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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筠 -【添財醫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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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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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8-6 00:09:09
標題:
唐筠 -【添財醫妃】《全文完》
唐筠《
添財醫妃
》
神醫江非看診有怪癖——
窮人看病不收費、富人看病收雙倍。
沒錯,這就是她女扮男裝懸壺濟世的準則,
但照理富人該是恨她恨得牙癢癢,
怎知救了個太子殿下反倒纏著要報恩,
不但將她從歹人手中救下,還出資替她開醫館,
更讓她借著他的人脈坑醫治貴人、名利雙收每天爽爽過,
偏偏有人罩就會有人鬧,竟有人誣陷她醫死人!
親愛的太子爺,快趕來獄中救人吧,不然你就要胖死啦,
畢竟你可是說要罩我一輩子的,你也不想食言而肥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09:32
序言 醫生這職業功德無量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一直認為醫生是個很厲害的職業,不單單是因為錢賺得多、社經地位高這類現實原因,而是因為他們背負了很重要的使命,不管是會危及性命的大病,抑或是纏著人不放的慢性病、皮膚問題等等,若經由醫生的專業治癒,人生瞬間恢復了一半的色彩,只能說醫生這職業當真是功德無量。
不過醫生也是個很考驗道德、良心與態度的職業,例如我的家人就曾遇過醫生未告知該項目可以健保給付,導致家人選了貴很多的自費療程,當中是否有醫生的專業考量我不得而知,但若醫生當下能清楚告知兩種療程的差別,我們自行選擇,也較不會於事後心生不信任感與不快。
唐筠老師的新作《添財醫妃》,女主角江婉霏就是個非常有原則的醫生,收費標準清清楚楚,「窮人看病不收費,富人看病收雙倍」,不會產生任何誤會,這種方法令受惠者更多,平民百姓再也不用擔心得了重病只能聽天由命,達官貴人也能在經濟允許的狀況下改善疑難雜症。
然而江婉霏的這項標準卻讓她碰上難題,救了身分高貴的太子,這帳該怎麽算?所幸太子李新早就想好了,救命之恩大過天,他當然不能隨隨便便應付,一句「跟我回京城,我可以養你一輩子」因此而出現,擺明了是要肉償,嚇得女扮男裝的她趕緊落跑。
咱們的男主角難道是有斷袖之癖嗎?當然不是!他早就知道江婉霏是女子了,一心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護著。兩人你追我跑,展開愛情的追逐戰,至於太子到底是如何抱得美人歸?佛曰:「不可說。」
想知道江婉霏與李新是如何聯手對付地方惡霸,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嗎?面對疫病時,兩人又是如何不顧生死身先士卒地前進疫區幫忙?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09:47
楔子 奇怪的傷患
眼前是雜草叢生的山坡,前不久江婉霏才剛從那上坡上的草叢裡摘了一大袋藥草,每回上山義診,她總會抽空採摘些許。
有些藥草在平地不容易見其蹤跡,它們總好生在溝渠、溪谷、山壁又或者山裡,看似平凡如雜草,卻十分實用。
例如乞丐碗、鐵馬鞭,又例如木賊、接骨木等等,其中有能止血消腫的,也有能治療傷筋動骨的,即使是路邊不起眼的雜草,諸如讓人很頭疼的鬼針草、牛筋草,又或者是除之不盡的土香,其實都有它的醫療功效在,總能在危急時派上用場。
但若非深入探討,可能連當地的居民也不知道這些藥草的功效。
通常她都把藥草拔回家曬乾,用浸泡一段時日的藥油製作成各種不同療效卻非常實用的藥膏或葯布,或用於皮膚過敏,或用於跌打損傷,其藥性甚寬廣,有的能消腫去淤,有的能拔膿解毒,有的則能收斂止血。
每次出來拔藥草她都非常興奮,看到藥草比看到黃金還來得開心。
但樂極生悲了,不久前準備回義診駐紮地休息時,她發現在部落市集里買的骨董發簪不見蹤影,只好折返回拔藥草的地方。
那發簪很特別,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她就覺得非常適合姊姊江婉容,當即買下,準備送給姊姊當生日禮物,所以她才會那麽重視那支發簪,說什麽都要回來找找看。
走著方才走過的路,有些雜草已在剛剛被她給踩塌了,不過畢竟是山區,她怕有蛇出沒,拿著一根從路邊撿拾來的木棍不停打著草叢。
突然間,她聽見草叢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下意識舉起木棍,準備繼續打草驚蛇,但在看見躺在草叢中的人時,手的動作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腦袋出現了許多問題。
那裡怎會有人?她才離開不久,並沒有和任何人擦身而過啊……還是他一直躺在那裡?但為何方才她沒發現到他的存在?更奇怪的是那個人的穿著打扮,他竟然穿著黃金盔甲……是在演戲嗎?
她下意識掃了四周一圈,想找找哪裡有攝影機,但並沒有,除了遠處在種植高山蔬菜的農人以及一輛呼嘯而過的卡車以外,什麽也沒有。
還是這人有變裝癖?要不然大熱天的,穿成那樣是想中暑嗎?
本來江婉霏是不想打擾人家的,但她看見那個人忽然一臉糾結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覺得不對勁,醫生的本能告訴她,眼前的人不是病了就是受傷了。
她靠近他,蹲下身關切詢問:「先生,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
猝不及防,她的臂膀被狠狠抓住,痛得她差點破口大罵三字經。
這傢伙是有病啊,那麽用力抓她做什麽?!她不過就只是想幫他的忙而已,有必要這樣折騰人嗎?
「我說先生……」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頭昏昏沉沉的,李新隱約記得自己中箭了,整個人變得渾身無力,他策馬狂奔,直到不支倒地為止。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深信自己肯定離敵營不會太遠,所以防備心很強。
「這附近的部落有醫療團隊進駐義診,我是自願來山區義診的醫生之一,若是你需要幫忙,可以說一聲。」
即使她那麽說,李新的防備心依然沒有放下,「醫生……醫者?大夫?你不要以為本太子受傷了,就會被你哄弄。」
太子?這人是演戲演到失心瘋嗎?而且醫生就醫生,還醫者大夫,接下來該不會要和她咬文嚼字吧?
她很想一走了之,但醫生的使命感作祟,那些仁善之語時常在她的腦袋裡跳躍著,例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例如「醫者父母心」,逼著她不能假裝什麽也沒看到。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過來好了。」她正準備掏手機,但被阻擋了。
「不許去!啊……」李新用力揪住她,這一動,他肩膀的箭傷受到拉扯,那一剎那,他感覺到皮肉狠狠的撕裂開。
江婉霏終於看見了他肩膀上的箭傷,醫者魂已經啟動了,瞪著他的傷處,板起臉嚴肅的說著,「我這就替你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得馬上進手術房開刀。」
但她的手再度被狠狠箝制住,她根本沒法拿手機,她忍不住大聲喝斥,「快放手,這樣我不能打電話。」
「放手好讓你去通風報信讓人來抓我嗎?我不是笨蛋。」他的意識在逐漸模糊沒錯,但腦袋還是挺清醒的,他得保住這條命,不然就太對不起那些為他喪命的同袍弟兄了。
「在我看來你就是個笨蛋!你以為箭傷死不了人嗎?要是傷口感染了破傷風,嚴重要你命,就算幸運死不了,也很難擔保你那隻手不會廢掉。如果你不想去見閻羅王,就快點放開手。」
「死都別想讓我放手。」他不理,反而更用力地抓住她的臂膀。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哀號,「那也不要死在我面前,我一點也不想為你這種笨蛋丟了我的醫生執照。」
萬一他因為未能及時治療而產生嚴重後果,她又沒為他打電話叫救護車,搞不好會落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一個醫生面對傷患卻沒有作為,屆時她的醫生執照還保得了嗎?
「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大夫,那就由你來幫我醫治。」
「我跟你說,我不是外科大夫……」慘,連她也被影響了。
她話還沒說完,下一秒,他就兀自把肩膀上的箭給狠狠拔了出來。
看到那皮開肉綻血淋淋的一幕,她差點當場昏厥過去。
這人有病啊!她是中醫,又不是外科醫生,干麽讓她看這種血腥畫面啊?
「神經病,你想死是不是!」她氣急敗壞地對他大吼,形象完全沒了。
她可是美女醫生,是很搶手的中醫門診主治醫師,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比較像當街叫罵的母老虎。
「你若不醫,大可置之不理。」李新話一說完人就倒下了,昏死過去。
這情況讓她怎麽辦?她又不是西醫,手上既沒縫針,也沒有手術用具,有的就是雜七雜八的藥草、藥膏和隨身攜帶的針灸、拔罐器具。
她無法見死不救,決定先看看傷勢,蹲下身硬著頭皮替他仔細檢查,發現他的傷口出現黑血,嘴唇發紫,一看就是中毒現象。
身穿黃金盔甲,身中箭傷,那箭還淬了毒,種種跡象看來都不像是在演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會不會是這人與人積怨太深,所以人家暗中把演戲用的道具給換了?
帶著滿腦子的疑問,她開始替他擠出污血,並自隨身攜帶的百寶袋取出細針,用針灸做了止血措施。為了防止毒素繼續蔓延,她在他受傷的臂膀上方綁上繃帶,並讓他服下解毒藥丸。
因為她常出入深山野嶺採藥草,隨身攜帶著能解毒的中藥丸,雖然不知道他所中的是何毒,但解毒藥丸多少能救急,讓毒速蔓延得緩慢一些。
除此之外,她把能拔毒的藥粉與先前採摘的幾種能消腫解毒及止血的藥草一起搗碎成泥狀後,才把葯敷在他的傷口上。
能做的她都做了,但因為他傷得太嚴重,江婉霏覺得還是要請外科醫生幫他看看比較妥當。
「我跟你說,就算你不願意,我還是得替你叫救護車。這裡手機沒有訊號,我又拉不動你,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回去部落搬救兵。」
她不知道他有無意識,又是否聽得到她說的話,但她還是交代了一番才離開。
但是當她帶著救兵趕回原處,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身穿盔甲的傷患,就像他不曾存在過似的。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0:11
第一章 時空交錯
風吹過原野,一株株小草隨風搖曳,就像在跳著舞的精靈。
李新眺望四方,尋找方才那個自稱大夫的魯莽姑娘,可眼下哪有什麽人,有的就是一大片雜草。
是作夢,還是他已經丟了命?這兒是哪裡,是通往天堂之路,抑或者是行往地獄之途?
他下意識往自己受傷的臂膀看去,發現那兒被包紮過了,由此足以證明,他並不是在作夢,剛剛他真的遇到了一個大夫,而她的葯似乎救了他一命。
他先前還誤以為她是敵營的人,口氣十分差勁,現在想來著實有些悔意,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是再生父母,一輩子感念恩情都怕嫌不夠,他卻對人家惡聲惡氣,慚愧啊!
在他懊惱之時,突然發現一群人馬在靠近,他怕又是追兵,連忙壓低身子,將自己隱沒在草叢裡,偷偷的觀察來者。
「仔細地找,一定要找到太子爺!」
他認出那聲音的主人了,是龍武,他的貼身護衛。
他帶著精銳部隊潛入敵營準備突擊,卻因為內奸通風報信,致使他們的行動暴露,中了敵軍的圈套。
他派龍武趕回城裡搬救兵,可惜還是遲了一步,跟著他的精銳部隊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連他的拜把兄弟劉城赫都因為假扮成他引開追兵而墜落山谷生死未卜。
「龍武,我在這。」他緩緩從草叢中站起來。
騎在馬上的龍武一聽到李新的叫喚,連忙轉過身,朝聲音所在的位置找尋主子的下落。
一瞧見遠處的李新,龍武慌忙越過密實的雜草,匆忙上前見主。
「屬下救駕來遲,請太子殿下降罪。」一抵達李新面前,他便跪地自責起來。
「起,恕你無罪。」
戰爭本就是無情的,運氣好的能多活上幾年,運氣差的可能一上戰場就一命歸西,生死並非人力所能左右,能夠死裡逃生,李新已經心存感恩了。
此時,他憶起那個救他一命的女大夫,問道:「龍武,你們從何處來?」
「從三岔口而來。」
「一路上可有遇到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姑娘?」
「姑娘?回太子殿下,三岔口來路上無人居住,又是兩軍交接處,連商行駝隊都不太敢走,姑娘家自是不會在此出沒。」
龍武說的沒錯,這三岔路口他也走過,一路上並無人居住。
但若無人行至,那救他的姑娘又是從何處前來?難不成從天而降?
李新這一想,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天空望去,天際朗朗無雲,他暗罵自己異想天開。
「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讓末將送您至安全處診治一番吧。」
「再等等。」
「等什麽?」
「我的救命恩人。」
他怕這一走會錯過他的救命恩人,也怕一個姑娘家獨行於荒郊野外會遇到危險,但他更想弄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
李新不願意離開,誰也不敢移步,龍武只好派兵在四周站崗守護主子,所幸他們已經離開了敵營的邊界,附近的瀧口關就有大乘皇朝重兵駐守著。
眾人就這麽陪著李新在原地等待,但最終並未等來任何可雀躍的事情。
江婉霏坐在江婉容所開設的觀光花園——洛神花園的餐廳區里,因為太累了,不自覺睡著。
睡夢中她來到一座古城,古城的城門上寫著「龍陽城」三個大字,她走過城門進入城裡,只見街上十分熱鬧。
她在這座古城落了腳,女扮男裝擺上攤子替人看診。在看診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人,認出他就是她在山區救的那個穿著黃金盔甲的男子。
為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他邀請她到他的府邸作客。
太子府邸坐落在離皇城極近的地方,戒備森嚴,門口有重兵把守著,直到看到門口上方的牌匾,她才相信他真的是大乘皇朝的太子。
之後,她在龍陽城落了腳,太子替她開了家醫館,她開始替人看病。
夢境十分真實,就像真的發生了一般,夢著夢著,突然有人來砸館,她一驚嚇,就從夢境里驚醒過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哪也沒去,依然在洛神花園的餐廳里等待姊姊歸來。
陽光普照大地,窗外有著一望無垠的洛神花,此時正值開花期,漫山遍野的艷紅色花朵開滿山坡,景色十分美麗。
往常一到洛神花開的時候,洛神花園總是擠滿了爭相拍照打卡的遊客,現在卻十分冷清,除了洛神花,整座洛神花園就剩下江婉霏了。
因為江婉容失蹤,她無心經營洛神花園,讓所有員工放了無薪假,洛神花園則暫時停止營業。
她每天一離開中醫院就會到這裡來,之後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餐廳區的落地窗旁,傻愣愣的盯著外頭,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一顆心殷切期盼著姊姊會突然又回到這座她極度喜歡的洛神花園。
但等了快半個月,她的姊姊依然毫無音訊,就像憑空從這世界消失了一般。
忽地,江婉霏看見了一個身影,那身影像極了江婉容,但距離有些遠,她不是十分確定。
看見身影在移動,她飛快的離開餐廳區,推開門扉朝那個身影靠近,但越靠近那身影就越模糊,她開始心急,忍不住沖著那個身影大叫,「姊,你別走啊!」
但那身影並未理會她的叫喚,反而越走越快,快到她根本追不上,快到她只眨了一下眼皮子,那身影就不見了。
她的扼腕並未持續過久,很快的,她便被周遭的一切給震傻了。
四周是成排的古代建築,樓不高過兩層,街道上,古裝戲里才會出現的古人穿梭著。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她產生幻覺了嗎?!
她在心底一陣驚叫,錯愕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腦袋怎麽樣都無法把這一切合理化。依照科學角度來看,這現象真的很像幻覺,難道是她想念姊姊想念到瘋了嗎?
「江婉霏,快清醒,你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姊姊還沒找到,你不能先瘋了啊!」她拍打著臉頰,努力想讓自己神智清醒過來。
但她都快把臉打腫了,眼前的一切還是沒有改變。
倒是有小販沖著她問:「小姑娘,你還好吧?人若不舒服,前面有家藥鋪,快去讓大夫幫你把脈開藥方。」
「找大夫?我自己就是個醫生,找什麽大夫……」江婉霏忍不住低聲咕噥起來,眼睛不時在街道上溜轉。
只見攤販盡情招呼,吆喝聲四起,人群穿梭,感覺挺熱鬧的,人們的表情看起來栩栩如生,一點也不像是幻覺。
要不,是作夢了嗎?人們在夢境中有時候也會對話,夢魘常常讓人分辨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
據說掐自己一把,可以把自己從睡夢中喚醒,她如法炮製,一隻手朝大腿狠狠掐上一把。
自虐啊!這掐得她都要迸出淚水來了,痛自不在話下。
但她醒了嗎?並沒有,眼前還是古代場景,以往看的古裝劇都沒眼前這景象來得逼真。
她在發愣,完全沒注意周遭的情況,突然間被一個莽撞的小孩狠撞了一下,跌了個四腳朝天。
好,現在她十分確信自己是清醒的,因為屁股跌得好疼。
當下她的腦袋閃過了一個想法,莫非她這是……穿越了嗎?
江婉霏向來最喜歡天馬行空的故事,對於那種玄之又玄的事件特別感興趣,她會看關於外星人和外星球的座談節目,相信馬雅文化肯定比現在的人類更先進,更相信借屍還魂那種光怪陸離到科學無法解釋的傳聞是真實的。
她深知很多事情都很難做解釋,這世界上無奇不有,因此她很快恢復平常心,冷靜的掃了一眼周遭的環境。
街道上的建築十分古樸,人們的穿著偏向華麗,金子、銀子全往身上掛,衣服的料子看起來很不錯,顯得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日子過得相當富裕,但仍有例外,華麗的一隅,蹲著一個和華麗扯不上邊的乞丐老頭。
剛剛撞了她的小孩已經跑得老遠,遠到她只看得到他隱約的背影。
此時,一旁有人說話了。
「姑娘,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啊,還不快瞧瞧你袋子里可少了什麽物品?」
「我的袋子少了物品?什麽意思?」
「看你穿著和咱們大乘皇朝不太一樣,肯定是外地來的吧,要不怎會不知道那個小孩是誰。你以為他真的是不小心撞到你的嗎?那可不,他是這附近的小扒手,方圓百里的人幾乎都認得他。」
「原來是這樣……」
好,很好,非常好,運氣真背,一穿越就遇到扒手。
她緩緩起身,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難怪古代人會用灰頭土臉來形容一個人很狼狽,這滿地的泥土,只要摔上一次,肯定是灰頭土臉的。
整頓完畢後,她才撿起隨身的大包包,仔細的檢查從袋子里掉落的物品。
裡面除了短夾還有一些救急藥物,包含藥粉、藥水、藥膏、藥丸和針灸、拔罐的用具。因為時常用到,她都直接將器具放在自己的百寶袋內。
少了什麽呢?她邊歸置邊想著,可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少了什麽,她的短夾完好的躺在包包角落,工具也都齊全。
最後她終於知道自己少了什麽,她裝著首飾的盒子不見了。
她不是那種很傳統的女醫師,她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時候又怕時間太趕,所以就放幾樣設計比較新穎的首飾在包包里,以方便自己搭配衣服。
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沒錢很麻煩,短夾里的鈔票在這裡肯定派不上用場,可珠寶首飾就不同了,它們應該可以讓她暫時免於挨餓。
「請問你可知那孩子住哪?」
「後巷那棟破宅子。」
「後巷是……請問怎麽走?」
「往東去,過了幾條街,看到一間大廟,破宅子就在廟的後方。」
謝過了指路的乞丐老頭,她在眾人的注目與交頭接耳中朝破宅子前進。
她聽到了那些人在議論她的奇裝異服,也聽到那些人在猜測她是打哪個國度而來,更聽見了他們對她容貌的讚歎。
當下她有了一個新決定,等拿回自己的首飾,她得花點錢改頭換面一下。
江婉霏照著乞丐老頭指的方向往東走,走過了幾條街,這幾條街就像臭水溝,又長又臭,她感覺再走下去自己的腳肯定會斷掉,不免興起了放棄的念頭。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大廟出現了,她頓時鬆了口氣。
越過了大廟,她看見一棟不大的破房子,這房子真的是名符其實,茅草屋頂稀稀落落,屋身有些傾斜,牆壁破了好幾個洞,連窗子都壞了。
如果不是外頭曬著幾件老舊的衣物,她真的會把眼前的房子當廢墟,絕對不會認為裡面還住著人。
她聽見裡頭傳來了聲音,是小男孩在講話。
他說:「奶奶,您把粥喝了吧,等會我去請大夫過來幫您看病。」
「我不喝,你哪來的銀子買米煮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手又不安分了?我跟你說多少回了,奶奶就是餓死、病死,也不要你去偷去搶,你是存心要把奶奶氣死是不是!」一道聲音有氣無力的責罵著。
「奶奶,我沒有……」小男孩心虛的辯駁著。
「還說謊,看我不打死你!」
江婉霏舉步靠近了些許,來到了門檻旁,從破爛的窗口往內看,就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拿著拐杖惡狠狠的打著小男孩。
小男孩哭了,沒替自己找台階下,反而安撫起老太太,直說:「奶奶您不要生氣,您身子骨不好,氣不得的,都是孫兒不好。」
「該打!你爹娘不在了,奶奶若再不打你,人家會說奶奶教育無方,會令我們許家蒙羞的。」
父母雙亡,這身世……可憐到令人鼻酸啊。
這下好了,首飾肯定是要不回來了,因為她沒法開口索討,只好摸著鼻子自認倒楣。
放棄了要回首飾的打算,她正準備轉身離開,屋內卻傳來小男孩的驚聲尖叫,她再往屋內望,只見老奶奶倒地不起,全身痙攣,緊咬牙關。
醫者父母心,她想也不想就沖入屋內,「快拿筷子來!」
「你做什麽?你想對我奶奶做什麽?」小男孩很驚慌,對著她大聲質問。
「我是大夫,你若不想讓你奶奶去了,就快點照我說的去做。」怕老太太咬斷舌頭,她只能奮力掐住老太太的臉頰讓她的嘴巴能稍微張開。
聽到江婉霏說自己是大夫,小男孩馬上衝到一旁的桌子上抓了一雙筷子,「要幾根?這樣夠不夠?你能救我奶奶嗎?她時常犯病……她不會有事吧?」他問著問著,淚水就掉落雙頰。
這一刻,江婉霏已經無法把小男孩當扒手看待,她估量,他也就是個七歲左右的小孩,若是生在正常家庭,正是被父母呵護寵愛的年紀啊。
她想到自己和姊姊的遭遇,她也是打小失去父母,卻幸運地有疼愛自己的姊姊,可小男孩沒她幸運,只有一個病弱的奶奶,他會選擇當扒手肯定是出於無奈。
「你奶奶是癲癇發作,不能讓她咬到舌頭。」接過筷子,江婉霏很努力的把它們塞進老太太嘴中,防止她咬斷自己的舌頭,接著又對小男孩下達一道指令,「你去拿些繩子來。」
小男孩遲疑了,不安地詢問著,「這繩子要做啥用?」
「我要替你奶奶針灸,為防她亂動傷人傷己,得先固定住她的手腳。針灸後情況會好很多,你快去拿。」
小男孩連忙衝去翻箱倒櫃起來,許久後才拿來一綑繩索,那繩子粗得綁條牛都成。
固定住了老奶奶的手腳後,江婉霏開始動手替她針灸,透過針灸治療,達到刺激及提高副交感神經的活動張力,以減少癲癇的發作,在現代時她常這樣替癲癇患者治療。
直到老奶奶的狀況略穩定下來,江婉霏從地上站起身,從包包里找出紙筆,飛快地寫下一張藥單,「拿這藥單去替你奶奶抓藥吧,記得讓她按時服用。」
「我……沒銀子抓藥……」
江婉霏賞了他一個白眼,嘟噥說道:「你不是才從我這扒走了一盒首飾?」
「我都沒動,還給您。」小男孩從腰兜里掏出了裝首飾的盒子,雙手遞上,「我是逼不得已才向您下手的,我奶奶病了,需要銀子……您大人大量沒跟我計較,還救了我奶奶,請受小默一拜。」
「我還沒掛掉,不要拜我,那些首飾就送給你了,你拿去典當換些銀子替你奶奶買葯和有營養的蔬菜魚肉。」
「恩人大恩大德,小默沒齒難忘。」
想不到這小孩講話倒是挺有條理的,她又道:「這樣吧,你拿套男子的衣服給我,那些首飾就當是我向你買衣服的錢,咱們兩不相欠。」
「男子的衣服啊?」
「沒有嗎?」
「有,是我爹以前穿的,但都洗乾凈了,我奶奶說要留給我長大了穿,小默這就去拿給恩人。」
江婉霏點點頭,等著改頭換面。
龍陽城太子府邸。
按大乘皇朝先例,一旦確立為儲君,太子便得搬入東宮,隨侍君側學習朝政,但因為李新希望能更接近百姓,表示要當皇帝的耳目聽取民意,了解百姓所需,故極力向皇帝爭取住在離百姓更近的地方。
皇帝李繼堯十分疼愛李新,拗不過他的央求,便隨了他的意願,在龍陽城內建造了一棟太子府邸。
但太子終歸是太子,身分十分尊貴,既是皇帝最疼惜的皇子,又是儲君,所以太子府不免俗的戒備森嚴,百姓無從知悉太子府內的一切,李新接近百姓時亦是微服出巡以掩蔽身分。
不過為了讓百姓深知儲君愛民如子,李新讓人在太子府外設了一個木箱子給百姓投遞信函,有冤屈或有建議想傳遞給太子的,都可以藉由這木箱子送信進太子府。
當然這些信函會先由太子的幕僚整理調查真實性,才會呈遞到李新手上。
太子府的老總管劉坤是李新從宮裡帶出來的太監,劉坤從李新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伺候他,兩人名為主僕,實際上親如親人,所以太子府里的大小事情皆由劉坤負責張羅調度。
為了替遠征歸來的李新接風洗塵,劉坤一早就開始張羅,要僕人們一一打掃府里內外,他還親自上市集挑食材,挑的全是李新愛吃的菜。
李新不許龍武張揚他受傷的事情,只是命人進宮傳遞訊息,說他梳洗後便會進宮向父皇和母后請安。
其實他是打算安排好府里一切之後就去向皇上請罪的,他帶兵出征,落入敵軍圈套,雖未全軍覆沒,但是折損的兵將不少,他甚至痛失了與他拜把的好友劉城赫,這回的失敗,他認為自己難辭其咎。
李新一回府邸便讓人把整理過木箱信函送到他的寢房,他邊看著信函,邊交代在一旁待命的龍武,「龍武,替我找一塊土地。」
「殿下名下土地不少,為何還要另找新地?」龍武納悶不已。
「我要一塊能居高臨下俯瞰咱們龍陽城的土地。」
「山地?」
「就是山地,我打算替那些為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立個英雄塚,好讓我想念他們時能找他們喝杯酒。」
李新重情重義,會有那樣的念頭,龍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屬下會儘快安排妥當,請殿下放心。」
李新繼續說:「還有,替我找個人。」
「殿下要尋何人?」
「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就中毒身亡了。」李新回想著當時的景況,忍不住再度為自己的惡劣態度感到羞愧,「我得向她致歉與致謝,找個畫師過來,屆時你派人帶著畫像尋找,必要時讓各地官府張貼告示尋人也成。」
「殿下吩咐的屬下都會盡心去辦,但可否請殿下先療傷?屬下這就去請御醫過來替您診治。」
「慢!」李新制止龍武,兀自說著,「把櫥櫃里的刀創葯拿出來,你替我上藥就成了,無須勞師動眾。」
其實他是不想讓皇上皇後知道他受了重傷,那隻會讓事情變得複雜,他們會擔憂他,甚至可能限制他的行動,屆時他恐怕就無法像現在這般自由自在了。
「殿下,您是大乘儲君,您的體膚何其重要,切不可輕忽啊!」
「本太子何時輕忽了?這不是讓你把刀傷葯拿出來了嗎。」他覺得龍武太大驚小怪了。
「最少也該找個大夫來看看有無大礙。」太子身分何等尊貴,龍武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軍醫不是瞧過了,說毒已解,性命無憂,你還擔心些什麽?」
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現在除了傷口會隱隱作痛以外,無其他不適之處,根本無須太過緊張。
「還杵在那干什麽?不去拿葯,是要本太子自己動手嗎?」
「屬下這就去拿。」龍武不敢多拖延,快速轉身執行命令。
此時,李新看到一封來信函,上頭簡單寫著「水深火熱萬里縣」,這讓他很是不安,「萬里縣那邊出了什麽狀況?」
「剛投遞來的信函,因忙於尋找太子殿下您,尚未派人詳做了解。」
「無風不起浪,派個人去調查清楚,別打草驚蛇。」
「是。」
大乘皇宮承德殿上,皇帝李繼堯高坐在殿上的龍椅上,李新則跪在殿下。
他將自己此番帶兵突襲敵營誤中圈套,因而失去了許多精良戰士的過程一五一十地寫在奏摺上,自請處分。
李繼堯看了奏摺之後,有意無意的問著底下的朝臣,「眾卿對此番太子突襲導致損兵折將有何看法?」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開始交頭接耳。
那些人的表情李新全看在眼裡,他不想落人口實,從懷裡掏出了兵符,直接遞上前說:「此番戰前失利,導致損兵折將,我難辭其咎,所以請父皇收回兵符。」
突然,一旁的潘相國說話了,「聖上,老臣有話說。」
「說。」
「老臣以為,勝敗乃兵家常事,太子殿下功多於過,過去他不僅引水道治水患,還開國貸助受災農民度過危機,我們不該因為太子一次失利就收回殿下的兵符,再者老臣以為姦細向來無孔不入,太子殿下身為統帥,又怎可能一一過濾底層部屬,讓殿下一人扛起罪責,確有不妥。」
眾人都摸不清潘相國心底打的是什麽主意,想不透他怎會突然替太子爺說話。
在想什麽潘相國自己最清楚,他有意讓女兒嫁給李新,想著女兒成為太子妃之後,就是未來的皇后,屆時他是皇帝的岳父大人,有的是機會得以掌握更大的權力,所以他當然要極力替李新保住手上的兵權,李新現在的權力越大,對他就越發有利。
李新此番願意交出兵權,純粹是不想讓皇上為難,以及對那些死去的同袍做一個交代,他不能完全沒有懲罰,那對那些死去的人太不公平了。
兵權之於他就是用來保家衛國的,只要未來掌握兵權的人能善用手上的權力極力保家衛國,那他交出去也沒什麽不妥的。
李繼堯愛子心切,自然不想降罪於愛子,但是又覺得不作懲處會引起朝臣不滿,最終道:「兵符暫不收回,但罰你一年俸祿,將這俸祿均分給那些因你的失誤而喪失性命的戰士的家屬,另傳朕旨意,凡功在社稷為國捐軀的,撫恤從優。」
「皇上,如此懲戒怕難以杜天下悠悠眾口……」一直想重掌兵權的前兵部尚書李同以及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官員此時齊聲開口。
「那卿家告訴朕,要懲戒多重才能令天下滿意?」李繼堯板著臉問。
這一問,眾人皆緘默,他們看出皇帝不悅了,所以不敢繼續答腔。
「太子不顧自身安危,以身犯險深入敵營,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前方戰士都能體會到太子用心良苦,更願意以肉身替太子擋災,你們呢?悠悠哉哉地在朕面前數落朕輕罰了太子,究竟是何居心?」李繼堯真的怒了,他怒拍龍椅,指著殿下文武百官,怒不可遏的咆哮著,把底下的一群官員全罵成了豬頭。
「還有人要上奏嗎?」
皇帝都怒了,自然沒人敢說話了。
「沒事就退朝!」
李繼堯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步伐對李新招了招手。
李新起身走到皇帝身旁,皇帝低聲問:「傷勢如何?」
「父皇怎知……」他就是怕父母擔憂才隱瞞的,沒想到還是被知道了。
「你以為你父皇這個皇帝是當假的嗎?這天下還是你父皇的天下,你以為發生那麽大的事情瞞得住朕?」
「兒臣不敢妄下斷言,父皇是大乘的明君,果然沒事能瞞得過您的耳目,不過請父皇放心,兒臣幸運,犯險時巧遇到了一個醫術了得的大夫,如今傷勢已無大礙。」
「如此可得招攬為大乘所用,把他找來,父皇得當面謝謝他救了我的太子。」李繼堯拍拍兒子的肩膀,如此交代著。
「兒臣遵命。」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江婉霏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唱空城計,也聽到許默的肚子在唱空城計。
「快點把金鏈子拿去典當。」
「我不能賣恩人的東西。」
「你不餓嗎?」
「餓啊,恩人餓了嗎?」許默的眼骨碌碌地盯著江婉霏的肚皮。
「餓。」
「我去幫恩人取水止飢,我餓的時候都那樣做。」說著,許默起身了。
她一把揪住正要舉步的許默,哀號著,「當我拜託你,幫我拿金鏈子去典當換些銀子,再不吃東西,我們都會餓死的!」
「還是我去摘些野菜回來煮給恩人吃?」
她領教過了,上一餐吃的就是許默口中說的野菜,那野菜纖維好粗,吃在嘴裡就像是在啃菜瓜布,難以吞咽。
「我現在想吃雞腿,想喝熱湯,想……你快點去換點食物回來吧!」
「可是奶奶說……」
屋內,老奶奶聽見了江婉霏的哀號,便開口了,「小默,替恩人去辦事吧。」
「喔……好的,小默這就去辦。」
許默是個很孝順又聽話的孩子,會當扒手是出於無奈。
許默一離開,老奶奶就走出屋子,到江婉霏身旁坐下來,「讓恩人挨餓,老太婆真是過意不去。」
「奶奶別那麽說,是我要求多了。」
「小默偷了您的首飾,您沒怪他,還救了老太婆一命,老太婆本該奉您為上賓的,無奈許家家徒四壁,無法好好回報您,請您見諒。」
「老奶奶言重了,婉霏無處可去,你們讓我在此暫時落腳,我心存感激,至於許默,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孝順又乖巧的好孩子。」
「他的確是,是老太婆無能力栽培他,還拖累了他,真是慚愧。」
「所以您就不要堅持,賣了那些首飾,去做點小生意,如此你們祖孫倆的日子也能安穩一些,若賺了銀子,再好好栽培許默。」
「說到這,老太婆有一個不情之請想拜託恩人。」
老奶奶突然跪地,嚇得江婉霏立刻從石階上跳了起來,「您這是干什麽呀?您快起來,婉霏承受不起您如此大禮!」
「恩人,請您收我家小默為徒,老太婆來世再報答您的恩情。」
「收許默為徒?不行,我隨時會離開這裡,不能收徒弟。您快起來吧,別為難我了。」
「恩人,老太婆知道您的恩情我們還沒報,又對您提出這要求,是過了些,但要不是因為老太婆身體差,年紀又大了,怎會對您提出這不情之請?求您答應了吧,小默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您讓他做什麽都成,我相信只要您願意教導他,他肯定能出人頭地的。」
「是,我相信許默肯定能出人頭地,但絕非是拜我為師,您的要求我不能答應,請您不要再提收徒之事,要不然我只能提早離開這裡。」
為了斷老奶奶的所有希望,江婉霏不得不把話說重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0:31
第二章 路邊看診賺盤纏
吃人一口已有壓力,吃人一碗,壓力如山大,尤其知道許家經濟狀況不好,江婉霏根本不敢多吃一口飯。
本來若是只有她一人,典當了首飾或許還能撐上一陣子,但那些銀兩她並沒有真的拿來飽餐一頓,有一部分她讓許默替老奶奶抓了藥材,還叫許默買了幾隻母雞等著下蛋,她認為老奶奶的病時常複發和營養不良有關係,當然得讓老奶奶吃得營養一點。且她觀察到許默常餓肚子,那對成長中的小孩來說並非好事,吃雞蛋也能讓他成長茁壯。
為了省錢,她有時候還是會忍著和他們一起吃野菜,但野菜的粗纖維讓她腸胃不適,她真的不想繼續過這種日子,如此過了三天之後,她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擺攤看診。
在現代,流動攤販是很有錢途的,小小攤位不用太多成本,少了租金,扣去成本就是實際利潤,所以有不少人都靠著擺攤發家致富。
她現在租不起房子開醫館,再則,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因此學江湖郎中擺攤替人治病是最合適的。
她花少許銀兩買了廉價的桌椅、簡單的紙筆墨,再加上一面布面招牌,上頭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醫術高超江郎中。
她深信這樣的招牌肯定會引人注目,人是好奇的動物,看到奇怪的、高調的、離譜的,都很愛湊熱鬧,所以她故意這樣寫,用以引人注意。
果然她一坐下就有路人開始擠過來左看右瞧,然後有人問了——
「你長得比姑娘美,真的會看病嗎?」路過的人忍不住出言調侃。
看診除了要會把脈,觀相也能瞧出人身體的狀況好壞,例如一個人面黃肌瘦,雙眼色黃,此人肝膽肯不好,一個人的傷口潰爛久而不癒,此人糖分肯定偏高。又例如一個人眼歪嘴斜,肢體抖動,此人多半是曾中風過。
眼前這愛碎嘴的男子正巧中了其中之一,他雙眼色黃,皮膚蠟黃,一看就是肝不好。
若要提升自己的知名度,藉由他人宣傳更能達到效果,江婉霏深諳這層道理,所以她決定找這個愛講話的廣播電台替她宣傳。
「這位兄台平日是否總是感覺疲倦想睡,身體又是否會時常無故發熱,偶會莫名噁心、嘔吐甚或是腹瀉?」
愛碎嘴的男子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瞅著江婉霏,感覺她像個妖怪,怎麽沒把脈就把他平日的癥狀說得那麽神准?!
「你別胡說八道,我生龍活虎得很……」他突然腹痛如絞,話都沒能說完,馬上匆忙跑去借茅廁。
熟稔他的人馬上知道是怎樣的狀況,深覺江婉霏的醫術十分了得,忙搶位置坐下來請她把脈。
「大夫,我平日總覺得胸口特別悶,就像被團火給燒著,您說我這病要不要緊呢?會不會要了我的命啊?」
胸悶火燒心,這癥狀多半有兩種可能性,一是胃食道逆流,二則是心臟有問題。
「你平日會不會感覺有酸味一直衝上來?」
「對對對,著實有那回事。」
「是否在喝完甜湯之後,情況更為明顯?」
「對!」男子點頭如搗蒜,根本已經把江婉霏當成神醫看待了。
除了把脈,問診也是一種看病的方式,過去她看病時會藉由問診得知病人平日的情況,從而判斷病人得了何病,輕則吃藥針灸,真吃不好,她仍會建議對方去大醫院做檢查。
「大夫啊,您看我這病能治好嗎?我看了無數回大夫,抓了無數帖藥方子煎服,可怎都吃不好。」
「你想不想好?」
「自然是想啊,誰喜歡生病了!。」
「那好,一錠銀子。」
江婉霏歷史劇看多了,知道一錠銀子在古代算很多。她剛剛問診時觀察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全身上下穿金戴銀,擺明就是要讓人知道他很有錢,當下她就做出了決定,往後替人看病,窮人不收費,財大氣粗者收雙倍。
男子看了不少大夫癥狀都沒好轉,為了這火燒心的癥狀,他很捨得花錢,「要是大夫能醫好我的病,還有後謝。」
江婉霏沒多說什麽,打開了針灸包,在病患的足三里、內庭、中脘各扎了一針,然後低頭開起藥單,邊書寫邊吩咐著,「我幫你開張藥方,你照著抓藥,並且三餐儘可能不食甜食、不食油炸,飲食七分,少量多餐。」
「如此就會痊癒?」
「此病不會斷根,但只要你照著我說的去做,肯定能有改善。」
甜點不吃苦在心,魚肉不炸不香酥,吃不能吃飽,喝得喝少,這日子聽起來就很難過,「什麽都不能吃,那我空有銀子有什麽用處?」
「逞一時口腹之慾,得一身病痛纏身,想有何結果,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下一位。」
旁聽等候的人開始躍躍欲試,但沒銀兩的人只能閃得遠遠的,有的咳嗽不止,有的哀聲連連,看了就令人於心不忍。
「今日不論有銀子還是沒銀子,皆可來看病,有錢看病銀子就爽快給,沒錢看病冊子上記一筆,有錢再還,還不起就下輩子還帳,要看病的來吧。」
「這樣不怎麽公平啊。」
見到有人碎念,江婉霏還是老神在在,「有錢看病是福氣,沒錢看病慘兮兮,你們希望自己是有福氣之人,還是要當那個沒錢看病的可憐蟲?」
本來眾人心裡很不平衡,但被江婉霏那樣一說,即便被坑了也不敢多吭一聲,乖乖的把荷包里的銀子掏出來。
「師父,您真行,那些人平日嘴巴可刻薄了,現在都讓您給治得服服貼貼的。」
許默很聽老奶奶的話,人前人後都喊江婉霏師父,江婉霏糾正了他幾回,但忙起來也就沒空理他了,任由他在身邊打轉,偶爾也會派些小差事給他,暗自覺得有個勤快的小跟班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說了不要叫我師父。吶,這是你的打工費。」
「什麽是打工費?」
對了,這裡不是現代,很多詞句這裡肯定沒人聽得懂,江婉霏告誡自己下次得更小心。
「幹活的薪俸,以後你替我跑腿,我就會給你薪俸,你再也不許去市集里當扒手,做不做得到?」
老奶奶有交代,要許默無論如何都要待在江婉霏身邊幫忙順便習醫,現在能當個小跑腿,又有薪俸可領,這對小小年紀的許默而言就像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大禮物。
「如何,怎不回答了?做不到?」
「行!師父怎麽說,小默就怎麽做……」
打斷他的未竟之語,江婉霏介面說:「還有一個條件,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叫我師父,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會收你為徒,你若做不到,我一樣馬上離開。」
「是,師……大夫,您怎麽說,許默就怎麽做。」怕江婉霏真的一走了之,許默只得配合地妥協了。
畫像貼滿了各個城鎮,畫像里的姑娘長得像天仙一般美麗,吸引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讚歎,也有人開始扼腕,會出現在告示榜上的人非奸即盜,漂亮也枉然。
這告示一路從龍陽城貼到三岔口,又從三岔口貼至了濮陽縣。
濮陽縣是位在三岔口北方,那裡不算熱鬧,但卻是進龍陽城必經的路線之一,往來商隊不少,因此帶給濮陽城不錯的經濟利益。
龍武領了李新之命,帶一隊人馬準備前往萬里縣,因為前去萬里縣調查的人傳訊回來,爆出了足以驚天動地的內幕,李新便派龍武先行前往。
趕了不少路,人馬皆疲憊不堪,為了讓馬匹有足夠的休息,一行人暫時在濮陽縣的驛站落腳,準備等馬匹吃飽喝足了再繼續趕路。
之前龍武奉李新之命讓人在各城鎮張貼告示,但為免讓宵小覺得有機可乘,故沒在告示上說明所尋的是救命恩人,有些地方官搞不清楚狀況,以為要找的是落跑的官奴,因此發文通緝,濮陽縣便是一例。
龍武一行人剛安頓好馬匹,濮陽縣令便帶著人跑來找龍武了。
「呂縣令如此匆忙,是有何要事嗎?」
「是,民眾來報說發現了太子要緝拿的那名女子的行蹤,下官特來知會龍將軍一聲。」
「當真?」
尋人已有段時日了,但一直未有下文,他還在想,說不準太子爺的救命恩人根本就是從敵營來的。
「千真萬確,下官有派人去查看了一下,回報說那人確實和捕文畫像里的女子長得一模一樣。」
「人在何處?」
「就在濮陽縣裡,只是……」
瞧濮陽縣令似乎有些難色,龍武忍不住問:「只是什麽?」
「太子爺要抓的是個女子,那人卻是……男子……」
「縣太爺現在是在尋本將軍開心嗎!」龍武蹙起眉宇,微怒質問。
濮陽縣令被龍武一瞪,恐懼的直說:「下官不敢!是因為那人真的和畫上女子長得一模一樣,下官才來請示將軍,是否要去瞧一瞧?」
也是,是或不是都得去探探,忙了半月有餘,他甚至連相似的人都沒遇著過,現在不去瞧瞧,萬一真是太子爺的救命恩人,那他就罪過了。
「帶路!」他決定去瞧瞧,哪怕只是謊報,總是一個希望。
隨著濮陽縣令前往目的地,見到眼前之人與畫中女子真的如出一轍,要不是性別有異,龍武真要認定眼前之人便是太子爺記掛著的救命恩人。
「將軍,他、他就是您要緝拿的通緝犯。」男子直指著江婉霏說道。
這什麽狀況?江婉霏有些錯愕地望著將她團團圍住的一隊官兵,聽到男子指著自己說是通緝犯,她更加莫名。
她把視線停格在帶隊的龍武臉上,等著看他玩什麽把戲。
「你是何許人?」龍武也呆住了,他沒想到世上有人會長得如此相似,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問我?」要問人名諱,不是該先自我介紹?這人還真沒禮貌,而且那眼神太神氣了,活似他問她就該答。
但觀察了他的穿著打扮還有身邊那隊人馬,她能猜到他大概是什麽身分,肯定不是她能隨意得罪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乖乖配合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回將軍的話,我叫江非,是個行走江湖的郎中。」
「你是個男子?」
「自然是。」
「你可知畫中人是誰?」龍武攤開了畫像,讓江婉霏與它面對面。
江婉霏看著畫像,心道:這不就是她?!這人怎會拿著她的畫像來找她?
