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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風筝 -【千古娘子現代夫(剩女穿越記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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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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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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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風筝 -【千古娘子現代夫(剩女穿越記之一)】《全文完》
綠風筝 -
千古娘子現代夫
(剩女穿越記之一)
他太高估自己了,才會答應暫時幫忙照顧麻煩精小侄女,
三天兩頭在學校惹事,害他老是被電召去訓話不說,
這次還誇張到讓代課體育老師受傷,
不過這位女老師真怪,看到他就喊救命恩人、高人,
講話文謅謅,老是對他抱拳作揖,去麥當勞卻點湯面包子烙餅,
全世界都在瘋的哀鳳5,她居然以爲是會下蛋的“雞”?
還說她平日都靠飛鴿傳書、住在雲深不知處?!
想必她知道他是電影監制,以爲扮古人能得到武俠片演出機會,
可是她想念父母時落下的眼淚又不像作假,
她還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兩人正在“交往”,
既然如此,他就恭敬不如從命,也順應正在微妙發酵的情愫,
管她是演戲或當真穿越,他都要讓她變成“自己人”,
不過他要先教導她現代人是怎麽談戀愛的,至于第一步嘛,
那就從吃她的嘴,呃不,是接吻開始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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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小綠,穿越了……
不是小綠穿越到古代變成若曦啦,而是小綠寫了耿丹菲這個小泵娘穿越到二十一世紀的曆險記。
說險也不險,就是處處有驚喜喽!
想,光是傳統茅坑對比現代化的衝水馬桶,耿丹菲那小泵娘不啧啧稱奇翻了天,小綠我頭剁下來給大家當椅子坐。
不想坐?嘿嘿,我也不想剁,小綠還要留著小腦袋瓜繼續寫書作美夢哩。
這本稿子進行的同時,遇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四天年假,結果,再怎麽欲滴也沒用,跨年夜是工作夜,電腦是我的派對夥伴,小綠只能和它玩交換禮物,我用睡眠跟它換稿子的進度,聽著窗外劈哩啪啦的煙火聲,我的雙手也把鍵盤打得是劈哩啪啦。
回顧這一年,工作表現不好,如果親愛的編編秋醬有多長出一根白頭發(秋編:是好幾根),那肯定是小綠害的,sorry,秋醬,小綠會再加把勁兒的,你繼續鞭打我吧!
然後,因爲長時間粘在電腦桌前沒運動,小綠的身體也不時的跟小綠抗議,不是這邊酸就是那邊疼,明明是青春的肉體卻活像阿婆的軀體,所以,待會一定要手刀跑去再買兩個軟墊,因爲小屁屁坐得好痛啊。嗚嗚。
趕稿的時候,吃是小綠的發泄,小綠最近很迷戀甜食,尤其愛上手工果醬,新鮮的水果制作成天然無添加物的果醬,酸酸甜甜的滋味超棒,吃烤吐司抹果醬,吃優格加果醬,喝茶的時候也舀一勺果醬加進去……嗯,滋味美極了!
無奈,手工果醬貴森森,好友送來的那麽小小兩罐,很快的就被小綠一人吞吃了,偏偏小祿又是個手拙的人,不會煮果醬,只好望果醬興歎喽!
終于,又是新的一年開始了,二0一三年,希望每個人都能揮別二0一二的陰霾,未來新的一年都平安幸福又快樂!
對了,小綠有收到出版社轉寄來的阿軒讀者寄來的卡片唷,謝謝阿軒給小綠的祝福,因爲阿軒沒有留下住址,小綠就惜這兒跟可愛的阿軒說聲謝謝!
哈呼……(打哈欠狀)
有點兒困了,小綠先去眯一下,各位朋友啊,下一本書再見。啾。
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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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第一章
齊城,東傍朝雨山,西臨碧湖,每逢雨季,動辄十天半月都難得見晴,家家戶戶衣物曬不乾,被褥寒津津,更別說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小水窪。
今年的雨季來得特別早也特別久,最長的一場雨,足足下了一個月都還不見消停,放眼整個齊城,無一處乾爽,人都要黴了。
然而天氣就是這樣古怪,要下雨就是鋪天蓋地的下到底,可說停,轉眼也就真停了。早上醒來,連日的傾盆大雨只剩屋檐下偶爾發出的滴答水聲,久違的陽光也跟著從雲層裏探出頭來,耀眼亮黃的光澤,暖暖的灑在每一個角落,百姓臉上都綻放出笑容。
柳蔭大街是齊城的市集所在,昨天這兒還冷冷清清,托好天氣的福,一早便摩肩擦踵人潮不斷,各式各樣的食肆小攤叫賣聲不絕於耳,百姓上油行打油的打油、到客棧吃酒的吃酒、進綢緞莊裁布的裁布,街頭巷尾鬧騰得厲害,一點也不輸給年節時候。
素有天下第一镖局美譽的「一風堂」,就位於柳蔭大街上。
那是一座高門大屋,偌大的建築分內外院,外院屬於镖局,堂內總镖頭、镖頭、镖師、趟子手衆多,個個都是走遍大江南北、閱曆豐富的資深老手。內院則是私宅,亭閣台榭樸實清新雅致。
西暖閣裏,女子穿著青緞襖兒、淺玫紅的花綢裙,面目貞靜的端立於黃花梨木長桌前,紅酥手握著一筆杆,玉腕高懸,潛心練字。
年逾六十的白發老夫子就坐在一旁,端著一身老學究的文人風骨,看來嚴肅又八股。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最是神思清明,是以古有祖逖聞雞起舞,有……」偶爾腦袋不濟事,一時忘了要說什麽,老夫子索性輕咳幾聲當作掩飾,等咳完了才又說:「總之,早上用來學習,最是事半功倍,丹菲莫要辜負大好時光。」老嗓既緩且沈,說完話,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撫了撫那把長須,好像不這麽做,就不能彰顯他的德高望重似的。
天呐,又來了……耿丹菲忍不住在心裏歎氣。
這些話,老夫子成天挂在嘴巴上,聽得她的耳朵都要長繭了,不過,歎氣歸歎氣,乖覺的小嘴兒可沒忘記回話—
「是,夫子。」端的是一臉受教貌。
耿丹菲乃一風堂已故大當家耿一風的掌上明珠,芳齡二十的她,至今仍待字閨中。
因爲幼年喪母,打她有記憶起,就跟著阿爹押镖走過不少地方,耳濡目染之下,她很小遂立定志向,將來長大定要像阿爹一樣,當個令人信賴倚重的好镖師。
「教我教我嘛,我要學功夫,阿爹,丹菲想要學功夫。」
耿丹菲很早就把一身纏功發揮得淋漓盡致,逮到機會就要跟阿爹學武藝,就連和阿爹一起押镖的叔叔伯伯們,也難逃被她逼著非教點什麽絕活的命運。
她會耍槍、會劍術,拳法也使得虎虎生風,可但凡閨閣淑女該會的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她卻是一樣也不會。
「真真是生了一只小猴子。」每次看女兒像男孩子似的活潑好動,耿一風總忍不住這樣諧谑笑說。
「哼,小猴子就小猴子呗!我若是小猴子,阿爹肯定就是只大猴子!」
「你啊,就是鬼靈精怪。」耿一風搖頭大笑。
因爲耿一風的寵溺,耿丹菲就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自由日子,直到十八歲那年—
齊城女子十三歲就可議親,早則十四、五歲出嫁,最晚也趕在十八歲之前,眼看著同齡的女孩一個個都當娘親,就連年紀比她小的也都有了婚約,唯獨十八歲的耿丹菲連個上門議親的人也沒有,後知後覺的耿一風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但,卻也已經來不及了……
病來如山倒。誰也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竟會要了耿一風的命,臨終前,他拖著虛弱的身子,將親手創立的一風堂和寶貝女兒的淑女補救教學大任交給他的異姓拜把兄弟,務必要撥亂反正……呃,不是啦,是亡羊補牢。不求能盡得精髓,但求個貌似,女兒可以不用是大家閨秀,但好歹要是個小家碧玉。
「丹菲,你一定要好好學,將來嫁個好人家,阿爹就瞑目了。」
「阿爹,放心,女兒會好好學的,阿爹,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喔。」耿丹菲臉上笑咪咪,眼淚\\\卻積攢了滿肚子,因爲她心裏知道,阿爹是好不起來了。
耿一風揚著虛弱的笑拍拍女兒,轉而對二當家交代,「兄弟,幫大哥好好照顧我唯一的女兒……」
氣若遊絲的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一代豪傑耿一風,便閉上眼睛溘然長逝。
這兩年來,恪守阿爹遺願的耿丹菲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沒少捱過,日日苦讀《女則》、《女誡》,過的是深閨淑女的悲慘……呃,進取人生。
事實證明,補救教學是必要的,瞧,昔日的小猴子如今坐在書桌前安安靜靜練字,看起來還挺人模人樣的,沈穩貞靜、端莊優雅,一點也不輸給其他名門閨秀,耿大當家若是地下有知,定也會深深感到欣慰。
只是,有人怕是快要悶壞了,特別是外頭市集的熱鬧喧譁像浪頭一波一波打來的時候,耿丹菲被撩撥得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天,奔向市集。
偏偏手中的筆杆像是存心跟她作對,硬是不聽使喚,軟不溜丟的毛尖兒稍微一用力,紙張就糊了一大攤,根本看不出寫的是什麽字。
又不是要考女狀元,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耿丹菲近乎崩潰的在心裏抱怨連連。
尤其眼角余光屢屢感受到窗外閃爍的光束,讓她蠢動多時的渴望變得益發強烈—她要出去透透氣,她需要呼吸外頭新鮮的空氣!
「幸虧我早有准備。」耿丹菲詭笑兮兮,邪惡在她眸底閃爍著光芒。
是說,茶怎麽還沒來呢?
說時遲那時快,她才剛嘀咕完,新來的小丫頭香兒已經端著茶水點心,戒慎恐懼的走了進來。
聽見聲響,耿丹菲連忙放下手中的筆杆,上前接過手,輕聲道:「下去吧,去幫你小青兒姊的忙去,書房這裏暫時不用人伺候了。」
「是,小姐。」不知險惡的小丫頭身子一福,乖乖的退出了書房。
小丫頭剛轉身,耿丹菲馬上用左手托住整個茶盤,右手小指挑開茶蓋,抖動長袖,待袖中粉末盡數和入茶湯化於無形,她抽回小指放回茶蓋,一如大家閨秀般轉過身來,袅袅婷婷的來到夫子跟前,前後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夫子,這茶冷了,丹菲幫您換一盞熱的。」
兀自翻閱書籍的老夫子不疑有他,沈沈一應,「嗯。」接過茶盞,眼眸微眯的嗅了嗅茶香,滿意之情溢於言表,二話不說連啜了好幾口。
甘醇的茶湯在口中化開清香……
「夫子,這茶好喝嗎?」耿丹菲脆聲問。
「甚好甚好。」老夫子連聲稱好。
「好茶還得有好點心,夫子慢用,丹菲這就回去繼續練字。」
這樣的禮遇對老夫子來說很是受用,完全沒想到要有所防備。再說,有誰會想要去防備一個養在閨閣、乖順溫良的年輕姑娘呢?
耿丹菲轉身朝習字的長桌走去,蓮步輕移的同時,心中不忘跟隨步伐默數著一、二、三……
忽地,身後傳來一記喀咚異響,她側身一瞧,只見原本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的老夫子身子一歪,不省人事。
「夫子?夫子?」
先是輕喚,接著幾個快步上前,她在老夫子面前揮了揮手,又大膽的捋了捋夫子最寶貝的須髯,見歪倒在椅子上的老夫子當真是一動也不動,她忍俊不禁,噗哧的笑了起來。
也不是存心要違背阿爹的遺願,這不是已經悶了一個多月沒踏出家門一步嗎?真的是關久了,心口悶得慌呐!難得外頭天晴,就讓她出去喘口氣兒,回頭她保證當個閨閣淑女大小姐,再跟老夫子乖乖溫書習字。
「夫子,您好好睡,丹菲很快就回來。」俏皮的做出承諾後,她立即走人。
吱呀一聲,暖閣的門被開了條縫,她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下左右,確認無人注意,蹑手蹑腳的溜了出來,將門嚴實掩上後,頭也不回的直奔馬廄。
前頭事忙,把內院的人手支去幫忙也是常有的事,沒想到這會兒倒給了耿丹菲鑽漏洞的機會,瞧,所到之處連個人影也沒有,這也讓她的行動更爲從容。
走過大半個內院,她想,一會只要再拐個彎、過道小門,她就—
「小姐」
突如其來的女嗓,讓耿丹菲原本悠悠哉哉的身影瞬間愣住,隨即在心中暗叫不妙,纖挺的身子跟著呈現一腳在前、一腳停在半空中的尴尬姿勢。
「小姐要去哪?這時間不是應該在西暖閣溫書習字嗎?」小青兒問。
耿丹菲沒好氣的撇撇嘴,回過頭來,擠出谄媚的笑容,「小青兒今天怎麽沒在前頭幫忙?」
聽到香兒說小姐支她來幫忙,她便心生疑窦,果不其然……
「掌櫃擔心小姐身邊沒人,讓我早早回來伺候小姐。」
「哎,掌櫃大叔也真是的,我都幾歲了,哪裏需要人伺候,你忙你忙,我去去就回。」揮揮手要把人打發走,接著故作從容朝馬廄移動。
「小姐,你該不會又想偷跑出去玩吧?」生性秉直的小青兒雙手叉腰問。
丫鬟太聰明真不是件好事!
