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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薔 -【哥哥的笨丫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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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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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薔 -【哥哥的笨丫頭】《全文完》
季可薔 -
哥哥的笨丫頭
「哥哥,寧寧長大以後嫁給你好不好?」「不好!」
「為什麼?」「因為你太笨了,還長得跟俄羅斯娃娃一樣胖……」
鄰家哥哥鄭元熙的話一直回蕩在耳邊,讓簡舒寧很難忘,
他聰明又優秀,白手起家創業,年紀輕輕就是一家公司的CEO,
反觀她,女大沒有十八變,身材依舊圓潤,如今更是待業中……
她自小就崇慕他,可他常沒給她好臉色,講話還很毒舌,
但她知道他嘴硬心軟,否則她逃難到他家,他也不會收留她。
只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對她似乎燃不起火花,
可悲的是,隔壁的美人鄰居兼同事還與他更般配,
唉~~難道她注定要成為別人愛情故事里的壁花?
豈料上天仿佛要給她機會似的,在那個詭異的雷雨夜,
因為那杯听說會心想事成的清酒,她竟然和大美人交換了身體?!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一章
「哥哥,寧寧長大以後嫁給你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
「因為你太笨了,還長得跟俄羅斯娃娃一樣胖,將來我的老婆肯定要又聰明又漂亮!」
「哥哥……太過分了!寧寧再也不要理你了,哼!」
小女孩清脆嬌蠻的嗓音穿越過時間之河,在簡舒寧的腦海里悠悠回響。
她頓時臉紅,恨不得面前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丟臉啊丟臉!她小時候怎麼就那麼不知廉恥呢?整天纏著那個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哥哥,怪不得他那麼討厭自己了。
哪個大男孩喜歡自己每次出門時身後都跟著一條小尾巴呢?
包何況,那條尾巴還不是自家親生的妹妹,是鄰居的丫頭。
一個又笨又胖的丫頭。
經過十幾年,這個丫頭終于長大成女人了,可惜並沒有女大十八變……
簡舒寧低頭假裝滑手機,其實是借著手機屏幕的反射,打量自己的臉。
她的五官不難看,清亮的大眼楮、水潤的粉唇,鼻頭翹得挺可愛,耳朵更是她的驕傲,玲瓏如玉。
就是……唉,就是這臉頰太多肉了些,圓嘟嘟的,好像尚未褪去嬰兒肥的少女。
可明明她就已經二十五歲了啊!
臉頰肉肉,手臂也肉肉,別的女人都有辦法瘦成小蠻腰,偏她怎麼運動,那腰身就是細不下來,臀部也圓滾滾的,家里附近那些嬸嬸和阿姨倒是很喜歡,說她這叫好生養,要是能娶她回家當兒媳婦,那可是祖上積德。
說是這麼說,卻也沒哪個嬸嬸或阿姨認真想替自己的兒子把她娶回家去。
她自己也明白的,年輕男人很少喜歡她這種梨形身材,說好听點叫棉花糖女孩,其實嘛,咳咳!
做不成時下流行的縴瘦美人就算了,她這腦袋瓜子還不靈光,傻乎乎的,常常做了傻事還不自知,套句鄭元熙的形容,就是笨得令人發指!
這回從家鄉台南匆匆出逃,來到台北投靠元熙哥哥,也是因為她做了件蠢事,惹了某個不該惹的人,只好暫避風頭。
這件事可不能讓哥哥知道,否則他一定又要罵死自己了……
想著,簡舒寧不禁幽幽嘆息,她抬起頭,從玻璃窗往外望。
她已經在這間小會客室等了快半個小時了,該不會是被遺忘了吧?
FashionQ,一家專營網絡服飾品牌的公司,老板正是她從小最景仰愛慕的鄰家哥哥。
鄭元熙大學沒畢業就和朋友合伙架設網站,投資經營,從小小的網拍一路成長為台灣知名的網絡服飾品牌,去年的年營收甚至高達數十億元。
在簡舒寧眼里,他簡直就是成功人士的代表,也是她狹窄的生活圈里認識的最最厲害、最最了不起的人物。
听說他前兩年還得到國家頒發的十大杰出青年獎呢!
記得當時鄭媽媽還得意洋洋地拿著商業雜志來她家跟她媽炫耀,兩個老女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場,然後相約去餐廳吃飯慶祝。
而那天,她因為上餐時得罪了某個客人,被店長懲罰留下來加班打掃。
人與人之間果然不能胡亂攀比,真的會氣死人。
那天晚上,她將鄭媽媽留在她家的商業雜志翻到報導哥哥的那一頁,虔誠地供起來,一面為哥哥高興,一面雙手合十念佛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嗯,她不可以妄自菲薄,要學會敞開胸懷,擁抱生活里的小確幸。
扮哥是哥哥,她是她,哥哥很強,她有點弱,但不代表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意義,米蟲也有米蟲的快樂人生。
沒錯!她是簡舒寧,她有點胖又怎樣?是棉花糖又怎樣?她會努力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
不過,還是得先讓哥哥答應收留她,不然她的生活就精彩不起來了,會變成大大的「驚嚇」,呵呵呵。
簡舒寧悄聲干笑,輕輕地站起身來。
她現在確定自己應該是被遺忘了,要不就是哥哥听說她來了生氣了故意晾著不想理她,無論是哪種情形,她都不能在這里呆呆等下去,必須主動出擊。
小會客室外是一條走廊,走廊那頭是一間寬闊無隔間的辦公室,大概坐了三、四十名職員,另一頭則是一間間的隔間辦公室與會議室。
鄭元熙是這家公司的CEO,理論上他的辦公室應該會是在最隱密的地方吧?
看著掛在門上的名牌,簡舒寧一間間找過去,終于來到掛著執行長辦公室的門前。
OK,就是這間了。
簡舒寧駐足,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徒勞地壓抑著過分急促的心韻,卻發現沒什麼效果,掌心甚至開始冒冷汗。
真沒用啊!只不過是見哥哥一面,告訴他自己來台北投靠他了,有這麼可怕嗎?
簡舒寧在心里自我吐槽,緊張感卻不曾稍減,她無奈,猛然一咬牙,伸手敲了敲門,然後不顧一切地推開門——
「哥哥是我!好久不見哈……」
門內的畫面,令簡舒寧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裝潢得利落簡潔的辦公室里,鄭元熙正斜倚著那張大大的辦公桌,姿態閑逸,慵懶中卻又流露幾分霸氣,一名身材火辣的美女正貼在他懷里,短裙下露出兩條誘人的長腿,艷紅色的高跟鞋在他西裝褲管曖昧地磨蹭著。
她愕然瞪著這一幕,櫻唇張成O字形。
扮哥……居然在辦公室里……跟女人……
簡舒寧只覺得自己本來就不怎麼清明的腦袋如今更是黏成一團漿糊,心韻怦然如擊鼓,在她耳畔敲著激烈的聲響。
「對不起!」
砰地一聲,剛剛被推開的門扉又關上了,而那個像只兔子興沖沖跳進來的女人也蹦了出去,轉瞬消逸無蹤。
鄭元熙皺眉,瞪著那扇緊閉的門扉好一會兒,才好整以暇地推開黏進自己懷里的美女。
「Yourefired!」他輕描淡寫地落下一句。
「什麼?!」美女大驚。
鄭元熙冷笑。「你以為你這樣貼在我懷里撒嬌兩句,我就會放過你延誤客戶訂單的錯誤嗎?Noway!我這人最討厭公私不分,你在公司工作也有半年多了吧?難道還不清楚?」
「可是執行長……」美女還想為自己求情。
「十分鐘內送上你的辭呈,今天就打包離開。」
「執行長……」
「你不想要資遣費了嗎?」
美女一窒,衡量之下,只得恨恨地瞪了這個無情冷血的男人一眼,憤然離去。
又是砰地一聲甩上門。
看來今天他辦公室的這扇門很不得安寧啊!鄭元熙諷刺地尋思,劍眉更加收攏。
那個笨丫頭突然跑來台北找他,也不曉得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他實在很不想理,故意晾著她不管,沒想到會那麼巧讓她撞見剛剛那一幕。
她大概嚇到了吧?
嚇到也好,就該有人練練她的膽!
嘖,管她闖了什麼禍,總之他是絕對不會再幫她收拾善後了,想都別想!
鄭元熙坐回辦公桌前,繼續簽公文看報告,埋首工作……
五分鐘後,他啪地甩下筆,拿起手機撥號。
「簡舒寧!你現在人在哪里?!」
她在哥哥家。
這是間偌大的豪華公寓,裝潢呈現簡潔冷冽的工業風,家具都是出自北歐設計師的名牌精品,一看即知是某個成功男人的住家。
簡舒寧待在這舒適的空間里,卻不由得有點心虛。
當鄭元熙在電話里听到她主動開口要到他家等他,整整沉默了十秒鐘,然後才暴吼出一句——
「是誰給你我家鑰匙的?!」
呵呵,是鄭媽媽給的。
鄭媽媽得知她必須短暫逃離台南避難後,熱情地邀請她到自己兒子家住下,並且毫不避諱地當場給了她鑰匙,完全不把她當外人。
雖然她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啦,不過顯然鄭元熙很不爽她這樣自來熟。
「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會把你家弄亂的,會乖乖在家里等你下班回來。」為了安撫盛怒的男人,她立刻如此識相地表示。
「誰是你哥哥?不準叫我哥!」男人沒有最怒,只有更怒。
呵呵呵。
她訕笑地掛了電話。
慘了慘了!哥哥回來會殺了她!
當下她只有這個念頭,拉著行李在街頭像只無頭蒼蠅般亂撞,想著該不該跳上下一班火車直接奔回台南算了?
可一想到她惹出來的那個禍,剛提起來的腳又凝住了……還是留在天龍國比較好,哥哥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真的傷害她,可是那人就難說了……
簡舒寧默默地轉身,還是拉著行李往男人住的公寓去了,進了這間整潔漂亮的大房子,然後做起了咖哩飯。
鄭元熙最愛吃咖哩飯,尤其是帶著鄭媽媽味道的咖哩飯,因此她在出發來台北以前,特地向鄭媽媽拜師學藝,確定自己學成了才敢收拾行李。
在哥哥決定殺了自己以前,她獻上一盤咖哩飯,說不定能救自己一命呢!
于是她來到同樣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廚房,開始洗米煮飯、切菜備料,調制一鍋色香味俱全的咖哩。
一個小時後,屋內濃香滿溢,就連她自己聞著也覺得食指大動。
看看時鐘,已經七點多了,哥哥應該快到家了吧?
在餐桌上鋪開餐巾,擺好亮晶晶的餐盤,插了一瓶鮮嫩欲滴的玫瑰,一切就緒,只待東風了。
可這東風啊東風,怎麼就是遲遲不吹來呢?
簡舒寧等急了,忍不住在客廳大門口晃來晃去,不時透過貓眼窺探屋外,終于讓她看到了那道挺拔清俊的男人身影。
扮哥回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唰地打開門,盈盈行禮,擺出一副最可愛最恭敬的女佣姿態。「主人。(歡迎回來!主人)」
嬌嗲流利的日語落下,她笑咪咪地揚起一張圓嘟嘟的臉蛋,然後……愣住。
鄭元熙身旁還站著另一個女人,兩人不知正說些什麼,被她嚇了一跳,同時轉過頭來,一臉驚愕。
那女人很美,比今天她在辦公室撞見的女人更美,氣質高雅,五官秀麗,雙眸明燦有神。
見她呆呆地望向自己,女人朝她淺淺一笑,就連笑容也是那樣清高優雅。
「你好。」女人主動打招呼,聲音帶著幾分性感的低啞。「我是杜清瑤。」
就連名字也這麼好听呢!這樣的名字才真正算得上是個「芳名」。
「你、好。」這一刻,簡舒寧好恨自己的舌頭竟笨到打結。「我、我是……簡、簡舒寧。」
「你是Josh的朋友嗎?」
她叫哥哥的英文名字「Josh」,叫得好溫柔好親熱,他們是情人關系嗎?那她會不會……
「杜、杜小姐你、你千萬別誤會喔!我是……是哥哥的妹妹!」
「妹妹?」杜清瑤揚眉。
「嗯嗯!他是我哥哥。」胖胖的小手指了指鄭元熙。
「可是他姓鄭,你姓簡?」杜清瑤表示疑惑。
簡舒寧差點噎住。「不、不是親的!是……干的!干妹妹!」她慌亂地解釋,鼓鼓的臉頰急得都發紅了。
杜清瑤看了忍不住笑,盈盈的眸光瞥向鄭元熙。「你妹妹真可愛。」
鄭元熙翻白眼,也不解釋,淡淡一笑。「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好。」杜清瑤干脆地點頭。
就這樣?簡舒寧不敢置信。怎麼能就這樣把自己的女朋友趕回去呢?
「哥哥!」簡舒寧譴責地瞪向鄭元熙。「你請杜姊姊進來啊!我剛好煮了咖哩飯,可以一起吃。」
罷剛還是杜小姐,現在就是杜姊姊了?這丫頭還真的很會自來熟!
鄭元熙眯了眯俊眸。「你做的飯能吃嗎?別害人家拉肚子。」
簡舒寧聞言懊惱,臉頰更鼓了。
杜清瑤輕聲笑道︰「簡妹妹你別介意,其實我就住在隔壁,我家里也有吃的,你難得來台北看你哥哥,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語落,杜清瑤朝她眨眨眼,蓮步輕移,果然拿出鑰匙打開隔壁的門。
簡舒寧還傻傻站在原地看,鄭元熙已經不由分說地揪著她耳朵,將她拖回自家屋里,一關上門,就聞見一屋子的咖哩香。
「痛痛、痛痛痛!」簡舒寧哀哀叫。「哥哥(不要)~~」
「你個大頭!」明知她是刻意裝嗲,鄭元熙心頭仍不爭氣地一跳,放開她耳朵,用力敲她的頭。「什麼不學,給我學日本A/V|女|優亂叫!」
「嘿嘿。」簡舒寧訕然摸著自己的頭。
「少給我裝瘋賣傻了!從實招來,為什麼忽然來台北?」
「我來看哥哥啊!哥哥每年只有過年和中秋節才會回台南,今年中秋節又說什麼臨時要出差不能回家……鄭媽媽好哀怨呢!」
「我媽哀怨關你什麼事?」
「我替她哀怨啊!所以替她來看看你。」
「這樣啊。」鄭元熙揉捏著下頷,似笑非笑。「然後呢?」
「什麼然後?」簡舒寧裝傻。
兩道犀利的眼刀砍過來,她下意識脖子一縮。
「你就單純替我媽來看我?你以為我會相信這見鬼的理由?」
是啊,連她自己也不相信。
「ㄟ,哥哥你肚子不餓嗎?」她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咖哩涼了就不好吃喔!」
「簡、舒、寧。」男人的嗓音如結凍的冰珠,一顆一顆打過來。
簡舒寧雙手抱著小肚肚,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好餓喔!哥哥,我們先吃飯好不好?我的胃都餓痛了。」
「就只曉得吃!難怪瘦不下來。」鄭元熙嘲謔。
簡舒寧嘻嘻笑,可那燦爛的笑顏終究是黯淡了幾分。
鄭元熙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事,也不免有些後悔,暗暗皺了皺眉,接著故作瀟灑地松開領帶,將西裝外套脫了,隨手甩在沙發背上。
「我先去洗澡,洗完再吃飯!」
「Yessir!」
「哥哥,咖哩好吃嗎?」
餐桌上,簡舒寧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神情相當諂媚。
鄭元熙一臉嚴肅。「嗯,紅蘿卜切太大塊了,馬鈴薯煮太爛,洋蔥應該再多加一點,還有這牛肉炖得不夠嫩……」
他每挑剔一句,簡舒寧的圓臉蛋就黯淡一分,到後來已經是嘟著嘴,握著湯匙在自己那盤咖哩飯上戳來戳去。
生氣了?
鄭元熙暗暗莞爾,總算施恩般地補充一句。「不過味道還不錯。」
「什麼?」簡舒寧聞言愣住,不敢置信地抬頭望他。
鄭元熙咳了兩聲。「你這是跟我媽學來的調味吧?我看差不多有她八、九成功力了。」
那就是及格嘍?
簡舒寧興奮,圓圓的臉蛋襯著一雙星星眼,閃閃發亮。「哥哥如果覺得好吃的話,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就知道這丫頭的巴結是有所圖的,鄭元熙暗自翻白眼。「什麼事?」
簡舒寧驀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一拍合十,跟著深深一鞠躬。「妹妹求收留!」
鄭元熙冷然看她。「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我這兒?」
「嗯嗯!」
「住多久?」
她一愣,想了想,試探地比出三根手指。「三個月?」
男人面色一變。
她連忙改口。「呃,兩個月也行……就一個月!哥哥,一個月就好,拜托!」
再度鞠躬。
嘖,看她這副模樣,要是他再不答應,恐怕都要跪下來磕頭了。
鄭元熙皺了皺眉,板起臉。「你又闖什麼禍了?」
她心神一凜,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沒、沒有啊。」
連說謊都不會!小箍蛋。
鄭元熙沒好氣地暗罵,俊臉板得更凝重了,語音猶如刀刃般冷銳鋒利。「沒有你逃來台北干什麼?」
「我……」烏溜溜的眼珠偷偷地瞟了瞟他。「只是想在這邊找一份新工作。」
「你被開除了?」
「……嗯。」白皙修長的脖子垂下來,掩不住落寞。
「我就知道。」男人冷笑。
「呵。」女孩訕笑。
男人冷眼一瞪。「你還笑得出來?」
女孩身子驚顫了顫,抬起頭來,卻依然陪著笑。「哥哥的公司……有缺人嗎?」
「沒缺!」鄭元熙干脆地擲落一句。「就算有缺也不用你!」
好殘忍!
簡舒寧睜大圓亮的眼楮,努力射出兩道控訴的眼神,可對方完全不買賬,嘴角噙著的冷笑更犀利了。
好吧,想在哥哥面前裝可憐純粹是自找死路。
簡舒寧委屈地撇撇嘴。「其實我們公司在台北也有分店,我很會泡茶的,也剛考上茶藝師的執照,應該很快就會找到工作。」
「你有茶藝師的執照,為什麼你們店長還要開除你?」
是啊,為什麼呢?
簡舒寧悄悄在心里嘆息。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她就一直在台南一家連鎖茶餐廳工作,幾年兢兢業業下來,也頗受主管賞識,本來以為考上茶藝師執照,加薪升職應該有望,哪里曉得會發生那種事……
「因為……嗯……有些原因。」她囁嚅地低語。
鄭元熙劍眉一挑。「還是不肯坦白說嗎?」
她可憐兮兮地垂下臉蛋,似要將自己埋進地洞里。
鄭元熙看著,又氣又煩,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心疼,心下五味雜陳。
半晌,他忽地用力一拍餐桌。「好,你不說也行,不過我家里不養吃白食的,你想暫時住在這兒,可以,給我打工換食宿!」
「打工換食宿?」她怔怔地問,一時無法理解他話中涵義。
「我們公司剛好有個行政助理最近請產假,本來是考慮請工讀生來幫忙的……」
喔,她懂了!哥哥是要將那個工讀生的缺留給自己。
「我可以!」她立刻表示。「我報名!哥哥把工讀的機會給我吧,我願意打工換食宿!」
語落,她嘻嘻地笑,胖胖的小手拉了拉鄭元熙的衣袖,一臉撒嬌討好。
鄭元熙怒瞪她一眼。「還不趕快給我坐回去吃飯?」
「Yessir!」
總算成功賴在這里了。
半夜,簡舒寧躺在客房的床上,抱著軟綿綿的被窩滾過來滾過去,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是哥哥的家呢!這床單、這枕頭、這棉被都是他買的,說不定他還曾經睡過呢!
想著,她忽地將臉蛋埋進軟枕里,深深一嗅。
有種干干淨淨的薄荷香,這是哥哥喜歡的味道嗎?
晚上洗澡時,她發現浴室里的洗發精和沐浴乳也是薄荷味道的,淡淡的,很清新,很宜人。
可惜她每回只要靠哥哥太近,心髒就會亂七八糟地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所以都會盡量跟他保持安全距離,沒辦法認真地聞聞他,確認他身上是什麼樣的味道……
思及此,簡舒寧驀地臉頰發燙,慌亂地將手中的枕頭丟開。
「簡舒寧你別想了!你這個大變態!」
真的很變態啊,要是哥哥知道她偷偷地在意yin他,一定會很生氣。
「不想了不想了!簡舒寧你不可以再想了!」她用力拍自己的臉,像要把自己打醒似地。
連續打了幾下,軟嫩的臉頰都有點痛了,她才惘然停下動作。
還來不及為自己無望的單戀默哀幾分鐘,小肚子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破壞了傷春悲秋的氣氛。
「吼!這個小箍胃。」她不滿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可是又何奈,肚子真的很餓啊!晚上跟哥哥一起吃飯,她莫名地就覺得自己應該要矜持,不敢放開形象吃,結果只吃了平常一半的飯量。
好餓好餓!餓到睡不著。
抱著小肚肚在床上滾了幾圈,簡舒寧還是決定不能無視自己的口腹之欲,悄悄下床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溜向廚房。
打開冰箱,除了幾瓶冰啤酒和幾顆蛋,空空如也。
簡舒寧懊惱地關上冰箱門,站在廚房內左顧右盼。
不曉得哥哥家里有沒有餅干或泡面?難道要把瓦斯爐上剩下的半鍋咖哩加熱來吃?
可那樣動靜會太大,吵醒哥哥就不好了。
搖頭否決這個念頭,簡舒寧還是決定從櫥櫃里翻找東西吃,終于被她找到一小更蘇打餅干。
她眼楮一亮,撕開餅干包裝,就窩在廚房角落開始咬……
突然,燈光打亮,映出一道挺拔的男人身影。
她愣住,怔怔地抬起頭來,嘴角還沾著些餅干屑。
男人似笑非笑。「我還以為是小偷呢!原來是偷餅干吃的小松鼠。」
瞧她圓滾滾的身子蜷坐在牆角,雙手捧著餅干,一口一口咬著,那模樣還真像只偷吃的松鼠,呆萌可愛。
簡舒寧雙頰頓時暴紅。
糗大了!真的太、太、太丟臉了!
她懊惱地想哭。
本以為鄭元熙會尖酸地再諷刺自己幾句,沒想到他只是從上方櫥櫃里拿出一個保鮮盒遞給她。
她呆呆地接過,打開蓋子一看,里頭是各種口味的麥片包。
他淡淡地解釋。「以後想吃宵夜就吃這個,清淡好消化又有飽足感。」
他沒有嘲笑她,還給了她比餅干更好吃的宵夜。
簡舒寧抱著保鮮盒,感動得一塌糊涂。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有一回肚子餓到受不了的時候,也是這個男人將自己的便當分給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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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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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是她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七歲的小丫頭每天過得渾渾噩噩的,吃吃睡睡玩玩,漫不經心,經常忘東忘西的,要是沒有媽媽替她檢查書包,肯定一團糟。
丙然,不用腦袋的她有一天真的遭報應了,低年級的學生每周要上一天整天課,偏偏她忘了,便當袋丟在家門口,媽媽也沒看見,急著把差點遲到的她送出家門,坐上校車。
到了中午,下課鈴響,她背起書包要回家,坐在隔壁的女同學攔住她。
「寧寧!今天上整天,你忘了啊?」
她真忘了!
眼看同學們個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便當盒,整個學校飄著濃濃的飯菜香,她整個人懵了,傻傻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枚五十元銅板,想到福利社買面包吃。
誰知她去得太晚,面包都賣完了,連布丁、餅干等等的點心都被搜括一空。
沒東西吃了!
肚子好餓,怎麼辦?
捧著空空的小肚子,她在校園里晃來晃去,想著要打電話回家跟媽媽求救,可是電話號碼呢?餓到想不起來了……
然後,心神恍惚的她跌進校園角落的一個土坑里,摔得一張白白的小圓臉都是泥,全身髒兮兮。
她大受打擊,當下嚎啕大哭。
「吵死了!」一道斥責的嗓音從她背後砸落。
她愣愣地回頭,看見一個大男孩坐在一邊涼亭石階上,膝上抱著一個大大的餐盒,看來正準備就著清風美景,暢快地吃一頓。
男孩瞪她。「你是一年級的小學妹吧?哭什麼?」
「你……」她勉強止住嗚咽,打了個嗝。「你也在這里念書嗎?」
「你看我身上穿的制服還看不出來嗎?」
真的耶!
她眨眨眼,又覺得看不大清楚,抬手想抹去眼淚。
「髒死了!」男孩連忙阻止她。「你的手有沒有洗啊?這樣亂揉眼楮小心得結膜炎。」
「喔。」她乖乖地放下手。「大哥哥念幾年級?」
「六年級。你應該叫我學長。」
學長是什麼?
她嘟著小嘴,濃密微翹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眼睜睜地盯著他。
「看什麼看?」他被她看得心里發毛。
「大哥哥,我肚子餓。」原來她看的是他手里的便當。
「你就因為肚子餓了在這里大哭大鬧?」他不屑。
她委屈地抿抿嘴。「我忘了帶便當,沒飯吃,也買不到面包。」這對她來說,不啻像是天塌了一角。
「你就記得你肚子餓,跌得全身都是泥巴也不管了?」男孩嫌棄地打量她。
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自己,制服髒了,手也是泥巴,臉上應該也是灰撲撲的,像鬼一樣。
小臉蛋瞬間脹紅。
「那邊有水龍頭,去洗手洗臉!」大哥哥不由分說地下指令。
「喔,好。」她乖乖地點頭,走到涼亭後頭,打開水龍頭把自己的手和臉都洗干淨了才又走回來。
大哥哥讓她在台階上坐下,把自己的便當給她吃。
她如蒙大赦,一口一口吃得香甜,風卷殘雲地吃了大半,才恍然想起大哥哥還沒吃呢!
「大哥哥,你也吃。」小手諂媚地把便當捧過去。
他低頭,看著原本裝得滿滿滿,如今只剩幾口飯加一點菜的餐盒,無言以對。這小丫頭年紀小,飯量可真不小,怪不得長得圓滾滾胖嘟嘟的,像只笨拙的小花貓……
這便是簡舒寧和鄭元熙的初次見面,他對她有了一飯之恩。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隔壁剛剛搬來的新鄰居,一家三口,爸爸媽媽還有他這個寶貝獨生子。
苞她一樣,他們家也是爸爸媽媽跟她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
因為兩家住得近,她又對他滿心孺慕,天天像小尾巴似地跟著他,哥哥長哥哥短,喊得好親熱。
他經常不耐煩地對她吼。「誰是你哥啊?我可沒有像你這樣的妹妹!」
「哥哥,你就當我哥好不好?我幼稚園朋友小香就有個哥哥,好疼好疼她呢!
人家好羨慕,本來也要媽媽生一個哥哥給我,可是她說來不及了……」
「什麼?你要你媽生個‘哥哥’給你?」
「嗯。」
「天哪!你這腦袋瓜是怎麼長的?確定這里頭裝的不是漿糊嗎?」
「咦?漿糊可以裝在腦袋里嗎?不會黏成一團嗎?」
「拜托!出去外面別說你認識我,更別說我是你哥……」
「為什麼不?為什麼啊!」
「因為我沒有你這麼笨的妹妹!」
「……嗚,哥哥好凶喔。」
小女孩哭得淚漣漣,大男孩只能投降認輸。
就這樣,他們展開了一段只有單方面情願的青梅竹馬緣。
他上了國中,被編入數理資優班,她在小學段考,數學卻考不及格。
他代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得了第一名,她在課堂上偷偷講話,被風紀股長記點,放學後被罰留下來掃廁所。
他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名門高中,她成績單滿江紅,得留校參加暑期輔導課。
他用英文寫的文章被選入市府出版的青少年文選集,她連一篇英文課文都背不齊全。
他考上了台北的大學,搬去住學校宿舍,她依然留在台南。
他終于甩脫了這個黏人的小跟班,雖然每年逢年過節仍免不了要見上一面,但只是短短幾天,他可以忍。
孰料她竟會闖了禍,躲到台北來避難,還從他媽手里拿了他住處的鑰匙,讓他想趕她出門都趕不走……
孽緣持續中。
棒天,鄭元熙將簡舒寧帶到公司,將她交給人事部主任,囑咐由她臨時暫代行政助理。
人事部主任在公司工作好幾年了,是個兒子都念到高中的資深熟女級大媽,一听見老板的指示,雙眼都亮了起來,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執行長,這位小姐是您什麼人?」
「什麼人也不是!」
唬誰呢?要是毫無關系的話,老板會親自帶她來上工?