對於這群人的來意不甚清楚,江婉霏自然是不敢隨意搭腔,只簡單扼要地回答,「小的不知。」
對於沒把握的事情,一問三不知就對了。
「你與畫中人長得一模一樣。」龍武斬釘截鐵的說著。
「小的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麽可能像個姑娘!」她故作委屈與不悅,就怕氣勢弱了會露出破綻。
「驗明正身就知道是或不是了。」一旁的濮陽縣令想討功勞,出言提議。
驗明正身?說什麽鬼話!
「將軍嘲笑小的像個姑娘在先,又想當眾羞辱小的,小的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您要這樣當眾羞辱小的?都說大乘皇朝視百姓如珍寶,可小的一點也感受不到啊!」
怒從中來,因為聽說大乘很珍視老百姓,所以她決定放手一搏,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大膽應對也許有機會化險為夷。
果然這一招奏效了,龍武喝令眾人退了一步,不再步步相逼,她的話提醒了他,他的行為太過衝動莽撞,不只險些壞了大乘的聲望,也有負太子爺的囑託。
他是來找太子爺的救命恩人,不是來抓通緝犯的,若這人真的是太子的救命恩人,那他就冒犯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像畫中人的人,即便兩者性別有異,他也不敢隨意走開,怕會錯過。
「本將軍因為急於尋人,方才有諸多冒犯,請見諒。」
「您是大人物,小的不敢與您計較,不過既然您都知道冒犯了,那是不是可以讓您的人退遠一些?你們這樣,小的無法替人看病了。」
「本將軍還有問題想請問大夫。」
「時間就是金錢,問我問題是要收銀子的,窮人記帳,富人加倍,您看起來大富大貴,就收您這樣吧。」她比出了四根手指頭。
「那是何意?」
「四錠元寶,您愛問什麽我就回答什麽。」她開高價,目的就是要讓龍武摸摸鼻子離開。
「你開黑店嗎!」
「不、不,我不是開黑店。收費一事本就沒個標準可言,您想從我這裡得到您想要的答案,那付出合理代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當然您可以決定問或不問,這絲毫勉強不得的。」
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自然不是什麽大問題,龍武從兜里掏出了一個荷包,往江婉霏的桌上一放,「回答我的問題,這袋銀子就都是你的了。」
穿越幾日了,江婉霏已經約略知道如今的物價大概多少,她拿起那個荷包,掂量了下它的重量,又打開荷包看看裡頭是不是真金白銀,確定無誤後才同意了這個交易,「將軍請問,草民知無不答。」
「你可曾去過三叉口?」
江婉霏對這世界的地理位置與名稱並不熟稔,但這三叉口她倒是聽許默提過一兩回,許默說三叉口就是敵國邊界,不過三叉口離濮陽縣有段距離,所以她還未曾踏足過。
「未曾。」
「未曾?」
「是的,未曾。」
難道真認錯了?龍武不死心又問:「那你也未曾在那附近救過一個身穿黃金盔甲的人?」
「沒去過,自然不可能在那裡救人……等等,將軍說黃金盔甲?受傷的人穿黃金盔甲?莫非是肩膀受了箭傷,還是毒箭?」
龍武皺眉,滿口沒去過三叉口,卻對於太子爺當時的穿著與情況了如指掌,很明顯這人在說謊,但這是為何呢?
江婉霏很吃驚,她的確救過一個身穿黃金盔甲的男人,但是她十分確定自己是在現代救的,當時她還看到載滿高山蔬菜的卡車呼嘯而過,那是這年代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肯定弄錯了,穿黃金盔甲的古人不可能只有一個,應該只是巧合。
龍武卻不認為這是巧合,他寧可錯認也不願意錯過,在請不動江婉霏的情況下,他只得採取緊迫盯人的戰術,時時刻刻守著她,另一方面他則派人快馬加鞭回龍陽城去向李新稟報。
見連回許家了眾人仍跟著,江婉霏很生氣,「你們這樣緊迫盯人未免太過分了吧!」
「您大可如常過日子,本將軍與我的部屬絕對不會打擾大夫過日子。」
「所以你們不打算走是不是?」
「除非大夫願意跟我去一趟京城。」
「不可能。」
「那麽我只好繼續在此駐守了。」
知道打發不了人,江婉霏決定來個視而不見,她病照看,飯照吃,日出做,日落就拎包走人。
就這樣,幾日的日日夜夜,許家外頭都有人看守著,江婉霏老神在在,但是許家老奶奶卻十分憂心,她從破舊的窗子往外瞧著,邊瞧邊問:「恩人可曾得罪過什麽官人?」
「我初來乍到,沒什麽機會得罪誰,有的話也只是因收費太昂貴,得罪了那些捨不得花銀兩看病的人。」
「那怎麽那些官爺成天守在咱們家不走呢?小默說……官府的告示板上貼著緝拿您的畫像……」
「只要他們不打擾我們過日子,他們愛在外頭待多久我們也管不了,您就當他們不存在即可,我沒犯法,他們奈何不了我的。」
「真可以那樣做嗎?」
江婉霏爽朗一笑,說:「我就是那樣做。」
她真的一點也不擔憂,若沒猜錯,要找她的,應該就是她在山區救的那個自稱太子的傢伙。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許家老奶奶,他們對她就恭敬得像對待老祖宗,那麽救了身分尊貴的太子,他們會如何待她幾乎可想而知,所以她真的一點也不擔憂。
龍陽城至濮陽縣,快則半個月,慢則兩三個月,但有良駒又另當別論。接獲報信後,李新騎乘良駒,快馬加鞭,在短短十日內便抵達濮陽縣。
他只見眼前擠滿了人,他的人馬成列的圍繞著那群人潮,人潮之內是什麽情況根本無法得知。
龍武見他前來,上前想要行大禮,被他揮手阻止了,這回他是穿著便服來的,並不想太過招搖。
他緩步上前,擠入人潮中,還是看不到最裡頭,他忍不住問一旁的人,「這裡為何這麽多人在此?可是在看什麽熱鬧?」
「江大夫在看病,要看病後頭排著,別想插隊啊!」後頭有人率先喊話。
這肯定就是龍武信中所提的江湖郎中江非了,聽說江非對他的傷勢了如指掌。
龍武沒說的是,這江非非常搶手,等著他看病的人幾乎把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李新想擠入人群,但並非那麽容易,他奮力向前還是挪不到半尺,最後是穿著軍袍的龍武往前一站,人群自動分開成兩邊,硬生生替他開出一條羊腸小徑。
「還是你行。」他沖著龍武揶揄著。
「您說笑了,沒您屬下可成不了大事。」龍武回以正經八百的姿態,即便他知道李新是在開玩笑,但他還是不敢造次。
李新終於擠到江婉霏面前,她正垂著頭專註的寫著藥方子,嘴上念念有詞的叮嚀病患什麽能吃、什麽動不得,除了葯療、食療還得身體力行,這套診治法子他還是頭一回聽到。
這江非什麽疑難雜症都看,一旁還有個小桌子擺著一堆瓶瓶罐罐,只見看病的掏銀子買得不亦樂乎。
「這藥膏做什麽用的?」
「過敏藥膏,蚊咬腫痛特別有效果,我家小兒一抹立馬見效,不僅不癢,還很快就消腫。」買藥膏的病患頭頭是道地介紹著,活像他才是賣藥膏的。
等到前面的病患看完診,李新一股腦坐到江婉霏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讓江婉霏替他把脈。
因為龍武擋在前,後面的人只能忍著怨言讓李新插隊。
「公子,插隊不是好的行徑,煩請重新排隊。下一位!」
「放肆!你可知你面前坐著的是誰嗎?」龍武難得動怒,他可以忍受江婉霏對他的無禮,但不能忍受她對李新無禮。
李新對龍武搖了搖頭,示意他閉嘴,然後自顧自起身致歉,「我的確不該插隊。」他笑著起身,走到最後面排隊。
他看著江婉霏替人針灸,她的扎針技巧十分熟練,下針迅速又精準,看起來就是行醫多年的老手。
人潮總會散去,他站在後方靜靜觀察江婉霏,腦袋裡有許多問題,他記得自己看到的明明是個女子,為何眼前這人是男子裝束?若這人不是她,那他們又為何長得如此相似?
他曾經和救命恩人怒目相視,但托她的福,他才能保住性命,所以那張臉化成灰他都不會忘記,根本不可能認錯人。
他深信眼前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新耐著性子等前方的病患逐一散去,才緩緩落坐,把手放在江婉霏身旁的把脈枕上。
江婉霏抬起頭與他對視,並問:「公子肩膀上的箭傷應該痊癒了,今日哪裡不適?」
其實從方才李新插隊時,江婉霏就認出他了,但她沒有張揚,仍舊老神在在的替人看病,在這段時間裡,她已經想好一套應對之策了。
「你果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找到救命恩人,李新十分興奮。
「是我救了公子沒錯。」江婉霏點點頭說道。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公子找我何事?」江婉霏看了一眼龍武和那些將她的攤位圍得水泄不通的士兵,便信了李新真的是個太子,畢竟要調動一隊士兵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傷口還未癒合?當時你真不該私自把箭拔下的,撕裂傷會產生不規則傷口,癒合會比較慢,而且傷口也易留下難看的疤痕。當然這也可以透過……」她差點說可以透過醫美手術來美化傷口,但立即打住了。
「托你之福,我的傷已經痊癒,真是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大夫說了,若非我當時獲得即時有效的醫治,只怕性命難保。」
江婉霏點點頭,一點也不客套的說:「的確,當時若非我出手救你,你的命真的會保不住,所以你這條命等於是我給你的。」
「可以那麽說。」
「你既然傷勢已經痊癒,那麽大費周章地派一大批官兵通緝我,究竟是何用意?」江婉霏的目光從龍武掃到兩尺外團團圍住攤子的官兵,意有所指地問著。
「通緝?我並未通緝恩人,只是想找到你,請你到我府中作客。龍武,你是怎麽辦事的,怎讓我的救命恩人感覺我在通緝她?」
「屬下知錯,請殿下恕罪。」龍武雙膝跪地,還是不小心暴露了李新的身分。
他這一喊,剛剛不讓李新插隊的小老百姓馬上嚇得退離好幾步外,並且跟著龍武一起跪地,頭低垂著,都快要貼到地面上了。
「都退下吧。」李新哪有空閑理會閑雜人等,揮退了眾人,他再度把注意力放回江婉霏身上,笑笑地對江婉霏說:「我的人獃頭獃腦地搞混了我的意思,冒犯恩人的罪過就算在我頭上吧。」
「整個濮陽縣的人都知道官府貼告示在找我,還有人說我是什麽江洋大盜,才會賞金那麽高,這可是嚴重影響了我的聲譽。」
「所以更該要把帳算在我頭上。」
這回答令江婉霏聽得十分無語,是這年代比較不一樣,還是這個太子爺比較蠢,怎麽盡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扣?她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當時的他根本就像只刺蝟,一碰就扎人。
「所以你請我去你府里到底有何用意?」
「報恩,還有還債。」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說來聽聽,這恩你打算怎麽報?害我名譽受損,這債你又打算怎麽還?」
「一切都按照恩人的要求去做,恩人想我怎麽報恩還債,我就怎麽報恩還債。」
「我收費非常昂貴的,平日看小病就有三五錠銀子,這回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說這沒個百八十兩好像說不過去。」
一旁的龍武聽不下去了,他冷著臉說:「你不要獅子大開口!」
「無妨,不過就是百八十兩,我的命是恩人救的,給箱珠寶都不算多。這樣吧,只要恩人跟我回京城,我可以養你一輩子。」李新突然靠近,在咫尺外瞅著江婉霏說道。
突然湊上來的臉龐和氣息讓江婉霏的心莫名漏跳了好幾拍,她被無數人追求過,但一心只想把醫術學好,所以沒什麽戀愛經驗,也和男人沒什麽互動,唯一有接觸的就是病人。
可是,方才她的確被李新搞得很不自在。
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她快速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桌子怒不可遏的說:「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讓你養一輩子像話嗎?走走走!別在這裡妨礙我替人看病。」
李新其實沒想太多,純粹急於報恩罷了,但是江婉霏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他興起了一股捉弄她的念頭。
「這樣看病能賺多少銀子?我養你一輩子,你就不需要如此辛苦了。」
本以為獅子大開口能讓李新知難而退,誰知道李新竟然如此痴纏,她怎能和他一起回京城,古代太子都住在東宮,女人進了皇宮就很難出來,再說,萬一被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不被砍頭才怪。
她還得找回去的管道,不能被困在深宮內院里。
但她猜想這個太子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頭疼了許久,她想出了一個法子,「你給我一日的時間考慮考慮。」
「好,我明日再來。」李新信了她,以為她真的要考慮,所以爽快的允諾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0:52
第三章 夜半落跑
夜深了,更夫剛敲了鑼,是三更天,眾人已睡,一人未眠,此人就是江婉霏,她正計劃著她的落跑大事。
她把近日賺的銀子分裝成兩個袋子,將小袋子放進自己的懷兜里,另一個裝得鼓鼓的袋子則放到許默平日存放薪俸的木盒子里。
她相信以許默的聰明,拿那些銀子去做些小生意,是能養活他們祖孫倆的。
打點好了之後,她才背起自己的包包上路,因為前有李新的人看守著,她只好選擇爬狗洞。
救了許默的奶奶,改善了許家的生活環境,她卻落得鑽狗洞落跑的下場。
邊鑽狗洞,江婉霏邊埋怨,要不是那個李新,她也不用這樣辛苦。
爬狗洞很委屈,所以她把帳都算在李新頭上了。
「別讓我再見到你,再見面我肯定連本帶利要回來。」她又飛快改口說︰「不要再見,我可以當作從沒有過交集,前帳後債一筆勾消。」
許默家的狗洞另一邊就是北門,原本出了城門就能離開濮陽縣,可這會兒城門關著,想出城得等到天亮才有法子。
濮陽縣的東邊是往三叉口,朝西邊而去是惠陽郡,南面則向京城,這北門正好,只要出了北門,就會離京城越來越遠。
江婉霏怕會被守城官兵認出,拿著從路邊找到的木炭把自己的臉抹得烏漆抹黑的,平日看病背的包包也弄得髒兮兮的。
為了不引人注意,她連衣服都剪破了,讓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名乞丐。
披頭散發,渾身髒兮兮的,連狗都不想搭理,她就這樣蜷縮在牆邊一角,靜靜地等候天色轉白。
怕睡著了會錯過城門剛開的那刻,或是被李新的人逮個正著,所以她一直是醒著的,腦袋沒停止過運轉。
她不住的在心底祈禱,願老天爺讓她能順利逃離濮陽縣,下一刻卻忍不住失笑,她這是犯了什麼法了啊?竟然把自己搞得好像真的通緝犯,堂堂T大醫院中醫主治醫師,竟然落到爬狗洞的地步,這傳出去能听嗎?
「這是夢,這是夢,也許睡一覺醒來就會回到現實世界。」
忽然間,她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決定一試。
她閉上眼,心中念念有詞——醒來吧,醒來吧,我是江婉霏,現在是在姊姊的洛神花園里。
因為著實累了,她打了個盹,進入夢鄉,但當她听到五更鑼響,她驚醒過來,眼前天已經微亮,景物卻毫無改變,她還在濮陽縣,眼前諾大的城門上寫著「北門」,唯一改變的是城門已經開啟。
無力地看著城門,她也只能振作精神,起身上路了。
等候了一夜,李新無法入眠,他猜想著江婉霏會給他什麼樣的答案,是答應或者是拒絕?他心底一丁點譜都沒有。
他暫居在濮陽縣的驛站,天還沒亮,他就讓廚子準備豐盛的早膳,裝入食盒內送到他的寢房。
以為那些菜肴是李新要用的,龍武很理所當然地拿出銀針一一做了檢查,檢查完畢他才跟李新說︰「殿下可以用膳了。」
「我不用,沒問題就裝回食盒里。」
「殿下不用膳?」
「對。」
「那這些飯菜……」
「拿著,跟我來。」
主子怎麼說,下屬怎麼做便是,龍武沒多問,乖乖地拎著食盒跟上李新的步伐。
出了驛站,李新讓人備馬,上了馬便一路朝北邊前進,龍武見狀自然只能尾隨跟上。走了幾條街道,拐了幾個彎路,進了小小巷弄,龍武就猜到太子爺這是要去哪里。許默家。
當然,龍武不認為那食盒是要給許默或許默奶奶的,那膳食盒的主人另有其人。
這簡陋的破宅子中,還有誰能令他家尊貴的主子如此紆尊降貴呢?用肚臍想都想得到,是那貌美如仙的江湖郎中。
龍武清楚主子想報恩,但是江非讓他有些忌憚,畢竟那是個美男子,太子爺和他太靠近不太妥當。
「殿下,還是讓屬下來吧。」他伸手想代勞。
「不用。」李新跳下馬背,吩咐著,「去通報一下。」
「通……」
堂堂太子,要見誰就見誰,哪需要通報。雖然殿下一直都是很重禮儀,但對江非真的太過禮遇了。
「殿下,您真要帶江大夫回京城嗎?」
「怎麼?你覺得不妥?」
「的確不妥,再過不久您便要入宮習管國事,屆時怎麼安置江大夫?再則……」龍武話到嘴邊突然停住。
「往下說。」李新板起臉命令。
龍武瞬間跪下,說︰「恕屬下冒犯,這江大夫貌比天仙,殿下帶他進府怕要惹人非議。」
「有何好非議的,江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接她入府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有何不妥之處?我還打算帶她進宮,讓她當我的專屬御醫。」
「斷袖之癖可會毀您聲譽的!」龍武頭磕地面,苦口婆心的勸告著,「殿下請三思!」
「斷袖之癖?龍武,你說本太子有斷袖之癖?」
明明該怒的,李新卻生不了氣,他從沒把江非當男子看待,他記得自己遇到的是個姑娘,他不可能看錯的。
雖然江非直說自己是男子,但他會找機會證明自己是對的。
「我要報恩,扯什麼斷袖之癖,你是男子,那你跟在我身邊,難道我倆也是斷繡之癖?」
突然被將了一軍,龍武無語了。
「你看得出來江大夫是個人才吧?她醫術十分高明,若能招攬她入宮當御醫,這也算是大乘皇朝之福氣,我想的就是這些,你到底想哪去了?」
這下龍武更說不出話了,他不敢否認,這些天觀察下來,他也發現江非醫術十分了得,那些病患幾乎藥到病除,就算沒有馬上痊愈,也能有顯著的好轉,那些病患都直呼他是再世神醫賽華陀。
「殿下所言極是。」
「那還不去通報,你想讓我的恩人吃冷飯冷菜嗎?」
「屬下這就去。」
龍武快步踏入許家院子,幾步路就抵達了許家的門口,他還未喊人,許默就急急忙忙從屋內沖了出來。
龍武一把抓住幾乎煞不住腳步的許默,問︰「慌張什麼?」
「走了!走了!」
「什麼走了?」
許默話說不上來,只好把手上的信函交給龍武。
龍武接過手,看完信上寫的內容,眉頭擰了起來。
他其實該高興的,但他知道江非走了,他的主子不會高興。
許默的匆匆忙忙、龍武的眉宇深鎖,都讓李新覺出不尋常,他舉步踏入許家院子,筆直走到兩人面前。
「出了什麼事?說誰走了?」
龍武吶吶的回答,「江大夫。」
那封信進了李新的手,他看著信上娟秀的字跡,看著上頭寫著的內容,越往下看,眉頭鎖得越緊。
「龍武,我是什麼凶神惡煞嗎?」
「當然不是!」龍武立即答道。
「但有人當是呢,避之唯恐不及。」他苦笑。
「要屬下派人追回嗎?」
「罷了,既然她急于逃離我身邊,表示她壓根不想進城,就隨她去吧,若是有緣定能再見,無須強求。」他乃一國儲君,還有更多的事情待他處理,不能浪費過多時間在這種事上。
「那殿下要打道回府了嗎?」
「既然我出來了,就去一趟萬里縣吧,那里的百姓肯定更需要我,我要去會會那個惡霸王強。」
為了逃離李新,江婉霏很努力的趕路,想買匹馬讓自己輕松一點,卻礙于不會騎馬而作罷,走得腳都起了水泡,水泡破了皮,痛得她想罵髒話。
路過小城,看見有人賣布匹,她向小販買了布,把腳底裹得密密實實的,抹上了她自制的紫草膏才讓疼痛稍減。
她就這樣沒日沒夜地走著,越來越想家,想念她溫柔又愛嘮叨的姊姊,想念她溫暖的床,想念她滿是藥草香的書房。
然而歸途遙遙無期,她連現在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就這樣路過了一個小鎮又一個小鎮,她終于累得走不動了,轉而進入路邊的茶水攤子,坐下來向賣茶的小販要了碗水,她順口問路,「小哥,這是什麼地方?前去又是哪里?」
「問路五文錢。」
她向李新收取問話費,現在問個路也要被收銀子,真是現世報啊!
這里沒有勤勞的許默可以問話,她只得模著鼻子乖乖掏出五文錢給小販,「可以告訴我了吧?」
「這里是水比肉貴,人們要錢不要命的萬里縣,好心的我給你個忠告,有錢就留下來,沒錢趁早離開。」
這大乘皇朝該不會是個窮困潦倒的國家吧?不然怎麼這世界的人都那麼愛錢,老天爺讓她穿越到這里來到底是何用意啊?
她突然想念起許默家了,許默家雖然窮困,但很溫暖,她甚至動起了回頭的打算。
但一想到回頭可能會遇到李新和他的人,她還是打消了折返的念頭,決定先待個幾日再做打算。
「哪兒有客棧?」
「前去一里有家明月小棧,房小菜爛,但勉強可以湊合睡覺。前去三里拐個彎有家王強大客棧,房大菜色好,但荷包的銀子要帶夠,不然就等著被砍手剁腳。」
這麼夸張?!她問︰「這大乘沒有王法了嗎?」
「在萬里縣,王強說的話就是王法,這王強大客棧是王大爺開的,所有設備都是一等一的,我瞧你這樣子,大概也只住得起明月小棧了。」
簡直就是狗眼看人低,江婉霏瞪了小販一眼。
她打小就苦慣了,以前父母剛過世,母親的好友許阿姨還沒收留她們的時候,她和姊姊都是有一餐沒一頓的,所以什麼惡劣的環境她都可以生存。
市儈的嘴臉她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放下茶水錢,她起身朝明月小棧前進。
一里不算遠,但她走得十分緩慢,一路上走馬看花,順道查看哪里可以讓她擺攤賺盤纏,只要有病患她便不會餓死。
但這萬里縣的人看起來都不是很友善,擺攤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江婉霏只見肉包攤前,一個客人和肉包攤的老板在吵架。
客人氣急敗壞的說︰「一個肉包子賣五十文錢,你搶劫啊!」
「不賣這價格怎麼繳得起地租?」
路邊攤還要繳地租,這萬里縣該不會是個土匪窩吧?
江婉霏正考慮著要不要往回走,離開這里另覓落腳之處,但沒來得及舉步,就被一旁的人給抓住了臂膀。
剛剛要買包子的瘦弱老爹抓著她的臂膀,委屈萬分的說︰「小哥,你來替我評評理,一個包子賣五十文錢,這有天理嗎?我一日也賺不了五十文錢啊,這不是不讓我活了嗎!」
「不是我要坑你,是每日一錠銀子的地租真的壓得我喘不過氣,要是我一個包子只賣幾文錢,我賣上一天也繳不出地租,更遑論是賺錢。」
听起來同是天涯可憐人,可大乘皇朝不是愛民如子嗎,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地方官趁此機會魚肉鄉民?
若真是那樣,她也莫可奈何,她一個外來者,又是女流之輩,打架打不過人家,勢力也敵不過人家,能幫上什麼忙?
她很有自知之明,使了使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抓著她的手卻像抹了強力膠,死黏著她不放。
「老爹,請放手,這事……」
她話還沒說完,抓著她的手突然松開了,接著那手的主人猝不及防的「砰」一聲倒下了。
天啊,事情怎麼這麼多,難道是老天爺在考驗她的醫德和醫術嗎?要不然干麼成天讓人在她面前倒下啊?
她忙蹲下查看狀況,還在喘氣,脈搏也在跳動,雖然脈象虛弱,但絕對死不了,不過這老爹竟然是餓昏的。
「誰端碗米湯來好嗎?」
她說完,很快就有人送上來一碗熱呼呼的米湯。
在現代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是先扎針讓病患恢復意識再打點滴,讓病患恢復精氣神,但這里是大乘皇朝,無法中西醫合並治療,她只好先在病患的幾個穴位扎針讓他恢復意識,再慢慢的一口一口把米湯喂入他的嘴里,一直到他完全清醒。
「醒了!醒了!」一旁看熱鬧的人高喊了起來。
「你是大夫?」
江婉霏抬眼看向說話的女子,她約莫三十來歲,打扮很樸素,看她手上拿著剛剛自己順手遞出去的碗,問道︰「方才是姑娘給米湯的?」
「是。」
「老爹,是這姑娘救了你一命。」
「多謝明月老板娘。」
「明月小棧的老板娘?」這名字讓江婉霏想起賣茶小販說的話。
「是。」
江婉霏這才發現眼前便是明月小棧,門面不大,但這老板娘挺入她的眼,再說,眼看天色就要暗了,得找個落腳處,「請給我一間房,但先給我一碗面,這老爹餓了。」
「小耳,給張老爹一碗面。公子請跟我來,我帶您看房。」明月笑著招呼了起來,並轉身帶路。
前去不遠便能進入萬里城,但李新一行人卻不急著進城,而是在城外廢棄的破草房暫時落腳。
他不想打草驚蛇,準備做好全盤計劃再進入城內。
他本打算一行人全數入城,但如此大張旗鼓肯定會引起王強的注意與懷疑,反而會壞事,最後他決定親自混進城里打探虛實,讓其他人在城外待命。
但這回龍武說什麼都不答應,「讓太子置身險境,一次就夠了,這次請讓屬下帶人前去。」上回的事情嚇到他了,這回他肯定不會再放李新去冒險。
「龍武,你膽子變小了。」
「是太子殿下重要,龍武不敢當兒戲。」
「你當王強有著三頭六臂嗎?這天下還是我李家的天下,我若連個地方惡霸都治不了,還配當你們的主子嗎?還配當一國儲君嗎?」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探子回報,說王強擁有為數不少的私家護衛,太子是千金之軀,實在不宜以身犯險,還是屬下前去探路,再行回報。」
「罷了。」
李新決定重新擬定計劃,讓手下分批進城,有的入住王強大客棧,有的入住明月小棧。原本他還想安排人假扮成投靠遠親的百姓,但是听之前混入城里的探子說,萬里縣人人自危,怕麻煩,一個不小心可能前功盡棄,他只好打消這個想法。
第一批探子其實並沒有打探到太多內情,只听說王強真正賺錢的不是大客棧,而是另有偏門,除了經營賭坊外還偷偷販賣姑娘,而他具體的巢穴在哪還沒查探出來。
經營賭坊和販賣人口都是砍頭的罪,因為賭會令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而販賣人口也同樣是讓家庭破碎的勾當,所以從立國以來,這兩樣便是嚴令禁止的。
如果那是事實,為何萬里縣令放任不管,甚至沒有上報朝廷?
但更令他不解的是,探子回報說萬里縣物價貴得十分離譜,別說大魚大肉,連清粥小菜尋常百姓都吃不起,一顆肉包子要價五十文錢,為了存活,百姓只好拿土地房屋去抵押借款,導致大部分的土地房屋都落到王強手上。
王強是大地主,地租收得極高,惡性循環,怕付不起租金,商家只好提高販賣物品的售價,卻因太貴大家買不起,最終被迫賣身為奴。
租金的金額是地主屋主做的主,沒法可管,李新也只能從賭坊和販賣人口著手調查,問題是派去的人找不到賭坊和販賣人口的據點。
「得想法子進入王強的大本營,否則恐怕難以找到治他重罪的證據。」
「王強不容易信任初來乍到的陌生人,要讓他主動帶人進入他的地盤不是那麼容易。我們的人進城也有段時日了,可是還接近不了王強的核心地盤。」龍武把最近探子踫到的瓶頸告訴李新。
「有問過當地居民嗎?真的沒有受害者願意出來指控王強?」
「眾人一听到詢問王強,避之唯恐不及,怕打草驚蛇,我們的人也不敢太過深入探問,我想眾人是怕被王強報復吧。」
「王強最喜歡什麼?」
「我想應該是銀子吧。」
「那我們就投其所好。」
「屬下愚鈍,請殿下明示。」龍武沒能意會李新的意思。
「他既然愛錢,那麼有著金山銀礦的大財主出現在他的客棧,你覺得他會不會主動上來攀交情呢?」
「肯定會。」
「那咱們就朝這方向籌劃了,金山銀礦的話,我們得讓自己多些行頭,你懂我的意思嗎?」
龍武點頭,笑說︰「屬下這就去準備。」
為了確定龍武的確明了自己的意思,李新問︰「你要去準備什麼呢?」
「金鏈子、金牌、金戒指,總之就是穿金戴銀。」
李新笑了,「對,越多越好。」
面對怎樣的人就用怎樣的招數對付,即便王強再怎麼狡詐,總會有他的弱點在,他就不信找不到。
老奶奶和許默呆坐在桌前,眼楮都瞧著桌上的銀子,嘆了口長氣。
須臾後,老奶奶說︰「本來我還期盼你將來能當個大夫,看來是沒希望了。」
「奶奶,江大夫會被那些官爺抓去關嗎?」
「不會,我看得出來那些官爺很尊敬江大夫,那個文質彬彬的公子還稱江大夫為恩人,肯定也是受過江大夫恩惠的人,我想他們不會為難江大夫的。」
「傻孩子,江大夫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老天爺會照顧她,你就不要在這里窮操心了。」
許默低著頭,沉寂片刻,問題又來了,「奶奶,那您說江大夫還會回來嗎?」
這回換老奶奶沉默了,許久後她才搖著頭說︰「我看是不會了。」
許默听了,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他很喜歡江婉霏,這輩子除了奶奶,沒人對他好過,江婉霏是第一個,他像家人又像朋友,他從她身上學到好多知識,還學會靠自己的勞力攢銀子。
「傻孩子,別哭了。」老奶奶模了模許默的頭,安慰著。
但她其實也挺想哭的,江婉霏在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好像多了個女兒,江婉霏貼心又懂事,讓她的心很踏實,不自覺就想依靠。
或許是因為她老了,許默還小,她一直想找個人托付,才會對江婉霏產生依賴。
現在希望落空了,她知道自己得面對現實。
「小默,就依照江大夫的意思,咱們來做點小生意吧。」
「好,但咱們要做什麼生意呢?」
「雞蛋,咱們家母雞很會下蛋,把雞蛋收集起來,你拿去市集叫賣,然後我們再多買幾只母雞,這樣下的蛋會更多,等咱們銀子多了,你就抽空去上學,學點知識,對你會有幫助的。」
听起來很不錯,又能攢錢,又能讀書,許默直點著頭說︰「奶奶說的,小默都會去做。」
「好孩子。」老奶奶再度模了模許默的頭。
「我遛是希望江大夫能回來。」想著想著,許默又想念起江婉霏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要走的道路,江大夫和我們是不同的,她走上她該走的道路,你只要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幫了我們許家,以後只要遇到姓江的,就對他們好一些,踫到需要幫忙的,有能力就幫上一把,就當是報答江大夫對我們的照顧,知道嗎?」
「小默知道,以後我們許家世世代代都得把姓江的人家當恩人看待,小默會這樣告訴子子孫孫的。」
老奶奶再度撫模孫子的頭,點頭而笑。
過去他們家窮得什麼也沒有,現在放眼看去,有雞有米,還能天天吃上雞蛋,他們的家境獲得改善了,這一切都是拜江婉霏所賜,這恩情這輩子他們怕是報不了了,只能期盼子子孫孫有機會能替他們完成心願。
原本江婉霏一直不能理解萬里縣究竟是怎麼回事,經由明月的解說她才明白,原來萬里縣也曾經是個民風善良的地方,只是自從王強出現之後,整個萬里縣就風雲變色了。
王強是個商賈,他利用他的財富和權勢掌控了所有出入萬里縣的商貨,壟斷了民生用品,讓想買的人買不到,以致物價飆高,人們為了生計不得不花大錢,最後人們口袋沒銀子了,所有的利益都進了王強的口袋。
「為何你們不群起抗爭,要任憑他魚肉鄉民?」
「我們也曾想過要對抗王強,可後來發現縣太爺在替他撐腰,有縣太爺的權勢鎮壓著,我們是敢怒不敢言。」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也有人曾想到鄰縣去告官,無奈那些人總是有去無回,後來大家就怕了,怕強出頭會客死他鄉,漸漸就沒人敢吭聲了。」
這王強太可惡了!听著,江婉霏不由得動怒,卻也無可奈何。
萬里縣若想重回過去,非一己之力能成,必須要同心協力才有可能扳倒強權。
原本她打算邊走邊賺盤纏,可眼下看來,這計劃不太容易進行,只能省點花用,越過這縣再作打算了。
「原本有客上門,自該端上好茶好菜,但此刻我也只能送上外頭采摘來的野菜,您就將就些了。」
「野菜好,多謝老板娘。」
「您用,我先替您鋪床點燈。」
「多謝!」
明月起身往階梯走去,到了樓梯口又停下步伐問江婉霏,「您準備下榻幾日?我得給您張羅吃的。」
「一日,明日我即離開。」
這種鬼地方還是早走早平安,她就徹底當個過客,頂多有機會替這里的居民傳遞點消息出去。
這時,她不禁想到李新,以他的身分地位,或許可以改變萬里縣的命運,而且身為太子,拯救百姓也是他該擔負的責任。
「如果有機會,我會幫忙把這里發生的一切傳遞出去。」這是她能幫的底線了。
「多謝公子。」明月回眸一笑。
其實她也不太寄望外來客相助,畢竟人家沒那個義務,這個公子有那個心,她就很感謝了。
「公子還是置身事外吧,以免惹禍上身。」
江婉霏只是笑笑,沒再多說半句,但心底其實是滿愧疚的。
其實她是可以幫忙的,只要她願意回頭去找李新,萬里縣的居民就可以獲得救贖,但她卻自私的想要置身事外。
因為愧疚,她不敢再多看明月一眼,埋頭自顧地吃起明月替她準備的晚餐,吃著她又忍不住想起茶攤小販說的話。
茶攤小販言過其實了,明月小棧的飯菜並非如他說的那般難以下咽,明月小棧的野菜很嫩很好入口,在無肉不歡的人眼中,或許野菜是爛菜,但在講究養生的現代,這些鮮嫩的野菜是眾人所追求的山中美食。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1:13
第四章 假扮夫妻查真相
天一亮,用過了明月準備的早膳之後,江婉霏就向明月道別上路了。
她以為離開是非之地就沒事了,但事情並未如她想的那般簡單,她出萬里縣沒多久,就在半路給兩個蒙面客給攔住了。
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只是單純的搶劫,她想到了昨日在明月小棧里行為舉止鬼鬼祟祟的店小二,他似乎一直在竊听著,她當時單純以為他只是愛听八卦,但現在想想,似乎不是那樣。
然後她又想到明月說過的話——那些想到外縣去告官的人都有去無回,她就約莫能猜個大概了。
那個店小二八成是某人的眼線,派來監視明月的吧,不巧她又說了有機會會幫忙傳遞消息,所以現在要被殺人滅口了。
明知如此,她卻裝傻不問,只把對方當劫匪,她快速掏出荷包,說︰「你們要銀子都給你們,放我一馬吧。」
「你不該多事的。」
「我只是個過客。」
「那更不該多事。」
「主子讓我們處理就快處理,別跟他說那麼多廢話。」一個蒙面者較沒耐性,直催另一個快點下手。
「等等!」她大喊,想拖延點時間讓自己有機會逃命。
「廢話少說,我會讓你死得爽快點。」
開玩笑,她正值花樣年華,才不想這麼早去見閻羅王。再說了,她還要找姊姊,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陌生的世界。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主謀者給你們多少好處,我加倍,不用殺人還能拿雙倍的銀子,這交易很劃算吧?」她繼續為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努力。
但對方壓根不想給她活命的機會,她的努力換來一記揮刀,還好她眼尖,在那刀揮過來前閃開了,但此舉換來對方的凶狠,下一刀揮過來的速度遠比她能反應的還要快。
死了死了,這回她死定了!
眼看著刀砍過來,她根本閃避不了,她只能本能地高舉雙手護住自己,認命地閉上雙眼等待死亡降臨。
但並沒有,沒有絲毫痛感傳來,她等了片刻,忍不住睜開眼,還來不及看清楚眼下的狀況,就听到一道命令下達——
「別讓他跑了!」
這聲音有些耳熟,很像……她腦袋閃過一個臉孔,不禁脫口驚呼,「李新!」
「的確是我。」
方才李新看蒙面客向江婉霏揮刀時,他的胸口莫名揪緊。
原本他今日打算和龍武裝成商賈混進萬里縣,沒料到半路會遇到這起凶殺案,他很慶幸可以及時救下江婉霏。
江婉霏萬萬料想不到竟然會是李新救了她,不可否認,看見他的瞬間她大大松了口氣,閃為她的命保住了。
相反的,那兩名蒙面客已經倒在地上,泥地上還染上了鮮紅的血跡,「他死了嗎?」
「當眾行凶,死有余辜。」
果然是古代,殺人可以這樣理所當然,換在現代,就算是警察執勤務打死人,恐怕還得背上過失殺人的罪名。
初見李新時,她覺得他霸氣卻很機車,現在她卻覺得他霸氣得像個王者,是與生來的那種。
為惡者就該受到懲罰,她倒也沒為其感嘆。
「謝謝你救了我。」
李新向她靠近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似笑非笑的問著,「是不是突然發覺我挺有用處的?尤其是在這險惡的江湖行走時。」
因為距離太近了,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吹拂過來的熱氣,加上他笑得挺曖昧的,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她退了一步,拉遠兩人的距離,並且拍拍身上的塵埃,「說起來,我今日的遭遇,太子也難辭其咎。」
「我難辭其咎?何以那般說法?」李新聞言相當錯愕,他救了她,她卻將罪名扣到他頭上,這說得過去嗎?
「太子以為他們為何要殺我?」
「搶奪,江湖偶有宵小。」
「非也,是為非作歹之人怕我到其他縣城報官,所以要蒙面客殺我滅口。」
「你是說王強要殺你滅口?」李新擰起眉宇,表情十分嚴肅。
他知道萬里縣有人為非作歹,但連個外來客都要滅口,這王強真的目無王法到這等地步,太可惡了!
