你覺得有朝一日能造得出這麼大的船隻嗎?」

  「季公子覺得,在這些船隻製造出來之前,有人告訴人們未來會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可以放在水面上不沉下去,人們會相信嗎?」

  「自然大多數人是不信的。」

  「然而,最後它出現在你眼前了。」

  「所以你覺得未來會有這麼大的船隻?」

  「那是肯定的,或許未來人也能在天上飛,我與你相隔萬里卻可以萬里傳音,就像你在我面前一樣。」

  季嘉平淺笑不語,不知為什麼,池婉夏說得天馬行空,可他就是想相信她,也認定她說的東西一定會有出現的那一天。

  ***

  在澤城季嘉平是要辦正事的,便與徐皓良離開,而他帶來的侍衛本就有一半是暗衛,是暗中保護他們的,另一半明衛季嘉平便讓他們跟著池婉夏保護她,池婉夏來此也是打算做採買的,身上帶了不少現銀,若是只有她帶著一名婢女,很容易成為盜賊的目標。

  澤城並沒有專門做土方生意的人,至於為什麼會有土方還得由去年說起。

  去年開始當地就陸續發現了奇怪的蟻窩,被螫咬十分疼痛還有人因此而喪命,並且一直無法根除蟻窩,後來當地百姓只好掘地三尺把蟻窩全挖了,堆放在一起灌以毒藥。這方法在康新發現紅火蟻時池婉夏就說過了,只是成效不大,過程漫長,還會毒害土壤,所以康新並沒有採用。

  而澤城大概是太過懼怕紅火蟻,才用了這麼極端的方式,可惜最後還是有些沒有清除的餘孽,而他們並不知道紅火蟻並沒有徹底撲殺,只是這些土施了毒是不能回填的,一直堆著也不是辦法,這時有個地方豪強買下了這些土方,後又轉賣給康新,至於土方最後去了哪裡,澤城百姓乃至於縣衙並不知道。

  土方這種東西就是無本生意,挖出來時你得付錢運走,回填時你得花錢買來,在調來的賬冊裡,去年築堤時的土方可是花了不少錢買來的,只是賬冊裡看不出來的是……當時買的就是這樣摻了蟻窩的土方。

  土方是一個豪強買走的,賣的人是澤城縣衙,季嘉平多方打探也探不出買走土方的人是誰,要查明就只得透過縣衙。

  「皓良,派人拿我信物連絡澤城縣衙,這些剩餘土方是證據,必須看管起來,並讓縣衙調出賬冊,查出購買土方之人。」

  「是。」

  然而季嘉平的命令方下,暗殺的人就來了。

  季嘉平及徐皓良的身手都不差,應付起來並不吃力,暗殺的人占不了上風,眼見就要被季嘉平他們一網打盡,卻在他們纏鬥進入尾聲的時候對方又來了援手,這回來的人更多、武力更強。

  然而季嘉平也不是沒有準備,藏在暗處的暗衛此時才現身,趁機抓了不少活口。

  季嘉平不會以身當餌,但若有不長眼的自己迎上來,他也樂得好好收拾,這些殺手最後果然被一網打盡。

  「看來,我的確査到關鍵處了。說,你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既是殺手,就沒有被恫嚇幾句就招供的,季嘉平也不急,在表面上看,暗殺他與他查的案子是兩件不同的案子,但是只要細查下去就不難發現兩者間的關聯。

  ***

  來到澤城就是下半天了,季嘉平及池婉夏各自去辦自己的事後,自然不可能當天趕回康新,所以才會預定了兩天的時間。

  池婉夏在這裡不但找到了一些來自海外的香料幹料,更找到了活生生的植栽,就跟上回季嘉平送她的那盆番茄一樣。

  池婉夏想過了,這種特殊香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貨,倒不如她自己種植,這些香料植物不難養護,上輩子她都是種過的。

  買下這些食材與植栽後,池婉夏又去雇了車,安排好明日載著這些貨隨著他們一起回康新的事宜,這才返回季嘉平安排的落腳處,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澤城的熱鬧不輸康新,看來夜市正要開始營業,幾條主要街道上燈火通明。

  「欸欸欸,你聽說了嗎,今晚不知道是何方的貴人,安排了一場煙火。」

  池婉夏聽見了路過的行人正在交談今晚的大事。

  「當然聽說了,我已經在聚寶樓訂了一個靠窗的席位,就是為了欣賞煙火。」

  「你說這沒年沒節的,誰會在今天放煙火啊?」

  「誰知道呢!總之有熱鬧就是了。」

  煙火秀池婉夏在上輩子也看了不少,倒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可她身旁的春喜很興奮。

  「小姐,能看到煙火你不開心嗎?」

  池婉夏也喜歡看煙火,只是不覺得稀奇而已,看春喜亮著一雙眼看著她,便不好澆她冷水,「我自然是開心的。」

  「小姐見過煙火嗎?」

  「見過,火樹銀花,十分漂亮。」

  「小姐果然見多識廣。」這話讓池婉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瞧春喜這一臉豔羨的樣子,「你都幾歲了,每年都會施放兩次的煙火你沒見過?」

  康新這種熱鬧的縣城,會在除夕及中秋各施放一次煙火,其實各府縣都有這樣的慣例,只是一些較貧窮的縣城會省略罷了。

  春喜落寞下來,他們這種村子裡的小孩哪裡能進得了城看煙火呢?就是遠遠的看見天空些許亮光而已。

  池婉夏想想也是,古代沒有高空煙火,所以即便沒有光害、沒有高樓阻擋,能見的範圍也不廣。「那今晚我們也湊個熱鬧吧!」

  「好啊!」

  這時,「砰」地一聲,一記煙花在半空綻放,點亮了一片璀璨,街上的人群開始往視野好的地方擠去,有些早有準備的人在酒樓、茶館的二樓訂下了靠窗的席位,等待這一場盛會。

  很快的,池婉夏及春喜就被擠散了,池婉夏看著春喜被越擠越遠,開始擔心起來,直到她再也看不見春喜的身影。

  「春喜!春喜!」池婉夏慌了,不斷地喊著春喜的名字。

  突然,她覺得腰間被人一摟,毫不留情地亮出指甲就往腰間的手抓了下去。

  「嘶!你是貓嗎?把爪子收起來……」

  池婉夏聽見熟悉的聲音才放下心來,轉過頭去,看見摟著她的人是季嘉平。「春喜她……」

  「放心,我讓侍衛跟著你們,就算你們兩人走散了也各自會有人跟著,不會發生危險。」

  池婉夏這才放心,心一放下就甩給季嘉平一記眼刀,「還不放開我。」

  「我這不是怕我們被沖散了。」季嘉平索性耍賴,不願意放開池婉夏,他們被擠在人群裡,倒也不怕被看見。

  接著又有幾朵煙花直沖天際,身邊盡是驚歎聲,倒是池婉夏反應很冷靜。

  季嘉平有些失望,「你不喜歡煙火?」

  怎麼大家都問她這個問題,她臉上寫著她不喜歡嗎?

  見池婉夏沒有立刻回答,季嘉平淡淡問道:「書中也記載了煙火?」

  池婉夏覺得季嘉平很像想獻寶但得不到讚美的小孩,有點可愛,她不忍心,便道:「就算記載了就不能多看幾次?」

  季嘉平果然笑開懷了。

  池婉夏想,雖然第一次見他他不是那種高冷男神,不過那張笑臉就是讓人覺得像拍廣告海報一樣,燦爛但不真實,像高不可攀的天仙,可如今的季嘉平,那就是落入凡間的天仙,真實的在她面前。

  「想不想在更近的地方看煙火?」

  「多近?」

  「像被煙火包圍一樣那麼近。」

  「這就稀奇了。」

  池婉夏話音剛落,就覺得腰間攬著她的手一緊,季嘉平帶著她縱身躍至屋頂上,池婉夏嚇得攬住了季嘉平的頸項,在街上人群的驚呼聲中飛躍而去。

  「看!那人會飛啊!」

  池婉夏近距離的看著季嘉平的笑容,慢慢的平靜下來,看著自己被帶著飛掠,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輕功啊!「我也學得會這功夫嗎?」

  季嘉平側過臉看了池婉夏一眼,為難道:「你已經錯過了學武的最佳時機了。」

  「現在學也來不及?就學輕功這一樣,至少遇到危險能跑得快嘛!」

  「噓!別亂說,會應驗的。」

  「哪裡就這麼……」

  「池婉夏!」

  不同於上回喊她名字的繾綣,這回季嘉平喊她是帶著怒氣的,池婉夏吐了吐舌,古人迷信,她便不再多說了。「我錯了,別生氣嘛!」

  季嘉平被她這麼一撒嬌,再大的怒氣也掛不住了,只是專心的往目的地而去。

  當兩人落地站穩腳步時是一處空地,距離這裡一丈遠的地方放著不少正在施放煙火的煙火桶,季嘉平牽著她的走進那處空地,就像走進了煙花林裡一般。

  即便在天空中看起來煙花都是相鄰的,但地面上這些煙火桶距離並不近,可以讓他們無阻礙的穿梭其中。

  帶著硫磺味的煙火在他們四周直沖雲霄,池婉夏終於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在煙火之間跑來跑去。

  季嘉平想,有一個見多識廣的心上人有什麼困擾?最大的困擾就是很難找出一件新奇的事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吧!

  「喜歡嗎?」季嘉平要用喊的,才能蓋過這煙火聲問她。

  池婉夏點頭,開心喊道:「喜歡!」她又樂得轉了幾圈,才停下腳步,問道:「你安排的?」

  季嘉平點頭。

  這不是臨時起意的,是來澤城之前就安排好的,所以街上的人才會知道,他是特意為了她準備的。

  「為什麼安排這場煙火?」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什麼日子?年節未到,中秋也還有一個多月……這個月分放在現代人家叫鬼月,但在古代可沒這麼多禁忌,對佛教來說七月是吉祥月……

  等等,她仔細算了算日子,今天她在街上採買時也聽說了過幾天要過節,會很熱鬧,說是要過盂蘭盆節。

  她記得她好像跟季嘉平在聊天的時候說過,她可是生在了一個好月分,是盂蘭盆節的前四天……

  「今天是你的生日。」見她好像忘了自己生日,季嘉平為她揭曉了答案。

  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她池婉夏不是原主的生日。

  「如果我說,今天是如今這個我的生日,而不是過去那個我的生日……」

  季嘉平疑惑、不解,但看她眸中有複雜的情緒,像是很感動、很開心,但也有慌亂、為難,季嘉平不明白她為何慌亂,也聽不懂什麼如今的她與過去的她,只道:「我眼前的你便是如今的你。」

  「可是別人眼中的我是過去的我。」

  「那又如何呢?我知道你是誰便好了,不是嗎?」

  池婉夏笑了,也哭了,來到古代,就等於上輩子的自己已經被完全抹煞了,但季嘉平卻告訴她,在他眼前的她就是她。「這生日也記載在書中怎麼辦?」

  季嘉平已經習慣這句話的文法了,笑道:「好,這個日子就你知我知。」

  池婉夏開心地摟住了季嘉平,只有他毫不猶豫的接受她的一切,不問一句的相信她。

  「季嘉平。」

  「嗯?」

  「這個地方好美。」

  「想看更美嗎?」

  「什麼?」

  池婉夏分開了兩人的身子,不解,除了煙火還有什麼?突然,一道白色的煙花破空而去,接著如瀑布般的流光傾瀉而下,從天空飄落了片片白色雪花。

  這……是下雪了?