耿丹菲哈哈乾笑,「哪有?怎麽可能?」吐舌、扭手,眼珠子骨碌碌轉。
「來人啊,小姐又要偷偷跑出—」
沒讓小青兒把話喊完,耿丹菲立刻飛撲過去,雙手嚴實的捂住她的嘴,「別,千萬別喊!今天初一,我想要去清涼寺給菩薩上炷香,求祂……求祂……」到底要跟菩薩求啥小青兒才會放人呢?她絞盡腦汁,忽地,靈光一閃,她跺跺腳,窘著臉湊到對方耳邊壓低嗓音說:「我要去求菩薩賜我好姻緣啦!」
小臉乍亮,露出單純笑意,「真的?小青兒這就去讓人備轎。」
一把拉住小青兒,「千萬不能備轎!求姻緣這種事是能敲鑼打鼓著去的嗎?要是讓大家知道了,我、我……肯定又要成爲全城的笑柄了。」語氣澀然。
聽見笑柄兩個字,小青兒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心頭頓時湧上一股自責。
因爲遲遲沒有人上門提親,這些年小姐成了齊城百姓茶余飯後調侃的對象,那些刻薄話,她每次聽了都很難受,更別說是小姐,心裏肯定更難過一百倍,難怪她會想要偷偷去求菩薩。唉,都怪她粗心,竟沒早點明白小姐心思,虧小姐待她這般好。
「小姐別難過,小青兒陪你去,兩個人聲音大,菩薩肯定能聽到。」
耿丹菲贊許的捏捏小青兒忠心耿耿的臉,心裏卻是極不願的,可還能怎麽辦呢?罷了罷了,總比出不了門好,只好笑納這個小跟班。「走吧。」
「等等,小姐得先回去換身衣服才行。」
「哎,喚啥衣服?喏,你看—」很是豪氣的一把翻起裙擺,大剌剌的露出藏在裙裝之下的男褲。
「……小、小姐」不倫不類的衣著嚇得小青兒差點厥過去。
耿丹菲天生飒爽作風,拍拍小青兒,「就別婆婆媽媽了,再不走,菩薩就要回家休息了,還怎麽幫我賜姻緣?快快快,你騎我的小鈴铛,我騎雲師兄的追風,咱們午膳之前回來。」
追風那可是雲少爺最寶貝的愛駒欸,小姐這樣也未免太膽大包天。
還來不及勸阻,耿丹菲已經從馬廄裏牽了英氣勃勃的追風出來,身手俐落的上馬後,策馬直奔清涼寺。
「小姐,慢點,等等我呀!」小青兒手忙腳亂的拉出小鈴铛,雙腳蹬了半天才坐上馬,一路苦苦追趕前頭那抹飛揚俏麗的身影。
古有雲,可以欺人斷不可欺神佛,菩薩自然是要拜的,不過,耿丹菲求的可不是姻緣—
「信女丹菲不求姻緣不求富貴,只求菩薩保佑信女將來能像阿爹一樣,成爲一風堂最好最出色的镖師。」
虔誠的跪在菩薩面前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才在小青兒的陪伴下走出清涼寺。
「我們去朝雨山晃一圈再回去。」
「連日大雨,朝雨山的路怕是不好走,不如等過幾天再來可好?」
抱歉,耿丹菲的認知裏從沒有「過幾天」這回事,再說,放出籠子的鳥兒豈有乖乖回去的道理?二話不說,她又一次策馬絕塵而去。
「小姐—」沒法兒,小青兒只得駕著小鈴铛再次苦苦追趕。
順著清涼寺後面走,就是上朝雨山的路,周圍林木蓊郁、高聳入雲,居高臨下足以眺望整個齊城。
耿丹菲駕著駿馬忘情地往朝雨山奔馳,涼風綿密的迎面撲來,好不快活,林間充斥著她銀鈴般的嬌脆笑聲。
「小青兒,快點快點,來追我呀!」許久不曾這樣策馬奔馳,耿丹菲玩開了。
「小姐,慢點,別騎那麽快,當心前頭的路況。」丫頭不放心的叮咛。
「放心,沒事的啦,這兒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快跟上,我們上山頂去!」
耿丹菲打小就喜歡上朝雨山玩,尤其喜歡站在山頂看著故鄉齊城,這兒俨然是她的地盤,根本沒啥好怕的。
正當她盡情朝山頂方向奔馳之際,突然,山上傳來異響,像打雷又不像打雷,又悶又沈,沿途山壁更不時有小碎石落下,她納悶仰頭,看見一顆巨大的岩石似乎正要脫離山體滾落。
「小青兒,別過來,快退回去。」她拉住缰繩,回頭朝後方的小青兒大喝。
追風被異象震懾,不安的嘶鳴躁動,耿丹菲操控手中缰繩正打算回頭,馬蹄下的路面竟在這時候裂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很快的,這一人一馬便退無可退,情勢緊張,險象環生。
不行,得一鼓作氣跳過去才行!耿丹菲決定放手一搏。
她抓緊缰繩,馬腹一踢,馬匹昂然而起—
原以爲追風可以順利飛越鴻溝,孰料,地面崩裂的速度遠比她想像的還快,落地時,馬蹄不慎踏在地質最是脆弱之處,耿丹菲來不及反應,便連馬帶人往下墜落。
視線瞬間從水平拉成了垂直,她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掉下去了,真的掉下去了……
完了,雲師兄最寶貝追風了,要是他知道她沒有好好保護追風,鐵定會氣得殺人。
天呐,好高,從這樣高的地方摔下去,她還能活嗎?她今年才二十歲,還沒當上一風堂的镖師呢,老天爺不會對她這麽殘忍吧?
「小姐!小姐!」
耿丹菲循聲望去,她看見小青兒嚇得臉色慘白,跪在尚未崩塌的路面撕心裂肺地喊著她,還伸長了手,試圖要拉她一把。
她朝小青兒伸出手,無奈墜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連小青兒的指尖都碰不著,兩人就已經遠遠拉開了距離。
她,死定了。
這一次,她,真的死定了……
X
二○一二年,台灣。
時間約莫是下午四點多,台北市區某醫院的停車場,駛入了一輛Range Rover休旅車,帶著速度感的陽剛車身以著俐落之姿,精准無誤地停妥在停車格內,梁乃楠打開車門,從駕駛座裏走了下來。
他身材高大略顯瘦削,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昂藏身軀,穿著一襲黑色風衣,腳下穿著陽剛味十足的黑色靴子,渾身上下散發著落拓不羁的成熟型男魅力。
他打開後座車門,拎出一只高級水果禮盒,轉身邁步往醫院大廳移動。
走了幾步,他停下步伐,回頭,發現有人沒跟上,他腳跟一旋,毫不猶豫的再度回到車子旁,結實的臂膀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伸手往裏頭一抓,一名穿著私立貴族小學制服、模樣半大不小的女孩被淩空拎下車來。
爲防堵她又溜回車子裏,他很有先見之明的按下手裏的遙控鎖。
「你很機車欸!」女孩咬牙,兩只眼睛幾乎噴火。
他氣定神閑地勾起嘴角,「機車兩個字很難聽,小孩子不要亂說。」
跺了跺腳,半大不小的女孩別過頭去,發出一記不馴的輕哼。
女孩名叫梁佳佳,今年十一歲。
梁乃楠受不了的看著她,心裏不禁想著,很幸運的,他並不是她的父親,但很不幸的,他是她父親的弟弟,所以,他要想跟這丫頭一點關系也沒有,等下輩子吧!
「爲什麽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這樣根本是不尊重我的個人意志。」梁佳佳跳針似的吼道。
「你每次要闖禍時,也沒先跟我打聲招呼、尊重一下我的個人意志。」他雙手環抱胸前,帶著笑意,調侃了一下這只暴躁的小噴火龍。
「那是、那是……」她一時詞窮,只能狠狠瞪他。
「現在要我扛還是自己走?」
梁佳佳一臉倔強,抿嘴不語。
青春期的小孩就是這樣,自尊特別強、性子特別拗。
「那好吧,只能我扛你了。」梁乃楠作勢就要把人扛上肩。
「你敢讓我這麽丟臉你就完蛋了!」梁佳佳立刻警告。
雙手一攤,「不想丟臉就給我乖乖自己走。」
她氣呼呼,崩潰似的吼了一句,「小叔叔最壞了!」連跺了兩下腳,心不甘情不願地邁開步伐。
梁乃楠漾開笑容,自我解嘲說,「對對對,我最壞,我是宇宙世界無敵超級大壞蛋。」嗟,他真是招誰惹誰了。
他突然覺得,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哪該有多好,不用太久,就只要回到一個小時前,他就覺得很幸福了。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的下午三點—
老早過了午餐時間,但距離晚餐的巅峰時刻又還有幾個小時,是個很尴尬的用餐時間,位於光複南路路口的知名麻辣鍋店裏,當時他非但一點都不尴尬,還很豪情壯志的享用遲來的午餐,一個人。
手中的長筷夾起油花均勻的鮮美肉片,毫不猶豫的往那鍋紅通通的辣鍋裏涮了兩下。
這時候的肉質最是鮮甜可口,送進嘴巴,透過咀嚼,讓美好滋味撫慰饑餓。
他是個電影人,藝術大學電影系科班出身,當過演員、寫過劇本,還導過幾出有口碑有票房的電影,年紀輕輕就拿過不少國際大獎,一手成立「木南電影工作室」,是台灣電影圈裏的一號人物,目前在大亞洲影業股份有限公司擔任總監制。
他喜歡吃麻辣鍋,工作不順利要吃麻辣鍋、工作很順利更要吃麻辣鍋,一個禮拜他至少來這裏報到三次,老板和員工都知道他就是那個很愛吃麻辣鍋的全方位電影人梁乃楠。
他最近在籌拍新電影「九龍镖局」,劇本是他親自操刀,找了個新銳導演來合作,早上約了導演敲合作班底,聊完工作免不了要聊聊電影理想,一聊太開心,午餐就這樣硬生生的錯過了。
原本他想請導演一起吃麻辣火鍋,無奈那家夥居然腸胃炎,他只好不顧道義一人獨享。
吃麻辣鍋這種事,就算是落單也能吃得很自在,瞧,一二三四五六……他一個人就嗑掉了八盤肉片,更別說還有鴨血豆腐大腸頭銀芽茼蒿。
他從不浪費食物,想吃多少就叫多少、叫多少就吃多少,每次離開,桌上的盤子一個個都是清潔溜溜,連丁點殘湯肉屑都沒留下。
隨著食物一點一滴的消失,幸福的飽足感越來越濃烈,遲來的午餐也進入尾聲。
吃下肚的鮮美肉片還在胃袋溫暖五髒六腑,這通常是他心情最好最放松的時候,性感薄棱的嘴角總會不自覺的微微上揚,臉上則透著餍足之後的無害模樣。
他喝著積攢了無數食材精華的熱湯,准備爲這一頓午餐劃上美好的句點,這時放在桌上的iPhone5無聲震動了起來,他放下湯碗,抽來面紙從容不迫的抿淨了嘴,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餵,我是梁乃楠。」低沈的嗓音很有男人味。
「梁先生,你好,這裏是新百國小學務處,關於梁佳佳同學……」
聽到這裏,梁乃楠的笑容馬上冷了大半,再聽到老師極其委婉的講述來電原由—
「什麽」英氣勃發的濃眉當場打成死結,湛亮的利眸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神色倏凜,沈聲道:「我馬上過去。」
梁乃楠的好心情全毀了。
挂掉電話,抓過風衣到櫃台買單,接著跳上停在路旁的休旅車,直奔有貴族小學之稱的私立新百國小。
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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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第二章
梁乃楠的兄嫂是一對志同道合的學術夫妻,多年來醉心於專業領域的研究,因爲要到歐洲參加學術論文的發表,夫妻倆索性順便來個二度蜜月,出國前,就把獨生女梁佳佳交給唯一的弟弟照顧。
梁乃楠不是沒跟梁佳佳相處過,這丫頭打小就黏他,他還記得,她第一次開口喊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小叔叔,再者,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有什麽好棘手的呢?
沈浸在過往美好回憶的他,就這樣天真無知的接下臨時監護人的重責大任。
事實證明,是他小看了這只小噴火龍的能耐。
他才接手照顧梁佳佳不到一個禮拜,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被電召到學校的學務處。
前兩次她是跟同學打架,這次層級拉得更高,拿球把體育老師進醫院。
他想不透,秉性純良的兄嫂到底是怎麽生出梁佳佳這只頑劣小鬼的?
現在,他只希望那位代課老師不要斷手斷腳性命垂危,一切就阿彌陀佛。
拜搗蛋鬼梁佳佳所賜,梁乃楠現在已經被訓練到可以在五分鍾內飛速抵達新百國小,停好車子,從容不迫的出現在學務處,爲她犯下的錯事鞠躬道歉—
「發生這種事情,個人感到非常抱歉,回去我一定對佳佳嚴加管教。」
鞠躬的同時,不忘伸出大掌往梁佳佳的腦袋瓜狠狠一壓。
片刻,他擡起頭,謙恭有禮的問:「請問,體育老師目前傷勢如何?我想帶佳佳親自去向老師道歉。」
學務主任頗是忌憚的看了梁佳佳一眼,思索須臾,陪笑婉拒,「詳細情形我也還不清楚,不如今天還是先讓體育老師好好休息,等體育老師回來上班,我再替梁先生轉達歉意。也差不多是放學時間了,我還有事,不送。」
梁乃楠不是笨蛋,客氣吞下學務主任的軟釘子,帶著小噴火龍……呃,是帶著梁佳佳離開學校。
回到休旅車上,他揚嗓淡問:「怎麽回事?」
梁佳佳倒也爽快,撇撇嘴,娓娓道來意外發生的經過。
一點也不複雜,就是兩個頑皮鬼在走廊玩籃球,被新來的代課體育老師人贓俱獲,老師要他們交出球來,臭小孩見老師性子軟弱、年輕可欺,全然不當一回事,身爲體育小股長的梁佳佳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把將籃球搶了過來。
「我才沒拿球打老師,我只是幫忙把違規同學的籃球傳給她,我哪知道她那麽廢,居然連顆小小的籃球都接不到,還自己踩空摔下樓梯去,莫名其妙!」
對對對,你是傳球高手,未來的NBA女傑,代課的體育老師是廢材。梁乃楠撫著額頭,沒好氣的想。
「你有跟主任解釋清楚嗎?」
「那個地中海老頭根本有理說不清,真是個大白癡。」
「他是學務主任,不是地中海老頭,更不是大白癡。」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耐心,居然還能好聲好氣的糾正小丫頭的措詞,簡直是神人來著的。
「在我眼中,學務主任等於地中海老頭,也等於大白癡。」
「現在就去醫院跟老師道歉,然後把意外解釋清楚。」
「爲什麽?明明就是意外,我沒錯,我不要!」小噴火龍連用了兩次主詞。
「佳佳,如果你不是傳球,而是把球拿過去親手交給老師,意外就不會發生了。你沒錯,但你有道義上的責任,所以,我們應該去道歉。」他不忘補充,「還有,我不是在徵詢你的意見,我是在告訴你我的決定。」
這也就是爲什麽,梁乃楠現在會帶著梁佳佳出現在醫院。
即將走進醫院大門前,他一把拉住梁佳佳,「體育老師叫什麽名字?人怎麽樣?」萬一是個不好惹的,他得有「道不完的歉」的心理准備。
「耿丹菲。女的。今年二十五歲。未婚。怎麽,要不要介紹你們倆相親?省得你年紀一把還孤家寡人,講好聽點是單身貴族,事實上根本是沒人要。」梁佳佳很欠揍的說。
梁乃楠暗暗磨牙。
要不是大哥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他真想、真想……一掌給她巴下去。
冷靜冷靜冷靜……在心裏提醒自己一百遍後,他抑下火氣,伸手揉捏侄女粉嫩嫩的兩頰,笑咪咪的說:「太好了,我最喜歡女老師了。真不愧\\\是小叔叔的心肝寶貝,這麽爲我著想,小叔叔真是感激涕零。對了,佳佳,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去換件帥一點的衣服、身上再多擦點古龍水比較好?」不忘搔首又弄姿,故意逗她。
「你—神經病!要道歉就快一點,不准耽誤我上提琴課的時間。」說完,她便自顧自地往前快步走。
其實她根本也不想上什麽提琴課,可是要是不這麽說,小叔叔肯定又要故意說個沒完。
梁乃楠望著前頭氣呼呼的身影,抑不住的好笑。
好歹他也在邪惡的電影圈裏打滾那麽久,見過的機車金主沒有十卡車也有一牛車,還怕找不到方法治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嗎?
他邁開腳步追上前去,「跟老師道完歉,小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
梁佳佳歪歪嘴,「這還差不多。」笑了一下,旋即吝啬收回。
唉,真是個別扭的小女孩。
醒來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反而像是寒夜裏剛大睡過一場,只覺得被窩暖烘烘的,甚是暖和舒服,令人舍不得離開。
耿丹菲雙眸緊閉,蜷縮身體眷戀著暖洋洋的被窩,嘴巴不住哀怨的喃喃低語,“不想起來,真不想起來,起來又得要溫書寫字刺繡做針線……”
說到底,當個大門不出三門不邁的淑女太辛苦了,她還是比較喜歡舞槍弄劍打拳、自由自在的騎馬奔馳。
思及最愛,半夢半醒的她不自覺漾開笑容,在被窩裏舒展了一下筋骨後,翻了個身,將懷裏的被子抱得更緊,忽地,一絲清明強行灌注腦中——
騎馬?!