「你怎知是王強要殺我滅口?我以為你是來抓我的。」
李新听了不禁苦笑,「我是要請你進城當貴客,並沒有要抓你,不過這回我真不是來找你的,我是為了萬里縣的百姓來的。」
「所以你知道萬里縣出了什麼事?」
「略知一二。」
「知道還不把為非作歹者抓起來治罪?」
「這事要從長計議,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
李新帶著江婉霏回到暫時落腳的茅草屋,江婉霏把自己從明月那里听來的消息全部告訴了他。
「萬里縣居民真的每天活在地獄里,一顆包子要五十文,你覺得象話嗎?擺路邊攤還要繳交巨額租金,那個王強根本就是個土匪!」江婉霏越說越氣憤。
「你放心,為非作歹者我自會讓他接受該有的懲罰,你消消氣,別怒急攻心氣壞了自己,喝口水順順氣。」李新把水壺遞給她。
江婉霏一口氣把水壺的水給喝光了,起身說︰「我把消息傳遞給你,也算幫了萬里縣的居民。我要走了,那個王強就交給你處理了。」可還沒舉步,她就被李新揪住了。
「去哪?」
「去哪還用跟你交代嗎?」江婉霏低頭瞪著他的手,「放手。」
「既然遇上了,怎有放你走的道理。」李新笑得很賊,手仍緊握著她的臂膀。
「放手放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抓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通緝犯,快點放手!」她開始拍打他的手,但他似乎不痛不癢,一點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本來她逃了之後,李新是想隨便她去的,但他說了,有緣自會再見。而再見時看她有難,當時他的心莫名揪緊,江湖險惡,他一點也不希望她獨自在險惡的江湖走跳。
他想過,只有放在眼皮底下他才能安心。
「等萬里縣的事情處理好了之後,我便帶你回京城,這江湖險惡得很,你不適合。」說著松開手。
「太子爺,你不能強迫我。」
李新知道硬要她留在他身邊,她肯定會反彈,他想了一下,心生一計,「其實我是需要你的幫忙。」
「幫什麼忙?」
「是這樣的,我們打算混進萬里縣,可一行人如此進去太過招搖,所以決定假扮成省親隊伍,以此掩人耳目。」
這的確是不錯的法子,可以一行人同時進城又不被看出身分,但江婉霏很快就提出了問題,「省親隊伍無法停留過久,如此怕難以把事情調查得水落石出。」而省親隊伍若停留過久,又必然會引起懷疑。
「聰明,那的確是個問題點,我再想想。」李新開始認真思考,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若有人問起,便說夫人因為路上顛簸導致身體不適,要在萬里縣休息幾日,順便四處游山玩水便可。」
江婉霏掃了眾人一眼,忍不住說了,「沒有女人,哪來的身體不適之說?」
李新的確帶了一隊人馬,但這群人全數都是男子,而她目前也假扮男子,所以根本沒有人能冒充夫人。
可李新卻不那樣想,他從沒把江婉霏當男子看待過,他深信自己受傷時看到的一切才是真的,他認定江婉霏就是個姑娘,「當然是你來冒充夫人。」
「你開什麼玩笑?」
「我很認真。」
「我是個男子。」她不得不再度強調。
「但你貌如天仙下凡。」
「這是天大的侮辱!」江婉霏激動地上前一步,因為沒站穩,整個人不偏不倚跌入李新的懷里。
這一摟,讓兩人都有觸電的感覺。
李新摟著她的腰,關注詢問︰「還好嗎?」
「不好……」江婉霏尷尬的推開他,快速跳開,表情嚴肅地說著,「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要我冒充女人,那真是個天大的侮辱!」
「只是冒充,這里……你長得最好看,冒充女人絕對不會被懷疑。」
江婉霏听了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真感謝你的贊美,可我一點也不開心。」
「整個萬里縣居民可能因為你的義舉而獲得救贖,不好嗎?」見她態度堅決,李新只好動之以情。
「我希望他們能獲得救贖,可不代表我有那個能力去當救世主。」
「就當我拜托你,請你救救可憐的百姓也不行嗎?」
行醫濟世就是要救人,所以她真的希望萬里縣的居民能獲得拯救,但是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蹚這渾水比較好。
「我已經將萬里縣的遭遇告知于你,接下來是你的責任,我深信以你的身分地位,可以輕易找到足以擔負重任的夫人,我要離開這里。」
她不想蹚渾水,只想快點離開這里。
「我替那些可憐的百姓請求你,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江婉霏不住地在心底高喊,但當她听到李新的請托,確實心軟了。
醫者父母心,天底下哪個父母能見自己的孩子在水深火熱里受苦受難?
她假裝冷漠想置身事外,可到了屋子門口,一直冷眼旁觀的龍武說了,「你不怕路上又被追殺的話就走吧。」
他看不下去太子爺對江婉霏那樣低聲下氣,軟的她不吃,那就來硬的!
這下,江婉霏被戳中要害了,她確實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停下步伐,惡狠狠瞪了龍武一眼,轉頭對李新說︰「解決萬里縣的事情之後,你得讓我離開,答應了,我就幫這個忙。」
李新當然是滿心不願意,但事有輕重緩急,萬里縣的問題得先處理,他不得不應允江婉霏的交易條件。
為了假扮成省親隊伍,李新扮成了商賈,江婉霏扮成了他的夫人,龍武成了總管,幾個護衛扮成轎夫,但並未所有人都入隊,李新讓其他人分批進城以免引起注意,也能來個里應外合。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萬里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李新為了讓人認為他們真的是大商賈,買了最貴的四人大轎子,騎的是上等駿馬,連穿著打扮都是最昂貴的絲綢綢緞,全身上下穿金戴銀,十分招搖。
隊伍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一路往前,直到抵達王強大客棧前才停下來。
龍武扮成了負責替李新處理雜務的總管,打扮得十分氣派。
進了客棧,他到櫃台和掌櫃的訂房,「掌櫃,我們要幾間上等客房,煩請幫忙安排一下。」
「先跟你們說說規矩,我們王強大客棧房大菜好,相對的價格也貴了一些,我瞧你們這一行少說也將近十來人,食宿花費可能會相當驚人,銀子帶得夠多嗎?」
「我家少爺銀子多的是,盡管安排吧。」
「要入住咱們王強大客棧得先付訂金,你們那麼多人,少說也得付個五十兩銀子。」龍武表現得很淡定,听到五十兩銀子,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可心里已經開始咒罵了。
這根本就是黑店,比搶匪更狠!
收費昂貴,態度又差,要不是要調查王強為非作歹的證據,他肯定不會住這種客棧。
「五十兩。」
掌櫃的打開錢袋,拿出銀子送到嘴邊咬了咬,隨後才露出吝于展現的笑容,「小二,帶客人上去。」
一行人在店小二的帶領下入住了樓上的客房。
掌櫃的也不是沒有防備,李新和江婉霏的房間安排在樓上最左邊,龍武則被安排到最右邊,其他轎夫則被安排在樓下後面的客房。
看得出來店家是故意那麼安排,李新也不多問,淡定地接受了店家的安排。
店小二一離開,李新便開始查探客棧的環境,他略推開窗子,假意欣賞外頭的街景,往下探看,發現窗子外是後院,院里有幾個私家護衛看守著,而前門是長廊,一踏出房門就被底下的掌櫃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行動。」李新蹙眉低聲說出困境。
「我說過了,萬里縣的人說王強是個很會疑神疑鬼的人,他要所有人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住進他的客棧就像住進一個鳥籠里。」江婉霏也把音量壓得極低,說出先前從明月那听來的事情。
「的確,看得出來。」
「那你打算從何處下手?」
「我們既然是來游山玩水的,自然是到處游走,越輕松自在越好。」
「王強可能會派人跟蹤我們。」
「我就是要讓他們跟。」李新淡笑說道。
「不能速戰速決嗎?我還有事……」她怕在這個世界待得越久就越難回去,她得快去找尋回去的法子,還得去找姊姊,說不定姊姊已經回家了,現在反而回過頭在找她,她不能讓姊姊擔憂。
「我可以讓我手下的人幫你處理。」
「你幫不了我的忙。」
看她皺眉,李新有些心疼與不舍,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眉宇,想抹去她的煩憂。
此舉讓江婉霏有些受驚,她的心跳瞬間失速了,整個人下意識往後倒。
李新听見後方突然傳來推門聲,他也下意識跟著趴向床榻,很小聲的對江婉霏說有人,跟著就演起戲來了,「夫人身體可有好些?」
店小二出奇不易的推開門,听到了李新的問話,才出聲說︰「客倌,幫您送茶水來了。」
這是王強大客棧的作風,假裝要送茶水換油燈,偷听查探客人的一舉一動,看似服務周到,其實是進行監視。
「擱著。」
「好咧。」店小二應和。
「可以出去了。」
店小二腳步輕盈,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剛剛靠近時門外也沒有太多聲響,這王強大客棧太不一般。
店小二關上了門,可他知道店小二還在外頭,故意高聲說︰「小二哥,忘了跟你說,我娘子舟車勞頓,有些反胃,煩請幫她找些酸的果子過來。」
他故意假裝什麼也沒察覺到,目的就是要讓店小二松懈。
原本還打算在外偷听的店小二尷尬的應聲,「好咧。」接著便下樓去張羅食物了。
這王強肯定做了不少惡事,要不然這客棧里里外外不會這般古怪,真的得深入好好調查不可。
「人走了,你可以離遠點了。」他半支撐著身體趴在她旁邊,這距離太近也太曖昧了,讓人渾身不自在,江婉霏臉頰無端感到燥熱,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太不正常了!
「該準備歇息了,你讓我上哪去?」李新憋著笑問。
「歇息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想上床睡吧?」江婉霏緊張的從床上彈起。
「這里就只有這張床,我不上床睡,你讓我睡哪?」
「不行!」
「為何不行?」
「我不習慣與人同床共枕。」
「你我都是男子,有什麼關系,睡吧,天一亮還有很多事情得做。」李新繼續逗她,合衣就要往床上躺下。
「有關系,我說了不習慣與人同床共枕,你若執意睡床,那我……」她左看右看,最後只能把目標設定在窗旁的木椅,「我睡椅子。」說完她便要起身越過他。
李新適時扯住她的臂膀,「得了,逗你玩的,你睡床吧,我睡椅子,順便守夜。」
「你這人……」
「噓……隔牆有耳。」李新笑著把手指壓在江婉霏要抗議的嘴上,此舉讓江婉霏的心跳又莫名加速了。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的心似乎正一點一點被他侵蝕,她得把持住,不能亂了方寸,等這件事解決之後,他們便會分道揚鑣,再無交集。
億來賭坊里有個人賭博賭得頻頻揮汗,手上的籌碼早就輸得精光,店家卻為其補上一回又一回,壓根不怕他賴賬。
這賭局是專門替萬里縣縣太爺何盛設下的,陪著何盛賭博的都是王強的人。
何盛愛賭成性,輸掉了不少,債台高築,王強不討債,而是和他搏交情,表面上兩人像親兄弟,實際上是王強借此控制了他。
因為欠下巨額債款,何盛對王強的一切作為只能視而不見,甚至開始與他同流合污,而王強只要有獲利,就會給何盛一點甜頭。
王強壟斷了萬里縣的一切民生用品,哀聲四起,何盛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到。
連在賭博身邊都還有美女伺候著,一會兒遞水果,一會兒端茶水喂食。
「走了走了,別在我身邊觸楣頭。」何盛輸了錢,覺得是女人帶衰,開始趕人。
王強從外頭走進,來到何盛身旁,笑著說︰「縣太爺上火了,還不快點端降火茶水過來。」
「邪門了,今兒個猛輸錢!」
「輸有什麼關系,您要多少籌碼我都能奉上,您壓根不需要擔憂。」
「王強,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何盛賭上癮了,非得在賭桌上翻個本,卻鬼迷心竅,完全沒發現輸掉的更多。
等每次發現了,就當個眼盲者,任由王強魚肉鄉民。
「縣太爺說得沒錯,你我是好兄弟,我王強吃肉,也絕對不會少您一塊的。」
何盛听了十分開心,但還是忍不住提醒,「別做得太過火,鄉民目前是忍著不敢張揚,萬一有個不怕死的到別縣去,事情鬧大了對你我都不好。」
「放心,城門有您的官兵守著,城里城外又有我的眼線盯梢,連只蟲子都難逃我的羅網。」
「還是不要弄到民怨沸騰比較好。」何盛挺怕丟了烏紗帽的,因為一旦烏紗帽丟了,那就玩完了。
知道何盛膽小,王強勉強笑著應和,「放心,不會讓您難為的,這籌碼就當替您壓壓驚,您玩得開心些,我去忙了。」
听底下的人說客棧里來了一個有錢商賈,出手十分闊綽,他得去探探對方的底細。若真是個凱子那最好,他能從對方身上撈些好處,若是麻煩,那就得花點腦筋把麻煩解決了。
為了釣出王強,李新坐在客棧大堂里假裝和龍武低聲討論著金山開采的事宜,音量恰恰可以讓坐在他們桌子後方的人听到。
後方的人進客棧時就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挑桌子又很刻意地掃視了整個客棧一圈,而後偏偏選了他的隔壁桌,還與他背對背而坐。
放眼客棧,空桌超過一半以上,一般人挑桌子肯定會挑旁邊沒人坐的位置,由對方的舉動來看,眼線的成分居多。
王強此舉倒好,他還在想著要用什麼法子釣出王強來,借用王強的人傳遞訊息,他反而省事。
「少爺,這回挖到金礦的量,應該會比以前挖到的還多。」
「小點聲。」
「是。」
讓後方的人听到金礦兩個字,兩人才故意把音量放得更小,目的是想激起對方的好奇心,也是在試探對方。
果然那些人耳朵豎得更高了,神情也更加專注。
兩人一結束對話,後方的人馬上起身結賬離開。他們相視一笑,跟著起身,返回樓上。進了下榻的房間,李新便開始交代接下來的計劃。
「等會兒龍武先離開,接著你要和我吵架,罵越大聲越好。」
「為何要吵架?」
「那樣我才有理由讓人帶我去找樂子。」
龍武與李新本就有默契,所以李新想些什麼,他多少能猜到一二。
江婉霏雖然沒和李新培養過默契,可是她一向機靈,知道這時候李新會那樣說,肯定有他的計劃。
「我懂了。」
「吵完之後我會離開房間,屆時你也離開客棧,去對街,那里有個乞丐是我事先安排的人,他會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好。」
「龍武你先出去,我還有話要單獨對江大夫說。」
「是。」
龍武退出寢房,就看見一個男子鬼鬼祟祟的站在隔壁寢房外,他不動聲色地越過那名男子,自顧自地朝自己下榻的房間前進。
方才他們在房內講話極為小聲,所以並不擔心對話被人听見。
龍武離開後,李新並未馬上開口,而是從兜里拿出一把十分精致的匕首,「這匕首是外邦進貢給我父皇,我父皇送給我的,你帶在身上防身。」
「不用吧,我不會用刀,給我應該派不上用場……」
「收著,有備無患。」
也是,這萬里縣是個吃人的城鎮,有點防備還是好的。
她不再拒絕,乖乖收下了匕首,將它放進懷里,「你也多小心,看得出來王強是個挺狡詐的人,萬里縣到處都是他的眼線。」
「放心,我已經安排我的人混到萬里縣的各處去,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做就好。」突然,李新伸手捧住了江婉霏的臉頰,非常認真地說著,「你一定要平安。」
這人總會有突發之舉,讓人很難招架,等發現了,心就莫名被佔據了一角。
這樣是不對的,她並不屬于這里,遲早都要離開……但此時她也不便多說什麼。
她照著李新說的,開始生氣的大吼大叫起來,兩人的對話火藥味十足,但其實房內是很平和的,他們的對話都是沖著外頭喊的。
喊完後,李新假裝氣呼呼的出房門,下樓要了一大壺酒,開始自顧自地喝起悶酒。
這齙戲全落入了王強眼線的眼里,消息很快就傳到王強耳中。
一切都在李新的計劃之中,他一個人喝悶酒時,王強出現了,還親自端著好酒好菜上來和他打招呼。
王強接收到的訊息是,李新是個大財主,擁有金山銀礦,最近開的礦山是座產量頗豐的金礦。
其實王強早就出現過了,他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李新一行人,也見過江婉霏,第一眼他便對江婉霏產生了妄念。
剛剛他的人來告訴他,李新和他的夫人吵架了,他自覺是個接近兩人的好機會。
他既想要李新的金山銀礦,也想要將江婉霏佔為己有。
「李老板,在這吃的住的可還習慣嗎?」
「你是?」李新第一眼便猜定這人是王強。
王強人高馬大,長得橫眉豎眼,穿著十分豪奢,玉冠束發,身後還站著兩名保鑣,一看就知道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而能在王強大客棧里頭如此意氣風發的,除了王強不作第二人想。
「王強,是這客棧主事的。」
李新坐在原位,笑笑的說︰「原來是王老板,久仰大名。」
「李老板客氣了,我就一個小縣城的客棧當家,能有什麼名氣,混口飯吃罷了。」王強堆著一臉假笑,客套的問著,「小店里的食住可還合您心意?」
「還行,就是覺得這萬里縣悶了些。」
「悶?」
「本來敝人是想帶著家眷四處游山玩水,再到處找些樂子,可成天游山玩水也挺累人的,再說還帶著家眷,根本沒什麼樂子可言,怎會不悶。」
「所以李老板是和夫人鬧別扭了?」
「王老板听到了?被您看見了家丑,真是羞愧啊。」
「也沒什麼好覺得羞愧的,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睡覺時多說點好話,很快就會氣消的。」
「我那口子就是小心眼,我多看了別的姑娘一眼,她便同我吵個沒完,但男人嘛,哪個不愛美女?」
「李老板消消氣,女人嘛,其實是寵不得的,只要肯花銀子,環肥燕任君挑選,何必獨受一人氣。如果李老板真覺得悶,我倒是可以幫您安排點樂子。」
「真的有樂子嗎?我看這萬里縣一處比一處窮,太陽一下山,整個街道就只剩小貓兩三只,能有什麼樂子?」李新故意使了點激將法。
王強被激到了,他自詡是萬里縣的主子,李新看不起萬里縣就等于看不起他,他哪受得了被看扁。
「樂子不少,就怕李老板舍不得花銀子。」
「舍不得花銀子?」李新听了哈哈大笑。
「李老板這笑是何意思?」
「我笑王老板太不了解我這個人,我這人最舍得的就是花銀子,但也得看值不值得我花。」
「那好,我這就帶李老板去找樂子。」
「請帶路。」
于是王強領著李新去找樂子,龍武則奉李新之命,在李新離開客棧之後,調派一隊人馬將客棧圍住,自己則帶著另一隊人馬尾隨李新與王強,等時機成熟來個里外夾攻。
江婉霏听從了李新的交代,在他離開客棧之後也準備離去,但出了寢房便被兩名女子給攔住了。
「請讓路。」
「李夫人是嗎?」女子笑嘻嘻地問。
「你們是?」
「我們夫君說李夫人心情不好,讓我們來請你過府去坐坐。」
「我與你們素昧平生,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女子壓根沒打算讓她離開,分別架住她的臂膀,強拉著她往另一個通道走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說了我不認識你們……」
「我夫君是這客棧的大老板。」
竟然是王強!難道他打算抓她當人質?
不,她得想法子脫困,絕對不能拖累李新。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1:33
第五章 一怒為紅顏
面前是一棟兩層樓房,樓房面對大街,背靠著河流,這里正是億來賭坊。
一踏進賭坊,只見一桌又一桌的賓客,一旁有姑娘伺候著,那些人看起來好似在下棋,但其實不是,他們桌旁都放著一迭籌碼,有人輸了一盤棋,前面的籌碼就消失了。
李新一看便知道那是賭博。
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大乘律法明文規定,上至王親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皆不得聚賭或者私設賭坊,這王強簡直是目無王法,竟然開設這麼大一間賭坊。
魚肉鄉民又開設賭坊,光這兩條就能砍下王強的腦袋,但李新得到的消息還有一條,王強販賣人口,強抓年幼少女推入火坑。
他雖然很想現在就砍了王強的腦袋,但他得找出那些無辜受害的姑娘,讓他們回到親人身邊。
所以他忍著,繼續演戲,他故意贊美王強,「王老板果然有膽識,連賭坊都敢開設,縣太爺都不查的嗎?」
王強笑了笑,領著他走到一個廂房外,推開房門,低聲說︰「縣太爺可是我這的常客。」
「他是縣太爺?」李新平靜詢問。
「可不是。」
「難怪王老板這樣有恃無恐,原來是有縣太爺在替您撐腰。」李新假意陪笑,卻在心底記上一筆,這縣太爺真該死,知法犯法,別說那頂烏紗帽不保,那項上人頭也可以砍了。
「可不是。」王強笑著關上門,領著李新到二樓的一間大廂房,「請,專門替您安排了一間上房。」
李新跨步踏入廂房,出言贊美,「這廂房挺雅致的,王老板打算幫我安排什麼樂子?像縣太爺那種玩法?太小家子氣了,我玩大的,但玩之前先安排些人來伺候我吧,我這人不喝點酒玩不起來。」
「多大?」
為了證明自己財力雄厚,李新從兜里拿出一大迭銀票,「這只是九牛一毛,花錢事小,重要的是玩得開心。能讓我玩得開心,讓我拿座金山銀礦來都不成問題。」
王強听完李新的話,狂妄的笑了起來,「在萬里縣,若我王強變不出能讓李老板開心的戲法,那就沒人能做到了。」說完,他拍了拍手。
開始有姑娘走進廂房,一個接一個,每個都濃妝艷抹,看起來就是在紅塵打滾多時。
「就這些庸脂俗粉?王老板是在開玩笑嗎?」
據說王強只要看中某家的姑娘,就會把那家的經濟搞垮,進而逼良為娼。為了讓那些女子替他賺取大把大把的銀子,他拿那些女子的親人威脅,讓那些女子不得不听話。
為了讓王強把那些被抓來的姑娘帶出來,李新只得用激將法,他起身假裝要離開。
「這些只會令我更倒胃口,我看還是算了……」
「李老板別著急。」
王強阻止他離開,並斥退了那些女子,然後把站在外頭的嬤嬤叫到身邊嚼舌根,嬤嬤很快退下,不久之後便來了幾個年紀很輕的小姑娘。
「這些姑娘都是未開苞的,李老板可滿意?」
李新暗罵在心,卻配合的笑著,「還行。」
「那李老板就挑一個吧。」
「要玩就玩大點,都留下吧。」
「可未開苞價錢也相對較高,李老板確定要那麼做?」
「怕我銀子不夠嗎?」李新大氣的把一迭銀票往桌上放,那迭銀票少說能買下好幾座莊園了。
「夠,夠,那李老板就好好玩,等會兒再幫您安排其他樂子。」
「行,有勞了。」
王強退出去後,幾乎所有的小姑娘立刻擠成了一團,有的在發抖,有的開始掉淚,但其中有一人和那些姑娘拉開了一些距離,眼神賊溜溜的,似在觀察。
他不至于笨得看不出來,王強肯定會派人監視,這小姑娘就是王強的眼線。
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他故意當著她的面說︰「你們無須害怕,我不會對你們怎樣,我只想知道你們是怎麼進到這里來的,只要你們據實以告,我會想法子幫你們離開這里?」
他才說完,那個賊溜溜的姑娘馬上喊肚子疼,準備去打小報告。
他趁她轉身時點了她的昏穴,把她放到床上。
李新的舉動讓女孩們開始緊張,他忙壓低聲音說︰「別怕,我真的是來救你們的。」
他知道房外肯定有王強的人把守著,要強行帶著這群姑娘闖出去肯定會有傷亡。
窗外是一條河流,王強把樓房蓋在河流旁,肯定是用來防止那些姑娘逃跑,但這反而成了一條逃逸的活路。
龍武一直暗中跟蹤李新和王強,他們一踏入樓房之後,龍武就開始布局,他命人把樓房團團圍住,本想借由河流混入,恰巧看見李新推開窗子察看地勢。
李新也看見龍武了,他對龍武做了些手勢,示意龍武從河流那邊接應小姑娘,然後就扯下了房內的布條綁成繩子,準備讓小姑娘們拉著布條往下。
但王強威脅過那些小姑娘,誰要敢逃跑就要對她們的親人不利,所以即使有人特地來相救,她們也不敢跑。
「為何不逃?」
「如果我們逃了,王老板會對我爹娘不利,我們不能為了自己害了親人。」其中一個小姑娘嘆著氣說道。
得知她們的顧慮,李新說︰「放心,除了保你們平安,我也保證你們的親人安全無虞,這王強我會讓他受到應受的懲罰。」
「真的嗎?」
「快走吧,回去和你們的親人團聚。」
李新這一說,小姑娘們才略寬了心,一個個小心翼翼的拉著布條下河。
龍武等人在底下接應,一個個把她們平安救上對岸。
平安送走那些可憐的小姑娘之後,李新扯下裝飾的布幔,丟進一個鐵盆子里燒,待煙霧彌漫,他高喊著失火,自己則從窗子攀爬到隔壁,趁著王強的人亂成一團,迅速的離開了賭坊。
他一踏出賭坊便開始發號施令,展開了大規模的緝捕行動。
但就在抓拿王強時,王強說︰「你最好讓我離開,否則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你那貌美如天仙的夫人了!」
「王強,你別想威脅我,我不會中計的。」
「你何不問問你的人,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王強笑得自得意滿,十分有自信。
那笑,莫名地讓李新感到不舒服。
他不願意相信的,但他的人突然湊上來說︰「屬下沒接到江大夫,她沒出客棧的門,我盤問過王強的部下,說江大夫被兩名女子從客棧的密道帶走了。」
「怎麼會?!」李新錯愕至極。
「怎樣?拿我的命換美麗夫人的性命,應該很值得吧?」
李新很想當場宰了王強,但他不能置江非的性命于不顧,她是為了幫他緝拿王強才會陷入危機,他必須保她周全。
「讓他走。」
「殿下,這王強狡猾奸詐,這回讓他逃了,想要再抓到他,怕不是那麼容易。」一旁的部屬忍不住提醒著。
李新當然知道現在放王強走,怕很難再將他緝捕到案,但是是他拉江非蹚這渾水,他有義務保她周全。
「讓他走。」
李新令下,將士們只能乖乖讓出一條路。
王強走得十分囂張,料定李新一行人奈何不了他。
眼睜睜看著他大搖大擺地騎著馬飛奔而去,李新和將士們都十分的嘔。
李新當然不至于真的這樣放王強走,他背負太多罪狀,不繩之于法,對不起天下,「即刻關閉各城門,絕對不能讓王強離開萬里縣!」
他一聲令下,信號彈就升空了,各個城門早就被李新的人馬控制住,收到訊號,馬上關閉。
一開始王強是這樣計劃的,他派他的兩個女人到客棧將江婉霏帶回自己的宅子,讓她們說服江婉霏歸順他,若她不同意,就對她下藥。
反正他是要定江婉霏了,若她一直不從,他打算把江婉霏吃干抹淨之後,再拿她當人質,用以對付李新。
江婉霏進了王強府邸之後,采取了三不政策,陌生人的話不信,陌生人給的茶水不喝,陌生人給的東西不吃。
即便被強迫喝下了一口酒,她也假裝嗆到,彎腰把酒都吐到帕子上。
她喝下酒之後,王強的女人就開始問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這樣的話重復了兩回,她便猜測那酒有問題,順著對方的話,假裝頭昏昏的,「我的確有些累了……」
「我們帶你去休息吧。」
「嗯……」
她被攙扶起身,假裝頭暈到需要人攙扶,兩個女人假好意的扶著她到了另一個寢房,比剛剛那個房間還要大且富麗堂皇。
「你在這休息吧,老爺很快就會回來。」
看來這是王強的寢房,她們把她帶來這里,又在酒里下藥,用意十分明顯了。
她不回話,假裝陷入昏睡。
兩個女人以為她真的睡著了,便當著她的面開始討論。
其一說︰「老爺會不會要了這丫頭之後,就把我們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應該不會吧,老爺肯定只是一時感到新鮮……」另一個不是很確定的回復著。
好你個王強,竟然打歪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這帳江婉霏記下了,找到機會她肯定要讓王強好看。
兩個女人在她身邊嘰嘰喳喳了片刻,後來江婉霏就听見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知道他們走了,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了一下,確定房內沒有其他人在,她才快速跳下床榻。
這房間還真豪奢,全是金子玉器打造的,這是壓榨了多少萬里縣百姓的血汗所得來的?
想到王強的惡劣行徑,她突然想替萬里縣的百姓懲罰他,于是她開始翻箱倒櫃,希望能找到些許王強的罪證,至少能在他接受審判時讓他百口莫辯。
她運氣不錯,踫巧模到了一個機關,機關一按下,王強的床板就掀開了,底下除了一大迭房契地契,還有幾本賬冊,她拿起來翻了一下,大部分是記載誰欠了債,其中一本竟然是何盛欠下的,還有一本則是王強記載著自己貢獻給何盛多少賄賂。
這縣太爺真該死,身為地方父母官,拿朝廷俸祿,竟然和地方惡霸連手魚肉鄉民,這種爛官,一定要讓他受到教訓才行!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快點離開這里,她把那些房契地契塞進懷里,準備還給可憐的百姓,至于那些欠王強銀子的賬冊,她索性一把火燒了。當然何盛的那一本留下了,那是將來定他罪的最佳證據。
準備離開時,她看見兩個巡邏的守衛朝她的方向走來,她只好退回房里等待機會,但門板卻傳來聲響,有人準備開門,她嚇得急著找地方躲藏。
此時外頭傳來雜亂的聲音,有人在喊,「全部的人都到正門去,有人打進來了!」
開門聲停止了,然後腳步聲快速的遠去。
她松了口氣,快速的離開王強的寢房,拿著重要證據趁亂開溜。
在後門處,她看到一輛馬車,她二話不說跳上去,鞭策馬匹,讓馬車快速向前。
此時此刻,她忘了自己根本不會駕馬車,只顧著逃命要緊。
賭坊里亂成一團,首腦王強已經逃逸,違抗者當場斬立決,怕死立刻的棄械投降。在賭坊里賭得昏頭轉向的何盛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他不知道攻入賭坊的是何人,所以直到被拎出賭坊時,還在大聲怒吼。
「誰?到底是誰如此大膽,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朝廷命官,萬里縣的縣太爺!」
「何盛,本太子在此,你還有何話可說?」坐在馬背上,李新拿出可供辨認身分的令牌,一臉怒容的說著。
何盛一抬頭,看見那枚令牌,嚇到當場尿褲子,他慌亂跪地,不斷求饒,「太子饒命!太子饒命!」
「好你個朝廷欽點父母官,何盛,你的罪真是罄竹難書!」李新轉而對手下道︰「將他打入大牢,待我將魚肉鄉民的王強緝拿到案,再一並審理。」
听到李新的命令,何盛再度求饒,而且開始把罪往王強身上推,「太子饒命!下官是一時被迷了心窺,是王強,是他威脅我。」
「光在賭坊聚賭,本太子就能馬上砍了你的腦袋,但本太子現在沒空陪你玩,你先好好給我待在牢里懺悔吧!」
這會兒李新可沒有閑功夫浪費,他一心想快點從王強手中救出江婉霏,問一旁的部屬,「可有查出江大夫被帶往何處?」
「客棧總管說江大夫是被王強的兩個小妾帶回府了。」
听到江婉霏被帶去王強的地盤,李新更加心急如焚,腳一蹬,馬就飛快的往前奔跑。離開後,李新策馬直奔王強的宅子,所幸之前他已經遣一隊人馬緝拿王強宅子中的人,如今王強的宅子也控制住了。
「江大夫在何處?」他問領頭的副將。
「回太子殿下,屬下未見江大夫的身影。」帶領的副將如是回復。
「王強可有出現?」
「也未見王強行蹤。」
一听江婉霏和王強都不在,李新更加憂心了。
王強逃逸,難保江非不會落入他的手中,一刻找不到江非和王強,他心中的那顆大石就無法放下。
是他拉江非入局的,結果害她置身險境,萬一她有個不測,他真的無法原諒自己。都已經封城了,王強大客棧、賭坊和王強的住處都被控制住,這王強究竟會藏身何處呢?
「王強還有沒有其他藏身之處?可有遺漏的地方?」
「屬下正在盤查,但王強的人似乎也不知道。」
「把王強的人全數打入大牢,其余的人全數去搜尋江大夫和王強,就算把萬里縣翻過來,也要把人找出來。」
下了命令,李新並沒有空等,他轉身離開,再度躍上馬背,朝北城門前進,一心只想快點找到江婉霏。
抵達城門,只見門確實是關閉的,守著的是他帶來的部屬。
「可有見著王強?」李新在馬背上詢問。
「回太子殿下,屬下未見王強出現。」
「可有見到江大夫?」
見領頭的副將再度搖頭,李新心不禁一沉,他不死心,準備朝另一座城門前進,正當要走,就見天際傳來訊號。
是從南門傳來的訊息,他飛快的策馬,朝那方奔馳而去。
江婉霏駕著馬車溜出王強的宅子之後,馬車在路上翻覆,她摔傷了,所幸都只是皮肉傷,沒傷到筋骨。
為了躲避王強的耳目,她故技重施,在街上向一個乞丐買了一套衣物,又假扮成乞丐,把自己弄得披頭散發,骯髒不堪,並且拿了根木棍當拐杖。
她本想直接溜出城,但遠遠看見城門關閉,還有官兵看守,以為是王強聯合縣太爺在門口盤查,所以她沒過去,而是溜進了城門附近的明月小棧。
明月人很善良,不管進客棧的是什麼人,一律客氣招呼,見到一身破爛的江婉霏也不例外。
「今日城里亂,沒有客人上門,米湯剩下不少,乞兒大哥稍等片刻,我替你盛上一碗。」
「明月姊姊,請稍等。」江婉霏舉步上前,走到明月身邊才低聲說︰「我是江大夫。」
明月听了滿臉愣怔,等回過神,怕被人听見對話,她連忙把江婉霏請到內屋,「江大夫,您不是離開萬里縣了,怎麼這副模樣出現?」
「這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了。」江婉霏把自己的遭遇,以及在半路差點被人殺害的事情告訴明月。
明月一听,馬上就意會過來,「我店里有王強的眼線!」
當日明月和江婉霏在客棧里說的話,就她們以及跑堂的小二有听見,會通風報信的,除去她們兩人,就剩下店小二了。
「所幸我遇到了太子,他救了我,也打算拯救萬里縣居民,于是我們假扮成了探親隊伍,住進了王強大客棧。」
「還好您福大命大,可您說太子?是大乘皇朝的太子?他來到萬里縣?」听說大人物來到萬里縣,明月吃驚極了。
「可不是!可現在我哪也不能去,愁著不知道怎麼向太子報平安。」
「您不知道嗎?」
「什麼?」
「王強的賭坊、大客棧和宅子都被抄了。」
「被抄了?」
「這是不久前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在瘋傳,也在猜究竟是哪個大官竟然有這種魄力,可以一口氣抄了王強的鋪子,原來是太子啊!」
「那城門那些官兵是怎麼回事?」
「想來是太子派人關閉城門守著,八成是為了緝捕王強,連縣太爺都被抓進監牢了,現在就剩下王強了。」
「太好了!」江婉霏忍不住鼓掌叫好,這下她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確實好。」
「我得去找太子報平安,找不到我他肯定很心急。」雖然與李新熟識不深,但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見了,他會著急。
「我拿套干淨的衣服讓您換下吧。」
「謝謝。」
明月進屋取來了一套衣物,看到那衣物後,江婉霏為之愣怔。
明月笑說︰「我這客棧經營久了,看多了來來去去的客人,男子女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既然您假扮成太子的夫人,那就那個模樣去見太子吧。」
沒有否認也沒有拒絕,江婉霏接過了衣服,笑著謝過明月的好意。
王強此刻的心情就是樂極生悲,明明之前他還在高興從李新那賺到了無數銀兩,結果現在他竟然被抄家了。
他眼看著自己的賭坊、大客棧先後失守,心疼萬分,卻也不能不撤,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本來他逃回宅子,打算運送金銀珠寶到別處東山再起,還要抓江婉霏當擋箭牌,但是還沒抵達門口,遠遠就看見李新的人守在外頭,他的人陸續被押走,他知道連他的宅子也失守了。
他不敢再逗留,決定想法子沖出城,但沒了擋箭牌,他不敢貿然行動,想到自己位于西城門的小木屋躲藏,但要到小木屋得先經過西城門,而那里也有李新的人守著,他只得放棄小木屋,來到南門尋找機會。
江婉霏離開明月小棧,準備去找李新報平安,才走到街道上,就看見李新從遠處策馬而來。
她舉手向他招手,誰知道運氣不好,李新還沒到,她先落入王強手中。
王強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冽的笑說︰「真是天助我也!」
「天不會助射為虐的!」她氣憤的吼著。
「吼吧,讓你的男人听听你美麗的聲音。」
王強的笑十分可怖,讓人毛骨悚然,江婉霏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李新從遠處奔來,看到這一幕,心魂驚,這是他最不樂見的一幕,但已經遇上了,就得解決。
「王強,放開她,或許還能為你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你哄三歲小孩嗎?端了我所有的地盤,抓了我所有的人,你說你會放過我?你以為我會信你?」
「沒錯,端你地盤的是我,抓你手下的也是我,此事與她無關,放了她!」李新大喝。
「你究竟是誰?為何有此能耐?」能在短時間內調派那麼多人馬,肯定不是尋常人,他不能敗得不明不白,總得知道仇人是誰,將來才能找人尋仇。
「你不配問我名諱。」
「你似乎沒搞清楚狀況,現在發號施令的人可是我,別忘了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要我在她美麗的脖子上劃上一刀嗎?還是在這漂亮的臉蛋上?可惜了,原本我打算把她收為己有的。」
江婉霏听不下去了,她突然想到李新給了她一把護身匕首,趁著王強專注地防備李新的時候,從懷中掏出匕首,朝王強拿刀架著她脖子的臂膀劃了一刀,可惜沒讓王強的刀落地,她反而令自己置身險境。
王強吃痛,縮回了手,江婉霏趁隙想逃,王強一怒,舉起刀就朝她揮下。
看到江婉霏臉上露出的惶恐,李新只有一個想法,速戰速決,好讓恐怖遠離她。
「龍武!」
下一刻,李新的刀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射中王強揮刀的那只臂膀,而龍武趁此時拉滿了弓,射出一箭,箭出,正中眉心。
他和龍武一直都有這樣的默契,所以當他高喊龍武時,龍武便意會到他下一步想做什麼,能在準確的時刻與他配合。
王強倒下了,現場一片嘩然,這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情,躲在屋內的萬里縣居民都沖出來鼓掌叫好。
「萬里縣重見天日了!」在王強倒下的那一刻,眾人皆高聲大喊了起來。
江婉霏被嚇住了,當她看著王強的刀向自己揮過來的時候,她的血液像是瞬間凝固了,腦袋無法思考,她以為自己就要成為王強手中的刀下亡魂。
但並沒有,只見李新的刀飛過來,然後王強的手松開了,刀掉了,再然後,王強倒下了,萬里縣的居民開始瘋了似的高喊著「重見天日」。
她沒有嚇到昏倒,但腳是真的不能動了。
她趕忙丟掉手上的匕首,這是她第一次拿刀傷人,這輩子她不想再來第二回。
她看見李新下馬,快速的走向她。
「對不住,讓你受驚了。」李新滿臉歉疚的說著。
「嗯……還好……」她以為自己夠鎮定,但她的聲音在發抖,牙齒在打顫,甚至連身體都好不到哪里去。
剛剛,她歷經了真實的生死關頭,現在她才知道恐懼。
下一刻,她被李新擁入了懷里,很奇妙,她感覺自己不發抖了,有一股溫暖從李新的身體漸漸傳遞了過來。
她和李新沒有很熟,但在這個世界,他卻是她最熟悉的人。
在現代,她救了他,在這里,每次她有難他就出現,像她的救世主一般,這究竟是為何?
當下她忍不住猜想,她到這里來,會不會和他有些關聯?是不是在他身邊待著,她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她的腦袋終于開始真正的思考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1:52
第六章 京師行
解決了萬里縣之亂象,李新寫了奏折,讓人快馬加鞭送回皇宮,請皇上另派要員前來就任。在這期間,他指派了鄰近的縣太爺代理萬里縣縣令,萬里縣的物價回歸正常,並飭令從今爾後,不得有商賈壟斷市場買賣,不得囤物揚價。
要離開萬里縣之前,李新再度邀請江婉霏回京城作客,幾經思考,江婉霏決定受他之邀,一來可以繼續找尋答案,再則可以上京城去看看。
據說龍陽城十分熱鬧,因為是皇宮所在地,大半的朝廷要員都住在龍陽城,而因為居住者眾,很多奇珍異寶都往龍陽城去了。
她一直挺喜歡看古玩的,一听說奇珍異寶都在龍陽城,她更加想去看個究竟。
另外,李新答應要無償供她吃住,這麼好康的事情,當然不能錯過了。
可這一路顛簸真的讓人受不了,馬車的速度雖比人扛的轎子還要快,但坐起來不像現代轎車那麼舒服,輪子壓到大石塊,馬車就跳一次,她整個人被顛得往上跳,顛沒幾下她就很想吐了。
還好她是個醫生,知道怎樣讓自己好過一些,她在自己的幾個穴道上扎了針,讓頭腦不再暈眩,也壓下了反胃的感覺。
但搭乘馬車的感覺真的不是很好,她忍不住掀開簾子詢問︰「還要多久才會到龍陽城?」
「十日……不,以我們這樣的行進速度,最快也得半個月。」
如果以正常的騎馬速度,可以減少到十日左右,但是怕江婉霏禁不起顛簸,所以他刻意讓馬夫放緩了行進的速度,所以相對的,抵達的時間也會拖長。
听到還得搭半個月的馬車,江婉霏差點暈倒在地。
「我改變主意,不想去龍陽城了,這馬車顛得我不好受。」她後悔答應他的邀請了。就怕她說不去,李新連忙說︰「這樣吧,我們到前面的小村子先休息,等你精神恢復了再上路。」
「還是你們先走吧,我慢慢走,若能走到龍陽城,屆時再去找你好了。」
「那我們就慢慢走。」
「你干麼那麼固執?」
「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你救我更多回,當扯平就行了吧。」
「不能扯平,你救我在先,我的命是你救的,這恩非報不可。」
真盧,「那你干脆把我打昏直接帶回去好了。」江婉霏負氣地說著。
「你是大夫,難道沒有法子讓自己不暈不吐?」
「當然有啊,但我不想每次想吐就扎自己針,那樣感覺很蠢!」
其實還是有方法可以止暈止吐,只是她真的不喜歡搭乘馬車,在現代搭車多舒眼,根本沒暈過,而這馬車顛來顛去的,別說暈吐,感覺連都快要開花了。
「你以前沒有搭過馬車?」
「沒有。」
「那可奇了,難道你是用兩只腳行走江湖的?」
「有何不可?」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走到龍陽城。」
這人真盧啊,「你干麼非得要我跟你去龍陽城呢?就只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好吧,我直說好了,其實我是想招賢,像你這麼有實力的大夫,若能為大乘皇朝所用,是大乘皇朝的福氣。」
「不要灌我迷湯,我先申明,我不進宮,你趁早斷了那個念頭。」
「為何?」
「不為何,就是不願意。」放下了簾子,她說︰「我累了,要休息了。」
她的意思就是讓他閉嘴,李新听出來了,他沒繼續勉強,只要她願意進京城便可,她入不入宮,他其實並不在意,事實上他更希望她留在太子府,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一開始他只是單純想要報恩,但是在她被王強脅持時,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
他對她不再只是單純想要報恩而已,他希望能永遠把她留在自己身邊,這是他此時真正的心意。
入夜前,李新一行人入住了當地民宅。
寂靜午夜,滿天星斗,天氣涼爽,這樣的夜,李新卻失眠了,他憶起了他的拜把兄弟劉城赫。
今日是劉城赫的壽誕,以前劉城赫在世的時候,他總會特地帶著好酒前去找劉城赫,然後在這樣的月色里,一起喝酒閑聊。
如今獨剩他與龍武,他提著一壺酒獨自品嘗,龍武如常地當個聆听者與守護者,每當他喝酒時,龍武都堅持要保持清醒,一直堅守著自己的職責,從不懈怠。
「真的不喝?」他一如往常地會提酒誘惑龍武。
「屬下權當喝了,謝殿下賞酒。」
「無趣,城赫比你好玩多了。」
「屬下明了。」
劉城赫是李新的拜把兄弟,龍武是李新的左右手,角色地位不同,該做的事情自然有差別,有人陪李新把酒言歡,自然也得有人清醒守護,畢竟李新是未來儲君,他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當然,目前李新的安危是無須憂慮的,其他皇子尚且年幼,加上李新握有兵權,想動他可不容易。
再則李繼堯極疼愛李新,將他視為唯一儲君人選,除非李新私德不好,否則難有人能動搖他的太子之位。
另外,李新本就十分受百姓愛戴,如今替萬里縣民除去王強這個大毒瘤,更加讓他名揚大乘,在回京的路上,已經有些歌頌他的小調出來了。
「可惜城赫不在了。」
今夜李新看起來十分落寞,讓人挺擔憂的,因為無法陪著李新喝酒言歡,龍武想到了江婉霏,于是派人去把江婉霏請過來。
江婉霏來到院子,為了讓她能和李新獨處,龍武退離了些距離。
看到李新獨自提著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江婉霏以為李新是因為她這兩日來的冷淡而郁悶,心底滿過意不去的。
是她說話傷到他了嗎?她忍不住這樣想。
她提起腳步邁向他,在他身旁問︰「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李新為之一傻,他抬頭愣愣地看著月色下的江婉霏,雖然她依然是突兀的男子裝扮,可入他眼的卻是那個在荒山野嶺中救了他的那個姑娘。
「為什麼?」他很想知道她女扮男裝的理由。
「那你為何喝悶酒?」以為他問的是她為何要喝酒,江婉霏坐下反問,同時將他手中的酒壺搶走,兀自飲下一大口。
她擅喝酒,以前和同學朋友聚餐也會小酌,她的同學總愛笑話她,說她投錯胎,那麼有能力,又長得那麼高姚,該生做男人的。
但是她喜歡當女人,女人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這里女扮男裝真的是情非得已,因為這世界對于闖蕩江湖的女子總是另眼相待,她只好入境隨俗,女扮男裝走跳江湖,再則她覺得在這種年代,男子替人看病會比女子替人看病來得受人信服。
「這酒很香醇,我喜歡。」
她的酒量讓李新另眼相看,「通常女子不會喜歡這麼烈的酒,或許我應該讓龍武拿些適合你喝的酒過來。」
「別,我喜歡這香氣,喜歡這味道。」江婉霏顧著喝酒,全然沒發現他話里的試探。她竟然跟劉城赫說同樣的話!