大媽心里不以為然,臉上卻綻開親切的笑容,拉著簡舒寧說道︰「簡小姐先過來填一份人事資料,看你這麼年輕,應該剛出社會沒多久吧?以前有工作經驗嗎?沒有也沒關系,這份工作內容很簡單,幫忙打打字、影印資料就好,相信你很快就會上手……還是我請個前輩來教你?」
「不用了!」鄭元熙在一旁看不下去,補充說明。「她就是個肋理,你可別給她什麼特別待遇。」
「哎呀,執行長你還在啊?」大媽做出,副驚訝的表情。「剛剛我踫到你的秘書,她還說你今天行程滿檔。」
行程滿檔還有空在這邊耗時間,可見很關心這位簡小姐嘛!大老板特別關心的人,她這個人事部主任能夠不給特別待遇嗎?
大媽挑挑眉,眼神曖昧,鄭元熙臉色一變,只得狠狠瞪了一旁裝無辜的簡舒寧一眼,悻悻然離開。
大媽笑笑,將注意力放回到簡舒寧身上,八卦火力全開。「簡小姐跟我們執行長是好朋友嗎?認識多久了?」
簡舒寧有些招架不住。「呃,我跟他只是鄰居,是我媽跟他媽認識,才托付他照顧我……」
「這樣啊,只是單純的鄰居關系?」
「嗯嗯。」
「那你媽跟執行長他媽交情一定很好,我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特別關照某個人……」
「他其實也沒特別關照我啊!」
「是喔。」
「是啊。」
簡舒寧干笑,填完人事資料,這位主任大媽又交代了她一些公司員工要遵守的員工守則,便將她交給某位前輩女同事Lucy。
她本以為大媽會對Lucy說些什麼,沒想到只是公事公辦,就好像她真的是走正常管道應聘進來的臨時助理,她這才放下一顆心。
雖說這位主任大媽私下愛八卦,但顯然並不會公私不分,難怪能得到鄭元熙的信任。
扮哥沒有看錯人。
她安心了,但不一會兒又覺得可笑,哥哥哪里需要她來擔心呢?他能夠白手起家,將一個小小的網拍站點做成一家台灣知名的網路服飾品牌公司,肯定是很精明
很厲害的,怎麼可能會讓一個不適用的人擔任主管?
現在這間公司唯一不適用的人,大概只有走後門進來的她了。
簡舒寧自嘲地尋思。
為了不讓哥哥難做,她決心一定要加倍努力,絕不能扯後腿,就算是個小助理,也要展現身為小助理的價值。
于是,她認真地跟著Lucy學習,正如主任大媽說的,她的工作內容並不難,就是幫辦公室同事跑跑腿,做些影印資料、端茶送水、訂便當、分派信件之類的工作。
雖然不難,卻很瑣碎,有些人不喝茶,只喝咖啡;有些人咖啡不加糖,有些一定要加奶;有人對影印的格式格外要求,有人只有中午休息時間才收信,還有人會將自己應該做的事硬是丟給她幫忙做,這時候她就要學會禮貌卻堅決地說不,千萬別笨到照單全收,這樣人家只會覺得她軟弱可欺。
而且不該自己做的事,有功無賞,打破要賠,到時責任誰擔呢?
Lucy教得很仔細,簡舒寧筆記寫得很用心,但教歸教,事情還是要從經驗中學習,于是兩個小時後,Lucy就功成身退了,留她獨自上戰場。
忙亂的一天,正式開始——
「簡小姐,這些會議資料幫我影印裝訂成十份!」
「舒寧,我現在走不開,幫我倒一杯咖啡謝謝。」
「你會打字嗎?這些數據幫我整理成表格。」
「今天的信件還沒送到嗎?我在等一份樣品包裹。」
「中午的便當誰訂?我想吃雞腿飯!」
簡小姐、簡小姐、簡小姐、舒寧、舒寧、舒寧……
一整天下來,她不曉得被叫了多少回、跑了多少趟,頭暈、腿酸、手發抖……她快不行了,怎麼會比在茶餐廳工作還累呢?
簡舒寧簡直不敢相信,欲哭無淚。
直到臨近下班的時候,她才終于有了休息的空檔,一個人躲進小會客室里喘口氣。
想起昨日,她還呆坐在這里心神不寧,擔心哥哥不肯收留自己,今日已成了這間公司的臨時雇員,忙得像只陀螺團團轉。
人生,果然很難預料。
簡舒寧暗暗感嘆,癱坐在椅子上,伸手敲著僵硬的小腿,正覺得口渴時,一杯冰涼的可樂適時地遞到她面前。
她訝異地揚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姣好清艷的容顏。
「你是……杜姊姊?」
正是杜清瑤,她穿著一件襯衫,下半身搭配米色的西裝褲,胸前掛著一串彩色珠鏈,帥氣利落中不失女性的柔媚。
不僅人漂亮,品味也高。簡舒寧羨慕地望著眼前的美人。
杜清瑤似是察覺她欣羨的眼神,嫣然一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喝杯飲料清涼一下吧!」
「嗯,謝謝!」簡舒寧也不假裝客氣,接過可樂就喝了一大口,冰冰涼涼的氣泡沖入喉嚨,爽快的滋味難以形容。「好好喝喔!」
她贊嘆,咕嚕咕嚕地一口氣牛飲了半杯。
杜清瑤倒是很欣賞她這樣的不做作。
簡舒寧喝了個痛快,見杜清瑤含笑望著自己,忽地有些困窘。
在食物面前,自己總是端不起淑女的姿態,這種壞習慣可得要改改啊!
她一面在心里吐槽自己,一面笑問︰「杜姊姊怎麼會在這里啊?」頓了頓。
「你來找哥哥約會的嗎?」
杜清瑤聞言一愣。
簡舒寧也瞬間進入半神游狀態,她想起昨天在鄭元熙辦公室意外撞見的那立美女,彎彎的眉毛一擰。
杜姊姊這麼溫柔美麗,待人又親和,為什麼哥哥還要腳踏兩條船?
丙真男人都會有這種花心的劣根性嗎?就連那麼優秀的哥哥也一樣……
她茫然地想著,捧著玻璃杯看著杜清瑤的眼神有些異樣一有點困惑、有點同情,又帶著些許忿忿不平。
杜清瑤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禁莞爾。「你是不是誤會我跟Josh的關系了?其實我是在這家公司工作。」
「嗄?」她一愣。
「我是這間公司的服裝采購。」杜清瑤解釋。「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跟客戶開會,剛剛才回來,然後就看見你一下幫忙印資料,一下又送咖啡,才知道原來你是新來的臨時助理。」
所以杜姊姊的意思是她誤會了?「可是……你們昨天……」
「只是剛好住隔壁,下班順路一起回家而已。」
只是這樣?
簡舒寧睜大眼,一臉不可思議。
杜清瑤輕聲一笑。「我可沒騙你,那間房子是我爸媽買給我的畢業禮物,我也沒想到公司老板那麼剛好就搬進隔壁住。」
簡舒寧眼珠一轉。「杜姊姊什麼時候進這間公司工作的?」
「一年前。」
「哥哥什麼時候搬到你隔壁的?」
「嗯,我想想啊,他搬進來應該也快半年了吧。」
「原來是這樣啊。」簡舒寧沉吟,腦袋瓜里的思緒亂成一團毛線,她得慢慢地理清楚。
近水樓台先得月,哥哥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那人就是那樣,什麼事都可以積極霸道勇敢向前沖,偏只有追女孩子的時候莫名地矜持。
斑中時,有個念附近女校的同學寫情書給他,他明明也喜歡人家,卻偏要端著裝一副酷樣,結果那女生被他的好哥兒們追走了,他才在那邊暗自惋惜。
大學時,他喜歡上某個社團學姊,偏顧忌著人家才剛剛跟男友分手,不想乘虛而入,默默當個守護騎士,結果守護到學姊琵琶別抱了,他暑假帶著幾個男同學回來玩,被一群人肆意嘲笑,剛好被她偷听到。
接著他出來創業開公司,據鄭媽媽三天兩頭抓著她媽媽叨念,不知公司有多少女孩假藉工作對兒子示好,他偏要主張兔子不吃窩邊草,堅決不跟女同事談戀愛,錯過無數次機會。
扮哥對感情這件事,就是這麼傲嬌又別扭。
想必就算對杜清瑤有好感,也不肯在公司表現出一絲端倪,才會想出搬到她家隔壁住這種另類的招數吧!
笨哥哥。
還說她笨呢,他自己追女孩子也笨。
扁是住人家隔壁有什麼用,他得天天上演溫馨接送情啊!還有昨天晚上,她都替他約人家進來一起吃晚飯了,他還錯過那麼好的機會……
「你在想什麼啊?」杜清瑤見她久久不吭聲,雙手一直揉著玻璃杯,還真怕她揉破杯子,傷了自己的手,連忙喚她一聲。「簡舒寧!」
「有!」她嚇一跳,急忙立正站好。
杜清瑤忍不住笑了。
簡舒寧這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有些尷尬地摸摸頭。
杜清瑤愈看她愈覺得可愛。「快下班了,你是要坐Josh的車回家嗎?」
她搖頭。「哥哥說他今天晚上有應酬,要我自己回去。」
「那正好!」杜清瑤一拍手。「我晚上也沒事,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吃晚飯?」簡舒寧聞言,眼眸一亮。「好啊!」
她正好可以多多打听杜姊姊的喜好,看看能不能幫上哥哥的忙……他都三十歲了,也該好好談個戀愛定下來了。
簡舒寧想著,胸臆驀地一揪,有些沉郁,但她極力忽略,沖著杜清瑤綻開歡快的笑容。
晚上九點,當鄭元熙還等不到簡舒寧,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笨蛋。
虧他還擔心她第一天上班不習慣,特地推掉應酬提早趕回家,她倒是好啊,自己跑去跟朋友吃喝玩樂了,也不提早跟他報備,聲。
他洗過澡、吃過飯,看了兩本商業雜志,讀了一份最新的流行服飾產業報告……她居然還沒回家!
這丫頭究竟上哪兒去了?只傳了簡訊說她跟朋友一起吃飯,是哪個朋友?在哪里吃?她對台北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事,他怎麼向她爸媽交代?
可惡的丫頭!
到了十點半,門外總算傳來動靜,跟著門鈴叮咚響起。
不是有鑰匙嗎?自己不會進來?
鄭元熙冷笑,硬是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門鈴聲繼續響著。
「哥哥,是我寧寧!開門啊??哥哥,快開門!」門扉啪啪啪地被敲響。
鄭元熙氣得咬牙,猛然起身走向大門,唰地拉開門——
「吵死了!你這笨丫頭!」
門外,簡舒寧傻傻地望著他,身旁還站了個身材窈窕的美女。
鄭元熙一愣。「清瑤?」
杜清瑤淺淺一笑。「舒寧有點喝醉了,你幫忙扶她進去。」
鄭元熙這才看清楚簡舒寧的圓臉蛋上染著胭脂色,平時清澈的大眼楮也蒙朧著,氤氳著醉意。
她整個人搖搖晃晃,重心不穩,若不是有杜清瑤扶著,恐怕早軟倒在地了。笨蛋。
鄭元熙暗罵,只好將簡舒寧從杜清瑤手里接過來。「謝謝你送她回來。」
「不用謝,你妹妹很有趣,跟她在一起很開心。」
「所以她今天晚上是跟你一起吃飯?」
「是啊,她沒跟你說?」
沒。
鄭元熙撇撇嘴,強忍想伸手掐人的沖動,對杜清瑤笑笑,一派溫文儒雅。「今天麻煩你了,下回我請你吃飯。」
「好啊。」杜清瑤答應得干脆,美眸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期待,櫻唇也勾起淺笑。「那她就交給你了,晚安。」
「晚安。」
送走那道娉婷的身影,鄭元熙關上門,臉上笑意立即冷凝,將懷中的女人毫不溫柔地拽進屋內,推她坐上沙發。
「誰準你在外面喝酒的?說!你到底喝了多少?」
簡舒寧傻愣愣地坐上沙發,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似地,好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就……一瓶啤酒。」
「一瓶啤酒你就喝醉了?你這是什麼見鬼的酒量!」
「呵呵。」
「呵什麼呵?你還笑得出來?」
她打了個酒嗝,繼續笑。「因為我今天很、很開心啊!我跟你說喔,杜姊姊真的很棒,她說她以前在學校都考第一名呢!從小到大都第一,從沒考過第二!她這麼聰明漂亮又體貼大方,難怪哥哥會喜歡她!」
鄭元熙正拿了杯溫水給她,听她這麼說,霎時一窒。「你在胡說什麼?誰跟你說我喜歡她了?」
「呵呵,你別想瞞我,我、我看得出來……」
「你以為你眼楮很大嗎?還看得出來咧!」他沒好氣地將水杯塞到她手里。
「給我全部喝光。」
「喔。」她接過水杯,乖乖地喝下。喝完水,一甩手,玻璃杯差點落地,幸好他眼捷手快地接起。
她眨了眨依舊迷蒙的雙眼。「哥哥,你別把我想得那麼笨,我知道你只是傲嬌的老毛病又犯了,每次該努力追人家的時候,你都會遲疑……」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他可不想听一個笨丫頭自以為是地想當他的愛情顧問。
「你不懂!」
「我懂的,真的懂!」
「你喝醉了,乖乖去洗個澡,上床睡覺。」
說著,他伸手想拉她起身,她卻整個人往沙發上一歪,臉蛋貼著坐墊,喃喃低語。
「哥哥……」
「又怎麼了?」
「為什麼人家都可以那麼瘦?」
他劍眉一挑。「你說清瑤?」
「嗯。」她悶悶地應,手指樞著沙發布。「她身材好好,該瘦的地方瘦,該豐滿的地方……呃,也很豐滿……」
說著,她忽然坐起身,伸手拽住鄭元熙的臂膀。
鄭元熙一時猝不及防,被她拉近身前,彎下身來,听著她在自己耳畔嬌聲軟語。
「哥哥,我跟你說喔,杜姊姊剛剛扶我回來時,我不小心摸到了……又大又軟呢!」
究竟是哪里又大又軟,簡舒寧不說,鄭元熙也明白。
他霎時耳根發紅,這丫頭……真是欠教訓……
他驀地甩開她糾纏的藕臂,厲聲喝叱。「簡舒寧!」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立正站好。「有!」
「給我上床去睡覺!不許胡說八道了。」
她又倒回沙發,低聲咕噥。「我沒胡說……我只是……羨慕……」
「光會羨慕人家,叫你減肥怎麼不減?」他沒好氣地說。
她斂下眸,嗓音如貓咪輕咽。「我……試過了,可是……」
他看著她愈垂愈低的頸脖,像天鵝一般白白嫩嫩的肌膚,勾出一道惹人憐惜的弧線。
他不禁嘆氣,可轉念一想,又懊惱自己的心軟,皺了皺眉,一聲令下。「明天早上五點半起床!」
「嗄?」她傻住。「為什麼?」
「跟我一起去游泳。」
「可是那麼早我爬不起來……」
竟敢跟他討價還價?他怒瞪她。「你到底想不想減肥?」
「想啊。」
「想就乖乖給我爬起來!」
「喔。」
「現在去睡覺。」
「好。」
簡舒寧一派順從,他說什麼她就應什麼,鄭元熙正感到滿意時,只見她費力地撐著手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旋轉,卻又倒入他懷里。
軟綿綿的胴體貼著他,他順手環住,不知怎地,方才簡舒寧那傻呆呆的話瞬間在腦海重復回響。
扮哥我跟你說喔……又大又軟……
還真的是又大又軟……
鄭元熙驀地一凜,狠狠關上自己腦中的A級想象,臉上的表情緊繃起來,語氣更緊編。
「你這是干麼?意思是要我抱你上床嗎?」
他故作調侃,不料簡舒寧的反應卻很激烈,好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整個神智都清醒了。
「不、不用了,我很重的,不用你抱……」萬一他抱不起來,她豈不是丟臉丟大了?「哥哥我去睡了,晚、晚安。」
語落,她踉蹌地逃回自己房里,慌慌張張,彷佛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他看著又好氣又好笑,跟著卻又忽然想起什麼。
又大又軟……
他在心里默念,視線不覺往下一落,望向自己的大手,拳頭握緊,又放開,如此連續數次,似是掂量著什麼。
然後,俊頰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三章
自從鄭元熙下了游泳指令,每天早晨對簡舒寧而言都是一場惡夢。
她不僅要早早爬起床,睡眼惺忪地梳洗更衣,接著還得空著肚子,提著一個換洗包,跟著男人一起搭電梯到地下一樓的室內游泳池。
這座室內溫水游泳池雖然只有五個水道,卻是標準的25公尺長,專門提供給這個社區的大樓住戶們使用。
另有淋浴間、更衣室、三溫暖等設施,一應俱全。
第一天下水前,簡舒寧在更衣室內磨蹭半天,怎麼也不肯走出來。
因為無論她的泳裝樣式再怎麼保守,下|半|身還有一片裙稍稍遮掩她的小肥臀,也改變不了她身材圓潤豐滿的事實。
是的,她不喜歡用「胖」來形容自己,但體重計顯示出來的數字,以及鏡子里映出來的那道梨形身影,在在彰顯了她就是個小胖妹無誤。
平常有衣服掩飾倒也罷了,偏偏要來游泳得穿泳裝,她深深懷疑鄭元熙根本是故意捉弄她的,從小到大,他一直就愛欺負她!
扮哥壞透了。
他還在更衣間外如此威脅她。「簡舒寧,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滾出來今天就不準給我吃飯!」
真的好壞……
听聞自己可能沒飯吃,簡舒寧不得已,含淚默默地走出來。
鄭元熙打量她,款式素雅的深色泳衣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他刻意略過那分明顯示出她是個初熟女性的豐滿部位,直接往下看,腰下滾著一片荷葉裙,勉強遮了遮她翹圓的臀,卻顯得更加孩子氣,腿倒是很修長,雖然跟「縴細」兩個字肯定差了十萬八千里。
鄭元熙看著,俊眸漸漸盈滿笑意。
簡舒寧認定那樣的笑意是揶揄,是嘲諷——
壞透了。
她控訴地瞪著男人,這才發現只穿著一件泳樨的他身材超贊,寬肩窄腰,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肌肉的地方肌肉結實,比例勻稱,附帶著一條性感撩人的人魚線,膚色則是健康的淡古銅色,閃閃發亮。
簡舒寧傻傻地望著,腦海不覺浮現一幅電影般的畫面,陽光、海灘、笑出一口潔白牙齒的可口猛男……
她想去撞牆!
小心肝咚咚亂跳,血液彷佛在耳邊沸騰,她完全能感覺到自己臉頰發燒、耳朵透紅。
穿著泳褲的哥哥帥得可以去拍電影,而她卻是……
這反差也太大了啦!教她怎能不臉紅心跳?
鄭元熙也不曉得有沒有看出這胖丫頭正對自己發花痴,只是拉著她到池畔,帶著她做了一段暖身操,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她踢下水。
簡舒寧會游泳,只是換氣不大順,所以往往游不到25公尺就氣喘吁吁,雙臂趴在池沿偷懶。
這時鄭元熙就會如一尾矯捷的鯊魚破水而來,用兩道凌厲的眼刀當武器,瞪得簡舒寧不敢不動,慌慌張張又游起來。
鄭元熙規定她一天至少得游來回八趟,也就是400公尺。
她光听就想暈倒。「哥哥你饒了我吧!」
「400公尺應該不難吧?我每天都游200公尺。」
意思是他不過要求她游他五分之一的分量。
「哥哥,我以前沒游泳健身的習慣,一開始要慢慢來。」
「好吧,那你就先以200公尺為目標。」
200公尺喔?哥哥的十分之一,乍听之下不難,可是……
第一天她只游了50公尺就不行了!
第二天進步到75公尺。
又過了好幾天,才勉力游到100公尺。
她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可哥哥顯然不滿意,但就算不滿意也不能硬把她往死里逼啊,這又不是兩棲蛙人的魔鬼訓練。
「100公尺就叫魔鬼訓練?你讓那些阿兵哥听到會笑死!」
呵呵,對她來說就是魔鬼訓練無誤啊!
她死求活求,無所不用其極地抵賴,總算混過每日早晨的游泳時間。
可接下來痛苦才開始。
游完泳並不表示她就可以大吃大喝,然後躺在沙發當馬鈴薯了,她還得去上班呢!還得像顆陀螺團團轉地應付辦公室同事交代的各種瑣事。
這才真正是消耗卡路里的運動。
一天下來,簡舒寧覺得自己筋骨酸痛,幾乎都要解體了。
可第二天這樣的折磨又周而復始。
包令人絕望的是,一個星期後,她悄悄站上體重計,發現那數字跟之前測量的根本毫無變化,甚至還增加了零點零幾。
天啊!怎麼可能!
她快哭了。
她抓著剛剛去韓國看展出差回來的杜清瑤抱怨,杜清瑤卻告訴她這很正常,剛開始運動只是消除脂肪,重點在于使身體肌肉結實,修飾體型線條。
「你真正要減的是體脂肪率,而不是體重喔。」
杜清瑤鼓勵她繼續。
也不知是否听了她的抱怨,隔天早晨,當簡舒寧再度被鄭元熙拖著前往社區附設的室內游泳池時,兩人遇見了杜清瑤。
「我好久沒游泳了,剛好也來運動一下。」杜清瑤嫣然笑道。
簡舒寧能夠感覺到鄭元熙看著杜清瑤的眼神滿是驚艷。
當然,怎能不驚艷?穿著比基尼泳裝的杜清瑤,那絕頂曼妙的身材分明就是火辣辣的極品美女!
簡舒寧又想撞牆了。但這回,鄭元熙搶先她一步撞到了牆,游泳起身時,挺直的鼻竟意外撞上了扶手。
她看著他搗著鼻子吃痛的模樣,菱唇一抿。
活該!
肯定是游泳的時候胡思亂想些什麼,走了神,才會發生這種糗事。
就讓他在自己心儀的女神面前出糗好了!她才不會同情他呢!
可看到他撞到連鼻血都冒出來時,她又不禁心軟。
看來哥哥真的很喜歡杜姊姊呢!
以他對戀愛龜毛的個性,想必又會躊躇半天不出手,顧忌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等種種無聊的理由……
不如她幫幫他好了!當他的愛情小紅娘……
想著,簡舒寧將自己的毛巾遞給鄭元熙,示意他止血,接著走向杜清瑤,粲然一笑。
「杜姊姊,晚上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得知簡舒寧晚上約了杜清瑤來家里吃飯,鄭元熙表情頗為怪異,似喜似怒,俊臉微微扭曲。
「你們兩個女人吃飯干麼約到我這里來?」他問。
她撇撇嘴,反問︰「怎麼,你不高興嗎?」
他一窒。「誰說我不高興了?我只是在想你要請人家吃什麼?總不會又是咖哩飯吧?」
「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在家里也是經常下廚做飯的。」
「喔?是嗎?」
她冷哼一聲,小鹿般清亮俏皮的圓陣斜斜地睨他。
他莫名被她看得有些心虛,目光略略一飄。「你要約人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萬一我晚上有事怎麼辦?」
「那你有事嗎?」
「今天剛好沒有。」
才怪!
簡舒寧在心里暗暗吐槽。恐怕是即使有應酬,也會排除萬難取消,在家里守候佳人光臨吧!
口是心非的家伙。
簡舒寧懶得跟他多說,打听到杜清瑤喜歡吃義大利面,她下班後就先去了一趟超市,然後便鑽進廚房里忙碌。
她買了新鮮的蛤蠣,吐了沙,將面條燙熟了,淋了橄欖油,用香蒜拌炒一道蛤蠣義大利面,另外還拌了一道酸酸辣辣的泰式青木瓜色拉,煮了南瓜冷湯。
飯後甜點是巧克力布朗尼,搭配她親手做的芒果冰淇淋。
料理上桌,杜清瑤連聲贊嘆。
她每一道都愛吃,每一道都贊不絕口,可吃的分量卻不多,吃相也是秀秀氣氣的,優雅細致。
鄭元熙意有所指地瞥了簡舒寧一眼。
簡舒寧正拿叉子卷了一大串義大利面送進嘴里,吃得雙頰鼓鼓的,察覺鄭元熙諧謔的眼神,差點沒嗆到。
壞哥哥!分明是嘲笑她食量大像個飯桶,以為她看不出來?
她悶悶地咀嚼,銀牙來回碾磨,將滿嘴的面條一根根咬碎,就像她咬的是男人身上剛硬的肌肉似的。
飯後,鄭元熙開了一瓶紅酒,和杜清瑤分著喝,卻不準她也跟著喝上一口,另外給她榨了杯柳橙果汁。
什麼嘛!她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為什麼不能喝酒?
可哥哥一個警告的眼風掃來,她想起自己數日前的憨然醉態,只好認命喝果汁去。
三人坐在客廳地板上,各自抱著一個軟墊,開始玩跳棋。
鄭元熙和杜清瑤都很聰明,兩人互爭高下,棋子一枚接著一枚輕快地跳過棋盤,一下就將她甩得遠遠的。
連下三盤,她都是最後一名。
她嘟著嘴,不玩了!
杜清瑤發現客廳角落收著一張古典紫檀木圍棋桌,大為興奮,主動向鄭元熙下戰帖。
兩人下起高深的圍棋來,每落一子,都經過縝密的布局。
簡舒寧自然更加只有在一旁搖旗吶喊的分了。
她看著鄭元熙和杜清瑤一杯一杯地喝著紅酒,兩人都喝得微醺,笑鬧著彼此打趣,漸漸地模糊了原本上司和下屬之間的界線。
氣氛很好。
有點溫馨,有點曖昧,簡舒寧忽然覺得自己很多余。
正好手機鈴聲響起,她借口接電話躲進房里。
「媽,是你啊。」
「怎麼聲音听起來無精打采的?」簡媽媽的大嗓門從遙遠的台南飛越而來。「你在台北過得不好嗎?」
「沒有啊!」她急忙否認。「我很好。」
「那怎麼有氣無力的?」
「只是有點累了。現在每天早上被哥哥逼著游泳減肥,然後還要到哥哥公司里上班當助理小妹……媽,你都不曉得我有多可憐!嗚嗚嗚??」
女兒一進入插科打譯的狀態,簡媽媽就確定自己多想了,呵呵笑。「你過得好,老媽我就安心了。」
「什麼啊!我明明是跟你說我過得不好。」
「元熙呢?」
「他在客廳。」
「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講幾句。」
「不要啦,他現在很忙。」忙著跟佳人以圍棋談心。
「那好吧,你讓他有空打給我,你媽我也得謝謝人家收留你、照顧你。」
「好啦,我會跟他說的。」簡舒寧又听老媽叨念了幾句,急著掛電話。
簡媽媽卻不許她掛。「對了,那個人還有去煩你嗎?」
她一愣,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說︰「沒有,我換了手機號碼,又搬到台北來,他應該找不到我了。」
「那就好。」簡媽媽松了口氣,又叮嚀道。「你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元熙,我就听你的沒跟他說,可是萬一那個人再去找你,你一定要跟元熙說,讓元熙來幫你處理,知道嗎?」
「嗯。」她弱弱地應,心里卻想這事她可不敢讓哥哥知道,他肯定會罵死她。
「還有啊……」簡媽媽又嘮叨了一大串,才在女兒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掛電話。
簡舒寧握著手機發呆,再走出房間時,鄭元熙和杜清瑤依然專注地下著圍棋,兩人似乎誰也不曾察覺她離開過。
簡舒寧悵惘地嘆息。
鄭元熙最近心情很不錯。
他自己或許沒意識到,可就簡舒寧的觀察,他最近頗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fU。
是因為公司事業發展得很順利嗎?簡舒寧知道,從今年開春以來,鄭元熙陸續談下兩大合作伙伴,逐漸將業務觸角伸向東南亞,可想而知,今年的營收有機會再創新高。
或者因為是他一直以來總是枯寂無水的情場終于有了點春意盎然的跡象?