  池婉夏伸出手,看著雪花如羽毛般落在了她的手心,輕風吹過,就將雪花吹散得無影無蹤,就像她置身在茫茫雪景中一樣。

  「這是……羽絨?」

  「很像雪花吧!」

  池婉夏記得在那些收攤後與季嘉平一起回家的日子裡,她對他說過,再過一陣子就入冬了,可惜康新不會下雪,她好想再看一次雪花。

  原來她的話他都記得,一字一句都記得,這份感動讓池婉夏流下了眼淚。

  煙花再璀璨也有燃完的時候,但這個為她燃放煙花、為她落下一片白雪的人就站在她眼前,不會消失。

  「這一切……太美了。」

  「不若你美。」

  池婉夏哭得更大聲了,怎麼辦?她好像愛上他了,不是喜歡,是愛。「我怎麼美了,有你在京城裡見過的那些世家小姐美嗎?」

  這……是在吃醋?季嘉平愣了愣,被心上人吃醋的感覺……還挺開心的。「她們或許比你美,但我喜歡的人是你。」

  池婉夏這下是氣哭了,她槌著他的胸膛,罵道:「都說了那麼多情話了,就不能說一句她們都沒有我美嗎?」

  「我跟你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不是情話。」

  「誰知道是不是……」

  池婉夏未竟的話被吞沒在季嘉平柔情的吻裡,池婉夏雙手無措地放在季嘉平的胸口,任由他攬著她,兩人緊貼著彼此,再也不願意分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5:50

第十六章 患難見真情

  「這荒郊野外的,居然能看見一對野合的鴛鴦啊!」

  粗俗的言語伴著不友善的態度,季嘉平及池婉夏兩人分開了身子,季嘉平連忙把她拉到身後。

  季嘉平還是大意了,想著今天解決了兩波暗殺的人馬,他們會消停一陣子,豈料他們還安排了第三波。

  「重安侯世子的女人,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為首的人發出了婬穢的笑聲,毫無顧忌地打量躲在季嘉平身後的池婉夏。

  「既知道我的身分,就該知道我是你們惹不起的人。」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我們有這麼多人,你還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季世子,要不你把那女人丟開,或許還有機會與我們一拼。」

  季嘉平是有本事,可帶著池婉夏還是多有掣肘,他不能與他們硬碰硬,這時,他感覺到身後的人想掙脫他的手,他更緊地抓住她。

  「嘉平,放手,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我不會有事,你先走,你能逃得了。」

  「別說傻話。」

  為首的男人又發出了大笑,這回是對著池婉夏說的,「姑娘,我們是不想殺你,可不代表你不會有事。」

  「對啊!是快活似神仙的事。」另一個男人猥瑣大笑起來。

  季嘉平此時又慶倖池婉夏是個見多識廣的姑娘了,他能感覺到她雖然在顫抖,但她表現得十分冷靜,若是那些世家小姐怕早已尖叫連連,更加壞事了。

  季嘉平帶著池婉夏往後退,他交代了徐皓良不許跟來破壞他們獨處,所以他們是等不到援兵的,如今唯有自己想辦法脫離險境,與侍衛們會合。

  池婉夏看著身邊都是冒著煙的煙火桶,突然心生一計,她低聲對季嘉平說:「嘉平,放開我,相信我。」

  季嘉平本不願放,可在聽到池婉夏說的那句「相信我」時,他動搖了,他信任她,無條件的信任她,即便在此時,於是他放開了手,然後就看見池婉夏推倒了身邊一個煙火桶,她大叫一聲收回手,顯然是被燙著了,但他顧不得查探她手上的傷,只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

  那些殺手顯然沒想到池婉夏會有這一招,當熾熱的煙火桶往他們滾來時他們吃驚四散,接著季嘉平又踢翻了幾桶,然後便攬著池婉夏蹬上那滾動的煙火桶,煙火桶裡四散出熾人的灰燼,但大多數的煙火都沖上夜空了,這些灰燼不足以阻擋這些殺手太久,季嘉平從其中一名殺手手中奪走了他的刀傍身,然後毫不戀戰的足踩輕功而去。

  這些殺手回過神來立刻追上,可惜他們的輕功不如季嘉平卓絕,追了許久仍遠遠落在約兩丈遠之處,眼見官道就在前方,這些殺手不確定季嘉平的那些侍衛守在何處,所以絕不能讓他上了官道。

  這時,為首之人喊道:「放箭!」

  應聲而出的是破空向季嘉平射去的無數箭矢,季嘉平不得不停下步伐回身格擋,池婉夏只能在一旁乾著急,隨著箭矢逼近的還有那些持刀的殺手,季嘉平不得不帶著池婉夏邊退邊跑。

  但殺手還是很快地追了上來,為首那人一刀重重劈下,眼見季嘉平閃躲不過,池婉夏想也不想抱住了他想為他擋刀,然而季嘉平卻順勢摟住了她背過身子,硬生生受了這一刀。

  「嘉平!」

  季嘉平勉力站起身子,執起手上的刀就往那名弓箭手射去,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腹部。

  弓箭手因為季嘉平中刀而放鬆戒備,沒想到卻被季嘉平給一刀了結,倒地失去了氣息。

  季嘉平知道再走不遠就能跟侍衛會合了,他帶著池婉夏又運起了輕功,卻才邁出一步就帶著池婉夏倒了地。

  這時池婉夏果斷放開了季嘉平,然後起身拔腿就跑。

  那些殺手倒是停了腳步,大笑出聲,「看來那女人也是識時務的人,知道要保命。」

  「難不成你死的時候會帶著你的女人一起死?」

  「我不是你這種情聖,我死後,我的女人只能給我陪葬。」

  「可我沒你身邊看見什麼女人不是?還是你的女人只能到青樓煙花之地花錢來買?」

  為首之人笑季嘉平,怕他忘了他自己的女人剛剛也離他而去了,「我身邊是沒有心甘情願的女人,但是季世子……你身邊的好像也跑了啊!」

  季嘉平臉上的笑十分自信得意。

  殺手頭子皺眉,他總覺得這個笑容似乎有其他的意思。

  「我信任她,因為她是我心悅的姑娘。」

  彷佛是為了回應這句話一樣,前方傳來了吼聲,聲音不大卻震耳欲聾——

  「徐皓良,你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還是睡死了,沒聽見前頭的動靜嗎?」

  「不好,他是在拖延時間,上!」

  殺手頭子領著人沖了上去,季嘉平站起身踹開一名殺手奪走他的刀立刻劈開另一名殺手,這時,循聲而來的徐皓良一行也到了,看見受傷的主子,雙目一紅就迎了上去,季嘉平退了幾步離開戰圈,拄刀而立。

  而落後的池婉夏這時也跑了回來,正見徐皓良領著人把那批殺手一一殺盡,「留下那個胳腮胡,他是頭子。」

  徐皓良聞言,一劍挑向了殺手頭子的手筋,殺手頭子手中的刀應聲落下,另一名侍衛一劍刺中他的大腿,那殺手頭子便倒地不起。

  徐皓良眼見情勢穩定,大喝道:「還有氣的綁了帶回去。」他回到季嘉平面前覆命,「屬下來遲了,主子恕罪。」

  季嘉平失血過多,雙眼已經迷蒙,他聽不見徐皓良的話,也看不見情勢已經穩定,只是重複著喃喃道:「婉兒呢……」

  「我在,我在這裡,我沒事,那些殺手都解決了。」池婉夏抓著季嘉平的手,出聲安撫他。

  好似這才感受到池婉夏的溫度,季嘉平最後一絲氣力用盡,這才倒在她身上。

  ***

  以季嘉平的身分,他如今受了傷,身邊怎麼可能少了侍候的人,可如今在床邊守著他的卻不是一般的侍僕。

  現下在季嘉平床邊噓寒問暖照顧他的,不是池婉夏還有誰?

  本來這孤男寡女的的確不合適,可整個季宅上下的人都瞧見了,那天馬車運著受傷的季嘉平回來時池婉夏一路上都是抱著季嘉平的,當季嘉平被抬回房時她也是寸步不離的跟著。

  而季嘉平人是昏迷了,但他的手卻還是緊緊握著池婉夏的,不肯放開。

  他們同時遇劫,季嘉平雖昏迷了但徐皓良還是不敢不通知池婉夏的家人。

  池家人擔心池婉夏要她回家休息,可池婉夏雙眼只看著季嘉平哪肯聽話,但最後還是被生生拉了回去。

  只是到了半夜池婉夏還是偷偷來了,季宅隨時都有人守夜,自然不會把池婉夏關在門外,很快的她就來到了季嘉平的寢房,接手照顧他的工作。

  或許是兩人真心有靈犀吧!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季嘉平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看著兩人互相凝望對方,徐皓良發現自己竟是多餘的,於是便識相的離開了。

  從那日之後,池婉夏便一直陪在季嘉平身邊,連睡都是睡在隔壁暖閣榻上。

  池家人來過一次想勸池婉夏回去,但看見兩人相處的樣子,大約也是知道這兩人對彼此已經情根深種了,再想到這刺殺雖是針對季嘉平而來,但他保護得池婉夏毫髮無傷,便不好再阻止一心一意只想照顧季嘉平的池婉夏,最後只能隨她的意了。

  這些日子以來,池婉夏除了洗漱都是陪在季嘉平身邊的,本來她還會親自給季嘉平熬藥,但季嘉平不舍她一直守在火旁,再說了也想多看她幾眼,便讓她把工作交給侍僕。

  池婉夏應了他,但還是會掐好時間,在藥快熬好前親自去幫他把藥端來,並帶上一些她親手做給他的蜜餞,甜一甜他喝完藥後苦澀的口。

  池婉夏拿著湯匙喂著季嘉平,他邊喝邊皺著眉喊苦,池婉夏無奈笑著,安撫他,「良藥苦口,你乖乖喝了,等等我拿蜜餞給你吃。」

  若是有季宅的其他人看見季嘉平這模樣,肯定下巴都要掉了。

  季嘉平出身是高,但從小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哪裡會喝個藥就苦得撒嬌,而且通常是一口幹的哪裡會這麼嬌氣,也只有這池婉夏被拿捏得死死的,把季嘉平的撒嬌信以為真,還更加盡心盡力地侍候著他。

  「這段時日讓你這麼照顧我,累著你了。」季嘉平是真的感到心疼,他拿過藥碗放在一旁幾上,這才將池婉夏的雙手托在手裡,說道:「本來流雲閣開業的事是讓你交給我的,如今卻全是你在操持。」

  聞言池婉夏失笑,流雲閣便是她的新事業,也就是上回與季嘉平兩人討論要合夥開設的無菜單料理酒樓,既然她是流雲閣的老闆,怎麼說也不能將所有的事都丟給季嘉平負責。

  「說什麼呢,我心裡有底,不會累著自己,再說了,地你已經早派人找好了,裝修的師傅也都聘請來了,酒樓怎麼設計怎麼裝修我早就有了方向,定菜色的事本就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並沒有多費什麼心思。」

  「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

  池婉夏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然後由他的掌握中收回自己的手,又端起了藥碗喂他,「我的新事業就要開張了我不累,照顧你是我自己願意的,更不會累。」

  聽她這麼說,季嘉平也不再多言了,畢竟聽到她說照顧他是她自己願意的,他心裡就甜滋滋的。

  池婉夏在喂藥時離季嘉平離得很近,季嘉平一邊喝著藥一邊雙眸放光地看著她,最後終是把她的臉給看紅了。「你看什麼?」

  「看你好看。」

  池婉夏只是笑著,不想接續這個話題。

  倒是季嘉平帶著笑緩緩道來,「說來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與一般女子不一樣。」

  「你就甜言蜜語吧你。」池婉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這張臉清秀有餘,但要說美得讓人印象深刻還是有些不足的。

  「我說過了,我對你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池婉夏聽這情話聽得有些羞惱,想推開他,倒被他抓住了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你可別騙我什麼一見鍾情,我不信。」

  季嘉平指腹摩挲她的柔黃,淡淡笑了,「一見鍾情是誇張了,但我知道那一眼對我來說就發現了你與其他所有女子都是不一樣的,或許在那一刻我便真的鍾情於你而不自知,又或許那時我並未鍾情於你,只是覺得你很特別,但有一件事情無可否認,那一眼之後,我心中便有了你。」

  池婉夏不好意思再聽,想偏過頭躲開季嘉平灼熱的視線,但季嘉平的情話似乎還未說完,他的語氣淡淡的,情意卻是濃濃的。「所謂的一眼萬年,或許就是如此了。」

  池婉夏愣了住,不只是因為季嘉平的情話,更因為他靠得越來越近的身子,季嘉平一直沒放開她的手,只是挪了位置,把原本放在他心口上的手輕輕往下拉,便也一併把她帶進了他的懷中。

  隨著距離的拉近,池婉夏終是閉上眼,季嘉平知道這是默許,便也迫不及待又溫柔地吻上她的唇,若要問季嘉平嘗過的美味什麼是最讓他難忘的,他想,那一定就是他與池婉夏的吻了。

  池婉夏被動地接受著他的吻,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回應,這完全是出自于本能的應和著季嘉平的索求,因為她已經沉溺在這份柔情密意中,再也沒有意識,唯一能感覺到的或許只是季嘉平加深了這個吻吧!