下一秒,思緒飛快倒帶,還來不及反應,轉眼間,記憶已經帶著耿丹菲又經曆了一次朝雨山上的墜崖意外,她幡然醒悟一個事實,她和追風一起從朝雨山掉下去了。
“嚇!”她頓時睡意全無,大叫著起身。
周身光線刺眼,逼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不住的揉了揉雙眼,直到完全適應光線,才將手自雙眼之前挪開。
“這是哪裏?”她瞪大眼睛,掃看四周環境。
這似乎是個房間,她躺臥之處是房裏唯一的床,不大不小,然而對她來說,已是綽綽有余。值得稱許的是,這底下也不知道鋪了多少條褲子,躺起來遠比她房裏的雕花木床還軟上許多。若說有什麽不足,就是這被子未免太過素淨,偌大的被面居然怎麽也找不到丁點花兒鳥兒的刺繡圖樣。
她到底是生,抑或是死?
連人帶馬墜下深不見底的山崖,饒是福大命大,只怕不死也是殘廢。只是,她若是死,爲何這裏不像傳說的陰曹地府那般陰森恐怖?可她若是生,爲何渾然不覺有絲毫痛楚?
摔下山崖可是傷筋動骨的大事兒,沒道理她不疼啊,難道,她把自己摔成殘廢,失去所有感知了?
心生一股惡寒的同時,耿丹菲連忙從頭到腳把自己狠狠捏過擰餅掐過打過,最後做出結論——
除了後腦勺的腫包教她結結實實的吃了一記大疼外,全身骨頭非但沒斷上半根,四肢還靈活得很,頂多就是手肘有幾處不顯眼的瘀青,但那也是不礙事的,殘廢的推測馬上就被推翻。
可,不對呀,一個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平凡人,從那麽高的山崖上掉下去,渾身上下的傷勢怎麽可能就只有這麽點瘀青跟後腦勺一個小腫包,除非遇到世外高人伸手援救——
高、高人?!難不成耿丹菲小嘴微張,不敢置信。
記得小時候聽镖局裏一個趟子手大叔說過,大千世界裏隱藏著許多不爲人知的世外高人,他們鮮少與人們來往,總是利用奇門遁甲之術設下結界,隱身在人煙稀少的神秘幻境之中修行。一般人是很難打破結界、闖入幻境的,大多都是正面臨死亡的威脅。
雖說人人都會死,卻不是人人都能碰上這等奇遇。根據趟子手大叔的說法,能夠在瀕死之際進入幻境者,定是跟高人有著極深厚的奇緣,日後若不是大富大貴,就是能夠得到高人真傳,修習失傳的絕世武功,成爲武林高手。
“所以,我遇到世外高人了?”耿丹菲掩嘴驚呼。
當年趟子手大叔的一番論調惹來不少讪笑,沒想到多年之後,她竟有幸親身經曆一回。思及此,原本充斥在胸臆間的慌張與不安,瞬間煙消雲散,心也跟著踏實。
她並非奢望什麽大富大貴,也不夢想成爲武林高手,倒是失傳許久的絕世武功,她很有興趣哩,哪怕只是學個一招半式,她也心滿意足。
“阿爹說得沒錯,我真是一名福星!”
耿丹菲太開心,原本掩在嘴巴上的手突然往身上的素面薄被一拍,頓覺大徹大悟。
正因爲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會眷戀花草飛鳥等世間俗物,所用之物肯定是清清素素的最好,如此超凡,才越能顯現出高人的境界與修爲,是她俗氣了。
耿丹菲自我解嘲的敲敲腦袋,小小的忏悔一番。
對了,不知現下高人何在?
忽覺鼻子一陣撓癢,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她吸吸鼻子——咦,怎麽好像有一股古怪的刺鼻味?她又嗅了嗅,覺得微微嗆鼻,可不管她如何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這微嗆的氣味是什麽。
該不是高人正在爲她這個從天而降的有緣人,嘔心瀝血的熬制神秘丹藥吧?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裏的驚喜,總覺得發生在她身上的這一切,完全應驗了古人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
耿丹菲掀開棉被正想要尋找高人謝恩去,蓦然,一扇不像門的門無預警的被打開,伴隨而來的是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佳佳,你沒有先敲門。”梁乃楠說。
梁佳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腳跟一旋走回去,掄起粉拳就往房門上砰砰的捶了兩記,狡猾挑眉,“這樣可以了吧?”
他沒轍的發出一記幾不可聞的歎息。
因爲視線的死角,耿丹菲先是聽到聲音,那兩記重擊門板的聲音,聽得她的心跟著猛跳兩下,接著才看見一大一小的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的出現。
她瞠瞪著美目,瞬也不瞬的看著來人,暗忖,想必這就是高人吧?
耿丹菲心口一陣熱血沸騰,情緒很是激動。
若無錯想,走在前頭的想必就是醫術精湛、解救她于垂危的世外高人,至于尾隨在後的,應該是長年在高人身邊伺候的小丫鬟。
她怎麽知道?拜托,戲文裏都是這樣搭配的啊。只是,這似乎跟她想象的不一樣……
耿丹菲一直以爲,所謂的世外高人應該是衣袂飄飄、仙風道骨的白發老翁,斷然沒想到居然會是這般年輕。
她不是沒見過異性的深閨小女子,一風堂裏叔叔伯伯衆多,同輩的師兄弟們更是不少,以她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眼前這位高人長得極好,一雙劍眉濃如黑墨,兩只湛亮的眸眼燦爛如星子,鼻子英氣挺直,唇形厚薄適中,溫文不失陽剛,落拓又不失清俊。
大家都說,一風堂裏就屬雲師兄長得最好看,可要她說,眼前這英氣逼人、自信煥發俊氣中多了一絲飛揚神采的高人,才是真的好看。
不知怎地,高人的存在竟令她的心緒微微的亂了起來,她只得趕緊心虛的挪開視線——
咦,高人不蓄發?
那頭削得薄短的發型真可謂別出心裁標新立異,就連身上穿的衣服亦甚是古怪,和齊城人平常的打扮沒有半點相似之處,耿丹菲一時間也看不出是來自哪個異族,不過,那身看似冷硬的玄色服飾穿在他身上,倒是很襯托他那雙湛亮有神的眼眸。
倘若高人都是這般與衆不同了,一旁的小丫鬟自然也不一般。
“真不愧是高人!”耿丹菲喃喃贊歎。
不知是高人的眼睛神力太強,還是自己的身體太虛弱,她看著看著,竟有些昏眩,頸腮更是無端發熱,完全忘了要給高人行禮。
“耿老師?”
直到對方擡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她才猛地回過神來,一古腦兒的跳下床。
天啊,她都幹了什麽蠢事?
怕丟了一風堂的臉,原想象個淑女自稱一聲奴家再溫婉行禮,赫然發現身上穿的不是出門時的青緞襖兒、淺玫紅的花綢裙,而是一種奇怪的服飾,索性拱手抱拳,輕揚脆嗓問:“在下耿丹菲,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因爲手忙腳亂,看似英姿飒爽的她,隱約透著些許小女兒家的腼腆。
梁乃楠一直以爲,所謂的體育老師應該都是身材健美肌肉發達,不管上一秒在做什麽,下一秒都可以馬上做出全力衝刺的預備動作,只要鳴槍一響,就可以咻的一路遙遙領先衝向終點,怎麽樣都不會是眼前這副臉色蒼白、營養不良,隨時要昏倒,活像八百年沒曬過太陽的肉腳樣。
不過不錯,這拱手抱拳的動作還真是到位,背打得尤其直挺,猛一看,還真像那麽回事,如果不是神經病,十之八九應該就是武俠電影過度收視患者。
兒福聯盟說錯了,浮濫虛幻的電視電影不只會影響孩子的心靈,更會顛覆成人的認知世界,瞧,眼前不正是一個真實案例?
梁乃楠常看到這類型的患者,男女皆有,每一位發病的原因不外乎是想在他的電影裏軋一腳,實不相瞞,他是一個都沒興趣。
這位耿老師注定要白費心思了。
盡避心裏覺得啼笑皆非,可他沒有蠢到表現出來,而是禮貌的回道:“敝姓梁,梁乃楠,是梁佳佳的小叔叔。”
耿丹菲恍然大悟。原來高人和小丫頭是一對叔侄女,叔叔長得俊,果然侄女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泵娘。既然高人不顯老態,想必稱呼一聲公子即可。
“多謝梁公子救了丹菲一命,請梁公子受丹菲一拜。”
原想在耿老師面前掩飾自己內心情緒的梁佳佳再也忍不住了,毫不客氣的大方送出幾枚白眼。
這、這像是一個正常人會說的話嗎?所以,她當下認定只有以下三種可能——
第一種,耿老師瘋了。
第二種,小叔叔以前拍過武俠片,這位瘦弱的耿老師剛好是小叔叔的瘋狂粉絲,想要用這種另類的方式表現對他的崇拜。
第三種,耿老師一心向往演藝圈,發現小叔叔就是大名鼎鼎的電影人,目前又在籌拍新的武俠片,相心藉此機會展現演技,希望能被梁大監制發掘,搖身一變成爲家喻戶曉的電影明星。
很顯然,第三種的可能性是極高的,誰教這年頭的女人不是想嫁入豪門就是想要進入演藝圈,、梁佳佳不意外。
她比較意外的是,看似文弱膽小的耿老師居然也是這種心機女,一看見小叔叔就拼命討好,早知道今天在學校她就不路見不平拔刀——搶籃球相助了。
不行,她要保護小叔叔,千萬不能讓他上了心機女耿老師的當。
然而就在她不斷對梁乃楠使眼色的時候,眼角余光瞄到耿丹菲的動作,頓時氣得猛翻白眼。
餵,不會吧,還真拜啦!哇靠,腰杆打得真直,還真會演!
相較于梁佳佳的反應激烈,梁乃楠就鎮定許多。
他先是訝異的挑眉,接著噗哧笑了笑,氣定神閑的伸出手,不早不晚的趕在耿丹菲跪下之前一把拉起她,淡笑說:“耿老師,你誤會了。”
她歪了歪頭,表情是天真又無辜,“我誤會什麽?”
“不是我送你到醫院來的。事實上,你會從樓梯上摔下去,還是因爲佳佳太冒失的緣故。”
也就是說,他不只不是救命恩人,還是加害人的家屬代表。
“我今天來就是想當面跟老師道歉,還請老師能夠原諒佳佳的無心之過。”遞過手中的水果禮盒,“這是一點心意,請老師務必收下。”所以,他是來道歉的,不是來征選電影新人的,那些超越時空的演技,就請省省吧。
梁佳佳收到梁乃楠的眼神示意,盡避心裏不大甘願,還是乖乖鞠躬,“耿老師,對不起,我以後絕不再犯。”
這下換耿丹菲楞住了。難道說,他不是高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哪裏?”
“醫院。”
雖然不是很懂醫院這個詞彙,不過耿丹菲猜想,但凡有個醫字,應該就是當地百姓看病取藥的地方。失足落崖被送到醫院救治合情合理,只是,她腦袋裏有幾個點就是轉不過來……
她明明就是從朝雨山上連人帶馬摔下山崖,跟樓梯啥關系了?
又,倘若梁公子不是高人,那真正的高人會是誰呢?虧她還想要高人指點她一二的說。扼腕。
最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是,好端端的,她怎麽成了老師啦?
目光標了標這一大一小,他們顯然是知道她的,可她對他們卻一無所知,耿丹菲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暗暗揣想,敢情是她一把年紀還嫁不出去的聲名,已經無遠弗屆?
她硬著頭皮怯怯的問:“敢問梁公子,你是怎麽知道在下的?”
餵,還演啊!梁佳佳受不了,忍不住睨了她一眼。
梁乃楠目光一沈,若有所思。
其實,他也不是真那麽好脾性,自認是麻辣火鍋殺手,可不是白湯鍋裏吃素的,對于這種主動巴上他、想藉此得到演出機會的女孩,他向來是厭煩的,不過,看這位弱不禁風的耿老師演得如此賣力,他覺得頗有趣,索性由著她自由發揮。
他好歹是個電影監制,除了統籌管理整部電影的工作進度外,虛與委蛇那一套也是很擅長的,還怕對付不了區區一個女人嗎?
一抹冷冽閃過融著笑意的眸底:
“你是佳佳的老師。”他解答了她的疑惑。
“而且還是史上最弱的體育老師,幸好只是代課的。”梁佳佳很不爽,小聲咕哝補充說明。
“小丫頭是我的學生?!”耿丹菲指著梁佳佳驚叫出聲。
不會吧,她不過素日裏跟著老夫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識了幾個字,居然也有人願意當她的學生?詫訝之余,不免也覺得有幾分好笑。
“我不是小丫頭。”梁佳佳一臉嚴肅的提出抗議。
斂起笑容,“抱歉抱歉,恕在下失言,還請小小姐見諒。”
“我不小了,我十一歲了。”梁佳佳氣結,直跺腳。
“是是是,真對不住,小姐莫氣惱。”十一歲確實是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能議親了,她趕緊抱拳致歉。
梁佳佳原想叫她不要白費力氣了,小叔叔是不會找她去演戲的,可被梁乃楠的手掌輕輕的往肩膀上一搭,蔫了,索性翻著白眼,乖乖閃到一旁涼快去。
“一天到晚翻白眼,也不怕哪天眼睛中風。”梁乃楠笑著搖搖頭。
耿丹菲衝著他陪笑一陣後,低頭在心中百轉千回的想——
耿丹菲呀耿丹菲,你到底是幾時收的學生,沒道理一點印象都沒有呀?
記得,她的意識是在高速下墜中逐漸混沌再有意識,便已是現在,在這中間的空白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傻氣的敲著自己腦袋,思緒像是陷在泥潭裏,越是掙紮就越是一團淩亂,敲了半天,也沒敲出什麽結論,最後索性決定算了。
阿爹說過,有些事情若是千想萬想也想不透,那就不用想了,反正也不重要,還不如留著氣力快快樂樂過日子還踏實些。沒錯,就是這樣。
不過,他當真不是救她性命、與她有著深厚奇緣的世外高人?
她強烈懷疑,眼角余光不斷打量著梁乃楠。
他,看起來很不一般,面如冠玉,身上更沒有半點小老百姓的人汗味兒,從頭到腳都帶著一股世外高人才有的仙氣,好聞得不得了,輕輕一嗅,就讓人覺得精神百倍,光衝著這一點,說他不是高人,傻瓜才信!
都說,越是高深莫測的高人,就越喜歡捏造假身分來面對有緣人,眼前的高人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且待她來問上一問——
“梁公子,你是高人嗎?”耿丹菲不耍心機,單刀直入問。
“長得很高算不算?”梁乃楠諧谑反問。
看吧看吧,他果然不願意承認,完全應驗了她的臆測。
耿丹菲緊緊握拳,心情激動,臉上笑意藏都藏不住。畢竟,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在經曆九死一生的極端險事後,非但沒死,還陰差陽錯的來到幻境,遇到只認自己個子高的高人,回頭跟小青兒說起她的遭遇,那丫頭肯定會驚喜得不住大叫。
越想越開心,仰起下巴正欲豪氣的大笑三聲,似是憶起什麽,神情頓時一怔,笑意僵凝在嘴邊,緊張的問:“現在是什麽時刻了?”
梁佳佳淡淡的瞟了瞟她的Hellokitty電子表,“五點十一分。”
“啊?五點十一分是什麽?”耿丹菲尋思不解。
“申時剛過,現在是酉時。”梁乃楠不愧是武俠電影的大推手,連忙配合演出。
酉時?!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三章
耿丹菲狠狠的倒抽一口涼氣。
天啊,沒想到時間竟已是這般晚了!小青兒不知道她跌下山崖後平安無事,現在肯定心急如焚,就連雲師兄怕也是懷抱一絲希望等著她將追風帶回一風堂,這下可怎麽辦才好?