難道他與江婉霏的相遇,是劉城赫冥冥之中所做的安排嗎?
今晚他本情緒低落,可因為有江婉霏的陪伴,他的情緒獲得了安慰。
看著她大口大口喝酒的模樣,他感到莫名的悸動,他喜歡她不矯揉造作的性格,喜歡她喝下酒後憨笑的模樣,喜歡她就這樣坐在他的身旁。
他並沒有制止她喝酒,想著醉就醉吧,頂多就是多延宕一日再啟程。
最後她還是醉了,開始變得很愛笑,開心得手舞足蹈,又唱曲又跳舞。
她唱的曲子相當奇特,是他完全沒听過的,跳的舞蹈則是十分奇怪,感覺就是胡亂蹦跳。
後來她卻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邊哭邊喊著,「姊姊,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快回家啊!」
「你姊姊去哪了?」
「不知道……」她趴在自己的雙膝上啜泣。
「所以你到處行走是為了找你姊姊?」
「是啊。」
「放心,我會替你找到你的姊姊。」李新扶著她,慎重地承諾著。
他的承諾讓醉酒的江婉霏感到安心,整個人松懈下來,趴在李新的肩膀上睡著了。
「睡吧,睡了便沒有煩惱了。」
隔天日上三竿,江婉霏才從睡夢中醒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前一晚做了哪些蠢事,只知道自己的頭痛得快要裂開。
她只顧著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沒注意到房內有人,等到頭疼緩和,她轉頭時,目光才和李新的視線對上。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靠牆的椅子上,直勾勾的看著她。
「你在那兒坐多久了?」她看見李新坐在那里之後,她的頭更疼了,開始讓記憶倒帶,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做什麼蠢事,可惜腦袋很混亂,完全想不起昨夜的事情。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衣物,發現衣服完整的穿在身上,才略略松了口氣。
「嗯……沒多少時刻。」李新說謊了,其實他在這兒坐了一整夜,但他怕江婉霏想多了,所以他沒有說。
「我喝得很醉是不是?」
「嗯。」
「我喝醉沒做蠢事吧?」
「沒。」
「真的?」江婉霏不怎麼相信。
「你覺得你會做什麼蠢事?」李新憋著笑反問。
「當然不會!」
「那就對了,你喝醉就睡著了,因為不能放任你睡在外頭,所以我扶你進屋,就這樣。」
其實是他抱著她進屋上床的,但怕她听了之後會不開心,又臨時變卦不與他回京城,他只好繼續扯謊。
他看起來很誠懇,江婉霏信了他的說詞,「多謝,其實我酒量一向很不錯的,沒想到那酒那麼烈,若有失禮之處,望請見諒。」
「不怪你,那酒的確很烈,要不就不會叫做醉三日,你僅醉了半日,酒量確實很不錯。」
「醉三日?你唬我的吧,你也沒醉三日啊。」江婉霏撇撇嘴。
「我常喝。」
「你為何事發愁嗎?」很多人喝酒是因為相信能解千愁,但其實只會愁更愁,「其實我是個不錯的傾听者,為了還你人情,我可以無償听你訴苦。」
昨夜她本來想打探他的心事,所以一直想把他灌醉讓他說實話,最後卻是她自己先喝醉了,什麼也沒打探到。
「好,若有需求,我會找你傾訴。」李新點頭後轉移了話題,「若你精神好些了,我們就得出發了,我父皇派人傳話過來,讓我盡早回京。」
「好啊,你若是急的話,可以先回去沒關系,我可以慢慢走。」
「那可不成,我說過不會把你落下的。」
「我怕搭馬車快不了。」她直指現實狀況。
「不打算讓你搭乘馬車了。」
「用走的也快不了。」她再度一針見血的說道。
李新笑了,他既不想讓她搭乘馬車,也沒打算讓她用走的,「我決定了,你與我共乘一騎,這樣你定不會再暈車。」
听到要與他共乘一匹馬,江婉霏莫名的臉紅了。
共乘一馬太親密了,光想就讓人臉紅心跳!
「不用不用,我還是搭乘馬車好了。」
她的反應令李新十分不解,「何以有舒適的法子你不願意,偏要選讓自己不舒適的方法呢?」
共乘一騎,等于她一整路都會被李新擁抱在懷里,那多不好意思啊!
「我可以慢慢適應搭乘馬車,再說了,我是大夫,暈車了我能自己治療。」
「可我堅持你與我共乘一騎。」
「那我就不去京城。」
李新不懂,覺得江婉霏太別扭,但他就怕她說不與他去京城,只能向她妥協。
江婉霏也不懂李新,不管她是男是女,和她共騎,一路上都會引人注目,且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非議,她一點也不想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龍陽城,繁華的城鎮,大街小巷熱鬧非凡,遠遠的就能看到富麗堂皇的皇宮,這一路走來所看到的所有城鎮,在龍陽城前都遜色了。
走入龍陽城才能真正感受到大乘皇朝的富庶與繁榮,街道上的人們一個個眉飛色舞,這里像是個沒有煩惱的城鎮。
但真正讓江婉霏吃驚不已的是,當她站在太子府門前時,發現這場景竟曾入她夢境。這也太巧了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李新真的是讓她來此與回去的系鈴人?
她的思緒開始胡亂運轉起來,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把她拉回到現實來。
一個身穿盔甲的男子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先對李新行了大禮,才傳遞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召太子以及江非入宮。」
皇上召太子入宮很正常,但為何召她入宮?
她不是這里的人,也沒見過皇上,與皇上壓根沒有任何交集,皇上沒理由要見她。
「是不是弄錯了,皇上怎會知道我的存在?」
「皇上是天子,自然知道天下事。」來傳話的盔甲男子如是說道。
「請回秉父皇,我與江非隨後便入宮面聖。」
「是。」盔甲男子迅速離開,跟一陣急驚風似的。
望著來人離去的方向,江婉霏吶吶的問︰「你說皇上為何要召見我?」
「萬里縣的事情,我向父皇稟報過了。」
暈,「你該不會向皇上提到我了吧?」
「提了。」
天,想低調都好困難!
「不能不去嗎?」
「除非你想抗旨。」
「那會砍頭嗎?」她感覺彷佛有把無形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脖子涼涼的。
李新點頭,故作嚴厲地說︰「的確有那個可能。」
此刻她真的後悔上京城來了,還沒進宮她就已經渾身不自在,「皇上……和藹可親嗎?會不會很嚴厲?他不會動不動就想砍人脖子吧?我看起來如何?」
她怕在皇上面前露出破綻,因而被判個欺君之罪。
她還要回去,還要去找姊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大好人生才剛要開始,真的不想命喪在此。
「得了,父皇沒那麼可怕,你無須自己嚇自己。」
「不都是拜你所賜。」她忍不住埋怨,「你沒事干麼向皇上提到我?這樣吧,你向皇上說我……我病了,無法面聖……不,干脆說我沒進京,雲游四海去了……」
「這皇城是天子的地盤,你踏入京城那刻,父皇應該已經接獲線報。」好個天子的地盤,她真是來了個好地方。
跪天跪地跪父母,現代人的膝蓋多半只會跪這三種,但在古代,身為小老百姓,就只能向皇權屈服。
李繼堯不叫起,江婉霏只能卑微的跪在底下。
她出自內心的討厭這個地方,她膝蓋疼哪!
「起身吧。」李繼堯終于想起江婉霏還跪在殿下。
「謝皇上。」江婉霏揉揉發麻的膝蓋,緩緩從地面上站起來,並且悄悄退到一旁,想當個低調的路人甲。
但李繼堯開口了,「朕該賞你些什麼?」
「謝皇上,草民什麼都不要。」
「你既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又替萬里縣居民除害,朕得賞你。」李繼堯一向賞罰分明,對于立功的人,他是非賞不可。
江婉霏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心里在想,那就賞她金銀珠寶吧,在這里還派得上用場。
李繼堯問道︰「讓你入醫藥署當御醫,你意下如何?」
「謝皇上隆恩,但草民不想當官。」
他听了忍不住皺起眉頭,「多少人想進宮當官還求之不得,你竟不願意,那朕問你,你想要什麼?」
「回皇上,草民只想雲游四海。」實話實說應該不犯法吧?如果不行,那她也認了,反正她豁出去了,結果會如何,她真的顧不了了。
其實李新也不願意讓她進宮當官,這不是他帶她進京的用意,他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
「父皇,江大夫是兒臣邀請進京的客人,兒臣答應過江大夫,不會勉強她入宮當官,請父皇成全。」
李繼堯听了就不再勉強了,「罷了,既然你允諾在前,總該有誠信,江非,朕就不勉強你入宮當官,但若有朝你改變心意,可隨時入宮來。」
「謝皇上隆恩!」因為可以不進宮,江婉霏大大松了口氣,忍不住多磕了幾個響頭。李繼堯見狀,忍不住笑開,「你就那般怕進宮當官嗎?」
「回皇上,草民當慣了閑雲野鶴,怕束縛,皇上成全了草民,對草民而言就是最好的獎賞。」
「罷了,你既然無意仕途,朕又何必強人所難,你就好好在京城玩玩,有何需要,盡管告知太子。」
「謝皇上。」
「退下吧。」
「遵旨。」求之不得,一听可以退下,江婉霏馬上揖身退出殿堂。
哪知李新出來後,又說要帶她去陪皇後吃飯。
「這飯我能不吃嗎?」
「我母後想見見我的救命恩人。」
「你真會替我宣揚。」救太子已經成
「你若真不想去,我可以先送你回府,改天我再來陪我母後吃飯。」
宮斗戲看多了,心思也會變得細膩,江婉霏怕自己無端得罪皇後,忙著阻止李新,「千萬不要改期,我和你去見你母後便是。」
就這樣,江婉霏又陪著李新到了皇後的寢宮。
皇後看起來十分雍容華貴,可能是因為她是李新的救命恩人,皇後對她還算不錯。
「听說是你救了我的皇兒,本宮在此向你致謝。」
「救人是大夫的職責,皇後娘娘無須客氣。」
「那可不一樣,我的皇兒是儲君,你救了他等于救了大乘的未來,我得好好謝謝你。沈明,把櫃子上那個盒子拿過來。」
沈明是皇後身邊的太監,也是皇後面前的大紅人,在後宮,人們見到他都要懼怕三分。他把皇後放在櫃子上的盒子拿到皇後面前。
「交給江大夫。」
「是。」沈明眼神一閃,把盒子送到江婉霏面前。
「打開看看。」皇後說道。
江婉霏順從的打開盒子,亮晃晃的金元寶馬上顯現在她面前,那是一盒排得整整齊齊的金元寶。
「這是……」
「本宮答謝你救了太子的謝禮。」
「皇後娘娘的心意草民心領了,這麼貴重的禮物,草民不敢收。」
「本宮說給你的便是給你的,不要跟本宮推三阻四。」
「收下吧。」李新知道那是他母後的心意,在一旁勸著江婉霏。
江婉霏雖然一心想攢銀子,但是不知道怎的,皇後給的謝禮讓她很有壓力。無奈不收是忤逆皇後的心意,可能會弄巧成拙,衡量輕重,她只能勉強收下皇後的厚禮。
陪皇後吃過飯後,她便向皇後告辭,李新也跟著離開。
兩人走後,皇後本來還在稱贊江婉霏很懂分寸,但她身旁的沈明卻開始搬弄是非。
「老奴斗膽說些不中听的話。那個江非長得唇紅齒白,像極了姑娘家,那麼漂亮的男子待在太子身邊並非好事啊。」
「怎麼說?」
這便是沈明求的,他知道只要事關太子,皇後便會在意,「老奴看太子殿下對江非頗為親近,生怕會有人非議……太子殿下有斷袖之癖,皇後娘娘恕罪!」重點說完,沈明馬上跪地。
皇後一听就火大了,「太子殿下怎會有斷袖之癖,荒謬!」
「所以那江非不得不防……」
本來皇後很感謝江婉霏救了李新,可這會兒被沈明挑撥,她對江婉霏的印象大打折扣。
「你派人給我好生盯著,任何事情都要隨時向我回報。」說什麼都不能讓江非壞了她皇兒的名聲和未來。
「老奴遵旨。」
沈明暗笑在心底,他與江婉霏素無冤仇,怪就怪她收下了那盒金元寶,若不是她突然出現,一般金元寶這種俗物獻禮皇後都會賞賜給他。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2:16
第七章 努力攢錢當金主
一眨眼,江婉霏在太子府已作客一個月有余,這一個多月的日子里,李新把她當成貴客款待,平日三餐雞鴨魚肉少不了,哪里有好吃的茶點就天天讓人帶回來,看到奇珍異寶就往她手上塞,而這太子府上下也照著李新的要求,誰也不敢得罪江婉霏這個貴客。
什麼也不用做,成天只需吃喝玩樂,某日,江婉霏因為懷念現代的日子,換上穿越時穿來的那套衣服,才發現衣服變緊了,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決定要找些事情做。
想了許多,她還是覺得替人看病最適合,雖然在太子府吃喝都不用銀兩,但若在這里找不到回去的法子,她還是得到別處去找,屆時仍舊需要用到銀兩,為了屆時所需,她決定替人看病攢銀子。
但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吃好沒煩惱,一個個身強體壯,根本不需要她,想了許久後,她決定到外頭擺攤看診。
沒想到她向李新提出這個要求之後,李新竟然買下街上的一間鋪子,替她開了家江非醫館。
這不就是她在現代的希望嗎?有朝一日能開家自己的診所,沒想到這個心願竟然是李新替她完成的。
看著嶄新的招牌,她十分感動,險些哭了。
「不喜歡嗎?」李新看她臉臭臭的,以為把她惹惱了,有些緊張,「不喜歡可以修改……」
「喜歡。」江婉霏打斷李新的話,坦誠地說︰「只是太子爺對草民太好了,草民無以為報。」
她的話讓李新忐忑的心安定了下來,「我說過,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從今爾後,只要不是違法之事,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會滿足你。」
「太子就不擔憂我給你出難題?」
「哪怕你要天上的星子月亮,我都會給你想方設法。」李新寵江婉霏寵得毫無極限,這在旁人看來其實是很沒道理的。
皇後在太子府里頭安排了眼線,這眼線本就是太子府里的丫鬟,現在被安排伺候江婉霏,江婉霏到哪她便跟到哪,所以李新與江婉霏的互動她全看在眼里。
在這丫鬟看來,太子看江婉霏的眼神就好像一個男子在看自己心愛的姑娘,不怎麼正常的。
可這事她不敢向皇後稟報,因為她知曉會出大事,太子有斷袖之癖,這種事情傳出去,恐怕連她都要被滅口,且她不敢張揚還有個因素在,這個把個月里,她成天和江婉霏相處,發現江婉霏是個不錯的人,沒架子,什麼事都不讓她幫忙做,有好吃好喝的都會分她一份。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所以她向皇後稟報的事情也就有所保留。
江婉霏听了李新那番話後很不好意思,她總覺得李新對她的態度很曖昧,就像在寵愛自己的女人,他對她的好她全感受到了,也有些心動,但想到自己的來處,想著自己可能隨時會離開,她根本不敢輕易付出情感。
當然她更怕是自己會錯意,李新可能真的是在報恩,萬一真是那樣,她又付出了自己的情感,那就更慘了。
再說了,她現在可是女扮男裝,李新若真的把她當對象,那也不是真正喜歡她這個女人。
為今之計是快點找到回去的法子,讓一切恢復正常。
開醫館替人治病,除了可以多賺點銀兩當盤纏,還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說不定能在其中獲得些許啟示,或者遇到關鍵人物。
「發什麼愣?」李新靠近她,近到幾乎能嗅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
他喜歡她身上的氣味,很想一直一直停留在她身旁。
其實連他都沒料到自己會如此喜愛她,喜歡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但他感覺得出來,江婉霏似乎刻意在與他保持距離,這令他有些泄氣。
像現在,他一靠近,她就故意拉遠距離,假裝忙碌,從不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你可以跟木工師傅說說你的習慣與喜好,讓木工師傅替你量身打造屬于你的醫館,這里里外外,都可以依照你的喜好去整修。」
「謝謝,簡單就可以了,不需要太過華麗,看病的地方是要讓病人舒適安心的。不過我倒真想與你打個商量,我可不可以從你的庭院里搬幾盆盆景過來?」
「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你想要什麼盆景,就直接讓人幫你搬過來,無須問我。」
他陷太深了,若有朝一日她回去了,他該會多傷心啊?
這樣發展下去,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恐怕都不是好事,看來她得動點腦筋讓他對她死心才行。
三日後,江非醫館開張了,醫館一開門就迎來了一個病患,這病患一進診間,江婉霏當場傻住了。
這病患長得很像她以前大學里的一個老師,那個老師平日就喜歡做和太空有關系的研究,不太與人打交道,也不愛說話,大家都叫他怪博士,因為她也對太空有興趣,所以選修過他的課程,他教學很認真,也很會教,那學期她學到不少知識。
「不看病嗎?」
「喔……好……」江婉霏回了神,一臉尷尬地問︰「您哪不舒服?」
男子指著自己的頭,說︰「這里。」
「怎麼個不舒服法?是悶痛還是抽痛?」
「我一直想不透一些事情,你是大夫,應該可以回答我一些問題吧?」他認真詢問。其實他也覺得這大夫很像他以前的一個學生,那學生听課十分認真,筆記和報告也做得
十分詳細,雖然只是個選修生,但他對她印象很深,因為那女孩是學醫的,卻跑來選修他的課,還說她相信有外星人存在。
為何會在這里遇到一個長得如此相似的人,這挺耐人尋味的。
這幾日見這名大夫在這醫館進進出出,所以一開幕他便決定過來瞧瞧。
「如果是關于身體狀況的,我知道的一定會回答。」
「也算是身體狀況,就是不知道大夫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江婉霏愣了一下,心底冒起了一個疑問,她不明白這個像怪博士的男子為何會問她這個問題,感覺怪怪的,但她還是點頭回答了問題,「信。」
「那大夫相信人的靈魂會出竅嗎?」
「相信。」
穿越這種事情都發生在她身上了,還有什麼是不存在的?自從穿越之後,她便相信冥冥之中是有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的。
「所以你也相信人會穿越到不同的世界去嗎?」
還好她看診的時候是不許旁人在旁邊的,要不然這對話肯定會嚇到別人,不僅會令人懷疑,還可能被當成了瘋子。
但沖著這男子的問題,她確信他就是她所認識的那位怪博士。
「您是康柏是教授?」
「所以你是江婉霏?」
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同時穿越到這世界來,緣分也太奇妙了,這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挺叫人感動的。
因為要隱瞞身分,有話不能說,一直以來她都挺悶的。
「您怎會在這里?」
「都是研究惹的禍,某日我正在研究一台可以縮短飛越星際距離的無人機器,沒想到突然爆炸,之後我就出現在這里了。你呢?怎麼也在這里?你是中醫系的,所以應該不是做什麼研究才跑過來的吧?」
「不是,我是追著一個很像我失蹤姊姊的身影而來的。您方才說您是做研究的時候因為爆炸所以來到這里,也就是說,您的研究很可能能夠開啟空間之門是不是?」
「我也是那麼想的,但試了幾回都沒能成功。」
「繼續試啊!」
「哪有那麼容易,做研究要花很多銀兩的,我要專心做研究,攢不了銀子,常常過得有一餐沒一頓的,又怎麼能心無旁鶩地做研究呢。」怪博士嘆著氣說道。
江婉霏認為這是老天爺特地做的安排,怪博士是她回去的一個大希望。
「讓我幫您吧。」
「你要幫我?」
「攢銀子的事情就讓我來,但是請您帶著我一起回去吧。」
「好!我們就一起回現代去,在這里,我成天被當成瘋子。」
關于道點,江婉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其實在現代好像也有人把怪博士當瘋子,但她楚他不瘋,只是怪。
「您就專心研究,有什麼需要只須跟我說一聲。」
「那可不是三、五十兩能辦到的,說不定得花上幾十萬兩甚至更多,你確定能攢到那麼多銀兩?」
「這您不用擔憂,您只管專心做研究,攢銀兩的事情就讓我來傷腦筋就成了。」江婉霏邊說邊從她的抽屜拿出上回皇後送給她的金元寶,送到怪博士面前,並說︰「這些您先收著,您把現在住的地方告訴我,我會抽空幫您送銀兩過去。」
拿著金元寶,怪博士有些不安的說「我先申明,我沒有十足把握能找到回去的法子,你也看到了,這世界和我們是不同的,這里要什麼沒什麼,相當不便,所以你若後悔了,現在可以退出,我不會勉強你。」
「我不會後悔,一定會支持您到最後,您安心做研究。」
銀子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她攢錢的主要目的,是因為知道要找到回去的法子肯定要用到銀子。
現在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怪博士身上,哪怕她給的銀兩石沉大海,她也絕對不會後悔。
為了攢銀兩,江婉霏真的是卯足了勁,她不只是看診,還制作各種藥膏,有跌打損傷用的、有過敏抹的,以及美容護膚用品。
憑借著和太子的好關系,很多大富大貴的官爺和士紳都上門找她看病,接著連他們的夫人也來了。
她趁此機會推展自己研發的各種藥膏以及美容護膚用品,女人愛美是天性,所以在官夫人們之中,美容護膚用品自然比較受歡迎。
清朝時,慈禧太後愛用的玉容散相當知名,到現代還有人用同樣的配方保養,但並不見得每個人使用玉容散都能變得水當當,她會視每個人的膚質不同,在這個方子上做比例與成分的調整。
她還研發出一款煥膚水,這些美容護膚聖品比看病好賺,愛美的女人古往今來皆一般,東西好用就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她的煥膚水就銷售一空。
李新進宮見皇後時,皇後給了他一個任務,讓他下次進宮帶一罐最近很受歡迎的煥膚水給她,所以一出宮他就直接過來找江婉霏。
當他對江婉霏說要煥膚水時,江婉霏無奈的搖頭說︰「沒了。」
「沒了?」李新听了眉頭馬上皺起來。
「賣光了。」
「那就再做。」
「上次我要你幫我試用和推廣,你跟我說什麼?你堂堂太子爺,怎麼能做那麼丟臉的事情,現在跑來要煥膚水做什麼?」江婉霏忍不住挖苦他。
起初她還期望著李新能替她推廣一下,畢竟他是太子爺,只要他拿去向那些朝廷官員推銷,銷售量應該會比她自己賣還要好,但他拒絕了,為了顧及他太子爺的面子。
「現在我願意試用和推廣,快做給我吧。」
「沒材料怎麼做?」
「要什麼材料,你告訴我,我去幫你采買。」
「藜麥,你要是能買到,我就做給你。」她很爽快的說道,因為她覺得李新不可能買到。
在現代,藜麥起初不受重視,直到營養價值被研究出來,遂成為新寵。在這里,它也一樣不被重視,根本就沒人會采。
先前在城中游玩時,她偶然發現黎麥的蹤跡,花了很多時間摘來,但數量不多。她用古法蒸餾萃取了藜麥蒸餾水,用這蒸餾水做了黎麥煥膚水。
「我去替你找來,你等著。」
李新為了找這所謂的藜麥,不只前往皇宮的醫藥署,還派人深入民間藥鋪采買,但忙翻了天也沒找到江婉霏說的黎麥。
兩日後他又出現在江婉霏的醫館,江婉霏正在替人看診,便讓他候著。
江婉霏最近名聲顯赫,來找她看病的官員多了去,所以李新一進醫館就有一堆人認出他來。
听到江婉霏讓李新候著,有些官員怒了,喝斥江婉霏,「你區區一個民間大夫,竟敢囂張地讓太子候著,太放肆了!」
對對,她只是區區一個民間大夫,地位卑微,但也不知道是誰來找她這卑微的民間大夫看診呢!
「外頭看病的人大排長龍,不請太子候著,難道要讓排隊的病人候著?事有輕重緩急,人有先來後到,請問太子爺,我有做錯嗎?」
來這世界以後,她最討厭的就是隨時有人會對她大小聲,好像大家地位都很崇高,就她這個民間大夫最卑微。
「江大夫說得極是,你們學著點,別總仗勢擺架子。」李新借機訓誡了那些官員們一記。
這也算是機會教育,雖然大乘國泰民安,官員們也算得上清廉,但官架子多少是有的,難免會出現這種官大優先的想法。
他很了解江非的個性,她是那種人人平等的推崇者,到她面前病人都是同等的,不管你官混得多大,一律排隊等候便是。
他也乖乖候著,靜靜的在診間外看她替人把脈看病,看著她神準的下針,看她認真埋頭開藥方,看她不厭其煩地叮囑病人注意事項,那認真仔細的模樣叫人忍不住看得入迷。
但當她開口要價的時候,又讓人覺得她稱不上是個仁醫,要真是仁醫,就不會把錢財看得那麼重要了。
對窮人大方,對富者樞門,她的收費真的十分兩極。
他看幾個朝廷索價時略微變臉,但礙于他在場,那些人最終只能模著鼻子自認倒楣。
他猜想,若他不在場,說不準會有人翻臉翻桌。
好不容易等到病患看完,他才進了診間,「你很缺銀兩嗎?若真缺,我可以給你,你無須開高價搞臭自己的名聲。」
「我搞臭自己的名聲了嗎?」她不以為意的反問。
「你看病收價昂貴,而且非常兩極,很多人心底很不是滋味。」
「我拿刀架著他們來看病了嗎?沒有啊,心底不是滋味的人可以找別人看病,我沒強迫他們來我這,至于你說的兩極,其實也沒有,只是我願意讓那些沒銀子看病的人無期限欠款,這有犯法嗎?」
這一听,李新也覺得挺有道理的。
她一開始便與對方說明了,她替人看病很昂貴,願意看的再留下,不願意可以離開,你情我願,本就沒什麼好埋怨的。
「好,我承認你說得有理,這事我就不再多言。說說藜麥吧,你究竟是從哪家藥鋪買到藜麥的?我從皇宮的醫藥署找到龍陽城各大藥鋪,始終都沒找著,也根本沒有人听聞過黎麥這種東西。」
「買不到很正常,沒听過不代表不存在,這樣吧,明早你陪我去趟東城郊外,我就剩那處沒去找過,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著。」
「東城郊外沒藥鋪。」「我沒說我要去藥鋪。」
「那還能去哪?那兒是山區,你該不會要去山里找吧?」
「就是去山里找。」江婉霏回以慧黠的一笑,這一笑讓李新的心被綁得更緊,也陷得更深。
她很美麗,笑容很勾人心,雙眼讓人望著便不想移開目光。
翌日一早,江婉霏和李新天未亮就起程出發前往東城郊外。
龍陽城東邊近山,日出之向,一出城他們便看見旭日東升,這是李新特意天沒亮就把江婉霏叫起床的用意,他想讓江婉霏看看旭日東升時的美景。
果然他猜得沒錯,江婉霏看起來相當喜歡,她神情專注的看著冉冉升起的旭日,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甜笑,看起來滿臉的幸福。
「這里的日出真的很美。」江婉霏忍不住贊嘆。
「你喜歡,以後我可以時常帶你來。」
為了不讓人打擾,李新刻意讓龍武等人待在一里外,他獨自帶著江婉霏上山來看日出,此刻這氛圍很適合培養情感。
但他才剛要開口,江婉霏突然收起笑意,轉頭說︰「我得替人看病呢,哪有閑功夫成天往山上跑,再說了,我們可不是來游山玩水的,你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了嗎?」
目的是順道,他真正的用意還是要帶她來游山玩水培養情感。
但不能直言。
「沒忘。」
江婉霏小時候過了一段苦日子,所以不怎麼懂得浪漫,對游山玩水的興趣不大,看到美景的感動持續不到十分鐘,她就想起了來此的目的。
「我跟你說,藜麥可能會長在雜草中,找的時候得仔細些,這是藜麥的樣子,你瞧瞧。」她從布包中拿出一些黎麥種子遞給李新,為了培植,她有留些下些許成熟的種子。
看著手心放著的藜麥種子,李新覺得很新奇,「你就是用這小東西提煉出護膚聖品的嗎?這東西真有那麼神奇?」
「雖不能說是神丹妙藥,但它既可內用當食物,也可外用當美膚原料,價值確實是頗高的。」
「這能吃?」李新一臉懷疑的問著。
「當然可以。」
李新就要直接放進嘴里嚼了,江婉霏適時制止他往嘴里塞,「這個得去皮煮過才能食用,而且我們連做藜麥煥膚水都不夠用,不能拿來吃。」
到現在連一株藜麥都沒看到,也不知道這里能不能找到藜麥,數量不足,就蒸餾不出藜麥煥膚水。
「可惜了,既然這東西價值如此之高,就該多加種植增加產量,不該令它埋沒在雜草堆中才是。」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特地留下些許種子。」
「我命人認真找尋,肯定能找到其他藜麥的。」
經他這一說,江婉霏才發現這里只有他們兩人,龍武以及那群一直緊跟在他們後頭的兵將都不見縱影了。
「龍武將軍他們人呢?」
被她這一問,李新有點作賊心虛,他有私心,不想有人打擾,才會讓人離遠點。
「他們馬上會到。」說著,李新發出了用來傳遞訊號的煙火。
煙火射向空中,在一里外的龍武等人一听到爆竹聲,馬上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快速前進。雖然江婉霏覺得李新的行徑怪怪的,但她不是個多疑之人,加上知道李新對她無惡意,所以沒細問。
眼下對她來說,最重的是快點找到藜麥好做煥膚水。
很快的,龍武等人策馬趕到,李新對眾人下令,讓所有人分頭去找藜麥。
每個人看了一眼藜麥的長相,就開始在雜草叢中尋找藜麥的蹤影。
之前江婉霏自己帶了個丫鬟到其他地方找藜麥,因為人手不足,找得挺慢的,而且範圍也小,現在多了一群人手,很快就傳來捷報,真是人多好辦事。
因為量少,即使只找到一株,江婉霏和李新還是很感動,但更叫她感動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竟然也跟其他部靨一樣,在雜草叢里尋找,他真是她見過最沒架子的太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想笑,她也就見過這麼一個太子,說什麼是她見過最沒架子的太子,真是很搞笑。
李新抬頭時,恰巧瞥見江婉霏一個人在傻笑,「有何開心之事嗎?」
傻里傻氣的一面被撞見了,江婉霏十分羞窘,但她還是故作鎮定的找了台階下,「找到黎麥,不值得開心嗎?」她特地拿起士兵摘來的第一株黎麥,以資證明。
「值得,大伙認真些,晚上烤山豬喝酒慶祝!」
「謝殿下!」眾人聞言紛紛開心大喊。
為了一株藜麥烤山豬慶祝,這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這個李新做得出來吧……
不知道怎地,江婉霏也心動了,為一株藜麥烤乳豬喝酒慶祝,听起來就挺豪邁的,她這輩子大概也只能經歷這一回吧。
皇宮內院,皇後寢宮前的花園涼亭里坐著一群貴氣的女子,包含皇後、幾個皇帝的寵妃,以及達官顯要的夫人們。
這聚會是皇後所舉辦的,目的是要讓眾人聯絡感情,通常是撫琴、繪畫、喝茶、品嘗點心,再不就是討論如何保養皮膚、如何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美麗。
說到美,這些高貴的女子個個興味濃厚,為了抓住夫婿的心,這些女子無不卯足了勁讓自己保持青春美麗。
但要青春永駐還得靠外在的細心呵護,所以江非醫館的藜麥煥膚水就成了她們茶余飯後熱議的話題了。
藜麥煥膚水缺貨了,大家自然想到皇後,因為大家都知道江非是李新的救命恩人,李新花大筆銀子替江非開了醫館,兩人交情匪淺,所以一個個都猜想,皇後這邊肯定有存貨。
「皇後姊姊,您應該也有這瓶青春不老水吧?听說江大夫是太子爺的救命恩人,與太子爺交情極好,想必他一定送給您不少護膚聖品吧?臣妾的快用完了,不知道姊姊肯不肯割愛一瓶給妹妹呢?」說話的是平常最愛漂亮的銀貴妃,她怕自己老了會被皇帝冷落,所以成天往自己的臉上涂涂抹抹,就希望能青春永駐。
皇後听了可嘔了,她到現在連一瓶藜麥煥膚水都拿不到,這些人卻已經快要用完了。
之前受沈明挑撥,皇後對江婉霏心生芥蒂,現在對江婉霏印象更差了。
「妹妹應該知道,這青春不老水很搶手,缺貨缺得緊,我這也沒存貨了,但太子說了,江大夫會把最新品送過來,屆時我再幫妹妹問問吧。」
這話說得讓這群愛美的貴婦們真是羨慕忌妒恨哪!
藜麥煥膚水真的很缺貨,她們讓人去訂貨,可是始終沒有下文,結果還是皇後有能力,說要就能要得到。
「皇後娘娘可也要記得我們啊,江大夫的青春不老水真是有銀子也買不到,我們真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得到改善的膚質又變糟了!」
說話的是臉上有些瘡疤的官員妻子,年輕時吃了苦,傷了虜質,用了江婉霏的藜麥煥膚水之後,皮膚明顯變得光彩了些,所以馬上派人去訂貨,可捧上了大把銀兩還是買不到煥膚水,真是急煞了她。
「我再幫你問問。」
這些人真是過分,要她們捐款救助難民,一個個喊窮,說要買護膚品,大把大把銀子都拿得出來。
更過分的是,還當著一瓶都拿不到的她面前這樣大肆厥詞,皇後越听心底越惱。
她惱的是兒子像被搶了,找江非的時候多過問候她這個娘親;她惱的是江非來到京城也不知道要拜碼頭,拿她皇兒的銀子開醫館,竟沒替她留一罐藜麥煥膚水,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她心里苦,卻不能張揚,這令她更嘔。
「本宮乏了,你們可以留下繼續閑聊,本宮要先回寢宮。」
「這麼早歇息?皇後娘娘,臣妾帶來的糕餅您都還沒品嘗呢,這可是臣妾的女兒特地做給您的。」說話的是潘相爺的夫人,潘相爺想把女兒嫁給太子,所以讓妻子常來皇後這邊聯絡感情。
「改天叫她自己帶過來,我很久沒見到她了。」
「當然當然!臣婦一定讓她親自來向皇後娘娘問安。」
「好了,你們聊吧,我先回去歇著了。」
「謝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慢走。」
送走了皇後,女人們開始交頭接耳,猜測著,「皇後娘娘是不是不開心?」
「你也看出來了嗎?」
「我听到消息,好像是太子爺沒替皇後娘娘買到藜麥煥膚水。」
醫館出入者眾,李新往醫館跑,與江婉霏的對話多少會被閑雜人等給听見,話便這樣傳出來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
「那皇後娘娘剛剛那麼鎮定,是裝出來的嗎?」
聲音越壓越低,怕傳到皇後耳朵里,在背後議論可是會被責罰的。
「噓,咱們心照不宣,就等著看結果吧。」說話小小聲,可唇角卻露出了看戲的笑容,這人是喬淑妃。
她一直覺得皇後在打壓她,對皇後產生了怨慰,因此很想看皇後的笑話。
這皇宮內院看似和諧,其實內斗依然存在著,誰都想往上爬,期盼著有一天能取代皇後一家的位置。
但談何容易,皇帝不臨幸,她們的肚皮就沒希望懷上龍種,就算懷上了龍種,也未必能像李新那樣受皇上寵愛,要動搖皇後一家的地位怕是沒那麼容易。
一群人在東城山區找了一圈,結果只找到了五株藜麥,全數收成的數量根本不足以制造一瓶藜麥煥膚水,最後江婉霏與李新商議,決定把這五株藜麥留下來用以播種,找一塊農地繁衍藜麥苗。
雖然忙了一上午也沒有找到足夠的黎麥,但李新還是決定遵守承諾,今夜要烤豬喝酒慶祝一番。
但他得先進宮向皇後稟報藜麥煥膚水的缺貨狀況,應允眾人會在傍晚前回來同歡。
而江婉霏回醫館後沒有繼續看診,她假意說要去買藥材,其實是拿著最近賺得的銀兩來找怪博士。
她踏進怪博士目前下榻的西北破廟,這座西北破廟位置很偏僻,幾乎沒有人會來到這里,也就沒有人發現隨著怪博士一起出現的時空機。
這台時空機是怪博士研究很多年的作品,他設計這台時空機其實是想要以光速前進外星球,沒想到沒弄好爆炸了,結果來到了大乘皇朝。
江婉霏第一次看到怪博士的時空機,覺得它一點也不特殊,如果怪博士沒事先跟她提過,她勢必會懷疑它是否真有穿越的能力。
「它能動嗎?」
「目前不行。」
「還缺什麼嗎?」
「主要是缺電。」
「這可傷腦筋了,這時代怎麼可能有電。」
「我的時空機內有配備蓄電池和發電機,這後方正巧有條河流,使用最原始的水力發電或許可行,我正在嘗試。」
听起來很有希望,江婉霏心情再度變得光明起來,「教授,我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我真的很想回家。」
「你在這里過得不如意嗎?」
「倒也不是,只是很想念親人,難道您不想念您的親人?」
怪博士在哪都是一個人,所以不管是身在二十一世紀,還是處于這古老時代,他都覺得很自在。
「我無牽無掛的,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
江婉霏听了替他感到難過,但又擔心怪博士會因此放棄研究,開始緊張起來,「教授,您千萬別放棄啊!」
「放心,雖然我無牽無掛,但我仍想證明時空機真的是可以穿梭時光的,所以我絕對不會放棄。」
這保證讓江婉霏大大松了口氣,「辛苦您了。」
「我一點也不辛苦,醉心于自己所愛的研究,我樂此不疲,倒是你,為了助我研究,拼命攢銀兩,真是辛苦了。」
「若能順利回家,我再怎麼辛苦都無所謂。」
「好,為了讓你順利回家和親人團聚,我一定會加倍努力讓這機器動起來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怪博士對學生是很愛護的,看到江婉霏那麼想念親人,他很想為其出一份力。
「謝謝教授。」
「我也得謝謝你,要不是遇到你,我哪能這樣優哉游哉的在這里做研究,說不定會因為三餐不繼餓死在這里。」
「不會的,您客氣了,以您的知識,開個私塾教教小孩讀書,日子依然可以過得自由自在。」
「私塾,听起來似乎也不錯。」怪博士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很快就說了,「我的志向可不在那,我一直想去NASA做研究的。」
「時空機要是能再度回去,NASA求也會把您求去。」
「哈哈!但願啊。」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2:37
第八章 親昵惹非議
時值秋日,大乘正忙,有一場大祭祀即將舉行,上至皇宮,下至整個龍陽城都進入忙碌狀態。
這番祭祀主要是向老天乞求讓大乘國泰民安,因此每年場面都十分熱鬧,一舉行就是整整三天。
為了讓自己來年會更好,從皇宮到民間,約莫半個月之前就會開始做準備,不論是烘焙糕餅、瓜果裝盆、宰豬宰羊或殺雞殺鴨,要做的事可多了,人們都忙得團團轉。
李新也不得閑,他是皇室代表,因為是儲君,他得代替李繼堯操辦所有祭祀事宜,天未亮就得進宮听取大臣們的報告,準備的每樣物品都要完美到位,還有得拿捏用度,不能鋪張浪費,也不能小氣丟了皇家顏面。
這祭祀是皇家與百姓共同參與的,也是民間唯一能親睹皇家活動的一個機會。
祭祀後會有娛樂活動,一般是皇子皇孫們的射箭、馬球比賽,而民間百姓能在外圍觀看。
為了操辦這場祭祀與相關活動,李新幾乎是早出晚歸,他出門前江婉霏還在睡夢中,他進門時江婉霏已經入睡,所以雖然他們的寢房是正對著,只隔著一個小花園,但他足足有十來日沒見到江婉霏了。
這天,他刻意提早結束宮里的事情回家,就為了想和江婉霏說說話,看看她的容顏。來到江婉霏的寢房外,他見她房中的燈還亮著,便敲了門。
「誰?」
「是我。」
听出聲音是誰的,江婉霏起身開了房門,入眼就是一臉疲憊的李新。
這些日子她沒見著李新,心底也一直發悶,老在身邊打轉、天天對她噓寒問暖的人突然不見了,她也是會擔憂與想念的,但她知道他正在忙祭祀的事情,不便打擾他。
可這次的聚少離多,才讓她驚覺自己在無意之間把他往心上放了。
看見他,她的心莫名雀躍起來,而瞧見他因忙碌而疲憊不堪,她為之心疼。
「才回來?」她問。
「是。」
「用膳了嗎?」
「未曾。」其實是他刻意不在宮里用膳,想回來讓她作陪。
「這會兒只怕廚子都收拾好了。」江婉霏皺眉起來。
「我已經讓廚子準備了,陪我喝一杯好嗎?」
因為好幾日沒與他一起用餐了,江婉霏點頭接受了他的邀請。
兩人來到寢房外小花園的涼亭,李新把從皇宮帶回來的醇酒往桌上放,他還帶回了外域使者送來的茶點,是李繼堯賞給他的,他特地帶回來想讓江婉霏品嘗。
「這糕點看起來很美味。」
「的確不錯,是外域使者帶過來的,我特地帶回來給你嘗嘗。」
「你看起來很疲憊,祭祀儀式籌辦得不順利嗎?」
「還算順利,只是瑣碎事情較多,這是大慶典,父皇命我負責,馬虎不得。」
「嗯,還是要抓時間休息,可不能先累倒了。」
她大概能想象這祭祀究竟有多繁雜,就像大廟建醮,也是很久之前就得開始籌備,有時一整天都在祭拜,連晚上都不能睡覺,這兩者多半是有類似之處的。
李新開了酒,替自己和江婉霏各倒了一杯,「這酒也是使者帶來的,听說是用谷物制的,你嘗嘗。」
江婉霏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入口時,她便知道這是什麼酒。
那是威士忌,以谷物蒸餾出來的烈酒,入口香醇,入喉辛辣,濃度極高。
「很香濃。」
「的確不錯。」
飯菜未上桌,李新已經喝下兩杯烈酒,因為酒精作祟,加上空腹與疲憊,他開始有了睡意。
「你的腿借我當枕頭一下。」他說完便側體朝她的大腿躺了下來,此舉讓江婉霏錯愕得完全無法反應。
她全身僵住,就像那風中的化石。
此舉太曖昧了,一般只有情侶和夫妻才會做這種事情啊!