簡舒寧敢打賭,杜清瑤絕對是讓鄭元熙笑口常開的原因之一。
自從上回她請杜清瑤來家里吃飯,之後杜清瑤也回請,來來回回幾次,不只她跟杜清瑤成了姊妹淘,鄭元熙也跟這個鄰居兼下屬建立起溫暖的友誼。
兩人都是圍棋愛好者,有空閑時便會下上一盤,相互較勁,在競爭中增進對彼此的認識。
偶爾杜清瑤也會來一場晨泳,這時就是鄭元熙的養眼時刻了,他從不掩飾自己對佳人火辣身材的贊賞。
哼,男人都是**!
簡舒寧在心里默默下結論,說不清橫梗在胸臆的是什麼樣的滋味……
「發什麼呆?」一道清朗的男聲揶揄地落下,喚醒她迷蒙的心神。
簡舒寧眨眨眼,望向眉宇含笑的鄭元熙。
他果真心情很好,以前在台南,她要是找他來逛大賣場,他肯定擺出一張不耐煩的酷臉,今天卻如此親切和善。
「你不是列了購物清單嗎?還不快拿出來?」
不僅陪她來逛,還很積極地參與——這簡直不像他!
簡舒寧撇撇嘴,悄悄冷哼,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折了好幾折的購物清單,再慢吞吞地打開。
大賣場人來人往,鄭元熙陪她站在日用品貨架前,雖然只是穿著尋常的T恤和休閑長褲,外搭一件薄埂的牛仔襯衫,仍掩不住他挺拔結實的好身材,再加上一張五官分明的俊臉,惹來不少女性欣賞的目光。
他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成了一台魅力發電機,唇畔噙的笑意更傲了。
簡舒寧好不容易打開了購物清單,鄭元熙一把搶過去,念了起來。
「面紙、菜瓜布、洗手乳、洗發精、衛生棉……」
他忽地嗆到。
簡舒寧也覺得臉熱,懊惱地橫他一眼,把購物清單搶回來。
鄭元熙訕然,咳了兩聲。「呃,你寫得還真詳細。」
「當然要詳細啦!你不是一直嫌我笨嗎?不寫詳細點到時漏買什麼你又罵我粗心。」簡舒寧一臉委屈。
鄭元熙呵呵笑,許是心情好,竟不與簡舒寧斗嘴,只是伸出手來,揉揉她的頭。「知道了,我不罵你就是了,你做得好,真乖。」
他贊她乖?
簡舒寧臉頰發燒,有點害羞,有點欣喜,哥哥難得這樣跟她說話呢!揉她頭的動酌摧佛也帶著些許愛憐。
心韻評然加速,她不敢看他,對照著購物清單,一一將架上的貨品掃進購物車。
來到洗發精架前,鄭元熙隨手拿了一瓶下來,簡舒寧連忙阻止。「哥哥你前兩天不是說最近頭發容易出油?老是用同一款洗發精不好,你要不要試試這個?」她拿了另一個品牌的洗發精。「我在網路上調查過了,很多網友特別推薦這一款,對控油很有效,而且也是哥哥喜歡的薄荷味道。」
鄭元熙訝異地望她。
其實洗哪款洗發精對他來說都一樣,他只是習慣性地拿了自己常用的品牌,沒想到她卻替他注意到了這些細微的細節。
他心一暖,微微一笑。「好啊,就用你推薦的。」
簡舒寧見他采用了自己的建議,甜甜地笑彎了眉眼,臉頰白里透紅,瓷娃娃似地可愛。
他看著有些發愣,心髒有那麼一瞬間似乎強力地跳了幾下。
但當然……只是他的錯覺吧?
這丫頭只是個妹妹,還是個呆呆萌萌像個俄羅斯娃娃的妹妹,跟他心目中理想的女神形象實在差太遠。
他不可能對她有任何一絲絲幻想!
錯覺,肯定是錯覺……
「哥哥,你說買哪一款洗手乳比較好?」
清甜的嗓音揚起,鄭元熙驀地回神,這才發現簡舒寧已經來到另一個櫃架前。
她挑選著洗手乳,仔細地比價,表情十分嚴肅,彷佛這五塊、十塊的差異會造成多麼大的差別。
「干麼挑得這麼認真啊?洗手乳這種東西隨便買買就好了,差個幾塊錢有什麼關系。」
「哥哥是大老板,當然不了解我們這種小資女必須斤斤計較過日子的煩惱嘍。」她沒好氣地嗔道。
鄭元熙聳聳肩,他的確不懂。
在他看來與其浪費時間在比價這種瑣事上,不如花腦筋想想該怎麼讓公司多賺點錢。
挑好洗手乳,兩人推著購物車繞過一個轉角,來到陳列衛生棉的貨架。
這下鄭元熙可尷尬了。
他一個大男人陪著一個女人挑衛生棉,這畫面多難看啊!何況這丫頭又愛比價,也不曉得要在這里晃多久。
「呃,你慢慢挑,我去那邊逛逛。」他隨手指向對面陳列廚房用品的貨架。簡舒寧沒笨到看不出他的窘迫,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鄭元熙一溜煙地閃人。
簡舒寧看著他的背影,噗嘯一笑。
半晌,她收回視線,專心挑起衛生棉來,夜用型、日用型、護墊……女人就是這點麻煩,為了應付生理期還得買上這許多各種不同用途的衛生棉。
選了幾包剛好在特價的衛生棉,她推著購物車正要離開,手機鈴聲響起,她有些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從背包里掏出來。
「喂,請問是簡舒寧小姐嗎?」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
「我是。」
「簡小姐,這里是急診室,你媽媽剛剛受傷被送進來……」
媽媽受傷了?簡舒寧驚駭,急著追問。「你們是哪家醫院?我媽怎麼會受傷的?」
「台北長庚醫院。」
「台北長庚?」簡舒寧一愣。「可是我媽這時候人應該在國外啊。」
前兩天老媽打電話來,說她跟老爸打算參加老爸公司的員工旅游,去澳門三天兩夜,她以為應該早就出發了才是。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她傷勢很嚴重,我們是從她手機通訊錄查到你的電話的。」
「那我爸呢?他沒跟我媽在一起嗎?」
「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送她來的,詳細情形我們真的不清楚,請你馬上過來醫院一趟。」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簡舒寧慌慌張張地掛上電話,她不明白媽媽怎麼會突然來台北了?又怎會發生意外受傷被送進醫院?
她急著想找鄭元熙,可他不曉得跑哪兒去了,她來到廚房用品區左右張望,卻不見他的人影。
她焦灼地撥打他的手機,可傳來的竟是語音回應,難道他沒開手機?
想到媽媽正滿身是血,無助地躺在醫院里,她再也無法冷靜,丟下購物車就匆匆往大賣場門口奔去。
鄭元熙遇到了杜清瑤。
兩人都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巧遇,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我來買一些日用品。」杜清瑤指指自己的購物車。「你呢?」
「陪舒寧那丫頭來的。」他自然地回應。
「舒寧也來了?」杜清瑤美眸清亮,笑道。「難怪,我就想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鄭元熙溫文一笑,欣賞著杜清瑤窈窕的身姿以及落落大方的儀態——這才是他欣賞的女人,美麗動人又有事業心。
「寧寧說等一下逛完賣場要去吃冰,一起去吧!」他提出邀約。
杜清瑤立刻點頭答應了。
兩人相偕走回去找簡舒寧,不料她已不見人影,只留下一輛半滿的購物車。
鄭元熙認出那輛購物車是屬于他們的。「寧寧去哪里了?怎麼把東西丟在這兒?」
「會不會去別的地方找你了?」杜清瑤猜測。「不然先打個手機給她好了。」
鄭元熙皺眉,拿出手機看,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不禁懊惱。「算了,我們在這里等她吧!要是等不到,我們就自己去吃冰。」
杜清瑤聞言,調侃地望他。「就這樣丟下她,你不會不放心嗎?」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要我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鄭元熙話說得很灑脫。
杜清瑤抿唇一笑。
簡舒寧跳上計程車,一路直奔醫院,到了醫院門口,她又跳下車,像只兔子似地急急往內竄。
一條臂膀陡然伸出來,用力抓住她。
她嚇一跳,愕然回眸。
抓住她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外表看起來還比她小幾歲,長相清秀,仍帶著大學生的稚氣。
「張子成!」她驚呼。
「我總算找到你了。」張子成緊緊盯著她,眼眸燃著某種異樣的火光,執著而熱烈。
簡舒寧被他看得幾乎忘了呼吸。「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問了好多人,又偷偷跟蹤你媽,好不容易才從她跟鄰居的談話中听到你來了台北,而且換了新的手機號碼。」他頓了頓,嘴角勾起陰沉的笑。「剛才那通電話,是我請人幫忙打給你的。」
「什麼?!」
「台北這麼大,如果不用你媽媽受傷騙你來醫院,我又怎麼能找到你?」
她上當了!
簡舒寧恍然大悟,她就覺得奇怪,媽媽怎麼會無緣無故上台北來?就算要來,也該先通知她一聲……
「你放開我!」她慌得想甩脫眼前這個年輕大男孩。
張子成不肯放,將她拽得更緊了,一路將她拖出醫院,來到附近僻靜處。
「張子成!你想做什麼?你放開我!」
「你別緊張,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可我不想跟你說話……」
「為什麼!」張子成听她如此拒絕,頓時抓狂,握著她肩膀狠狠地搖晃。「我這麼喜歡你、對你這麼好,你到底有哪里不滿意?你跟我說,我可以改!」
「不是你不好,你也不需要改什麼,是我……我們不適合……張子成,你冷靜點好嗎?」
「我很冷靜,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喜歡你而已,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說著,張子成低下頭來,灼熱的呼息噴向她的臉,令她全身發毛。
「你不要這樣,放開我……」
「我喜歡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眼神滿是變態的眷戀。「我說了我不會傷害你,為什麼你就是不听話?」
他想親吻她,這意圖明顯得令她失聲尖叫,再顧不得會不會惹毛他,拚命掙扎起來。
「別動!不準動!」張子成雙臂如鐵鎖,死命地箍住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又踢又打,像只發了狂的野貓,發狠地咬他手臂,咬得他出血。
張子成怒得雙眼發紅,忽地一聲咆哮,將她柔軟的身軀壓倒在地。
可他還來不及做什麼,後領便被人抓住,像老鷹提小雞似地整個人被拽起來,然後冷硬的拳頭如碎石落下,打得他暈頭轉向。
他被打懵了,連打他的人長什麼樣都沒能看清,雙手擋在臉前,驚駭地閃躲。
「你、你是誰?憑什麼打、打我?!」
冰冽的嗓音如落雷,無情地在他耳畔劈落——
「我是簡舒寧的哥哥!桂踫我妹妹,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四章
鄭元熙很怒,非常怒!
尤其在他听見簡舒寧薄弱的解釋之後——
「笨蛋!人家說你媽在醫院你就傻傻相信了?不會先打個電話求證一下嗎?都不怕自己遇到詐騙集團!」
「我打了啊,可是家里電話沒人接,我爸手機也沒開……」
「那怎麼不等我回來跟你一起去?」
「我怕來不及。」
「你這……笨丫頭,簡直氣死我了!要不是我不放心追出大賣場,剛好看到你匆匆忙忙跳上計程車,到時沒人來救你,看你遇到這種變態Stalker該怎麼辦!」
「我知道錯了,哥哥不要生氣……」
「我怎麼能不氣?這種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老早就問你干麼來台北,你就是死不肯說,還發動你爸媽一起瞞著我……結果呢?還不是要我來幫你收拾善後?」
「對不起。」
見哥哥氣到整個人似乎快抓狂,簡舒寧只能乖乖認錯。
可是她也覺得自己好冤枉,她又不是故意招惹張子成的,誰會曉得她不過就是看他有天來店里用餐忘了帶錢,好心幫他買了單,順便听他傾吐一番煩惱,從此就被他纏上了,三天兩頭來店里盯她的梢,美其名是喜歡她,想多認識她,其實等于是個恐怖的Stalker。
想她當初因為有個比自己年輕的清秀小帥哥追自己,還頗為洋洋得意,如今真覺得汗顏。
「你是該汗顏!你以為人家會看中你哪一點?還不就因為你好欺負!」哥哥話說得辛辣,完全不給她留一點面子。
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啊!也跟一般女生一樣心思縴細敏感,為何要這般毫不留情地給她難堪?
這天,簡舒寧被罵得暈頭轉向,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在警察局做了一下午的筆錄,鄭元熙還請了律師來,把張子成嚇得手足無措,連連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來糾纏她。
回到家後,簡舒寧很有自知之明,立刻鑽進廚房做了哥哥最喜歡吃的咖哩飯,還拌了凱撒色拉、烤了隻果派。
她系著白色圍裙,柔順地站在餐桌前,一臉討好。「哥哥別生氣了,你肚子餓了吧?來吃飯吧!」
鄭元熙板著臉,雙手環抱胸前,坐在餐桌主位一聲不吭,活像個古代的冷面大老爺。
而她是苦命的小丫鬟。
「老爺,請用飯。」她忍不住委屈地說起台詞來。
鄭元熙聞言,差點嗆到,兩道冷銳的陣刀砍過來。
她叫他什麼?老爺?l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跟他玩Cosplay游戲?
「老爺,今天這些都是您愛吃的,您嘗嘗,不滿意的話奴婢再重新給您做一份……」
「你還真的演上癮了?二犀利的話鋒擲地有聲。
簡舒寧一凜,脖子不由自主地縮了縮,羽睫垂斂,一雙白嫩的小手握在小腹前糾結成一團,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真的是個正在欺負自己丫鬟的大老爺呢!
這可惡的丫頭!
鄭元熙惱了,決定自己絕不能同情她——為何要同情?她一次次地闖禍,一次次地要他幫著收拾善後……與其說她是他的丫鬟,不如說他更像她大小姐的奴才吧!
而且她可知道,方才看到那個張子成將她壓倒在地準備侵犯的畫面時,他竟有種……有種世界快崩塌的感覺,眼前瞬間黑成一片,怒火熊熊,整個燒毀了他的理智。
他想殺人!
那一刻,他真的想把那家伙痛扁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肉!
當時那殘暴的念頭,至今回憶起來仍令他心驚。
可她什麼也不曉得,一派傻乎乎地以為做頓飯哄哄他,一切就能雨過天青了。這死丫頭,若不給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她永遠學不會好好保護自己!就算他是她哥哥,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護著一輩子,她總有一天要嫁人……
不知怎地,一念及此,鄭元熙只覺得心情更陰郁了。
簡舒寧自眼睫下偷覷他,見他臉色有愈來愈黑的趨勢,心下暗暗叫苦。
糟糕了糟糕了,這次哥哥看來真的很生氣!
她該怎麼辦才好?
簡舒寧悄悄深呼吸,鼓足勇氣,才甜著嗓音開口。「老爺……」見鄭元熙劍眉一擰,她立刻警覺地改口。「哥哥……」
「別叫我哥哥!」鄭元熙盛怒拍桌。
砰地一聲,嚇得簡舒寧當場跳起來,眨著一雙濕潤潤、圓滾滾的黑眸,委屈似地睇著他。
他狠下心來,霍然起身。「簡舒寧,你給我好好反省!」
語落,鄭元熙抓起車鑰匙,如一陣旋風似地卷出大門。
簡舒寧怔怔地望著他凜冽的背影,再望向桌上一口也沒被動過的豐盛菜色,一顆心慢慢地絞擰起來。
好像……有點痛。
她緩緩地蹲坐在餐廳角落,將臉蛋埋在膝上,一顆剔透的淚珠落下。
從那天開始,兩人便陷入冷戰。
鄭元熙堅持不理簡舒寧,不給她一點好臉色,她也只好乖乖地每天下班就窩回自己房間里,深切地反省。
經過幾天,她實在受不了了,下班後約了杜清瑤到一間日本料理餐廳吃飯喝酒,哇啦哇啦地抱怨。
「清瑤姊姊,你說說看,我哥哥那個人是不是很機車?我都已經跟他道歉了,他還想怎樣?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他嗎?」
「你哥哥只是擔心你。」杜清瑤為鄭元熙說好話。「你不曉得,那天他在大賣場里頭找不到你的人,是真的很緊張……」
杜清瑤說著,有些出神,連她也想不到自己能看見那樣的鄭元熙。
嘴上說得瀟灑,可舉動分明不是那回事,在賣場時心神不寧,左右張望,看得她都忍不住調侃。
「就那麼擔心她嗎?她那麼大的人了,不會出事的。」
她還記得當時鄭元熙那微窘卻又極力找借口的神色。「你不知道,舒寧那丫頭……說好听點是心地善良,講難听點就是笨!迷糊蛋一個!哪天被人拐了去賣都不知道……」
「哪會啊?」她听得好笑。
不料簡舒寧還真是差點出事了,後來她听說時,都不禁捏一把冷汗。
想著,杜清瑤搖搖頭,溫聲勸簡舒寧。「你怎麼會被一個Stalker盯上的?以後真的要小心點啊!」
簡舒寧一窒,好一會兒後才幽幽嘆氣。「嗯,我知道,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可是……」
想想,她還是覺得委屈。「我也知道哥哥是為我好,可他一定要罵我罵得那麼難听嗎?這麼多天都不理我,不跟我說一句話……我每天都一大早爬起來做早餐給他吃,晚上也特別做他喜歡的菜……他都當作沒看見,那麼多菜都我一個人吃,撐都撐死了……」
一壺清酒喝下來,她忍不住有點想哭,滿腔委屈噎著心口。
「你怎麼這麼傻?」杜清瑤听了也為她抱不平。「他不吃你就不要做了啊!干麼那樣討好他?」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覺得慌,哥哥不跟我說話,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她微微哽咽著,拚命告誡自己已經不是個小孩了,才勉強忍住沒有啜泣出聲。
「舒寧,你是不是喜歡他?」杜清瑤輕輕地問,看著她的眼神溫柔似水,卻也隱隱約約浮漾著某種異光。
她一怔,好一會兒才慌亂地直搖手。「沒有沒有!你別誤會,我對哥哥……不是那種男女之情,我們小時候就是鄰居,以前有人欺負我都是他幫我出面解決的,所以……我可能是習慣了依賴他,把他當親哥哥看……」
「真的只是這樣嗎?」
「嗯嗯,是這樣沒錯!」
杜清瑤沒再說什麼,淡淡地笑笑,舉手跟服務生又要了一壺燙熱的清酒,酒送來了,她為兩人各斟一杯,斟酒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雅好看。
「再喝一點吧,喝到微醺,心情會好點。」
「好。」簡舒寧溫順地捧過酒杯,慢慢啜飲,一面悄悄自眼睫下偷窺杜清瑤看似平靜溫潤的表情。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清瑤姊姊的表情有點微妙,好像漫不經心,卻又在意著什麼。
她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如果清瑤姊姊真的誤會她跟哥哥之間有什麼怎麼辦?她可不想破壞哥哥好不容易初初萌芽的戀情。
「呃,我們別聊這些不開心的事了,聊點別的好了!」她急急想轉開話題。
彷佛看出她的意圖,杜清瑤淺淺一笑,點點頭。
接下來兩人天南地北地閑扯,簡舒寧好奇地追問所謂的服裝采購大約都是什麼樣的工作內容,杜清瑤跟她訴苦這工作一個月幾乎有半個月都在國外出差,開冗長的會議、看服裝秀、采買新一季的商品、開發合作廠商及客戶,回來以後還要負責監督出貨、調貨、進行各種成本效益評估……根本不是某些人想象的那種光鮮亮麗的美好工作。
「原來這麼辛苦啊!以前還有朋友跟我說,做這一行每天只要穿得美美的去看時裝秀、逛精品店,等于有人出錢要你去過過貴婦的癮。」
「那都是外行人看熱鬧,假的!」
看來每份工作都有各自的心酸呢!
兩人聊到興起,酒又喝空了,再點了一壺,卻是胖胖的老板娘親自送來,爽朗地笑道。
「剛才你們點的大吟釀已經沒了,這是店里新進的一款清酒,是我家老頭上回去日本親手拎回來的,店里現在只剩少少幾瓶呢!味道跟一般清酒很不一樣喔,清淡又深邃,要不要試試?」
「好啊!試試!」簡舒寧首先舉手贊成,基本上她現在身心很放松,處在別人建議什麼她都會說好的極樂心情。
老板娘似乎很欣賞她的阿莎力,殷勤地為兩人斟酒。「听我家老頭說,店家賣給他這酒的時候,還說這酒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能讓人心想事成喔!」
簡舒寧駭笑。「有沒有這麼神奇啊?這許願酒喔?」
「呵呵,我那老頭說話就是夸張了一點,你們听听就好。」
「不管怎樣,能夠心想事成就是好事!姊姊,我們干一杯!」
雖然之前已經喝了兩壺清酒,可這第三壺喝下來,果然滋味格外不同,一下子就暖了胃,全身骨頭彷佛都軟了。
「這酒真的好喝耶!」連向來冷靜自持的杜清瑤也忍不住贊嘆。
兩人心情更好了,拿酒當配菜,一陣哈啦閑扯,也不知怎地忽然聊起減肥秘方來。
「要怎麼樣才能維持像你這樣的好身材啊?」簡舒寧羨慕地道。「我好像連喝水都會胖。」
「你以為我吃多了就不會胖嗎?」杜清瑤搖頭笑道。「你應該也注意到了,我其實吃得不多,中午大部分只吃色拉,晚上過九點以後絕對不吃東西。」
「天哪,好佩服你喔!」
「我反而羨慕你吃東西的時候快快樂樂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讓人看了就覺得很幸福。」
「呵。」簡舒寧小小聲地說。「其實我也試過節食的。」
「後來呢?」
「失敗了。」
曾經有一陣子,她也嘗試過各種節食的手段,甚至有過一天只吃一顆蛋和幾片吐司的紀錄,結果是得到了厭食癥。
每吃必吐,迅速地消瘦下來,嚇得媽媽抱著她哭著求她不要再這樣虐待自己了。
她也知道,其實那時候的自己心理是有病的,想變得縴瘦,變得漂亮,變成鄭元熙心目中那種理想美女,執念入了魔,卻是苦了自己。
憶起那段淒慘的過去,簡舒寧澀澀地牽唇。「有些事不能過分強求,我覺得我應該要學著……喜歡自己。」
「嗯,這話說得有道理。」杜清瑤贊同。
「可是我還是好羨慕清瑤姊姊喔!」她忽然半抱著杜清瑤,借酒耍起賴來。
「嗚嗚??要是能當個像你這樣聰明的大美女,就算只有幾天我也高興,這輩子就沒白過了!」
「傻瓜!」杜清瑤輕聲笑,順手拍拍她的頭,拿她當妹妹哄。「當我也沒什麼好,像你這樣沒什麼心機,單純又可愛的女孩才討人喜歡呢!」
「清瑤姊姊真是大好人,這話要是被哥哥听到,肯定會吐槽的。」
「他那麼機車,我們不理他。」
「對!不理他!」
兩個女人說說笑笑,都有了幾分醉意,結了帳離開餐廳,才發現戶外下著大雷雨,閃電不時劈亮陰沉的天空。
「哇,下雨了沒帶傘怎麼辦?」
「我也沒帶,叫計程車吧!」
冒雨坐上計程車,兩人都是全身濕透,互看彼此狼狽的模樣,不禁吃吃地笑了起來。
「清瑤姊姊,我今天不想回哥哥家。」簡舒寧甜甜地撒嬌。
「那你來我家住一晚好了,我家有客房。」
「好啊!謝謝姊姊,姊姊最好了!」
「你嘴巴真甜,都不曉得你哥哥怎麼舍得罵你?」
「哼,他那人最壞了……」
下了車,兩人相互扶持著走向大樓門口,忽地,一道閃電撕裂了天空,炸開的亮光正好就落在眼前,駭得兩人驚聲尖叫,慌忙閃躲。
苞著,一陣轟隆雷響滾滾而來,彷佛預示著某種命運……
棒天,簡舒寧捧著宿醉的腦袋醒來,只覺得似乎有個小人拿著電鑽一陣陣地鑽著太陽穴,血脈搏動,痛得她想哀嚎。
早知道就不喝那麼多酒了啦!
她懊惱地責備自己,明知自己酒量差,一瓶啤酒就醉倒,偏還跟著杜清瑤一壺一壺地喝清酒,喝到神智不清。
她痛得在床上滾半天,才勉強睜開眼楮,撐起身子坐起來。
看著周遭陌生的環境,她一時有些困惑。
這是哪兒?
握拳敲了敲腦袋,昨夜的記憶成了剪碎的片段,很模糊,她努力地想,總算想起自己死賴著杜清瑤,硬要到人家家來借住一宿,進了屋,糊里糊涂地洗了個澡就
睡倒了。
這里應該是客房吧?
正想著,門扉就被敲響。
「舒寧?你睡醒了嗎?我今天下午要飛日本出差,差不多要準備出門了。」
是杜清瑤的聲音,听起來有點緊繃、有點沙啞,顯然也受宿醉所苦。
「喔喔!我起來了,清瑤姊你等一等。」
簡舒寧跌跌撞撞地下床去開門,歉然地一笑。「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
她驀地頓住。
兩個女人,一個在門里,一個在門外,驚駭地互瞪,空氣凍結。
良久,簡舒寧首先找回自己的嗓音,顫抖地指著對方。「你、你、你是誰?!為什麼長著……我的臉?」
室內再度陷入靜寂,無邊的沉默彷佛要延伸到宇宙盡頭。
接著,兩道尖叫聲交互響起雙重奏,幾乎掀了天花板!
她跟清瑤姊姊交換身體了!
這種小說和電影才會發生的事,居然在現實生活中上演!
簡舒寧整個人傻了,摸摸自己縴瘦的臉蛋,低頭看看自己窈窕曼妙的嬌軀,櫻唇張成O字形。
相較于她平白換了個美女身,杜清瑤可就倒霉了,頂著她的圓圓臉,棉花糖般軟嘟嘟的身材,無論主觀客觀來說,都從瘦美人變身成小胖妹!
「對不起,姊姊,我對不起你。」簡舒寧好歉疚,連她自己都替杜清瑤感到冤枉。
最初的震驚過去後,杜清瑤忽然覺得好笑。
這個傻女孩,就連平白無故被交換了身體,心里也只想著對不起人家,完全忘了自己也很委屈。
「這也不是你故意的啊!」杜清瑤柔聲安慰。「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對啊,該怎麼辦?」簡舒寧苦惱。
「我今天得飛日本出差,明天跟兩家日本廠商約好了要簽約,Josh是公司老板,也會一起去,順便去那邊洽談日本網路分站設點的事。」
「嗄?你要跟哥哥一起出差?」
杜清瑤意味深長地看著簡舒寧。
簡舒寧一怔,半晌,駭然指向自己。「你是說我要用你的身分跟哥哥去出差?