  然而一個不速之客的闖入,霎時打破了這份旖旎。

  「主子……啊……」徐皓良沒想過自己會見到這樣一幕,他狠狠罵了自己一句,這不是他第一次打斷主子的好事了,他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季嘉平深吸一口氣,調轉了視線就看見正要偷偷溜走的徐皓良,他沒想結束與池婉夏的吻,見徐皓良離開了正想接續方才的吻,池婉夏卻已經拿了顆蜜餞塞進了他的嘴裡。

  「藥苦,吃顆蜜餞就好了。」

  「你更甜。」

  池婉夏雖然臉都紅透了,但還是主動地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徐哥想必有要事找你,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食材,幫你做晚膳。」

  季嘉平是喜好美食不假,可如今的他心中覺得能淩駕於美食之上的就是池婉夏的陪伴了,但他也知道正事要緊,池婉夏這分明就是刻意避開讓他好好處理公事,季嘉平只能接受了她的好意。

  池婉夏端著託盤離開時就見徐皓良還守在門外,她臉上紅暈未退,但語氣已經如往常一般,「你進去吧,我去幫世子做晚膳,你幫我照看著他。」

  「是。」看著池婉夏走遠了,徐皓良才入了內。

  季嘉平的傷雖然還未好全,但剛破了貪腐案有些後續的事要處理,徐皓良一一把善後的事稟報給了季嘉平。

  季嘉平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稍早的柔情繾綣,聽著徐皓良的稟報,也交代了些處理事宜。

  「上回讓你調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徐皓良一臉嚴肅,回道:「屬下無能,他將自己摘得很乾淨,暫沒有查出什麼。」

  在澤城買了黑心土方賣給康新的那個豪強名為祖剛,季嘉平自然懷疑他和這貪腐案有關,可祖剛把自己摘得很乾淨,他把土方賣給築堤包商並沒有哄抬價格,倒是朝廷對土方的要求有明令的規範,是包商以劣質土方爛竽充數,還在賬上做假賺取價差,再加上包括伙食上的貪墨,真正貪了一筆錢財的是包商,與祖剛並無任何關係。

  所以,即便此案最後包商及知縣的貪墨金額已達流放邊境的程度,但明明已經觸碰到此案核心的祖剛卻依然不受此案影響。

  季嘉平雖是失望但並沒有苛究徐皓良,畢竟是沉屙痼疾,哪有辦法一下子便治癒的。

  「我總是覺得這個祖剛不簡單,你收起大部分人手,化明為暗,以免打草驚蛇,但還是需密切注意祖剛的動向。」

  最後,公事交代完了,徐皓良才說道:「稍早收到京裡來的消息,侯爺知道主子受傷,已經要前來康新了,侯爺夫人也會跟著前來。」

  季嘉平知道受傷的事瞞不了父母親,可他真沒事,哪裡需要他們親自來看他,但後來他又想,如今他與池婉夏的關係算是確定了,讓父母見一見她也好。

  ***

  季嘉平破了康新河堤決堤案,自然是立刻將此案的來龍去脈寫了奏摺呈給皇帝的,再加上季嘉平為了査案被刺殺險些丟了性命,皇帝更是下旨重賞以安撫,並讓季嘉平暫代知縣之職,待來年科考之後再任派新的官員補上。

  送來皇帝聖旨及賞賜的人正是重安侯。

  重安侯來到康新時季嘉平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重安侯夫婦正覺得安心欣慰,卻聽見季嘉平說他的傷能好得這麼快全是一名女子的功勞。

  重安侯夫婦這才知道兒子竟然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但重安侯夫婦也不是只聽兒子說的,又找來徐皓良細問了一番。

  徐皓良老實交代了池婉夏的身分,說了他們相識及結交的過程,又說他們如今還合夥開了一間酒樓即將開張,名為流雲閣,最後才說了兩人在澤城遇劫,以及之後季嘉平重傷池婉夏是如何衣不解帶的照顧季嘉平。

  重安侯夫婦不是只著重門第的人,他們更看重的還是女方的人品,所以並未對池婉夏的出身不喜,只交代徐皓良送了重安侯的帖子去給池婉夏,想要親自拜訪。

  池婉夏也是第一次見古代的拜帖,但她自知身分哪能讓重安侯來看她,於是便向徐皓良表達了該由她去拜見重安侯夫婦的意思。

  重安侯夫婦也沒堅持,隔日池婉夏便來了季宅。

  雖然這段時間季宅對她來說已經是來去自如像自己家一樣,但重安侯夫婦來了,她也不好太過失禮,所以就像正規的拜訪一樣還帶了禮來。

  池家雖然現在日子好過了些,但要能送得出讓重安侯看得上的禮自然是不可能的,於是池婉夏把送禮的重點放在了心意二字,下廚做了兩份養生的點心。

  重安侯看見池婉夏送的禮是點心,又聽了池婉夏介紹了兩份點心是養生用的,看不出他的臉上是嫌棄或是喜愛,只是回了一句,「池姑娘有心了。」

  侯爺夫人倒是立刻拿了塊點心品了品,不同于重安侯,她的臉上有著驚喜,「這點心很好吃,池姑娘的手藝不錯。」

  池婉夏只是福身向兩人道謝,沒有因為被稱讚而有什麼過度欣喜的表情。

  重安侯夫婦互看一眼,不能說對她刮目相看,但至少池婉夏的氣質談吐還是頗讓兩人感到意外。

  「聽說犬子受傷這段時間有勞池姑娘照料了,這是我們為池姑娘準備的見面禮也算謝禮,是我們的一份心意。」

  池婉夏看著兩名侍女各端著一個盒子來到面前,她看了一眼,為這盒中的禮物價值咋舌,可卻沒有露出太過驚奇的反應。

  侯爺夫人送的是一套頭面,她略微一算,共有十六件,不是最頂級的,但也算是相當豪華的規格。

  侯爺送的見面禮是個小畫屏,雖然只是放在書桌上的小飾物,但裡頭的畫可不是一般的小玩意,小畫屏一共三幅畫,上頭的署名都是同一人,而這名畫師連她這個穿來不久的人都知道,因流雲閣櫃檯後的牆上就掛了一幅他的畫,那畫是季嘉平的私藏。

  當初去裱那幅畫時那書畫鋪的掌櫃便說過那是名家,他的畫千金難得,而這千金難得的畫重安侯一次就給了她三幅。

  「這禮太過貴重,婉夏不能收。」池婉夏將盒蓋蓋上,起身福了身。

  沒有一點誠惶誠恐,沒有一點貪婪之色,更沒有因為見到貴重之物而大驚小怪,只是有禮的回絕了他們。

  重安侯夫婦對這第一個考驗覺得很滿意。重安侯開口道:「長者賜,不可辭。」

  重安侯的神情十分嚴肅,像是不收他會生氣一樣,而侯爺夫人則是笑得十分慈祥,讓人覺得不收她的禮會過意不去,最後池婉夏只得將禮收下。

  兩名侍女把禮放在一個託盤裡,交給了站在池婉夏身後的春喜,春喜顫抖著險些接不住,最後是其中一名侍女看不下去,幫忙捧著禮站到了池婉夏身後。

  見春喜一臉快哭了的表情,池婉夏笑著對她搖了搖頭。「讓侯爺及侯爺夫人見笑了,春喜她沒見過像兩位這般神仙一樣的人物,難免緊張。」還是個心地良善的姑娘,沒有因為婢女的失態責怪於她。重安侯心中這般想著,面上看不出情緒的問道:「那你就見過?」

  「婉夏就是反應慢了些,現在回過神來已經開始抖了呢!」

  侯爺夫人忍不住掩嘴笑出聲,重安侯則微微勾了勾唇角。

  有了好的開始,三人的談話就愉快了起來。

  重安侯夫婦由池婉夏的氣質談吐感覺得出這是一個行止得宜的姑娘,倒不是立刻就想讓人當自己兒媳婦,只是兩老還挺喜歡她的。

  在談話即將結束之前,重安侯又宣佈了一件讓池婉夏頗為意外的事。

  「我聽說池姑娘與嘉平合夥開設的酒樓即將開張了,我正想辦一個宴會,我想就選在你的酒樓來辦,算是酒樓的第一筆生意。」

  我滴天啊!池婉夏在心中驚呼,雖然她的酒樓的確走的是高檔路線,針對的也是有錢富戶,但第一張訂單就是來自一位侯爺,那肯定是開紅盤的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6:09

第十七章 開業打出好口碑

  百姓對能查出貪腐案的季嘉平自然是十分崇敬的,這樣的人暫代知縣可是家家戶戶都放鞭炮慶祝他就任的,再加上一個要在康新短暫停留一段時日的重安侯,這兩父子自然是各方欲結交或巴結的,因此由四方而來的帖子不斷。

  季嘉平能以政務繁忙且身上的傷尚未痊癒為由推了,至於重安侯在來康新之前便早預料到這情況。

  重安侯這個人不喜歡結黨營私,但也知道把帖子全推了不近人情,他的壽辰將至,所以來康新之前就想在此辦一場壽宴,借著壽宴請客也算給那些人面子。

  只是這場壽宴他嚴格拒絕送禮,只說讓賓客前來熱鬧熱鬧,而帖子上寫明瞭壽宴當天持帖入場,但若帶著生辰禮就取消資格,這下哪裡還有人敢帶生辰禮,至多希望能在壽宴當天與重安侯混個臉熟便是。

  重安侯來到康新才知道兒子在流雲閣入了股,他要宴客不設在流雲閣要設在哪裡?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本來流雲閣早就是康新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它在大興土木的時候,人們以為康新要搬來什麼大戶人家或是哪位富戶正在興建別院,過了一段時間又傳出正在興建的是一間酒樓,而傳出這是酒樓的同時也傳出了它奇特的營運方式,說是流雲閣沒有菜單,全憑廚師喜好決定菜色。

  正當康新城人還在想沒有菜單的酒樓要怎麼營運時,就又傳出了流雲閣一個月供餐的時間只有十五天,剩下的日子只供各式茶點及茶水,供餐的日子由流雲閣的老闆自己下廚,而其餘的日子所供的茶點則是流雲閣聘請手藝極佳的白案師傅所做。

  而流雲閣的討論度,在重安侯選擇此處辦壽宴到達高潮。

  流雲閣的正式開業定在了重安侯的壽宴之後,因此最近最流行的話題是「誰收到了重安侯的帖子」,一來,能收到重安侯的帖子表示肯定是康新排得上號的人物,二來是這些人可以早所有人一步揭開流雲閣的神秘面紗。

  重安侯休息的雅間被安排在整個流雲閣視野最好的地方,重安侯站在窗邊,看著流雲閣雖然還未正式開業但接待已經井然有序的情況。

  侯爺夫人吃了塊池婉夏給他們兩人準備的墊肚子茶點,又喝了杯茶,才帶著笑問了重安侯。「怎麼?這姑娘看了可還滿意?」

  重安侯不得不說,池婉夏的安排著實讓他另眼相看,雖然這壽宴是為了應付人情,但既然是壽宴,他自然也是邀請了一些從京城過來真正與他往來密切的親友。

  池婉夏似乎早知道了誰是重安侯安排的客人,除了這些客人會由門口的小廝引向一個特別出入的門以外,季嘉平則等在那裡代替父親迎客,入座時他們也被帶位的小廝安排在最接近重安侯的雅間,以方便開宴後重安侯向那些人致意,這樣的安排也杜絕了想以此宴為機會接近重安侯的人。

  賓客們雖然無法隨意接近重安侯,但對流雲閣的好奇可是完全得到了滿足,相關於流雲閣的事,小廝們不但對答流利,而且知無不言,倒是轉移了不少客人對重安侯的注意力。

  流雲閣雖在城中,但進了大門就是另一番景象,別有洞天,裡頭少不了亭臺樓閣,更有鬼斧神工的假山及人工湖。

  這些亭臺樓閣便是各個大小不同的雅間,就連那湖面上泊著的三艘大中小的畫舫都是三個不同等級的雅間,只不過今日日子特殊,畫舫並未開放客人入座。

  開業後各種雅間會因視野、內部擺設、大小而制定不同的收費金額,來此消費的客人除了支付每個人十兩銀子的餐費外,還要依所使用的雅間支付雅間費。

  一個人十兩銀子著實不便宜,可是這裡的食材新鮮,進門繞過影壁就能看見作為門面櫃檯的屋子,櫃檯旁擺放著一座琉璃魚缸,裡頭放著的是待會兒就會成為盤中菜肴的水產,康新臨河,這魚缸裡的魚都是流雲閣與漁民訂購的活魚。

  這流雲閣消費高,但雅間卻不多,大小雅間只有二十個,除非因為特別的日子開放了庭院中那塊腹地擺放臨時桌椅,否則雅間全坐滿也不過是一百名客人而已。

  「池姑娘這流雲閣的確是與眾不同。」侯爺夫人也走到了重安侯身邊望著窗外的景色像是在尋找什麼,直到找到了一處看似果園的地方,她指向了那處說道:「這流雲閣中還有一片果園,到了果子結果時期,聽說可以付費進入園子裡親自採摘,流雲閣會為客人把果子製成果醬,用精美的包裝送到客人的府裡,若有興趣,池姑娘還會親自帶客人去逛她的私房菜園子,那裡種植的都是中原難得一見的香料或食材,而那些香料及食材都是由池姑娘親自照料的。」

  重安侯看了夫人一眼,平常她可不是這麼愛打聽的一個人,「難得你這麼主動。」

  「這池姑娘本來在康新城就名氣不小。」

  池婉夏的池家食鋪在康新城裡的確是有名氣的,而她就是流雲閣的老闆自然也擁有了不少話題性,雖然有人覺得那些小吃食上不了檯面,但畢竟她年紀輕輕就頗有能耐,還是讓不少人對她極為關注。

  除了壽宴上席位的安排令重安侯滿意,這宴會上的餐點不只讓重安侯滿意更讓所有賓客眼睛一亮,前所未見的擺盤與菜肴樣樣顯示出流雲閣的與眾不同。

  當然與眾不同,因為池婉夏選擇的是法式料理及擺盤。

  總之這一餐不僅賓主盡歡,還順便幫還未正式開張的流雲閣打響了知名度,而重安侯那些由京裡來的貴客更是對流雲閣念念不忘,後來流雲閣進軍京城後,這些貴客還成了最佳宣傳,不過這些皆是後話了。