李新太放浪形骸了,被撞見了該怎麼辦?
她覺得應該要把李新叫起來,但看他累得雙目緊閉,她突然又不舍了起來。
她四下看了看,心底突然產生了僥幸心態,想著夜深了,眾人皆入睡,應該不會被撞見。
但很不巧,這一幕被江婉霏身邊的丫鬟芳兒看見了,她覺得事態有些嚴重,若不向皇後報告,屆時事情傳到皇後耳里,她反而要遭殃,所以掙扎許久後,她還是寫了信,用飛鴿將此信傳送給皇後知曉。
翌日,李新照常進宮去籌辦祭祀事宜,他前腳方走,後腳太子府就來了一個太監,他是來傳皇後口諭的。
「讓我進宮見皇後?為什麼?」
「皇後旨意,你照辦便是,哪來那麼多問題!」太監不怎麼客氣的回話。
听太監那口吻,江婉霏心里著實不舒服,她可以感覺到來者不善,在這種時候,她格外想念自由自在的現代。
在現代多好,人人平等,沒有人能對她呼來喚去。
但想也沒有用,人在大乘,身不由己,皇後位高權重,若她拒絕召喚,恐怕不是砍頭就是打入大牢。
「公公請稍候,我去換套衣服就來。」
因為打算要出門看診了,她穿著一套白袍,覺得以這樣的裝束去面見皇後不太禮貌,所以想換套衣服,再則她覺得有必要讓人幫她傳話給李新,畢竟她與皇後沒有熟稔到能坐下來閑聊的地步,皇後的突然召見讓她頗為不安。
當然也可能是她宮斗戲看太多了,所以對皇宮內院沒什麼好感。
回寢房前,她先找到了在花園忙著的太子府總管劉坤,他年歲已高,只掛著總管的職位,基本上沒在管事,事情多半都交給徒弟去做,他沒事就充當園丁蒔花弄草。
劉坤對她極好,所以托他傳話,她也比較放心。
「江大夫還未出門啊?」見她迎面走來,劉坤放下工作起身寒暄。
「劉坤,我今個沒法去醫館替人看病。」
「怎麼?人不舒服嗎?」很愛工作的江大夫不看診,讓人很不安哪!劉坤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非也非也,我很好,身體沒有什麼問題,是皇後娘娘突然召喚我,我得進宮一趟。」劉坤在宮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表面上大乘皇宮不像過去的朝代斗爭得那麼厲害,但還是會有暗斗在。
江非不是宮內人,為何皇後娘娘會召見她?莫非皇後娘娘瞧出什麼端倪了?
劉坤是個明眼人,他是除了李新與明月以外最先瞧出江婉霏是個姑娘的,但他沒有揭穿,因為他覺得其中必有理由,沒必要打探太深。
「皇後娘娘不舒服嗎?若是,怎麼不是找御醫而是找您呢?」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您找老奴,是要我替您傳話給殿下嗎?」
這老人家真是讓江婉霏佩服到不行,太會察言觀色了,「你可真是好神通,我都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在皇宮待久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會變強,江大夫擔心的事老奴也正在擔心,您的事,老奴會帶到太子殿下耳邊的,您放心。」
「太感激你了!」
「去吧,讓皇後娘娘久候不妥。」
「我明白,那就麻煩你了。」
向劉坤道了再見,江婉霏便前往前廳與皇後派來的公公上路。
他們前腳離開,劉坤後腳跟著出了太子府,上了馬,準備替江婉霏傳達消息。
這是江婉霏第二回進宮,第一次是因為她立了功,李繼堯要獎賞她,這回進宮,她心底卻一直忐忑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乘著橋子一路到皇後寢宮前,在外頭等候皇後傳喚。
許是要給她個下馬威,皇後並未馬上召見她。
她在外頭等候,時間緩緩過去,她粗估自己最少在外頭站了半個時辰之久。
這擺明是故意整她,但這是為何呢?她哪得罪皇後了?她怎麼也想不出來。
若是在現代,她早轉頭離去了,哪還容得人家如此端架子。
奈何她身在古代,又只是個小小的民間大夫,既無萬貫家財,也無龐大勢力,雖然太子這後盾算強,可他在娘親面前也是得低頭的。
就等著吧,還能如何?
還好如今天氣涼爽,多站會兒不礙事,要是夏日,只怕頭殼早被曬到快要著火了。此時門扉開啟,皇後的侍女香凝站在階梯之上,傳達皇後的旨意,「皇後娘娘宣你晉見。」
「謹遵懿旨。」
江婉霏拾級而上,越靠近,心越忐忑,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她硬著頭皮來到皇後的跟前,上回和李新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後娘娘對她還挺客氣的,這回卻是隔著簾子見面,皇後娘娘坐在墊子上,她只瞧見了皇後娘娘的裙擺。
本來她還擔心是否是身分被發現了,但皇後娘娘此舉讓她明了一件事,她的身分並未被察覺,因為只有男子晉見時,皇宮里的女子才會遮上廉子。
為此,她略略松了一口氣。
「草民叩見皇後娘娘。」又跪地了,這點她很難入境隨俗。,
皇後並未馬上讓她起身,而是讓她繼續跪著,「大膽江非,你該當何罪?!」
果然沒好事,只是皇後娘娘指的是哪樁,她听得一頭霧水,「回皇後娘娘的話,草民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你到我兒身邊究竟有何目的?」皇後的火氣從收到飛鴿傳書之後就沒有消停過,現在看到江非,她心頭的怒火更旺盛了。
她認為李新會鬼迷心竅,問題都出在江非身上,肯定是他長得太漂亮,才會讓李新心猿意馬。
一個平民女子尚且不能留在太子身邊,更何況是個美麗勝過女子的男子,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若大家知道太子有斷袖之癖,他的未來就毀了。
「草民不懂皇後娘娘的話是何意思。」江婉霏越听越茫然。
「先救了太子,讓他對你死心塌地,再到他身邊魅惑他,讓他迷亂心智,你存心要毀了太子是不是!」皇後對江婉霏指控歷歷。
現在皇後的意思是她是意圖接近太子,包括她救了李新一命,都是她精心設計的計謀?
她突然好想大笑,笑皇後抬舉她了,但接著她怒了,因為她的好意被當成了驢肝肺。
「草民只是個大夫,見人有難無法見死不救,那日就算躺在荒郊野外的是個普通人,草民也會對其伸出援手。草民沒那麼深沉的心計,且對太子毫無惡意,怕是皇後娘娘您誤會了。」
「本宮的眼楮是雪亮的,不會看錯。」
「草民斗膽請問娘娘,您看見了什麼?是親眼所見,又或者是道听涂說?」
「放肆!竟敢質問娘娘!」一旁的侍女香凝大吼了起來。
「草民斗膽,望娘娘恕罪。」江婉霏跪在地上,低頭致歉。
「本宮問你,昨夜你與太子都做了些什麼事?」
江婉霏的記憶開始倒帶。
昨夜她與李新在庭院的涼亭喝酒閑聊,李新喝了兩杯烈酒,忽然躺倒在她的腿上休息,當時她嚇得不輕,擔憂被人瞧見,環顧四周好幾,確定並無被人撞見,沒想到事情還是傳到皇宮來了。
由此可見,太子府里有皇後娘娘的眼線,但究竟會是誰呢?她東想想、西想想,芳兒的身影突然跳進她的腦袋。
最靠近她的人就是芳兒了,但她不願意去懷疑身邊人,她待芳兒不錯,若真是芳兒出賣她,叫她情何以堪?
「昨夜太子多喝了點酒,累了,沒細想便隨意躺下,並非因為面對草民才那麼做的,望娘娘明察。」
「荒唐,你們就不知人言可畏嗎?」皇後怒罵。
「當時見太子疲憊,不忍叫醒他,是草民疏忽了,娘娘恕罪。」
江婉霏越應對越心煩,左一句恕罪,右一句恕罪,雙膝都跪麻了,皇後娘娘還不打算讓她起來,她一把火直往腦袋沖上來。
她不懂,老天爺為何這樣整她?她不過只是想找姊姊,壓根沒想過要到這種鬼世界來,誰來救救她啊!
她的心正在哀號,李新便像天神般的闖了進來。
「母後為何要為難她?」
「放肆!你那是什麼態度?為了他,你連基本禮儀都忘了嗎?」
兒子未經通報貿然闖入,還用那種口吻質問,皇後很難忍受李新的態度丕變,自然又把錯怪在江婉霏頭上,她覺得李新的轉變都是江婉霏引起的,因此她更容不下江婉霏了。
「兒臣失禮,望母後恕罪,但兒臣希望母後不要因為兒臣的疏忽,降罪于沒犯錯的人身上。」
「太子若不想本宮怪罪江非,那就請自重,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儲君,未來大乘皇朝的皇帝,是大乘子民的希望與表率,你身上不能留下任何污點,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李新不語,也未做任何承諾,他只是將跪在地上的江婉霏拉起來,但她跪太久,腳都麻了,根本站不起來。
原本李新想抱起她的,但突然想到,若他那樣做,皇後會更加憤怒,甚至把錯都算在江婉霏頭上,所以他打住了念頭,只是伸手架起她,讓自己成為她的臂膀。
「走吧。」
當他倆步出皇後寢宮前,皇後再度放話,「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江婉霏的斗志暫時消失了,她突然對攢銀兩興趣缺缺,不看診,連醫館都不想進去,也不想待在太子府,她滿心都想著,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她故意不和李新踫面,知道他早早就進宮處理祭祀事宜,很晚才會回來,她故意裝睡,他出門她便跟著出門,然後在他進門前上床睡覺。
她每每出門都是去找怪博士,看他做研究,但看到試驗失敗,她十分郁悶,告訴怪博士自己要外出幾日,放下最近攢的大部分銀兩就離開了。
她真的興起離開太子府的念頭,但是她知道李新不會讓她離開,所以她決定先去外地透透氣再做決定。
她不想讓人跟著,寫了封信給李新,然後什麼也沒帶,馬也不騎,馬車也不坐,以步行的方式走出太子府,假裝自己只是上街逛逛,上了街才向馬商買了一匹馬。
住進太子府之後,李新每天都會抽空教她騎馬,他告訴她騎馬不會暈車,所以她勉強跟著學,雖然騎術有待加強,但總算是能騎馬上路了。
買了馬後,江婉霏便朝西方走,她听說西去便是大乘皇朝第二大城市景陽城,李新提過他曾經有個拜把兄弟住在景陽城,她想去看看他常掛在嘴邊的城市,也想踏上沒走過的路線,便一路向西而去。
她馬術不好,因此速度十分緩慢,據說到景陽城一般約莫一日便可抵達,她卻足足騎了三日才到。
景陽城確實十分熱鬧,它不像萬里縣那般蕭條,也不像龍陽城那麼五光十色,而是有著獨屬于它的風情。
趕路餓了,她隨意在路邊一家面攤坐下來,恰巧旁邊是一家首飾店,她有意無意地瞄著里頭,意外看見了她遺失的那支發簪。
顧不得送上來的面,她留下銀子,起身快步沖入首飾店,指著那支簪子說︰「掌櫃的,請讓我看看那支發簪。」
「公子是行家喔,這簪子是古董,您中意的話,可以賣您便宜點。」掌櫃的客氣招呼,賣東西也很有一套,一開始就用降價的方式來吸引買家。
但對江婉霏來說,多少銀兩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那支發簪。
她感覺得到,一切都是從她買了發簪開始發生的,她買了發簪,遺失後她先救了李新,緊接著她穿越了,而且在這里再度與李新重逢,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得令人覺得詭譎。
也許它能帶她回到現代也說不定。
「我買。」連價格都沒問她便說買了,但掏荷包的時候才想到,大部分的銀兩都給了怪博士,怕荷包里的銀子不夠,她轉口問︰「多少錢?」
「這是古董,您應該看得出來,這價格……」
「貴了我就不買,您也知道,所謂的古董,經過很多人的手。這是舊貨,而且用過它的主人可能已經魂歸西天,這種東西要賣出去得靠運氣,說不定我之後,再也乏人問津。」
她怕掌櫃開高價,故意把話說得嚴重了些,不過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越想越覺得這發簪挺邪門的。
被她說得覺得有點毛毛的,掌櫃的看著發簪,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然後他飛快地把發簪送到江婉霏面前,決定脫手。
「賣了賣了,就這個價。」掌櫃比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兩?」
「五十兩。」
「三十兩,這是我的限度,您願意就賣,不願意我就走人。」
殺價是這樣的,丟出個價格,假意要走,不要回頭觀望,賣家通常會喊住人賣,在現代很多人都是用這招術殺價成勸,她決定試試,看靈還是不靈?
果然才走兩步掌櫃的就喊人了,「賣了!賣了!」
其實掌櫃的才花十兩收購,眨眼賺上二十兩,賺很大了。
銀子可以再賺,這發簪可遇不可求,能買下來,江婉霏心底著實開心。
她有感,這發簪是回去的關鍵物之一,如今發簪歸來,可能代表著她正在回歸的路上。
發生皇後找麻煩那件事後,江婉霏就離開太子府,雖然信函中江婉霏說是暫時去透透氣,不用尋找,可是李新總覺得江婉霏根本是打算一去不回。
他沒照做,依然派出一大隊人馬到各個縣城尋找,不管是她走過的路線還是未曾踏足的
地方,都一一搜尋,但手下的回報卻讓他失望至極。
他激動地說︰「再找!即便要把每個縣城翻過來,也得給我找到!」
此時,走訪景陽城的龍武命人送回了好消息。
報信的人說,他們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拿著江非的畫像向看守城門的士兵求證,有士兵認出他來,確定他的確進了景陽城。
龍武則仍留守當地,並向縣府調派更多人馬,展開大規模的搜尋。
「備馬。」
向來不管事的劉坤一听便跳出來阻止,「我的好殿下,您忘了皇上囑咐您負責操辦祭祀大典嗎?繁瑣事務太多,您不能離開京城啊!」
「不去將她帶回,我如何安心操辦祭祀大典?」李新激動的說著。
是他疏忽,江非才會被母後叫去訓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但母後卻把錯都算在江非頭上,這很不公平。
他不放心她一人獨自在外闖蕩,自從經歷過萬里縣的事件之後,他對大乘的治安產生了懷疑,覺得唯有把她放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劉坤,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先替我盯著祭祀大典的進展,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絕對不會影響到祭祀大典。」為了找人回來,李新不得不請德高望重的劉坤再出來操心勞力。
劉坤倒也不是怕做事,只是怕李新會耽誤祭祀大典,屆時就不是皇後訓斥江婉霏那麼簡單了,可能連皇上都會覺得江婉霏是個禍害,覺得她的存在會影響李新的行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殿下,您可以不去嗎?」
「不可!」李新堅決表態。
劉坤懂了,知道江婉霏對李新而言,比任何人事物還要重要。
主子很重情分,斷然不會為了顧及自己的江山而置最重視的人不管,身為他的奴僕,所能做的就是讓他無後顧之憂。
「殿下放心,老奴定會瞪著大眼盯著,絕不會讓祭祀事宜出差池的。」
「你辦事我一直很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交代妥當李新便出門了,他片刻不停的策馬奔馳,巴不得替馬插上翅膀,讓他能立即飛奔到江婉霏身邊。
他知道她是受委屈了才會一走了之,信中雖無情緒起伏,也說了會回返,但他就是不放心,怕她獨自難過,怕她躲著傷心掉淚。
他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到達驛站後,副領軍向他報告,說江非還沒出城門,目前應該還在景陽城內,但每家客棧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江非這個人。
「也許她喬裝了。」
「屬下拿畫像給客棧掌櫃和小二指認,但每人都說沒見過江大夫,屬下正打算挨家挨戶去查問。」
「太擾民了。」
「把每個縣城翻過來找」只是他情急之下說的蠢話,他身為太子,為了一己之私大肆擾民有失分寸,傳到父皇耳中肯定會令父皇動怒。
「挨家挨戶就不必了,派人到每個城門守著,江大夫遲早要出城門。」
除了下達命令,他還親力親為,自己也準備找一個城門守著,雖然這樣太費時,但他鐵了心要等到江婉霏。
或許是他真情感動天,他抵達城門時,就這麼巧看見江婉霏正要出城門。
這回她竟然變裝成一個樵夫,難怪他的部下都找不到人。但不管她變裝成什麼模樣,他都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驛站官房,江婉霏和李新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僵。
江婉霏以為自己肯定會被罵,但李新並沒有罵她,只是嘆了口長氣,然後在她猜想著下一刻到底誰會先憋不住開口的當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僵住了,但思緒並未停止運轉。
這擁抱很溫暖,讓她幾日來的疲憊與委屈都得到了舒緩。透過這個擁抱,她感受到他的擔憂與不舍,她知道,當她在皇後那受委屈時,他比她更難受,因為皇後是他的娘親,而她是他最重視的人,夾在其中,他不會比她好過。
「沒事啦,我說了只是出來透透氣,干麼這麼擔憂,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她試圖用言語安慰他。
「如果真的只是出來透透氣,又何必喬裝打扮?」他瞄了她全身上下一眼,忍不住戳穿她的謊言。
她只能尷尬的笑著。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能替你討回公道是我對不住你,你可以打我或者罵我,我不會還手。」
「打罵太子爺?饒了小的吧,小的還想把頭留在脖子上。」
「小的?」她的自稱讓李新發噱,這還是他第一回听她自稱得那麼卑微,她總是「我我我」的,說話十分理直氣壯。
人總得面對現實,在這里她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人家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砍了她的頭。還好這里只有他倆,不然他這樣抱著她是要天下大亂的。
她不得不提醒他,「太子爺就饒過小的一命吧,你我都是男子,你這樣抱著我,傳出去小的肯定要性命不保。」
李新不僅不松手,還把她往自己的胸口壓得更緊,兩人的胸部緊緊貼著,就算江婉霏很努力地用布纏胸,和人貼得太緊還是會露餡的。
這接觸太直接,一把火直接沖到腦門,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你覺得我會蠢得連你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分不清楚嗎?」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當男子看待?」
「昏迷前,我十分確信自己所見為真。」
難怪他看她的目光總是愛意泛濫,原來她從頭到尾都白裝了。
也虧他忍得住,「那你為何不揭穿我?」
「你不說必有你的理由,等你想說時你自然會說,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再度從我身邊逃開。」
「我不屬于那里,遲早都得走的。」
李新再度把她的腰束緊,一改方才的彬彬有禮,很嚴肅地說︰「你當然屬于那里,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在的地方全都屬于你。當然,沒我的允許,除了那里,你哪也別想去。」
好個霸道太子!「方才你還說尊重我,現在態度卻馬上大轉變。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愛上哪就上哪,你不能約束我!」
看她怒了,李新有些後悔剛剛語氣太重,「我一時心急,口氣重了些,我向你致歉,但你可否不要動不動就想從我身邊逃走?」
「你能留我到幾時?別忘了你是太子,總有一天你得進皇宮。」
「即使進了皇宮,我仍要帶你走。」
他的心意她不會懷疑,但有些時候或許連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你真的以為你能大剌剌地把我帶進宮里嗎?」
皇後娘娘容得下她嗎?一個江湖郎中,又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平民姑娘?
不,不管是那一個身分,皇後娘娘都不會看上眼的。
「只要你願意,我會去請我父皇成全你我。」
「我不願意。」
她不想一輩子被束縛在那座宮廷之中與人爭斗,總有一天她得回家,屆時一樣得斷舍離,所以她不想給他沒有未來的希望。
李新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他很認真的瞅著她,說︰「我會一直說服你,一直一直,到你點頭為止。」
看著他那般執拗,江婉霏突然感到心疼。
她是真的陷進去了,她很擔心哪日真能回去了,會因為他而走不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2:58
第九章 皇後逼婚
自從江婉霏再度回到太子府之後,每天一早,她的房外多出一束新鮮的花,每天不同的花色,散發出不同的馨香,問芳兒,芳兒說不是她摘的,她約略就知道是誰放在門口了。
除了李新,沒別人了。
後來她故意早起,偷偷觀察李新的行動,他起得早,在出門前去了一趟後花園,很認真地摘了一束美麗的花朵,然後放到她的房門口。
他的用心她很感動,但他的情意她還是不敢接受,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繼續傻傻地付出。
她只能假裝少根筋,假裝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不說,裝作不以為意,悄悄將花束插在花瓶里,讓它在她的寢房內散發香氣。
她繼續忙碌,每天看診看得更晚,要不就是去采藥,要不就去看怪博士做研究。
怪博士很有毅力,千篇一律的失敗仍沒打倒他,他樂于在失敗後重新來過,一次又一次。
听說專家都是某種程度的傻子,看起來一點不假,她眼前就一個,不,該說是兩個,就像她對研究醫理也是。
也不知道從哪傳出風聲,說她有斷袖之癖,竟然有男子開始對她示好,在她狠狠拒絕時,沖著她說——
「別假了,你不是對男子有意思?成天纏著太子爺不放,不就是因為你樂愛此道?」
說話的是朝廷命官,官位不高不低,身材跟神豬似的,全身的病都是吃出來的,除此之外還有花柳病,據說男女通吃。
不過也是,她穿著男子衣物,太子爺是堂堂六尺男子漢,兩個男子老是眉來眼去,別人不說話才怪。
「吳大人,說話適可而止,別太過了,今日這話若傳到太子耳中,你說好是不好?」她一如常態的平心靜氣,不溫不火,但言語中已經透出些許警告意味。
「你威脅我嗎?」
吳大仁惱了,因為吃得太肥,血壓過高,一怒臉就漲成了豬肝色,這人隨時都可能會中風,身為醫生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她在他的降壓溝扎了一針。
「我只是一個大夫,怎敢威脅朝廷命官,您言重了,我只是在提醒您,事關太子名譽,太子爺不計較,難道皇上也能不計較嗎?」
這可真讓那滿腦腸肥的吳大人閉嘴了,他雖然仗著和銀貴妃攀了點親戚關系,說話做事無顧忌了點,可是皇上他得罪不起。這江非曾當眾拒絕皇上賞識,皇上挺器重的,還說只要他願意,隨時可入宮,一旦當官便是三品起跳,萬一江非改變心意進了宮,他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雖然滿腦腸肥,可腦袋還轉得動,吳大人瞬間改變了態度,笑容可掬的說︰「方才是與江大夫開玩笑的,您大人大量,別往心里去啊,這多的銀兩請您喝茶消消氣。」
江婉霏皮笑肉不笑的把銀兩撥到一邊去,抽出他身上各處的針,揚聲喊著,「下一位。」
廢話懶得多說,她直接送客了。
「我的藥方?」
「我這只醫治配合的病人,不轉變,沒藥醫。」
「你是在詛咒我嗎?!」吳大人馬上又氣炸了。
「我說我這沒能醫治吳大人的藥,您另找高明。」
她這生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不思長進,一種是用下半身思考,剛好吳大人這兩種都囊括了。他是個完全不配合的病人,不讓他吃的他拼命吃,不讓他踫的他拼命踫,吃喝玩樂樣樣來,豬肝蟹黃全下肚,她能救他一時,救不了一世,再說了,她一點也不想再看到他那張惡心的臉孔。
「好,你最好別犯在我手上!」
「下一位!」江婉霏看也不看他,直接再度叫喚。
為了讓病患擁有隱私權,她回來之後讓人在診間做了一扇門,但現在挺後悔的,要是沒有那扇門,像吳大人這種登徒子大概就不敢那麼明目張膽了。
下一位病患進來了,也是個官員,姓胡,官位恰巧比吳大人高那麼一點點,吳大人見著他立刻鞠躬哈腰,不敢再繼續佔著位置,乖乖起身讓座。
吳大人跟胡大人行完禮後準備出去,胡大人開口了,「吳大人,方才你說的話我都听見了,做人要適可而止,江大夫這麼正直的人,你以後對他最好尊重一點。」
「是,胡大人說的是,告辭。」吳大人心有不滿,也只能藏在心里。
看他總算離開,江婉霏出言致謝,「多謝胡大人相挺。」
「沒什麼,我只是做該做的事,不過……那種小人還是不要得罪得好,今日他在你這踫了一鼻子灰,怕改日他會想方設法挖坑給你跳,你多小心了。」
唉,真是個是非之地,沒事掉到這世界,她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
大乘一年一度祭祀大典正式展開,上至皇宮,下至民間,全都為了祭祀大典卯足了勁,祭祀從皇家祭場開始一路展開,席開千桌,皇家祭品少說上千樣,大豬公、果雕、雞鴨魚肉,比起滿漢全席更為豐盛,而民間也是非常重視這祭典,把家里所有好酒好菜統統端上來。
鮮少聚在一起的皇家成員借著這祭典聯絡感情,民間亦是如此,遠嫁的、遠游的,都在祭典前歸來,場面著實熱鬧。
李繼堯親自主持祭典開始儀式,在祭台上帶著百姓祈求老天爺與列祖列宗賜福大乘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本來江婉霏並不想出場,她想借著這公休的日子好好補眠,且看人家家家戶戶大團圓會令她感傷,她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姊姊,卻無法與姊姊見面,她怎能開心。
可李新已獲得李繼堯許可,一早就命人送上一套新衣裳,硬是帶她加入皇家祭祀。他說他的命是江婉霏給的,江婉霏在此無親無戚,他要把她當皇家一分子。
李繼堯倒也開明,對江婉霏印象不錯,便破例讓她加入皇家陣容,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皇後可不大樂見此景,她覺得江婉霏的存在會影響兒子聲譽,而且外頭傳聞越來越難听,那些傳言遲早會傳到皇上耳邊,她得想法子制止。
祭祀後,娛樂活動開始了,先是射箭比賽,分成皇家組與民間組,民間組第一名將可獲得于皇宮內任職的機會,所以民間組競爭比皇家組更為激烈。
還有一項最令大家樂道的活動,那便是打馬球,皇家球員在馬上進行擊球比賽,將球擊入對方的防線則得分,勝利一方可獲皇上賞賜。
民間亦可參加這比賽的押寶,押對的也能獲得獎賞,所以不少人都樂于參與。
除此之外也有靜態的活動,比如吟詩作對,看誰文采好,或是琴棋書畫,看誰的藝能高,參加這活動的多半是大官們的千金。
這是能在皇家人面前露臉的機會,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千金們參加表演,無非就是想讓哪個皇子看上,飛上枝頭做鳳凰。
男子比力求功名,女子斗藝入高門,求的也就是這個了。
皇後看到那些名門千金,突然起了個想法,想著該替太子找個對象了,太子若有了對象,心思定不會再放在江非身上。
打定了主意,她便問坐在一旁的李新,「你覺得哪家小姐表現最好?」
「都不錯。」
「我倒覺得相爺的千金最是優秀,她那撫琴技藝真是出神入化,舉手投足也十分優雅,堪稱是眾家閨秀之最,你以為呢?」
李新的心思壓根不在那些名門淑媛身上,他在意的只有江婉霏一人,見她說要茅廁,直到現在仍不見蹤影,十分心急。
他想起身,卻被皇後給扯住了,「坐下,表演到一半離席是相當不禮貌的行為,你身為太子,該以身作則才是。」
他只好再度入座,但眼楮卻不時飄動,找尋江婉霏的身影。
她該不會又跑了吧?
江婉霏的確又跑了,她覺得夾在皇家成員中很不自在,倒不如去看看民間的雜耍技藝。她借著尿遁溜到街上走動,許多受益于她的百姓見著她就塞食物給她,一會兒給她一個稞子,一會兒給她一串糖葫蘆,這些都是沒銀子看病、欠她銀兩的人。
「江大夫,欠您銀子還沒能還,真是過意不去。」
「不急不急,把身子養好再說,這稞子好吃,真是人間美味。」她笑著安撫年紀大的老奶奶,並稱贊她做的稞子。
老奶奶樂了,又多塞給她兩個,「那就多吃點,老太婆也就請得起您這稞子。」
听了教人心酸,她知道老奶奶的獨子上戰場死了,剩下她一個獨居老人,皇家雖然每月
有補貼她生活費用,但是她身體差,光是看病就花光了銀兩,後來她來了,就讓老奶奶賒欠了幾回。
她從荷包掏出了一錠銀子塞到老奶奶手中,說︰「多買點好吃的,吃營養點,身體會恢復得比較快。記得不要提重物,有空就做點我教您的動作,痛了就抹我開給您的接骨續筋膏。」她能做的也就這樣了。
老奶奶本不收的,拗不過她,收下了,卻滿臉淚水。
她知道老奶奶肯定有壓力,馬上找了借口,「您別覺得欠了我什麼,是太子爺讓我這樣做的,她說您的孩子是英雄,國家理該多照顧您,您就好生收著吧。」
就見老奶奶額上的皺紋舒緩了些許,看來是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安撫了老奶奶,她繼續前進。
李新終于找到機會溜了出來,找到江婉霏之後,他靜靜的在一處看著她與老奶奶對話。比起那些卯足勁在皇子面前表現的名門淑媛,他更歡喜看她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樂善好施。
他越過人群快步走向她,在她身後叫著,「江非,走慢點,我們去喝一杯!」
今天在這熱鬧的慶典中,有很多未能出席的人,他打算去陪他們喝一杯,當然,在這重要的時刻里,絕對不能少了他重視的人。
他走到江婉霏身旁,故作輕松地搭上她的肩膀,「我說過,別老想丟下我自己走開。」
「這種重要節慶,你走開好嗎?」
有時候她會覺得李新滿任性的,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不太適合當太子,比較適合當街上的痞子。
他該活得瀟灑自找,而不是束手束腳。
「皇後娘娘可能又要怪我把你拐開。」她真的一直在背黑鍋。
「該怪她一直想撮合我和那些名門淑媛。」
「喔,原來這祭典有這層用意啊,那你更不應該走開啊!」難怪又是吟詩又是跳舞,撫琴繪畫,什麼都安排上了,但他走了,那些千金們表演給誰看啊?「快回去挑一個。」
「你認真的嗎?」李新擰起眉頭,嚴厲詢問。
江婉霏不語了,她知道自己踩到了李新的底線,他不要被安排,他心里只有她,可是她也知道他們沒那個緣分,不管她回不回得去,他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皇後娘娘不會允許她留在李新身邊。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決定,誰也不要想插手。」李新再度強勢宣告。
她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從古至今,太子的親事哪是能自己做決定的,但她不說了,不想潑他冷水,也知道李新絕對听不進去,所以不想多費唇舌。
英雄冢里埋著一群跟著李新出戰的將士,他們為了拯救李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美酒撒地,酒敬三巡,李新告訴他們,今天可以喝到醉。
「這里還有我的拜把兄弟,他穿著我的衣服引開了追兵,據說掉下萬丈深淵,尸骨無存。」
听著,江婉霏感動得無以復加,是怎樣的情誼,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而有那麼多人願意為李新犧牲性命,可見他的確是個優秀又可敬的人。
「敬你一杯。」她舉杯向他。
「你可別先喝醉了。」
「有何不可?你方才不是說了,今日可以喝到醉。」
「醉了我得抱你回去,你確定可以接受?」
經他一說,她馬上放下酒杯,她才不想再成為眾人傳言的對象,人言可畏啊!
「我先干,你隨意吧。」他一杯仰盡。
見他馬上又倒了一杯酒,江婉霏連忙搶走,「你可不能喝醉。」
「有何不可?」
她忍不住叫道︰「我扛不動你!」
這一講,李新大笑了起來,「確實有理,原來你也能說笑。」
「你開心便好。」其實她不是講笑話的料,剛剛是神來一筆,能博君一笑,值得了。
「無妨,喝醉了就在這里席地而睡。」
「你要我不要,神經病才在墓地睡覺。」
再怎麼好也不要好到這程度,她怕半夜睡醒看到不該看的,那會嚇死。
「這里都是我的好兄弟。」
「我膽小如鼠好嗎!」
李新听了又再度大笑,「你要是膽小如鼠,那天底下就沒膽子大的女子了。」
能深入敵營偷出秘密賬冊,又為了阻止惡人逃逸置生死于度外,她的勇氣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在他看來,她既大膽又勇敢,堪稱女中豪杰。
「親愛的太子爺,那一點也不好笑。」
這稱謂很新鮮,也很動人,李新趨前,逼近她問︰「剛剛喚我什麼來著?」
「太子爺。」她裝傻,後退。
他再度逼近,繼續說︰「親愛的?親愛?你明了那字眼的意思嗎?」
「你別想太多,那只是……」
李新沒讓她講完,以唇封緘,之後一邊啄著她的唇,一邊說︰「這叫親,愛是男女之間所產生的情愫。」
不不不,她真不是那個意思的!「親愛的」只是一種戲譫的稱謂,現代人常用的口頭禪,他誤會大了!
但他似乎堅信著她就是那個意思,很努力的用自己的唇在響應她一時的錯詞。
她該推開他,但是被親得七葷八素的,她感覺渾身沒了力氣,像著魔似的接受他的吻,響應他的熱情。
中邪了吧?肯定是他的那些好兄弟們在幫他的忙!
她的腦袋有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也許是他的那些弟兄們看他太孤單,所以把她帶到他身邊來……
現實打斷了一切美好,龍武來了,發覺自己看到不該看的,為了不造成他們尷尬,他站得遠遠的。
李新停下動作,將江婉霏摟在懷中,問著,「什麼事?」
「皇上找您。」龍武恭敬回答。
「真是不得閑。」他嘴巴叨念,還是起身了,並且拉了她一把,「你若不想回祭典會場,我讓龍武送你回府。」
「好。」知道拒絕無用,她還是乖乖接受了他的安排,反正她也的確不想回祭典會場去看他挑選太子妃的好戲。
回太子府的路上寂靜無聲,龍武向來安靜,但偶爾仍會說上一兩句,今日從英雄冢回府的路上,他卻一句話也沒有。
「龍將軍在不高興什麼?」這是她女人的直覺,她真的覺得龍武在不爽她。
「江大夫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龍武悶著聲音說道。
龍武這人很直,他知道江非是個好人,但江非終究是個男子。他原本就覺得太子與江非走得太近遲早會出事,果真被他料中了。
太子爺有斷袖之癖,這對他打擊挺大的。
「你不用擔心,我遲早會離開的,我不會束縛住你的太子爺,也不會讓他成為眾人的笑柄。」
她知道龍武在擔心什麼,無非是怕李新因為斷袖之癖而成為大家笑話的對象,甚至是被廢黜太子之位,她不願意害到他。
「你要離開?」
「遲早的事。」
「去哪?」
「一個太子絕對找不到我的地方。」
「其實我也不是討厭你,只是……你與太子都是男子……」龍武覺得自己剛剛的態度有點傷人,努力想解釋。
「我知道,現在開始我會努力和太子保持距離。」
她越說,龍武越覺得慚愧,「江大夫要是個姑娘就好了……」
「就算我是姑娘,上面也不會允許的。」
龍武听了,頭垂得更低了,很無奈地贊同了她的說法,「也是,皇後娘娘正在向皇上提議,打算在名門千金中挑選一個太子妃。」
明知道這事情,但龍武此言一出,江婉霏還是大受打擊。
「是嗎?」她假裝無事,昂頭繼續騎馬往前。
路邊有人對她打招呼,她點頭回以一個微笑,但是她的心里已經開始翻騰。
她不在乎嗎?不,她在乎,就是因為在乎,所以心痛,但驕傲的她不容許自己當眾掉淚。
「龍將軍覺得哪家千金會雀屏中選?」
「相國府的千金吧,她人美而且技藝超群,皇後娘娘似乎很中意……」
「太子也會喜歡嗎?」
「太子……」這個龍武可就不敢說了。
若在之前,他或許會猜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可撞見過太子與江非親密的一幕之後,他不認為太子會喜歡潘相國的千金。
這氣氛太悶了,龍武覺得該轉個話題,「江大夫玩過陀螺嗎?那兒有陀螺比賽,要不要去玩玩?」
「你去吧,我想回府休息了。」
她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眼看太子府就要到了,她大大松了口氣。
龍武感覺她的氣色不太好,關注詢問︰「江大夫沒事吧?」
「沒事。」
雖然她那麼說,龍武還是覺得她可能在生他的悶氣,試圖再解釋一二,「其實我真的不討厭江大夫的,我知道江大夫是個好人,我只是……」
「我知道。」
「太子爺……」
「我了解的,你不用一直解釋。」她知道龍武在擔心她,所以努力擠出笑容,「我們都希望太子好,只要他幸福就可以。」說完,她繼續往前,瀟灑地揮手。
看著她的背影,龍武忍不住又說了,「你要是個姑娘就好了。」可惜事與願違。
為了徹底讓李新和江婉霏做切割,皇後積極的向李繼堯提議,在眾家千金中挑選一個合適的姑娘當太子妃。
「皇上,太子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的確,前些年讓他去戰場,把親事給延宕了,的確該替他張羅了,可也不能說成家就成家,太子可有喜歡的對象?」
「婚姻大事由咱們長輩作主不就成了,您是他的父皇,您決定了,他還能說不嗎?」皇後想當下就把事情給敲定,好讓李新沒得轉圜。
可李繼堯不那樣想,他挺開明的,先想到了孩子的幸福,「事關太子一生幸福,怎能我們說了就算,總得他看得上眼才行。」
「孩子年紀小,不似我們經過歲月的歷練,怎麼看得準,當然還是要我們幫著看才好。」
「皇後,方才你才說太子年紀不小了,怎麼馬上又改口說年紀小,這究竟是大還是小?朕都被你弄胡涂了。」
「皇上,孩子是長大了,可在爹娘眼里,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啊。」
「說得極是,這樣吧,你挑幾個,也讓太子挑幾個,若其中有重復的,便從重復的人選中進行篩選,你說如何?」
「好,皇上怎麼說,臣妾就怎做。」皇後心中早就有了人選,就等李繼堯開口允諾。論勢力,當然要挑相國府的千金,能有相國輔佐,將來太子的江山會更加穩固。當然威武將軍府的千金也不錯,手掌重兵,結了這門親,會有人幫太子開疆拓土。
皇後的如意算盤打得十分精準,挑的對象全都能在未來為太子的江山打基礎。
李新來了,他先向李繼堯行大禮,「父皇找我有何要事?」
「是這樣的,你母後有意讓你從眾家千金中挑選太子妃,你覺得如何?」
「孩兒還無意成親。」
「說什麼傻話,你年紀不小了,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我大乘江山著想,這血脈傳承的責任,你該扛起了。」
「我還有幾個皇弟。」他並非獨子,傳承的責任不該他獨扛。
「那不同,你是皇家嫡長子,血脈傳承自然是你的責任。你年紀不小了,此時不成親要待何時?再說了,你那些皇弟年紀都還小,你父皇要抱皇孫,得等上多久啊?」皇後道。
早知道父皇找他來此是為了這種鳥事,他就該讓龍武回報,說他喝醉了才是。
「父皇,今日是祭祀大典啟幕,為的是祈求老天爺和列祖列宗保佑,實在不宜在這種重要慶典中談論孩兒的私事。」
「你母後心急了吧。」李繼堯笑著說道。
「我是心急,看別人都抱孫了,我還沒個指望,怎能不心急?」
皇後哀怨了,人家說輸人不輸陣,皇上的幾個寵妃都努力想多生幾個皇子,她生不出來了,只好指望兒子替她添幾個皇孫。
「母後若真喜歡孩子,我可以商請皇妹把她的小孩帶至您的寢宮讓您玩玩,再不夠,讓小佷兒在您寢宮住個幾日也無妨,但就是別把期望寄托在孩兒身上。」李新認真地說著。他越說皇後是越生氣,她差點就沖口說出,不是我的親孫子,我才不稀罕!