她別過頭,靜靜的看著梁乃楠,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可以拜托這位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高人的高人送她回去。
然而這個念想很快就被徹底杜絕了。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回去。高人就是不想被發現身分,才百般隱瞞,說不准她前腳一走,高人後腳就又使出奇門遁甲之術在秘境四周設下結界,再不讓進,屆時她還怎麽回來這裏找高人學絕世武功?
入寶山卻還空手而回,那她不如拿條面線勒死自己算了!
高人越是想要她走,她越是不能走,她必須留下。
忽地,一陣令人無法忽視的饑餓腹鳴喧嘩響起。
梁佳佳率先反應,“不是我。”
也不可能是梁乃楠,他不久之前才剛嗑了一頓豐盛的麻辣火鍋,肚子還飽著呢,斷不可能發出這種媲美打雷的可怕噪音。
沒等兩人將目光落向自己,耿丹菲已經舉手自首,眨著葡萄般的無辜大眼,縮了縮脖子,傻笑兮兮說:“是我。我肚子餓了。”
她早膳吃得不多,拜托,光是想到一整個早上都要跟著老夫子溫書習字,胃口會好才怪!再說,出門時原想午膳之前就回來,根本沒料到會摔下山崖,瞧,一晃眼都酉時了,肚子自然是該餓了。
她扭著手,羞澀的笑問:“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吃點東西?”沒等這對叔侄倆吭聲,她徑自坦承不諱又道:“可是,我身上沒有帶銀兩,可否請梁公子先惜我一些碎銀兩?”
耿丹菲眨著眼睛、討好的瞅著梁乃楠的同時,饑腸辘辘的肚子像是要爲主人發聲似的,又爆出如雷的嘶吼。
梁乃楠冷笑,俊臉不住抽動,人小表大的梁佳佳則撫著額頭,世故又老成的頻頻歎氣。叔侄倆的共同心聲是——
這個耿老師,真是夠了!
打從離開名爲“VIP病房”的小房間後,耿丹菲的眼睛就一直瞪得比葡萄還大,那張小嘴更活像是吞了一顆大貢丸似的,無法閉阖,還不斷發出一連串極不尋常的聲音——
“咦?喔?!噢!喔喔……”
這、這、這是真實存在的嗎?太不可思議了吧!房子可以蓋得如此高聳氣派不說,居然還有所謂的“電燈”、“電梯”。一個可以讓夜晚明亮如白晝,一個則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從高樓送到地面,簡直比輕功還要厲害百倍,根本是乾坤大挪移的高超武學!要不是身處其中親眼所見,耿丹菲打死也不相信,如此玄妙而神奇的地方就位于朝雨山的山崖之下。
瞧,她現在正搭著電梯呢……
耿丹菲既驚且喜,好幾次她都想伸手碰觸身旁那銀晃晃的牆壁,又擔心會誤觸高人設下的奇門遁甲機關,只好不時左手抓著右手、右手抓住左手,強忍內心洶湧的渴望。
相較于她情緒激動,另外兩人則顯得平靜,甚至是冷漠。
梁乃楠岔著兩條長腿,極有氣勢的站立一隅不動如山,梁佳佳則因爲被勒令要去上提琴課,現在正在生悶氣,雙手抱胸,不想理人。
數不清是第幾次擡頭看向頂上那盞白晃晃的光源,耿丹菲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所以你們不點蠟燭?”
現代人不是不點蠟燭,而是點蠟燭不再只是爲了照明,更多原因是爲了營造氣氛,這位耿老師也不是傻子,是在問心酸的嗎?
梁乃楠本不想搭理,卻在淡淡朝她睐去一眼的時候,意外被那兩丸寫滿真誠信賴的眼珠子截去注意——
客觀來說,耿丹菲長相太素,完全跟美豔構不上邊,頂多就是中等之姿,這樣的她,想要在美女如雲的演藝圈只身闖蕩,不只是吃虧,根本就是吃大虧。
然,不可諱言,這眼神出乎意料的好!有一種決定性的吸引力,那是很多在線上的大明星都不見得擁有的一雙好眼神。
不期然被這麽一雙眼睛看著,梁乃楠覺得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似的,久久無法自拔……
“梁公子、梁公子,你怎麽了?”軟軟的嗓音喚著。
那句會讓人氣短的梁公子,一棍將梁乃楠打回現實,他狠狠甩開橫在心口那股陌生的異樣感覺,佯裝鎮定反問:“有了電燈,爲什麽還需要點蠟燭?”
耿丹菲渾然不知他的內心剛經曆了怎樣的一番糾葛,兀自啧啧稱奇,頻頻點頭。
能將放眼所及的每一處都照得宛若白晝,她想,這電燈果然是極好的東西!
電梯,太大了,她一個人怕是無能爲力,至于電燈嘛……她瞄了上頭那盞正在釋放白色光源的目標物一眼,發自內心的想,如果可以,她真想要扛一盞回去一風堂給大夥兒開開眼界。
只是,怎麽扛?偷盜是萬萬不能的,可她又身無分文……
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最後轉到隱藏版高人梁公子身上,怯怯的說:“梁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梁乃楠不認爲,他不讓說,這位耿老師就會真的不說,與其最後被她搞瘋,還不如讓她把該說的話說完、該演的戲演完,比較省事。
于是他手一擺,“請說。”
“可不可以送我一盞電燈?”她滿臉希冀的望著他。
聞言,他不禁瞠目結舌。送、送她電燈?!
這是哪招?他還以爲,除了爭取電影的演出機會外,她跟他開口要的另一樣東西,應該是簽名照之類的才對,怎麽會是一盞電燈?!
挑眉,“你家沒有?”
搖搖頭。臉上表情很是真誠。
最好她家沒有電燈啦!可能嗎?現在是文明社會的二十一世紀欸,又不是蠻荒時代,這種謊話她居然也有臉說出口,未免也演得太超過了!
已經心情不大好的梁佳佳顯然是被激到,顧不得耿丹菲的身分是老師,劈頭質問:“難不成你家晚上都摸黑?”
“摸黑是不至于,點著蠟燭呢,可就是沒有你們的電燈來得亮堂堂。”
啧,說得還真像有那麽回事哩!。
“耿老師府上哪裏?”梁乃楠皮笑肉不笑的問。
她要敢跟他說,她們一家子都住山洞裏,是現代原始人,看他不收拾她才怪!
“柳蔭大街。”
挑眉,梁乃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什麽大街?!”
“柳蔭大街。”極認真的口吻,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再清楚不過。
梁乃楠臉上滑下三條黑線。
恕他孤陋寡聞,他真的莫宰羊,他聽過凱達格蘭大道、聽過登輝大道、聽過市民大道,就是沒聽過神秘的柳蔭大街!
難不成是某條隱身在都會巷弄裏的神秘小巷?
屁咧,當然不可能,林蔭大道也就算了,還柳蔭大街,放眼全台灣,有哪條街是這樣的名字,CPS導航系統也找不到好不好!
等等,這女人該不會還在演她的武俠大戲吧?
如此說來,她若不是演上瘾了,就是根本在玩他!
刹那,、梁乃楠覺得額頭的青筋正一根根浮起,就連血管也隨時都有掙破皮膚的可能。
這位耿老師絕對是他見過史上最牛的cosplay,只是,他不知道她扮演的是哪個角色,瘋子嗎?可該死的是,她的表情極爲誠懇真摯,簡直天衣無縫。
察覺手臂被扯了一下,他低頭看去,是快要崩潰的梁佳佳。
“小叔叔,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報警。”她咬牙說。
他拍拍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神似是在說——丫頭,相信我,小叔叔想掐死這位耿老師的念頭,絕對不亞于你!
耿丹菲一心想要帶點新奇之物回去給大家開開眼界,渾然沒想到此物興許是價值連城,直到看見叔侄倆表情有異,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請求有太過唐突之嫌,這才連聲道歉。
男人揚手制止,“兩盞夠嗎?”既然她愛演,他就陪她演。她要一盞,他幹脆加碼再送她一盞。
兩盞燈?那不正好可以一左一右的挂在一風堂大門口,哇,肯定很威風!
耿丹菲大喜,抱拳道:“多謝梁公子。”
“需要我在上面簽名嗎?”
“簽名之後電燈會更亮嗎?”她很認真的問。
“當然不會!”梁乃楠沒好氣的答,很想學梁佳佳翻白眼。
“喔,那不用了。”她漫不經心的擺擺手,興趣缺缺。
哩,什麽態度,他梁乃楠好歹是電影圈裏的一號人物,多少人想要他的簽名而不可得,她居然如此不屑一顧!
冷靜冷靜冷靜……梁乃楠將湛亮的黑眸眯成一條危險的細線,隱隱含恨。
“你要我也不給。”
賭氣低嚷後,電梯門正好打開,他甩著風衣的衣擺,一馬當先走出去,梁佳佳快步跟上,至于走在最後的耿丹菲則因爲即將擁有兩盞燈而開心不己,瞎頭瞎腦的她,全然沒有注意前方路況,一個跨步上前——
砰!她一頭撞上正緩緩要關上的電梯門,跌坐在地。
“噢……”她撫著額頭,痛得眼淚都快要飙出來。
等在電梯外的人都看到這愚蠢的一幕,不好明目張膽的笑,只得別過頭,雙肩顫抖,竊笑不住,不過還是有好心人幫忙按住電梯按鈕,讓門趕快打開。
聽見聲響,梁乃楠回頭,看見她跌坐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一頭撞上電梯門,當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走回來一吧拉起她。
“我看給你電燈也沒用,照得再亮,不該撞上的你還是能撞上。”
“……”她無言,捂著頭,覺得自己很倒黴,被他大掌這麽一個抓握,根本無從掙脫,活像是被包在湯圓皮裏的谄料,只能可憐兮兮的跟著他走。
梁乃楠心中微訝,她的手真小,柔柔軟軟的宛若無骨,握著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幼細小手,他竟浮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覺,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好像是突然發現到一個真理——
原來,男人就是應該像這樣牢牢握住女人的手,免得她,誤入歧途。
尤其是這個耿丹菲,他真應該把她從虛幻的世界拉回現實才對!
想著想著,他把掌心裏的小手捏得更緊更牢了。
很奇怪捏,走路就走路,幹麽手牽手啦,梁佳佳不高興,幾次想要擠到兩人中間去,孰料,一記無預警的眼神橫過來,讓她瞬間定住。
“你該去上提琴課了。”不鹹不淡的說。小侄女向來獨立,不需要他特地送她去上課,況且他手邊現在有個更大的麻煩要處理,相信她可以諒解的。
“小叔叔,我今天請假一次,好不好?”
“不好,快去。”低低一喝。
“可是……”
“嗯?”
見小叔叔的態度很堅定,梁佳佳撇撇嘴,跺了跺腳,滿心不願的扭頭走人。
“小……小姐要去哪裏?”
“上課。”
“現在?!”哇,看來不管是什麽地方,對淑女的要求都是很嚴苛的。耿丹菲心有戚戚焉,更多的是同情。
來到美食街,梁乃楠頭也不回地問:“要吃什麽?”
耿丹菲一陣眼花撩亂,總覺得招牌一個比一個還顯眼,最後,她伸手一指,選了一個活像兩個山頭並排的黃澄澄圖騰——麥當勞。
除了它招牌顯眼外,這裏排隊的人也最多。
常聽押镖的叔伯們說,出門在外,沒人光顧的店家少去,怕是黑店,一踏進去當心性命不保,再者,有人搶的食物肯定是香噴噴的。
長龍般的隊伍,梁乃楠一看就厭煩,本想阻止,不巧,口袋裏的iPhone5傳來震動,他伸手往隊伍一指,“先去排隊,我馬上過來。”
耿丹菲還來不及說什麽,他已經走遠,雖然額頭隱隱作疼,卻不影響她的好心情,雀躍的加入排隊的行列,等候點餐。
這通電話絆了梁乃楠好久,等他回來,耿丹菲前頭長龍似的人群早已消耗完畢,正輪到她站在點餐櫃台前准備點餐,他收起手機大步上前。
還來不及走到定位,他最不想看見的事情發生了,這位耿大小姐果然白目兼厚顔的朗聲對服務人員說——
“掌櫃的,給我來兩碗湯面、兩個烙餅、一籠肉包子。”
他立刻傻眼,眼珠子幾乎快要掉出來。
偏偏始作俑者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蠢事,更對周身氣氛的轉變完全無感,泰然自若的立在櫃台前,衝著“掌櫃的”笑咪咪。
就是這傻不溜丟的笑,讓梁乃楠有神經斷裂的感覺。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大掌拉開她,冷靜下達指令,“先去找位子。”趕走了耿丹菲後,轉頭對櫃台內滿臉狐疑的服務人員說:“她是開玩笑的,對不起。麻煩給我一個一號餐,飲料是可樂,另外再加點一塊麥脆雞和一杯熱美式。內用。”
結完帳、取了餐,他端著食物,用媲美雷達的犀利雙眸梭巡,最後,在一張小圓桌前找到那像是個迷路的小孩、一臉傻氣又無助的耿丹菲。
不知怎地,看著她置身人群中迷茫無措的樣子,一股奇異的憐惜從他身體裏湧了出來,像是有人揪了他心口一把似的,教他沒來由的難受。
還不及意識過來,他已經加快腳步走向落單的她身邊,“幹麽不坐下?”
聽到梁乃楠的聲音,小臉乍亮,揚起單純的笑,再無方才的手足無措。
見他坐下,她也跟著坐下,不用他開口,那比狗兒還靈的鼻子已經循著濃郁的香氣,渴望的緊盯著餐盤上的食物。
“奇怪,我剛剛點的明明不是這些。”歪頭望了梁乃楠一眼,對于這些一看都沒看過的餐點感到深深的疑惑。
是啊,所以被當成來亂的瘋子,沒報警算你好運。梁乃楠忍不住肮誹。
“麥當勞不賣那些東西。”
“那都賣什麽?”
“漢堡、薯條、炸雞、可樂。”逐一指著面前的食物說。
陌生的食物名稱讓耿丹菲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她瞪著一雙水靈的眼睛,對著食物瞅了好久好久,久到梁乃楠都忍不住懷疑她是靈界來的好朋友,才會對著食物光聞不吃。
終于,他再也受不了的微微眯起眼睛,“你不吃?”他發誓,她要是敢說一句她不想吃了,他一定會把她的臉塞進食物堆裏,用薯條戳她眼睛。
“我當然要吃。”
好香,怎麽有這麽香的東西?她被香氣撩撥得口水直流,而且在齊城從沒見過這樣的吃食。
目光搜尋餐盤四周,沒看到筷子,她不假思索大喊,“小二,給我兩雙筷子。”
當四面八方的目光一致掃來的瞬間,梁乃楠真想跳樓自殺算了,一方面得忍住將墨鏡掏出來往鼻梁上一戴的衝動,還得強忍住把某人掐死的念頭,默默打開漢堡的包裝,將漢堡強塞到耿丹菲手中。
“不用筷子了,漢堡直接這樣吃,薯條用手拿,沾著西紅柿醬吃,可樂用吸管喝。”
梁乃楠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強大耐心,照這樣下去,也許過不久他就可以聽到天使對他唱詩歌禮贊。
“喔。”她乖乖的張口咬下一口漢堡。
嗯嗯嗯,好香喔,簡直是人間美味!