不可以!我辦不到!」
她慌得跳起來,在屋里團團轉。「我什麼也不懂,姊姊會的事我都不會,我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認識,怎麼能代替姊姊去簽約?不行!我得去跟哥哥說,現在這個我不是真的我……不對,應該說這個身體不是我的……」
「你冷靜點!」杜清瑤握住簡舒寧的雙手,以眼神安撫她。「這種事說出來誰會相信?你想被當成神經病?」
簡舒寧愣住。「可是……」
杜清瑤神情嚴肅。「我想這種靈魂錯置應該是暫時的,電影不都是這樣演的嗎?只要有某種契機,就可以換回來。」
「對對對!應該可以換回來……」簡舒寧猛然醒悟,一拍手。「我想起來了!昨天老板娘不是給我們喝那個許願清酒嗎?說是能夠心想事成……後來我不是有說希望能變成姊姊你嗎?」
杜清瑤一愣,也想起來了。「難道那壺清酒真的有奇妙的魔力?」
簡舒寧怔惘出神,雖說這是她自己的猜測,但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還有昨天又下那種大雷雨,閃電當著我們兩人面前劈下來……據說這種雷電交加的時候特別容易發生怪事……」
杜清瑤也回想起昨夜閃電劈落時那驚險的一幕。「所以只要等到下次打雷下雨時,我們再喝下那個許願清酒,應該就能換回身體了。」
「那太好了。」得知這荒謬的一切還有扭轉的希望,簡舒寧松了口氣。「不然讓姊姊用我這張臉和身體,真是太委屈你了!」
「說什麼傻話啊?」杜清瑤搖頭莞爾。
「呵呵。」簡舒寧摸摸頭,訕訕地笑。
看著自己向來氣質高雅的臉露出那樣傻兮兮的笑,杜清瑤的心情有點微妙。她忽然覺得老天爺安排這樣戲劇化的事情在她們倆身上,或許具有某種意義。想著,杜清瑤微微一笑,拍拍簡舒寧。「你先不用擔心,也不用急著跟Josh說這件事,就當作是我們兩個的秘密,OK?」
「OK、OK!」簡舒寧連連點頭。
「這次去日本簽約的事很重要,絕不能臨時取消,‘杜清瑤’一定得露面,所以你一定要去。」
「可是姊姊……」
「放心,我可以用助理的身分跟你一起去。」
「助理?」
「嗯,你就跟Josh解釋因為有些瑣事需要人幫忙處理,所以想跟公司借調‘簡舒寧」,只要多買一張機票,我們就可以一起飛日本了。」
這樣清瑤姊姊就可以隨時cover她了。
簡舒寧恍然大悟,杜清瑤笑著對她眨眨眼。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
簡舒寧絞著手指,十分扭捏地開口,聲音細得像貓咪嗚咽。「姊姊,我對不起你……」
「怎麼了?」杜清瑤不解。
簡舒寧瞥她一眼,窘得想撞牆。「我的護照,放在台南家里……」
這回,換杜清瑤將嘴張成o字形了。
飛機準備起飛,簡舒寧坐在商務艙舒適的座位上,身子卻發僵,隔壁坐著穿得一身帥氣的鄭元熙,令她整顆心更加緊張地幾乎跳出來。
她拚命理清凌亂如麻的思緒。
方才是杜清瑤開車送她到機場的,順便在車上交代她各種注意事項,她拿出隨身的小咕子,寫了好幾頁筆記,腦袋瓜里也塞了一堆東西。
鄭元熙早上先進了公司,直接從公司轉往機場,和她約好了在出境大廳會合,一起排隊登機。
她一路安靜,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深怕一開口就露了餡,昭告世人自己其實不是杜清瑤,是個徹徹底底的冒牌貨!
「你怎麼了?」鄭元熙坐定,見身旁的女人繃著一張清麗臉蛋,表情嚴肅認真又帶著幾分困惑迷惘,心念一動。「是不是宿醉人不舒服?看你都不怎麼說話。」
對啊,宿醉!
簡舒寧眼楮一亮,她怎麼就忘了可以拿這個當借口呢?
她連忙伸手撫住額,做出一副虛弱的模樣,眉尖微微顰著,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說道︰「昨天晚上可能喝太多了,有點……頭痛。」
「你聲音怎麼了?」鄭元熙訝異。「怎麼變得這麼尖?」
簡舒寧一凜。糟糕!裝過頭了。
她連忙咳嗽兩聲,清清嗓子。「呃,我喉嚨不大舒服。」
正好一個空服員經過,鄭元熙要了一杯加了鹽的熱檸檬茶,遞到她手里。「喝點這個,可以解宿醉。」
簡舒寧愣愣地接過,喝了一口,咸咸微酸的味道沁入喉頭,浸暖了胃。
好舒服!
她忍不住多喝了幾口,一面喝,一面在心里哀怨地吐槽——
扮哥對別的女人可真溫柔體貼啊!要是知道她宿醉,不先把她罵得狗血淋頭才怪!
「你喝成這樣,我看舒寧那丫頭也好不到哪里去,現在說不定還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地喊頭痛呢!」
丙然,哥哥提起她就沒好話。
簡舒寧撇撇嘴,嬌嗔地橫了鄭元熙一眼。
這一眼,風情萬種,鄭元熙看得有些發愣。
簡舒寧喝光了茶,將空杯還給空服員,這時飛機已經轉了個大彎,上了跑道,開始起飛前的滑行。
她不覺緊張起來。
她其實很怕坐飛機,本來她就有點懼高的毛病,從高處往下看會不爭氣地感到眩暈,更別說坐飛機了,只要想象自己是在幾萬英尺的高空,一顆心就空蕩蕩的,沒有個著落。
因此每回飛機起飛、降落以及在空中偶遇亂流時,都是她精神異常緊繃的時候,不由自主地進入全身警戒狀態。
飛機加速滑行,她雙手緊緊抓住兩旁的扶手。
機首一個上揚,她覺得自己一顆心也要飛起來似地,跟著,是飛機收滑輪的響聲。
分明是最單調不過的聲音,卻宛如什麼警示,重重敲在她心口。
她咬住牙,用力閉上眼楮。
鄭元熙驚訝地看著她略顯糾結的容顏。
這般緊張兮兮的表情,令他聯想起另一個女人,坐飛機也好,坐摩天輪也好,只要到了高處,她整個人就不對勁……
「你也怕坐飛機?」他低聲問。
簡舒寧沒听見。
「清瑤,你還好吧?」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清瑤!」
是在叫她?
簡舒寧神智騫地一凜,這才想起如今自己的身分正是杜清瑤,杜姊姊經常坐飛機出差,肯定不會像她這種反應。
她必須鎮定。
想著,簡舒寧強逼自己放開扶手,暗暗深呼吸,調勻急速的心韻,可還沒等她緩過氣來,飛機忽然上下一個震蕩,機長似是下降又升高,接著將飛機轉了個方向。
她不禁低叫一聲,小手下意識地就往座位扶手抓,卻意外捉到一只修長結實的大手。
鄭元熙手被握住,一陣驚愕。
也不曉得是不是他听錯了,他好像听見身旁傳來一聲細微如幼貓般的呼喊,弱弱地喊「哥哥」?
但杜清瑤怎麼可能叫他哥哥?
他心髒重重一跳,轉頭望向杜清瑤,只見她臉色一片蒼白。
掌心里,依偎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肌膚滑膩。
他感覺喉嚨有些干澀。「沒事了,起飛都是這樣的,現在飛機已經平穩了,你睜開眼楮感覺看看。」
扮哥的聲音,好溫柔。
簡舒寧揚起眼簾,怯怯地迎向鄭元熙關懷的神情,那一瞬間的眼波,盈盈似水,軟得不可思議。
她居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鄭元熙愣住。
在他印象里,杜清瑤向來是聰慧干練的,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笑容清爽而淡雅。
這般宛如受驚的小兔子似地,含羞帶怯,無言地尋求慰藉的模樣……
真不像她。
雖然不像,卻讓他的心莫名地柔軟下來,很想好好安慰她……
他淡淡一笑。「沒事了,你別怕。」
簡舒寧怔怔地望著他含笑的眼神,不自覺地點頭,姿態柔順。
有哥哥在身邊,她知道自己不用怕。
她顫顫地張唇,差點又要習慣性地喊哥哥,幸而及時警覺,急忙咽回嘴里。見她欲言又止,他劍眉一挑。「怎麼了?想說什麼?」
「想說……」這時候的杜清瑤會說什麼呢?那麼優雅淡定的杜清瑤,應該不會只是傻乎乎地道謝……「剛剛讓你見笑了,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搞的,明明一天到晚都在坐飛機,居然還莫名緊張了起來!」
雖是自嘲,卻是一種從容的自嘲。
她又恢復成原本的她了。
鄭元熙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只是扯了扯俊唇,笑意更深。「我怎麼覺得這話里有怪罪我這個老板的意思?」
簡舒寧愣了愣,半晌後才笑道︰「就是啊!是誰讓我一天到晚出差坐飛機的?」
「是我不好,這次去日本,看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老板請客不是應該的事嗎?這哪能算什麼補償?」
「不然買個禮物送你?」
「這可是你說的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到時可別嫌貴不買單。」
「呵呵。」鄭元熙朗笑。
簡舒寧悄悄松了口氣。
氣氛如此融洽,哥哥又笑得一派爽朗,這應該表示她扮演的這個杜清瑤,大致上沒有出錯。
只是為什麼,心里總覺得別扭呢?
好像看到哥哥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這麼開心,她並不怎麼高興,就算這女人身體里裝的,其實是自己的靈魂……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五章
飛機抵達日本東京時,已是彩霞滿天的黃昏,接著一路檢驗護照、領取行李,再跳上計程車來到位于台場的飯店,夜幕已然降下。
鮑司訂了兩間單人房,簡舒寧一進房里,往落地窗外一看,立即驚呼出聲。
「好美啊!」
窗外,霓虹絢爛,橫跨東京灣的彩虹大橋近在眼前,裝飾著橋身的燈光如成串的夜明珠,流光璀燦。
這根本就是日劇里的經典場景啊!
簡舒寧從小就愛看日劇和日本動漫,大學更修了日語這門課,卻是第一次有機會來日本,雖是代替杜清瑤來出差,負有嚴肅的任務,仍是興奮得全身血液沸騰。
她在房里又叫又跳,像個瘋子一樣,接著在柔軟的床上滾了幾圈,吃吃地笑,直到鄭元熙一通內線電話打進房里,她才猛然醒神。
鄭元熙約了她一起吃晚飯。
她這才驚覺全身黏兮兮的,連忙進浴室沖澡。
站在蓮蓬頭下,雖然她極力阻止自己眼神亂飄,目光仍是忍不住梭巡了一圈——杜姊姊的身材真好啊!小腹光滑平實,腰間曲線玲瓏。
不知道她在台北是不是也正在洗澡呢?
思及此,簡舒寧驀地臉頰一熱,耳根發紅。
扁是想象著杜清瑤對著鏡中圓潤的身形啞口無言的畫面,她就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萬一杜姊姊去掐她身體的腰間,然後發現可以捏起軟軟一塊肉呢?
天哪!太丟臉了!
簡舒寧雙手搗臉,不敢再想,匆匆淋浴過後就踏出了浴室,換了一身飄逸的洋裝,考慮到時序已入秋,東京晚上的溫度應該比台北涼了許多,她又加了一件帥氣的秋季風衣,腳上則踩著一雙細跟涼鞋,露出涂著淡色指甲油、精巧而細致的腳趾。
確定自己打扮得很「杜清瑤」,她才端著一張清淺的笑顏出了門。
不料才走了幾步,腳踩忽地一扭,若不是鄭元熙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怕是要當場撲跌在地。
「你沒事吧?」鄭元熙問。
簡舒寧糗得臉蛋發燒。
她不習慣穿高跟鞋,偏偏杜清瑤每一雙鞋的鞋跟都又尖又細,相當考驗她走路的儀態。
「我……沒事,謝謝。」她吶吶地道謝,鼓起勇氣抬眸看鄭元熙一眼,令她驚訝的是在鄭元熙眼里完全看不到絲毫揶揄戲譫,只有純粹的關懷。
「沒事就好。」鄭元熙笑意溫暖,令人如沐春風。
扮哥在杜清瑤面前……簡直是不同的人嘛!平常若是她出了這等糗事,他不大肆嘲弄她才怪!
壞透了,這個男人……
簡舒寧在心里暗罵,表面上偏只能學著杜清瑤那樣,笑得清淡而優雅。
兩人來到附近一棟shoppingmall,搭手扶梯上了五樓,這里有好幾家餐廳,櫥窗內秀著琳瑯滿目的日本美食,光看著就讓簡舒寧口水狂流。
鄭元熙帶她進了其中一家,兩人坐定後,他見她研究著菜單,主動開口提議。
「這家的凱撒色拉還不錯,生菜很鮮脆,醬汁地道。」
簡舒寧听了,倒吸一口氣。
不會吧?她好不容易來到日本,他居然推薦她吃生菜色拉!
這菜單上明明有那麼多好吃的餐點——豬排飯、湯咖哩、壽喜燒、生魚片、烤肉串……她可不想當個素食動物只吃菜!
偏偏鄭元熙還一副為她好的表情。「我知道你晚上過了九點就不吃東西,可是你在飛機上也沒吃什麼,多少還是吃一點吧!」
晚上九點後就不吃東西?
簡舒寧一凜,想起這正是杜清瑤給自己訂下的飲食規則,既然自己用了人家的身體,代表人家的身分,似乎就該遵守人家定下的規矩。
可是……
她哀怨地瞥了眼手表,驀地眼眸一亮。「現在才八點多!」
鄭元熙听了一笑。「你忘了日本時差比我們快一個小時嗎?」
所以日本時間現在已經過九點了?
簡舒寧眨眨眼,看著鄭元熙招手喚來一個服務生,為他自己點了個全套的姜汁燒肉套餐,羨慕地吞了口口水。
「你要吃什麼?凱撒色拉還是水果優格色拉?」他點完自己的,隨口問她。她偏不吃色拉!
「我要吃豬排飯!大份的!」簡舒寧豁出去了,美食當前卻不能吃簡直要她的命,她才不管鄭元熙怎麼想呢。
鄭元熙訝異地望她。
而她扁著嘴,迎視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似是控訴,又似含著些許委屈。
這是……杜清瑤的表情?
他霎時出神,心跳莫名停了一拍。
或許是時間晚了,餐廳內客人不多,廚房動作很快,不一會兒,服務生便送上熱騰騰的姜汁燒肉套餐以及豬排飯。
炸得香酥軟嫩的豬排果然很大份,油汪汪地泛著誘人的亮光。
簡舒寧喜得拾起筷子,做了個開動的手勢。「^fe/「g盧t!」
一句「我開動了」的日語撂下,鄭元熙听著再度走了神。
他一面吃飯,一面不著痕跡地打量坐在對面的女人,她平常吃飯總是細嚼慢咽,一口好像能當成三口吃,緩慢而優雅,可今夜看她,進食的速度卻是加快了許多。
雖然吃得快了一些,也並不粗魯,反倒讓人覺得她吃得很放松,確實地享受著眼前的美食,珍惜地咀嚼著每一分好滋味。
鄭元熙覺得自己曾經看過誰這樣吃東西……
對了,是舒寧那丫頭!
想著,他莞爾一笑,可一轉念,又覺得驚悚。
他是怎麼了?居然把杜清瑤拿來跟那個笨丫頭相比……這兩個人天差地遠的,能比嗎?
他驀地搖搖頭,像要甩去腦海奇異的思緒。
吃完了一整份豬排飯,簡舒寧又喝湯,濃濃的味噌香,令她忍不住滿足地嘆息一聲。
鄭元熙微笑。「你今天胃口好像很好。」
她一愣,急忙為自己找借口。「呃,可能是今天從出門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肚子實在餓了……我吃太多了嗎?」
應該不會吧?簡舒寧在心里暗暗流淚。這只是她平常飯量的一半啊!要不是杜清瑤的小胃已經很撐了,她還想加點烤肉串呢!
見她表情糾結,似是懊惱著自己不該吃太多,鄭元熙笑著安慰她。「一點也不多,其實這是正常的分量,反而是你平常吃太少了。」
「我怕胖嘛。」簡舒寧下意識地回答。
「你一點也不胖!」鄭元熙笑道,目光溫和地審視她。「我倒覺得你有點太瘦了,再多長一點肉應該更好看。」
「是嗎?」
「當然也不要胖成像舒寧那樣啦,哈哈。」
鄭元熙是開玩笑的,哪里曉得女人的反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明眸狠狠一瞪,神情瞬間變得張牙舞爪。
「舒寧哪有胖?她那是……頂多就是有點豐滿而已,珠圓玉潤!你沒听說過這個形容詞嗎?」
听過是听過,不過……
「你干麼這麼生氣?」
簡舒寧一窒,倏地斂下眸,小小聲地回應。「我就是……就是替她抱不平而已,其實舒寧並不胖的,只是比標準體重多了幾公斤。」
「呵呵,想必她平常都是這樣對你洗腦的,對吧?」鄭元熙語帶調侃。
這意思是他並不以為然嘍?
簡舒寧咬著唇,眼簾垂得更低了,努力藏去眼里受傷的神情。「你真的……真的覺得舒寧……很胖嗎?」
不知為何,鄭元熙覺得自己听到了她話里的膽怯與遲疑,可問題是,她何須為了另一個女人膽怯遲疑呢?
若是這問題是那笨丫頭自己問的,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吐槽,但既然是她問的……
鄭元熙俊唇一勾。「其實她那樣的身材也還好啦。」
這意思是……簡舒寧倏地揚眸,期待地望他。
鄭元熙朝她眨眨眼,食指抵在唇前比了個噓的手勢,淘氣中又帶著幾許慵懶的神情顯得格外性感。
「這話可別跟那丫頭說,否則她一定會很得意,以後就不會乖乖听我的話天天去游泳了。」
所以,哥哥只是故意逗她,其實在他眼里,她也沒胖得那麼天怒人怨?
簡舒寧只覺得一顆心撲撲地跳,在耳畔激動地敲響。
這樣看來,能跟杜姊姊短暫交換幾天身體真的是很不錯的一件事呢!至少她能像這樣,听見哥哥的真心話。
扮哥,並不討厭她。
簡舒寧想唱歌,想翩然起舞,在銀色月光下踩著海浪玩,做盡一切瘋狂而快樂的事。
「剛剛搭手扶梯上樓時,我看見樓下有一間SEGA的游戲場。」她輕聲說道,明眸含笑,秀眉彎彎。
「嗯,我也看到了,怎樣?」
「我們去玩吧!」
SegaJoypolis,號稱是日本規模最大的室內游樂園,里頭的游樂設施多是跟動漫或游戲有關,比如簡舒寧一沖進去就四處尋找的「頭文字D」。
「找到了!」
當熟悉的AE86映入眼簾,她不禁驚喜地拍手。
「這是頭文字D?」鄭元熙也認出來了,他還記得學生時代跟舒寧那丫頭一起看過動畫。「你特地要找的就是這個游戲?」
「對啊,賽車!」簡舒寧喜得眉眼彎彎。「你玩不玩?」
當然要玩!
鄭元熙毫不猶豫地點頭,只是他不免覺得奇怪,這種動漫游戲不像是杜清瑤平日會接觸的興趣。
「你也喜歡看日本動漫?」他試探地問。
簡舒寧樂陶陶地正想點頭,腦海忽然電光一閃,及時尋回理智。「呃,其實我只是听朋友說過而已……就舒寧啊,她知道我常到日本出差,特別推薦我來這里玩」
「原來如此。」如果是听那丫頭說的,他就了解了,那丫頭可是超迷這些玩意兒的。「我沒想到你跟舒寧感情已經變得這麼好了,她連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跟你說。」
「怎麼會亂七八糟?」簡舒寧不平。「明明就很有趣!」
「是啊,很有趣。」鄭元熙不與她爭論,淡淡一笑。
這款賽車游戲極為熱門,兩人排了將近十分鐘才輪到,坐上動畫主角藤原拓海的愛車,簡舒寧只覺得自己彷佛也化身為劇中人物,體內血液興奮地沸騰。
車子是真的,方向盤也是真的,賽車時車身的強烈晃動更讓整個人如同身歷其境,大轉彎時,也可以感受到如動畫里那樣疾速飄移的快感。
現實生活里,簡舒寧並不會開車,可玩游戲倒是開得很灑脫,橫沖直撞地狂飆,不亦樂乎。
她晃得很開心,但其實比賽還是輸了,鄭元熙開著劇中另一個主角高橋啟介的戰車FD,輕輕松松地贏了她。
下車後,鄭元熙刻意以一種傲然的眼神斜睨她。
她朝他皺皺鼻頭,冷哼一聲。
接下來兩人玩射擊游戲,依舊是鄭元熙完勝。
簡舒寧更不服氣了,滴溜溜的眼珠往四周轉一圈,忽然發現一款背景設在廢棄工廠的游戲,眸光一亮。
VeilofDa「k,坐在軌道上的雲霄飛車,隨著軌道回旋翻滾,過程中還必須做移動射擊,射擊目標是神出鬼沒的喪尸。
雖然她的射擊技術肯定比不上哥哥,但這可是要坐在轉來轉去的雲霄飛車上呢!哥哥最怕玩這種會頭暈的游戲了,呵呵。
于是她不由分說,拉著滿臉遲疑的鄭元熙上了車。
丙然,一趟飛車坐下來,簡舒寧尖叫得很痛快,也看鄭元熙的好戲看得很痛快。
分明就頭暈到不行,鬢邊都冒冷汗了,還硬要撐著大男人的尊嚴裝淡定,故作從容,看得簡舒寧竊笑不已。
「Josh,你還好吧?」她用杜清瑤的嗓音很溫柔很溫柔地問。「我看你不大舒服的樣子。」
「沒事,我很好。」鄭元熙一臉雲淡風輕。
嘖嘖,還撐!
簡舒寧暗暗撇嘴,縴縴指尖忽地往前方一指。「那我們去玩那個吧!」
「哪個?」鄭元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頓時神情一滯。
那款游戲叫HalfpipeTokyo,其實他剛進來時就注意到了,玩家兩人一組,站在一個類似鐘擺的裝置上,配合音樂,隨著U形軌道來回晃動,每當鐘擺擺到中間白線時,兩位玩家要合力踩下踏板,踩線愈精準,得分愈高,踩下踏板的同時,鐘擺本身還會自體旋轉。
總之,就是一個比剛剛的雲霄飛車更容易暈眩的游戲。
這個他絕對不行,會死人的,真心會死人……
鄭元熙光看別人玩就臉色發白。
「Josh??」簡舒寧甜甜地拉長了尾音,臉蛋微微一歪,帶點撒嬌意味地。「那要兩個人才能玩,你陪我吧?」
鄭元熙胸口評評地跳,也不曉得是看到佳人難得展露的嬌俏風情,還是擔心自己無法活著撐過這個游戲。
「Josh??」佳人又喚了一聲。
鄭元熙目光一凜。「好吧!」
下定決心後,他反而率先領頭走,挺拔的背影、堅定的步履,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感。
簡舒寧在他背後無聲地笑,差點直不起腰。
是不是所有男人在自己心儀的美人面前都愛逞英雄?哼,就讓他逞去吧!活該!
兩人在鐘擺裝置上站定,系上安全帶,簡舒寧偷偷瞥鄭元熙一眼,只見他俊臉緊繃。
音樂落下,游戲開始。
簡舒寧相當清楚,這對鄭元熙來說絕對是一場慘烈的折磨,她覺得自己真壞,為何要這樣整他呢?難道是因為他對別的女人溫柔相待,對自己卻老是譏諷嘲譫,所以她郁悶不平,趁這個機會宣泄一番?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態,只是當游戲結束後,看著鄭元熙找個借口便匆匆奔進洗手間,她後悔了。
他大概是在里頭狂吐吧!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逼著自己減肥,結果逼出厭食癥來,總在洗手間里挖著喉嚨干嘔不止。
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讓人很脆弱,又不由得感到自我厭惡。
後來她幾乎被老媽排山倒海的眼淚淹沒,只得乖乖答應了,以後要學著喜歡自己,更珍惜自己……
鄭元熙從洗手間出來時,臉色仍有些許蒼白。
她嫣然一笑。「我們回飯店吧!」
他愣了愣。「你不玩了嗎?」
「玩夠了。」她輕聲細語。「明天還有正事要做呢!早點回去休息也好。」
「沒錯,應該早點睡,養足精神。」鄭元熙如蒙大赦,俊眸熠熠。
兩人離開shoppingmall,往飯店的方向走。
月色朦朧,夜涼如水,看著地上那兩道不時交錯的影子,簡舒寧有些心神恍惚。
不知是心情太好抑或太糟,經過一座石階時,她一時不察,扭了一下,竟把左腳上的涼鞋跟扭斷了。
鄭元熙見狀,連忙扶她坐在階梯上。
她懊惱地檢視斷掉的鞋跟。「怎麼辦?」
穿著一高一低的鞋子怎麼走路啊?不如將另一只鞋的鞋跟也弄斷好了。
鄭元熙察覺她的思緒,主動將另一只鞋接過來,替她扭斷了。
「謝謝。」簡舒寧羞澀地拿回鞋子穿上,站起來時卻感覺左腳腳踝有些疼痛。她這才想起,之前離開飯店時左腳才扭過一次,這次又扭到同樣的部位,約莫是有傷了。
「怎麼了?」他看著她微微痛楚的表情。
「腳好像……扭到了。」她小小聲地、不好意思地解釋。
鄭元熙一愣,半晌,忽然戲謔地朝她眨眨眼。「那沒辦法了,只能我背你走了。」
簡舒寧愣住,就這麼片刻的走神,鄭元熙已玩笑似地在她身前蹲下,往後伸出手,而她也中魔似地上前一步,在他寬厚的背脊軟軟地趴下,雙手摟著他脖頸。
鄭元熙一愣,倒沒想到她上來得如此干脆,本以為她還會扭捏一陣子……
「走嘍!」他一個用勁,將她背負起來。
她沒說話,只有呼息暖暖地拂過他頸側,帶著點女人的清淡甜香。
鄭元熙倏地一凜,彷佛這才意識到自己背在身後的是個又香又軟的女體,擠壓著他背脊,滋味是那麼難以形容的美妙。
他頓時整個人發僵,全身肌肉緊繃。
簡舒寧感覺到了,卻以為他是背不動自己,猛然醒神,慌得掙扎起來。「還是不要了,放我下來,我很重……」
她愈掙扎,他愈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的嬌軟,呼吸一凝,好半晌才勉強笑道︰「你哪會重啊?輕得跟羽毛一樣!」
輕得像羽毛的人不是她。
簡舒寧芳心一沉,雙手從鄭元熙脖頸間滑下,身子也跟著輕盈地落地。
她堅持自己走,他自然不便阻止,只是轉過頭來,有點擔心地打量她。
「你真的可以嗎?腳會不會很痛?」
「還好,不是很嚴重,0K的。」她淡淡地笑,閃躲的眼神卻顯出一絲赧然。
他微笑了。是害羞吧?所以拒絕了他的背背。
他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羞澀,領步往前走,她穿著拔掉鞋跟的涼鞋,踮著左腳尖,盡量不動到左腳腳踝,緩緩地在後頭跟著。
他見她走得辛苦,怕她一時不穩摔了,大手主動伸出來。「我牽著你走吧!」
他神情溫和,語氣平靜,似乎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提議,絲毫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
她猶豫好片刻,才將微涼的柔荑放進他暖暖的掌心。
兩人手牽著手,為了配合她,他放緩了腳步,與她相偕前行。迷蒙的月光,拉長了她與他的身影。
回到飯店房間,簡舒寧躺在軟軟的床鋪上,心韻依然評然狂跳,胸臆間橫梗著某種復雜的情緒,似是欣喜,似是甜蜜,又有幾分淡淡的惆悵。
方才和哥哥這樣一路並肩走回來,她竟有種兩人是一雙情侶的錯覺。
甜甜的、慌慌的,有些迷惘,有些不知所措,想開懷大笑,眼眸又隱隱泛酸——這樣難以言喻的滋味,就是戀愛嗎?