但她打住了,可表情不是很好看,氣呼呼地瞪著李新,堅決地說︰「可以不在今日,似我會請皇上挑個良辰吉日,替你辦個選妃儀式。」
听完,李新的臉垮了下來。
看來母後這回是玩真的!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3:22
第十章太子拒婚引殺機
祭典告一段落,李新獲得了一個長假,短期內他可以不用入宮,如今他哪也不去,每天都到醫館當見習生。
「太子打算轉行了嗎?」他報到得太勤快了,江婉霏忍不住調侃他。
「學好了醫術,我也能如你那般行走江湖不怕餓肚子。」李新笑著回應。
這些日子他突然有感,當太子是挺累人的事情,現在他挺同情父皇的,成天被束縛在皇宮里,而那是他未來的寫照。
本來他對這身分賦予的壓力還不至于感到太重,可自從母後殷切期盼地要替他辦什麼選妃儀式,他對太子這稱謂的嫌棄就越來越重了。
要真可以轉行,那倒也是美事一樁。
可他知道自己沒選擇的余地,唯有偷得這幾日閑情逸致,和她朝夕相處,學學半吊子醫術,想象他們是一對閑雲野鶴的夫妻,只羨鴛鴦不羨仙。
包藥他學了,熬藥他學了,煉丹他也學了,但懂而不精,真的只是個半吊子。針灸就不能隨便玩了,他不能拿人家的性命開玩笑,江婉霏也不許,她說要拿針扎人得先扎自己,扎準了,確認不出事,才能拿別人練習。
隔行如隔山,他拿著針灸看著自己的臂膀,怎麼也扎不下去,感覺那針扎起來比刀子劃過去還要痛。
「堂堂太子爺怕針不怕刀,傳出去,老百姓不知道會怎麼看待喔。」江婉霏故意笑話他。
「你敢扎自己?」他故意激她,其實他知道她敢,之前進京暈車時,她便替自己扎過針了。
但江婉霏還是用行動證明,針迅速又準確的插入了自己的合谷穴,她嚴肅的說︰「扎針有訣竅,穴道抓準了,扎針不會痛。扎針還有分深淺,通常是不許深扎的,而且不是每倘穴道都能扎針,三兩天學不來的。」
「嗯,受教了。」他不敢再鬧她,認真地當個旁觀者。
上山采藥時,他則當起江婉霏的挑夫,她則教他認識藥草。
她說︰「不一定要行醫,沒事多長知識不是壞事,在荒郊野外被蟲子晈了,隨處都有藥草可利用,懂了藥草,命或許有得救,不懂的只怕趕不及見大夫,就先去見閻羅王了。」
「沒錯,還好我當時運氣好,先見著了大夫,才沒去見閻羅王。」李新笑說道。
「哪不開提哪壺。」
「我謹記你的救命之恩。」
「你已經報恩不曉得多少回,可以扯平了。」
「扯不平的。」
「又要說你的命比較尊貴,切,懶得理你!」她佯裝生氣,轉身欲走,卻因為腳下踩空,人往後仰,直接倒入李新的懷抱。
「這可是你自個投懷送抱,不能怪我喔。」李新笑著,旋了個身便把她帶到樹上。
不明他意,江婉霏狐疑詢問︰「帶我上樹做什麼?」
「避人耳目。」
「為何要避人耳目?有人跟蹤我們嗎?」
「不是。」
「那為何……」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堵住了,李新二度吻她,而且比上回更加熱情。
誰說深吻只屬于法國,這男人……上哪學來這些銷魂招數?她無力招架,只能任憑索取。
一吻結束,她只能攀著他,才能免于掉落樹下。
她听到心跳聲狂野的撲通撲通響,卻不知道究竟是屬于他還是自己,臉蛋又熱又紅。
唉,她都答應龍武要和他保持距離了,怎麼反而越靠越近?這樣下去如何收尾?
「放開我,我要下去。」她開始掙扎。
「別亂動,會掉下去。」李新出言警告。
「我說我要下去!」她繼續掙扎,而且更加使力,這一鬧,整個人失去重心往下掉。
慘了慘了,這下子不缺胳臂斷腿才怪!
她正在猜想自己的下場,李新已經在她摔至地面前接住她,一個旋身,揚起了一陣落葉,看起來不似她跌落,比較像他們在跳舞。
畫面美到讓江婉霏忘了剛剛摔落的恐懼,整個人被那紛飛的落葉給震傻了。
「喜歡嗎?」他從她的表情猜想。
「喜歡!這就是輕功嗎?再來一次可以嗎?我感覺自己像鳥一樣在飛翔,太厲害了!」她玩性大起,畢竟這種機會很難得,不搭飛機、不吊鋼絲也可以像小鳥一樣飛翔,真的很不可思議。
「那就再來一次。」
就這樣,李新帶著她飛了一次又一次,玩到差點忘了他們上山的目的。
李新早把挑選太子妃的事情給拋到九霄雲外,直到皇後派沈明來告知,三日後便是舉辦挑選儀式的好日子。
他當場暴怒,把沈明大罵了一頓,還要沈明回去傳話給皇後,說他不會進宮挑選太子妃。
「太子殿下,那是皇上首肯的,您不進宮挑選太子妃人選就是抗旨。」
「未見聖旨到,何來抗旨之說?沈明,你是想假借聖意逼我就範是不是!」李新怒聲質問。
這可把沈明嚇壞了,他忙跪地直呼冤枉,「殿下聖明,奴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借聖意啊!」
「回去傳話,說我不同意,誰也不能逼我。」
「是。」
沈明就這麼回宮了。
話傳到皇後耳中,可把她氣炸了,「好個太子,對本宮這母親的話都不听了,連皇上首肯的事情都想違逆,真是大逆不道!」
沈明很委屈的說︰「太子殿下說無聖旨就不算數,娘娘您說這怎麼辦才好?都已經通知所有參加的仕女了……」
「當然要如期舉行挑選太子妃的儀式。」
「可是聖上沒有下旨,只怕太子殿下不會就範。」
「他要聖旨,我就去請聖旨給他,移駕御書房。」
為了讓李新就範,皇後決定出狠招,她找上正在看奏折的李繼堯,一開始就使出了哀兵政策,哭哭啼啼的直嚷著,「這該如何是好啊?」
「皇後究竟為何事如此傷心?說出來讓朕听听,朕替你做主。」
「家丑不可外揚,皇上可否先支開閑雜人等?」
「都退下。」李繼堯支退了眾人才又開口,「好了,究竟何事,你倒是說說。」
皇後把李新和江婉霏的事情給抖了出來,但她怕皇上動怒,還說辦選妃是為了導正太子不正常的行徑,想以此說服李繼堯下旨命令李新進宮選妃。
「真有那回事?我瞧江大夫人挺正派的,連我給的官職都不肯接受,他會是魅惑太子的那種人嗎?」
李繼堯對江婉霏印象不錯,覺得她是個人才,雖不肯進宮當官,但在民間也不錯,能造福更多人,李新常在他面前夸獎江婉霏。
「皇上,臣妾不是會亂造謠之人,況且太子是臣妾的親生兒子,臣妾豈會害他?臣妾請求皇上下旨,趁此機會將太子引導回正途才是。」
听了皇後的話後,李繼堯深覺有理,加上他也覺得太子年紀的確大了,該讓他成親好傳宗接代,「朕這就下旨。」
「謝皇上!」
如願以償,皇後可開心了,忙命令沈明前往太子府宣旨。
沈明這次帶著聖旨前往太子府,走路有風,一喊聖旨到,眾人皆跪地,連轟他走的李新也不得不下跪接旨。
「太子李新接旨!」
「李新接旨。」李新看見沈明再度前來,心有不祥預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訂于大乘日興三十五年八月十日,于鳳霞殿舉行挑選太子妃之儀式,特令太子李新親自挑選貴女,欽此。』」
李新听完沈明宣讀聖旨,久久不伸手去接那道聖旨。
他不願意選妃。
「李新接旨!」沈明再度揚聲,音調比方才高了好幾度。
李新不動聲色,一旁的劉坤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伸手接下那道聖旨,之後便起身下令,「送沈公公。」
這根本就是在下逐客令,沈明為之氣惱,但又不敢對李新動怒,只好模模鼻子走人。
「為何要逼我?」李新胸口憋了口氣,悶極了。
「皇上和皇後是為您好。」
「連你都這麼說!」李新怒看著劉坤,氣憤地說︰「我以為你最了解我,沒想到你和他們一樣。」
「老奴當然了解您,但您是太子,他們是皇上跟皇後,老奴不能看著您抗旨遭罪。」
「就沒其他法子了嗎?」
「您是聰明人,當知道該怎麼做才是,這應該不需要老奴教您。」
他當然是聰明人,但有時當局者迷,經劉坤這一提,他冷靜下來,一冷靜,腦袋就有譜了。
「也許我該那麼做。」
皇宮御書房,李繼堯正喝著李新替他泡的茶,邊喝茶,他邊說︰「你已經有多久沒替朕泡過茶了?」
小時候李新還住在宮里時總愛往御書房跑,小小年紀的他相當懂事,來的時候總會讓劉坤端著他泡的茶,說是要給父皇喝的。
長大後李繼堯讓李新搬出皇宮,在外歷練,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的需求,父子倆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而後李新去了戰場,險些沒命歸來,他這老父急得一頭黑發變白發。
可憐天下父母心,皇帝也是人父,該擔憂的少不了。
「突然泡茶給我喝,有事嗎?」不常來的突然跑來,還獻起了殷勤,必定有事。
「父皇果然明智。」
「自然,你父皇我還未老到兩眼昏花。」李繼堯瞅著兒子半晌,接著說︰「說吧,究竟何事?」
「孩兒想請父皇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哪一樁?」
「挑選太子妃之事。」
「你該知道君無戲言,你想讓朕當個出爾反爾的君王嗎?」
「父皇,兒臣小時候您有答應過,未來的幸福由兒臣自己做決定,兒臣不願意政治聯姻,希望父皇成全。」
「挑選太子妃只是個儀式,你若沒挑中也就罷了,怎能連挑選都不願意,就讓父皇收回成命呢?這樣父皇在臣子面前豈不是成了無信用的君主。」
君主的面子當然比太子的面子重要,再則李繼堯听了皇後那番話後,擔心傳言是真的,他也想借此機會將李新的心態導正。
「兒臣已經有意中人,斷然不會再挑選其他女子為妃。」為了讓李繼堯收回成命,李新決定實話實說。
李新這一說,讓李繼堯為之雀躍,他也希望太子能及早成家,替皇家增添子嗣,「是哪家的千金?為何父皇從未听你提及過此人?」
「是江大夫。」
「荒唐!」李繼堯一听勃然大怒,怒目直指李新,「李新,你身為皇家成員,又是一國儲君,你怎可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是打算氣死朕是不是?!」
若李新說的是民間姑娘,李繼堯也不至于如此震怒,偏偏說的是江非,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父皇請息怒,兒臣還有話說。」
「誰都可以,就江非不可!」
「江大夫是個姑娘。」李新急切地說出實情。
李繼堯愣住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李新知道說出事實會叫人震驚,也可能惹怒龍顏,但不說出實情,一旦挑選太子妃之事成了定局,就更難挽回了,他只能賭上一局。
「大膽李新,你竟敢欺君罔上!」因被欺瞞,李繼堯再度發怒。
看來是賭輸了,李新跪地認錯,「兒臣自知不該欺瞞父皇,但江大夫女扮男裝並非為了欺騙父皇,她單純只是為了方便行走江湖,請父皇明察。」
「你自身難保,還在替她辯解?」
「兒臣只是實話實說,江大夫從一開始便不願意與兒臣前來京城,是兒臣為報救命之恩強將她請來。父皇曾叮囑兒臣,知恩要圖報,說兒臣的救命恩人就是大乘國的恩人,命兒臣定要將她請來京城,兒臣只是謹遵父皇之命。」
李繼堯想起來了,當日太子安然歸來,他的確是那樣說過,還說,要太子將救命恩人找來,不管這恩人要什麼,他定會重賞,那些話仍言猶在耳。
「朕可沒讓你與她兒女情長,你可是太子!」
「兒臣從不認為姻緣得要門戶相當,情投意合才更重要。江大夫醫術高明,又救人無數,在民間已經建立極高的好聲譽,兒臣若迎娶她,並不會辱沒我皇家名聲,請父皇成全。」,
「你母後可不會那樣認為。」兒子說得極有道理,但皇後肯定會鬧脾氣,李繼堯光想都覺得頭疼,「這事再議。」
「父皇……」
「得了,朕答應取消選妃儀式,但關于讓你迎娶江非之事,朕得再想想。」還好選妃之事只下旨給李新,還未昭告天下,否則這成命難以收回。
至于李新,雖然未能如願迎娶江婉霏,但至少選妃儀式取消了,這已經足以讓他暫時寬心。
經歷過太子妃事件,江婉霏更加明白李新對自己的情意,想到李新為了她竟然公然抗旨,還請求皇帝收回成命,連命都可以不要,心中十分感動。
而她呢?從重逢開始,她老想到自己,想著攢銀子,想找到回去的路,對李新的態度也總是不冷不熱的,她覺得自己真的挺自私的。
所以今日她決定親手替他準備飯菜,好好與他吃頓飯,陪他喝杯酒。
過了中午醫館就關上門,她到街上買了幾樣菜,向太子府的廚娘借用廚房,可到了廚房她才想到這是古代,沒有瓦斯爐,只有傳統的灶。
她只好慢慢點火,等火苗點燃,她已經灰頭土臉了。
廚娘在一旁看不下去,便問︰「江大夫,您是覺得老太婆煮的飯不好吃嗎?」
「婆婆,您誤會了,我只是想親自煮頓飯給太子爺吃,謝謝他這陣子對我的照顧。」
「原來如此,那好吧,您慢慢煮,需要幫忙叫一下老太婆就行。」
「謝謝婆婆。」
江婉霏向蔚娘謝過後,開始努力煮她的菜,第一道菜出爐了,是炒青菜,色澤還可以,第二道是炒肉絲,肉絲有點老,第三道是一只魚,上桌時,魚有點燒焦。
以前都是吃姊姊煮的菜,她不是料理的那塊料,頂多能炒盤蛋炒飯,煎顆荷包蛋。
值這是她的心意,如果李新敢不吃,她肯定跟他翻臉。
她捧著煮好的菜肴到李新的寢房等候,可直到過了晚膳的時刻,李新依然沒出現。
她步出房間,詢問外頭的巡邏護衛,「你們家太子爺還沒回府嗎?」
這畢竟是太子府邸,外頭一直有護衛來回巡邏,以防有人想對太子不利。
她正問著,劉坤從外長廊那端急忙走到她跟前,「江大夫,太子爺臨時有急事去了景陽城,他讓老奴轉話給您。」
「太子去了景陽城?」她像八哥鳥,重復著劉坤的話語。
她太吃驚了,沒想到李新會突然外出,然後她想到自己煮的那桌菜,沒有憤怒,反而松了口氣,那桌菜真的上不了台面,李新不在,她便不用在他面前丟臉。
但她仍舊好奇,「太子爺怎會突然去景陽城,出了什麼事嗎?」
「是壞事,但也是好事。」劉坤臉上喜悅多過擔憂,「太子爺的拜把兄弟劉城赫沒死,不過出了點狀況,太子爺正趕過去搭救他。」
听到劉城赫沒死,她也覺得是喜事,不過還是好奇,「劉公子出了什麼事?」
「劉公子的家人誣陷他是假冒的,太子爺要趕去替他證明身分。」
怪了,劉城赫是劉家人,若劉家人說那人是假冒的,那太子又怎能證明他是真的?再說了,若那人是真的,劉家人干麼指控自家人是假冒的?
看來那劉家很有問題。
她是局外人,加上劉家遠在景陽城,她管不了,現在要做的是收拾她臨時起意煮的愛心晚膳。
她把晚膳拎回自己的房間,打算獨自消化掉,但吃飯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李新的陪伴,一個人吃飯真的孤單又沒味道。
和李新才分開不久,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和摯友經過了生離死別,再重逢,男子也難免眼眶有淚,李新與劉城赫雙手緊握,眼神里流露出無數的情感與感嘆。
「真慶幸你還活著。」
從劉城赫假扮自己引開追兵,又听聞劉城赫墜下斷崖,李新的心里一直覺得虧欠,他甚至不敢上門探訪劉城赫的老父與妻子,因為他心中有愧。
「多謝太子搭救,讓太子看了自家笑話,真是慚愧。」
「你我是生死之交,你不找我幫你要找誰?再說了,比起你的大義,我這小恩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說得極是,那往後兄弟就不跟你客套了。」
李新笑著拍拍劉城赫的臂膀,爽快地說︰「這樣說就對了!」
兩人相視而笑,李新說︰「我听說你掉下斷崖後,試圖下去找你,但始終未能找到你,你掉下之後都遭遇了哪些事?」
「我被一個老樵夫救了,在他家里待了一段時日,那時我多處筋骨斷裂,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後來能走動了,我想法子回到家鄉,可是因為身體沒完全恢復,所以花了挺長一段時日才回到景陽城。」
「原來如此,那你為何沒在第一時間找人通知我?我一直以為你真的死了。」
「一開始我處于昏迷狀態,清醒的時間不多,回到家鄉又發現人事全非,我想等一切穩定以後再去找你,沒想到會是以求救的方式。」
「還好我能及時趕到。」
「多謝太子相救。」劉城赫忍不住再次道謝。
「又說,罰你三杯。」李新拿杯子倒了酒,今日他情緒很高亢,因為他的酒伴回來了,所以他也替自己倒了杯,「我陪你喝。」
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肉一起啃,有酒一起喝,他終于又可以這樣大聲地喊「干」了。
酒杯在空中踫撞,然後各自盡杯中物。
兩人邊喝邊聊,天南地北,一起想念已逝的弟兄,一起計劃未來,然後聊著聊著,李新提到了劉城赫的妻子,「你有個挺有勇氣的媳婦。」
李新依稀記得,連紫悠拿著令牌說要見他時的表情,尋常百姓見到他總是恭恭敬敬的,可連紫悠面對他,卻毫無畏懼之色,她讓他聯想到江非,兩人眼神挺神似的。
「我也覺得我媳婦很有勇氣。」
被趕到破宅,身上沒有多少銀兩,但連紫悠卻能讓自己大翻轉,那不是一般女子辦得到的。
李新笑說︰「我身邊也有一個很像你媳婦的姑娘。」
劉城赫打趣道︰「原來太子爺也有心儀的對象了。」
「心儀……是啊,的確是心儀,剛離開不久,我便已經開始想念她了。」他坦率的說著。
「那麼再來就是喝太子爺喜酒了。」
「喜酒……希望如此。」
如果他是普通老百姓,他可以給劉城赫一個爽快的回答,但他是大乘儲君,他沒法像尋常百姓一般說成親就成親,目前能讓江非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他已經很滿足。
劉城赫瞧出李新面有難色,忍不住問︰「有何問題嗎?人家姑娘不願意嫁給你?」
「我母後不贊成。」
這號人物一搬出來,連劉城赫都無言以對了。
原本簡單的事情,一旦有皇室阻撓,怕都變得不簡單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皇後氣得亂砸東西,她萬萬沒想到李繼堯會收回成命,挑選太子妃的儀式說不辦便不辦了。
她原本還開心的放話出去,讓相國以及威武將軍府的千金都來參加選妃儀式,可這會兒計劃泡湯了,她要怎麼向朝廷大老們交代呢?
「皇上為何會突然收回成命?他可是一國之君,豈可這樣出爾反爾,這讓本宮的面子往哪擱?」
沈明把矛頭直指江婉霏,「太子爺已經完全被那個姓江的江湖郎中給迷得神魂顛倒了。」
「皇上豈會容許太子和一個男子有關系,別瞎扯。」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听說那個江大夫是個姑娘呢!」沈明把從其他太監那里听來的消息轉述給皇後,並加油添醋,「上回奴才去太子府,與那江非打過照面,真心覺得她是狐狸轉世,狐媚味道特別濃厚,太子怎麼抵擋得住她的狐媚招數呢!」
其實沈明除了是皇後時人,私底下也和潘相國走得挺近,他一心想幫潘相國將女兒嫁給太子,所以一听到選太子妃儀式取消,又听到江非是女子,他便想著要怎麼扳回一城。
潘相國下了指導棋,要他借力使力,讓皇後出頭,因為皇後肯定不會容許江非成為太子妃。
「女子?江大夫是女子?!」
「太子是那樣告訴皇上的,太子還說江非是他的意中人,皇上正在考慮要不要讓太子迎娶江非為妻。」
「我絕不同意!」皇後怒喝。
太子是儲君,將來要一統天下,如此尊貴之人豈可迎娶個來歷不明的江湖女郎中,這臉她丟不起。
「沈明,想想有什麼法子阻止,絕對不能讓太子迎娶江非。」
沈明早就想好了點子,就等皇後開口詢問,「皇後娘娘,其實也不是沒法子,問題的癥結就是江非,只要江非不存在,所有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江非不存在……」皇後思忖著,認真消化著沈明那話的意思。
「皇後娘娘,仁慈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當機立斷,才能斬斷亂麻。」怕皇後心軟下不了手,沈明又在旁慫恿。
這點皇後自然是懂的,但她不曾心狠手辣對付過誰,即便是那些與她搶奪皇上的後宮嬪妃,她也只是氣憤在心,所以她還沒拿定主意要怎麼對付江婉霏。
沈明早就與潘相國討論過了,潘相國說這江非不除,他家的閨女就沒機會當太子妃,女兒當不了太子妃,將來他就難以掌控大乘,這是環環相扣的。
「江非還沒當上太子妃,太子就已經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要真讓她當了太子妃,太子恐怕真會把娘娘這親娘給忘了,老奴光想都替娘娘覺得不值。」
「沈明,你話多了。」皇後不怎嚴厲的念了沈明一句,但很快又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本宮想,但這事茲事體大,得讓本宮好好考慮。」
「娘娘只要一個命令,老奴就會替娘娘辦得妥妥當當,絕對天衣無縫,不會有人懷疑到娘娘身上的。」怕皇後一時心軟改變心意,沈明繼續慫恿。
「你想怎麼做?」
「要讓她消失的法子多了去。」听起來似乎十分容易,這讓皇後開始動搖。
這江非非得消失不可,至于怎麼消失,其實她並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搬開這顆絆腳石便可以。
「那你就去辦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來煩我便可。」
沈明等的就是這個命令,皇後此言一出,他馬上爽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3:45
第十一章誣陷醫死人
江婉霏一如往常地早起,用膳後步行至醫館看病。
醫館門還未開啟,外頭等著看病的病人已經大排長龍。
為了避免病人爭先恐後,她照著現代的做法讓人們拿號碼牌等候,如此一來,秩序有了,也少了爭議。
病人和她打了招呼,她也回以一笑。
她認出來了,其中有好些個是舊病患,來看過幾回病,那些多半是慢性病患者,經她看診後,狀況緩和了一些,就把她當成了活神仙,不管她怎麼勸阻,他們還是見著她就先雙手和十膜拜一番。
現在她不勸了,當他們膜拜時,她同樣回以雙手合十,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原本該是一成不變的景象,今日卻變調了。
在她踏入醫館大門時,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大罵——
「劊子手!」
這一罵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與圍觀,她停下了步伐,轉身看向來者,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年約三十,身材略顯瘦小。
「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說你是劊子手!」
「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我這里是醫館,是替人治病的地方,不是殺人的場所。」
「沒錯,就是你醫死我娘的,你就是劊子手!」
中藥材中有些確實有毒性,但是量少並不至于會致人于死地,反而有奇效,除非長期服用。
可她來到龍陽城時日並不長,重復看診的病患不會多過三次,說她醫死人有點超過了。
「你肯定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我娘就是來你這里看病,吃了你開的藥方後就暴斃了,你別想耍賴不認帳!」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不記得自己開過什麼足以致命的藥材,她實在想不通這男子為何要那樣說,「你娘是誰?」
「何春子。」
為了方便後續治療,江婉霏有記錄病患的就診數據,包含看了哪一科、開了那些藥,她記得何春子,久咳不愈,疑似肺結核,她替何春子開了清肺化痰散,還要何春子拿布當口罩,以免傳染給人,檔案上有清楚記載。
何春子的病情還不至于到會要命的地步,「除了吃我開的藥方,你娘可有再服用其他東西?」
「你別想推卸責任,我娘把你的叮嚀奉為圭臬,但你開的藥方卻要了她的老命,像你這種江湖郎中,根本不可信賴,我已經告官,要官府把你抓去治罪,這樣你才不會繼續害人!」
何春子的兒子越罵越起勁,已經一口咬定他娘是被江婉霏開的藥害死的,她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
江婉霏本想鎮定地繼續看病,但被何春子的兒子一鬧,那些來看病的人都不敢給她看了。
沒多久,官府的衙役來了。
不分青紅皂白,帶頭的一來就高聲一喊,「江非將人治死,將江非拿下,醫館里所有的藥材皆封箱帶回府衙受檢。」
江婉霏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手就被銬上了手銬。
現場一片嘩然,接著開始有幾個受恩于江婉霏的病患講話了,「江大夫不可能治死人的,這一定是弄錯了。」
「再吵連你們一起抓起來。」
江婉霏不想連累旁人,便說︰「多謝諸位的信任,我沒做錯事,不會有事的。」
醫館的工作人員看到江婉霏被抓,紛紛上前阻止,「官爺,這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江大夫是太子府的貴客,你們不能這樣把他抓走。」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是太子府的貴客也一樣,害死人就該接受審判,帶走!」江婉霏就這樣被衙門的官差給抓走了,醫館里的藥材和藥方也一並被封箱扛往府衙。
這時有個醫館的熬藥工人快速的朝太子府的方向沖了過去,他其實是李新派來混在其中,負責注意江婉霏安全與報信的。
因為事出突然,加上來人是府尹大人的官差,他不能出手營救,只能想法子將消息傳遞給李新。
府衙大牢里老鼠橫行,蟲子也不在少數,封閉的空間里臭氣沖天,一踏入監牢,江婉霏就有股想吐的沖動。
又是女扮男裝、又是扮乞丐,現在還鍍鐺入獄成了囚犯,來到這里之後,真是什麼角色都讓她給扮演了。
她呆坐在牆角,努力啟考著問題究竟出在哪?可她著實想不通,為何何春子會突然暴斃?
有些中藥材確實具有輕微毒性,但不可能一夕致命,當然,若是大量服用那就另當別論了。
然而她開出的藥方都是在她的醫館抓藥,若是有錯,負責抓藥的藥劑生應該會察覺,怎麼可能會給過量的藥材?
除非有人存心害她,對她的藥方或藥材動了手腳。
原本她還覺得只要行得正,沒做錯事,遲早會洗清罪嫌,但現在她有點不確定了。
若是有心人要害她,肯定會設計得毫無破綻,要想洗清罪嫌,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以前看宮斗戲總覺得高潮迭起,但現在她厭惡極了這種爾虞我詐的戲碼,要是讓她回去現代,她絕對不會再看宮斗戲。
但回得去嗎?她該不會要在這里人頭落地吧?
讀書時,她滿腦子想著行醫濟世,真沒想到她努力行醫,最後卻栽在這上頭,她越想越沮喪。
李新在這就好了,他一定會想法子把她救出去的。
但是害她的人若是機關算盡,就算李新在,他又能怎麼辦呢?
現在她只能期盼府尹是個公正不阿的官,又或者害她的人能良心發現跑來自首。
可這一想,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太過天真。
她恐怕是成了某些人的絆腳石,絆腳石豈有搬開又搬回原地的道理,把她視為眼中釘的人,這會兒應該在開慶功宴了吧。
想了又想,最後她決定順其自然,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等著等著,有獄卒來開了門,「江非出來。」
她緩緩起身,走出牢門,忍不住詢問︰「獄卒大哥這是要帶我上哪去?」
「府尹大人要提審。」
馬上就提審,這速度挺快的,快得令人不安,有種想速審速決的感覺,她的腳步不自覺變得有些沉重。
獄卒不耐的用力推了她一把,大聲喝斥,「走快點,府尹大人等著呢!」
終究還是得面對的,她被又推又拉的帶到府衙堂內,然後被狠狠壓著跪在地上,動不動就下跪,她的傲骨幾乎要在這個時代給磨光了。
「堂下何人?」府尹坐在堂上敲著驚堂木,厲聲詢問著。
「草民李阿順。」原告跪在堂下恭敬的回答。
「草民江非。」江婉霏被動的回復著。
「原告所告何事?」
李阿順將自己母親到江非醫館看病,服用藥物後斃命的事情重新敘述了一回。
府尹听了十分憤怒,他怒問江婉霏,「大膽江非,你行醫取財,害人致命,你可知罪?」
驚堂木又一敲,一旁盼衙役重重的敲著木棍,大喊著「威武」,堂上堂下一起嚇人,听起來的確有些懾人。
但江婉霏平靜地回話,「草民無罪,草民行醫濟世,所作所為皆問心無愧,請府尹大人明察秋毫。」
「何春子的兒子指證歷歷,你還在狡辯!」
「恕草民斗膽直言,草民與那何春子既無冤、又無仇,何家也無財可令我貪圖,我有何理由要對何春子下毒手呢?」
「江非,你不認罪是不是?」
「草民無罪,不能認。」
「我就讓你心服口服,將江非的藥材與藥方全數帶上來。」
一會兒,官差把所有封箱的藥材和藥方單子全數搬到衙門堂內,府尹傳喚了其他醫館的大夫來檢驗那些藥材和藥方。
藥材被一樣一樣檢視,那大夫看著看著,突然大喊,「找到了!」
江婉霏原本平靜的心湖像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起了無數波瀾,她看向那名大夫,他拿著裝藥材的盒子以及她開的藥方,對堂上的府尹說——
「府尹大人,草民已經找到令何春子斃命的藥材和藥方了。」
「呈上來。」
那名大夫恭敬地把藥材和藥方交給師爺,師爺再把證據放到府尹案桌上。
府尹拿起藥方,看著上面的藥材,擰起了眉宇,臉上的怒意更加濃厚,「江非啊江非,你竟在病患的藥方上添加大量的砒霜,這上頭清楚記載,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辯解?」
「草民並未在任何病患的藥方上添加砒霜,那是有心人存心栽贓,若草民有心害人,又怎麼會把那種毒物放在醫館等著您來查封?請府尹大人明察。」
「罪證齊全,不容你狡辯!你身為大夫,當濟世救人慈悲為懷,可你卻借執業之便,施以毒藥害人致命,罪加一等,殺人償命,本府判你七日後正午斬立決!」
這樣就判決了?連調查都不調查?
死期就在眼前,江婉霏本該心生恐懼的,可她突然好想大笑,感覺就像是看了一出很爛的可笑鬧劇。
看來連府尹都和主謀者套好,如此她怎麼可能逃得出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罷了,要斬就斬吧!
雖然這樣想有些對不起李新,但她真的忍不住想著,也許這一斬,她便能回家了。
皇後寢宮內,穿著華服、打扮美麗的皇後正在啜著李繼堯賞給她的新茶和糕點。
沈明站在她的身旁,彎著腰在她耳邊嚼著舌根,「大事底定,娘娘的眼中釘七日後便可徹底拔除。」
「做事挺有效率的,賞你。」皇後拿起桌上的糕點遞給沈明,並說︰「那是最近很受歡迎的茶點,據說是用洛神花做的,你知道洛神花是什麼嗎?」
「奴才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本宮也沒見過,改日你替我打探打探,免得本宮被眾嬪妃笑話。」
「奴才遵旨。」
皇後優雅的啜了口茶水,心底有了些許不安,「那個……不會有漏洞吧?」
「奴才辦事,娘娘請放心。」
「那就好,事成之後本宮會另有重賞,不過七日會不會太久了?太子回來怕會生變,盡快把事情處理妥當,免得夜長夢多。」
「是,奴才這就去。」
沈明離開皇後寢宮之後便前往相國府,府尹此番會如此配合,是因為他有把柄落在潘相國手上,要讓府尹更改判決,得潘相國對他施壓才有可能辦到。
沈明把皇後的意思帶給了潘相國。
「若是急于在短時間內處決江非,恐會令人生疑,那些受過江非恩澤的百姓已經開始集結,打算向府尹請求重新查案,若此案驚動了聖上和太子,就不好辦了。」潘相國皺著眉宇說道。
「即便聖上和太子知道了,人證物證全,江非想脫罪也難。」
「也是,我再想想。」潘相國繼續問︰「在藥材和藥方上動手腳的人呢?如今何在?」「奴才派人盯著,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別讓他壞了大事。」
「要除嗎?」
「不妥,此時若有醫館的人暴斃,更會引起旁人懷疑,讓人緊盯著,別讓他離開視線範圍。」
「若皇後娘娘再問起,奴才該如何向她回話?」
「我再向府尹提提,讓他提前執法或許可行,早日執法免得生變,你回宮去等著我的消息吧。」
兩人商討著如何害人的對話讓潘相國的千金潘秀鳳給听見了,沈明一離開,她便走進潘相國的書房,一臉憂心的說︰「爹爹真得做到那地步嗎?」
「你都听見了?」
「女兒都听見了。」
「你只管等著當你的太子妃,其他事無須過問,爹和皇後娘娘會幫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可要殺一個無罪之人,于心何安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你的美好未來,爹是不會心軟的。」
「可是……」
「你不想嫁給太子?那不是你最大的心願?我記得你打小就喜歡太子,爹只是想完成你的心願罷了。」
「但女兒並不希望傷害任何人。」
潘相國疼女兒,但也清楚女兒十分軟弱,他不得不教育女兒,「將來你當上了太子妃,仍舊會有人與你爭奪太子,屆時你也想放棄嗎?」
「當然不想……」
「那你就得讓自己變強,任何擋在你面前的絆腳石都要除去,如此你才能抓住屬于自己的一切。」
「哪怕要雙手沾滿血腥?」
「哪怕要雙手沾滿血腥,也不能退卻。」
潘秀鳳恐懼的說︰「女兒好怕……」
「放心,為了你,爹會不計一切代價掃除所有擋住你的絆腳石,你只管等著當你的太子妃,其他無須擔憂,也無須過問。」
「爹……」潘秀鳳一心想嫁給李新,又擔憂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最後她還是被她爹給說服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說得一點也沒錯,她若不狠,最終怕只能飲恨。
江婉霏完全被阻隔了,府尹為避免事情生變,不讓人探視江婉霏,但百密總有一疏,劉坤花了一大筆銀子買通獄卒,讓他能帶點吃的給江婉霏。
劉坤拎著食物一間接著一間找尋,終于在最里面的監牢找到了江婉霏。
她正靠著牆閉目養神,誰來都沒有察覺。
從府尹下判決的那刻開始,她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想過,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早點清醒也好。
「江大夫。」
听到熟悉的聲音,江婉霏緩緩張開雙眼,就見劉坤站在監牢外,她的情緒才又有了起伏,她起身走到鐵欄桿前,隔著鐵欄桿問劉坤,「劉坤,你怎麼來了?」
「您出這麼大的事情,老奴怎能不來。」
「他們怎會放你進來?」
「總有辦法的。您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啊……肯定是沒有的,才一日光景,您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我沒事。」她反倒安慰起劉坤。
「怎麼可能沒事……」劉坤難過的說︰「這都是些什麼事,您怎麼可能存心害人,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贓。您放心,老奴已經讓人快馬加鞭去給太子爺報信了,太子爺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謝謝你相信我。」
「說什麼傻話,雖然您住進太子府沒多少日子,可老奴就是相信您。不只是老奴,外頭也集結不少人想替您請命,全都是受過您恩惠的老百姓,他們也相信您是清白的。」劉坤看她有些喪氣,忍不住想替她打氣。
江婉霏听了十分欣慰,她做好事從不張揚,也沒要人記得她的恩惠,但在她落難時,那些人能記得她,這就足夠了。
「劉坤,麻煩你替我謝謝那些人。」
「您要撐住,絕對不可以放棄,太子爺一定會救您的。」
「謝謝你,我有些話想跟你們家太子爺說,不知道有沒法子幫我弄到紙筆?」
她有很多話要告訴李新,比如她從哪里來、她其實也喜歡他,還得向他道謝,謝謝他一直不嫌棄的幫助她、收留她,任她予取予求。
她怕李新趕回時,她已經人頭落地,所以她想寫封信給李新,就算屆時他來不及趕到,至少也和他把話說清楚了。
「老奴這就去幫您想法子。」劉坤轉身往外走,一路走到入口處的獄卒桌前,那獄卒正在享用他帶來的大魚大肉,他從懷里掏出一袋銀子放到桌上,「官爺,犯人想寫遺言給親人,可否行個方便,借我個紙筆?」
銀子人人愛,獄卒把銀袋子拿過手,打開看了看亮晶晶的銀兩,又掂了掂重量,才勉強把桌上的紙筆推給劉坤。
「盡快講一講快些離開,別給我惹麻煩。」
「會的,多謝官爺。」
劉坤拿著紙筆快速折回江婉霏的牢房外,把東西遞給她,「江大夫盡快,怕待會兒會有其他獄卒巡邏。」
「嗯。」
接過紙筆,江婉霏開始振筆疾書,她在信中清楚地寫下自己原本所處的時空與身分,還有她怎麼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何會女扮男裝行走江湖原因,她感謝他一直以來對她的厚愛,感性的寫下她對他的感情,以及無法響應的原因。
她寫著,若有幸能活著再見,她願意用下半生與他相伴。
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最想做的是什麼,她來到這世界與李新一起共患難了幾回,漸漸的互生情愫,但她一直以為找到回去的路才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因此從不曾考慮過這段感情。可在這一刻,她卻發現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與李新長相廝守。
寫好了遺書,她將之折迭後交給劉坤,並向他再三致謝,「在太子府受到你多處照顧,婉霏在這里向你謝過。」
她做得越多,劉坤就越發不安,感覺出她是在交代遺言,他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可獄卒上來催促,他只能匆匆忙忙地離開監牢。
與好友久別重逢,李新與劉城赫都十分開心,兩人連喝了兩日,也大醉了兩日。
這日午後,他還在睡夢中就被龍武從床上挖起來。
「什麼事如此著急地把我叫醒?」
「京城傳了話來,說江大夫有難,請您速回。」
李新本來還昏沉著,頭也因喝太多酒而疼著,但听到江婉霏有難,他飛快從床上跳下來,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
「究竟怎麼回事?」
「京城來報,說我們離開後沒幾日,就有人指控江大夫在病患的藥物中添加了足以致命的藥材,那病患一夕暴斃。如今江大夫被抓入監牢,因為人證物證齊全,府尹大人已經判決幾日後就要將江大夫斬首示眾。」
李新一听倒抽了一口氣,血液幾乎瞬間凝結,下一刻他已經奔出寢房,快速的朝外疾走。
他在正廳遇到了劉城赫,忙道︰「兄弟,我得先回京城去。」
「發生了何事?怎麼走得這麼急?」
「此刻我沒有閑暇多做解釋,下回有機會再詳細說明,我先告辭。」
未多作解釋,李新快步穿過劉家庭院,直接走向已經備在外頭的馬匹,一躍上馬,朝回京的方向直奔。
護衛一行一路尾隨,一群人日以繼夜,馬不停蹄,李新更是歸心似箭,深怕自己慢上一步就與江婉霏天人永隔,所以他片刻都不敢多耽擱。
但馬兒會累,跑著跑著,半途中馬兒突然拐傷了腳。
這馬跟隨著李新跑遍了大江南北,很懂人性,似乎知道主人急著要回京城,所以忍著痛跑了不少路,直到再也跑不動才倒了下來。
看見心愛的馬兒倒下,李新十分心疼,見馬兒還掙扎著想要起身,他模模馬兒的頭,安撫著,「我會順利趕回京城,你就在這安心養傷,我在京城等你回來。」
他不讓馬兒繼續奔馳,留下一名隨從照顧馬匹,然後接手隨從的馬,再度上路。
但隨從的馬匹總不如他的駿馬,速度慢了很多,這讓他心急如焚,最後他和龍武換了馬。
「我先行回京城,你等慢慢跟上。」
「殿下!」
不管龍武如何叫喚,李新仍舊頭也不回的策馬前進。
這一路他想了很多,他想著與江非的相遇,與她的患難與共,想著因為他的堅持,讓她置身在狡詐的宮斗之中,不然她定然還繼續在江湖優游自在的行走。
或許是他的強求,才讓事情發展至這等地步。
「老天爺,若定要我做出選擇,我願意放她離開換得她一世平安。」他邊騎馬邊仰天祈求,鼻子微酸,眼眶泛紅,水珠在眼中反復打轉。
松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放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那更是難上加上,但是如果放手能讓對方獲得幸福與平安,他願意用余生的孤獨去交換。
老天爺似乎在考驗著他,在回程的路上起了一陣大霧,緊接著狂風暴雨驟起,前進十分艱難。
然而不管多困難,哪怕舉步維艱,李新還是勇往直前。
為了營救江非,他是絕對不會停下步伐的。
一早,江婉霏的早膳多了一只雞腿和一顆蛋,比往常豐盛了許多,她忍不住猜想,是否這是她的最後一餐?
據說都是如此的,為了讓服刑的人不要當餓死鬼,在行刑之前會讓其享受一頓豐盛的餐點。
可是離行刑日期還有兩日的時間,這時候端上豐盛的早膳是何用意?
她基于好奇,問了獄卒,「獄卒大哥,這早膳如此豐盛,是意味著我的人生已經到了最後是嗎?」
「你挺聰明的,是,這是你最後一頓飯,你好好享用,別在黃泉路上當一個餓死鬼。」獄卒坦誠以告。
「府尹大人不是判我七日後處斬嗎,為何會突然提早?」就這麼迫不急待想砍她的頭?
「我就讓你當個明白鬼吧,據說七日那日不宜見血,會沖犯到龍陽城,所以府尹大人提早至今日行刑,快吃吧,吃飽就該上路了。」
沖犯?怕是避免夜長夢多吧,連調查都不調查就直接判她死罪,任誰都會覺得奇怪,早早砍了她,塵埃落定之後人們就會逐漸遺忘,這恐怕才是府尹打的主意。
她與府尹素無交集,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如此欲除她而後快,背後的主謀究竟是何者?