再吸了口可樂。
她從沒喝過這麽有趣的玩意兒,看到那深琥珀的顔色,她還以爲是苦得要死的湯藥,沒想到冷冽之中竟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甜味,好喝極了,她才啜了一小口就無法自拔的愛上。
看著她亂沒節操的對著食物俯首稱臣,不是不好笑的,這女人哪裏有半點老師的樣子,根本就像個貪嘴的小孩子!
梁乃楠睨了她一眼,斂住笑意撇了撇唇,這才拿起他的美式咖啡,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起來。
“梁公子,你不吃嗎?”她捏著一根沾著西紅柿醬的薯條,湊到他嘴邊問。
他沒有回答,反而一臉認真的對她說:“先生。”
“生什麽?小孩?小貓?小狽?”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讓梁乃楠的臉上再度滑下三條黑線。
“我的意思是說,我是梁先生,不是梁公子。”他發現,跟她說話需要有很強大的耐心才不至于失手鬧出人命。
“啊?!”她皺著眉,滿臉困惑。
深呼吸,“聽著,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演古代人,改演現代人,OK?”
“什麽是古代人?什麽是現代人?什麽是OK?”她趕忙把薯條塞進嘴裏,手指瞥扭的學他比著于勢。
“古代人才說公子,現代人說先生,我,是梁先生。”
“你不是叫梁乃楠嗎?”呴,高人很愛捉弄人喔!不過沒關系,她不生氣。
梁乃楠暗暗磨牙,清銳的眼眸隨時要射出薄刃。
“很好,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從現在開始,不要喊我梁公子,也不要叫我梁先生,就直接喊我梁乃楠,可、以、嗎?”
“那我叫耿丹菲。”她從善如流地說。
“我知道。”男人沒好氣的回道。
“梁公——哈,不對不對,是梁乃楠才對。你不吃嗎?”她又捏著一根沾著西紅柿醬的薯條湊向他。
梁乃楠看著她,面前這張臉孔沒有虛僞算計、沒有心機僞裝,只有一廂情願的無辜,率直、真誠。
不知不覺,他就這麽靜靜地端詳她許久。
興許是見多了這圈子裏血淋淋的醜惡現實,眼前單純的美好,竟令他不敢相信這樣的一廂情願是真的、是純粹的。
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隨口提起,“你剛剛說的柳蔭大街到底在哪裏?大概位于什麽路口,附近有沒有什麽比較醒目的建築物?”
他不是冥想知道她家住哪裏,單純就是閑聊。
“柳蔭大街是齊——”說到一半,她蓦然住嘴,暗忖,好端端的高人突然問得這麽仔細,莫不是想把她弄回家吧?
嘿,不行喔,她已經打定主意不走了,至少在學得絕世武功之前,她是絕對不能走的,更別說,這兒比齊城新奇太多了,她還想好好遊曆一番,日後回去好說給師兄弟們聽,保證把他們一個個唬得一楞一楞的,教他們再也不敢小瞧她。
所以,絕對絕對不能坦誠相告!
“柳蔭大街在……”眼睛滴溜溜轉,她隨手一指,“雲深不知處。”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四章
梁乃楠氣結。
好你個耿丹菲,居然敢跟他扯什麽雲深不知處!白癡才信她的鬼話。
他沒想到自己閑聊不成,居然還反被惹毛,掏出口袋裏的iPhone5遞給她,“打電話給你的家人,我想他們會很樂意把那個所謂雲深不知處的鬼地方一字不漏的給我講清楚。”
突然覺得早點把這個瘋子交還給她的家人保護管束,是必要措施。
他當然可以去詢問護士小姐耿丹菲的住址,但可想而知,護士小姐肯定會拿保護病患隱私那套官腔說詞來搪塞他。方才爲了找她,被小吃了一點豆腐,才順利打聽到她被安排在VIP病房的消息,他可不想再幹第二次。
所以,歸根究抵,直接問當事人最快。
“這是什麽東西?”她無感的望著他手中的物事。
“iPhone5.”現在最炙手可熱的玩意兒,他不信她不知道。
“有什麽用處?是可以吃的嗎?”看起來不大可口啊!
混蛋,她是哪只眼睛看到這玩意兒是可以吃的?
“這是蘋果新一代的行動電話,不是餅幹。”成天就想吃,豬來投胎的嗎?
她撓腮抓耳,頭一歪,“行動電話是什麽?”
“行動電話就是——”楞住,“你不知道什麽?別跟我說你沒有。”
耿丹菲不假思索的搖頭,速度快得活像支博浪鼓。
“你沒有行動電話,萬一有緊急事情,你怎麽跟別人聯絡?”
當梁乃楠心中剛閃過“你不要跟我說你都飛鴿傳書”這幾個字時,她果然脫口回答——
“飛鴿傳書。”
他受到嚴重挫折的撫額歎息。佳佳說得對,他真的應該報警,讓員警把這個女人抓走。
耿丹菲不明白他爲什麽要一副氣惱的模樣,望著他的同時,也沒忘記把薯條一根根往嘴裏送,神情無辜到了極點,連他都要甘拜下風了。
這也讓梁乃楠不得不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到現在爲止,如果,她的表情和反應是假的,那他只能說,她的演技真的太好了,簡直幾可亂真,尤其是那不顧一切都要演到底的努力勁兒,還真是令人佩服,也許真的可以破例引薦她給導演,在新電影裏軋個角色。
但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可能就不大妙了……
因爲,那將意昧著這位耿老師是真的摔壞腦袋了,這下他們梁家可有得賠償了,好好安頓人家的下半輩子那還是基本的,更別說她家人萬一還索求精神補償——天呐,梁乃楠不敢想象。
“你喝的是什麽?也是可樂嗎?”他的可樂會冒煙耶。
“咖啡。”用來保持他理智的玩意兒,免得他失手掐死她。
“我喝一口看看。”不等他應允,她一把拿過他手中的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
耿丹菲先是一怔,接著緊緊皺眉,似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五官扭曲得厲害,直到實在忍無可忍,噗的一聲,口中的咖啡盡數噴了出來,直直往梁乃楠臉上灌溉。
梁乃楠閃避不及,硬是領受了一場咖啡雨。
他雙眸生寒,死死的瞪著她,引以爲豪的修養自持完全瓦解。
“耿丹菲——”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可惡的女人,居然把一個大監制搞得這麽丟臉!
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耿丹菲趕緊捏著袖子,殷勤的往他臉上一陣胡亂擦拭,嘴裏忙不疊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東西那麽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他揚起右手,她連忙雙手抱頭,渾身抖瑟瑟。
“不知者不罪,你不可以打人。”她說得可憐兮兮,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好,很好,演技果然一整個高超,高超到好像他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盡避心裏很怒,梁乃楠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潛力朝演技派發展。
大掌徑自抹去臉上的咖啡液,語氣悻然,“你贏了。”
“啥?”目光從她的指縫中偷偷望出去。
對梁乃楠來說,一秒鍾的優待已經是對美女最大的恭維,耿丹菲不是美女,自然要不到他一秒鍾的優待,不過他要給她的,絕對比那一秒鍾的優待還要珍貴,那可是一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演出機會。
“我可以破例把你引薦給導演,如果你真的那麽想進一這個圈子演戲的話。”
拜托,誰想啊,雖然她也愛看什麽穆桂英大破天門陣,但演戲她是萬萬沒興趣的,待在戲班裏當個角兒有啥好,她要當女镖師,她要押镖走遍大江南北,現在,她等著高人指點她一招半式,才不演戲呢!
“我不要。”
濃眉挑得極高,“你不要?”
現在是什麽情況?打從在VIP病房,她一路裝腔作勢演得如此賣力,不就是想要爭取電影演出的機會嗎?現在他願意給了,她居然說她不要?!
“不然你要什麽?”
“我要當女镖師。”她可是打小就立定志向了。
梁乃楠怔住。新電影“九龍镖局”裏,確實有個女镖師譚清雲的角色,雖然只是個配角,鮮明的性情卻極有畫龍點睛的效果,不少女星都透過經紀公司強烈表達想要爭取這次的演出機會,他和導演討論過,角色傾向用新人,公司也打算在近期舉辦甄選。
看來,這小女子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嘛,不只消息靈通,就連口氣也不小,這圈子她都還沒真的踏進來,就敢直接要角色,是他小看她了。
本想叫她死了這條心,擡眸迎上她的眼,翦水雙眸直坦坦的望著他,柔美中透著堅毅,教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片刻,他恍然大悟,這樣的一雙眼睛,不就該是女镖師譚清雲所有嗎?
連一秒鍾的考慮都沒有,梁乃楠直接掏出名片,往她手心一塞,許諾道:“這是我的名片,下個周未有一場電影角色甄選,你來找我,如果表現不俗,女镖師的角色就是你的。”
耿丹菲尚且來不及細看,某只屬于女人的白皙纖于淩空而來,徑自截去那張名片。
女人端詳須與,揚起清冷的嗓音如是說:“梁監制,我妹妹不演電影。”說完,又將名片塞回耿丹菲的手中。
耿丹菲一臉茫然,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女人穿著幹幹淨淨的白袍,豔麗異常卻面無表情的她,活像剛從冰雪裏走出來似的,耿丹菲一看到她就想抱湯婆子取暖。
她稱呼她爲妹妹,那麽,她是——
“姊姊?!”
耿丹菲有個小玩伴,是隔壁嬸娘家的小狽子。
三歲那年冬天,嬸娘給小狽子生了一個妹妹,小狽子可樂了,成天狗妹長狗妹短,聽得她耳朵都要出油了,就連出去玩,小狽子身上背的也是狗妹。
因爲多了個只會咿咿啊啊兼哭哭的狗妹,本來玩得很瘋的兩個人,突然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爬樹不能打滾兒,總之什麽好玩的都不能玩,更別說狗妹哭了就要喝奶,很煩人。
終于,耿丹菲再也忍不住,生氣地道:“你以後不許再帶狗妹出來,不然我不理你。”
“爲什麽?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我要對狗妹好,一輩子都對我妹妹好。”
小狽子義無反顧的一番話,教耿丹菲悟了。
真的嗎?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那她也要一個哥哥疼她!
那天晚上,她揪著阿爹的胳膊問:“阿爹,小狽子說,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耿一風笑答。
“那我要一個哥哥!丹菲要一個會疼人的哥哥,我要我要我要……”她使出無所不用其極的纏功。
“傻丫頭,你娘都不在了,怎麽給你生哥哥?”他揉揉女兒的發心,打趣說。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要哥哥。阿爹,娘爲什麽要那麽早走?我要哥哥,我就是要哥哥啦!娘壞壞。”耿丹菲聲嘶力竭的大哭,總覺得一切都是娘的錯,也是爹的錯,她氣娘走得早,也氣阿爹沒留住娘。
“這……”
明明已經哭得一臉涕淚,可她看得好清楚,那時,阿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滿臉都是惆怅寂寥,眼睛濕潤潤的,閃著光,大掌一邊摸著她的發心,一邊無奈歎氣。
好久之後,她才明白,是她錯怪娘了,也錯怪阿爹了,因爲,就算娘那時候還在,也生不了一個像小狽子那樣的哥哥來疼她,再說,就算阿爹想要娘,那也是留不住的,就像她留不住阿爹是一樣的道理。
突然想起這件往事,耿丹菲頓覺感慨萬千,看向面前寒森森的陌生姊姊,她的心中突生一個念頭——
唉唷我的嗎呀,誰來告訴她,現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姊姊?
她抿著嘴,左手右手幾乎扭成麻花卷,翦水雙瞳無辜又不安地瞅著梁乃楠,暗忖,他該不會以爲弄點小把戲嚇嚇她,她就會鼻子摸一摸,乖乖回一風堂去吧?
可不對呀,他嚇她做啥,她可是他的有緣人呐!
一陣思來想去,耿丹菲大膽臆測,定是因爲她初來乍到,高人怕她人生地不熟,所以特地做此安排,畢竟,新奇的見聞她才感受到了冰山一角,高人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有空指點她武功,既然短時間內不會離開,確實是該有個落腳的家,跟可以照應她生活的人。
只是,怎麽不給個像狗子那樣疼妹妹的哥哥呢?至少那是她小時候千盼萬盼的,若有,也算是一償夙願,偏偏來了個她想都沒想過的姊姊,還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這、這、這分明是來亂的嘛,是想嚇唬誰啊,當她耿丹菲的膽子就只有米粒大啊!
目光看向對方衣服上別著的牌子,上面寫著“耿丹眉”三個字,再不經意對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孔,她立時蔫了。
這個眉姊姊臉上有殺氣哩,她怕怕……找人來照顧她,她是真的很感激,可是……可不可以換個面善的人啊?
“梁乃楠……”
耿丹菲才剛谄媚的笑望向他,頭頂上立即降下冰冷冷的嗓音——
“耿丹菲,你還想在這裏坐多久?我可沒那閑工夫陪你浪費時間。”
像是掉進冬天的冰湖裏,耿丹菲感到背脊悚然一冷,整個人像是瞬間被冰凍,舌頭也不聽使喚,“抱、抱歉。”
突然很想念小青兒,雖然平常管東管西愛叨念了些,到底還是好相處的,不像這位姊姊……唉,她想,暫時還是乖些,免得一個不小心,小命就被姊姊給收拾了。
“回家。”
“是。”
把**從椅子上連根拔起後,耿丹菲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咚咚咚的跟著耿丹眉,用最快的速度離開美食街。
全程目睹這吊詭的一幕,梁乃楠心裏不是不好笑,原來,這個一度令他很崩潰的耿老師,也是有克星的。
親姊妹?!
看來她們耿家的水是挑人養,要不怎麽一個是美豔逼人的女醫師,一個卻是傻裏傻氣的代課老師?
她說,她妹妹不演電影,究竟是耿丹菲不演,還是不能演?虧他原本還很期待這個周末的甄選會上能看到她。
可惜,真的覺得很可惜,替耿丹菲,也是替他自己。
自iPhone5又傳來震動,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助理阿超。
“什麽事?”
“楠哥,大得集團李秘書打電話來,說後天中午張董約吃日本料理,順便談簽約的事情,時間地點我待會傳給你。”
大得集團是新電影的投資方。
任何電影,但凡有了劇本有了導演有了男女主角有了攝影機,隨時都可以宣布開拍,但若想完成——精致順利的完成,勢必要有龐大且充足的資金當後盾。
資金來自何方?自然就是所謂的金主。
梁乃楠常說,只要金主點頭,資金一到,一出電影就算完成大半了!所以,金主說要見面吃飯,身爲電影監制,他絕對奉陪到底。
他或許可以統籌主導整部電影的走向與進度,權力甚至淩駕于導演之上,但是,找不到足夠的資金,他這個監制還配是監制嗎?根本就只是個屁。
這很現實,卻也是事實。
“我知道了,記得把合約跟資料都准備好。對了,張董沒見過林導演,通知林導演一起去。”
“了解,我這就跟林導聯絡。”
這絕對不只是一個小小幻境這麽簡單,耿丹菲懷疑,這裏說不定還比齊城大上許多,瞧,滿街都是“馬車”,而且,這馬車——天呐,也、也太快了吧!
她被不斷急速飛掠而過的街景嚇得目瞪口呆,整個人緊繃得像根木頭,根本無暇欣賞外頭色彩斑爛的閃爍光源,因爲太害怕自己隨時會被甩出去,她小手胡亂摸到一支把手,便緊緊抓著不放。
眼角余光瞟了姊姊一眼,瞧她一副遊刃有余的樣子,心中陡升敬意,此女勘稱是女中豪傑啊!