  重安侯夫婦早先已經肯定了池婉夏的談吐行止,如今再看她經營流雲閣與操辦壽宴的能力,自然對她是十分的滿意。

  至於她與季嘉平兩人之間的情意,重安侯夫婦也是樂觀其成。

  ***

  「那個池婉夏是什麼人?流雲閣不是說老闆是重安侯,這下怎麼又變成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了?」

  問話的人名為祖剛,他便是那個在澤城買下黑心土方的地方豪強,他名下的事業眾多,為了低調都是由他手下的各個大管事做掛名老闆,而那個歷年來承包了康新縣衙的修堤工程的包商正是他的事業之一。

  能做到一方豪強,他的人脈自然不會只有在縣裡而已,康新決堤後,他收到消息朝廷裡重安侯懷疑決堤一事並非天災,而碰巧不久之後重安侯世子就秘密前來康新,祖剛只能派出幾波人馬暗殺,試探季嘉平來康新的目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季嘉平除了明面上的人還有暗衛,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調查到了澤城,幸好當時他留了一手,被抓進去的才只有那個掛名包商老闆的大管事而不是他。

  「傳言八九不離十,主子想,她一個小丫頭,就算池家食攤名氣再大賺了再多的錢,以流雲閣那樣規模的別院沒個上萬兩也是打造不出來的,就那個池家食攤至多也就是近千兩的身價而已,那個流雲閣的幕後老闆很可能就是重安侯或是季嘉平。」

  「她憑什麼讓季嘉平把流雲閣掛在她的名下?」

  「主子不知,當初派去暗殺的人傳回的消息……」祖剛的總管用著猥瑣的面孔對著祖剛耳邊說了幾句。

  康新有祖剛的人,澤城自然也有,那些殺手是被送進了澤城的大牢裡,所以一開始還有消息傳回。

  「原來是相好啊!這季嘉平看不出來,也是個風流的。」

  「主子如今要對付季嘉平是更難了,但池婉夏就不同了,池家是白身,池婉夏是個弱女子,這還不好拿捏?若是能順便拉季嘉平下水,那可是一舉兩得。」

  祖剛見總管似乎是有了主意,問道:「說吧!你有什麼計策?」

  「如果鬧出了人命,主子覺得季嘉平是會眼睜睜的看著池婉夏賠命,還是會為了她賠了自己的官聲?」

  「季嘉平若是個負心漢,選擇放棄那女人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損失,但若賠了他的官聲……就算他不會被皇帝降罪,至少也得灰溜溜的滾回京城去。」

  「就是這個理。」

  「快,把你的計策獻上來。」

  ***

  早在流雲閣開張之前池家食攤的規模就已經到達了一市一攤的程度了,整個康新只有池家食攤的老店能吃得到所有池家食攤出品的各種吃食,所以相比於其他加盟店,池家食攤這個本店每天的生意可以說是從開店到打憚就沒冷場的時候。

  雖然劉氏的身子已經養得不錯,但池俊夏也不希望兩老再操勞下去,於是便聘請了不少人在食攤工作,而兩老就成了半退休的狀態,偶爾在閑得慌的時候才會到食攤幫忙。再後來流雲閣開張了,人人都知道池大夫妻的兒子、女兒出息了,他們就更不敢在食鋪太過操勞了,怕會讓人說他們兒女不孝。

  池家大房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池家兩個孩子男的俊女的俏,上門提親的都快把門檻給踩壞了,如此風光大多數人皆稱羨,但也有看了嫉妒之人,其中就數池家老家的人最眼紅。

  流雲閣開在分家之後,池家老家的人只能看著眼紅,心想早知道池婉夏有這本事,逼也要把她逼到悅客來工作。

  可池家食攤不一樣,池老爺事後才知道它開在分家之前,分家的時候池大一家可完全沒提到過食攤的事,如今食攤的加盟店一市一攤,聽說加盟店都要開到鄰近的縣城去了,連那座提供湯頭及食材的中央工廠都打算擴大規模,池家人怎麼不想分一杯羹?

  這日池老爺便去找了池大。兩座宅子背靠而立,自從分家後兩家竟是從來不曾往來。

  池大見父親來了,還是好好的迎進了他,池老爺進了別人家,卻沒等池大招呼就自顧自的坐到了主座去,池大見狀沒多說什麼,自己在下首落坐。

  劉氏這時端了兩杯茶進了廳,先給池老爺送去了一杯,接著把另一杯送到池大面前。

  「坐吧!」雖然劉氏身子已經大好,但池大還是不希望她久站,拉著她在另一張圈椅上坐下。

  「我這個公爹還沒讓她坐呢!」

  「爹是不是忘了,大房已經分出老家了,如今這個家的主人是我與我的妻子,爹你只是客人。」

  「你……」

  池大也沒管池老爺氣得說不出話,只是端起茶杯喝著茶。

  劉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討好那個永遠不會喜歡她的公爹,出嫁從夫,她聽夫君的話坐在他身側,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發一語。

  池老爺讓自己消氣,今天是來談事情的,不需要因為這點小事一開始就把場面弄僵,他也端起茶杯輕喝一口茶。

  悅客來生意正好的時候,他也是風光過一陣子的,茶葉好不好他還是分得出來的,老大家的日子的確滋潤了,好的茶葉不是以斤計是以兩計,就這茶一兩至少得二十兩以上。「這茶不錯,是什麼茶?」

  「這是婉兒孝敬我跟她娘的,說是什麼雲霧的。」

  「她倒是個有本事的,等會兒我回去給我包一斤這個茶帶走。」

  劉氏在心裡冷笑,一斤,好大的口氣,一斤可是幾百兩銀子啊!

  「沒這麼多,今天泡給爹喝這一杯,回頭我就得回去喝白水了。」池大淡淡道。

  「你不會讓那丫頭再買幾斤回來?」

  「爹,這茶難得,不是有錢就買得到的。」

  池老爺看不出來池大說的是實話還是故意不給他這好東西,現在他是真看不懂池大的心思了,但這個時候也不是為了一兩斤茶葉計較的時候。「下個月我做壽,你這個做兒子的還記得吧!」

  「爹做壽,我自然不會忘記,只是那天我們一家都有事,人是到不了了,但我及你孫兒孫女的禮都會到。」

  雖然聽到他們都不會到,池老爺十分不悅,但聽到他們都會送禮便忍了下來,「難得你們這麼孝順,到時我一定會把你們送的禮展示給大家看,好好稱讚你們的孝心。」

  池大冷哼一聲,這是在威脅他最好禮不要送得太輕,否則讓人看了丟臉的也是他們。不過這是他老人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年一次做壽,他們還是會讓他老人家面子上過得去的。

  「那都是虛名,我們都是不計較這些的,爹若是想讓人知道孫兒孫女有本事、有出息,用自己的名義便好,不要用孫兒孫女的名義。」

  池大話說得很不客氣,池老爺面子都快掛不住了,可今天來要辦的事很多,不能現在動怒。「這事我會看著辦,另外,你現在拿五十兩銀子給我。」

  池大這回反應大了,他抬頭直視著池老爺,他早知道這個爹找上門就沒好事,居然一開口就是五十兩,問他借他都不一定會借,更何況是要。「爹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不是知道我過壽嗎?拿五十兩給我辦酒席怎麼了?」

  「爹自己的壽宴辦酒席,大可選在悅客來辦,也可省下不少銀子,怎會是找我討要銀子,更何況五十兩是多大的數目,我沒有。」

  「你食攤生意那麼好,最近還在市集裡買下一間食鋪,怎麼會沒有五十兩?」

  食攤的生意是好,一個月可以有十多兩的淨賺,不過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一句話就要拿五十兩,那可得不吃不喝賺三個月。

  「爹,食鋪裡的串串可是一串幾文錢在賣的,哪裡能隨隨便便就有五十兩,再說你也說了我們剛買了鋪子,身上怎會有那麼多現銀。」

  「你做兒子的不該孝敬我這個做老子的嗎?」

  池大聞言笑得更冷了,彷佛聽了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分家的時候我沒拿走那幾塊地的地契,當時就說了是孝敬爹的,怎麼現在又要我孝敬了,讓我孝敬你雙份的時候,你讓老二孝敬多少?」

  池老爺被這話說得有點心虛,他的聲音有些突兀的大聲,「當然一樣。」

  「喔?別說一個壽宴要不要花到一百兩來辦,我聽說冠威又跑去賭了,被人找上悅客來又拿走了三十兩銀子,如今的悅客來就剩個空殼了,老二拿得出五十兩給你辦壽宴?」

  悅客來在池俊夏走後少了他這個門面,很多老客人都不上門了,悅客來的生意差了很多,所以池冠威的作為無異是雪上加霜,悅客來怕是再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你、你這個不孝子,我拿你些銀子怎麼了?這是你該給我的。」

  「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該或不該,就像我本來以為我是你的兒子、老二也是你的兒子,你理該對我們一視同仁,可分家那天我知道了,對你來說,老二是你的兒子,我是你不要的兒子,該給的孝敬我已經給了,有一日你去了,我會給你送終,但除此之外,你及池家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池老爺一怒就把桌上的茶杯給揮到了地上,劉氏肉疼,那是婉兒買的,說是看流雲閣裡用著覺得好看,便給家裡多買了一套,能在流雲閣用的杯子肯定不會便宜。

  「祖父,看在你是老人家的分上,你摔的這個杯子我就不要你賠償了,你剛才摔到地上的可是五兩銀子。」池婉夏領著春喜走了進來。

  春喜很自覺的上前收拾地上碎片,不一會兒再回來,還是端了杯新的茶回來,不過這回用的是一般的茶葉,杯子也是一般的杯子。

  池婉夏上前對爹娘福了身。

  池大對著女兒才露出了一點笑意,「坐吧!」

  「多謝爹。」

  看著又一個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子孫,池老爺憤怒拍桌,「好啊好啊!一個個都如此不孝。」

  「祖父若還是生氣,這杯子任你摔,這杯子便宜,我不心疼。」

  池老爺還要再罵,被池大打斷了話,「爹,你也無須動怒,我方才說的都是當初分家時立了字據的,上官府說都有理。」

  說到分家,池老爺就覺得有理了,「你說有理,理在哪裡?這池家食攤是在分家前開的沒錯吧!分家的時候你們可沒提食攤的事,這食攤該算是池家的產業。」

  池婉夏都氣笑了,池家的產業,還真敢說,「祖父,就算當初爹就做了食攤的營生,也只需上繳公中就好,斷不能說整個食攤都是池家的吧!」

  「就算是上繳公中,我也沒見你們繳不是?」

  「食攤開了月餘就分家了,所以祖父現在是來討要我們當時未繳的那一個月該上繳公中的錢嗎?」

  「當然不只,食攤打下知名度是一開始就打下的,才會有後來這麼好的生意,食攤至少該有一半是屬於公中的,還有那個什麼中央工廠,用的也是池家食攤的名,那些都至少要有公中一半。」

  池大也怒了,他站了起來,雙目都氣紅了,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他的爹,怕是他都要上前趕人了。「爹,這麼可笑的話我不想再聽了,你是我爹我也不好趕你,你想在這廳裡坐就繼續坐吧!我們就不奉陪了。」

  說完帶著妻子閨女往後院去了。

  池婉夏吩咐了春喜先把二門給鎖上,她要看池老爺還能坐多久?

  池老爺是想賴在這裡的,不過發現人家連二門都鎖了,只得灰溜溜地自己走了,他是拿池大沒法子,畢竟面子下不來,但池家裡可有人不怕沒面子。

  「爹,如今家業大了,這家裡不能老是沒人,明天我讓牙婆帶些人來,該是幫你們挑些僕人使喚的時候了。」

  池大倒不怕池老爺,就是怕連累了兩個孩子,「流雲閣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我不怕老家的人去鬧,但俊夏的食鋪……」

  「放心,我先跟世子說一聲,他現在暫代知縣之職,城裡的治安歸他管,這幾天不是流雲閣的供餐日,我有空,我去食鋪幫大哥。」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6:28

第十八章 流雲閣攤上麻煩

  要說還是池大瞭解他那個爹,池老爺用他那張老面子治不了兒子,就打算耍無賴了。

  肖氏知道池大一文錢都不願意拿出來已經咒駡了他好一頓了,聽到池老爺提起食攤收益的事池大也不理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喊了池冠威,說是明天要去食鋪給他們好看。

  池冠威知道池家已經是空殼了,連悅客來也挖不出錢來了,能由大房那裡挖一點他當然樂意,當下就應了祖母的命令。

  果然隔日食鋪生意正好的時候,肖氏哭嚎著帶著池冠威來到了食鋪外頭,連聲喊著子孫不孝,然後把池老爺昨天的那番論點又給說了一遍。

  不知情的外人當然覺得未分家前的家族產業本就該均分,也不覺得肖氏說得沒理,肖氏哭得撕心裂肺的,倒是讓人對她同情起來。

  池俊夏當然不是個懦弱的,他先是安撫了食鋪的客人,才走出食鋪,冷眼的看著哭倒在地上的繼祖母。「祖母,你哭了這許久都沒有哭出半滴眼淚,是不是口渴了身子缺水,來人,給老夫人送杯水過來。」

  言下之意就是肖氏假哭,有些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你如今賺了錢就不認長輩,逢年過節也不見孝敬,我不該罵嗎?」肖氏見被人恥笑,站起身子指著池俊夏大罵。

  「分家前,是祖父說悅客來是二叔管著,所以分給二叔,剩下的那幾塊田都分給我們大房,光是收租都夠我們大房一家過日子了,爹他孝順,便把所有的田契都給留下了,就當是爹給祖父直到終老的孝敬,這些分家文書上都寫明瞭,祖母忘了?」

  池俊夏故意不說那些田是荒田,只能種菜,收的租子也少得可憐,眾人一聽這話也有理,沒道理田拿了還不知足,還想每個月要什麼孝敬吧!