就是她一直偷偷向往的愛情嗎?
喔,好害羞!
簡舒寧驀地臉頰發燒,用蠶絲被將自己卷成一只蠶蛹,在床上來回翻滾。手機鈴聲忽地響起,她一時沒領會,呆了幾秒,才驚覺這是透過line打來的語音電話。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杜清瑤,連忙接起。「喂,清瑤姊姊。」
「舒寧,你現在一個人嗎?」
「嗯,我一個人,剛回到飯店房里。」
「那就好。我是打來跟你說,剛剛我傳了一些關于明天跟日本廠商簽約的資料到你的信箱,你記得開會前先看一看,盡量背起來。」
「我知道了,謝謝清瑤姊。」簡舒寧感激地應道,卻不免有些心虛。清瑤姊姊一心掛念著她,怕她應付不了明天的簽約,她卻是滿腦子的風花雪月,把公事都丟到一邊了。「對不起……」
「怎麼又道歉?」杜清瑤莞爾。「我不是早說過了?這件事又不是你的錯。」交換靈魂不是她的錯,可利用別的女人的身體享受跟哥哥談戀愛的感覺,難道不是一種錯?
簡舒寧黯然無語,不敢跟杜清瑤坦白一切,只能在心里默默懇求。
不要生氣,清瑤姊姊,就這麼幾天而已。
回到台灣後,她會自動離哥哥遠一點,絕不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對了,」也不知是否听到她的心聲,杜清瑤竟鬼使神差地問。「你跟Josh在日本……沒發生什麼事吧?」
簡舒寧一震,頓時心跳加速。
是她哪里露出馬腳了嗎?清瑤姊姊怎會忽然這樣問?
「沒、沒事啊!我們今天才到日本,能發生什麼事?就算有事……也是明天吧!篙托我可千萬別在日本廠商面前捅出紕漏,丟了你跟哥哥的面子……」
她刻意把話題繞回公事上,祈禱能混過去。
杜清瑤沉默兩秒,笑了。「有我給你的小抄,你別緊張,一定能應付過去的。」
「呵呵,我也這麼希望。」總算逃過敏感話題後,簡舒寧深吸口氣,故作輕快。
「對了,姊姊,你那邊情況怎樣?我的小胖妹身材沒給你帶來什麼困擾吧?」
杜清瑤聞言,又是一陣輕笑。「困擾是沒有,倒是我做了一件事,希望你別生氣。」
「什麼事?」
「我大吃大喝了一頓。」
「嗄?」簡舒寧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杜清瑤卻誤會了她的反應。「舒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肚子真的好餓,而且看到每樣東西都覺得好吃,我也很久沒放縱自己享受美食了,就忍不住
塞了一堆……」
「姊姊,姊姊!」簡舒寧笑著阻止杜清瑤一連串的自責。「我沒怪你的意思啊,你別這麼緊張……我那個胃我自己知道,你不塞飽它,它半夜都會起來跟你抗議!所以你這幾天盡量吃,想吃什麼就去吃,放心,我的胃撐得住。」
听她這般形容自己的胃,杜清瑤忍不住笑了,熟悉的笑音傳入簡舒寧耳里,覺得有些異樣。
那是她自己的笑聲呢!听起來還滿清脆悅耳的嘛。
兩個女人歡快地又聊了一陣,杜清瑤征求簡舒寧的同意,想用她的身體去做些平常自己不會做或不敢做的事,簡舒寧不僅一口答應,還積極地表示鼓勵。
就像她用杜清瑤的身分幻想自己正跟哥哥談戀愛,她也希望杜清瑤能夠在這場偶發的靈魂錯置意外中,得到從前不曾有過的快樂。
這樣,她就不會那麼歉疚了。
簡舒寧握著手機,望向窗外那一輪高掛天空的明月,櫻唇淺淺地漾著笑意。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六章
來到日本的第二天,簡舒寧跟著鄭元熙展開一連串緊湊的行程。
首先最重要的,自然是跟兩家早就談好的廠商代表簽約,雙方說好共同開發設計品牌服飾,商品經由FashionQ的網站通路,以日本及台灣為基地,向東南亞進發,拓展銷售版圖。
這兩家廠商都是杜清瑤親自飛了好幾趟日本才談下來的,因此對方代表都對她相當熱情,要不是杜清瑤事先給簡舒寧做過講解,又傳來一堆資料要她用心背起來,她一時還真無法應付。
饒是如此,她依然不時小突槌,比如記錯了對方家里有幾個孩子,或者洽談簽約過程發生一些趣事,每當這般雞同鴨講時,她就會刻意綻開甜美的笑容,試圖以此化解尷尬。
這時候她就特別感謝鄭元熙在自己身邊,有他在,對方廠商的注意力自然大部分集中于這個青年老板的身上,她也就勉勉強強躲過一劫了。
謝天謝地!謝謝哥哥!
簡舒寧心里的小人兒在偷偷拭汗,萬一今天是因為她出錯,害公司損失了兩個優良的合作對象,那她可就太對不起杜清瑤了。
簽約儀式結束後,簡舒寧這回到日本的任務可說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應廠商之邀,看兩場分別在東京和大阪舉辦的服裝秀。
鄭元熙的行程則是去拜訪日本一間知名的網路公司,洽談公司架設日本分站的合作事宜。
第三天,兩人分頭忙碌,第四天,依照杜清瑤原本的計劃,會在東京休息一天,隔天早上才搭新干線到大阪,看另一場服裝秀。
而鄭元熙則是預定在這天下午先行飛回台灣。
但,或許是老天爺可憐簡舒寧,竟讓鄭元熙打算合作的那家網路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雙方約定兩天後再開會。
既然還要再開一場會,沒道理短短時間內飛回台灣又飛過來,鄭元熙決定索性也放自己一天假。
「所以,你也放假?」簡舒寧吃驚,怔怔地望著眼前對自己笑得魅力無邊的男人。
「是啊!既然我們今天都沒事,不如一起玩?」
這……該不會是他故意的吧?說什麼臨時要多開一場會其實都是借口,他就是想有機會跟杜清瑤獨處而已。
丙然男人是天生的狩獵動物,真要行動起來還是懂得出招的。
哼!
雖是抱著這樣的懷疑,簡舒寧還是答應了鄭元熙的邀約。
苞哥哥來一整天的浪漫約會,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呢!至于他搞錯了人,那是他活該,她可不想同情他。
「好啊,我們一起玩!」她快樂地點頭,沒發現自己的笑容燦爛如陽光,看得鄭元熙都有點睜不開眼。
原來杜清瑤也這麼期待和自己在一起?
男人的自尊心,在不知不覺間得到了滿足。
「你想去哪里?」他笑得溫和。「你來東京的次數比我多,肯定比我熟,今天的行程交給你安排。」
開什麼玩笑,她自己可是第一次來呢!
簡舒寧在心里暗暗吐槽,眼珠一轉。「真的要我來安排行程嗎?我要去的可都是你可能沒興趣去的地方。」
「喔?」他挑眉。「比如?」
「比如戶越銀座、谷中靈園,我想看的是日本江戶時代的下町風情。」
下町風情?
鄭元熙很意外,沒想到外表時尚的美女心思居然這般懷舊,一般女人來東京不是逛南青山就是表參道,她卻是要去體驗庶民生活。
而且靈園是怎麼回事?她想去看死人住的地方?!
「怎麼,你不想去嗎?」簡舒寧略帶挑釁地問,其實心下有些忐忑。
她真的很希望哥哥能答應跟自己一起去下町,那里不僅有純樸的人情,還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平民美食呢!
想到自己晚上預定好的串燒店,簡舒寧禁不住唾液生津。
鄭元熙當然想不到面前這個看來風度優雅的美女,腦海里浮現的盡是些各種滋味鮮美的烤肉與海鮮,只見她目光閃閃,明眸清亮如星。
他當下作了決定,依從自己的心,跟這個眼神明亮的女人去任何地方。
從地鐵日暮里站西口順著山坡人行道走一段路,沿著每當黃昏日落時便會灑落一地金光的「夕陽階梯」往下,就來到了有著濃濃下町風情的谷中銀座商店街。
一間一間看似雜亂不起眼的小店,賣的是各種傳統雜貨,進店里細細翻弄挑揀,往往會尋到意外的驚喜。
簡舒寧就找到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貓咪吊飾,精致小巧又帶著古樸的童趣,令她愛不釋手。
鄭元熙看了,立刻掏出皮夾買了單。
「這個我可以自己買!」簡舒寧吃驚。
這又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她完全出得起錢。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紀念品。」鄭元熙俊唇含笑。「難得我們一起來日本。」
簡舒寧驀地一愣。
就是啊,對她而言,這的確是一段難得的回憶,值得以後反復在心中咀嚼。
這可愛的貓咪吊飾就是哥哥送給她的,最珍貴的禮物。
想著,她忽然綻開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謝謝!」
她開心地從老板娘手中接過放在小禮袋里的吊飾,小心翼翼地收進包包里,那表情彷佛她收到的是什麼絕世珍品。
鄭元熙有些發怔,覺得這女人的許多反應跟他原先想象的都不一樣,卻比他想象得更溫暖、更惹人心動。
「我也送你一樣東西。」她歡快地說道,結果挑了一只外表看起來很搞怪的黑貓吊飾。
她送得很理所當然,鄭元熙卻接得有點尷尬。
男人收這種禮物,像話嗎?他死也不會將這種可愛的吊飾掛在自己的東西上,更別說讓別人看到!
「你喜歡嗎?」偏她還天真地問。
「呵呵。」他笑得很干。「謝謝你了。」
「要好好收藏喔!不可以亂丟。」她叮嚀。
呵呵。他連表情都變干了。
「你知道嗎?這個谷中銀座有個‘貓町’的別稱,據說以前常常有貓咪出沒呢!」
「難怪,」他懂了。「這邊賣這麼多關于貓的紀念品。」白貓黑貓招財貓,喵喵大集合!
「哈哈,喵??」也不知是否看透他暗自諷刺的思緒,她忽地朝他抓起一雙粉拳,做了個貓咪亮出貓爪的動作。
這出乎他意料的動作,再加上那聲細細拉長的喵嗚聲,可愛得令他心癢。
他忽地別過頭不敢看她,耳根隱約泛起一絲熱意。
也不知是否為了掩飾自己莫名的窘迫,他在另外一間小店里,挑了一只胖嘟嘟圓滾滾的小花貓吊飾。
見她訝異的目光望過來,他連忙解釋。「這個是要送給那丫頭的。」
「你說……舒寧?」她差點噎住。
「是啊!」他把玩著那只小花貓,沖著她眨眨眼。「你不覺得這家伙很像她嗎?」
是說她又胖又圓嗎?
簡舒寧氣悶,悄悄嚇起嘴來,可是想到哥哥到日本來還想到自己,心嵩又不禁融化一股暖暖的甜。
她不由得放軟了嗓音。「‘她’收到這個禮物一定很高興。」
「才怪!」鄭元熙嗤笑,星眸熠熠。「她肯定會罵我,故意買這麼一只小胖花貓調侃她!」
才不會呢。
她想這般辯解,卻不得不承認哥哥的確猜中了她的反應,不知情的她若收到這個禮物,一開始肯定會嬌嗔地埋怨。
只是收下以後,她必定也會很珍惜很珍惜地收藏著。
現在她有兩個哥哥送的寶貝了,一只可愛貓,一只小胖貓……
她甜甜地尋思,看著鄭元熙付了錢,將小胖貓交給老板娘包好,再仔細地收進自己外套口袋里。
接著,兩人繼續閑逛,穿梭于狹窄的巷弄間,磚瓦水泥砌成的老房子,陽台上設著木造欄桿,曬著幾條棉被,也有人家在門口栽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屋檐下掛著風鈴,風吹來便送出一串清脆的音響,以及在空氣中浮動的暗香。
咖啡店的招牌斑駁著歲月的痕跡,繪著幾條悠游的魚,涼意微微,令人看了一陣心情清爽。
一個老婆婆正在小攤前手作日本傳統點心,簡舒寧一口氣買了兩包煎餅、兩串醬油團子和兩顆大福,煎餅準備帶回台灣慢慢吃,大福和醬油團子則當場跟鄭元熙分食,不料吃了一串團子不夠,自己又加買了一串。
他驚愕地瞪著她。「你不覺得自己吃太多了嗎?等下中午不是還要去吃漁夫海鮮蓋飯?」
「哪會啊!」她嬌聲反駁。「點心和正餐是不同的胃。」
這應該是舒寧那丫頭才會有的論調吧?莫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鄭元熙悄悄決定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奉勸杜清瑤,千萬別被那丫頭的歪理拉著走。
繞了一圈,終于來到此行的重點,谷中靈園。
「你知道嗎?日本的末代將軍德川慶喜就葬在這里。」
他不知道。
事實上,她會知道他都很吃驚。「沒想到你對日本歷史這麼熟。」
「啊?」簡舒寧一愣,跟著裝作不經意地笑笑。「也沒很熟啦,就是之前做過一點功課。」
「怪不得你堅持來這座墓園呢!」
雖然他還是不覺得看死人住的地方有何樂趣可言。
她看著他勉強裝出興味盎然的表情,忍不住輕聲笑了,眸光流轉。「走吧!那邊有賣冰淇淋的,我們去買來吃。」
才剛塞了醬油團子和大福,現在又要吃冰淇淋?嗯,鄭元熙逐漸明白自己對這女人的胃容量必須重新刷新認識。
她還在興致勃勃地問︰「有巧克力和香草兩種口味,你想吃哪一種?」
鄭元熙想了想,記得舒寧那丫頭以前吃冰淇淋總愛混合兩種口味,說這樣好吃又好看。
「我兩種口味都要。」他說。
「跟我一樣耶!」她驚喜,笑得眉目彎彎。
他的胸口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中午,他們在一家庶民餐廳吃了一碗分量滿滿、料多味美的海鮮蓋飯,不只簡舒寧捧著肚子大呼滿足,就連鄭元熙也很意外這樣一間隱身于巷弄間的小店銅板美食竟有這般水準!
吃過飯後,兩人來到附近的東京大學校園散步消食。
初秋時分,校園內的銀杏樹葉已開始染黃,由東大正門到安田講堂,是東大學生都引以為榮的銀杏走廊,在午後的陽光下,慵懶地漫步其中,偶爾一陣清風吹來,揚起幾瓣黃葉飄飄,輕盈如羅扇,漫天飛舞。
簡舒寧一路拿著手機,抓到美景就忍不住拍下留念。
看著周遭面容猶帶稚嫩的青年學子們來來去去,空氣中不時揚起歡快的笑聲,不禁微微嘆息。
「我好羨慕這些學生喔!」
鄭元熙劍眉一挑。「為什麼?」
「能考進東大的應該都是日本最優秀的年輕人吧!正是最青春爛漫的年紀,又聰明,頭腦又好。」
「你羨慕他們年輕?呵呵,你現在也還不老啊!」
「我是羨慕他們功課好,頭腦好。」
鄭元熙訝異地望她。「我記得舒寧跟我說過,你以前在學校也都是年年考第一名的優等生。」
糟糕!
簡舒寧一窒。她差點都忘了,現在自己扮演的可是聰明優秀的杜清瑤,不是在學校成績老是吊車尾的簡舒寧。
她暗自懊惱,臉上擠出燦爛的笑容。「可能離開校園太久了,都記不得以前自己在學校是什麼樣子了,哈哈。」真尷尬。
鄭元熙倒是沒抓著這,點多問,只是忽然想起什麼,笑道︰「說起來我跟舒寧以前打賭過。」
她心一跳。「你們賭什麼?」
「我跟她賭,如果她考試成績能進步個十名,就自掏腰包請她來日本玩。」
他還記得?
簡舒寧明眸閃閃發亮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他嘴角噙笑。「你不曉得,舒寧以前在學校成績超差的,沒考最後一名都是謝天謝地了!偏她又最愛看日本動漫,還幻想自己是念東大的主角,我就笑她不自量力。」
「所以你們就打了這個賭?」
「是啊!」
「你是藉此激勵她用功讀書?」
「才不是呢!」鄭元熙朗笑。「那丫頭什麼料我清楚得很!我就是鬧鬧她而已,她哪有能耐真的進步個十名啊!」
簡舒寧怒瞪笑得張狂的男人一眼,菱唇嘟起。「你怎麼知道不能?」
「事實結果證明,她就是做不到啊!」
「那是因為……」她驀地頓住,差點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其實那次她只差一點點,只要英文多答對一題,就可以達成目標了!要不是考英文那天,她猛然听說他在台北有個心儀的學姊,她也不會在考試時三番兩次走了神……
都怪他不好,他居然還笑她沒能耐,還在別的女人面前(雖然也是她自己)!
壞蛋!壞透了……
簡舒寧決定不理這個可惡的男人,逕自加快了腳步,倒是鄭元熙莫名其妙,奇怪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怎麼突然變臉了?
走到安田講堂前,簡舒寧撿了幾瓣銀杏葉,珍重地收進包包里。
「干麼?」鄭元熙好奇地問。
她橫他一眼。「想回去壓書簽。」
「你也會做這種事?」他驚異。
「為什麼不會?」
因為看起來不像啊!
鄭元熙默默在心里回話,不過他聰明地不訴諸于口,免得又惹毛了她。
女人啊!真的很難纏。
他悄悄感嘆。所以自己這些年來才都不想交女朋友,實在太麻煩了,要哄著疼著顧忌著,誰耐煩啊?有這種時間,不如拿來思考如何擴張他的事業版圖。
但是,杜清瑤似乎不一樣,他本來以為她只是個頭腦聰慧的優雅美女,沒想到她有許多令他意想不到的俏皮可愛的一面。
為了這樣的她,他彷佛……可以忍。
想著,他微微一笑。「要不要我幫你拍張照?」
她听了,一愣。
「還是我們兩個一起拍一張?」
苞哥哥合照,這原是她衷心期盼的,可惜她現在外表是杜清瑤的模樣,就算以後看著相片,怕也是高興不起來。
她澀澀地苦笑。「不用了。」
他不解地挑眉。
「我不喜歡拍照。」
是不喜歡拍照還是不想跟他拍啊?
鄭元熙暗暗尋思。據他所知,女孩子就沒有不喜歡拍照的,就連老嫌自己胖的舒寧,出去玩時也是到處自拍呢!何況是她這麼一個外型亮麗窈窕的美女。
「還是你想拍?我幫你拍。」她提議。
他搖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走吧!」
兩人並肩漫步于銀杏走廊,從外表看來,完全是郎才女貌,相配得不得了,內心卻是各有所思。
游蕩過東京校園,下一站來到清澄庭園,由泉水、假山、池塘、枯山水組成的雅致庭園,滿是日式風情,空氣中盈蕩著草木和花朵的清香,閑靜而寧馨。
此時正值黃昏,天空如上了顏料的油畫,渲染了一片深深淺淺的橘橙,陽光透過雲朵,灑落點點金粉,隨著盈盈水波搖曳。
簡舒寧靠坐在石頭邊,看著眼前的霞光美景,一動也不想動。
鄭元熙也不想動,他想不到向來如陀螺般忙碌轉動的自己,也有這般閑適的時候。
兩人都靠著石頭坐著,幾乎是肩並著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直到有一陣子沒听到聲音,鄭元熙轉頭一看,才發現身旁的美人睡著了。
她輕輕地打著盹,白皙的臉頰在夕照掩映下透著一抹淡淡的霞色,墨睫濃密如羽,微微地翹起,雙手蜷抱著自己的姿勢,猶如一只嬌氣可愛的貓咪。
鄭元熙看著,有些發懵,心韻彷佛加快了節奏,咚咚地敲擊著胸口。
是心動嗎?他覺得是,可心動的同時,又有點糊里糊涂。
因為他居然想起了那丫頭,那個傻傻的、圓圓的、跟眼前的聰明美人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簡舒寧。
他想起了她打瞌睡的時候,也是像這個樣子的,抱著膝頭,呼嚕呼嚕地吹著氣,一臉憨傻純真。
他記得好幾次,自己看到她這樣睡時,會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想伸手捏她軟嘟嘟的臉頰。
他告訴自己,那是對妹妹的心情。
那現在呢?
現在這般心跳得亂七八糟,總該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心動了吧?
鄭元熙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幅貓咪酣睡圖。
她點著螓首,像是撐不住了,漸漸往他的方向倒來,終于,歪落在他結實的肩膀上。
時間,似是靜止于這一刻。
晚餐時,簡舒寧發覺鄭元熙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異。
或者不該說是看她,而是看著「杜清瑤」,那隱含著笑意,帶著確切的欣賞,又掩不住一絲絲迷戀的眼神,令她心驚。
于是她喝醉了。
不知是這晚的日式串燒太好吃,是連她也料想不到的庶民美味,又或者啤酒太冰涼好喝,害她一口接一口,停不了。
她喝得眼眸迷蒙,像小兔子似地,染上一點淡淡的紅,看來分外純真無辜。
「別再喝了!」鄭元熙似是看不過去,當她招手要店家再送來一杯生啤酒時,連忙出聲阻止了她。「你可別真的喝醉了,等下還要回飯店呢。」
「坐計程車啊!」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事,何必困擾?她不滿地斜睨他一眼。「計程車可沒有提供送人到房門口的服務。」他笑。
「喔??我知道了!」她湊近他,小手一把揪住他襯衫衣襟。「你又想乘機吃豆腐對不對?」
「什麼?」他愣住。
「就像那天我扭了腳,你硬要背我回飯店……你是不是今天晚上也想……呃,如法炮制?」
鄭元熙一窒,一時還真不曉得如何應對這樣一個醉言醉語的女人,若是舒寧,他可以毫不客氣地直接反唇相稽,可面對杜清瑤……
「你真的喝醉了。」他只能苦笑。
「哼,才沒有!」她嬌嬌地反駁,眼波斜斜掃來,嫵媚難言。
他心跳如鼓。
看著他一臉困窘,似乎連耳根都有點泛紅的模樣,簡舒寧更加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在他耳畔呼出一口帶著淡淡酒香的氣息。
「想我給你機會……對吧?」
這算是在勾引他嗎?鄭元熙強自鎮定。「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種會佔人便宜的男人。」
「是喔?」她才不信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例外。」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般慎重澄清。
「你說例外就例外?」
「你可以相信我。」
「哼。」
為什麼他們的對話會荒腔走板到這種地步呢?鄭元熙好笑又無奈。這感覺比較像是他和笨丫頭那種無厘頭的交流。
他搖搖頭,取出皮夾里幾張日圓紙鈔付了帳,換回幾枚硬幣。
忽地,兩根縴縴蔥指襲來,劫走了其中最亮晶晶的一枚。「這個留給我當紀念。」
「100日圓的硬幣你也要?」他不可思議。
「不行嗎?」
「行!當然行!」
「那走吧。」她將硬幣收進口袋里,喜孜孜地仰臉對他笑。
那笑容太傻,他不忍看。
出了店門口,他見她腳步踉蹌,伸手輕輕地扶著她,小心翼翼地拿捏彼此的距離,並未因此趁勢就將她柔軟的胴體攬入自己懷里。
「哎呀,真的很君子呢!」她嬌笑,似嘲非嘲。
他假裝沒听見,俊頰發熱。
坐上計程車,回到飯店,他又以同樣禮貌的姿勢扶著她搭電梯上樓,一直送她到她的房門口。
「君子鄭元熙!謝謝你啦!」她在門口對他立正行禮,表示謝意。
他無奈莞爾。「你以後還是別喝酒吧。」
「為什麼?」她很無辜地眨著迷蒙美眸。
因為這般嬌憨的醉態太迷人,會勾起男人犯罪的欲望。
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居然打算就這樣放她回房,不采取任何行動。
「總之,以後少喝點。」他沒解釋,只是伸手愛憐地拍拍她的頭。
淚水驀地涌上簡舒寧眼眸,迷離了視線。
扮哥……原來不是只會像這樣拍她的頭,對別的女人也會,甚至說話的口吻更溫柔、更體貼。
「你怎麼了?」他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驚到。
她怎麼了?她也不曉得。
只是覺得今天的自己好快樂、好幸福,卻也……好委屈。
剔透的眼淚滑下,如一朵朵淚花,頹然凋落。
他看得呼吸揪緊,胸口如遭重擊,也不知哪來的沖動,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楚楚的淚顏。
她怔怔地睇著他,而他終于順從內心深處的渴望,緩緩地、輕柔地印上她柔軟的唇。
他親了她!
一個很輕柔的吻,如蜻蜓點水,帶著點遲疑,還有難以言喻的疼惜。
即便是在她最狂野的夢里,也從不敢奢望哥哥能像這樣親吻自己。
可他吻的人……不是她。
他眼里看到的、心里戀慕的人,不是她!
她驀地伸手推開他。「對不起……」
倉皇落下一句後,她轉身回房,緊緊地關上了門扉,趴倒在異國飯店干淨柔軟的床鋪上痛哭失聲。
她知道,這一場游戲一場夢……
懊結束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七章
兩個月後。
在日本那短短的幾個日夜,已然遙遠得彷佛是前世的記憶,卻是延續到了今生,不斷地糾纏著簡舒寧。
她蜷坐在沙發上,悶悶地發呆。
扮哥今天又晚回家了,她知道,他一定是跟清瑤姊姊在約會。
他們正式開始交往了。
從日本歸來後,又過了混亂的一個禮拜,她和杜清瑤才好不容易等到一個雷電交加的暴雨之夜,喝了那瓶特地買來珍藏的許願清酒,總算換回了彼此的身子。
接著,先是杜清瑤到韓國出差,然後是鄭元熙到東南亞談生意,兩人再度在台灣相會時,又過了兩個多禮拜。
鄭元熙從泰國帶回了一個精致古典的手作裝飾燈,送給杜清瑤做為禮物,跟著請她吃了一頓飯,委婉地暗示了自從她進公司以後,自己就一直對她頗為欣賞。
對于愛情總是別扭傲嬌的男人,終于采取行動了!
而他是那麼帥氣迷人又事業有成,自然也會是女人心儀仰慕的對象。
他們的開始,絲毫不令人意外。
簡舒寧早料到了,只要哥哥肯踏出第一步,接下來自會水到渠成。
抱喜他們!
這分明是值得慶祝的事,可為什麼……她的心這麼悶呢?為何胸口會窒悶得彷佛不能呼吸?
好想回家。
想回台南,逃開這一切。
可偏偏哥哥不放心那個張子成,堅持她在台北多留一陣子,親自押著她到以前她工作的茶餐廳在台北的分店應征,結果還真的讓她應征上了,在店里擔任茶藝師。
「你好好地給我工作,每天都要認真游泳,不準再過渾渾噩噩的日子,我就不相信你的人生亮不起來!」
她哪有渾渾噩噩啊!她向來很認真生活的好嗎?
扮哥……真的把她當成笨丫頭了,一個沒有人盯著,就會把人生弄得一團糟的笨蛋。
她才不是!
雖然她的確覺得,最近她的人生……有點糟。
簡舒寧落寞地尋思,抱頭埋在曲起的雙膝間,手里掛著兩串貓咪吊飾,心神恍惚地甩玩著。
一只可愛貓,一只小胖貓,都是哥哥在日本買給她的紀念品,雖然是她以兩種不同的身分得到的,可對她而言,都是最珍貴的寶貝。
如果不是有這兩只貓咪,她幾乎會以為那幾天只是一場美好的夢……
玄關處忽然傳來聲響,有人回來了!