她想問獄卒,但想想,獄卒不過就是一顆小螺絲釘,上頭怎麼交代他怎麼辦,不太可能知道什麼重要內情,便作罷了。
坐回髒亂的泥地上,她端起那碗飯,平靜的吃起來。
因心中無所懼,故無所怖,死也不過就是那麼一瞬間罷了,唯有一遺憾,她怕是真的見不到李新一面了。
這一想,她眼眶里的淚水不自覺滾落雙頰。
飯她也吃不下了,時刻一到,獄卒就開了牢房的鐵門,不等獄卒吆喝,她自行起身走出牢房,兩個獄卒上前準備架住她的臂膀,被她制止。
「我自己走便行。」
見她挺配合的,獄卒也沒有硬要架著她,但仍怕有異況,所以一左一右將她看得緊緊的。
斬首者必須當街示眾,她出了監牢,經過街道,一路走向刑場,一路上有一整隊的衙役圍繞,但更多的是接到消息來替她送行的老百姓。
那個獨子戰死沙場的老婆婆來了,那些摔傷腳被她醫治過的傷員也來了,還有無數個被治好疑難雜癥的病患,他們一一排列,站成了一道人牆。
後來有人跪下了,且跪下的人越來越多。
「放了神醫吧!」
「他是救人無數的神醫,他不可能害人啊!」
他們不斷替她求情,如此真情令她十分感動。
還有些被她索價昂貴的官爺和富豪也夾在其中,他們似乎對于她的下場如此淒慘有所同情。
有人說︰「她只是看病昂貴了些,不是壞人,我的病看了無數大夫都沒效果,獨獨被她治好,怎麼救人的大夫反倒要被砍頭呢?」
「感覺其中有鬼。」
看來懷疑的人確實大有人在的,但又如何?劊子手已經在刑場上等待她,她仍逃不過被砍頭的厄運。
江婉霏的步伐因為那些真情流露的人而變得緩慢,獄卒卻開始推著她向前,就這樣一路將她推到了行刑場上。
正午時分,雖然秋末了,但太陽仍顯毒辣,她被迫跪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劊子手,手上的利刃被陽光照耀得不時閃爍出剌眼的光芒。
「行刑!」
她听著那聲大喊,閉上雙眼等待死亡到來。
但下一刻,她卻听到——
「刀下留人!」
李新來了,她張開眼,看見他正往行刑場上沖過來。
總是這樣,在她有難時他就會飛奔而來,陽光照耀在他身上閃閃發光,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老天爺待她其實還是不薄的。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4:06
第十二章李新的追查
李新日以繼夜地趕回京城,沒有先去看江婉霏,而是進宮向李繼堯請旨,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阻止府尹的行刑令,他並未花太多時間說服李繼堯,僅提出了他的疑點,李繼堯就頒了道旨意給他。
在案情水落石出前,江婉霏仍舊是待罪之身,李繼堯讓刑部重啟調查,而江婉霏則暫時關押到采藥署等候審判傳喚。
采藥署是專門采藥提供醫藥署使用,關押于此的都是一些對藥理稍有研究的犯人。李繼堯說江非如今是嫌疑犯,在案情明朗前不得再入住太子府,這也是李繼堯下旨的條件之一,主要是為免除爭議。
李新知道這已經是他父皇極大的恩典,所以他順從地接受了這道命令。
他怕江婉霏會再度被害,同時安排了另一個眼線一起進入采藥署,在押送時他也一同前往。
「你不要再送了,我是罪犯,你一直陪同,會影響你的聲譽。」
他到底是太子,和一個罪犯走得太近容易引人非議,江婉霏中途就想趕他離開。
其實能活下來再見他一面,她已經很感恩了。
「我不在乎。」
李新繼續陪同她往前走,這采藥署離京城雖不算遠,但在半山腰上,路程少說也要一個時辰半,他不想她走得孤孤單單。
「別總任性地去挑戰皇上的耐性,我已經保住了性命,夠了。」
「我沒要挑戰父皇的耐性,這是父皇允許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采藥署待太久的,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早日還你清白。」
「我只怕事實真相會丑陋得讓人難以接受,如果中途發現會受傷,就停下來,我不會怪你的。」
這京城里誰能與她有仇怨?她想了又想,可疑之人寥寥可數。
李新為她拒絕與相國府或將軍府聯姻,這兩家都可能把罪扣在她身上,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處心積慮想讓李新娶相國府千金的皇後。
其實她很不願意把皇後列入嫌疑人之一,畢竟那是李新的母後,如果真是皇後策劃了一切,李新查到真相時肯定會受傷害,她不願意如此,所以寧可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
反正去采藥署也不是壞事,她正好可以遠離京城里的爾虞我詐,專心研究藥理。
「我為何會受傷害?受傷害的是你,你被誣陷了,卻要我袖手旁觀?我做不到!我會找出主使者,替你洗刷冤屈。」
望著激動的李新,江婉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希望他就此打住,可從他以前為了找她、幾乎翻遍大江南北的行動就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認定的事情的,所以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好了,別替我擔憂,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采藥署我已經命人打點好,你去了那里不會吃苦的。」
「放心,我會當自己去度假,這山上空氣好,景色宜人,住在那里,我肯定每天都快樂似神仙。」為了不讓李新一直牽掛她,江婉霏表現得非常淡定。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李新終于將人送到采藥署門口了。
「紫苑署長,人我就交給你了,煩你多照料。」
紫苑是負責掌管采藥署的人,曾經受惠于李新,所以李新一交代,她便欣然接受了。
「太子殿下盡管放心,奴婢會把人照料好的。」
「多謝。」
「你快回去吧,我要進去了。」別離總是傷感,江婉霏先行轉身,假裝灑脫的揮手道了再見。
望著她的背影,李新僅目送著,並未離去,一直到她的身影隱沒在一扇門後,他才再度躍上馬背。
「龍武,咱們該去辦事了。」
首先,李新將曾在江非醫館工作的人員名單全數掌握在手,他派人一一盯梢,這些人幾乎都是貧困人家,靠著每月的薪俸過日子,人多的、有病人的家庭,幾乎都得縮衣節食度日。
他讓人盯著,看看在事發的這段時間里,誰的日子突然變得好過了,並讓人盯著藥材商人,看那些人的交際關系。
怕打草驚蛇,他並沒有登門查探,而是暗中調查,還讓人放出風聲,說已經知道是誰在藥材和藥方中動了手腳,想讓那個人自行露出馬腳。
另一方面,整件案子已經移轉到刑部,刑部尚書孔義常是他的好友,孔義常為人公正,他不用再擔心有人吃案。
起先他覺得何春子的兒子大有問題,他死咬著江婉霏,說是她害死他娘親,但是何春子過世有一陣子了,他還是沉浸在喪失娘親的悲痛中,不像是假裝的。
除此之外,在醫館幫忙包藥的工人很有問題,據報他們一家本來日子過得挺拮據的,何春子的事情爆出來後,醫館暫時關閉,沒工作的人照理應該要更加勤儉持家,可那家人的日子似乎變得比以前好過,每天沒雞鴨也會有魚肉,十分反常。
「給我緊盯著那些人,我一定要揪出主謀者!」
他深信害人者人恆害之,那些人收受饋贈,陷害江婉霏,現在此案重啟調查,加上他又放出了風聲,怕他們泄漏秘密,主謀者肯定會想方設法除去這些活口。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風聲放出去之後,在江非醫館上工的包藥工突然抱病不起,他家人說他撞邪了,成天到處找道士驅魔。
幫凶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但想要那些人主動開口,還需要加點猛藥。
李新讓人半夜扮成何春子,到那個包藥工家裝神弄鬼,嚇得包藥工滾下床不斷求饒。
「李太太,您不要找我……不是我存心害您的,我是被逼的,您饒過我吧!求您饒過我吧……」
「果然是你動的手腳。」裝神弄鬼的是龍武,他扯下假發,對包藥工說︰「現在跟我去太子殿下面前將事情交代清楚。」
包藥工清醒過來,認出龍武,知道他是太子的左右手,方才他說的話已經足以證明自己的罪,想辯解已太晚了。
他只能跪地求饒,「請您饒了我吧,我還得養家糊口,當時……我真的是被逼的,對方威脅我,若我不照辦,就要殺了我全家大小,我沒辦法……只能照做了。」
「你全家大小的命是命,別人家娘親的命就不是命嗎?你現在跟我去太子面前認罪,或許還能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不然你就只能等著五馬分尸。」
听到五馬分尸,包藥工全身都軟了。
「還有,若你要活命,最好照我說的做,否則就算沒被五馬分尸,你也會被滅口,屆時你一樣保不了命。」
其實他們的人在盯梢時,發現一些蒙面客時常在李家、府尹府邸以及包藥工家這幾處地方出沒,他猜想,那些人或許就是主謀者派來的。
他們故意假裝沒察覺,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結果發現那些蒙面客到了皇宮附近就失去了蹤跡。
而府尹常去之處也挺驚人的,他和潘相國似乎交情匪淺,時常到相國府吃飯喝酒,難保他的判決不是受人左右。
听到會被滅口,包藥工慌了,「我該怎麼做?我還不想死!」
「詐死。」龍武說了李新準備進行的計劃,要讓主謀者卸下防備。
這個計劃就是包藥工受不了良心譴責,引火自焚,龍武尋了具真正意外被火燒死的尸體偽裝成包藥工,讓包藥工家發出訃聞,但真正的包藥工則被安排到安全的地方保護。
一切按著他們的計劃進行著,緊接著,李新就把府尹請到太子府作客了。
若潘相國牽扯其中,他深信此舉定會讓潘相國為之緊張。
秋末的山間空氣很好,風很涼爽,這個采藥署讓江婉霏想起江婉容的洛神花園,也讓她想到以前常去山里采藥草的日子。
她在采藥署吃好睡好,很快就把先前的紛紛擾擾給拋到九霄雲外。
采藥署的罪犯多半是犯了小錯的宮女,在這里服刑改過之後便能回到原本的地方,像江婉霏這樣的重大嫌犯少之又少。
李新送江婉霏過來時已告知紫苑她的真實身分,但並沒有廣而告之,其他人只當她也是犯了事的宮女。
紫苑替她安排了一間單人房,讓她不受其他人打擾,沒安排工作給她,更未限制她的行動。
但每天早上江婉霏還是一樣早起,跟著其他罪犯一起采藥草、曬藥草。
她的動作十分熟稔,認識的藥草也比其他人多,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婉霏,你懂藥理嗎?」
「懂。」
「會看病?」
「會。」
問話的采藥女工忙伸出手,央求著,「那幫我看看吧,我最近一直不舒服,可這里離城遠,我不能去看病,大夫又不肯來,只能胡亂服藥,根本無法對癥,拜托你了。」
一個戴罪之身的殺人嫌疑犯,能替人看診嗎?
她把視線轉向紫苑,紫苑回以一笑,「你想看便看吧,這里的人都沒有薪俸,沒銀兩大夫不會肯來,有病痛只能自行服藥。」
「若有重癥該如何?」
「重癥的話就等著倒下被送下山,畢竟都是犯錯的人,怎能期盼得到尋常人該有的照料?不過偶爾會有醫官來這里駐診,那還是太子替大家求來的。」
就是因為發生過類似的情況,有人差點病死,那時紫苑是去求李新幫助,李新親自帶大夫來替病人看診,挽救了一條性命。
那人便是紫苑的親妹妹,紫苑把李新的救命之恩謹記在心,所以李新找上她,要她多照顧江婉霏時,她一口就答應了。
當然她也有耳聞江婉霏犯下的案子,外面有褒有眨,她不知道哪句才能信,相處之後,她覺得江婉霏不像是個會下毒殺人的狠毒女子,反而覺得她可能是得罪人被陷害了。
「坐下吧,我幫你把把脈。」醫者父母心,江婉霏心軟了。
這一看,其他人也跟著排起隊,有病看病,無病開藥調理身子,每個人都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李新來探望她,看她在院子里替采藥署的眾人看病,甚感欣慰。
此時紫苑看見他,緩緩走到他身邊,問著,「要不要請婉霏姑娘過來?」
「先不要打擾她,讓她繼續替人看病。」李新有感地說︰「原本我還擔心誣陷事件會打擊到她替人看病的意願,但現在我放心了,她並沒有被打倒。」
「好人不會被冤枉太久的,我相信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
「說得極是,紫苑,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幫忙。」
「別說幫忙,太子殿下交代的,紫苑定赴湯蹈火。」
「我不要你們赴湯蹈火,要以自己的安危為優先。」
「紫苑明白,太子殿下請吩咐。」
「是這樣的,我懷疑誣陷婉霏的事情和潘相國有關聯,所以想問問你妹妹,看前陣子誰與潘相國走得特別近。」
「沒問題,紫苑一問清楚,便馬上向殿下回報。」
「注意自己的安危,別叫人起疑。」
「殿下請放心,我與妹妹都是在她外出替秀鳳小姐買東西時踫面的,不會有人起疑心的。」
「那好,這事就麻煩你了。」
交代完事情,李新又在門口靜靜觀看江婉霏許久,一直到江婉霏替所有人看完病,他才上前說︰「陪我走走吧。」
李新騎著馬帶著江婉霏繞了山頭一圈,迎面吹來的微風十分涼爽,但吹久了不免覺得有些涼意。
察覺到江婉霏搓了好幾回臂膀,李新將她摟得更緊,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的身體。
「冷了?」
「有些。」
他放緩馬速,拿起掛在一旁的水壺遞給她,「里面裝的是酒,喝一點可以暖身。」江婉霏接過水壺啜了一小口,液體入喉,馬上驅除了寒意,暖了身體。
「暖了?」
「暖了。」
「那就好。」李新點頭,「明兒個我再替你送來冬衣,山上很快就會轉冷,你光這身衣裳,過不了寒冬。」
「你若忙,差人送來就行,不用親自跑一趟。」
李新睨著她,很不滿意的說︰「你是不樂意見到我嗎?為何總是刻意與我保持距離?」
「若我要與你保持距離,就不會與你共乘一匹馬了。」
她的直爽令李新十分滿意,「本太子喜歡你的直爽。」
「我可沒可憐兮兮地祈求你喜歡。」
「是我可憐兮兮祈求你喜歡。」李新不避諱的坦言,「從一開始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我的命要與你系在一起。」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的嫌疑無法洗刷,就請你和我切割吧,我不想拖累你。」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你放心。」李新信誓旦旦的說著,「這輩子你別想擺脫本太子了。」
他也只有在說這種話的時候才會自稱本太子,當他展現他的霸氣時,江婉霏發現自己總會被他吸引,她挺喜歡他的這副模樣。
但她覺得奇怪,他為何至今從未問起她的來處還有她的表白?難道他還沒收到她寫給他的信?
「事情有眉目了嗎?」
「包藥工侯俊已經承認是他修改了藥方,也是他下的藥,他說他是被逼的,對方以他家人的性命要挾,他不得不妥協。現在我將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並且讓他描述逼迫他的人的長相,我目前已經鎖定了對象,但還要進一步查證。」
包藥工描述的人他一听就認出來了,因為他太熟悉了,那個人便是在他母後身邊服侍的沈明。
「是我認識的人嗎?與我有冤仇?否則怎會如此誣陷我?」
「你不認識,我也還在調查階段。」因為牽扯上沈明,事情很有可能和他母後有關,所以他不敢輕易言出。
「會有危險嗎?若有危險就算了,我不希望再有人受傷害。」
她心地很善良,明明急著洗刷冤屈,卻不願旁人為她冒險,這個性挺讓人心疼的。
「比起自己,我更不希望你被人冤枉,這事我會看著辦,你就安心的在這里待著,我會盡快接你回去。」
她當然相信李新會全力以赴,但就是因為知道,更怕他最後會受傷害。
其實宮斗戲看多了,她多少有猜到是何人要害她,現在听到李新語帶保留,就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皇後娘娘屬意的太子妃人選之一是潘相國的千金,可偏偏李新屬意她,所以很可能是皇後娘娘命人設計陷害她,當然也可能是皇後娘娘與潘相國等人連手。
一開始她便不希望李新深入調查,怕的就是最後他要面對的是自己的母後。
母子若是對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屆時他該如何面對呢?
李新從紫苑的妹妹紫玉那得到消息,紫玉告訴紫苑,前陣子常出入相國府的人除了府尹,還有一名宮里來的公公,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只听說他好像伺候著一個身分地位十分崇高的人。
雖然未能親自拿畫像給紫玉確認,但基本上那名公公的身分已經可以確定了,侯俊指認的是沈明,出入相國府的公公來自皇宮內院,這與沈明十分吻合。
他幾乎可以推敲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沈明找上侯俊,要挾他在藥中與藥方下手,然後潘相國向府尹施壓,讓他速審速決,如此便全部說得過去了。
他母後不同意他與江婉霏在一起,而潘相國想讓女兒嫁給他,兩人便連手設下了這個計謀。
推敲至此,他不免糾結,要讓真正的凶手伏法,就肯定要大義滅親,他做得到嗎?
而若要就此打住,他又怎麼對得起江婉霏?他信誓旦旦的答應過一定要還她清白,他怎能讓無辜的她繼續背黑鍋?
「龍武,你說我該怎麼做?」
龍武看出他的心十分糾結,但他無法替主子下決定,只能說︰「殿下做任何決定,龍武都會無條件支持。」
李新苦笑道︰「你那是盲從。」
「屬下知道,但……」一方是他的親娘,一方是他所心儀的姑娘,讓他選擇任何一方都很殘忍,「即便去的是地獄,屬下也會跟隨殿下。」
李新再度露出苦笑,久久才說︰「我不會讓你陪我去地獄的。」
他是儲君,將來要一統大乘,要帶領千千萬萬的子民,所以不管正確的決定得下得多痛苦,都要往正確的方向走,那才是身為一個統治者該有的行徑。
「龍武,開始施行計劃吧。」他終于還是下了決心。
計劃早已做好,他要讓那些使計害人的主謀者一一現形,第一個就是先讓府尹自亂陣腳。
他讓人假裝成是潘相國派去的殺手,在入夜時分潛入府尹的宅子,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你們是誰?!」府尹驚恐地問著。
「潘相國讓我們來取你性命。」
「不可能!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府尹不相信蒙面人說的。
「就讓你當個明白鬼,你的存在已經威脅到相國大人,為了避免被你出賣,相國大人讓我們來送你上西天。」
本來府尹是不相信的,但回想最後一次去找潘相國時,潘相國的態度讓他起了疑心。當時潘相國似乎很不滿意他去找他,語氣極壞,讓他也跟著很不愉快。
只是他真的沒想到,潘相國竟然會派人來殺他滅口。
「你們回去轉告相國大人,告訴他,若是我有個不測,他與我的對白將會直接呈至皇上手上,叫他不要妄想對我下毒手。」
「你以為相國大人會怕你的威脅?」
「請相國大人別忘了,是他來拜托我的,我不會傻得沒有替自己留後路。我今日若遭遇不測,明日早朝皇上便會得知相國大人請我替他辦的丑事,信不信就隨你們了。」
在朝為官,多數的人都會替自己留點後路,府尹自然也不例外。
他那番話令李新下了一個決定,要讓府尹暫時假死。
早朝,承德殿上。
李繼堯一如往常地听取朝廷命官們的稟報,突然間,寶文閣學士上前跪地大喊,「請皇上主持公道!」
昨夜李新假傳府尹斃命的消息,馬上有人快馬加鞭將一封信函送至寶文閣學士處,今日一早,寶文閣學士便帶著那封信上早朝,準備當眾呈遞給皇上。
「寶文閣學士這是有何委屈?準你奏上。」
「府尹昨日突然斃命,他臨死前命人給下官送來一封信函,信函的內容真讓下官吃驚不已,今日特將信函呈上給皇上,請求皇上替府尹主持公道。」
「將信函呈上來。」
太監許良走下階梯,接過寶文閣學士遞上的信函,將其遞給李繼堯。
李繼堯攤開信函,里頭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內容無非就是潘相國找上府尹,說會有個叫江非的大夫被控殺人,讓府尹速判速決,潘相國還答應,若有朝一日他的女兒順利當上太子妃,便會想方設法讓府尹高升,因此府尹未調查,僅憑著現有的人證物證,便將江非判處死刑。
李繼堯越看越惱,他時不時抬頭看向潘相國,眼神充滿著憤怒。
潘相國被看得有些毛,卻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壓根不知道那信函寫滿了他的罪狀。
「潘允你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被李繼堯一怒罵,潘相國連忙跪地,惶恐不安地趴在地上說︰「臣惶恐。」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李繼堯把信函丟向地面,潘相國只得跪爬著去拾起那封信。
看著看著,他的臉色瞬息萬變,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信函竟然是府尹寫的,更沒想到與他向來交好的府尹竟然會在此時將他一軍。
「皇上,這是污蔑啊!」他看完信,馬上趴地替自己開罪。
「無風不起浪,府尹誰不污蔑,為何要污蔑你?」
「臣毫無理由去對付一個民間大夫,請皇上明察。」潘相國十分緊張,他怕皇上一怒之下叫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大膽潘允,還不從實招來!」李繼堯怒了,氣得拿到東西就往潘相國砸去。
潘相國自然是不肯認罪,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污蔑的,不斷想替自己開脫。
「好你個潘相國,你為了一己之私,讓府尹幫你陷害江大夫,事後派人殺府尹滅口,現在又說他污蔑你,你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人神共憤!」寶文閣學士也跟著跪地,央求起皇帝替府尹討個公道。
「在朕看來,府尹罪有應得,而潘允……拿朝廷俸祿卻胡作非為,知法犯法,罪無可恕。來人,將潘允打入天牢,擇日再判。」
「皇上,臣是冤枉的!」
「帶下去。」李繼堯看都不想多看潘相國一眼。
潘相國被拖下去後,李新才上前說︰「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李繼堯揉著太陽穴,揮了揮手說︰「說吧。」
「江大夫無辜被誣陷,名譽受損,請求皇上替江大夫恢復名譽,恕她無罪。」
「傳朕旨意,江非無罪釋放。」
「還有一事奏請父皇定奪。」
李繼堯頭痛極了,為了個大夫,朝廷被搞得雞飛狗跳,「又有何事?」
「府尹在殿外待判。」
「府尹沒死?」
「沒死。」
「真該死!」李繼堯氣惱的大罵,「摘了他的烏紗帽,打入天牢,擇日再判!」今日他被搞得煩死了,沒心情再審,伸手阻止,說︰「今日朕頭痛欲裂,卿等就此打住,退朝。」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4:24
第十三章悔不當初
重回太子府,看著熟悉的景物,江婉霏感覺恍如隔世,她原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能回到這里,想不到這麼快又回來了。
為了替她去霉運,劉坤在門口擺上火爐,讓廚娘煮了一碗豬腳面線,端著面線在門口候著。
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在門口排成一列,等著迎接她。
「恭喜江大夫洗清冤屈!」
在她跨過火爐時,眾人齊聲大喊,那真情流露的表情令她感動莫名,在這里她不再孤單,這些人就像她的親人一樣。
「謝謝大家。」
劉坤把豬腳面線遞給她,並且說著,「吃了吧,去去霉運,厄運去,好運來,以後就一切順利了。」
她感動的道謝,順從地吃起豬腳面線。
「你不在府里,大家都念著你,成天要我快快把你救回來。」李新站在她身後,如是說著。
她還是只能道謝,因為除了謝謝,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已經命人把你的寢房打掃好了,累了就回房去歇著,晚些我們一起用膳。」
「我不累,想先去醫館看看。」
李新听了立即皺起眉頭嚴厲地說︰「我不許,你暫時乖乖留在家中,別想著醫館的事情了。」
她本想抗議,但想到這些日子李新為了她東奔西跑就打住了,「好吧,就依了你。」
事情其實還沒告一段落,雖然潘相國與府尹都被打入天牢,但是李新知道還有人逍遙法外,他還在掙扎要不要使出最後的招數。
人與人都是互相猜忌的,之前府尹怕被潘相國滅口,所以留下信函,他才能借此扳倒潘相國,而包藥工也是怕被滅口,所以供出了沈明的畫像,如今要讓沈明露出馬腳,只需要用同樣的辦法就能讓他自亂陣腳。
可是那麼一來,勢必會把他母後牽扯進來。
他只能先行打住,想看看母後那邊會有何動作,他希望母後可以懸崖勒馬,自己出來自首,那麼一來,他還能求父皇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他的眉頭為此緊皺著,江婉霏看了著實心疼,忍不住伸手想要撫平他眉宇間的沉重。
「別再往下追了,讓一切隨風散去吧。」她看得出來他十分傷神,她已經無罪釋放,沒必要再多拉人進來墊背。
「我對不起你,明知道還有人未伏法,我卻……」
「我懂,但我已經無罪釋放,可以打住了。」
「我母後要是能深入了解你一些就好了。」
「那是不能勉強的。」她有些尷尬,安撫他只是想讓他釋懷,並不是要和皇後拉近距離。
皇宮內充滿著爾虞我詐,她一點也不想和里面的人培養感情,即便那人是李新的母親。
「我覺得……還是各過各的日子比較恰當。」
「我知道那不能勉強,但我想迎娶你為妃,她是我母後,你們勢必得面對面。」
「那我得再考慮考慮。」她光想著要去和一個討厭她討厭到想要殺死她的女人共處,就覺得頭皮發麻。
愛情和現實究竟要選擇哪一樣,有時候是很令人傷神的,如今她正陷入兩難之中。
眼見潘相國與府尹入獄,皇後和沈明很擔憂自己會被拱出來,所以在後宮中籌謀著,要如何鏟除潘相國與府尹兩人。
多半都是沈明在慫恿皇後,說潘相國與府尹遲早會把他們兩人供出來,讓皇後斬草除根。
「皇後娘娘,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如今他們在天牢里,要動手太危險了,容易引人注意。」事情越來越棘手,皇後想到就頭很痛,雙手不住的按摩著太陽穴,想緩解頭痛的癥狀。
她開始有些後悔了,覺得不該听信沈明的讒言,把事情搞得如此復雜,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點騎虎難下。
沈明怕自己被牽連,努力想說服皇後除去潘相國和府尹,但皇後膽小怕事,讓人十分心急。
「也許可以制造點假象,讓人以為他倆是畏罪自殺。」
「沈明,你想得太天真了,一個人可能畏罪自殺,兩個人都畏罪自殺,你以為皇上和太子是傻瓜嗎!」皇後忍不住動了氣,指著沈明罵著,「要不是你亂出餿主意,今天就不會搞得這麼難以收拾了。」
沈明悶了,勞心勞力沒功勞,一出錯馬上得要扛責任,他心底十分嘔,又不能當場發飆,如今潘相國和府尹都被打入天牢,他能靠的就只有皇後,可皇後看起來不太可靠,她太優柔寡斷,所以他覺得靠人還不如靠己。
這潘相國和府尹一定要除去,不除,他遲早會倒大楣。
這些年他在皇後身邊服侍,累積了不少人脈,他讓人模仿潘相國與府尹的字跡,寫下了認罪函與遺書,然後買通天牢守衛,帶著食物和美酒進入天牢探監。
他表現得有情有義,讓潘相國和府尹認為他不顧自身安危,還到天牢探望他們,情意令人動容。
「相國大人,您放心,奴才正在想法子營救您,您再等等。」
「嗯,盡快把我弄出去,這天牢又髒又悶,我一般輩子沒受過這種罪,快要受不了了。」
潘相國邊吃吃喝喝,邊抱怨天牢的不適。
「很快就不用再忍受這里的一切了。」沈明笑得詭譎。
潘相國吃著沈明帶給他的食物,漸漸地失去知覺,飯菜吃到一半,人就斷氣了。
沈明冷哼著氣,打開牢門,用繩子套住潘相國的頸項,營造出自縊的假象,而後丟了封信在牆角,假裝成潘相國事前寫好的遺書。
處理了潘相國,他準備如法炮制,以同樣的法子對付府尹,但是他才剛關上牢房的鐵門,轉個身就發現自己被團團圍住了。
「太……太子爺……」
「沈明,你好毒的心腸,竟然膽大包天地跑到天牢來殺人滅口!」
「不,不是我,這不是我的計策,我是奉命行事……」沈明知道逃不了,便想把罪推到皇後身上。
「有什麼話去刑部尚書面前說吧,帶走。」
讓人把沈明帶往刑部,李新又命人處理潘相國的尸體,他曾是個人人敬重的相國,卻因為貪婪落得這等下場。
心術不正,咎由自取,潘相國的下場並不會令人同情,以他的所作所為,該要曝尸城牆,讓人引以為戒,但念在他曾為朝廷立下些許汗馬功勞,李新最後決定命人將潘相國的尸體送回相國府。
「沈明!」皇後不只一回大聲呼叫,可始終不見沈明蹤影,她的侍女也不知沈明去向。
「母後又打算讓沈明做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新前來皇後寢宮,他希望她听到沈明被抓、潘相國死亡的消息之後能有所體悟。
來到寢宮外,他就听到皇後不停叫喚沈明,令他相當不舒服。
母後太依賴沈明了,才會助長沈明的氣勢,讓他在後宮搬弄是非,今日沈明會犯下大錯,母後推卸不了責任。
「太子,你那是什麼意思?」
「母後不是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嗎?」他平靜地走入皇後寢宮,把屬于沈明的腰牌放置到皇後的面前。
皇後看了那塊腰牌一眼,不解地詢問︰「為何沈明的腰牌會在你手上?他上哪去了?我找了他一上午。」
「不是您讓他去替您辦好事的嗎?」
「李新,你究竟想說什麼,為何從方才開始便一直與我針鋒相對?我是你母後,你那是對母親該有的態度嗎?」李新的語氣讓皇後氣惱起來,她覺得太子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完全沒把她這個母後放在眼里。
李新自然不願意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母親,他看著皇後許久,突然嘆了口長氣,「我依稀記得以前母後十分慈祥和藹,她非常善良,不懂得耍心機,但現在的母後……我感覺非常陌生。」
李新那番話讓皇後的心抽痛了好幾下,她回想起剛當上太子妃的時候,的確像兒子說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變了嗎?真的變得令人覺得面目可憎了嗎?
「新兒……母後都是為你著想……」
「不!您並不是為我著想,您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若您真為我著想,就不會一再的想要傷害我重視的人。」
「你的心已經看不見母後了,所以不管母後做了什麼,你都會覺得母後是錯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母後的用心良苦。」
他以為對母後動之以情,讓她回想起過去的自己,她會有所悔悟,但顯然他錯了,母後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太子妃了。
「潘相國死了,是沈明下的毒手,現在沈明在刑部大牢,您想想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也想想您應該怎麼做吧。」
「難道你以為是本宮叫沈明去下毒手的?」
「是或不是只有您最清楚,沈明是您的人,就算您說不是,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我願意選擇再相信您一次,因為我知道,我熟悉的母後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請您用您的智慧,想清楚接下來您該怎麼做。」
皇後頹喪的癱回椅背上,細細地咀嚼著兒子那番話,她覺得兒子說得沒錯,就算她沒讓沈明害人,可沈明是她的人,沈明若一口咬定是她指使的,誰會信她?
她開始後悔了,後悔信任錯人,後悔耳根子軟,後悔被貪婪牽著鼻子走。
「母後究竟該怎麼做……」
李新看母後那般頹喪,心軟了,忍不住指了條明路,「向父皇坦白一切吧,只有獲得父皇的原諒,您才有生路可走。」
父母總是父母,哪怕皇後犯了天大的錯誤,她還是他的親娘,他沒法做到見死不救。
「皇後駕到!」
經過了一番思考,皇後接受了兒子的建議,她要向李繼堯坦白一切,包括她受沈明慫恿,下毒害人喪命,並將罪責推到江婉霏身上的事情。
她知道一旦坦白便保不住皇後之位,還會因此入獄,但若不坦白,等到李繼堯接到秉報,到時她的罪責會遠比自首來得重。
她不想再讓兒子怨恨她,也希望能借著自首獲得減刑。
「皇後這麼晚還不歇著,找朕有何急事嗎?」
老夫老妻了,有時候他們很久很久才見得到一次面,加上李繼堯有幾個寵妃,個個都比皇後年輕,他們之間已經沒了激情,剩下的是親情,但過去他們也曾經恩愛過的。
「臣妾想起年輕的時候,皇上很愛吃臣妾煮的菜,臣妾特地下廚,給您送來當宵夜。」
「是嗎?都是哪些菜?」
皇後一一把膳盒里的菜肴端上桌,那些菜很尋常,是連御廚都不太愛做的,但是以前剛成親、皇後還是太子妃時,她常做給李繼堯吃,他總是吃得十分開心。
再見到那幾道菜,李繼堯果真開懷了,「這些菜朕很久沒吃到了。」
「是啊。」
「真是想念啊,皇後怎會突然想到要做這幾道菜來給朕當宵夜?」他拿起筷子,毫不遲疑地往嘴里送。
「今兒個新兒在我那里跟我說了許多話,他說他很想念還是太子妃時的母後,覺得現在的母後距離很遠也很陌生,臣妾就想到,自從當上皇後之後,臣妾就不曾再為皇上下過廚,臣妾甚感慚愧。」
「那也不是什麼錯,新兒真跟你那麼說了?那孩子真是的,怎麼能說那麼重的話來傷你的心,他可是你懷胎十月生了來的,改日朕替你念念他。」他不舍妻子受委屈,承諾要幫她教訓兒子。
「不,皇上不要怪罪新兒,其實是臣妾錯了,臣妾有新兒那麼懂事的皇兒,甚感欣慰,至少臣妾知道,不管臣妾這個母親稱不稱職,他都不會走偏了路。」
李繼堯感覺到了,今晚的皇後十分感性,講話柔順得像初認識時的太子妃。
「皇後這是怎麼了?」
他的問題一出,皇後就雙膝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是特來向皇上請罪的。」
「皇後,有話起身來說。」
「不,臣妾有罪,皇上讓臣妾跪著把話說完吧。」
拗不過她的堅持,李繼堯只好允了。
皇後開始述說自己做了些什麼丑陋的惡事,從自己對江婉霏產生敵意開始,說到沈明慫恿她除去江婉霏,為了對付江婉霏,她走錯了路,以至于最後錯得不可收拾。
李繼堯听傻了眼,過了許久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越听心情越沉重,他萬萬沒想到皇後會做出那麼惡劣的事情來,更沒想到潘相國和府尹都摻和在其中。
「是朕錯了吧……」他以為自己是個明君,朝綱明正,臣子奉公守法,百姓安居樂業,但從近來的事情來看,他錯得十分離譜。
萬里縣一個地方惡霸都能霸佔整個城鎮,輔佐朝政的潘相國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與宦官勾結奪人性命,看來是他管理失當,才會弄得民不民、臣不臣。
「皇上,臣妾惶恐,是臣妾錯了,請皇上降罪。」皇後匍匍在地,這次她是真心懺悔。
「朕連自己的子民臣子都約束不了,不是朕的錯,是誰的錯?」他一臉哀傷的說著。他越是那樣說,皇後就越發慚愧,她頓時淚流滿面。
過去她以為爭贏了才有面子,可是現在她明白,爭權奪勢最後輸的是自己,她把良善的自己輸掉了,也把尊嚴輸掉了,更把丈夫與孩子對她的愛輸掉了。
「皇上若不肯降罪,那麼……臣妾就只好削發懺悔了。」
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放下一切才能重新來過。
醫館重新開張了,但是是以義診的方式重新開始的,起初半個人也沒有,或許是因為先前何春子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些人怕到不敢給江婉霏看病。
但過不了多久,開始有人進入醫館,這些人都是曾經受過江婉霏恩惠的,他們自始至終都相信她是清白的。
正午時,官差來了,拿來了一張告示,主要用來恢復江婉霏的名譽,是李新請求皇帝發出的。
李新也是在替他的母後贖罪,事情是因他母後而起,不管如何,他都要還給江婉霏一個公道。
他還當起了醫館的義工,幫忙抓藥熬藥。
後來何春子的兒子李阿順來了,他一出現,眾人都防備著,深怕他是來砸館子的。
「你們放心,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是來向江大夫致歉的。」
告示出來後,李阿順才知道自己冤枉了江婉霏,他深知冤有頭、債有主,因此今天是來向江婉霏致歉的。
「你看過告示了沒?」醫館里的工人指了指外頭,「上頭寫得很清楚喔,我們江大夫是無辜的,你娘不是她害死的。」
「我知道,我今日是來向江大夫道歉的,我知道我娘不是江大夫害死的,是我錯怪了江大夫。」
江婉霏在診間,得知李阿順來了,放下工作走出來,听到他說的話,卻還是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何春子一家。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雖不殺伯仁,可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娘的死我難辭其咎。」在後頭的李新听了更覺慚愧,但他並未上前,他覺得悲傷的事情不要一提再提,讓人們慢慢地遺忘傷痛會比較好。
欠了何春子的,他會用其他方式加以補償。
就像這樣,以義診的方式提供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來看病,又或者以賑災的方式讓更多人獲得幫助,那會更加有意義。
李阿順離開後,江婉霏走到李新身邊,對他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
「若不是你幫我洗刷了冤情,說不定我早就被砍頭了。」
「你是想讓我慚愧死嗎!」李新一臉羞愧地說︰「你沒因為那件事把我列入拒絕往來的黑名單,讓我還能站在這里出一份心力,我才應該向你道謝。」
兩人互相道謝又道歉,然後相覷著笑了起來。
「以後我們就多行善來彌補吧。」
「出錢出力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江婉霏睨著他,片刻後說︰「其實你不該一直耗在這里,你身為太子,應該多去接見賢能者,知人善用,為國為民,別叫悲慘事件再度發生。」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也清楚何時該做什麼事,從明日起我便得開始早朝听政,怕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了。」
初听到這消息,要說不感到失落是假的,但江婉霏清楚李新有他該做的事情,所以她裝作灑脫又嫌棄的說︰「去吧去吧,別成天在我身邊打轉,這樣我會沒有行情的。」
「你需要什麼行情?」
「給人探听啊。」
「探听什麼?」李新還是不懂。
「就……誰家要娶媳婦,就要探听啊。」她故意提高音量,很多來看病的病患都把視線轉向他們。
還有病人笑呵呵地說著︰「江大夫要娶媳婦嗎?我可幫您作媒喔!」
江婉霏糗了,她這才想到她還是女扮男裝。
李新憋著笑問︰「你要娶媳婦?」
「你別鬧了。」江婉霏翻著白眼,推了他一把。
此時龍武到來,他帶來了讓李新錯愕又心痛的消息。
靜心庵,歷代皇室成員帶發修行或者削發為尼都會選擇的地方,前一位削發為尼的是皇帝的妹妹,現在皇後也來到靜心庵準備出家。
她說要替自己贖罪,也替被她害死的何春子的家人祈福,以消自己一身的罪孽。
李繼堯自然是不許的,但是皇後非常堅持。
一得到消息,李新便趕了過來,看著背對著他靜心念佛的母親,心中有說不出的痛。
「您這是在懲罰我嗎?因為孩兒說了那些不稱心的話,所以您要這樣懲罰孩兒嗎?」他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豈管得了那麼多,他只知道,不能讓母後出家為尼。
「太子回吧,我這般不是為了懲罰誰,而是在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我想替被我害死的人以及她的家人祈福,是在為我曾經造的孽祈求一個自新的機會。」
「為何母後非得出家不可?我們可以用別的方式贖罪。」
「過去我六根不清淨,所以總是被讒言左右,在這里我感覺非常平靜,思緒也變得清明,每日只需安靜念佛,無須再管凡塵俗事,日子過得十分祥和,太子就當是成全我吧。」
「娘親不要新兒了嗎?!」李新激動大喊。
這一喊,皇後的心又疼了,也忍不住動搖了。
就是因為六根不清淨,她才需要在靜心庵念佛,在凡塵中,她怕自己有一天又會犯下同樣的錯。
「新兒你回去吧,母後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變的。」皇後閉上眼,逼自己不要去听李新的聲聲呼喚。
但靜心庵的師傅卻說︰「你六根未淨,我不會替你剃度的。」
「師傅,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一心向佛,求您成全。」
「向佛不見得非得剃度,帶發修行也可一心向佛,凡塵中有未了的俗事,你就算剃度也一樣清淨不了。」
李新听了師傅那番話,反而放心了不少,「母後,師傅說得極是,您想潛心向佛,帶發修行便可,沒有必要削發為尼。」
「若不削發為尼,又怎麼能證明我的真心誠意,又怎麼向被我所害的人家交代?」
「何春子的兒子到過醫館了,他說他已經放下,我認為只要我們真心懺悔,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李新苦口婆心,就是想要讓皇後打消出家為尼的念頭。
但皇後還是道︰「新兒,你回去吧,母後不會跟你回去的。」
「母後若不與孩兒回去,孩兒就在此長跪不起。」
「你別讓母後為難,母後想在此清修,若你真孝順母後,就該成全母後的心意。」
「母後若真心想要潛心修佛,孩兒自當成全,可若只為了贖罪,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以母後的身分地位,您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很多,不管是救世濟貧或者是開學堂教育孤兒,孩兒都願意幫助您一起行善,孩兒求您三思。」
經李新一再的游說,皇後突然覺得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她若出家,只能修為己身,可她若深入民間行善,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
「你真覺得母後那麼做更好嗎?」
「當然。」
皇後深思後,起身了,「好吧,母後就听你這一回,但母後要在此多待幾日,至少讓母後替過世的人多念幾回佛吧。」
李新听了大大松了口氣,只要母後不再堅持出家為尼,她想在此待上幾日,他一點意見都沒有。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4:47
第十四章 冒死救太子
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李新正準備奏請皇帝賜婚于他與江婉霏,無奈出了一件大事。
祈郡,大乘南方的一個小鎮,位于大河堤邊,因河堤潰堤,大水沖入祈郡鎮內,造成無數損傷,雖現今水已退去,可屋毀人亡,百姓如今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只能隨處找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那屋宅重建遙遙無期。
李新心系百姓,便向皇帝請命,親自前往祈郡賑災。
江婉霏本要同行,但李新知道她會暈車,不舍她長途跋涉,便讓她留在京城等候他賑災歸來。
李新一行人前往祈郡,在祈郡聯外道路上遇到了逃離的民眾,許多人在路上病倒,每個人的癥狀幾乎一樣,都是上吐下瀉,李新讓御醫先替其診治,開了藥方,但是服用後情況並無好轉。
這些人只能停留在縣城外,根本無法進城,因為從有人病死開始,祈郡逃難的村民就被拒絕了,他們完全被孤立,連當地縣令都下達命令,不許難民入城,還在祈郡路口設下關卡,阻止難民離開祈郡。
到了祈郡,李新一行人發現情形十分糟糕,身體健康的都逃難去了,剩下的人幾乎都已經受到感染。
這是御醫未曾見過的病癥,群聚者幾乎難以幸免于難,李新問御醫解決之道,御醫嘆氣搖頭,「老臣也未曾遇過這種病癥,相當棘手。」
連御醫都束手無策,那祈郡的百姓該如何是好?