  「這食攤總是分家前就開的吧!」

  「祖母貴人多忘事,分家前我還在悅客來做掌櫃呢!祖母莫不是忘了我是怎麼離開悅客來的?要不要去官府分說?」

  「你!」肖氏自然不敢去官府,當初可是池冠威誣陷了池俊夏,他們才不得已答應了分家。

  「食攤一開始是妹妹經營著的,分家後妹妹要做新事業,才把食攤頂讓給我及我爹,所以祖母你說錯了,在分家之前,食攤與池家老家無關,分家後食攤的收益自然也與老家無關,更別提中央工廠了,中央工廠的老闆是妹妹,我這個食鋪雖然掛著池家食攤老店的名,但也跟其他的池家食攤一樣都是加盟店。」

  「食攤雖然是那丫頭的,可還沒分家之前她不一樣是池家人嗎?這怎麼不算池家的產業了?」

  「祖母真是會顛倒黑白呢!幸好今天我來了,要不然這世人都要以為我不孝侵吞了老家的產業了。」

  分家已經幾個月了,肖氏因為池婉夏的改變而驚訝、不只是她身上穿的衣裳華貴了許多,更是她從氣勢上就不一樣了,如今的她是不少產業的老闆,自帶著一股讓人自慚形穢的威儀。

  「你大哥自己都說了分家之前就有這食攤了,而且還是你的。」

  「大哥的確沒說錯,以悅客來的生意,有人會相信我開食攤靠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池家庇蔭嗎?」

  聞言眾人都點點頭,池家要有這種配方,早就用在悅客來了,哪裡需要等池婉夏自己開一個食攤。

  池婉夏也不與肖氏廢話,直接拿出了殺手鋼,「還有,祖母是不是忘了,當初你根本不相信我能賺錢,還簽了字據說我每個月只需上繳公中兩百五十文,末了彷佛還怕我虧空了老家一樣,讓我在字據裡加上不許使用老家的一切用在我的事業上,我為了賭一口氣,大到攤車小到一支竹簽都是我自己花錢讓商行做的,沒有讓老家幫過一點忙。」

  說完還拿出了那張字據展示在眾人面前。

  字據不大,但鄰近的不少人都看見了,喊道:「上面是這麼寫的沒錯。」

  也有那看不見字據的人幫腔,「是啊!這食攤一開始的時候只有池老闆一個人在忙,後來才多了她身後那名丫鬟。」

  站在池婉夏身後的自然是春喜。

  肖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初簽字據的時候她哪裡知道池婉夏會有這樣的本事啊!如今她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本來就大勢已去,但池冠威不甘心,他大叫著,「那是我跟祖母被你騙了,你詭計多端,祖母是擔心被你訛錢。」

  「會訛祖母錢的好像並不是我,你濫賭成性,賭場的人上悅客來要賭債的時候可是很多人看見的。」

  「你!你這賤蹄子!」

  池冠威理說不過人,一怒之下就翻桌洩憤,嚇得食鋪的客人紛紛往外逃。

  池婉夏就任由他砸不阻止,池俊夏則是叫人上前來,一一記下池冠威砸毀了多少東西。

  不多久,一隊官差走上前來,看見砸攤的池冠威大聲喝斥,「住手,還有沒有王法了?」

  池冠威看見官差人就老實了,連忙收手站在一旁。

  池婉夏這才上前跟官差解釋。

  官差拿來池婉夏的字據看了看,然後把字據還給她,「池老闆說的是事實,那就是這人鬧事了,池老闆打算怎麼解決?」

  「這鋪子是我大哥的,我不好做決定,倒是他方才罵了我,雖然不是事實但也累我名譽受損,他必須賠償我名譽上的損失。」池婉夏指向了池冠威,臉色冷漠,沒有因為被咒駡就氣急敗壞,相比起來肖氏及池冠威就真的是上不得檯面了。

  「這……毀人名譽的事可大可小,最少也要判一年勞役。」

  「我相信代理知縣大人的審理,一切聽憑大人處置。」

  「好,我明白了。」官差接著轉向池俊夏,問道:「那另一位池老闆,你又打算如何解決?」

  池俊夏看了一眼小廝的記錄,說道:「他就砸壞了我一些東西,過去也是兄弟一場,只要他把砸毀的東西全賠了,我便不計較了。」

  「池老闆想要他賠多少?」

  「就十兩銀子吧!」

  「十兩?你搶錢嗎?」

  「這些東西商行裡都有,你若信不過我,我讓人抄一份清單給你,你給一模一樣買全了便是。」

  池俊夏是真的不打算與他多計較,十兩只是約略估算,真的買起來可不止這個價。

  「好,這人我便先帶走了,稍後兩位池老闆請往縣衙備個案,好把這案子排上日程開堂問案。」

  「多謝差爺。」池婉夏福了個身,並示意了身後的春喜。

  春喜上前塞給了官差一個荷包。「這給差爺們喝杯茶,慰勞各位差爺。」

  官差出門辦事,收人一點小孝敬是被允許的,所以官差也不客氣,收下荷包就領了人押池冠威走了。

  肖氏急了,對著池俊夏兄妹喊道:「你們真讓他們帶走冠威,那可是你們的兄弟啊!」

  「祖母,二哥這是犯了法,官府才會抓他,我們都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可管不了官府的事。」

  「你們!」肖氏想罵也無話可罵,聽著池冠威被押走的哀嚎聲,只得跟著官差的身後一起往縣衙去了。

  池俊夏及池婉夏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想著,希望這是最後一回,以後再與池家老家沒有牽扯了。

  ***

  食鋪那裡總算是撥雲見日了,但流雲閣這裡卻出了事,池婉夏看著流雲閣前吵鬧的人群時,她心裡想著,她這到底是水逆了還是流年不利?

  流雲閣前灑滿了冥紙,一名披麻帶孝的女人跪在了流雲閣門口,她的身旁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那名未亡人倒是一句話沒說,就是哭得我見猶憐的,再加上她容貌不俗,當下讓路人都看了心疼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這白布蓋著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啊?」

  未亡人沒開口,旁邊倒是有自稱知情的人開口了,「這女子是齊氏,蓋著白布的是她的丈夫萬蒙,她的丈夫昨日被人邀請到流雲閣喝茶賞景,回去後就腹痛不止,沒能來得及請大夫就一命嗚呼了。」

  有人聽了這話,提出了疑問,「也不一定就是吃了流雲閣的東西才出事的吧!流雲閣賣的東西那麼貴,食材一定都是上好的。」

  「就是流雲閣的東西稀奇,又有人要作東,萬蒙他一天都沒吃東西,就想著好好吃上他四、五盤茶點,結果回來就出事了。」

  「這種事光說也說不清,要不報官吧!跪在這裡不好看,人來人往的,死者也不得安寧。」

  「你們沒聽說嗎?這流雲閣的池老闆是代理知縣的相好,誰敢去告官?」

  池婉夏聽到這裡終是無法忍受,她喝斥出聲,「你莫要胡說,這話不只毀我名聲更毀代理知縣的清譽,這樣的罪過你擔當不起。」

  「怎麼,你還不承認你們的關係,都拿他的官威壓人了。」

  「誣衊罪是律法中罪名的一種,我拿出來扞衛自己的清白就是與當地父母官有私情了?這是你目無法紀還是你無知?」

  那人被池婉夏堵得回不了嘴,這時也收到了消息的重安侯悄悄來到流雲閣外,站在人群之後看池婉夏怎麼解決此事。

  對於這個很可能成為自己兒媳的人,他雖然很看重,可他還是希望能別把季嘉平扯進來,若真有事他可以出面幫忙。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會看見一個面對一群刁民仍沒有絲毫慌亂的女子。

  池婉夏喊來了流雲閣的小廝給齊氏及那屍體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避免日曬,又讓人去請了仵作,再讓人扯了一塊又大又長的紅布拉出了一條路線,吩咐下去讓人好生的把裡頭的客人都請出來。

  自然,發生了這種事是沒跟客人收錢的,紅布的用意是怕那些客人見了屍體會忌諱,另一方面也是那些客人大多是貴人,不喜歡在這種場合下抛頭露面。

  安排完這一切,所有流雲閣的員工都搬了椅子出來坐在門外,然後便把門給關上,她也坐在了小廝為她搬來的椅子上,等著官府的人前來。

  這番坦蕩蕩的模樣讓剛剛還覺得流雲閣害死人的路人又覺得流雲閣似乎是清白的,也不知是不是那個死了的萬蒙亂吃了什麼才暴斃。

  重安侯身後是跟了親信侍衛的,他很滿意的回頭對著他說:「這姑娘聰明吧!」

  「不只聰明,還臨危不亂,是少見的奇女子。」侍衛恭敬答道。

  「少見吧!」重安侯有點得意,「我兒子眼光真好。」

  侍衛差點憋不住笑,幸好重安侯又轉頭過去看戲了。「侯爺似乎相信流雲閣是清白的?」

  「若是流雲閣的食物真有問題,死的人也不會只有這一個,這肯定是來鬧事的,只是能鬧多大……就得看他們是不是幕後有人操控了。」重安侯在官場浸婬已久,怎會看不出來這其中大有問題。

  為免落人口實,季嘉平沒有親自前來,是徐皓良帶著官差進流雲閣搜查的。

  池婉夏上前福了個身,徐皓良哪敢讓她行禮,這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可若是避開了又讓人懷疑她與主子的關係,便回了池婉夏一揖。

  「徐大人,流雲閣的人我都喊出來了,裡頭絕對做不了手腳,徐大人可以帶人進去取證了。」

  徐皓良領了官差進入流雲閣,把所有食物都取了一分樣品帶回縣衙檢査,來到流雲閣外,仵作初步驗屍也已經結束。

  「仵作,此人的死因為何?」

  「確實是中毒身亡,他的身上及鼻腔沒有接觸毒物的反應,所以這毒物應是口服進入身體。」

  徐皓良點了頭,對著齊氏問道:「你便是齊氏?」

  「民婦齊氏,是萬蒙的未亡人。」

  「你夫婿的屍身必須帶回縣衙詳細檢驗,流雲閣裡的所有食材我們也都已經取樣,你且先返家,待代理知縣大人査清案情後開堂審理。」

  齊氏雖然止了哭聲,但淚水還是一顆顆落了下來,她垂首拭淚,聲音帶著一股不肯服輸的倔強,「民婦不走,只有民婦跪在這裡,才有機會求得一個公道。」

  言下之意是她若不跪在這裡提醒人們,人們就會漸漸忘了這個案子,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徐皓良想,這人分明是不想讓人開門做生意,「這事尚無定論,你跪在這裡,人家怎麼……」

  池婉夏聞言上前打斷了徐皓良的話,說道:「徐大人,我知道你不讓她跪是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可萬嫂子若是有她的執念,她回家也是無法好好休息。」

  「難道就讓她跪?」

  「我會讓人為她備下軟墊,並在裡頭雅間給她安排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以防她身子撐不住,三餐及飲水我都會讓人送來,徐大人且放心。」

  徐皓良遠遠的看見了重安侯,他也示意聽從池婉夏的安排,徐皓良哪裡能再說什麼,「就依池老闆吧!」

  池婉夏與徐皓良說完後又走上前對著看熱鬧的行人說道:「各位,我流雲閣的食材保證新鮮,更不會有對人體有害的毒物,雖然這位死者並不一定是因為我流雲閣的食物而死,但為表慰問,我還是會奉上一筆慰問金。」

  這時的齊氏終於激動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眾人態度改變才會這樣,「我不要你的錢!」