除了鄭元熙,還會有誰?簡舒寧連頭都懶得抬起來,只把貓咪吊飾收進口袋里。
「寧寧啊!寧寧??」偏偏男人似乎喝醉了,過來沙發這邊,從身後用雙手揉她的頭。
「干麼啦!」她生氣了,揮手打開他的手。
「死丫頭!敢這樣對你哥哥凶?看我怎麼對付你……」他揉得更用力了,將她一顆螓首抱在掌心里滾來滾去。
她又痛又暈,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委屈。「你以前不是老要我別喊你哥哥嗎?你說你不當我哥哥,沒有我這麼笨的妹妹!」
「哎,哥哥以前說的氣話,你干麼記得這麼清楚呢?呵呵??我的傻妹妹、笨妹妹……」說著,他忽然捧著她的頭往後拉,低唇就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落一記親吻。
簡舒寧呆了。
扮哥……真的瘋了!他以前何曾對她做過如此親昵疼愛的舉動?
他明顯喝醉了!
是酒讓他醉,還是愛情?
「你今天約會……很開心嗎?」她就著他抱她頭的姿勢後仰看他的臉,依舊是那麼英氣凜冽的五官,只是俊頰透著淡淡的粉色,平素銳亮的星眸如今也因酒意迷蒙軟化,隱隱帶著一絲少見的溫柔。
「誰跟你說我今天是去約會了?呵呵呵??」微微打著酒嗝的笑聲听起來很傻。
扮哥居然也有這麼傻的時候!
「不是約會難道是去談生意嗎?」她冷哼。「你跟清瑤姊姊在一起對吧?」
「呵呵。」鄭元熙沒有回答,只是又低頭啄吻她額頭,星眸和她離得好近,幾乎要貼上她眼皮似地,那樣傻乎乎地凝視著她。
她心韻頓時加速,不爭氣地亂成一團,瑩白的臉頰染開一抹瑰麗的薔薇色。
「啊!你臉紅了!」鄭元熙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地,驚奇地叫喊,食指輕輕點了下她挺翹的鼻尖。「我妹妹臉紅了,真可愛!」
她倒抽一口氣。「哥哥……你、你別鬧了!」
她覺得全身發燒,好像連靈魂都要飄出來了。
「哈哈??我妹妹好可愛啊!」鄭元熙忽地放開她的頭,她原以為自己得救了,哪知還來不及喘口氣,他已跳上沙發,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展臂將她軟綿綿的胴體攬入懷里。
「你、干麼!」她的心評評跳,懷疑自己要變成煮熟的蝦子了。
噙著酒氣的呼息暖暖地吹過她耳朵。「你怎麼還是這麼肉啊?抱起來肉肉的一團,像棉花糖!」
「你、抱我干麼?要抱去抱你的女朋友!」
「你說……清瑤?嗯,她抱起來香香的,可是好像……都沒有肉……」
「這麼說你抱過她了?」
話才落下,簡舒寧就恨不得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這充滿酸味的質問是怎麼回事?哥哥正在戀愛中,當然會想抱抱自己的女朋友啊!更何況清瑤姊姊那麼美麗又充滿女人味,身材更是極品。
他們可能不只抱過了,就算親過摸過,甚至在床上……滾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只是不喜歡他在一場甜蜜浪漫的約會後,回到家來對她發酒瘋,對她又親又抱的。
雖然這些都只是展現一個哥哥對妹妹的親昵,可她……她心動得發慌啊!「寧寧,你吃醋了啊?」鄭元熙笑咪咪地。「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對清瑤很吃醋呢?」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簡舒寧咬牙,恨恨地瞪向身邊因酒醉與愛情正陷于極樂情緒里的男人。「你管我吃不吃醋!」
「不要吃醋。」他忽地松開攬抱她的手臂,改為掐捏她軟嫩的粉頰。「就算哥哥交了女朋友,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我會疼愛你的。」
「騙人!」她委屈得眼眶泛紅,胸臆橫梗一股酸澀。「你明明就討厭我,老是嫌我跟在你身邊很礙眼。」
「哈,那是逗你的啦!其實我很喜歡你……」
「真的?」
「真的!」他大聲保證,語落,又想吻她額頭,可俊唇落下時,她一個仰臉,卻是無巧不巧地貼上她柔軟的唇。
兩人都愣住了。
腦海在這瞬間都成了一片空白,對這世界的感知只剩下彼此的唇,那麼溫暖而性感,繚繞著魔魅的香氣。
她不由得全身輕顫,微微地張唇。
只是一個不經意的迎合動作,卻似下了咒語,凍結了他和她的理智,點燃了激情的火焰。
他本能地含住她的唇,輕輕地吮著。
「哥哥……」她輕聲細吟,像貓咪似地嬌嬌喊著他。「我們不可以……」
愈是禁忌的接觸,愈令人昏了頭。
她知道不可以,他也知道,可四瓣唇就是無法分開,就好像漂流在海上的人好不容易抓著了浮木,又像是磁鐵的兩極,注定了彼此吸引。
「噓……乖……」他一口一口地啄吻她,流連不舍。
「哥哥……哥哥……」她細聲細氣地喚著,像是快哭了,煎熬到難以忍耐。
「不要這樣叫我……」
「為什麼?你是不是又不要我當妹妹了……」她低噎著控訴,一聲一聲地,像貓咪嬌氣地伸著小爪子,一下下撩他的心。
他快瘋了!
「不是不要,是會……太想要……」他的吻驀然激烈起來,如狂風驟雨,近乎野蠻地打在她身上,銳利如獸的牙急切地撬開她的唇,尋找她甜蜜撩人的舌尖。
他狠狠地、狠狠地吻她,唇齒交纏,情煙迷離了眼。
「哥哥、哥哥……」她被他蹂躪得喘不過氣,快不能呼吸。
「別叫了!」他凶狠地制止,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倒,男性陽剛的體魄威壓著她。
她幾乎暈眩。
原來男人與女人之間是這樣的,原來總是淡定地、從容地嘲弄著她的哥哥,也有這般急不可耐的時候。
她好怕。
卻又好期待。
她想要哥哥,想趁著他喝醉了酒神智不清的時候,跟他做\愛做的事,那將會是她這輩子最值得珍藏的回憶。
只要一次,一次也好,她想和哥哥歡驗男女之間的情事,自己最寶貴的初夜,只想給他……
「寧寧……」鄭元熙朦朧地喚她。
對,是我,不是別的女人。哥哥你一定要記得,今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簡舒寧。
「寧寧……」他又喚了一聲,方才還猛烈的吻忽然溫柔起來,帶著濃濃的憐惜之意。
愈是憐惜,她愈是傷心。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瑩瑩粉淚濕潤了她臉頰。
他有些愣住,抬起頭來,怔怔地看她。「怎麼哭了?」
「我們不可以這樣……」她不可以趁他酒醉控制不住欲望的時候,讓他做了會後悔的事,她不能對不起清瑤姊姊,更不可以……對不起從小就一直保護自己的哥哥。
雖然他總是看似刻薄地對她冷言冷語,奚落她、欺負她,可她知道,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他永遠會是那個值得信賴的人。
她推開身上的男人,踉蹌地逃離他,奔回自己房里。
鄭元熙覺得自己瘋了!
如果不是瘋了,怎麼可能對那丫頭做出那樣的行為?她可是……是他的妹妹啊!
好吧,就算不是親妹妹,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只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從不認為自己可以對她生出男女之情,任何曖昧的情愫都不可能在他們之間滋長。
究竟是哪里出了錯?是因為他喝醉了酒嗎?
不,他並不覺得這是個好理由,至少不是個能說服他自己的理由……那天他的確喝醉了,倒不是如那丫頭猜想的是因為跟清瑤約會,而是和幾個許久不見的大學好友見面,大家回憶起那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一時熱血澎湃起來。
回到家,他自然而然地覺得心情很好,如今的自己,可說是事業愛情都得意,一群好友看到清瑤的照片,都嫉妒得不得了!
男人嘛,哪個不愛成為同儕里受人欣羨的對象?
所以他的確有些飄飄然了,看到那樣雙手抱著自己蜷坐在沙發上的簡舒寧,忽然備覺可愛。
像一只嬌氣的、圓滾滾的小貓咪,就像他在日本買給她的那只小花貓,也像他在日本清澄庭園看到的那道令他心動不適的姿影
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肯定是迷糊了!
因為他竟然把她跟那道姿影融疊在一起,就好像她們是同一個人……
雖然分明知道不可能,絕對是他的錯覺,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如今令他後悔不迭的事……
「Josh,你還好吧?看你這兩天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清柔的嗓音悠悠地蕩入鄭元熙耳畔,他心神一凜,轉頭望向坐在副駕駛席的女人。
杜清瑤清麗的容顏微蘊擔憂,明眸定定地凝睇他。
他頓時有些汗顏,不自覺地逃避那過分專注的視線。
杜清瑤,可以說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正式交往的女朋友,他曾猶豫著是否要對她
表達好感,但因為種種原因裹足不前,直到那回兩人到日本共同出差,和她更親近地相處之後,他才下定了決心。
兔子不吃窩邊草,上司不該跟下屬談戀愛……這些有的沒的顧忌,都被他拋諸腦後了!從泰國帶回來的那盞手作燈,點亮了他們之間的情緣。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對感情絕對認真、絕對專情的人。
可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呢?
那是……寧寧啊!是從小就最依賴他最愛纏著他不放的「妹妹」,他從來不曾將她視為「女人」。
他居然對自己的妹妹出手了,還是處在有個正在交往的女人的狀態。
禽獸!
鄭元熙,你簡直是禽獸!
思及此,鄭元熙不由得滿腔懊惱,握拳狠狠地槌了一記方向盤。
杜清瑤被他嚇了一跳。「Josh,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能告訴她實話?
鄭元熙苦笑,俊唇扯開一抹對自己的嘲諷。「沒事,只是……生意上的事讓我有點心煩。」
「生意的事?」杜清瑤訝然。「公司最近的狀況不是很好嗎?今年眼看著又要破去年的營收了!」
是啊,事業蒸蒸日上,確實沒什麼值得令他煩惱。
他真正煩惱的是……
鄭元熙搖搖頭,故作輕快。「算了,別說這些無聊的事,晚上你想去哪里吃飯?」
杜清瑤凝望他,自然不會傻到察覺不出他對自己有所隱瞞,但她仍是落落大方地微笑。「你知道我的習慣,晚上得吃清淡點。」
「那今天去吃日本料理?」鄭元熙提議。
杜清瑤想想,櫻唇忽而一揚。「日本料理我常吃,都吃膩了,不如……」
「不如怎樣?」
「你先開車吧!」
「哥哥、清瑤姊姊……你們怎麼來了?」
簡舒寧穿著茶餐廳的制服來到靠窗的半開放式包廂,剛剛綻開面對客人的標準笑容,整個人就愣住。
「當然是特地來捧你的場浮!」杜清瑤笑得嫣然。「听說你在這里當茶藝師,我老早就想來看看了。」
「這有……什麼好看的?」簡舒寧局促不安,不由得偷覷鄭元熙一眼,只見他跟自己一樣,同樣表情略顯僵硬。
自從那個晚上差點擦槍走火之後,兩人這幾天都盡量避不見面,偶爾遇見了也都只是匆匆打個招呼。
同住一個屋檐下,這樣的氣氛實在令人透不過氣,她慎重考慮要搬家……
「不過你這個茶藝師也要負責幫客人點餐嗎?」杜清瑤像是完全沒看出兩人的異樣,逕自笑問。「我還以為你是專門泡茶給客人喝的?」
「店里人手不夠,所以我有時候也要幫忙。」簡舒寧拉回心神,勉強笑道。「清瑤姊姊想吃些什麼?」
「你們餐廳有什麼推薦的菜色?」
「這個嘛……」
簡舒寧推薦了幾道清淡美味的菜色,問都不問鄭元熙一聲,就拿了點單走人。杜清瑤深思地注視她的背影,片刻才轉頭望向鄭元熙。「舒寧怎麼連正眼都不看你?你們兩個……該不會又吵架了吧?」
不知怎地,鄭元熙總覺得杜清瑤這句問話里若有深意。
他心神一凜,默不作聲。
杜清瑤審視他,明眸閃爍。「你啊,別老是欺負舒寧,你知不知道她很看重你這個哥哥?不要又把她弄突了!」
鄭元熙心一跳,連忙喊冤。「我什麼時候弄哭她了啊?」
「就之前張子成那件事啊!她說你好幾天都不理她,不跟她講半句話,她都快被你逼瘋了。」
那不是在他去日本以前的事嗎?
鄭元熙恍然憶起,後來是怎麼解決的?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和好了……
「等一下你好好跟她道個歉。」杜清瑤溫聲勸道。
鄭元熙一怔,下意識地嘴硬。「我又沒對她怎樣,干麼道歉?」
杜清瑤霎時啞口無言。
鄭元熙這才警覺自己態度太別扭了,在杜清瑤面前,他總是一派溫潤淡雅,有君子之風,和面對簡舒寧時截然不同。
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所以杜清瑤在他面前也才總是一副淑女風範呢?在日本時,他曾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嬌俏甜美、調皮如貓,回到台灣後彷佛都不見了。
他其實很想念那樣的她……
兩人喝茶聊天,等了約莫十幾分鐘,菜陸續上了,除了方才點的菜,還多了一道普洱牛肉、一道龍井蝦仁燒賣。
上完菜,簡舒寧話不多說,立刻鞠躬告退。
杜清瑤看著桌上多的兩道菜,笑了出來。「本來以為舒寧不理你了,沒想到還是記得你愛吃的,這兩道應該都是為你加點的吧?」
鄭元熙默不作聲,方才上菜時他就發現了,牛肉和鮮蝦都是他平常愛吃的,那丫頭還顧念著他……
想著,他不禁心情大好,爽然一笑。「我們開動吧!」
他沒注意到,杜清瑤見他笑了,原本明亮的美眸反倒微微地黯了黯。
吃過飯後,杜清瑤原本還想請簡舒寧這個茶藝師親自過來這桌泡一盞茶,展示茶藝,不料卻臨時接到家里來的電話,說是她母親胃病發作,住進醫院了。
鄭元熙二話不說,立刻結了帳,親自開車送她到高鐵站,讓她能夠搭最快一班車趕到台中家里附近的醫院。
送女友上車後,鄭元熙開著車,卻沒有直接回家,不知不覺轉到了簡舒寧工作的茶餐廳外。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夜深了,天空又飄起雨,他擔心她一個女孩子自己搭車回去不安全,才順便過來載她。
抵達餐廳門口時,距離她下班時間還有足足一個半小時,他默默地等候,連自己都不曉得哪來的耐心。
他最討厭等人了,別說是生意上的約會,就連有次跟杜清瑤約了看電影,她遲到將近二十分鐘,他都有點感到不耐煩。
可現在,他卻傻傻地等著一個沒有約好的人。
包令他傻眼的是,他等到的是她和一個撐著傘的男人相偕走出餐廳。
他透過車窗,看著她和男人停在門口處,相對而立,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略弓著背不知和她說些什麼,她淺淺笑著,微微一低頭的風情竟有種難以形容的嬌羞與嫵媚。
那人是誰?
鄭元熙驀地火大,猛然開門下車,冒著細雨便往兩人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簡舒寧抬頭望見他,一愣。
他不由分說地伸手拽住她手腕,將她拉向自己。
「哥?」她驚訝。
男人听見她的呼喊,不免訝異。「是你哥?」
簡舒寧還來不及回答,鄭元熙已拽著她走了幾步,接著將她整個人扳過來,握住她肩膀,低聲喝叱。
「你這笨蛋!張子成的教訓還不夠?」
「什麼?」她愕然。
「還裝傻?」鄭元熙劍眉怒擰。「我上次就警告過你了,以後不準隨便搭理陌生男人,你不怕又被Stalker纏上?」
「啊?」簡舒寧愣了愣,半晌才恍然。「哥你誤會了啦!」
誤會?
這回輪到鄭元熙愣住了。
「東信不是陌生人,他是我高中同學。」簡舒寧解釋。
這下糗大了!
鄭元熙滿腔怒意頓時噎在喉嚨,一時吐不出來也收不回去,尷尬不已。
「你好,我是方東信,舒寧的高中同學。」男人主動過來自我介紹,英俊的相貌果然看起來頗為年輕,跟簡舒寧屬一個年齡層。
這讓他這個已然年過三十的大男人有點不爽。
他淡淡地朝方東信點個頭,算是招呼。
方東信也不在意,逕自轉向簡舒寧,朝她伸出手。「你的手機,給我。」
「手機?」簡舒寧有些傻住,數秒後,才從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方東信。
他迅速輸入了一組電話號碼,撥通,然後又掛斷。
「這是我的電話,以後保持聯絡。」方東信對簡舒寧笑,笑容清爽迷人,極富魅力。
鄭元熙俊眸一眯。
別的兄妹也是這樣嗎?會有不知哪來的死小子敢當著一個哥哥的面要他妹妹的電話?
「掰掰!」離去前,方東信甚至曖昧地拉了拉簡舒寧綁成馬尾的頭發。
還當著哥哥的面調戲妹妹?
一股悶氣霎時憋在胸臆,鄭元熙狠狠地瞪向一旁表情顯得很無辜的簡舒寧。
她嚇得往後退一步,眼看就要像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落荒而逃。
他沒給她這個機會,及時下達命令——
「給我上車!」
車內,氣氛沉寂。
鄭元熙遲遲不發動引擎,簡舒寧也不敢吭聲,連呼吸都輕輕的,深怕重了一點會激怒他。
好半晌,他才沉聲揚嗓。「把安全帶系上!」
「喔,好。」終于有了動靜,她如蒙大赦,連忙伸手拉安全帶,偏偏因為緊張,一時拉不動。
「笨蛋!連這個也不會嗎?」他瞪她一眼,見她手足無措地跟安全帶奮戰著,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傾過身幫她。
哪知她反應激烈。「別過來!」
尖銳的驚呼劃破了車內的空氣,他愣住,她也愣住。
兩人四目相凝,臉靠得很近,他的上半身幾乎是貼在她豐滿的胸前,只差零點極度曖昧,呼吸可聞。
他注意到她臉頰泛紅,粉嫩嫩地像朵剛開的芙蓉花,而他的心也不爭氣地評評跳,幾欲蹦出胸口。
簡直……莫名其妙!
他倏地抽身離開她,不願承認自己在方才那曖昧的一瞬間,腦海里滿是那夜摟著她深吻的激情畫面。
「干麼尖叫?」他啞聲怒斥,藉此掩飾自己的困窘。「難道我會吃了你?」
「沒、沒……」簡舒寧僵著身子,仍不敢輕易動彈。「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懊惱得磨牙,發動了引擎,雨刷在前車窗來回辛勤地工作,車子平穩地在路上行駛,兩人評然狂跳的心也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故作淡定。「說說那個死小子的來歷吧!」
「死小子?」簡舒寧一時茫然,好一會兒才醒悟。「喔,你說東信……剛剛說過了啊,他是我高中同學。」
「我知道他是你高中同學!」凌厲的眼刀不悅地砍向她,彷佛嫌她腦袋很笨似地。「然後呢?」
「然後……」然後要她說什麼嘛。她委屈地嘟著嘴。「就是……他功課很好,又是籃球校隊,所以學校很多女生都很迷他,把他當初戀對象……」
簡直是典型的少女漫畫男主角嘛。
鄭元熙冷嗤,俊唇歪了歪。「所以呢?他也是你的初戀?」
這話問得尖銳,簡舒寧更委屈了,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貝齒輕輕咬唇。「要你管!」
居然敢跟他頂嘴?!
鄭元熙兩把眼刀再度殺過去,卻見女孩嬌顏如花,染著美麗的紅色。
這是……害羞嗎?
所以他沒猜錯,那死小子果真是這笨丫頭的初戀?
胸口熊熊悶燒的怒火在此刻毫無預警地熄滅,只留一片荒涼的灰燼。
為什麼,他會感覺到失落?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八章
一路靜默。
回到家門前,簡舒寧溫順地站在鄭元熙身後,等他開門。
鄭元熙回頭瞥她一眼,不知怎地,她愈表現出听話乖巧的姿態,他愈覺得胸臆有股悶悶不平之氣,難以抒發。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惹他心煩呢?
從以前就是這樣,他好像就是無法丟下她不管,即便是自己最忙亂的時候,像是大學聯考當天,他明明趕著要去考場,結果一出門就看見她跌在路邊,腳都扭傷了,還腫了一大塊!
她說是為了讓他能在考試前吃一頓營養滿點的早餐,特地一大早就起來,到市區他最愛的那家牛肉湯店買最新鮮的牛肉湯,哪知回家路上卻被一輛單車撞倒了,那個撞倒她的少年還肇事逃逸,一下就溜得不見人影!
「哥哥,怎麼辦?牛肉湯都灑了,不能吃了……」
笨蛋!這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管什麼牛肉湯!
他簡直快被她氣瘋了,雖然只要一通電話,就能把她或他的家人叫下來幫忙,可他仍是選擇親自上陣,將那年夏天又胖了兩公斤的她一路背回家……
又比如他事業草創初期,每天忙得幾乎不是睡在公司狹小的辦公室,就是借人家工廠倉庫打地鋪,偏他媽忽然打電話來,說隔壁寧寧那丫頭期末考試好幾科不及格,瀕臨被二一的風險,為了不讓她被大學退學,他咬牙硬是將她帶上台北,在旅館租了房間,親自盯她功課,當她私人家教,把她差點被當的學分一一搶救回來!曾經無數次對自己立誓,再也不管她的事了,甚至為了眼不見為淨,除了逢年過節,他都盡量不回台南,不料她總是有辦法令他破功……
「哥哥,你怎麼不開門?」
帶著幾許怯意的嗓音輕輕揚起,軟軟細細的,像貓咪的嗚咽。
鄭元熙驀地一凜,這才發現自己竟握著鑰匙,站在門前出了神。
都是這丫頭害的!
鄭元熙沒好氣地瞪簡舒寧一眼。
而簡舒寧早已在腦海馳騁向來豐富的想象力,滴溜溜的眸子隱隱浮現委屈。哥哥……是想趕她走吧?他不想讓她進門了。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道歉。「我馬上收拾行李……」
「收拾什麼鬼行李!」鄭元熙霎時火大,近乎粗魯地拿鑰匙開了門,大掌抵住她嬌柔的背,一把就將她推進屋里。
簡舒寧防備不及,驚呼一聲,糊里糊涂地進了屋,回眸一看,哥哥如凶神惡煞般杵在門口,她駭得身子往後一縮,卻是笨手笨腳地撞上了鞋櫃。
「啊,好痛!」大腿後側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感,她想伸手揉,又怕在哥哥面前失了淑女形象,只能含淚強忍。
鄭元熙伸手將她拽過來。「笨蛋!是撞到哪里了?」他一面問一面彎下腰來審視。
她穿著及膝短裙,裙擺翻揚間,隱約露出大腿處一塊紅腫。
鄭元熙直覺就想去摸,簡舒寧嚇一跳,慌忙躲開。
「不可以!」
她像受驚的小兔子一竄一躍,砰地一聲,又再度結結實實地撞上了鞋櫃。
這回痛的,是她柔軟的臀部。
嗚??怎麼會這麼倒霉?她好想哭!
鄭元熙卻笑出來了,清冽如泉水的笑聲淙淙地流過簡舒寧耳畔,那麼動听,卻也那麼……可惡!
「哥哥!」她氣得瞪他,臉頰鼓鼓的,染著羞惱的紅暈,讓人看了好想伸手捏一把。
鄭元熙心跳一重,連忙深吸口氣,忍住這無聊的沖動。
「進去給我在沙發坐好!」他以專斷的P吻下令。
「喔。」簡舒寧自然不敢反抗,嘟著嘴,半羞赧半委屈地緩緩挪動著腳步,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在沙發上落坐。
鄭元熙關上大門,到浴室里抱了醫藥急救箱出來,找出一罐紅花藥油。
「趴下!」
「什、什麼?」簡舒寧不敢相信。
「叫你躺著趴下!」
不會吧?哥哥想親自幫她上藥?
「我、我可以自己來……」
「叫你趴就趴!」上位者的命令不容置疑。
簡舒寧只好咬著唇,乖乖在長沙發上趴下,小心翼翼地拉好裙擺,以免走光。
鄭元熙瞪著沙發上那具曲線絕對稱不上完美的女|體,一時腦海里竟閃現四個字——
玉體橫陳。
小丫頭雖然體態豐潤了些,但是肌膚格外白皙,晶瑩剔透,雙腿的比例也很好,修長有致。
還有她的臀部……他以前怎麼沒注意到?她除了胸前很有料之外,臀部也很渾圓翹挺、性感撩人……
性感?!
鄭元熙驀地被自己的思緒驚到。
他居然會把這兩個字套在小丫頭身上?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
瘋了瘋了瘋了……他最近是怎麼了?審美觀顯然出了嚴重的差錯……
「哥哥?」他久久沒有動靜,令簡舒寧不由得心慌,試探地喚了一聲。
鄭元熙腦子猛然一暈。
糟糕!他癥狀顯然比自己想的還嚴重,竟覺得這聲嬌嬌軟軟的叫喚令他渾身酥麻。
他狠狠地深呼吸,倏然將紅花油丟到沙發上。「你自己搽!」
「啊?」簡舒寧愕然,被這男人前後矛盾的舉止給弄昏了頭。
扮哥……到底想怎樣嘛,她好不容易放下羞恥心,甚至有點期待……不對不對!她沒有期待,一點都沒有!
簡舒寧心亂如麻,倉皇坐起身時,一個貓咪吊飾從她口袋里滾出來,落在沙發腳邊,她一時沒注意到,只拿了藥罐打開,挑了點紅花油在掌心揉開。
想了想,她還是提醒鄭元熙。「哥哥你轉過去,不可以偷看。」
鄭元熙一窒,對她防賊似的口吻感到相當不爽。「誰要看你上藥啊!」
他嘲諷地反嗆,卻還是背過身去,不去看她上藥。
這一轉身,他正好看見她方才落在地上的貓咪吊飾,彎腰替她拾起來。
「你東西掉了……」未完的話語倏地在空中凝結。
鄭元熙瞪著手里的吊飾,一只俏皮可愛、帶著童稚趣味的貓咪——這分明是他在日本替杜清瑤買下的紀念品!
「這個怎麼會在你這里?」他回頭質問。
簡舒寧的傷處在大腿後側接近膝窩處,為了方便上藥,她正撩高半邊裙擺,露出一截白潤如藕的大腿,甚至連畫著小圓點圖案的內褲邊緣都若隱若現。
鄭元熙呼吸一斷,眼睜睜地瞪著這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簡舒寧一抬頭,和他目光相接,頓時臉蛋紅透,氣惱地喊︰「哥哥!」
她飛快地將裙擺放下,他也陡然一個醒神,慌慌張張地轉回頭,再次背對她。
「哥哥是色/狼……」
他听見她嘟嘟囔囔地抱怨,耳根不禁也紅了,卻還是堅持扳回大男人的顏面。
「你干麼大驚小怪的?我是你哥哥,看一下又怎樣了?你小時候經常不是這里跌到就是那里撞到的,哪次不是我幫你上的藥?」
「小時候……怎麼能跟現在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你不都還是我妹妹?」
「哼,哥哥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叫我妹妹,平常都不承認……」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卻是愈辯論,彼此愈心虛,漸漸地聲音低微下來,直到安靜無聲。
太安靜了,反而顯得氛圍更加曖昧,彷佛連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都能听見。
鄭元熙捏了捏手中的貓咪吊飾,深深地呼吸,總算找回說話的聲音。「這個是怎麼回事?」
他一面問,一面用手指勾著吊飾,往身後搖了搖。
簡舒寧定楮一看,大驚,急忙伸手搶回來。「這是我的!」
鄭元熙劍眉一擰,緩緩地回頭,確定她現在衣衫整齊,才整個轉過身來,湛眸精銳。「怎麼會是你的?這明明是我送給清瑤的。」
簡舒寧一窒,臉蛋頓時刷白。
他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安,語鋒更犀利。「你老實跟我說,這個怎麼會在你這里?」
「這有……有什麼好奇怪的?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個這種吊飾,到處都有賣……」
「是嗎?那你說你在哪里買的?」
「我……是在我們台南的夜市……」
「說謊!」他凌厲地喝叱。
簡舒寧駭然驚跳。
鄭元熙在她身前站定,俊臉俯下,凜然的氣勢威壓著她。「寧寧,你敢在我面前說謊?」
低柔的嗓音輕輕拂過她耳畔,噙著某種危險意味。
簡舒寧一動都不敢動。
她怎麼敢對哥哥說謊?就算偶爾瞞了他什麼,也都很清楚自己肯定瞞不了多久,她是斗不過哥哥的,從來就斗不過。
可是……
教她如何對他坦承?他在日本見到的那個「杜清瑤」其實不是真的杜清瑤,而是他一直當成妹妹的她。
她怎麼有膽告訴他,她利用清瑤姊姊的身分,利用他喜歡的女人的身體,偷偷地享受了一場戀愛的滋味?