李新想起出門前,江婉霏叮嚀他,到了災區,若出現群聚感染的現象,那必是疫病,一定要集中隔離,以免疫情繼續擴散,又因為河堤潰堤,這疫病可能是因為環境髒亂引起的,首先要讓居民把環境整理干淨。
于是他下達命令,將出現病癥的患者先移到寬敞的地方,集中治療,健康者或還有力氣干活的,開始整頓居家環境,該洗的洗、該燒的燒。
但疫情沒能有效控制,還是有人陸續倒下,御醫開的藥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換了好幾個藥方,成效依然不高。
御醫和士兵鎮日忙著救人整頓,但一有人斷了氣,就會開始有百姓鬼哭神號,說老天爺要滅了祈郡之類的喪氣話語。
李新有心卻使不上力,他不是醫者,不懂醫術,帶來的御醫都是宮里醫術最好的,他們束手無策,他也無能為力,看著自己的百姓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卻無法拯救,著實心中有愧。
接著有士兵也感染了,甚至連御醫都開始出現癥狀。
李新只得向宮里請求支持,並且將祈郡的狀況一一寫在信中,讓人交到江婉霏手中,而望她能提供醫治的法子。
看著情況越來越糟,龍武開始擔心主子,忍不住勸他,「殿下,您先退到郡外吧,這里讓龍武來便可。」
「你說什麼蠹話,我身為統帥,豈可丟下眾人獨自逃命。」
那種事情一次就夠了,他不會再丟下任何一人獨自離開的,哪怕他會因此喪命于此,他也不會離去。
但龍武的話讓他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很可能隨時倒下,所以他開始寫下自己想對父母、對江婉霏以及對眾人說的話,說白一些就是遺言,這里不比戰區強,眾人隨時可能喪命。
夜深人靜,風吹過,帶來了人們的哭聲,此情境讓人難以成眠。
原本李新的心情也因為那哭聲而感到煩躁不安,但閉上眼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江婉霏喝醉時唱著的歌曲,他的心因此變得平靜。
他開始一次次替自己打氣,他不會倒下,有人在等他回京城。
留在京城的江婉霏十分不安,她听說祈郡的災情十分嚴重,百姓無處可居,沒食物可吃,不只如此,因為河岸潰堤,所有髒水都流至平地,百姓開始生病,她擔心李新前去救災也會遇到危險。
「您就安心在家里等候吧,老奴相信太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看她成天來回踱步,劉坤忍不住勸慰。
「劉坤,你不知道,河流潰堤,人與牲畜死傷,腐爛的尸體沒有及時處理,容易滋生病媒蚊,屆時疫病肯定會大爆發,我真的不放心。」
「您不是已經提醒太子了,太子會做好防護的,而且有多位御醫隨行,太子肯定能把一切安頓妥當。」
「希望真如你說的,一切平安。」
話雖如此,她的憂心卻沒有停止,白天她心神不寧,晚上就睡不安穩,這夜她作了個噩夢,夢見李新病倒了,得了傳染病,無人敢靠近,她想靠近卻被人扯住,完全動彈不得。
「放開我!放開我!」她不住掙扎,可那些扯住她的人臉孔越來越猙獰。
後來她從夢中驚醒,感覺就像跑了馬拉松,滿身大汗,衣服都濕透了。
「不會有事的,這只是夢。」
她努力安撫自己,想讓自己定下心來,甚至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爺能夠保佑,她努力說服自己,李新是個好人,上天會保佑的。
但是入夜的時候,劉坤急匆匆的跑來敲她的門,她連忙起身穿妥衣物,開了房門,「怎麼了?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
「太子捎信給您。」
一听到太子兩個字,江婉霏就開始緊張,她接過信函,快速攤開,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她心情十分激動,可等看清他信內所提的內容,她卻開始焦躁。
種種情況看來,祈郡那邊爆發的很可能是瘧疾,大乘是第一次爆發這種疫情,難怪御醫會束手無策。
「劉坤,幫我準備轎子,我要去見皇上。」
「這時刻您見不到皇上的。」
「那我就在門外等,等到皇上起床願意見我為止。」
這疫情不控制住,李新一行人也會有危險,她一刻都不能耽擱,然而以她一己之力解決不了祈郡的困境,得皇上幫忙才行。
劉坤拗不過她,只得替她張羅轎子。
轎子才準備好,宮里就來了人,是李繼堯身邊的太監許良,他帶來了口諭,「江大夫,皇上讓您即刻進宮面聖。」
「是,我也正要去面見皇上。」
江婉霏隨著許良快速進宮,到了御書房,只見李繼堯正焦急的在御書房里踱步。
他也收到李新的信函了,得知祈郡狀況嚴重,他哪還睡得著,馬上派許良去把江婉霏找來。
「草民叩見聖上。」
「起來說話,不必多禮了,我想你已經知道祈郡的情況了吧?」
「草民知道。」
「朕問你,你可知道解決之道?朕派去的御醫一個個束手無策,說沒見過那種疫病,開的方子全數無效,太子又不願意回來,朕擔心這樣下去,連太子都會被傳染。」
江婉霏感受到了他的心急如焚,她又何嘗不憂心,但她知道心急處理不了事情,只能強迫自己冷靜,「草民可以試試,但需要皇上幫忙。」
「你說,朕會讓人全力配合你。」
「好,草民這就寫張藥方,皇上盡快張羅,讓草民帶去祈郡。」
「你要去祈郡?那里可是疫區。」
「是,草民要去,非去不可。」
「你可知道嚴重性?也許連你都會受到感染,如此你還堅持要去?」李繼堯不得不提醒她嚴重性。
他知道兒子重視江婉霏,絕對不會希望她前去冒險。
「請皇上成全。」江婉霏匍匍在地,慎重的請求著。
見她那般堅決,李繼堯忍不住問︰「是為了太子嗎?你是要去救新兒是吧?」
「是,太子在哪,我便去哪。」
「哪怕那里是地獄?」
「即便那里是地獄。」
她都那麼說了,能不允她嗎?「朕準了,你要的藥材朕會讓人立即張羅,你去了順便轉告太子,朕會當他最有力的後盾,需要什麼盡管開口,朕會全數允諾。」
這對話讓前來準備請求皇上派人支持太子的皇後听見,她被江婉霏的那番話給感動到了。
「香凝,還是太子的眼光好,這孩子對太子用情如此之深,我竟差點害死她。當日我若真害死她,今日恐怕就沒有人來救我的新兒了。」
「娘娘,太子福大命大,不管遇到什麼困境,都會有貴人相助的。」
「嗯,貴人真的出現了。」皇後自知過去罪孽深重,對香凝說︰「陪本宮去佛堂,本宮要去祈福和懺悔。」
江婉霏帶著一群民間招攬來的大夫和大批藥品抵達祈郡,卻被阻擋于外。
士兵口氣很沖的說著︰「這里只許進不許出,你們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進入。」
她懶得理會,推開那屏障,直接踏入災區。
那些士兵搖頭嘆氣,「這年頭還有人急著去送死的,別說我們沒提醒你們,現在你們不許再出來了。」
江婉霏筆直朝里頭走,來的時候她做了些防護措施,讓大家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只剩下兩只眼楮看路。瘧疾是由病媒蚊以及口沫傳染,她還讓大家抹上她研究的防蚊膏,以盡量防止被病媒蚊叮咬。
走著走著,她來到了有人活動的地方,這些人看起來還沒被傳染,正在努力清掃家宅,她分了些防蚊膏給他們,並叮囑他們把自己包得密實些,盡量不要被蚊子叮咬,還要他們盡快把那些尸體火化,免得滋生更多的病菌。
然後她看到了龍武以及平時跟隨李新的其他護衛。
「龍將軍,太子呢?」她上前詢問。
龍武沒想到她會前來,愣了片刻才道︰「太子在屋內和御醫商討怎麼救治病患。」不等龍武通報,江婉霏一腳踏進那簡陋的屋宅,听到其中一個御醫說,要開新藥方嘗試看看。
她開口了,「我把藥方和藥材都帶來了。」
听到熟悉的聲音,李新轉頭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她還是像他記憶中那樣精神煥發,只是多了點風塵僕僕。
他很想沖上去把她抱入懷中,以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但他沒那麼做,而是氣呼呼地問她,「誰讓你來這里的?快點回去!」
見到她,他很高興,但他不願意讓她到這里冒險,他帶來的御醫和士兵已倒下了幾個,接下來會是誰,誰也不知道。
「我請了皇命,沒改善祈郡的狀況,我擅自離開的話可能會被砍頭,再說了,你們誰知道這疫病是怎麼回事?知道怎麼治療嗎?」看御醫一個個皺眉搖頭,她說︰「我或許能治療,所以現在開始,由我指揮。」
好個狂妄的丫頭!
但李新卻更愛她了,他一直都知道,這丫頭是與眾不同的。
「太子殿下,事關重大,豈能讓一個小姑娘掌控全局……」
「你有其他良方?」
一句話問倒了御醫,李新正色說︰「既然是父皇的旨意,現在開始,大家都听從江大夫的指揮,誰都不得有異議。」
幾個資深御醫心底有些不快,但眼前他們也沒其他法子可想,只能听從指揮了。
菊科黃花蒿中的青蒿素以抗瘧疾功效而著名,故她讓大家以最方便的水煮淬取、酒精萃取以及煉油萃取方式將黃花蒿中的青蒿素提煉出來,並制成口服藥丸以及外用藥膏進行治療。
她讓大家將自己包一得密不透風,挨家挨戶開始焚藥草燻死蚊蟲,借此淨化屋宅的空氣。
第一批吃下藥的開始起了反應,病癥輕的不拉不吐了,病癥重的腹瀉及嘔吐的次數也減少了,重點是沒有人再陸續倒下。
那些本來對江婉霏不滿的御醫開始對她刮目相看,他們終于明白,她的確有兩把刷子,也樂于向她學習討教。
「沒想到長在雜草堆里的草竟然也是救命良方,真是長知識了。」
「可不是,連那些萃取的法子都是第一次見識到。」
江婉霏的所作所為引起許多人驚嘆,大家都在討論著她究竟是從那里學來那些知識,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可能會引人猜忌她的身分,但救人為先,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所以隨口瞎編,「我以前住在深山,跟一個世外高人學的。」
「世外高人?那肯定是一些隱世神醫了!」
一切似乎控制住了,但此時龍武卻來跟她說,太子把自己關進屋子里了。
「那是什麼意思?」她本在休息,聞言急忙從地上站起來詢問。
「太子好像出現了一些癥狀,怕傳染給眾人,因此把自己隔離起來。」
她急忙跟著龍武前往李新所在的屋子,那屋子不大,已經做過整理。
「李新,你出來!」她著急了,沖著門大喊李新的名諱,管他身分多高,她現在只想痛扁他一頓。
他竟然沒告訴她自己出現了癥狀,二話不說就隔離自己,根本沒把她這大夫當一回事!
「你們不要靠近,把藥丟進來即可。」
「你不把門打開是不是?看我進去之後怎麼跟你算賬!」
她開始找法子進入,可這屋子只有一扇門、兩扇窗,門和窗子都被封死了,看來李新是計劃好的。
江婉霏不死心,繼續尋找,把整個屋子前前後後找了一遍,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給她找到了,但是是一個狗洞。
以前看到狗洞她會苦笑自嘲,覺得自己來這世界運氣很背,不是扮乞丐就是鑽狗洞,再不就是被打入暗黑大牢。
但這會兒她卻感覺充滿希望,至少她有法子進屋去幫李新了。
「江大夫,還是我進去吧,照顧太子是我的使命。」
「我去,指揮眾人的活就交給你了,太子是……我最愛的人,我要與他生死與共。」
龍武听了眼眶不禁泛紅,這一刻,他很佩服江婉霏的勇氣。
就算江大夫與殿下的戀情不被世人所容,但他卻還是選擇拿命去做賭注。
「江大夫定要與太子平安歸來。」
「當然。」江婉霏回以一笑,並說︰「我是九命怪貓,不過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請說。」
「你要想法子引開太子的注意力,免得他發現我。」
「沒問題。」
笑著向龍武致謝,江婉霏就開始鑽狗洞了。
龍武照著江婉霏交代的,為了引開李新的注意力,他開始猛力撞門。
里面的李新怕門被撞開,不停的喝止,還搬來更多物品堵住大門,就是要防止龍武進入。
「龍武,你給我住手!」
「太子,您若不開門,屬下就把門給撞開。」
「大膽龍武,你連本太子的命令都不听了嗎?」李新氣急敗壞的怒吼。
听到他的怒吼聲,江婉霏略略松了口氣,至少他還有力氣罵人,表示他目前狀況良好,她還能爭取些時間救他。
但不好的是,這狗洞好小,她鑽得挺辛苦的,所幸最終還是讓她鑽進去了。
她看著李新擋住門的側影,心底踏實不少,因為他看起來體力還不錯,「不要大吼大叫了,省點力氣對抗病毒。」
突然听到江婉霏的聲音,李新以為自己幻听,轉過頭看到她,又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你怎麼進來的……」
「想進來就進來。」
「出去!」
「才不出去。」她不僅不听話,還繼續靠近他。
李新怕自己真的得病了,她進他就退,一個勁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江婉霏看了很火大,「你當我是瘟神惡煞嗎?躲什麼躲!」
「我可能被傳染瘧疾了,你不要過來!」
「有沒有被傳染,等我這大夫看過再說,你自個瞎診斷什麼?」她忍不住吐槽。
「你留在這里,我倆都會送命,要送命,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李新,我跟你說,我不會離開,要離開也是我們兩個一起走出那扇門。現在開始,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和我都不會死。」
「你叫我什麼?」李新眯起眼看著不可一世的她,他現在才想到,從剛剛開始她便一直直呼他的名諱,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啊。
「李新,怎樣?要砍我的頭嗎?那也得等你有命離開這里。」
「不,我不想砍你頭,只想把你丟出去。」李新開始搬門口那些障礙物,想快點把江婉霏送出去,卻被江婉霏給阻止了。
她突然上前從後方抱住他,此舉讓他的動作完全停頓了下來。
過去都是他主動,難得她自己投懷送抱,但真不是時候啊,萬一連她都被感染了,他會恨自己的。
「你快放手,我可能得病了……我不希望連你都被感染……」
她說︰「我跟你說,瘧疾或許會讓人致命,但絕對不是十成十,況且你也未必真的得到瘧疾,現在開始我們要和病毒抗戰,你先告訴我你的癥狀,還有把這些藥給吃了。」
他如果真得了瘧疾,吃了她的藥丸肯定有效,如果他沒得病,也沒有什麼影響。
「你先放開我。」
「你吃了藥我再放。」
她很拗,李新只好乖乖的配合,把藥給吃了,「可以放手了嗎?」
「把手給我。」她繼續要求。
他照做了。
她開始幫他把脈,確認他的脈象還算平穩,也沒有發燒現象,「你為何隔離自己?有何癥狀?」
「疲憊無力,頭痛。」
「得再觀察看看,你未必是得了瘧疾。先把藥膏涂在身上,以免再被蚊蟲叮咬。」
因為累了,李新無力再和她對抗,一一照著她的話做,抹了藥膏,之後原地坐了下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江婉霏緊張詢問。
「不,我只是覺得有點累,已不眠不休好幾日,我可以睡上一覺嗎?」
「要睡覺可以,但我叫你你一定要響應我,做得到就讓你睡。」她不知道他究竟有無傳染到瘧疾,所以提出了條件。
李新累得閉眼,點頭輕哼。
「不行,你要說話,太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婉霏。」
江婉霏吃驚地喊,「你怎麼知道我叫江婉霏?!」
「你告訴我的。」他笑答。
「胡說,我沒有。」她並沒有確實告訴過他她的真名。
「你寫信告訴我的。」
「我哪時候寫信?」
「你被打入大牢時不是寫了一封信給我?那信我看了。」
一听,江婉霏窘迫得羞紅了臉蛋,她真把那封信給忘了,以為他沒提,是劉坤忘了把信給他,沒想到他早就看完了。
當時她以為再也無法與他相見,把那信當遺書寫,現在想來,那內容實在挺肉麻的。
「我跟你說,你睡醒就好好給我干活……我們得燻死那些害人的臭蚊子。」她故意轉移話題。
李新卻沒饒過她,「等這事告段落,我定要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好啊,等這事告一段落,你想做什麼,我都乖乖順從。」能活著出去,做什麼都好。
七日,整整七日,李新與江婉霏兩人關在小屋內,相依為命了七日。
他們透過龍武知道祈郡的疫情已經獲得全面控制,除了幾個病重的走了,大部分的人都逐漸痊愈,郡內的污水被清除,尸體快速焚燒,病人們每天繼續喝著她開的藥方,抹著她指定的藥膏,災情真的被控制住了。
至于李新,他發燒了,但吃了江婉霏的藥後燒退了,其他瘧疾的癥狀都沒出現,不過她不敢掉以輕心,堅持要觀察幾日。
然後又過了幾日,他們終于打開門板,重見天日。
陽光好燦爛,祈郡之前的慘況已不復存在,現在街道很干淨,家家戶戶門口都焚著藥草,空氣里彌漫著藥草香氣。
打開門的時候,他們迎來了一道聖旨。
「李新與江婉霏接旨。」
李新與江婉霏跪地接了聖旨,聖旨內容讓江婉霏錯愕萬分,那是一道賜婚的旨意。聖旨講述她為了懸壺濟世女扮男裝,貢獻良多,而今令其恢復女兒身,擇日與太子成婚。
原來李新趁著江婉霏累得睡著的時候告訴龍武,讓他進宮請旨,請皇上為他倆賜婚,在他們重見天日當日宣告皇上旨意。
兩人一起走過生死關頭,重見天日這日是最有意義的一日,他要在這天讓江婉霏成為他的太子妃。
手捧著聖旨,江婉霏有些動容,「你就這麼篤定我們能走出來?」
就算她是大夫,可是病痛這種事情很難說,醫者盡心盡力,有時候也敵不過命運。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俗語都是這樣說的。
「這是聖旨,你可不要想忤逆。」李新提醒。
「我有說什麼嗎?」她笑嗔著。
「意思是你同意了?」
她笑著反問︰「你不是說這是聖旨,要是拒絕,會被砍頭吧?」
「是。」
「那就這麼辦了,可是……」她想起了皇後一直對她有成見,會同意李新與她成親嗎?
「怎麼了?」
「你母後……是不是應該先征求她的應允?」
「她答應了。」
龍武端上了一大盒珠寶首飾,說︰「這是皇後娘娘命人送來的,說是給未來媳婦的聘禮?」
听到這,江婉霏忍不住紅了眼眶,問李新,「你都偷偷背著我做了些什麼?」
「例如鳳冠霞帔,例如八人大轎。」
「還有呢?」她笑問。
「我母後答應了,會在咱倆的婚禮上給咱們主婚。」
「天啊,連這個你都處理妥當了?」
「為了讓你安心當我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的。現在還有什麼讓你掛念?一並說出來吧,哪怕你現在要我登天去摘月,我也給你辦了。」
「我十分實際,不會妄想摘星撈月。」
「那可以上轎了嗎?」
「我可以騎馬嗎?」
李新笑說︰「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麼不可的。來人,備馬,打道回京!」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5:08
第十五章 姊妹重逢
隨著時間流逝,一眨眼,江婉霏已經穿越好幾個月了,她開的醫館成了龍陽城最知名的醫館,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癥,她照單全收。
而這段時間,她在太子府也過得如魚得水,要什麼有什麼,李新在皇宮里拿到了什麼漂亮的、好吃的,都會送到她面前來。
這日,他拎了一盒十分漂亮的紙盒來給她。
「這是什麼?」
「我友人讓人送來的酥餅,你餓了可以當點心。」看到醉餅,江婉霏馬上想起姊姊,想到失蹤的姊姊,她不免擔憂了起來。
見她面色糾結,李新忍不住詢問︰「怎麼了?不喜歡酥餅嗎?」
「喜歡。」
「那快嘗嘗吧,這酥餅相當有名,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
江婉霏拿起酥餅嘗了一口,那入口的熟悉味道讓她杏眼圓瞠,「這……餅是哪來的?」
「我友人……你記得嗎?我的拜把兄弟劉城赫,這餅是他娘子做的,她的手可巧了,把大乘人看不上眼的洛神花做成了各種美味的茶點,還打造成一座洛神花園……」
「你方才說什麼?!」
「我拜把兄弟的娘子……」她的急切令他感到有些緊張。
「不是,你說洛神花園?是洛神花園沒錯嗎?」江婉霏激動的問著。
「是啊,劉城赫的妻子把荒廢的山坡變成一座洛神花園,還把洛神花做成各種茶點,這酥餅就是他命人送來的。」
江婉霏一听,情急的伸手抓住李新的衣領,「快帶我去你說的洛神花園。」
「怎麼了嗎?」
「我的姊姊她也會做這餅,這味道……太像了。」
「也許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得去一瞧。」
「好,我就帶你去瞧觀那座洛神花園,順便去探探我的拜把兄弟和他的夫人,我想你應該會和她成為好朋友的。」看她一臉急切,李新只得允了她的要求。
「那就走吧。」
「你先準備準備,我讓人備馬。」
「好。」
李新出了寢房,找來劉坤,把太子府交代給他,「劉坤,我這回出去會多住上幾日,太子府里的大小事情就交給你了。」
「殿下請放心,老奴會看好太子府的。」
「準備些禮品,我要帶去。」
「好的,老奴這就去。」
待一切準備妥當,李新帶著江婉霏要前往景陽城,卻在出門時收到了劉城赫差人送來的信函。
原本李新以為是劉城赫想念他了,要他前去相聚,又或者劉城赫打算帶妻子來龍陽城作客,但他猜錯了,這是一封求助的信函,劉城赫在信中說他的妻子昏迷不醒,他已經找了無數的大夫都不見起色,望李新能帶名醫前去相助。
「跟我去救人吧。」
救人是天職,但是李婉霏現在更急著要找姊姊,「我得去洛神花園!」
「洛神花園的主人現在有難,需要你前去相助。」
听到這話,江婉霏心口揪緊,感覺就像自己的親人有難,她沒有拒絕,反而比李新更加急切地往外奔。
「快走,救人如救火!」
除了要去看看洛神花園,她也得救醒洛神花園的主人,她有很多話要問,想知道為何這人能做出相同口味的洛神花酥餅,當然還有這人為何會將大乘人看不上眼的洛神花變成黃金?
景陽城劉宅。
馬車一抵達劉家,劉家人便領著李新和江婉霏一路直奔劉城赫的寢房。
無心細看周遭環境,江婉霏筆直地走向床榻,仔細的看著床榻上昏迷的女子,發現床上的人並非她的姊姊。
劉城赫一心都放在妻子身上,並未抬頭看向後方的江婉霏,只是側著臉問李新,「太子可有請那位名醫過來?」
李新指向江婉霏說︰「她便是我向你提過的名醫,我特地帶她來替你的娘子看病。」
「請大夫快幫我夫人瞧瞧吧。」江婉霏解了祈郡之困,早就成了大乘名人,她的到來讓劉城赫頓時充滿希望,他起身讓出一個空間給江婉霏。
江婉霏趨前,翻了下床上病人的眼皮後問︰「她昏迷多久了?」
「至少七八日了。」
江婉霏坐了下來,又把了一下脈搏,皺起了眉頭,「她的氣息十分微弱,已經錯過了搶救的黃金時期,如今陷入重度昏迷,只怕……」
劉城赫大喝,「我不听喪氣話!」
江婉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哼著氣不悅地說︰「你對我大呼小叫有什麼用處?如此你的娘子便可醒來嗎?我是個大夫,只是依我所見做了分析,我相信應該有很多大夫跟你說過尊夫人已經回天乏術。」
劉城赫怒不可遏,伸手將江婉霏從椅子上揪了起來,此刻他才看清楚江婉霏的臉孔,為之一愣。
這張臉,不就是首飾鋪子的掌櫃所形容的那張臉孔?
「可是你買了我娘子的發簪?」
「什麼你娘子的發簪?」江婉霏先是愣了一下,才想到那支古董發簪,她從懷里掏出來,問︰「你說的是這支發簪?」
看著發簪,劉城赫點了點頭,「是,就是那發簪,那是我娘親的遺物,也是我送給我娘子的定情之物。」
江婉霏萬萬沒料到她買的發簪竟然會是劉城赫與他娘的定情之物,而叫人錯愕不已的是,劉城赫的娘子還是洛神花園的主人。
太奇怪了,好像所有人事物都糾結在一塊。
看著床上的連紫悠,江婉霏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而且還有一股很想哭的沖動。
「無論如何,請你救醒她。」看到拜把兄弟那麼難過,李新也忍不住加入央求的行列。
「我是大夫,你們不拜托我,我也會盡心盡力的。」
「那就拜托你了,方才是我無禮,劉某在此向你賠個不是。」劉城赫態度變得柔和,不再像剛剛那般急切無禮。
她看得出來劉城赫對他夫人用情至深,自然會盡全力幫忙,然而她並非神仙,能不能救活病患,她也無法保證,「我盡力便是,其他就看她個人的造化了。」
醫者願意施以援手救人,可也要病人的求生意志強烈,還有閻羅王願意放手,此三項缺一不可了。
她開始進行施救,先拿出她的針,開始扎進連紫悠全身多處穴道。
通常陷入重度昏迷的人此時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她卻看到連紫悠的手指頭動了一下下,雖然非常微弱,但她真的看見了。
當下她增添了不少信心,她深信自己能將病人喚醒,然而她卻又發現,病人的心跳變得十分微弱,她趕忙對連紫悠施針,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古代禁針穴多,現代則少,雖然劉城赫不懂醫術,但他多少有听聞某些穴道不能扎針,現在看到江婉霏將針扎在自己妻子身上,他很憂心。
「你所施之針確定沒問題嗎?」
李新阻止他,低聲說︰「相信她,不要阻攔她。」
李新這句話讓劉城赫松了手,又退回後方。
江婉霏繼續施針,並耳在連紫悠耳邊說話,「回來,大家都在等你,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向你請教,拜托你回來。」
「婉容,求你醒醒,不要丟下我……」劉城赫忍不住上前握住連紫悠的手,難過的說著。
其實江婉霏也沒有多少信心,要喚醒一個重度昏迷者,除了努力,恐怕只能期盼奇跡出現。
而奇跡真的出現了,她看見床上的病人突然張開雙眼,就這麼與她的目光對上。
看著她,江婉容久久說不上話。
是婉霏嗎?她心底如此猜想著,可又不確定是不是她的妹妹江婉霏,因為她不相信妹妹也會來到這個世界。
江婉霏對床上病人的長相並沒有太多想法,但她突然想到方才劉城赫的叫喚,她若沒听錯,方才劉城赫是叫他的娘子「婉容」,他為何那樣叫她?她不是叫做連紫悠?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現場人太多了,有諸多不便之處,她決定找個機會把事情弄清楚。
「大夫,我娘子這傷會不會留疤?還有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
「我會開一罐藥膏給她,對于去疤很有效,至于會不會有後遺癥,很難說,得多觀察看看。」
她不想讓病患和病患家屬緊張,所以沒有多說什麼,但其實很多重度昏迷者清醒之後腦力會有些喪失,嚴重的話,智力甚至會退化成小孩。
「可否請你留在我府中幾日,等她情況穩定再離開?還有,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把我娘的發簪重新賣給我?我會付給你更多銀兩的。」
雖然江婉霏也很喜歡那支發簪,她覺得發簪和她姊姊真的很配,但君子不奪人所愛,簪子既然是連紫悠的,物歸原主才是皆大歡喜。
「既然是你娘親的遺物,你娘子又是簪子主人,那就物歸原主吧。」
她曾覺得事情可能是因為那簪子引發的,如今物歸原主了,事情也許就會回到正常的軌道。
見床上的病人一直盯著她,江婉霏渾身不自在。
她到底在看什麼呢?
江婉霏和李新暫時在劉家住了下來,翌日一早,劉城赫出門後,江婉霏才到寢房幫江婉容看診。
江婉容一如昨日般緊盯著她,她假裝沒察覺,低著頭替連紫悠把脈,「脈象平穩,氣色紅潤,可喜可賀,大少夫人的身體正在逐漸康復。」
江婉容緊盯著她,說了聲,「謝謝。」她幾乎認定,眼前這大夫便是她的妹妹江婉霏。
江婉霏心底有問題要問,忽略了被盯著的不自在,直接說︰「我有些問題想請教劉大少夫人,若有所冒犯,先向犬少夫人賠個不是。」
「請說。」
「昨日我听到劉大少爺喚你婉容,你不是叫做連紫悠嗎,為何劉大少爺會那麼叫你?有什麼特殊理由嗎?難道婉容是你的乳名?」
「既然你已問起,那麼我也有些問題想請教你,若有冒犯,先向你賠個不是。」江婉容借用了她的話回復她,並問︰「你……是婉霏對不對?」
江婉霏一听,直接從椅子跳了起來,吃驚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你究竟是誰?!」她昨日從昏迷中醒來,劉城赫就抱著她訴衷腸,根本沒介紹自己是誰,她從何處听來她的名字?
看她的表情反應,江婉容十分確信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妹妹,她動容地說︰「婉霏,我是姊姊啊!」
「你胡說些什麼,你怎會是我姊姊?」
「我真的是你的姊姊婉容。」江婉容焦急的說著,「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模樣,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是你既然能來到這里,就該相信我和你一樣,我們都穿越了。」
啊,這真太叫人太吃驚了!
江婉霏依然不太能相信,她指著江婉容的臉說︰「不對,我姊姊不是長這個樣子的……不可能……」
「沒錯,這的確不是我的身體,這身體的主人叫做連紫悠,是真正的劉大少夫人,不過她已經過世了,我的靈魂進入她的身體。你記得台灣有個故事,講的就是借尸還魂,我的遭遇就與那個朱秀華一般。」
靈魂附身這種事情很難相信,但看江婉容又說得跟真的一樣,江婉霏不免半信半疑起來,「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所言為真?」
江婉容看著她,想了一下,說︰「你記得嗎?那天我們通完電話之後,我允諾你,等你義診回來,要幫你煲一鍋栗子排骨湯。」
听她重述著姊姊失蹤當日的電話內容,江婉霏瞪大了雙眼,眼淚滑下雙頰,大哭了起來,那些話確實只有她倆姊妹知道。
「婉霏,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別哭,傻孩子,該高興的……」江婉容嘴上那樣說,但她也開始掉起眼淚來。
江婉霏哭著說︰「我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一直找你,一直找……沒想到真讓我找到你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啊!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
「你怎麼會穿越呢?」
「說來話長,倒是你,怎麼也穿越來了?」
江婉霏把自己在洛神花園發生的事情說了一回,想到自己差點救不回姊姊,她忍不住冷汗直冒,「還好我有救醒你。」
「謝謝你來救我。」
「該感謝老天爺讓我及時趕到。」
江婉容緊握住江婉霏的手,直說︰「我再也不與你分開了。」
「當然,我也不要再與姊姊分開了。」她來便是要找姊姊,現在找到了,自然沒有再分開的理由。
失而復得,讓兩姊妹相當珍惜,但此時江婉霏才想到,她不和姊姊分開,那李新該怎麼辦呢?
為了和姊姊在一起,江婉霏只得告訴李新,她好不容易找到表姊,所以要留下來,暫時不回京城了。
李新自然心急了,「你住京城也不是問題啊,想看你表姊可以隨時來看,你住這里會打擾到你表姊與表姊夫的。」
江婉容笑說︰「一點也不會打擾。」
李新翻了翻白眼,期盼兄弟劉城赫能幫腔,但他只是無奈地聳肩笑著,他是拿他娘子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看兄弟不幫忙,李新狠狠瞪了眼劉城赫,繼續對江婉霏動之以情,「你的醫館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丟著吧?你不在,醫館開不了,那些窮苦的百姓要找誰看病?你的工人都要失業了,他們的生活會陷入困境,你真能心安嗎?」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因為她開了醫館,劫富濟貧,那些窮苦人家才得以看病,而且她的員工都是家境困苦的,沒了工作就沒錢吃飯,她听了很不安心。
「可我想和姊姊在一起……」她好不容易與姊姊團聚,怎能再分開。
李新越听越心急,他一點都不想與她分隔兩地,再則父皇說了,要逐漸把朝政交給他代理,他得開始做好登基的準備,恐怕不能像以往那樣常常往外跑,江婉霏是他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自然也不能住在宮外。
可看江婉霏那麼想與她的表姊住在一起,他也不忍心拆散兩人,這著實令人感到頭疼。
「不如先讓婉霏在我府上住一陣子吧,屆時你想接她回去,再來接便成了。」
他很想直接說江婉霏是他的準太子妃,他們就要成親了,哪有太子妃住在外頭的道理,但他又不希望江婉霏過得不開心。
「看來只能暫時如此。」李新嘆著氣,退讓了一步,「若你嫌她吵,記得派人通知我,我會馬上來接走她的。」
「說那什麼話,我哪時候吵了?」江婉霏听到了,嘟嘴翻白眼,一臉生氣的反駁著。
「人家夫妻久別重逢,要培養感情,你夾在中間不叫吵叫什麼?」李新搖頭說道。被他那一說,江婉霏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礙手礙腳,「我干擾到姊姊和姊夫了是嗎?」
江婉容拍拍她的手背,笑說︰「太子爺跟你開玩笑的,姊姊怎會嫌你干擾,你在姊姊身邊,姊姊覺得很踏實。」
江婉霏一听,又樂開懷了,就像個討到糖吃的小孩。
那是李新未曾見過的一面,在他面前,江婉霏一直很懂事又獨立,只有在連紫悠面前,她才會顯現出孩子氣的一面。
說兩人失散多年,真沒說服力,要不是他早看過江婉霏寫給他的遺書,他真會懷疑這兩人的關系。
不過這讓他感到非常溫暖,他很感謝連紫悠,因為她,他才能與江婉霏相遇。
他也想留下來,享受這溫馨,但龍武又進來催他了——
「殿下,皇上等著您回去商議朝政,咱們該啟程了。」
「就來了。」他不得不起身。
此時江婉霏才感覺到離別的愁緒,她也有些舍不得與李新分開,但她也不想丟開姊姊,所以努力擠出笑容送別,「一路平安。」
「嗯。」
「放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嗯。」李新走了兩步,又折返,滿心期盼的問︰「真不與我回京城?」
「我想多陪陪姊姊,對不起。」江婉霏一臉愧疚地說著。
「好,沒事,我忙完就來看你。」李新再度轉身準備離去,但走了兩步又折返,然後當著劉城赫與江婉容的面,把江婉霏摟進懷里。
劉城赫笑看著兩人,很為自家兄弟開心。
江婉容拉低丈夫,在他耳邊說︰「其實她就是我在現代的妹妹。」
劉城赫頗為吃驚,直盯著離去的兩人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早已知道自家妻子的來歷,這對姊妹的境遇,真的是說了都沒人會信的。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到了門口,李新便說︰「別送了。」
「你多小心。」
李新和龍武上路後,仍不停回頭望,心底十分不舍。
路上他時不時嘆氣,龍武看了忍不住提議,「太子若不想兩地相思,可以請皇上把大乘商權交給城赫,他成了皇商,必得要移居龍陽城,如此,江大夫也就沒理由繼續住在景陽城了。」劉家從商,專從各地與海外批進茶葉與古董雜貨買賣。
龍武這一語真如當頭棒喝,把李新給打醒了。
「對,龍武,你的提議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回京城請示父皇。」
原本回京的路程他覺得遙遠又漫長,但是此刻他歸心似箭,回京的路程,他把百里當成十里沖行,很快的,城門就在眼前。
為了讓劉城赫一家能移居龍陽城,李新很努力的想要說服李繼堯,希望他能放手把經商權交給劉城赫打理。
「你該知道經商權有多重要,你可以保證劉城赫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嗎?他不會中飽私囊,危害到皇室的利益?」
「父皇,劉城赫是我的拜把兄弟,當日他不顧自身安危,換上我的衣服引走了追兵,若無他的舍命相救,今日兒臣就無法站在這里與您商議國家大事。」李新把當日的事情又重述了一次。
李繼堯說︰「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江婉霏?」
「江婉霏也是兒臣的救命恩人,劉城赫替兒臣引開追兵,江婉霏救了身中毒箭的兒臣,兩人都是兒臣的救命恩人。」
「你可知,這經商權關系到的不只是你個人,你能夠擔保,這劉城赫不會有私心?」
「兒臣可以拍胸擔保,劉城赫是普天之下最足以信賴的人,由他來管理經商權,皇室財政只會更好。」
李繼堯終于點頭了,「好吧,朕就把經商權交給劉城赫,你替朕傳遞旨意,即刻起命劉城赫為皇商。」
李新連忙跪地,感激地說︰「謝父皇成全。」
「這天下遲早是你的,這是你第一個挑選的朝廷要員,希望你的眼楮是雪亮的,朕會拭目以待。」
「兒臣相信劉城赫不會讓父皇失望的。」
李新已經迫不急待想要把這消息告訴江婉霏,他一結束朝政學習便出宮,回抵家門交代些許事情便再度上路。
他策馬奔馳,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此時已是半夜,劉家上下都已經進入夢鄉,他敲了門,是劉家管家來開的門。
「太子爺,我家主子已睡,要叫醒他嗎?」
「不用,我先去找江大夫。」
「要幫您準備客房嗎?」
「不用,我在江大夫那打個盹便可。」
「那太委屈您了……」
「你去睡吧,不用招呼我了。」
打發走了劉家的管家,李新朝江婉霏下榻的寢房前進,他到的時候,客房的燈還亮著。
听到有人敲門,江婉霏隔著門問︰「誰?」
「我。」他以沉厚的嗓音回復。
那聲音入耳,敲擊了心髒,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她上前拉開門扉,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回京城。」才幾日未見,他著實想念她的一顰一笑。
「我還想……」
她的話語沒能說完,唇就被李新封住了,他吻著她,全心全意的與她唇齒糾纏,想將思念透過肌膚的接觸全數傾訴于她。
江婉霏感受到了他的思念與熱情,他的愛如火般炙烈,讓人無法回避。
罷了,她不掙扎了,也全心全意地接受著他的熱情。
「這回你不能拒絕與我回京城了。」
「你打算扛著我回去嗎?」她憋著笑問。
「不,我打算把劉家從這里連根拔起,讓他們到京城落地生根。」
「你以為你說了就算數嗎?」
「我說了不算數,但父皇下了旨,即刻起命劉城赫為皇商,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他笑得很開心,十分陽光。
「什麼?」她故作鎮定,其實心底已經被他感染,他的笑讓她很心動。
「大乘皇商是朝廷要員,需要移居龍陽城,也就是說,你要跟你姊姊一起回返龍陽城。」
她高舉著手指,大喝,「你居然利用職務之便,行一己之私!」
李新抓住她的手指,說︰「還是不願意與我回龍陽城?我會越來越忙,以後即便我想,也可能無法隨心所欲地離開皇宮,你是我未來的太子妃,自然得跟我一起。」
江婉霏心軟了,一直都是李新追著她跑,每次她有危難,他總是第一個出現,他的念想就那麼簡單,要她陪伴在側。
她呢?真的有那麼瀟灑?沒,一點也沒有,這幾日的分離讓她更清楚一件事,她早習慣了他的糾纏,一分開便渾身不自在。
「我與你回去龍陽城。」
「真的願意了?」他十分錯愕,沒想到她回答得那麼干脆。
「醫館的大家沒工作沒飯吃,我于心不忍,還有……我一點也不想與你分離。」
江婉霏一回到龍陽城,就迫不急待地開館行醫,她把那些雇員都招回來了,還親自到慢性病患家探望送藥材。
「我就知道神醫會回來,果然……謝謝神醫!」
「我不是神醫,只是個大夫。」她不厭其煩地糾正那些病患,但他們還是照舊對她膜拜個不停。
她這樣會不會折壽啊?她在心底哀號了幾句,但看到病患情況略有進展,她不計較了。劉家也舉家來到了龍陽城,因為劉城赫現在是皇商,李繼堯賞了一塊地,替劉家建造了一座宅院,挺豪華氣派的。
後來的日子,江婉霏就兩家跑來跑去,有時候在劉宅,有時候在太子府,早膳陪李新吃,午餐吃她姊姊送的便當,晚膳兩家一起共享,每天都過得很熱鬧。
在李新的安排下,婚期定在最近的那個吉日,婚事很快就籌備完成,兩人成了親,場面之盛大羨煞眾人。
如今江婉霏成了真正的太子妃,兩人每天都過得蜜里調油。
今晚李新喝了點酒,他起身走到正在逗小外甥的江婉霏身後,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肢,在她耳邊吹著氣說︰「別只顧著陪小孩,我也很需要人陪伴。」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江婉霏把小孩交給奶娘,起身扶住李新,「你今天喝多了嗎?」
「不多,腦袋還很清醒。」
「我是誰?」
「江婉霏,我的太子妃,我未來的皇後。」
「我打哪來?」
「老天爺送來的。」他指著天空說道。
這回答讓江婉霏明白一件事,他真的沒有醉,「好了,別鬧了。」
李新沒听從,直接把她攔腰抱起,然後對著來訪的劉城赫高喊,「兄弟,你們自便啊,我們要回房滾床單了。」
听他講那什麼話,還好已經夜深人靜,家丁丫鬟早被他們支退,要不然真是要羞死人了。
「李新你醉了,別鬧,快放我下來!」江婉霏在他耳邊低聲抗議。
「我沒醉,你知道的。」
「那還這樣鬧,故意讓我出糗嗎?」
「不是,我只是很想宣告。」他笑著用鼻子去踫她的鼻子。
「宣告什麼?」
「宣告你是我李新的太子妃。」
「傻瓜。」根本不用宣告,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或許因為得來不易,所以他才會那麼傻氣吧,「好了,該睡了,你明早還要進宮面聖,早點歇息。」
「等等,你還沒喊。」
「喊什麼?」
「我的殿下。」
「我的殿下,早點歇息吧。」
「不對。」
「怎個不對了?」
「應該說,我親愛的殿下,早點歇息吧。」
「李新,你再鬧,我就……」
她沒能威脅成功,嘴被李新堵住了,他邊吻著她邊說︰「歇息會,我們先做點愛做的事情。」
不該教他現代人用語的,她發現獨處的時候,他越來越不正經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8-6 00:15:36
尾聲 留在你身邊
怪博士的時空機蓄足了電力,可以動了。
一啟動時空機,他馬上跑去找江婉霏,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並邀請她一起回到現代。
「博士,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
「你要留下來?!」怪博士有些錯愕。
「對,我要留下來。」
「你確定?這里什麼都不方便,又不自由,你確定要留在這個世界?機會可只有這一回,你想清楚點。」怕江婉霏以後後悔,怪博士提醒著她。
的確,這年代沒冷氣、沒汽車、沒手機也沒有電視機,什麼都不比現代強,還動不動得下跪,但是這里有她的親人和愛人,和他們在一起,她深信所有不適都可以面對。
「我不回去了。」
「可惜了,本來你有機會可以見證歷史的一刻。」
「那是你的心願,你努力了那麼久,回去享受那份榮光也是應該的,恭喜你。」
怪博士看了看她,嘆了口氣,知道去留是勉強不了的,「我很榮幸曾經教過你這樣的學生,你知道的,我對你有多感謝,要不是你的幫助,我恐怕無法達成心願。」
「您可以回去教育更多的學子,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在某年某月某日。」
科技就是這麼不可思議,誰知道呢,或許某年某月某日,怪博士又突然穿越時空而來也說不定。
「那就期待再相見了。」
送走了怪博士,李新從後方悄悄的出現,並且摟住了江婉霏的腰。
她平靜地問︰「都听到了?」
「听見了。」
「你不擔心我跟著怪博士走嗎?」
「擔心,但我不想左右你的決定。」他愛她,想一生一世將她留在身邊,卻不想用勉強的,他希望她快樂,如果回去她能獲得更多快樂,他願意忍痛送她走。
當他听到她願意留下來,他感動得眼眶泛起了淚水。
「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給我那麼多的愛,還有謝謝你幫我找到姊姊,更謝謝你給我一個這麼溫暖的家。」
他笑著摟緊她,「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愛。」然後把她攔腰抱起,一路朝床榻前進。
現在他可以名正言順與她滾床單,愛滾多久都可以,因為她是獨屬于他的太子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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