  「萬家嫂子,要不要收是你的決定,可要不要送是我的態度,這不是封口費,這是我的心意,當然,若問題是出在流雲閣我也絕不推託,定會負起責任。」

  池婉夏的處理方法很是周到,所以即便齊氏還哭著說冤枉,看著官府把證物、死者都帶回縣衙,路人也都覺得這樣的處理很是合理,人群便散去了。

  ***

  經過詳細的驗屍,死者胃裡的毒物有辛香味,雖然流雲閣的菜品曾有過幾道麻辣的菜色,但萬蒙去流雲閣的日子是非供餐日,吃的都是茶點,裡頭前沒有辛香料。

  再者這種毒物平常是用來毒害蟲的並不會入菜,流雲閣的確有自己的菜園,有可能菜園裡種的菜就是使用這種驅蟲藥,可先別說流雲閣的菜園是完全不使用驅蟲藥的,這種毒物只是用來驅蟲的藥量不足以讓作物染毒,必須大量服用才會將人毒死。

  最後,針對流雲閣所有採樣的檢驗結果,裡頭也都沒有死者胃中出現的毒物。

  徐皓良奉命來告知齊氏萬蒙的死與流雲閣無關,但縣衙定會將此案徹査到底,勸她先返家休息。

  不料齊氏聽了大為不滿,還質疑縣衙為了包庇池婉夏把取樣的食材調了包,城中的謠言也越演越烈,說是季嘉平包庇流雲閣,更直指季嘉平及池婉夏的關係非比尋常。

  難得的休息日,季嘉平來到已經多日未營業的流雲閣,為免再添麻煩,他是由後門進的。

  他會來是因為池婉夏日日都守在這裡,就怕齊氏跪在外頭出了事,又有人怪罪到流雲閣來,所以她只能在這裡守著,才能隨時應變。

  流雲閣的員工雖然沒有營業,但仍分批到流雲閣值班,一方面是要侍候外頭那位祖宗,另一方面也是要保持流雲閣的整潔。

  在流雲閣專門給季嘉平留的雅間中,季嘉平親自給池婉夏剝葡萄皮喂她吃葡萄,一邊告訴她池家老家的事。「池冠威怕不賠償食鋪的損失會多判幾年牢役,所以拿出十兩銀子賠給池兄,他們兩人已經和解了,誣衊你的案子我判了他一年牢役,一年以下牢役可以以罰金替,池家人擔心他撐不了一年,便賣了悅客來把他救了出去,池家人許是受不了指指點點,已舉家遷離康新,不知去向了。」

  池婉夏沒有多大的反應,池家人只要不要再來找他們的麻煩,便大夥各過各的再別連絡了吧!

  季嘉平拿起一旁的濕帕擦了手,敲了池婉夏額頭一記。

  池婉夏吃痛,鼓起雙頰看他,「你又敲我。」

  季嘉平握住了池婉夏的手,安撫她,「別擔心,交給我,我會査個水落石出。」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這個齊氏很奇怪,除非是流雲閣罪證確鑿,否則齊氏不求丈夫遇害的真相卻只咬住流雲閣不放實在有異,若說是為錢,就算看不上我給的慰問金至少也會談賠償問題,但齊氏慰問金不收也不談錢,就是想把流雲閣往死裡逼。」

  「我並沒有與誰有這深仇大恨,齊氏如此針對流雲閣,我只能猜想是流雲閣的生意太好令人眼紅,是同業的惡性競爭,若是如此,這把戲玩不了太久,但我就是擔心會拖累你。」

  季嘉平佯怒,把人給摟進懷中懲罰性的吻住,直到把人吻到了呼吸困難、雙頰緋紅,這才滿意地放開了她。「我們之間不許再說什麼拖累,更何況要說拖累的話都不知道是誰拖累誰。」

  池婉夏靠在季嘉平的懷中平靜下心跳,卻又突然想通了什麼,她坐起身子問道:「你這麼說是查到了什麼嗎?」

  季嘉平是代理知縣,除了他的人馬也還有縣衙裡的人可用,但莫說用他的人馬去查容易打草驚蛇,若是一個處理不當又被反將一軍說是包庇惹來一身腥,所以這回査案的人大多是重安侯的人馬,只是指揮的人是季嘉平罷了。

  池婉夏聞言覺得不妥,便道:「我的事怎好勞煩侯爺。」

  季嘉平這可不依了,頗埋怨池婉夏的見外似的,「我父親如今對你的印象極好,聽說那日事情發生時你的處理方式更是讓他高看不少,這回幫你是他自己的意思,你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

  既然季嘉平這麼說了,池婉夏便也不再多說,季嘉平於是將這些日子重安侯的人查到的事告訴了池婉夏。

  「那日在流雲閣前的情形皓良已經轉述給我聽了,輿論大多是偏向你的,可最近城裡開始傳起了新一波謠言,說是我與你關係非比尋常,査不到流雲閣的罪證是我徇私,這事本與我沒有太大干係,我們之前的關係也並未公開,若要說這回是針對流雲閣,倒不如說是針對我,你只是附帶傷害。」

  「你是說,有人在誤導輿論想要針對你?」

  「上回的貪腐案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可是線索已斷只能査到目前為止,我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是擋了人的路,有人想要反我趕我離開康新也不奇怪。」

  「上回那個包商貪腐數千兩,還只是皮毛?」

  季嘉平笑著點點她的鼻子,「光是這個流雲閣就造價多少了,一個包商只貪腐數千兩怎不算是小角色?再者一個貪婪的人,他的野心會只安于在康新一地,難道不會想著擴展到鄰近縣城乃至府城?所以我懷疑那個包商只是一個替罪羊,真正的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

  這個意思是在康新還有其他貪腐案?一個朝代窮困則國力不強,可一個朝代富庶了,底下的蛀蟲也多。「你好像對幕後之人有懷疑的人選了?」

  「記得我在澤城查到的那個地方豪強嗎?」

  豪強這個詞聽了就像黑道老大,不是池婉夏先入為主,實在是會轉賣那種黑心土方的人,她實在覺得不是好人。「那個叫祖剛的?」

  「我査過這個人,他名下沒有商行或是任何產業,但家境十分富裕,只偶爾做些倒賣的生意,不知道他那萬貫家財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麼聽來的確可疑。」池婉夏聽著,皺起了眉頭。

  季嘉平見她皺眉,伸出手為她撫平,「我說過了,這事交給我,我會解決,見你蹙眉我心疼。」

  池婉夏的臉又染上了一抹緋紅,她靠在了季嘉平的懷中,輕聲道:「好,我信你。」

  季嘉平拉著池婉夏,對著那雙嫣紅的唇瓣攻城掠地起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6:50

第十九章 幕後主使者伏法

  齊氏終於在流雲閣前昏倒過去,池婉夏派人把人送到醫館醫治後又把人送回家,齊氏便沒再回到流雲閣前了。

  不過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今人人經過流雲閣都是指指點點的,池婉夏也不想頂著這個壓力重新開張,只得繼續等著這個案件水落石出。

  季嘉平那頭分別派了人跟蹤祖剛及齊氏兩人,雖然他猜測祖剛與此事有關,可祖剛與齊氏又看似沒有交集,祖剛要利用萬蒙的死來達成目的,總得有人和齊氏接觸,再者萬蒙這條人命是怎麼丟的?是趁著有親人死亡利用來誣陷流雲閣,還是另有案外案?

  然後長久的等待終究沒有白費,跟蹤祖剛及跟蹤齊氏的人馬居然碰上了。

  徐皓良聽著那間宅子裡傳出的嬌喘申吟,黑著一張臉木然立著,其他暗衛則是挪開視線不去看自己的同僚,等著房中的鏖戰結束。

  大戰方歇,房中的人靜默了一陣子後,終於傳出了齊氏的聲音。

  「你說,到底什麼時候讓我進祖家大門?」

  「我是想把你納進來當五姨娘的,但之前你不是有夫之婦嗎?」

  「現在那死鬼已經真的變死鬼了,你還有藉口?」

  「我要真要拿這個當藉口,當初為什麼要讓他……」祖剛的聲音低了下去,好似在安撫齊氏。

  徐皓良靠在窗邊細聽,直到聽見喘息聲臉又黑了一分。

  「別鬧了,我累了,你別用這招敷衍我。」

  「我沒敷衍你,可現在風口浪尖的,你就算不替那個死鬼守孝,那也得案子結束等他入了土吧!」

  齊氏像是被他說服了,嬌嗔道:「今晚別回去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情話後,房中終於再沒聲音了。

  徐皓良留下人繼續守著,自己則準備回去覆命,只是離開了萬宅,徐皓良卻看見萬宅對面的宅子大門虛掩,他足踩輕功淩空而上,靜靜來到對面宅子的屋頂,看見了一名女子帶著憤恨的眼神望著萬宅。

  ***

  吵了好一陣子的萬蒙命案縣衙終於開堂問案了。

  身為苦主齊氏被傳到堂上本就是平常的,但代理知縣竟還讓不少百姓也進入公堂,旁聽這次問案。

  「齊氏,你夫婿萬蒙所中的毒物經仵作多次相驗比對,已經證實是一種名為『百蟲除』的驅蟲藥。」

  聽到自家夫君的死因,齊氏又拿起帕子哭泣拭淚,「請大人作主,民婦的相公死得好慘啊!」

  「齊氏,你說萬蒙死前只吃了流雲閣的茶點,既然流雲閣所有食材的化驗都查不出百蟲除,那究竟萬蒙是怎麼死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萬蒙是不是吃了其他東西,如此糾纏流雲閣想達成什麼目的,又或者是你明知萬蒙那天還吃了其他東西卻說了謊,你說謊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大人,你不能因為與流雲閣池老闆的關係就如此冤枉民婦啊!」

  「放肆!」驚堂木一落,本來聽到齊氏的話議論紛紛的旁聽者都噤了聲,季嘉平繼道:「齊氏,若再無端誣衊本官清譽,本官定不輕饒。」

  齊氏這才安分下來,但話是不說了,人又開始哭了。

  季嘉平已經看破齊氏的伎倆,他只是下令,「帶祖剛。」

  一聽「祖剛」二字,齊氏的哭戛然而止。不可能,季嘉平怎麼會查到他們的關係?

  祖剛一進大堂就見齊氏跪在一旁,愣愣地糾著帕子連眼淚都忘了落,他暗忖,季嘉平怎麼會帶他進入審著萬蒙案的大堂?

  季嘉平待祖剛見禮跪下後,天外飛來一筆問道:「祖剛,你可認識堂下跪著的人?」

  祖剛也是老狐狸了,自然不會如此就慌了手腳,「素未謀面,但草民見她服飾,應是最近夫婿被害的苦主,萬蒙的未亡人。」

  「祖剛,這是你的回答?」

  「草民不知大人要草民說什麼,但草民是真的不認識她。」

  「來人,帶閔氏。」

  祖剛心裡一慌,不等閔氏上堂就對著季嘉平喊道:「大人,閔氏記恨我已久,她的證詞不可信。」

  「本官問案,可信或不可信由本官判定。」

  閔氏上了堂,眾人個個倒抽一口冷氣,閔氏的半邊臉肌膚勝雪、貌若天仙,而另半邊臉則有一道長疤,由眉尾一直延伸到唇角。

  而齊氏的震驚則不一樣,因為她認出來這名女子就住在她家對面,平日裡幾乎足不出戶,她搬來近一年,齊氏也不過碰巧遇上她一次而已,她竟與祖剛存在著恩怨?