「是你硬跟清瑤要來的吧?」他看著她的眼神有著不滿與失望。「我不是也給了你一個小花貓的吊飾嗎?」
扮哥以為她是那麼貪心的女孩嗎?會去搶人家的愛情紀念品?
「給我,我拿去還給她。」
不可以,這是她的,是她最美好的想獨自珍藏一輩子的回憶……
「給我!」
一股酸楚噎在喉嚨,簡舒寧咬緊牙關,不許自己落下淚來,淺淺一笑。「給你就給你,小氣鬼。」
她放開手,將自己最珍貴的回憶還給他。
雖然一顆心,很痛很痛……
「這個小貓咪是怎麼回事?」
兩天後,杜清瑤探望母親回來,鄭元熙約了她吃飯,確定她母親一切安好,猶豫片刻,仍是忍不住探問。
杜清瑤望著勾在鄭元熙指間、在自己眼前晃蕩的俏皮小貓咪,神情露出一絲驚喜。「咦?這個怎麼會在你這里!」
她接回貓咪吊飾,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鄭元熙看著發愣,感覺喉嚨間一陣干澀。「所以你的真的掉了?」
「是啊!前幾天掉的……這是你在日本買給我的,我找不到時還難過了一下呢!」杜清瑤笑容盈盈。
鄭元熙看著她的笑容,看著她失而復得的喜悅,卻沒有辦法感受到同等的喜悅,只覺得胸口一窒,一顆心似是沉下。
笨丫頭真的騙了他……為何要對他說謊呢?
「這個你是在哪里撿到的?」杜清瑤笑問。
鄭元熙一凜,直覺不想將那笨丫頭私佔別人東西的舉動和盤托出,他搖搖頭,淡淡一笑。
「在我家撿到的,可能是你上次來家里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吧!」
「是嗎?」杜清瑤笑容微微黯淡。
鄭元熙沒有注意到,仍有些微恍神。
兩人吃過晚餐,鄭元熙便送杜清瑤回家,兩人在門口道別。
「你這兩天照顧伯母一定累了,早點睡吧!」鄭元熙溫聲叮嚀。
「嗯。」杜清塔點點頭,拿鏡匙開了門,卻沒有立刻進屋,仰著一張清麗的容顏,明眸微氳。
傻子都看得出她在期待什麼,偏偏鄭元熙看不出,暖暖一笑。「晚安。」
簡單利落兩個字,澆滅了她一顆火熱的心。
杜清瑤進屋,關上門,連燈都不開,背脊抵在冰涼的門扉上,唇瓣似乎也因涼意而輕顫。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她摸索地接起電話。
「清搖姊姊,事情怎樣了?」是簡舒寧,依然一如既往地清脆悅耳、自然率真。
「沒事……我照你要我說的,你哥哥相信了。」
「那就好。」簡舒寧像松了口氣。
她卻感覺心里越發不是滋味。「可是這樣你哥哥就會真的以為你撿了我的東西還不還……你不怕他對你生氣嗎?」
簡舒寧沉默兩秒,跟著輕聲自嘲。「哥哥三天兩頭就對我生氣,我都習慣了。」頓了頓,又補充。「只要哥哥別誤會你就好,我不希望影響到你們之間的感情。」
杜清瑤呼吸一緊,許久,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我掛了喔!晚安……」
「舒寧等等!」
「什麼事?」
「……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對不起?」簡舒寧一派不解。
杜清瑤沒有回答,悠悠地掛了電話。
她開亮了燈,進屋坐在客廳沙發上,手上勾著那根本不屬于自己的貓咪吊飾,黯然沉思。
因為我自私。
因為我明知道你喜歡元熙,甚至元熙心里最在乎的也是你,還是選擇了欺騙他。
想著,杜清瑤自嘲地笑了,笑聲破碎而沙啞。
她是個很矜持的人,向來也有自己的驕傲,可對鄭元熙,她一直是有所盼望的,在她身邊,從沒出現過比他更優秀的男人。
她知道他欣賞自己,她也一直等待著他主動來追求。
只是,一直差了那麼一步。
直到他所謂的干妹妹出現,她忽然有了危機意識,開始放下了女人的矜持,主動接近。
舒寧約她到家里吃飯,她二話不說地答應。
知道他天天訓練舒寧晨泳,她也故意換上自己最性感漂亮的一件泳裝,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跟舒寧成為無話不談的手帕交,有很大的原因是想藉此更親近他、了解他。他從泰國帶回一盞手作的燈給她,她明知他很可能是在日本時和舒寧發生了什麼,才下定決心對自己展開追求,卻是假裝一無所知,騙了他也騙了自己。
自己竟會是如此卑鄙的一個人!
在跟舒寧交換身體的那段期間,她放下了一貫的端莊,拋開矜持,大吃大喝,大玩大鬧,甚至在路上飆車、橫沖直撞——那時候,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痛決,恣意瀟灑!
她是美麗的、優雅的,無論學業和事業,她都必須是第一名。
從小到大,父母、師長和周遭所有人加諸于自己身上的規範與期望,就像是伽鎖一樣,箍得她透不過氣,沒想到竟有可以甩開的一天。
她玩瘋了。
從那時候起,一個不可告人的陰暗渴望便悄悄在心頭滋生。
她想要放縱自己,勇敢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無所謂!
她想得到鄭元熙,就算他們的開始緣自于一場誤會,她也想將這段愛情持續下去……
所以,對不起,舒寧。
杜清瑤幽幽嘆息。
鄭元熙不得不注意到,最近簡舒寧都很晚回家。
之前兩人冷戰時,也曾好幾天避不見面,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兩人見面時,還是會打招呼,笨丫頭甚至還會熱情地問長問短,對他的日常生活表示關懷,有空時也會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
就彷佛兩人的關系從來不曾改變,仍是一如從前,彼此熟識又愛斗嘴。
這下,她是真的把他當哥哥看了,因為她心里有了別的男人。
方東信,她青春少女時期的初戀。
他听說過,女人對自己的初戀總是有股特別的執念,也總是浪漫地想象著哪天和初戀再重逢。
哼,她可得償所願了!
所以這陣子晚上不是在餐廳輪班,就是赴男人的約會,生活得多采多姿。
想著,鄭元熙不禁撇撇嘴,強自壓下滿腔懊惱。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愛打掃,把家里上上下下刷得干干淨淨,連浴室的每一片磁磚都晶瑩透亮。
今天是難得的假日,他卻推了和朋友的聚會,也推了和杜清瑤的約會,一個人待在家里大掃除。
花了一個早上加半個下午的時間,全家煥然一新
而他累得癱倒在客廳地板上,像經歷了一場馬拉松賽跑。
但事情還沒完呢,清出的兩大袋垃圾還沒倒,而他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顧不得梳洗換衣服,穿著件濕透的T恤,趿著夾腳拖,大汗淋灕地便搭電梯到樓下倒垃圾。
罷剛放下垃圾袋,一轉身,無巧不巧地撞見方東信開車送簡舒寧回來。
簡舒寧下車,回頭對車窗內丟下一句。「你等等,我上去拿個東西就下來。」她今天穿著一件碎花洋裝,搭著短外套,顯得格外清麗粉嫩,像朵枝頭上初錠的花朵。
鄭元熙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用這樣美麗嬌弱的東西來形容簡舒寧,但如今在他眼里看到的,確實就是一朵生機蓬勃的花朵。
笨丫頭朝他的方向跑來,步履不見一絲凝重,輕盈地像蝴蝶。
忽地,她踩了煞車——
「哥哥!」
鄭元熙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微微頷首。「你回來拿東西的?」
「嗯,我忘了帶身分證。」
去什麼地方需要用到身分證?該不會是那些聲色場所吧!鄭元熙皺眉。
簡舒寧似是看出他思緒,連忙解釋。「我們只是想去唱歌而已,去KTV。」
「去KTV需要檢查證件?」
「有的時候會臨檢。」
臨檢這個詞晃進鄭元熙腦海里,頓時令他悚然大驚。
不就是因為兩個人關在包廂里做什麼外面的人都不曉得,才會發生警察臨檢這種事嗎?
比如嗑藥或者**做的事……
鄭元熙一凜,還想再追問時,簡舒寧已翩然飛走。
「哥哥,我先上樓嘍!」
于是他將目光瞪向那個準備帶她去某個黑暗包廂內的男人。
方東信已下了車,一身俊帥時髦的休閑服,品味相當高尚,光看外表確實是會令女人心動的對象。
「鄭先生。」他笑著打招呼,朝他走來。
鄭元熙忽然發覺自己輸了,對方穿得像雅痞,自己卻像流浪漢,身上還帶著汗臭味。
但,男人重要的不是外貌,是氣勢。
氣勢……不能輸!
鄭元熙挺了挺胸膛,擺出哥哥的架式。「你對寧寧,是認真的嗎?」
方東信似乎很意外他會問得如此單刀直入,愣了愣,才點頭微笑。「是。」
「你喜歡上她哪一點?」
「嗯,她……很可愛。」
「哪里可愛?」
「笨笨的樣子。」
鄭元熙聞言一震,方東信卻是霎時笑開了。
「以前在學校,她功課不好,長得又偏胖,有時候會被班上的男同學取笑,說她是個只長脂肪不長腦子的。」
鄭元熙面色一沉。
他從來不曉得寧寧那丫頭念高中時曾經被這樣嘲笑過,這不等于是一種霸凌嗎?
方東信繼續懷想從前,眼神溫情。「可是她從來沒有因為被嘲笑就因此耍自閉,把自己弄得陰沉沉的,只是天天傻乎乎地笑著,見誰需要幫忙都會伸手去幫一把……看她那樣子,真的會有點心疼。」
心疼。
鄭元熙默然不語,只覺得胸口緊縮,幾乎透不過氣來。
自己是不是也是對那樣傻乎乎的寧寧感到心疼,所以這些年來才一直放不下她,無法不管她的事呢?
「既然你那時候就心疼她,為什麼現在才出現?」他質問著方東信,更像在質問自己。
「那時候……太年輕了,就算覺得這女孩子很特別,也沒有勇氣接近她,怕被同學笑。」方東信一頓,自嘲地勾勾唇。「尤其那時候我可以說是全校女生的偶像,很在意別人的眼光。」
因為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不敢靠近?
那自己呢?又是為了什麼?鄭元熙不覺有些恍惚。
方東信看他一眼,忍不住探問。「你是不是不贊成我跟舒寧交往?」
鄭元熙一凜。
他不贊成嗎?可他有什麼資格?
難道他不希望寧寧能有一個心疼她的男人好好地珍惜她、守護她?
「只要寧寧喜歡,我贊不贊成不重要。」他語氣干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心對待她。」
「我是真心的!」方東信立刻宣示。
一腔苦澀從心口溢上喉嚨,鄭元熙無言地咀嚼那滋味,對方東信一個意味深長的點頭後,轉身離去。
來到電梯門前,電梯門開啟,正好與簡舒寧四目相對。
兩人相互凝望,彷佛都在對方身上感覺到什麼,時光凝結在這一刻。
半晌,簡舒寧步出電梯,輕輕地喊.?「哥哥!」
他淡淡一笑。「去吧,玩得開心點。」
語落,他踏進電梯。
兩人又是一里一外,怔怔地相望。
電梯門關上,也關上了彼此來不及收拾的惆悵。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九章
簡舒寧悵然怔立原地。
一秒、兩秒……時間在她腦子累計著數字,每多增加一秒,她的心就下沉一分。
在期待什麼呢?
她也不曉得。
還傷感什麼呢?
同樣不明所以。
他……就是哥哥了啊!而那個真正喜歡她、把她當成女人看的男人,正在外頭等她。
雖然她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喜歡上方東信,可都說好了,要給他追求的機會的,要試試看兩個人……能不能相愛。
所以,就這樣吧!
簡舒寧深吸口氣,毅然旋身,剛走沒兩步,樓梯間便傳來一陣凌亂的跫音,跟著,一條有力的臂膀從身後拽住她。
她愕然回眸。
鄭元熙瞪著她,俊眸焚燒著異樣的火光。
她心韻乍停。「哥哥?」
「不準去!」鄭元熙撂下三個字,語音嘶啞。
簡舒寧茫然。「哥哥……說什麼?」
對啊!他說什麼呢?
鄭元熙也愣住了,方才純粹憑著一股沖動,按停了電梯就一路從樓梯間飛奔下來,只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放走這丫頭。
但,為何留她下來?
有什麼理由?用什麼身分?對方可是個真心誠意的追求者,條件又好……
「一起去!」他忽然說。
這下簡舒寧更呆了。「啊?」
「我說,我跟你們一起去……不是說要去KTV嗎?我也好久沒唱歌了,剛好今天放假在家里閑得無聊,我也去!」
這種厚臉皮的話怎麼說得出口?
但鄭元熙就是說出口了,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做出這種丟臉事,像個孩子一樣死賴著要跟。
偏偏這傻丫頭還要拆他的台——
「哥哥,你……不會唱歌的。」
他眯了眯眼。「誰說我不會唱的?」
簡舒寧像是完全看不出他臉黑了,還執著地說清楚講明白。
「你唱歌會走音,跟殺豬一樣!以前在學校你只有音樂這門課成績都是低空飛過……有一年我生日,吵著要你帶我去KTV,你還說這輩子別想你去KTV那種地方!」
鄭元熙簡直快吐血了!
這丫頭,死丫頭……他已經夠丟臉了,她還非要在他腫脹不堪的臉皮上再踩上兩腳嗎?
鄭元熙狠狠地瞪簡舒寧,像要在她臉上燒出兩個洞來。
簡舒寧總算感覺到不對勁了。「好、好吧,哥哥要去,那、那就去吧!」她緊張得都口吃了。
「給我等著!」鄭元熙忿忿然撂話,轉身如一陣旋風似地卷離。
他沒等電梯,一路跑百米似地跑回十二樓,跑得氣喘吁吁、雙腿酸軟,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否吃錯了藥?為何要如此自虐?
他雙手撐牆,在家門口用額頭重重敲了門板一記,像是藉此欲令自己清醒。
一回頭,迎上的竟是杜清瑤震驚難抑的容顏——
氣氛詭譎。
KTV包廂內,兩對情侶分坐兩張沙發,一個鄭元熙死抓著麥克風不放,每一首歌都要跟著吼唱一番,一個簡舒寧點了一大壺啤酒,從一開始就直往嘴里灌。
一個猛唱歌,一個猛喝酒,另外兩個人則是尷尬地看著他們。
方東信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簡舒寧,簡直女漢子似地,酒到杯干,勸她別喝了都不听,彷佛在跟誰賭氣。
而杜清瑤瞪著從頭到尾拉扯著殺豬般的歌喉吼叫的鄭元熙,更是整個人完全處于呆滯的狀態,這還是平日那個玉樹臨風、瀟灑又帥氣的男人嗎?竟然一點都不覺得丟臉!
簡舒寧喝不到半壺啤酒,已然陷入半醉狀態,小手潑辣地拍桌,指著鄭元熙嗆道︰「你!麥克風交出來!」
鄭元熙不理她。
「叫你交出來!」她提高了嗓門。
「你那邊不是還有一支嗎?干麼搶我的?」
「我要跟東信對唱情歌!」這包廂里只有兩支麥克風,他一直霸著一支不放,害她想跟男朋友合唱首情歌都不行。
「你唱歌能听嗎?」鄭元熙這個音痴居然還懷疑別人的歌唱功力。
簡舒寧火大。「再怎麼樣都比你殺豬好听!」
「你敢這樣對哥哥說話?!」
「我就這樣說話怎樣?你還有一個做哥哥的樣子嗎?跟妹妹搶麥克風,你丟不丟臉!」
「簡舒寧!」
「鄭元熙!」
兩人杠上了。
簡舒寧甚至一腳踩到桌上,挽起衣袖,一副潑婦準備撒潑的架勢。
這畫面實在太美好,杜清瑤和方東信都不忍看,尤其是方東信,簡直目瞪口呆。
下一首歌的音樂又響起,鄭元熙繼續殺豬,簡舒寧也只得繼續灌酒。
任誰也看得出,這場雙對約會已經成了這兩人互尬的戰場,而事情之所以會演變到這個地步,都是兩人心里有鬼。
什麼鬼?
方東信不想問,杜清瑤不願深究。
有時候,事情還是不要戳破的好,籠著一層輕紗才比較如夢似幻,真相總是丑陋的,甚至會令人傷心。
「我看我們結帳吧!」方東信望向杜清瑤,苦笑道。
杜清瑤會意地點頭。
麥克風的插頭忽然被拔掉,消了音,只剩下,杯分量的啤酒壺也突如其來地被挪開。
方東信扶起發愣的簡舒寧。「走吧!」
「去哪兒?」
「送你回家。」
「我、我不回去!」簡舒寧已經醉到有點大舌頭。「我還要繼續玩……」
「舒寧,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我、還想再喝……」
「別喝了,我們回去。」
「我不……你想把我帶回去跟討厭的哥哥關在一起,我、我才不要……」
對喔!
方東信一凜,射向鄭元熙的目光復雜而銳利。
舒寧可是跟這男人住在一起,他送她回家豈不等于羊入虎口?可也不能把她帶回自己家,家里還有爸媽在呢!
方東信念頭一轉,頓時有了主意,柔聲對簡舒寧哄道︰「好,我們不回家,去別的地方。」
「去哪里?」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鄭元熙愣愣地目送兩人離開。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美好;有些人,將錯過了才感到心慌。
如今的他是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亂。
他倏然起身想追上去,杜清瑤卻伸手扯住他。
「你去哪兒?」
「你也看到了,寧寧喝醉了,我不能放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誰知道他會不會把她帶去Motel?」
杜清瑤瞪著眼前心急如焚的男人,只覺得胸口窒悶,堵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抑郁。「你不是她親哥哥!」她忍不住嗓音尖銳。「你不放心將舒寧交給人家,難道人家就放心交給你嗎?誰又知道你會趁舒寧酒醉時做出什麼事?」
「我不會!」鄭元熙嘶吼。
「你確定?」杜清瑤語氣清冷。
鄭元熙驀地怔住,啞口無言。
他想起那個夜晚,自己喝多了,覺得小貓樣的簡舒寧異常地可愛,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骨血里,他又想起每一次,自己對她若有似無地心動,雖然他總是告誡自己是哥哥,只把她當妹妹看待,但……
「你就不能為我留下來嗎?」杜清瑤似是也看出他的迷茫,忽地上前,柔軟的嬌軀偎入他懷里,玉手攬抱他精瘦的腰。「舒寧不會怎樣的,她是大人了,就算想跟男朋友去Motel又怎樣?」
是啊,又怎樣?
現在不是講究禮教的古代了,婚前滾床算不得什麼大事,他也沒那種古老的貞操觀念。
可是……那是寧寧,想到她會跟別的男人親密接觸,他全身就冒火,又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陷入冰火兩重天。
「Josh,留下來。」杜清瑤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嬌嬌地吐息,接著便吻上他的唇,玉手甚至探入他衣襟內,探索他健碩的胸膛。
她在勾引他。
用自己嬌軟的唇舌,用自己火辣的身材、豐盈的**擠壓著他,身子輕輕地扭著,曖昧地挑逗。
沒有男人能夠抗拒,更何況她對自己的外貌極有自信。
「Josh,元熙……」她細啞地喚著他。
他卻陡然推開了她。
她不敢置信地瞪他,看清了他的眼眸並無一絲**的蒙朧,更加感到難堪。
他……沒有感覺?面對這般性感魅人的誘惑,他竟能保持冷靜的理智?
杜清瑤羞憤交集,臉頰忽紅忽白。「你……其實並不喜歡我吧?」
鄭元熙眼神一黯,良久才啞聲開口。「清瑤,對不起。」
她不想听這個!這樣的道歉只令她更覺得難受。
「我以為自己……是喜歡你的。」他喃喃低語。
所以他現在是承認自己錯了?他愛上的只是一個幻覺?
杜清瑤眼眶泛紅。「是在日本那時候嗎?」
他一愣。
她強忍翻騰的心緒,盡量保持語調平靜。「你覺得自己對我心動,是不是從在日本那時候開始的?」
他靜靜地望著她,眼神慚愧,帶著一絲不忍。
良久,他點了點頭。
她心一沉,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
「我就知道……」其實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願對自己承認。「果然是個美麗的誤會……」
「誤會?」他不解。
她不想解釋,她也有屬于女人的驕傲,也有脆弱的一顆芳心。
她別過眸。「你走吧!」
他沒有動,神情沉重而歉疚。「對不起。」
淚水不爭氣地刺痛她的陣,她強忍住。「你沒有對不起我……」
是她騙了他,是她刻意誤導了他的愛,在日本的那個女人根本不是她——
「你走吧!」
方東信果然想將簡舒寧帶去附近一家Motel。
鄭元熙開車追在後頭,眼看方東信的車子就要轉彎駛進Motel,他整個人近乎抓狂,也不知哪來的沖動教他直踩油門,再一個利落的甩尾,車輪在馬路上傾軋出尖銳的聲響。
方東信嚇得停車,定楮一看,才知是鄭元熙的車打橫擋在自己車前。
鄭元熙開門下車,不由分說地將坐在方東信車里的簡舒寧拽出來。
「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W你真的要跟他進去?」
怒吼聲幾乎震聾了簡舒寧的耳朵,也震醒了她迷蒙的神智,抬頭一望,這才驚覺自己竟是來到了Motel。
「你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嗎?要就這樣把自己給了他嗎?」鄭元熙還在質問,語氣凌厲。
她忽然感到受傷,他憑什麼這樣質問她?憑什麼用這種氣憤的眼神看她?
「我就想給他怎樣W如果他要我,我就給他……」
「你!」鄭元熙眼眸發紅,說不出是氣是妒還是痛。
簡舒寧看著他聚集著風暴的墨眸,只覺得萬分委屈,淚水一顆顆碎落。「反正……哥哥也不要我……就算我想把自己給哥哥,你也不要……」
「你說什麼?」鄭元熙驚駭。
既然都說了,簡舒寧干脆一股腦兒將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倒出來。「我的初戀是哥哥,從小到大,我只喜歡哥哥一個!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得心都痛了,都要碎了……那個小貓吊飾雖然是你出錢買的,可明明是我自己看中的啊!既然買給我了,就是我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搶回去?為什麼你連一點點回憶都不留給我?壞哥哥!哥哥你壞透了……」
鄭元熙傻住了,心跳如鼓。
這丫頭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他好像沒听懂……
「你說小貓吊飾是我買給你的,難道在東京的那個女人……是你?」
但,怎麼可能?這樣的猜想實在太荒謬,他難以置信。
鄭元熙只覺得心亂如麻,正想再追問時,簡舒寧驀地往前一倒,他連忙展臂將她攬住。
「寧寧!寧寧,你沒事吧?」
她醉倒在他懷里,臉頰紅撲撲的,像偷喝酒的貓咪一般,嬌憨可人。
鄭元熙心口不由自主地融化。
他將簡舒寧扶進自己的車子里,方東信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卻不阻止。
他不是傻子,早看出簡舒寧從來沒喜歡上自己,她心里最在乎的,一直是她口中這個所謂的「哥哥」。
而她方才酒後吐真言,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所以,還爭什麼呢?
方東信自嘲地苦笑,和鄭元熙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
「好好照顧她。」說完他上車離去。
而鄭元熙抱著簡舒寧,像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滿腔情意溫柔。
開車抵達大樓的車庫,簡舒寧怎麼叫也叫不醒,鄭元熙無奈,只好打橫將她抱起,一路上樓回家。
不料,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將她抱上床後,她反倒醒來了,一醒就抓著他發酒瘋。
「我不要睡覺,我、我還要喝……東信你陪我喝……」
鄭元熙本還好笑地看她鬧著,听她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當場臉色一變。「你說什麼?睜開眼楮給我看清楚!我是誰?」
簡舒寧這才迷迷蒙蒙地揚起眼簾,一看,吃吃地笑了。「是、哥哥……呵呵,怎麼會是你?」
「不是我你還期待是誰?」鄭元熙臉黑黑。
「哥哥……不是不要我了嗎?」簡舒寧翻身坐起來,一臉委屈地盯著鄭元熙,大大的圓眼楮眨呀眨的,粉色的嘴唇嘟著,萌得令鄭元熙整個人發軟,心跳得亂七八糟。
「誰說我不要你?」他粗聲反駁。
若可以瀟灑地不要她,他今天還會做出追去KTV破壞她跟別的男人約會這種丟臉事嗎?
他鄭元熙一輩子的男人尊嚴都在今天丟得干干淨淨了!
「你就是不要我……你、你嫌我胖……你說你喜歡聰明又性感的女人,說我、說我笨……」
這女人不是醉了嗎?怎麼這一句句的指控說得如此清晰,他以前對她的嘲弄,她也都記得清清楚楚……
「寧寧……」他尷尬了,不知從何辯解。
「哥哥……太壞了……」她開始嗚咽起來,涕淚縱橫,哭得像跌入泥塘的小花貓。
他心疼不已,連忙將她攬入懷里輕拍。「對不起啊,寧寧,你別哭了,我以前說那些話……不是真心的,只是故意逗你……」
「騙人!你就是認真的!就是嫌棄我!」
「我沒有……」
「你有你有你有!」女人發起酒瘋來完全不講道理,不僅不講道理,還耍潑。
簡舒寧伸出貓樣的爪子,凶巴巴地抓鄭元熙胸膛,抓著抓著,忽然感覺一陣反胃,張口就吐——
鄭元熙愣在原地,任由懷里任性潑辣的女人吐了自己一身,伴隨著一股酸臭味。
他該覺得髒的,有時候,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小有潔癖的男人,可面對如今的窘境,他竟一點也沒感到惡心。
他只是冷靜地脫下自己的上衣,然後將這個喝到神智迷糊的女人抱進浴室里,讓她漱口洗臉。
她瀨瀨地巴著他。「哥哥,我身上黏黏的,要洗澡……」
「好,我幫你放水。」鄭元熙扶她在浴缸邊緣坐下,低聲哄她。
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就脫起衣服來。
他嚇一跳,連忙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寧寧!」
「干麼?」她睜著一雙迷離醉眼望他。
「不準脫!」
「為什麼?都髒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見她一張櫻桃小嘴又嘟起來,他放緩語氣。「等哥哥出去你再脫,听話,嗯?」
「可是我好難受……」她伸手用力扯自己衣襟,驀地,螓首往後一仰。
鄭元熙眼捷手快地搶在她撞到磁磚牆前攬住她細致的後頸。「你小心點!」
見他慌亂的樣子,她噗哺一笑,媚眼如絲。「哥哥真好……」她忽地攬抱他頸脖。「你舍不得我撞到,你心疼我,對不對?」
她一面說,一面如小貓似地在他頸側磨蹭,軟軟的舌頭甚至伸出來,輕輕地藤著。
鄭元熙頓時渾身酥麻,如電流竄過。
他快瘋了!