“眉姊姊……真是好、好氣魄……”她舌頭打顫說。
耿丹眉冷冷的瞟了妹妹一眼,忽地,前方切進一輛車子,阻礙她的去路,她惱怒的急按出一串刺耳的喇叭後,心有不甘,轉換車道奮起直追,在超越三分之二的車身之後,她手中方向盤飛快一轉,急切回原本的車道,驟然放慢速度,硬是把方才超她車子的家夥逼在後頭動彈不得,時間是足有十秒鍾之久。
美唇微揚,“想超我車,下輩子吧!”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耿丹菲僵硬的貼著椅背,被飛掃而過的景象搞得一陣暈眩,整個人快要不能呼吸了,忍不住暗道:這位眉姊姊,雖然馬車不顛人,但是很嚇人呐!
片刻,車子在一處美輪美奂的建築物前完全歇止,耿丹菲打開車門,解開那條用來把她固定在座位上的帶子,踉踉跄跄下車去,突然,一陣暈眩,她跌跪在地上,像只小狽喘氣。
眉姊姊駕取馬車的技術實在高超,她一定要學起來才行!不過,旋即又納悶地想,到底把馬兒藏哪去了?左看右看都沒看到馬匹呀!
耿丹眉繞過半個車身,望著蹲跪在地上的耿丹菲,“這樣就暈車了?”
她擺擺手,想說自己沒事,嘴巴動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見耿丹眉徑自往屋裏走,她趕緊爬起來,邁步跟上。
哇哇哇哇……這屋裏的一切,是那麽的與衆不同,尤其是屋裏正中央那盞閃得令人無法直視的燈,可說是瑞氣千條呐!
無奈眉姊姊走得實在太快,她根本沒能駐足好好欣賞屋內陳設,只能像個小苞班似的,匆匆一路跟上了二樓。
“幹麽不回你自己的房間?”耿丹眉莫名其妙地問。
雖說是一家人,可耿家人向來關系疏離,即便同住一個屋檐下,十天半個月也碰不上幾次面,想當然耳,她跟這個妹妹也不會是那種可以窩在被窩裏談什麽女孩家心事的關系。
再說,妹妹夫生膽小,平常躲她都來不及,怎麽會突然跟在她**後面?難道是因爲電影角色甄選的事情?
被直瞅的耿丹菲很無辜。她也不想跟啊,可眉姊姊又沒說她房間在哪。
她眨著大眼睛,才剛吐出一個單音,“我……”
耿丹眉便搶白道:“演電影的事情我勸你死心,否則,有什麽後果我可不管。”話落,她伸出長指,冷冷指向對門的房間。
耿丹菲再不聰明,這下也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摸摸鼻子,乖乖走進對門的房間。
“梁乃楠,你真是夠了,居然找這麽個人來照顧我,我可是你的有緣人呐!”剛咕哝完,視線不意對上鏡子裏的自己,她好奇的上前一瞧,驚呼連連。
“哇,這銀鏡居然比咱們銅鏡還厲害,連眼睫毛都根根分明。”她不可置信的摩挲著臉龐,接著歎息,“氣色怎麽這樣槽,蠟黃又死白,一定是跌得太慘,元氣都沒補回吧!”
自怨自艾的時候,鏡子裏突然多出一個身影,她大叫一聲,回頭怔怔的看著來人。
她認得這名婦人,方才進屋時,她聽到姊姊和對方打招呼,叫李嬸來著,那圓乎乎的身材、笑咪咪的臉蛋,給她極溫暖的感覺。
“抱歉,我一時沒注意到。”她很不好意思的說。
不介意的搖搖頭,李嬸揚起溫暖的笑,“小姐,快喝了這杯蔬果汁。夫人說過,十五分鍾內要喝完,不然會氧化。”
蔬果汁……耿丹菲目光落向李嬸托盤裏那杯綠稠稠的玩意兒,遲遲提不起勇氣。
拜托,祿的欸,誰知道喝了會不會中毒!
“這……”面露爲難。
“放心,這裏頭放的是小姐最愛的奇異果,加上蘋果、芭樂、芹菜很好喝的。”李嬸端起杯子湊到她嘴邊,徑自餵下。
耿丹菲閃避不及,喝了一大口。咦,酸酸甜甜的,還有一股好聞的果香,驚喜之余,她接過手,咕噜咕噜的喝個涓滴不剩。
“看,是不是很好喝?李嬸不會騙你的。”
“幫我謝謝夫人。”她舔嘴咂舌,意猶未盡。“對了,你剛剛說這是什麽果?”
“奇異果。小姐最喜歡的水果!”
奇異果?!沒聽過,不過李嬸說的真對,她是挺喜歡的,之後若要回齊城,一定要記得帶些奇異果回去給小青見跟師兄弟們嘗嘗鮮。
“小姐餓不餓,晚餐想吃什麽?”
“不用了,我吃過了。身子有點粘,我想洗沐浴,麻煩李嬸幫我打水。”
“想洗澡是不是?我這就幫你放水去。”
李嬸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推開房裏的另一道門,直直走進去,不一會,便傳來嘩啦嘩啦的水流聲。
房裏有瀑布?!
耿丹菲驚諾不己,好奇的跑進去一瞧,果然看見熱氣氤氲的充沛水流,正不斷往一個白色的大澡盆裏蓄積。
“這水是打哪來的?”旁邊明明不過是一堵牆啊!
“傻小姐,水龍頭打開當然有水啊。”李嬸笑咪咪地說。
她像個好奇寶寶,把裏頭的每樣東西都問個徹底,衝水馬桶、洗手台、沐浴乳……一樣不漏。
問到李嬸都忍不住討饒,“小姐,李嬸還沒老到不記得東西,不用這樣一直考我。”
她邊哈哈傻笑,邊啧啧稱奇,半晌,似是想起什麽,“對了,李嬸,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夫人?”
雖說是高人安排,她大可安心住下,可畢竟是她來叨擾人,好歹也要跟主人家打聲招呼才是。
“夫人是李嬸在喊的,小姐怎麽也跟著喊?夫人聽了要難過的。”嗔怪的睨她一眼,“老爺跟夫人早上出發去美國了。”
耿丹菲沒去細想爲什麽要難過,因爲思緒全被美國這個新詞兒給占據了。
那是什麽地方呀,很美嗎?改天應該讓高人也帶她去瞧瞧。
見水量差不多了,李嬸關起水龍頭,抹抹手,“小姐快洗澡吧,幹淨的衣服我一會幫你放在床上。別貪暖泡太久,當心著涼。”
“謝謝李嬸。”她客客氣氣的抱拳說。
李嬸走後,她動手脫掉身上的衣服,邊嘀咕道:“這裏的衣衫說怪很怪,但說方便倒也很方便,沒咱們齊城那樣動不動就一排扣子……咦,這又是什麽?肚兜嗎?唉唷,好奇怪……”她臉一赧,匆匆解個精光,旋即像一尾魚似的,溜進暖呼呼的大澡盆裏。
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舒服得昏昏欲睡之際,想起李嬸的叮咛,她趕緊爬起身,離開這個漂亮的大澡盆,蹑手蹑腳的回房去,果然看見衣服整整齊齊的擺在床上,她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逐一穿戴妥當,蓦然覺得困意來襲,她完全沒有抵抗,爬上床,躲進被窩。
畢竟將來是要當镖師的人,出門在外再克難也要撐下去,沒資格貪圖舒服,有地方睡就該感恩的睡,只是,她怎麽也沒料到,這床竟然能舒服到這種令人喟歎的地步,好軟好暖。
原本還埋怨梁乃楠找個殺氣騰騰的眉姊姊照顧她,現在,全不怨了,還要誠誠懇懇的跟他說聲謝謝呢。
對于舒服,她全無半點抵抗,甘心束手就擒,滿足的跌入夢鄉,一覺到天亮。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耿丹菲精神飽滿、帶著滿足的笑容下樓,一看見那位眉姊姊,表情頓時一僵,幹幹的陪笑說:“眉姊姊早。”
耿丹眉秀眉微蹙,“你昨天又熬夜看『後宮甄嬛傳』了?”什麽眉姊姊不眉姊姊的,聽起來真瞥扭。“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工作上。”
她不是很懂眉姊姊在碎念什麽,但基于寄人籬下的禮貌,她還是乖乖的應聲答好。
“丹菲小姐早餐要吃什麽?”李嬸笑咪咪問。
“李嬸,我想要吃……”
“給她包一份三明治帶在車上吃。”耿丹眉直接下達命令,見妹妹還楞著,語氣一凜,“再不快點,你就自己走路去上班。”
她還沒意會過來,李嬸已經將裝有三明治的紙袋交到她手中,同時用眼神敦促她務必快快快。收到訊號的她,哪管吃啥,有得吃就不錯啦!
不消須與,她又一次坐上了眉姊姊的車——還是沒看見馬匹。
唉,幻境之中的一切,果然是玄之又玄呐!
“欸欸欸,慢點、慢點——”她在吃東西呢,車子跑這麽急,怎麽吃。
“媽也真是的,幹麽不給你買輛車,害我還得當你司機。”
美目掃來的同時,耿丹菲剛好咬了一口李嬸給她的三明治,發不出聲,只好客氣的點點頭,待吞下嘴裏的食物後,她才不解地問道:“姊姊,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上班。別忘了,你現在是代課老師,爭氣點,就算是代課老師也要好好幹,不要軟弱到連學生都可以欺負你,聽見沒?”要是又讓學生拿球K進醫院,那還不如不要活著回來算了。
“是,眉姊姊。”可,代課老師是什麽啊?
她才剛要開口問,車子已經停在一棟隨處可見小孩的大房子前,然後眉姊姊眼睛一瞪,她就被趕下車了。
連聲再見都沒說,眉姊姊隨即又駕著車子揚長而去。
嗳,怎麽搞的,她不陪著她呀?這樣對嗎?“眉姊姊!眉姊姊?”
她還在對著遠去的車影喚道,身旁突然被此起彼落的童嗓包圍,每個人不是喊“耿老師好”,就是說“耿老師早”。
被一堆人喚老師,是頂威風的,耿丹菲下意識地堆起笑,“好好好,都好都好,早早早,都早……”可就是有點心虛尴尬,手足無措之際,她看見人群裏的梁佳佳,連忙大喊,“梁佳佳,別走——”
梁佳佳擡頭一看,當場翻了一個大白眼,“天啊,怎麽是她?”
可以裝作不認識嗎?不行,因爲下午還得上耿老師的體育課呢。衰。
“耿老師早。”
耿丹菲也對她鞠躬問早,一直起身,馬上拉著梁佳佳到一旁小聲問:“佳佳,我問你,什麽是工作?”
“工作就是付出勞力賺取薪資。”歪頭,表情古怪的看她一眼,心想,有沒有搞錯啊,連這個都不懂,虧她還是老師。
“那什麽是代課老師?”
“你就是代課老師啊,體育代課老師。因爲黃老師不小心在家裏摔斷腿了,所以你是來代替黃老師上體育課的。”
“那你知道體育課是什麽嗎?”
“就是——”蓦然一怔,“你不知道?”
“我應該要知道嗎?”
“當然,因爲你是體育老師啊!”梁佳佳快暈倒了,手撫著額頭,細數所有體育課可以做的事情。
耿丹菲恍然大悟,認真的複述一次才剛聽來的嶄新名詞,“所以我現在是代課的體育老師,上課的時候我可以教你們打樂樂棒、踢足球、打籃球、打躲避球、賽跑……”
“對對對。”梁佳佳很想跪下來拜托她放她自由。
“佳佳,你可以借我文房四寶嗎?我想要寫封信。”
借紙筆就借紙筆,說啥文房四寶,裝模作樣!
不過梁佳佳這次學乖了,不,應該說懶得再和她頂撞,便打開書包,從鉛筆盒裏拿出一枝鉛筆,再從筆記本裏撕下一張紙,“唔,不用還了。”
“這是筆?”耿丹菲摸了摸硬邦邦的筆尖。
“不然呢?這不就是鉛筆嗎?”她快要崩潰了。
雖然沒見過,但梁佳佳說是便是喽,反正這兒新奇的事物多得很,跟齊城不一樣也是有的。再說,這筆這麽輕巧,如果好用的話,她就在這兒多搜羅些,日後帶回齊城送給掌櫃大叔,以後大叔記帳可就方便多了。
“對了,佳佳……”
“耿老師,你還有什麽問題?我得回教室早自習了。”梁佳佳恨不得快快擺脫她。
“我發誓,最後一個問題。請問,這附近哪裏有鴿子?”她早上試圖在窗邊尋覓過,忙了好一陣子,結果連只鴿子的影子都沒發現。
挑眉,“你要鴿子做什麽?”
“我想要飛鴿傳書給我的丫鬟小青兒。”
飛鴿傳書?!
梁佳佳這下真的怒了。這個耿老師簡直就是在耍她,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可能有人還在飛鴿傳書?還丫鬟咧,她以爲她是古時候的大小姐啊!
她回去一定要跟小叔叔說,這個耿老師是瘋子啦!
她小臉氣嘟嘟,當場扭頭走人。
“佳佳,梁佳佳,佳佳小姐,你還沒跟我說哪裏有鴿子啊!”
哇,不理人喔,這下只好自己找鴿子了:
這是一家隱身在巷弄裏的高級料理亭,包廂裏,梁乃楠、林導演、助理阿超一字排開,恭恭敬敬的跪坐著,等候金主張董的到來。
長桌上擱著一壺茶,剛送上來的時候,熱騰騰的茶水冒著白煙,梁乃楠替自己倒了一杯,不小心還燙了舌頭,現在正隱隱作疼呢!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擺在桌上的已經是第三壺了。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的梁乃楠一肚子茶水,林導演昏昏欲睡,自诩是梁乃楠肚裏蚵蟲的助理阿超,則一邊擦汗一邊偷看梁乃楠臉上的表情,心裏不斷念著各方神只的聖號,求衆神護佑。
梁乃楠最重視守時,那是做人的基本,一個連守時都做不到的人,在他眼裏就
是渣,他討厭浪費時間等待別人,只要超過一秒鍾,絕對拂袖而去。
助理阿超很怕老大今天又這樣,頻頻看他,頻頻搖頭,頻頻用眼神哀求他。
梁乃楠接收到助理的目光,硬是擠出煙花三月般的動人微笑,安撫助理的同時,也順便安撫自己、提醒自己——
在金主的銀彈攻勢下,脾氣,是沒資格存在的玩意兒,所以,他沒脾氣,他好開心,他滿心歡喜的等候金主的到來……
混蛋,今天不把你口袋掏空,我梁乃楠就是豬。
剛在心裏撂下狠話,雜沓的腳步聲便傳來,包廂的拉門刷的被一把拉開,姗姗來遲的金主張董,總算在秘書的陪同下,金光閃閃的現身,坐得雙腿發麻的三人連忙起身迎接。
免不了要客套寒喧一下,順邊聽聽張董遲到的理由。
“你們好,抱歉,讓各位久等了,早上跟幾個朋友去打高爾夫球,回台北的路上又遇到塞車,所以才耽擱了這麽久,三位都餓了吧?”