  「閔氏,方才祖剛說你記恨他,可是事實?」

  「回大人,民婦乃是祖剛的下堂妻,祖剛他荒婬無度,民婦最終對他心灰意冷自請下堂,可祖剛好面子,不能容忍是由我主動求去,於是毀了我的容貌,胡亂給了我一個罪名,一紙休書將我休棄,的確如祖剛所說,我恨他入骨,但民婦對他的恨是真的,民婦的證詞也是真的。」

  「你的證詞是什麼?」季嘉平問道。

  齊氏及祖剛兩人臉上都是不解的神情,似乎不明白閔氏能說出什麼證明他們有罪的證詞。

  閔氏拿出了一張清單,上頭寫著日期還有時間,她一條一條的往下念,一開始齊氏及祖剛兩人還不明白,直到念到了最後幾條,兩人的臉色終於變了。

  沒錯,閔氏就是徐皓良找來的,他發現閔氏在觀察萬宅,便上門表明身分,閔氏送上的就是這張清單。

  「大人,民婦方才念的就是祖剛前去萬宅找齊氏的日期及時間,民婦被休棄後不甘心容貌被毀,想到了祖剛最近的新歡是個有夫之婦,她的夫婿是個武師,便想將他倆有染的事告訴他,讓他教訓祖剛,民婦知道空口白話萬蒙不會相信,便搬進了萬宅對面的宅子裡,收集祖剛前往萬宅的日期及時間,最後將清單交給萬蒙,沒想到卻害了萬蒙性命。」

  「你胡說!」齊氏激動起來,「你這是造假。」

  「你們兩人可指出任何一條時間記錄有誤,有其他人能證明你們不在萬宅,那我便自己向大人請罪。」

  祖剛知道他是找不出任何證據的,因為那些時間他的確都在萬宅,齊氏是女人鮮少出門找不到證人便也罷了,他交遊廣闊,若是這麼多條記錄都找不到一個證人反駁,那根本說不過去。

  「大人,就算我與齊氏真有什麼,那也不代表與萬蒙一案有關啊?」祖剛只得似是而非的回應了這項指控。

  季嘉平就擔心他不承認呢!承認了就好。「帶康掌櫃。」

  堂上沒人知道康掌櫃是誰,倒是他一上堂後有人認出他是某個商行的掌櫃。

  「康福,把你商行最近買過百蟲除的人是誰、分別買了多少,全都念出來。」

  「回大人,這百蟲除無色無味,所以比起其他驅蟲藥來得貴些,自從有了其他較經濟實惠的驅蟲藥後就鮮少有人購買,大多都是些富貴人家要養護放在室中的盆栽才會有人購買,近半年來就只有一個人來買過,那就是……」康福看了祖剛一眼,又看了堂上的季嘉平一眼,最後低下頭,低聲說了,「只有祖老爺家的管家來買過。」

  祖剛謹慎,所以不會隨便去買毒藥落下把柄,就讓總管去買平日裡府中就會用的驅蟲藥來給齊氏下毒,卻沒想到祖府富貴,連用的毒藥也富貴得如此稀罕,反而成了呈堂證供。

  案子問到了這裡,旁聽的百姓們似乎都有猜測了,季嘉平好整以暇的看著祖剛鐵青的臉。

  本來這些證據單單只有找到其中一條都不足以讓人懷疑祖剛,可偏偏所有的證據全兜在一起,事實如何已經非常明朗。

  祖剛與齊氏有染,閔氏為報私仇收集證據,萬蒙拿到了閔氏給他的證據,最後萬蒙被殺。

  祖剛在針對流雲閣的同時又除掉了萬蒙,可謂一舉兩得。

  「祖剛,你有殺萬蒙的動機,也有你派人購買毒藥的證據,你可還有話說?」

  祖剛還在思索怎麼脫罪,甚至想過是不是要把一切罪責推給齊氏,然而他沒想到齊氏竟然主動攬下了罪責。

  「大人,這案子與祖老爺無關,毒藥是我拜託總管買的,祖老爺並不知情,我一心想進祖家的門,萬蒙是我的阻礙,所以我殺了他。」

  季嘉平實在佩服祖剛,方才他見祖剛雙眸閃過一絲狠戾,他幾乎就要開口把罪責推到齊氏身上了,然而齊氏卻搶先扛下了罪責。幸好季嘉平留有後手,不然就要讓祖剛逃過一劫了。

  季嘉平早就由康福那裡知道買毒藥的是祖剛的總管,趁著他休息抓了他以免讓祖剛起疑,然後把他隔離在一間暗不見天日的小牢房裡,接著只需動動嘴讓他相信祖剛及齊氏聯合起來把命案推給他,那總管就把祖剛跟齊氏怎麼合謀殺害萬蒙的過程全都給招供了。

  「齊氏,你倒是有情有義,可本官有人證可證明此案乃是因為閔氏將你通姦的證據給了萬蒙,萬蒙因而找上祖剛想教訓他,怎奈祖剛宅中養有一批護院因而教訓未成,反給萬蒙帶來殺機,你一心只想進祖家的門,便同意了祖剛的計劃,在茶水中添加毒藥,謀殺親夫。」

  齊氏及祖剛聽完便慌了,因為季嘉平說的全是實情的,而能供出這一切的人……祖剛已經想到了。

  季嘉平讓人把人證帶上堂,祖剛想上前就被官差壓制。

  總管跪在堂下不敢看其他人,就聽見季嘉平問道——

  「齊氏,如此你還要說人不是祖剛殺的嗎?」

  齊氏這個時候只能嘴硬,「民婦所言屬實,人不是祖老爺殺的,都是民……」

  季嘉平拍響了驚堂木,喝斥住了齊氏的話,「你還要狡辯人不是祖剛所殺?難道你的意思是祖府總管做了偽證?」

  祖剛畢竟是商場打滾多年的老狐狸,已經發現了季嘉平的計謀,他正想開口阻止總管說話,就聽見總管大喊道——

  「草民沒做偽證,草民說的都是真的!」

  祖剛氣得對總管就是一頓痛駡,「你這蠢貨,齊氏已經全招供萬蒙是她所殺,我已經沒事了,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總管驚訝得瞪大眼、張大嘴,再看堂上的季嘉平,這才知道自己上當,可現在改口供也來不及了,他早就畫押了。

  耳邊聽著祖剛的護罵,總管跪著伏地渾身顫抖著。

  季嘉平那頭也不知想著什麼,竟是一臉惋惜的看著齊氏,「齊氏,你們確是合謀,可是下手的人是你,你死罪已定,但祖剛可不一定與你受同樣刑責,你可甘心?」

  齊氏早在聽見祖剛對總管說她已認罪的口氣中聽出了祖剛對她沒有一絲憐惜,齊氏一直以為祖剛不愛他的正室、冷待那幾個姨娘是因為對自己另眼相看,卻沒想到女人在祖剛眼中是隨時可以棄了再找一個的。

  齊氏那廂還沒能從這打擊中恢復,但總管這頭人卻清醒了,聽到祖剛可能可以逃脫罪刑,他不是替主子高興,而是擔憂以祖剛那睚皆必報的個性,若祖剛不死就是他死了。

  「大人,草民還有祖剛的其他罪證。」

  季嘉平似乎不意外,雙眸閃著精光,問道:「詳細說來。」

  總管接著便把祖剛是多個產業的幕後老闆一事全供了出來,包括了修築康新堤防那個犯了貪腐案的包商,並將幾次暗殺季嘉平的事全招供了。

  季嘉平命人將早從澤城押來關在康新縣衙大牢的那幾名暗殺他失敗的殺手帶上堂,總管也能立刻指出他們的身分及名字。

  祖剛氣得掙開了官差,官差還想再上前抓人,卻見季嘉平搖頭並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祖剛少了阻攔,上前對總管就是拳打腳踢,「你這個背主的小人,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你招供的每件事皆與我無關,殺手你既認識,只能證明買凶的人是你而已。」

  總管被打得怯意都不見了,他用力推開了祖剛,對著季嘉平喊道:「大人,我有賬冊,祖剛做些上不得檯面的花用有另一本賬冊,他買凶的證據就在裡面,我有賬冊為證。」

  「賬冊在哪裡?」季嘉平立刻問道,不給總管及祖剛時間反應。

  「賬冊在草民家中,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取,就藏在床板下方。」

  祖剛一聽臉色都嚇白了,再也記不得要教訓總管,他癱了下來,「你瘋了,那賬冊裡有什麼你忘了嗎?」

  總管抬頭望向季嘉平,只看見了他臉上好看到迷人的笑意,若是哪個姑娘家看了肯定臉紅心跳,但總管則是全身發寒,由頭頂到腳底……

  旁觀的百姓也一個個在震驚中恢復不過來,本還在笑著祖剛及他的總管狗咬狗一嘴毛,正樂得代理知縣沒讓人制止,卻沒想到,官就是官,腦子的構造都跟他們這種老百姓不一樣,人家那是有計策,故意讓祖剛及總管擾亂公堂的啊!

  這回,不用驚堂木,整個堂上都鴉雀無聲。

  最後,齊氏及祖剛判了死刑,秋後問斬。

  那個背主的總管,在季嘉平命人起出賬冊後免了他的死罪,發配邊疆,不過季嘉平看了賬冊裡那些收受祖剛賄賂的官員名單,怕是總管還走不出康新地界便小命不保了。

  幾名殺手在明知季嘉平是欽差的情況下還敢暗殺,自是死罪難逃,一干人犯還押大牢後,季嘉平退堂,留給康新百姓的卻是整整數個月的談資。

  退了堂的季嘉平回到縣衙後的居室休息,坐在羅漢床上手支著額側閉目養神,卻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按摩著他的肩,助他舒緩。

  季嘉平露出微笑,輕聲道:「婉兒。」

  「大人辛苦了。」

  季嘉平將人拉到身邊坐下,然後便躺下枕在池婉夏的腿上。「這案子判得如何?」

  「大人英明,尤其是判祖剛財產充公,並賠償流雲閣六千兩彌補流雲閣這幾日未開業的損失這一條,更是英明。」

  季嘉平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這小財迷。」

  池婉夏繼續按摩季嘉平的肩,看著他舒服得合上眼,狀似不經意問道:「重安侯這回帶來的聖旨應該不只是讓你暫代知縣一職的明旨而已,還另有一則密旨吧!」

  季嘉平的雙眼倏地睜開,深深地看著帶著溫婉孀靜的笑容幫他按摩的池婉夏,好半晌開不了口,這姑娘太聰明了,這都能想到。「你覺得呢?」

  「反正我是覺得,雖然你在朝廷沒有領實際的官職,但讓一個世子暫代七品知縣,代個一、兩個月等新官員派任是可能的,可暫代一年?這麼大的朝廷會派不出一個七品官?」

  「皇上的理由倒也充分,想在一些地方官職上任用年輕官員,培養他自己的人馬,皇上年輕,朝中老人的話他不一定會聽。」

  「你在告訴我,你是因為年輕被皇上選上,而不是因為你背後有重安侯府的勢力,比起那些無半點實力隨時可能像燭火被掐滅的小官員,皇上用你這把刀砍那些貪官砍得更順手。」

  季嘉平這下啞口無言了,只得笑著不再說話。

  池婉夏冷哼一聲,她可是看過超多宮鬥、權謀小說的未來人啊!

  「你……要小心。」

  池婉夏突然落寞下來的語氣讓季嘉平坐起身子,他看著她,想到上回讓他徹底對她動了心的就是那回去視查蟻災時她抓著自己的手讓他小心。

  「現在有你了,我更捨不得死了。」

  池婉夏抬起頭看他,眼中雖帶著淚光,但她沒讓淚水滑落,而是用一張笑臉看著他,因為她知道,季嘉平喜歡看見她笑,「我便信你了,但你若食言,我回頭就去找另一個更英俊的男人。」

  「你……」季嘉平無奈,卻捨不得懲罰這個讓他生氣的姑娘,最後,只能柔情密意地吻住了她。

  季嘉平想,把這個當成是處罰也不賴。

  ***

  兩方家長的第一次見面氣氛平和。

  重安侯夫婦見過的大場面多了,自然是沒什麼的,但池家兩老就顯得忐忑許多,所幸池俊夏是個穩重的,有了他的安撫,池家兩老這才沒失態。

  季嘉平這人池家人都是相處過的,當時他與池婉夏越走越近,因為季嘉平謹守分際,所以池家兩老也算滿意他,雖然知道季嘉平家境殷實自家遠遠比不上,倒也沒多自卑。

  可自從知道了季嘉平真實身分是重安侯世子,他們就無法再那麼平靜了。

  那可是世子,未來的侯爺,做為朋友相交都是高攀了,他們哪裡還敢想其他?

  可池俊夏卻勸父母應該相信池婉夏的選擇,也要對她有信心,或許重安侯夫婦也喜歡她呢?

  所以,即便心裡再忐忑,池大夫婦只得由著池婉夏,不去禁止她與季嘉平往來。

  但想是這麼想,當重安侯夫婦送上拜帖要前來拜訪時,夫婦兩人還是十分緊張。

  重安侯自然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分,一般平頭百姓見了他們哪裡有不緊張的,所以也沒覺得他們失態,相反的,就因為池大夫婦看來十分純樸,而且見到他們雖然緊張,但也沒有一絲自卑的模樣,倒是比一般百姓顯得大氣不少。

  再加上池婉夏的兄長雖然是商賈,卻有著讀書人的氣質,面容也沒有商賈的市儈而是顯得文質彬彬,這一家人讓人一看就十分有好感。

  池家現在的家境好了不少,所以待客的茶水自然不會太差,這是池大夫妻能較為放心的原因之一。

  劉氏想著人家重安侯什麼精緻的茶點沒見過,所以心意最為重要,她捨棄了外頭那些有著高知名度的茶點,甚至也沒讓池婉夏準備,而是自己下廚做了些自己拿手的點心來待客。

  只是池大夫妻沒想到的事,就這一盤點心竟會讓重安侯夫妻雙眼一亮。

  「這是……溪州的點心?」

  「侯爺竟知道溪州這小地方?」

  重安侯十分激動,一時回不了話,是侯爺夫人代替他回答的,「侯爺他雖然如今掙得了功名又立了功勞得了爵位,但當年卻是出身于微末,侯爺的故鄉正是溪州。」

  池大夫婦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巧合。

  只見重安侯吃了一塊茶點像是在回憶什麼,良久之後才開口道:「溪州本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人將當地的吃食引進京裡,所以在京裡定居之後我就一直沒再吃過溪州的味道了。」

  劉氏對於能讓重安侯一解鄉愁是非常開心的,「能讓侯爺滿意,民婦這便放心了,一開始還怕無法好好招待兩位。」

  「池夫人怎知我是溪州人呢?」

  「這……民婦自然不知,而是民婦就是溪州人,只是早年就來康新定居了,這不想著康新的茶點雖好,但您這樣見過世面的人哪種矜貴點心沒吃過,就想著用溪州的茶點來招待,也算給侯爺嘗嘗鮮。」

  「說來還是我要多謝池夫人的心意了,才能讓我再嘗到家鄉的味道。」

  因為這個小插曲,兩家人倒是很快就聊得十分融洽。

  池俊夏早就偷偷向季嘉平打聽過了,知道重安侯夫婦十分喜愛池婉夏,如今看來,侯爺對他們的印象也不差,應該不用擔心給池婉夏添亂了。

  ***

  在案子結束後,重安侯夫婦又在康新待了約莫一個月便不得不回京去了,重安侯在朝中任重職,不可能長久不回京。

  季嘉平知道父親不愛結黨營私,便也沒通知鄰近府縣的官員,只有他帶著池婉夏在一干侍衛的保護下送重安侯出城。

  流雲閣雖得了賠償,也澄清了萬蒙的死因,但一開始流雲閣還是受了影響,畢竟流雲閣門口又是下跪又是停屍的搞了幾天,難免穢氣。

  而後池婉夏說,人多陽氣就重,再怎麼穢氣也能消除,於是她趁著臘八節在流雲閣門口支了幾個棚子,親自下廚做了幾鍋臘八粥,在流雲閣的門口分送給康新城中貧苦的百姓,只要是縣衙登記在案的貧戶還多發每人五百文。

  那些百姓領了臘八粥,就近在棚子下席地而坐吃粥,四周都是歡聲笑語,過節嘛,開開心心的不好?