本來懷里抱著一個嬌軟的女體就夠令他心猿意馬了,更何況她還又扭又蹭地挑逗著他。
「寧寧,別鬧了……」他的嗓音是連他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沙啞。
「哥哥,你要了我好不好?」
同樣是曖昧地在他耳畔吐息,對杜清瑤,他可以做到眼觀鼻、鼻觀心,可對這個磨人的丫頭,他只覺得血液一陣陣不听話地沸騰。
「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艱難地自喉間吐落話語。
「我知道的。」調皮的丁香小舌繼續舔著他耳朵。「就一次好不好?就這麼一個晚上,讓我……可以記得一輩子……好不好?」
「寧寧……」
「哥哥,我想給你……只想給你……」
可是不行!他不希望兩人的第一次是在她這般糊里糊涂的時候,他要她清醒著,與他一同熱情如火。
「寧寧乖,今天不可以,等你酒醒了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今天……」調皮的貓爪子居然開始解他襯衫鈕扣。
鄭元熙驀地喘息,大手猛然抓來蓮蓬頭,打開冷水,將懷中的女人連同自己澆了一身。
簡舒寧一震,像是冷醒了,圓瞠雙眸,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他怕她著涼,索性又對她澆了熱水。「清醒了沒?」
她傻乎乎地點頭。
「好好坐著,我去拿你的睡衣過來。」
他轉身回她房里,從抽屜里找出一件棉質連身睡衣裙,本來猶豫著還要不要幫她拿內衣褲,想想還是作罷。
他可沒把握自己看到她的貼身衣物還能保持理智,不變身成一只狼。
他回到浴室,將睡衣遞給她。「把身體擦干淨,換好衣服出來。」
「……嗯。」她垂下眸,細聲應道。
他關上浴室門,在門外等,十分鐘後,她依然沒有動靜。「換好衣服沒?」沉默。
他擔心她昏倒在浴室里,提高嗓門催促。「寧寧!換好衣服就出來!」
依然等不到回應。
他急了,不顧一切地推開門,只見浴缸里蜷坐著一個穿著睡衣的身影,雙手抱膝,肩膀輕顫不止。
她在哭,卻不敢哭出聲音來,只是一陣陣地哽咽著,淚濕眼睫,鼻頭紅通通的,教他看了心酸。
他在浴缸邊緣坐下。「傻丫頭,你哭什麼呢?」
她沒說話,撇過頭去,不願看他。
他輕聲嘆息,伸手就想將她橫抱起身。
她掙扎了下。「不要抱我,我很重……」
他笑了。「剛剛從地下車庫我都能一路把你抱上樓了,只是回房間這段短短的路,算什麼?」
她搖搖頭,踉蹌地站起身。「我自己可以走……」
鄭元熙不理她鬧別扭,臂膀一展,強悍地將她攬進懷里。「乖,讓哥哥抱你。」
他柔聲哄道,將她抱回房里,抱上了床,卻沒有離開,跟著在她身旁躺下。
她嚇一跳。「你、你做什麼?」
「陪你睡覺。」
「我、我不用你陪……」
他側過身來,星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剛剛不是還喊著要我今天晚上要了你嗎?怎麼現在連陪你躺著睡覺都不行了?」
她啞然無言,羽睫羞澀地伏斂,微微輕顫。
他看著不禁憐惜,調整了下姿勢,將她輕輕地攬抱著。「睡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她不吭聲,卻是默默地將身子更偎近他一點,如小鳥依人。
他無聲地微笑,他只能忍著,享受著這極致甜蜜的痛楚……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第十章
鄭元熙以為,自己怕是得這樣欲求不滿地忍到天亮,沒想到才過不到幾分鐘,懷中的女孩就不安分地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逼得他快發瘋。
第一次發現,原來當個柳下惠真沒想象中那麼容易,能夠坐懷不亂那不僅僅是聖人,是鐵人!
別動了好不好?
他幾乎忍不住要口出懇求,但還來不及等他開口,那怯怯的、軟軟的,宛如小貓撒嬌般的嗓音率先揚起。
「哥哥。」
鄭元熙重重嘆氣。「不是說有話明天說嗎?」他沒察覺自己話里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
「我等不了明天……」簡舒寧細聲細氣地、頗帶著幾分委屈地呢喃。
誰知道明天以後她還能不能有機會在他身邊像這樣借酒裝瘋地對他耍賴?
她在他懷里又扭了扭,換了個姿勢。
這回,他可不想再壓抑自己了。
「別動!」他猛地側過身來,將她整個人攬入懷里,緊緊地圈著。
她慌得僵住身子,心韻如鼓。
這比方才兩人的姿態親密許多,也火熱許多,她根本不能呼吸,只覺得他身上的體溫不斷地燒融自己。
然後,她感覺到了,他腿間有某個硬硬的東西抵著自己。
她沒純潔無知到不曉得那是什麼,粉頰更燒燙了,宛如一顆熟透的圓隻果。哥哥……不是不想要她嗎?
罷剛她在浴室里藉著酒意故意鬧他、挑逗他,他仍是冷淡地拒絕了她不是嗎?還用蓮蓬頭對她澆下水來,要她冷靜。
她就是覺得自己丟臉透了、難堪透了,弄成那樣也沒辦法勾起哥哥對自己的渴望,才忍不住坐在浴缸里悄悄哭泣。
可現在他卻主動抱著她、哄著她,為她煎熬著欲望……
她茫然了,她真的不懂,好想問個明白!
「哥哥。」她又軟綿綿地喚了聲。
他身子一顫,像是有電流通過,接著,很無奈似地將嘴唇埋入她頸窩。「好吧,你說。」
她覺得好癢,渾身酥麻,好不容易才尋回自己破碎的嗓音。「如果、如果我說,跟哥哥在東京買小貓吊飾的人……是我,你、你相信嗎?」
「相信。」他毫不猶豫地回應。
她愕然怔住。
本以為這樣的問題,任誰听到了都會覺得可笑,至少也得先追問來龍去脈,怎麼可能就這麼干脆利落的一句話呢?
「哥哥,你是不是……沒听清楚?我是說,跟你在東京逛下町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嗯,我知道是你。」
什麼?!
簡舒寧不敢置信,倏地掙脫鄭元熙的擁抱,直起上半身來。
溫柔的夜燈灑落她身上,微亂蓬松的墨發、白里透紅的臉蛋、滑落半邊肩帶的睡衣——就這麼傻不隆咚地坐在他面前,便是天地間最清純嫵媚的誘惑。
這丫頭還真有勾引男人的潛力,他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呢?
「哥哥,你在哄我吧?對不對?」她傻呆呆地問。
他也坐起身來,大手不由自主地撩起她鬢邊凌亂的發綹,像是玩弄著又像替她收攏。
「我也覺得自己瘋了。」他的嗓音是連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沙啞。「怎麼可能相信這種荒謬的事?可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在日本看到的那個女人,一顰一笑、說話的表情、撒嬌的模樣,都那麼像你……就連抱著自己膝蓋打瞌睡的姿態都跟你一樣,讓我聯想到可愛的小貓……」
簡舒寧恍惚地听著,水潤的櫻唇張成O字形,看得鄭元熙心癢癢的,好想一口咬下。
「你真的相信……那是我?」
「嗯。」他咬著牙,努力勻定自己粗重的呼吸,手指將那緒發勾回她耳後,卻又禁不住在她潤白的耳朵流連忘返,一下一下,忽輕忽重地揉著。
她被揉得耳朵泛紅,身子發軟。「所以你喜歡……‘那個’我嘍?」
「喜歡!」又是毫不猶豫的回話。
她震住了,芳心評評地跳。
那現在「這個」我呢?
其實這才是簡舒寧心中真正想問的,但她不敢,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鄭元熙沒給她迷惘遲疑的時間,忽地就將方唇壓下來,狠狠地吮住了她。
這傻女孩!她的表情怎麼就能如此懵懂可愛呢?他隨便都能猜到她心中正糾結著什麼,偏又不直接問出來,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那個她或這個她……她可知曉,無論她外表是什麼樣子,能夠打動他的心的,一直就是真正的她!
「你啊,真是煩死我了……」從小學時在校園里將自己的便當讓給她開始,這丫頭就沒有一天不讓他懸著心的!「也只有你能這樣……要我的命……」
要他的命?她沒有啊!
簡舒寧還呆呆地想為自己辯解,那正摟著她狂吻的男人已經控制不了滿腔哀怨,大手蹂躪似地滑進她睡衣內,用力揉搓。
搓不到幾秒,他恍然驚覺不對勁。「你里面什麼都沒穿?」
她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一時沒弄懂他問什麼,好一會兒,才勉強醒了醒神。「你又沒拿換洗的內衣給我……」
這是怪他的意思?
她竟然就這樣只穿著一件睡衣,里頭光光地就爬上床跟他一起睡了……簡直就是自動送上的羔羊嘛!教他怎麼能不爆發男人的狼性?
一念及此,鄭元熙吻得更激烈了,一面吻著,一面急不可耐地剝除自己的衣衫。
簡舒寧傻愣愣地看著。
「看什麼看!」他惱羞成怒。「你不會動手幫忙嗎?」
「喔……喔。」簡舒寧這才恍然回神。
要她幫忙怎麼不早說?可是……這是她第一次幫男人脫衣服啊!手指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好像打結似的,伸展不開,弄了半天連一顆扣子也沒解開。
鄭元熙敗給她了!
她這是天真還是故意撩撥呢?真的很有逼瘋一個男人的本事!
「算了!」他狼狽地喝止她。「你脫自己的衣服就好。」
脫自己的?
她心韻乍停,臉紅得不能再紅,圓圓的眼陣水汪汪的,嬌媚如絲,勾人心弦。
嫩如春蔥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拉下睡衣肩帶,然後輕輕扯開胸前的蝴蝶結……
鄭元熙立刻就後悔了!
原來讓女人自己寬衣解帶,那才是真正的活色生香,她每做一個動作,他腦子里就自動描繪出接下來的畫面,想著那猶如剝殼雞蛋的肌膚會怎麼一寸寸地露出來……
「夠了!」又是一聲厲聲喝叱。
簡舒寧頓時凍住了,以為自己哪里做錯了,甚至腦補他根本不想看自己肉嘟嘟的luo|體。
「哥哥,我真的很胖,對吧?」她輕聲問,嘴角似是含著自嘲的笑,明眸卻藏不住淚光。「其實我也想少吃點的……」
回應她的是一個近乎粗暴的深吻。
「笨蛋!誰準你少吃了?」他將她推倒,滾燙的唇從她瑩膩的脖頸蜿蜒落向胸口,「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隨便減肥,把這里弄小了,我可不會饒過你……」
簡舒寧低吟著,原來哥哥喜歡她的胸,還像嬰兒般貪戀地吮咬,咬得她一顆心發慌。
「還有這里……」他忽地伸手掐弄她腰間軟肉。
她嚇得驚呼,下意識地就閃躲起來。「哥哥別踫那里……不要……」
她的腰一點也不細呢!長了好多肉……
她愈是躲,他愈是掐著不放,索性將她的睡衣往下褪,弓下身來,細細去舔她豐饒潤白的腰肉。
「哥哥不要……」她羞得想哭。
她知道自己豐滿,形狀長得又好,男人應該會中意,可她的腰……跟窈窕這兩個字實在差太多了!男人不都喜歡那種又縴瘦又緊實的細腰嗎?
鄭元熙卻是埋首于她腰間,吻個不停,大手也跟著著迷地搓揉。「其實肉肉的,摸起來很舒服呢!」
他忽然抬起臉來對著她笑,星眸難得迷蒙,氳著情/yu。
簡舒寧心亂如麻。
清俊英氣、含著溫柔笑意的一張臉,光是被他看著,她就止不住地融化成水,更何況他還身體力行地寵著她、呵護著她。
就算是作夢也好,能夠擁有這樣的哥哥一晚,她此生無憾。
她伸手攬抱他。「哥哥,我想給你……全部都給你……」
這番動情的表白無疑是最佳的cui情chun藥,一下子就點燃了男人體內深藏的獸性……
這一夜,纏綿悱惻,春情無限。
棒天,簡舒寧卻是悄悄收拾了行李,搭第一班高鐵回到台南老家。
簡爸爸和簡媽媽許久不見女兒,樂得噓寒問暖,簡舒寧為表孝心,也特別在車站買了幾盒兩位老人家最愛吃的鳳梨酥。
「爸、媽,這鳳梨酥你們留著吃,多的可以送鄰居朋友。」
「這麼多盒!我們兩個可吃不完……」簡媽媽樂呵呵地接過。「對了,你有給隔壁鄭伯伯和鄭媽媽也買伴手禮嗎?」
提及隔壁鄭家父母,簡舒寧就不禁想起自己昨晚還跟他們的寶貝兒子在床上糾纏不休,粉頰窘得燒起來。
「嗯,有啊,我等一下送去給他們……」
簡媽媽注意到女兒的異樣。「怎麼?你干麼臉紅?是哪里不舒服嗎?」
「沒、沒有!」簡舒寧驚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搖手。「我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是不小心把人家兒子吃干抹淨了很心虛而已……
偏偏老人家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元熙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他、他他他……」簡舒寧不敢說自己一早逃出來時,那男人還在床上酣眠呢!
「他公司有事?很忙?」
「對對對!他很忙……最近他公司生意愈做愈大了,听說這兩天還要招待幾個大客戶來台灣參訪。」
這件事她可沒說謊,鄭元熙是真的很忙,每天行程表排得滿滿滿。
「我想也是。」簡媽媽嘆氣。「別說他爸媽了,就連我久久沒見到他也挺想他的,可惜他老是要忙工作。」
「就是啊!哥哥真不孝……」
「什麼不孝?你這死丫頭懂什麼!」簡媽媽用力拍打女兒,反倒為鄭元熙說起話來。「男人重視事業是應該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整天過得糊里糊涂的?」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女兒?」
「我就說了怎樣!你敢說自己不是這樣嗎?你媽我有說錯嗎?」
簡舒寧嘟嘴,委屈地辯駁。「人家我好歹也有認真在工作啊!雖然比不上哥哥的成就,但也是踏踏實實地在過日子。」
「你喔!從小到大就沒少讓你爸跟我操心過,要是你有人家元熙百分之一的聰明能干就好了!」
「媽!怎麼連你也嫌我笨?」
「你是笨啊!」簡媽媽毫不客氣。
簡舒寧惱了,丟下老媽,跑去挽著老爸臂膀撒嬌。「爸!你看媽啦,哪有這樣貶低自己女兒的?」
簡爸爸向來最疼這個女兒,笑著拍她的頭。「沒關系,你媽不疼你,爸爸疼你。」
「我就知道爸最好了!」簡舒寧笑得甜蜜蜜。
沒想到老爸下一句話就戳她心窩。「爸當然好啦,有這麼傻氣的女兒都不嫌棄。」
「爸??」
簡舒寧忿忿然,這兩位老大人是怎樣?虧她還一早就回來投奔他們求安慰呢!結果卻是當了受氣包。
可不回來,讓她留在台北跟哥哥大眼對小眼?她更沒勇氣!光是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怎麼纏著人家不放,就夠她羞憤得直想鑽進地洞里了。
「好了,你回台北吧!」簡媽媽忽地撂下話。
簡舒寧一怔。
只見老爸老媽都笑咪咪地望著自己,簡媽媽眼楮還眨呀眨的,一臉老媽什麼都知道了的表情。
她心韻陡然一亂。「爸、媽,你們……」
「元熙一早就打電話來了。」簡爸爸宣布謎底。
「什麼?」她不敢置信。
「他說要是你回台南來了,就要我們攔住你,等他過來接你。」簡媽媽接著補充。
「所以哥哥、哥哥他……」早就猜到她會逃回家來?
「你啊,從小到大什麼事不是被元熙算得準準準的?」簡媽媽恨鐵不成鋼似地拿手指點了點女兒額頭,眼眸卻是帶笑。
簡舒寧看著老媽詭譎含笑的眼神,頓覺不妙。「媽,哥哥他……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些什麼?」該不會把他們上床的事公諸天下了吧?
「也沒說什麼啊,就說你以後是他的人了。」
「什、什麼!」簡舒寧差點嗆到。
簡媽媽忽地湊近女兒,擠眉弄眼。「寧寧,你這丫頭……還真有一套呢!你老媽我早就想招元熙當女婿了,只是想說人家大概看不上你,沒想到這塊香肉還是被我女兒吃進嘴里了……嘿嘿!」
嘿什麼嘿!
這是一個做媽媽的該說的話嗎?簡舒寧睜大圓亮的雙眸,控訴地瞪自家娘親。她又急又氣,又羞又窘,只覺滿腔滋味復雜,噎在喉嚨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最後,只得嗔惱地丟下一句——
「我不理你們了!」
語落,她轉身就走,剛打開大門,就發現門前堵著一尊風采俊逸的雕像,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想去哪兒?嗯?」
簡舒寧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清風拂面,清爽宜人。
街邊的小公園里栽著幾株鳳凰木,傘形的樹冠下放置著一張張木質長椅,陽光篩落綠蔭,映在那斑駁的漆色上,顯出幾分歲月的滄桑。
簡舒寧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從公園欄桿往外看,正是一條紅磚人行道。
曾經,她在那條人行道被一輛單車撞到,扭傷了腳踝,痛得站不起來,是哥哥發現了她,將她一路背回了家。
至今她仍清晰地記得,那天鳳凰花開,燦爛的火紅妝點了整條街道,很美,偶然飄落一朵花在他肩頭,她拾起來看,傻傻地笑。
後來她將那朵花做成書簽,壓在日記本里,作為留念。
在哥哥大學入學考試當天,他將自己背回了家,即便是在那樣緊急重要的時刻,他也沒有丟下她不管。
如今想來,哥哥確實是對她很好的,也應該是真心喜歡她的,否則昨天晚上也不會那麼激情地要了她……可為什麼她一顆心就是旁徨不安呢?
總覺得不可能,一定是自己自作多情……
「在想什麼?」一道戲論的嗓音在簡舒寧頭頂上方揚起。
她愣愣地抬頭,看著鄭元熙閑閑地斜倚在樹邊,手上拿著兩杯剛買回來的熱咖啡。
他遞給她一杯。「喝吧!」
「嗯。」她點點頭。
她的這一杯是熱拿鐵,加了濃醇的鮮奶,又香又甜。
扮哥總是記得她的口味。
簡舒寧啜了口咖啡,恍惚地揚眸,男人五官分明的俊臉半隱在陰影下,她有些看不清。
「哥哥,你真的……喜歡我嗎?」她喃喃地問。
男人半晌沒出聲,她不免有些驚慌,一顆心評怦地跳。
如果他說不喜歡,她該怎麼辦?
不料男人卻是拿一只大手重重地敲她的頭。「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不喜歡的女人我會隨便亂踫嗎?」
她被敲得有點痛。「可是……」
「我喜歡你。」在她還來不及表達委屈時,他搶先一步表白。
她愣住了,腦袋糊成一片,好一會兒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你騙人!你喜歡的是在日本的簡舒寧,是那個穿著清瑤姊姊外衣的我,又聰明又漂亮,身材火辣的大美女……才不是真正的我呢!」
「是啊。」他語氣嘲諷。「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是那種聰明性感的知性美女,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身材圓滾滾的笨丫頭。」
這什麼意思?所以他還是嫌棄她?
她氣呼呼地瞪他。「那你走啊!干麼還回來找我?」
「 !你以為我很想象個傻瓜一樣,天一亮發現應該躺在自己身邊的女人不見了,就發了瘋似地從台灣頭找到台灣尾嗎?」
那就別找啊!她悶得心口發酸。
「……而且找的還不是什麼驚世絕艷的大美女,就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像個跟屁蟲死賴著我不放的傻妹妹!」他又補上一句。
簡舒寧用力捏握拳頭,指尖掐入掌心肉里。
「我很生氣!」鄭元熙一字一句都像最尖銳的石頭,投入她心湖,掀起波瀾不斷。「你不是個跟屁蟲嗎?從來只有我甩了你的分,只有我不想理你、不想你纏著我……什麼時候輪到你可以躲開我了?可以像這樣讓我追著你到處跑?」
是啊,從來都是她追著他的,從小就是她一直耍賴著糾纏他,一直是她傻傻地喜歡著他……
「簡舒寧!你膽子養肥了啊!敢這樣對你最愛的哥哥?」
珠淚碎落,一顆一顆打在簡舒寧臉上,也打進鄭元熙心里。
他看著不覺心疼,方才硬板起的臉霎時軟化,手忙腳亂地坐到她身邊,替她擦淚。「傻丫頭,怎麼才逗你幾句就哭了?剛才不是還一臉理直氣壯地跟我吵?」
「誰、誰跟你吵了?」她酸楚地哽咽。「我、就是問問……」
「你不相信我真的喜歡你?」他問得直接。
她一凜,卻不敢回答,好片刻,才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我怕……」
「怕什麼?怕我對你說謊嗎?」
她不吭聲。
他微微嘆息,伸手攬過她,將她抱坐在自己雙腿上。
她嚇了一跳,慌得想掙扎,但他雙臂猶如鐵箍,緊緊圈著她不放。
她又羞又急,只好鴕鳥似地將臉蛋埋入他頸窩,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
男人的氣息在她耳邊暖暖地吹拂。「寧寧,從小到大,我對你說過謊嗎?我有哪一次對你說話不算話了?」
「……沒有。」
「你每次闖禍,是不是我幫你收拾的?」
「嗯。」
「你功課跟不上,是不是我幫你補習的?」
「嗯。」
「你來台北投靠我,我雖然生氣,是不是也收留了你?」
「嗯。」
他一句比一句問得溫柔,她答得卻是一句比一句更細微、更心虛。
「你覺得我鄭元熙是爛好人嗎?對誰都會這樣照顧關心?」說著,他似是有些懊惱,輕輕地用牙齒咬了一下她敏感的耳珠。
她霎時渾身如電流竄過,酥麻不止。
「這麼多年來,你也知道我喜歡過別的女生,可你有看過我對她們也像對你這樣嗎?」
她的確沒看過,可是……
「哥哥本來就是個悶葫蘆,該勇敢追女生的時候都不追……」
「不是我沒勇氣追,是我沒那麼想追好嗎?」鄭元熙恨得又想敲懷中這傻女人的頭了。「是因為她們都沒讓我產生那種勇往直前的決心,談戀愛跟女人交往也要花精力的,她們還沒有一個能讓我想把精力浪費在她們身上。」
是這樣嗎?
「那哥哥對我……」
「對你,我哪一次不是乖乖地貢獻出自己的時間和心血?」他語帶怨氣。
她听了呼吸一窒,心韻忽地急促起來,又甜又亂。「你……哪有乖乖的啊?你最壞了!都欺負我……」
「別的女人想讓我欺負,我還不屑呢!」他一副拽樣。
她扁扁嘴。「哼,你就會說大話。」
「不信?」
她別過頭。
他卻是雙手擒住她臉蛋,硬是轉回來面對自己。「這句話我只說一次,你不信就算了。」
墨眸閃爍如星,看得簡舒寧粉頰嫣紅,她嬌羞地垂落羽睫。「你想說什麼?」
「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直球,砸得簡舒寧暈頭轉向。
她愣愣地張大唇。「啊?」
鄭元熙看著她這傻樣,更郁悶了,忍不住又敲她額頭。「我說我愛你!你這個笨丫頭。」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在作夢……哥哥說愛她?怎麼可能?她不會是听錯了吧?
「哥哥,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我好像沒听懂……」
「我說了只說一次的。」鄭元熙臉黑黑。「剛剛已經多附贈一次了。」
「哥哥,你再說嘛!」簡舒寧勾著男人脖頸撒嬌。
男人偏不理她,酷酷地撇過頭去。
「哥哥、哥哥、哥哥……元熙……」甜膩膩的嬌喚,直喊到人心頭又癢又麻。鄭元熙驀地一凜。「你剛剛喊我什麼?」
「哥哥啊!」
「不是這個,是另一個。」
「元熙?」
「再喊一遍。」
「元熙、元熙、元熙……」
熱烈的親吻如雨點落下,狠狠地封住了簡舒寧的唇,像是要將她那一聲聲軟膩的呼喚咽進嘴里嚼碎,再融進骨血里。
兩個人深深地吻了許久,直到彼此都氣喘吁吁,她才嬌軟無力地趴在他懷里。
「元熙哥哥,我問你喔,如果現在有一個長得像在日本那樣的簡舒寧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比較喜歡她還是我?」
女人仔細地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問清楚。
苞別的女人比,哥哥的確是對她最好,可如果自己的外表可以長得更漂亮呢?那哥哥會如何選擇?
「那當然是她嘍!」男人的答案很不給她面子。
她立即就火大了,抬起頭來,明眸焚火。「你!」
男人見她反應激動,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捏捏她鼻子。「誰教你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女人嘟嘴。「哪里無聊了?我就是想問。」
男人無奈。「這種假設性的問題要我怎麼回答?而且那個簡舒寧不也一樣是你嗎?」
「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那個簡舒寧……比我漂亮多了!」
「是比你漂亮,但是她只是個假象。」
「假象?」女人愣愣地望著男人。
男人淡淡一笑。「‘她’是你心目中為自己設定的理想,也可以說是我的假想……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會愛上那樣的美女,可是在經過日本那段際遇後,我才恍然大悟,真正令我心動的,其實是我在‘她’身上看到的你。」
是誰說過,人們常在愛情里愛上自己描繪的理想,卻往往錯過了身邊那最應該珍惜的真實。
幸好,他沒有錯過。
在失去這個平凡卻可愛的鄰家女孩前,他及時領悟了自己的真心。
「如果我只愛美女,那這世上的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她們都不是你。」男人看著女人告白,很認真、很專注。
她才是他心目中的唯一。
她听懂了他話中涵義,也相信了他對自己的心意。
她靜靜地窩在他肩頭,只覺得這一刻歲月靜好,連空氣中輕輕吹著的風都是最極致的溫柔。
男人偏來殺風景。「寧寧,哥哥又想要你了……」
「壞蛋!」她嬌嗔。
「家里有大人在,我們去Motel好不好?」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哄著。
她咬唇。
「寧寧,怎麼不說話?不好嗎?」他問得有些急切。
她一陣心軟,側過臉,櫻唇貼吻他耳際。「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哪里都好。」
「笨丫頭……」
他低低地笑,笑里勾著絲絲縷縷的纏綿情意,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4 天前
後記:
距離上次在狗屋出書,已經將近一年,親愛的大家有想念我嗎?
呵呵~~雖然很多讀友都會到我的FB或粉絲團來跟我聊聊天、說說話,但我知道,大家還是希望我盡早能回到出版社寫書。
所以,我回來了啊!>///<
這次短暫的休息,其實本人還是有認真創作喔!終于把延宕多年、關于莫傳森跟殷海棠的故事寫出來了,也算完成了本人一大心願。
寫書寫了這麼多年,其實偶爾也會覺得熱情有點消減,擔心自己的靈戚會不會有枯竭的一天?雖然跟著筆下的人物一起談情說愛,依然很浪漫,也會隨之心酸,但是人生不是只有愛情而已吧!
所以漸漸地,我會想在自己的故事里多加一些除了愛情之外的其他元素,在言情小說的類型內,找出不同的創作空間。
比如本書,我嘗試用了以前比較少見的逗趣寫法,還讓女一跟女二玩了次靈魂交換!
如果可以,其實想更深入地描寫兩個女人對自身的認知、期許以及矛盾的所在……不過,嗯,嘛,這是言情小說啊!哈哈XD
最近家里開了間咖啡館,座位是軟軟的沙發,很舒服,所以我愛上了在那里寫稿,每個禮拜總有幾天要去報到。
然後,前幾個月也發現附近有一處運動公園,沿著河岸騎單車,很是舒暢寫意,所以也不時去活動一番。
堡作與休閑,兩者兼具,我自認過著非常健康的生活呢!
前兩天有朋友問我,還想談戀愛嗎?
嗯,我一直在跟筆下的男主角談戀愛啊!XD
但是,好吧,我承認,我也想跟真實的男人談戀愛,那個有點情趣有點風趣又可愛的男人會在哪里呢?
快來本人碗里給我吃吧!>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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