大家哈哈陪笑臉,數落一下交通黑暗,推崇一下張董日理萬機還肯纡尊降貴的接見他們三位庶民,遲到這件事,就這樣船過水無痕。
張董龍心大悅,手一揮,吩咐上菜。
一道道強調食材新鮮講究刀工細膩的創意日式料理被送上桌來,看得阿超口水直流,完全拜倒,還得梁乃楠使了好半天的眼色,才後知後覺的送上合約來。“張董,這是合約。”
張董左手接過合約,順手往桌上一擱,右手的筷子夾著一顆肥嫩嫩的幹貝送進嘴哩,一陣大嚼。
“張董,之前送去的電影相關資料,想必張董已經看過了。針對貴公司的法務部門對合約內容提出的意見,我們也做了更改……”
張董放下筷子揚手一擡,制止梁乃楠說話,接著拿過一條手巾抿抿嘴,又啜了口茶潤潤喉,這才開口道:“那些資料我都看了,確實是一出很不錯的電影,合約內容也沒什麽問題,隨時都可以簽,我只有一個要求——”
“張董請說。”
張董朝秘書使了個眼色,李秘書起身走出包廂。
“我想引薦個人給你。”
聽見張董說要引薦人,梁乃楠心中大概有底了。
看來這位張董不只想出錢,還想出人。
他低頭作勢喝茶,掩去眸底嘲諷的笑意。
這原本無可厚非,出錢的是老大嘛,雖然很令人不爽,但也只能先看看引薦的是什麽人了,若還不差,賣金主面子將就著用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就怕……
不不不,千萬不要,就算不能萬事順利,好歹也要差強人意。
等待須與,包廂的門再度開啓,一陣濃郁的香風揚了進來,李秘書領著一名姿態妖嬌的女人走進包廂。
濃妝、爆ru、短裙、長腿,猛一看,還以爲是酒店坐台小姐。
梁乃楠很快就認出她,溫莉,演藝圈新人,長得年輕貌美身材火辣,入行半年,表現平平,倒是绯聞一條比一條響亮,拜倒在她裙下的富二代,都可以組一支棒球隊了。
那陣濃郁的香風熏他差點打噴嚏,只能不時偷揉鼻子,硬著頭皮強行忍住。
張董拉起溫莉白泡泡的手,一陣揉弄後說:“溫莉是我的幹女兒,她一直很想要跨足大螢幕卻苦無機會,我知道她年紀輕資曆淺,尚須磨練,剛好,這出電影裏有個女镖師的角色,我覺得很適合她,梁監制跟林導若不嫌棄她知名度不高,就磨練磨練她的演技吧!”
一出電影,花瓶很重要,但是,不能是俗豔的花瓶!很不幸的,溫莉就是,還是最俗氣最豔麗的那一個。
梁乃楠手指捏著兩鬓,還在斟酌拒絕的詞彙。
直脾氣的林導卻已經受不了的衝動開口道:“張董,這個女镖師的戲分雖然不多,但因爲角色清新正派,我屬意讓沒露過臉的新人來演,下個周末就會舉辦甄選。”意思就是不用你多事。
正派?你現在是在說溫莉不正派嗎?我說林導演啊林導演,你還真是友直兼友諒,這是飯局,不是片場,你就算不爽,也得顧著金主的臉面,那少說也價值兩億新台幣啊!
梁乃楠頭痛欲裂,偷偷觑了觑金主的臉色,果不其然,黯黑一片。
“幹爹……”溫莉可憐兮兮的望著張董,軟嫩嗓音委屈的喊道。
“看來林導演很有意見,難道我推薦的人,會比不上一個甄選會出來的小丫頭?”
林導演揚起笑容,從容奪回發言權,“張董,我來跟你解釋一下爲什麽要辦甄選會,除了是要找形象清新的新人,其實最主要的用意,是爲了宣傳這部電影。能夠在開拍之前就引起話題,我相信消費者也會更期待,等電影上映,絕對有助票房提升。總不能讓張董白白砸了兩億元投資我們,結果票房慘兮兮,別說我們丟臉,張董臉上也無光。票房不只證明電影成功與否,也是證明張董的投資眼光。”
“問題是現在已經有人覺得我眼光不好了!”
“不是不好,是溫莉不適合。”林導演壓抑怒火說。
“幹爹……”溫莉嬌聲嗲氣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好啊,那你們不用找大得集團投資了,直接讓消費者給你們出資拍電影好了,我這兩億直接砸在溫莉身上,就不怕她不紅。”張董極度不悅地一拍桌。
直脾氣的林導演瞬間臉色鐵青。
“張董張董,您推薦的溫莉小姐當然好,但是,溫莉小姐是您的幹女兒,拍片現場環境之險惡,我們怎好讓溫莉小姐吃苦?您想想,女镖師欸,不只要騎馬還要會拳腳武打,更重要的是還要吊鋼絲,您知道吊鋼絲吧,苦的咧,別說是女孩子,鐵打的男人都受不了,一上去沒四、五個小時是下不來的,更別說鋼絲吊完,全身都會瘀青,很慘的欸.”阿超竭盡所能地制造驚悚,希望嚇退溫莉這只大花瓶。
“幹爹,人家不怕吃苦……”女人嬌嗔不依的扭了扭身體,豪乳一陣蕩漾。
你他媽的去吃屎啦!在場的男人,除了張董之外,大抵都想回這句話。
梁乃楠深深吸了一口氣,認命的跳出來搓湯圓,“張董,既然是你推薦的人,我們沒有不用的道理,我們會替溫莉小姐安排一個更適合她的角色,一定讓她完美演出,至于女镖師……”
“梁監制,我不是笨蛋,總之,溫莉非要演這個角色不可。只要你說好,合約我馬上簽,再多送你五幹萬,明天一早,兩億五千萬投資金一次到位。”
“老大,兩億五千萬一次到位,不分期欸……”阿超盯著梁乃桶。
“就算你給我三億我也不要,我可以找別人投資。”林導演嗆聲。
聞言,張董也不再回話,只是緊皺著濃眉,帶著溫莉拂袖而去。
包廂又只剩三個人……
手指緩緩敲著桌面,梁乃楠偏頭冷笑問:“林大全,你吃了炸藥?”
“楠哥,我是說真的,沒有他投資,我們可以找別人投資,我不能讓溫莉毀了我的這出電影。”林大全說得義憤填膺。
“那是你的電影也是我的電影。”劇本還是他親自捉刀,“問題是,現在溫莉還沒毀掉這出電影,你已經先毀掉它了。”
“我們可以多找幾個人投資,郭董、李董、王董都很有興趣,不信的話,我現在打電話跟他們聯絡。”
做了個請的手勢,梁乃楠耐心的等他打電話。
在林大全結束第三通電話後,梁乃楠替自己倒了杯清酒,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斜眼睨著他道:“他們三位打算投資多少?湊一湊有五千萬嗎?”
“……”林導演啞然無語。
重重放下手中的清酒杯,“傻子,你以爲張董是誰?只怕他前腳走出這裏,後腳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現在誰要是敢投資我們,那就是跟張董過不去,他可是張董啊!”
“兩億五千萬一次到位、不分期的張董。”痛心的阿超補充說明。
“……那、那現在怎麽辦?”林大全想想,自己好像真的太衝動了。
“你當好你的導演,不要搶我監制的飯碗,籌募資金的事情我來。”
他不知道張董會擺怎樣的臉色,就算叫他穿裙子坐台陪酒一個月,他也得去。
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導演該忍受的鳥事,導演只要負責導好這出電影就對了。
他不生氣嗎?他氣到頭頂都冒青煙了好不好!
啧,幹女兒,傻子都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他梁乃楠籌備多時的電影可不是讓大老板拿來取悅他養的女人的小遊戲,更別說,譚清雲這個角色,他已經有了屬意的人——
沒錯,耿丹菲滿嘴都是令人意外的蠢話,像個走火入魔的神經病,但是,演戲的哪個不是瘋子。
他就是覺得她能演好譚清雲這個角色,不爲別的,就憑著她有別人沒有的堅定清澈目光,那是屬于他筆下譚清雲的眼睛。
但現實是,溫莉要這個角色,他也只能拱手相讓,爲了兩億五千萬一次到位的資金合約。
沒錯,總監制聽起來是很威風,但更多時候,也鳥得不行。
沈吟須與,他一邊穿上風衣一邊交代,“阿超,打電話給李秘書,說我們答應張董的要求,問他們什麽時候可以簽約。溫莉的合約也趕快准備好,合約上的每條條文務必請劉律師仔細看過,只要有一點危及我方權利,管他是張董的幹女兒還是濕女兒,一定要對她祭出天價求償。還有,下個周末的甄選會記得取消。”
“是,楠哥。”
跨出包廂前,他想起一件也很重要的事情,“電影開拍前,那只大花瓶需要先去上點特訓課程,阿超,多找些課程,越密集越好,一定要密集到讓她沒空去跑趴。”
溫莉有她的張良計,梁乃楠也有他的過牆梯,想拍他監制的電影,她最好有搏命的勇氣,花瓶不是不可以當,但絕對不是在他監制的電影裏,更不是女镖師譚清雲這個角色,初步估計,電影開拍之前,就算不能電得她金光強強滾,也會先讓她脫層皮。
“沒問題,楠哥,包在我身上。”阿超明白過來,哈哈笑應。
氣定神閑的走出料裏亭後,梁乃楠沿著巷子左轉來到停車場,打開車門一坐上駕駛座,他笑容驟斂,臉色陰沈得宛若暴風雨來襲,暗罵一聲粗口後,掄起拳頭狠狠往方向盤捶了好幾拳。
運籌帷幄的大監制也是有脾氣的!
這時,手機響起,他狠狠從口袋掏出來一看,是組陌生號碼,再加上他正在氣頭上,難以遏制地相聲粗氣道:“餵!”
“……”
不說話,難不成是惡作劇?在他想要殺人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火大挂掉。
須與,手機再度響起,是跟剛剛一樣的陌生號碼。
梁乃楠按下通話鍵,比剛剛更具殺氣的吼道:“你他媽的給我說話。”
“我……你……梁、梁乃楠?”手機那頭的女聲吞吞吐吐,聲線帶著一絲恐懼。
“我是梁乃楠,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梁乃楠的問題,倒是可以聽見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驚喜口吻對旁人說:“是真的,這裏面真的聽得到他的聲音欸!”
“小姐,你到底是誰?”
“梁乃楠,是我,我是耿丹菲。”
是她!有什麽事嗎?該不會是考慮過了,回心轉意,想要這個演出機會,想要參加甄選了?
可惜,晚了,她再想也沒有用了,溫莉已經搶走這個機會了。
他正想委婉的告訴她這件青天霹雳的消息,這樣的形容並不誇張,因爲饒是他再見多識廣,也很難想象溫莉那樣一個賣肉的女明星,居然要演一個單純婉約又忠心耿耿的堅毅女子?!
打死他都不信!
蓦然,電話那端換成了男嗓,粗啞著嗓子,口氣很糟的說:“先生,你女朋友在我們電裏吃霸王餐,你再不來把人帶走,我就把她送去警察局。”
等等,女朋友?!霸王餐?!
餵,真的假的,耿丹菲什麽時候變成他女朋友了,他怎麽不知道。
還有,她是哪裏來的熊心豹子膽,她好歹也是個貴族學校的老師,爲人師表居然還敢公然吃霸王餐?她還真是好樣的啊!
他閉了閉眼睛,無奈地說:“請告訴我你們店的地址。”
“幸福區幸福裏幸福路一百六十八巷五號的幸福面店。”
“我這就過去。”
挂上電話,他發動引擎,將車子直駛往幸福面店的方向。
車子剛駛入一百六十八巷,梁乃楠就清楚看見幸福面店的招牌。
停好車子,走進面店,居然看見耿丹菲站在面攤的鍋爐前,極有架式的在指揮老板下面。
說也奇怪,剛剛在電話裏嗆聲說要把人扭送警局的老板非但不生氣,還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簡直比小學生還乖。
“耿丹菲,你在做什麽?”他詫異地上前問道。
聽見梁乃楠的聲音,她頭一歪,笑咪咪地說:“我在教老板怎麽把面條煮得好吃又有嚼勁喔!”
真是敗給她了!
“年輕人,裏面坐,我下碗面給你嘗嘗,看看是不是真的比較Q.”
梁乃楠本想拒絕,但看著她那雙閃著笑意的瑩瑩明眸,突然念頭一轉,剛剛在日式料理亭雖然菜色好到爆,但因爲忙著要跟張董交涉投資的事情,根本沒怎麽吃,後來,則是被徹底的氣飽了。
現在,站在這間不起眼的小面店裏,聞著面條剛從鍋裏撈起的香氣,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餓了。
“一碗陽春面。”
“馬上來。”耿丹菲笑咪咪的代替老板回答,還不忘提醒,“想吃什麽小菜自己拿。”
梁乃楠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世界上哪有事事都順利的,到底有什麽好氣的呢,不如吃碗面,暖暖肚子。
那些令人煩心的事情,等吃飽了再說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六章
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上桌後,耿丹菲就沒離開了,隔著桌子一**坐在梁乃楠面前,雙手托著腮幫子,笑咪咪的小臉就好像是開在掌心裏的花朵,翦水瞳眸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他才剛要把夾起來的面條往嘴裏送,她已經迫不及待的問:“怎樣,好吃嗎?面條Q不Q?”Q這個形容,還是她剛剛從老板那裏學來的呢,剛好現學現賣。
他挑了挑眉,揚揚那手挂在筷子上的面條,好笑的斜睨性急的耿丹菲,調侃說:“面條還時在筷子上呢!”
欸……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她吐了吐小舌,臉色微赧的捂住嘴巴,示意他好好吃、細細嘗。
不好意思明目張膽的盯著他看,就用眼角余光不時偷偷關切,古靈精怪的模樣看在梁乃楠眼裏,很是逗趣,便故意放慢動作,刻意懸著她的注意。
對他來說,這不過就是碗一般般的陽春面。湯頭一般般、香味一般般,至于面條的口感嘛……
他慢條斯理的把面條吸進嘴裏,嚼了嚼,心一突,驚豔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很有嚼勁。”
耿丹菲頓時大喜,眉飛色舞的嚷嚷,“是吧是吧,這可是獨門的下面功夫。”
實不相瞞,除了喜歡跟阿爹一起出門押镖、學習武藝外,她生平第三喜歡的就是吃了,小鼻子靈得跟狗似的,竈房裏但凡有什麽新鮮的好滋味,她從無錯過,總是東西還沒出爐,她已經巴巴的等在竈邊了,大娘也很習慣得往她嘴裏餵點吃食。
沒想到吃著吃著,竟吃出動手的興趣來了,遂跟在大娘身邊加減學了些手藝。
聽見他的認同,耿丹菲開心之余,不忘朝守在攤前的老板豎起一根大拇指。
年過半百的老板見狀,撓腮抓耳,不好意思的笑了,粗犷的臉龐哪裏還有方才電話裏的粗聲粗氣。
“獨門?你還真敢講。”梁乃楠諧谑的笑說。
她豪氣的拍著胸膛,“有何不敢?這本來就是獨門啊!”動作很江湖味兒,跟她嬌小瘦弱的模樣一點都不相符。
“是,失敬失敬,敢問大姊,你這獨門下面功夫哪裏學來的?”
不是他要瞧不起她,只是這小姐渾身散發著生活白癡的氣味,實在很難想象她竟下得一手好面,還能對面攤老板技術指導,也不怕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跟我家竈房的大娘學的。”
梁乃楠一楞,接著在心中無奈歎息。家裏幫傭的阿姨就說是幫傭阿姨,喊啥竈房的大娘,害他一時腦筋轉不過來,他就不信現在還有誰家裏擺著大竈!