  也不知道是誰臘八粥喝著就說起了先前去築堤的事,說到那時工地犯了不明蟲災,傷了不少人,有個姑娘不顧自身危險親入工地,不但找到了蟲災的禍首是紅火蟻,還提供了滅殺紅火蟻的方法,築堤工人們可以安心工作,也找到了決堤的原因進而破了大案,可說是整個貪腐案能破案的大功臣呢!

  事後池婉夏聽了不禁發笑,是,那些事是她做的,可說是功臣是不是有點誇大了?還有那登記在案的貧戶每人五百文,以她現在的能力,發發臘八粥是可以的,假以時日要救濟貧戶也是可能的,但這麼多錢絕不是現在的她能拿得出來的,錢完全是季嘉平出的,但名聲卻讓她一個人享了。

  池婉夏知道季嘉平是在幫她,不管是讓人傳出消除蟻災及貪腐案立功的事,還是賑濟的事,流雲閣的老闆不能是任人欺負的,不能再有第二個齊氏,而百姓的支持就是池婉夏最大的力量,現在有誰敢說池婉夏一句不好,身邊的人都能用口水淹死你。

  池婉夏很感動,但也知道以他們的關係說再多道謝的話都是多餘的,所以便投其所好,每天給季嘉平送愛心便當,讓愛吃美食的季嘉平樂得找不著北,還笑說最近胖了不少。

  「我看你吃這麼多,身材也沒走樣,還以為你得天獨厚呢!」池婉夏捏了捏季嘉平的腰間肉,嗯……好像真的胖了點。

  「你以為我一身武功怎麼來的?就是小時候把自己吃得太胖,為了健身練出來的。」

  池婉夏皺眉思索,難不成她得開始設計減肥餐了?

  季嘉平話鋒一轉,裝得一臉哀怨,「最近縣務繁忙,練武的時間是少了,看來我每日得早起半個時辰,打拳練劍保持我的身材,要不……哪天娘子跟一個比我更英俊的男人跑了,我找誰哭去?」

  池婉夏因為這句話回神,這是在擠對她?後來想了想不對,反駁道:「誰是你娘子?」

  「我也沒說是你,你倒是承認了。」

  「你!」池婉夏羞得,上前不斷捏著他的腰間肉。

  季嘉平怕癢,只得笑著、躲著,幾乎要笑岔了氣,最後不得不把池婉夏抱住,把她那雙作亂的手緊緊控制在懷中。「我倒是有一個健身的方法,而且進行的過程十分愉悅,只是現在……還不能使用這個方法健身。」

  「健身就健身,要想做……我看你現在閑得很,現在就能做,哪裡需要挑時間?」

  「因為缺個對象啊!」季嘉平靠近了她的耳畔,以氣音說道:「這事,得跟心愛的人一起做,可惜,我心愛的人還沒鬆口嫁給我。」

  池婉夏可不是那種出嫁前還得看圖才知曉人事的古代人,哪裡聽不出季嘉平在說什麼,她紅著臉,用力在他腰間掐了一記,季嘉平吃痛放開手,她立刻推開他站起身。「看來你是吃飽閑著了,想成親,趁現在閑著去夢裡成親吧!」

  「如果你願意入夢的話,那我現在去作作白日夢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可別太快走,除了拜堂成親也得完成洞房花燭再走啊!」

  「你……你……」池婉夏氣得說不出話,看著這張英俊的臉孔調戲自己,她還真是說不出一句狠話,「那你就作著夢,慢慢等。」

  說完,池婉夏便提著食盒走了,只留給季嘉平一個氣呼呼的背影。

  季嘉平笑得燦爛,她若事後發現她這話等於默許了他在夢中與她洞房花燭,會不會又氣得回來掐他一掐?

  季嘉平摸了摸腰間,其實一點也不痛,他甚至覺得愛上了這種親密的感覺,要不要為了讓她繼續捏他,故意留一點腰間肉?

  再想了想,季嘉平搖了搖頭,「更英俊的男人」那句話雖然是池婉夏怕他過於輕敵因而出事故意說來讓他小心的,但這話的確對他造成了威脅,他得做池婉夏眼中最英俊的男人才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5-7-2 00:07:15

尾聲:許你一世情

  一年後,科考結束,考出了一批十分優秀的進士,皇帝已經著手思考怎麼安置這些進士,該給他們什麼官職。

  在康新,由祖剛那本賬冊為爆發點,季嘉平這個代理知縣將貪腐的官員一個個揪了出來,他雖只代理七品知縣,但重安侯世子的身分是他的底氣,查起案來,敢給他下絆子的人真的不多,這一查才知道祖剛這樣的豪強都只是小人物,更大的人物還隱藏在後頭,一串貪腐案官員一一落網後,最大的官職竟到了三品。

  皇帝很滿意,私下給了季嘉平旨意,讓他回京準備接下更重要的職位。

  朝中之人都知道,季嘉平這回回京應能升官了,再加上皇帝有心大刀闊斧的修整朝中人事,已經有人等著看風雲變色了。

  但這些目前的季嘉平都不關心,他只關心池婉夏到底什麼時候要嫁給他?

  「你說,你還放不下流雲閣,不能跟我去京城?」

  「我這流雲閣每個月有十五天供餐日,我難道半個月在京城、半個月在康新嗎?」

  「你不是收了兩個徒弟,之前還說足以勝任流雲閣的廚師嗎?」

  半年前,池婉夏突然開始為流雲閣招募廚師,開出的條件很多,需要有廚藝的基礎但廚齡不需太長,要肯放下過去所學跟著池婉夏重新學起,池婉夏會每人教他們二十道菜品,他們需簽契約保證將菜譜保密十年,以及在流雲閣任職至少十年。

  二十道菜學成並經由池婉夏評定過關後,這兩名廚師將替代她在流雲閣的十五天供餐日中擔任主廚,一開始先從池婉夏教他們的菜品做起,池婉夏給他們至少三個月至多半年的時間研究新菜色,新菜色得到她的同意後可以開始用在流雲閣中,並且得到加薪,薪水無上限,所以能研究出越多讓池婉夏滿意的菜色就能領更多的薪資,能領多少就看個人能力了。再不濟池婉夏也會得到一個會做她教授的二十道菜品的廚師,就當是自己的替身了。

  所幸到目前為止她挑選的這兩名廚師能力都還不錯,池婉夏也只是想看季嘉平著急,其實到了季嘉平回京的時候,她完全能安心的放下流雲閣與他一同回京的。

  不過就算回京她也不是為了嫁他,而是為了擴展事業去的,她打算在京城再開一間流雲閣,池家食攤中央工廠早已進駐京城近郊的小鎮了,在京中也已經有了不少池家食攤的加盟店,都已經為她打好底了。

  「雖然他們都已學成,但也得看客人的接受度。」

  「婉兒,該要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要不然你怎麼擴展新事業,你開第二間流雲閣的夢想呢?」季嘉平看這話果然讓池婉夏有了反應,他再接再厲,「婉兒,京城裡開設流雲閣的別院我都替你找好了,整修都進行了七、八分了,你不親眼去看看?」

  池婉夏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不能在康新再拖延下去了。「地方找好了、整修也快結束了,若不快些進行開業的事,整個別院放在那裡都是消耗成本,你說得很對,是該提上日程了。」

  「與我一起回京吧!」

  池婉夏看著他期待的模樣,終於點了點頭,季嘉平開心不已。

  「京城很繁華,你會喜歡京城的。」

  「進京後,我得先在京城裡看看各家酒樓,考慮看看康新流雲閣的經營模式,能不能放在京城。」

  季嘉平點頭,只要她與他一同回京都好,只是他笑著聽池婉夏的願景,怎麼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因為她的規劃裡沒有他啊!

  「不是,婉兒,那當世子夫人的計劃呢?」

  「誰說我要進京當世子夫人了?我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日子要過,為什麼要被綁在後宅?」

  「是我不年輕,是我急著要抱娘子、抱孩子好不好?你再不嫁我不怕我生不出孩子?」

  池婉夏拍了拍季嘉平的臉頰,笑著安撫他,「男人到了四、五十歲,只要調養得好,想生還是能生的。」

  「我保證不將你拘在後宅。」

  「世子夫人只有一個,但世子的後宅應該不會只有一個女人吧!」

  「胡說,我爹他都成了侯爺了,後宅還不是只有我娘一個,你也會的,未來我的後宅也只有你一人。」

  「我聽說太早生小孩對女人的身體損傷極大。」

  「我保證,三年內不逼你有孕。」

  「嗯……看來條件不錯,我得好好合計合計。」池婉夏說完就拋下季嘉平嫋嫋娜娜而去。

  季嘉平想,他得想個法子把這小娘子給拐回家做妻子才行。

  稍後,當池婉夏被季嘉平抓住帶回他自己的小院時,池婉夏還遊刃有餘的應付他的催婚的,可當某個沒臉沒皮的男人,抓著她的手、學著她的現代用語對她說話時,池婉夏覺得自己好像也有些急了。

  「你說,男人這裡該有八塊腹肌,這裡……該有兩塊胸肌,難道你不想看看這身衣裳底下,到底有沒有……」

  池婉夏的手底下是季嘉平健壯的身子,隔著衣裳都能摸到他硬硬的肌肉,本來古人是不會去練身上的肌肉線條的,但池婉夏就是禁不住逗季嘉平,所以說了些男子練肌肉的事,沒想到季嘉平還真有了興趣。

  池婉夏上輩子曾與健身中心合作過健身用的營養餐,也大略知道一些訓練肌肉線條的方法,只是隨口說了說,季嘉平還真的無師自通,報告進度般的對她說他的肌肉漸漸成型的過程。

  池婉夏現在是古人,當然是不曾見過季嘉平衣裳底下的身體的,可如今被他這麼一說還真的讒了。「我……我才不信你真練成……」

  「想看嗎?可惜你看不見,成親之前是不能有肌膚之親的。」說完,季嘉平還重重地歎了口氣,「儘管京城裡有不少名門小姐暗自傾慕於我,可我這身子清清白白,只能給我娘子一人的啊……」

  該死,池婉夏怎麼忘了這一點,徐皓良不止一次的對她說過,京裡愛慕季嘉平的人可多著了,回京之後,季嘉平這小白兔豈不是進了母狼窩?「這個……成親雖不急,但其他的事倒也不是不能先辦。」

  季嘉平聞言雙手交抱胸前,「這不成,我絕不同意在成親之前圓房。」

  「誰要跟你圓房!我是說訂親!訂親!」直到看見季嘉平得逞的笑,池婉夏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她方才不但允了季嘉平,還是她自己開口提出要訂親的。

  天啊!她能更丟臉嗎?真是色欲薰心了。

  「池姑娘既然對在下立下了山盟海誓,那便不可始亂終棄,莫要辜負在下以身相許……」

  池婉夏氣得用力掐了季嘉平腰間一記。切,練得真好,都掐不到肥肉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應了成不成。」

  當她被季嘉平開心地摟進懷裡時,聽著他急促的心跳,知道他並不像表面上這麼勢在必得,心倒是真軟了。

  她自己是沒那臉皮跟爹娘說這事,回去就偷偷告訴哥哥,讓他給爹娘透個底,這回季嘉平再表現出想找人上門提親的意思,就許了他吧!

  「婉兒,我方才許你的都一定會做到,你信我。」

  「嗯!我信你。」

  你這般信我,我怎能不以信任還之?

  你護我一生,我便愛你一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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