不懂,她明明就是個年輕小姐,哪來這麽多古人的用語,是有沒有這麽愛演啊?唉,算了算了,由著她去。
懶得再去糾正她的說法,他默默地喝了一口湯,眼角不禁抽了抽……呃,果真是一般般的湯頭。
“我跟你說喔,我們家裏那些大娘們可厲害了,不只自己揉面團、自己做面條,各式各樣的點心小吃也難不倒她們,可惜,那一手的好功夫,我只學到皮毛。”
哇,她說的可是“那些大娘們”,想來這個女人也是個家境優渥的大小姐,難怪很有生活白癡的影子,可貴的是她會下面條,不至于廢到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可喜可賀。
“不過,大娘們也說了,哪怕只會一樣也是很好的,下面條是我做得最好的,剛好家裏每年都要吃團圓面,我這手功夫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說起每年都要吃的團圓面,耿丹菲的目光倏地變得悠遠迷蒙,仿佛那熱鬧融洽的場景又在眼前一一浮現……
那是一風堂每年最後一天的開業日,押镖的叔伯們都會趕在這一天完成任務返回齊城准備過新年,竈房大娘們一早就開始和面團、熬肉湯,傍晚,堂內的叔伯掌櫃夥計們都會聚到內院來,每個人手裏端著大娘親手擀制、煮得彈牙的面條,大娘會一勺一勺的往碗裏澆上香噴噴的肉湯。
雖然稱不上是山珍海味,可大夥兒齊聚在院子裏或坐或站、一塊兒吃著湯面的滋味,實在美妙極了,每每讓耿丹菲忍不住多吃好幾碗,晚上只好撐著肚子睡覺。
她很喜歡一大群人一塊兒吃東西的感覺,總覺得滋味特別好,即便阿爹過世了,大夥兒還是按照慣例會在這一天一起吃團圓面。
不過,眉姊姊家似乎不興這個。
撇除耿老爺跟耿夫人去了不知道在哪裏的美國不談,聽李嬸說,耿家除了眉姊姊外,還住著個熙哥哥,因爲待在什麽什麽室的……啊,是實驗室!那個熙哥哥待在實驗室幹活兒,所以已經好些天沒回家。
不過,李嬸說,就算大家都在,也不一起吃飯的。
怪不怪?一家人不一起吃飯,那不就跟陌生人沒兩樣嗎?
耿丹菲好不習慣,也覺得好瞥扭,可是她又能說什麽呢?她不過暫時借住在那兒,沒資格指手劃腳,只是,想到每次吃飯都得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她真真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不過她很快就斂起失落,情緒一轉,想到今年吃團圓面的時候,她正好可以給大家說說她誤闖高人幻境後的所見所聞,肯定很有趣,一雙翦水瞳眸不自覺眯成兩道小彎月,嘴角跟著勾起美麗的弧度。
梁乃楠靜靜的瞅著她。
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麽想得這麽陶醉,那雙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細線,就連嘴巴都勾得老高,好像把現實生活的汙穢混濁都給徹底掃除了似的,只留下這一臉的美好。
就只是這樣看著,稍早之前,橫在他胸臆間的那股強烈怒意,神奇的因爲她此刻天真開心的表情而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溫暖甯馨。
他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揉揉她的發心,然而手舉到半空中,卻蓦然定住。
舍不得,他舍不得打擾她。
縮回手,默默凝望著她,徑自在心中品味她帶給他的這份無聲的美好。
她不醜,但也不算美,可她這一刻的神態卻是他見過最美的,美得令人想要私心收藏。
收藏?!
這念頭宛如一記落雷,打進他跳動的心房。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對耿丹菲懷有這樣瘋狂的念頭,震懾之際,面前這雙明眸無預警的一睜,四目倉卒交會,梁乃楠頓覺雙頰一陣熱燙,心虛窘迫的別開視線,假裝在找辣椒罐。
“梁乃楠……”她湊上前歪頭喊他。
“嗯,什麽事?”他裝忙,目光前後左右飄忽,就是不敢看她。
“下回,換你來找我,我讓大娘們做好多好吃的東西招待你。”誰教她是高人的有緣人,禮尚往來是一定要的。
他點點頭,當作應允,接著隨手王怕,“把辣椒罐給我。”心虛解釋,“……湯、湯頭有點淡。”
“不用加了,完全不辣,我剛剛試過了,你將就著吃吧。”
梁乃楠臉部肌肉一陣抽搐。是有沒有這麽心直口快啊,老板還在旁邊站著呼吸呢!
爲了掩飾尴尬,他只好轉換話題,“你怎麽會來這裏?”
“喔,這兩天是李嬸的休沐日,眉姊姊也不在家,我就想說出來晃晃。剛好肚子有點餓,就繞進來吃碗面,然後就……”
梁乃楠的腦袋再度當機了幾秒鍾,才恍然大悟她口中的休沐日。
“然後就發現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
“我把身上的口袋都掏出來給老板檢查,剛好你那天給我的小紙條就塞在外套口袋裏,老板居然憑一張紙就找到你了,好神奇!”她忍不住啧啧稱奇。
“那不是小紙條。”當他是長不大的小女生啊,還傳紙條咧!“那是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絡方式,老板當然可以找到我。”
對了,差點忘了跟她算帳!
“是你跟老板說你是我女朋友的?”
她點點頭。“對啊。”
總不能大言不慚的說她是他的徒弟吧?畢竟,高人可還沒點頭說要教她武功呢,他們算不上是師徒。再者,他又不承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思來想去,那就只能說是朋友了。不都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嗎?而且她是女的呀,老板沒說錯。
梁乃楠啼笑皆非地問:“小姐,請問我們有在交往嗎?”
“我們有交情又有來往,不就是在交往嗎?”
沈吟,她這樣說好像也沒錯,哇,不對不對,交往這兩個字是這樣解釋的嗎?簡直亂來!況且照她這樣說,張董也可以算是在跟他交往了。
正要矯正她的荒謬言論,只見她目光往後一掃。
“老板,你在做什麽?我來幫你。”又回頭對梁乃楠說:“你慢慢吃,我去幫老板忙。”
“欸,耿丹菲……”
沒等梁乃楠把話說完,她便自顧自的起身走向老板。
他忍不住對她的舉動感到氣結,除了因爲從沒被人這樣忽視過,更是因爲一種奇異的心緒,可他一時之間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
過了用餐時間的面店很冷清,老板想利用時間包點水餃。
“嚇!老板大叔,這、這是什麽?”耿丹菲朝老板面前的那盤東西顫抖著指尖。
“水餃。”年過半百的老板滿臉無辜,顯然是被她的大叫嚇到了。
她猛拍額頭,“這樣不對,模樣不好看不說,餃子邊兒都沒捏緊,下了鍋肯定會散,唔,我捏一個給你看——”
拿過餃子皮往掌心一攤,擱了餡料,雙手利落的將皮邊捏和,一放到鐵盤,是顆特別飽滿漂亮的元寶,簡直是水餃界的女神,完全把老板之前努力的心血給比下去。
外表粗犷的老板頓時面孔漲紅,手足無措。
她似乎沒看出老板的羞窘,還鼓勵的拍拍他肩膀,“來,老板,我再包個給你瞧瞧,你跟著我做,這東西不難,多做幾回就熟能生巧了。”
耿丹菲忙著指點老板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揉著惺忪睡眼從裏間走了出來,嗓音帶著哭意喊道:“把拔……”
聽見那記軟嗓,老板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沾滿面粉的雙手隨意往圍裙上抹了抹,急忙忙的迎上前去,用一種和粗犷外表極爲衝突的溫柔口吻問:“小美,怎麽了?告訴把拔,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嗯,怕怕……小美怕,小美想要媽咪……”小女孩啜泣著。
“不怕不怕,把拔抱你,把拔把惡夢都趕走,小美再睡一下,睡飽飽才會快點長大。”
半晌,小女孩總算睡著了,望著孩子純真的睡顔,老板一方面欣慰,一方面又無限感慨。
“你等我一下,我先把孩子抱進去。”
耿丹菲點點頭,目光直直的跟著老板的背影往裏間去。
她似乎很受感動,因爲梁乃楠注意到她的眼睛泛著水光。
安頓好孩子後,老板再度出來,抹了抹臉,打起精神說:“麻煩你再教我一次。”
耿丹菲點點頭,巨細靡遺的指點每個細節,直到老板終于包出飽滿漂亮的餃子。
老板看著餃子,笑了,卻充滿苦澀。
“我年輕時候因爲放縱,蹉跎光陰,年紀一把了才娶妻生子,原本夫妻倆想做個小生意,平平淡淡過下半輩子,沒想到一場意外,人就這樣走了……”他不知是在說給耿丹菲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聞言,教耿丹菲想起了早逝的娘親、想起了獨自扶養她長大的阿爹、想起了沒有娘親的自己、想起他們父女倆那些有笑有心酸有無奈也有感恩、相依爲命的日子老板大叔和小美就跟阿爹和她。
蓦然,心揪得厲害,一股騰騰的熱氣湧上她的眼眶,她得很用力很用力的克制自己,才能忍住差一點潰堤的淚。
老板抹抹濕潤的眼睛,又說:“我老婆手藝很好,面攤原本是由她掌廚,我想繼續開下去,可是我煮不出她的好手藝,餃子也不會包,所以生意越來越糟。”擡起頭看著耿丹菲,“謝謝你教我,謝謝你。”
耿丹菲手足無措,她根本不知道老板的家務事,只是單純覺得他的面條煮太爛了,不好吃,餃子也包得特糟,卻完全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麽令人心疼的真相。
老板這樣發自肺腑的一句謝謝,她真的擔不起,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還是不曉得該怎麽回應,“我、我……”
“不過,你講話真直,幸好我那口子有跟我說,直心腸的女孩沒心眼,最善良。”轉頭對梁乃楠笑說,“嘿,年輕人,你有眼光。”
欸,不會吧,她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啦!
梁乃楠才想開口解釋,耿丹菲已經開口搶白,“老板大叔,其實你的辣椒拌料也不行——”
她想起平日看大娘們做辣椒拌料的秘訣,劈哩啪啦的就全對老板大叔講了,然後拉起梁乃楠就往外跑。
“欸欸欸,等一下,我還沒付錢!你吃霸王餐也就算了,連我也吃霸王餐,老板未免也太倒黴了吧!”
耿丹菲回過神,窘著臉,放開手,推他回去付錢。
梁乃楠結完帳後,耿丹菲見他出來,轉身快步的往前走,活像個害羞又瞥扭的小孩子,突然,她停下腳步。
“怎麽了?”他納悶地問。
只見她突然又轉身跑向面店,對著老板喊,“老板大叔,你雖然長得一臉凶樣,但是我知道你會是個很好很好的阿爹,你和小美丫頭兒都要好好過生活,小美她娘會知道的。”
這是阿爹跟她說的,只要他們兩個好好生活,娘就會很開心,娘會看見的,同樣的,老板大叔的妻子也是。
喊完後,她又咚咚咚的跑回來,若無其事的走在梁乃楠身邊。
梁乃楠看了她幾回,發現她一直別著頭,時不時還吸一下鼻子。
“你在哭?”
“……才、才沒有。”
她才沒有哭,她只是想起阿爹、想起阿娘、想起很多很多往事,她才沒有哭,她答應過阿爹的,就算是一個人,也要每天都笑咪咪的:
她把頭別得更過去,不想被發現她在哭泣,小手還飛快的抹去跌出眼眶的淚水,殊不知哽咽的嗓音早已泄漏了一切。
梁乃楠望著她的眸光閃過一抹疑惑,他見過的女人都習慣用眼淚換取安慰,她們一個個都哭得很自在,把落淚這件事搞得很廉價,偏偏耿丹菲不是這樣,她讓他捉摸不透,說話古裏古怪也就算了,連哭都要藏著,好像她的眼淚是珍珠瑪瑙鑽石翡翠,不能輕易落下。
是怎樣,難道藏著眼淚會大富大貴嗎?
這樣的她,讓他心疼,讓他忍不住想要呵護她……
說也奇怪,明明只是想,明明也還沒透過大腦傳輸出指令,肢體卻已經自有意志的先一步行動,等他意識過來,他已經霸道的一把拉過她,將她牢牢的圍在懷裏。
“想哭就大聲哭,我不會笑你,也不會讓人笑你。”
不知道是他的擁抱軟化了她的心,還是他的話觸動了她的淚腺,她終于不再壓抑,放聲啜泣,肩膀在他懷裏一抽一抽的顫抖著,像個孩子似的無助哭泣。
他一點都不想嘲笑她的眼淚,他心疼她的眼淚……
上一次這樣莫名其妙無可自拔的心疼一個女人的眼淚,是什麽時候?
他真的想不起來,好像從來沒有過,又仿佛有過,但不管怎樣,就算有,那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久到讓他忘記心疼的感覺、忘記被人倚靠的感覺。
“梁乃楠,我想我阿爹和娘……”
“那我送你同家,回去就可以見著他們了。”
她搖搖頭,雙手揪著衣擺,不住的搖頭。
見不到了,就算回家也見不到了,因爲娘不在了,阿爹也不在了……
她突然感到一陣孤單,強烈的害怕這樣的孤單,她擡起頭,可憐兮兮的望著梁乃楠,腦中跳出一個念想——
她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抱住他。
她當下就做了。
她喜歡他的溫暖,喜歡他身上世外高人才有的好聞的仙氣兒,好香好香……
以前,阿爹的懷抱,是她全部的信賴與依靠,但現在,她發現,梁乃楠的懷抱似乎還多了些什麽。
至于是什麽,她不清楚,只是覺得心跳得好快好快,粉頰會不由自主的竄上一股熱氣,尤其是被他這樣瞬也不瞬的看著的時候。
這雖又被淚水洗滌過的眸子異常明亮,單單是被她這樣凝望著,他多年波瀾不興的心湖,好像被投進一顆小石子,不住的泛起陣陣漣漪。
他想、他想……
他還來不及想出什麽,可iPhone5震亂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流。
他很想咒罵來電者!
沒好氣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阿超,他認命的按下通話鍵。
“餵!”
“楠哥楠哥,搞定了,張董約我們星期一到大得集團簽約,星期二兩億五千萬資金就可以一次到位了!”說完這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口氣一轉,“溫莉的合約也得在那天一起簽訂。”
意料中的事情,他不意外。“那就星期一簽約。”
挂掉電話後,他低頭,發現耿丹菲竟瞪著大眼睛望著他手裏的iPhone5,甚至不再哭泣。
“這到底是什麽?”剛剛老板大叔聯絡他的時候,也是對著這個東西說話。
“iPhone5智能型手機。”
智能型手雞?!
她拉下他的手,對著掌心裏的玩意兒左端詳右端詳,納悶咕哝道:“這哪裏有個雞的形狀啊?”不過,既然都說是智能型的,那想必更厲害喽!她歪頭看向梁乃楠,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口吻問:“它比較會下蛋嗎?”她想帶幾只回去送給竈房的大娘。
梁乃楠嘴角抽搐得厲害,一時間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往她腦門敲下去。
他拉著她往車子走,她像個好奇寶寶不住問:“你還沒回答我欸,梁乃楠……”
媽的,這種蠢問題他要是還認真回答,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大蠢蛋!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七章
上了車,好奇小姐還在執著那只號稱是智能型的“雞”,到底會不會下蛋。
梁組長眉頭一皺,直覺案情並不單純——
“很遺憾,它並沒有這麽強大的『生殖』能力。手機,顧名思義是手上的機器,不是養在手上的雞,又不是想要滿手雞屎。”梁乃楠望著她,忍不住搖頭。
還下蛋咧!要是這麽厲害,只怕早在國際間造成搶購風潮,蛋農都要失業回家吃自己了。
“是喔。”虧她還想帶幾只回一風堂送給竈房大娘。耿丹菲眉頭一皺,很是遺憾。
“所以它沒啥用嘛。”
“誰說它沒啥用?”iPhone5耶,多少人心目中的夢幻逸品,講這種人神共憤的話,也不怕賈伯斯從墓裏跳出來抗議。“打電話可以維系感情聯絡工作,必要時候還可以落人——”打架。
他蓦然住嘴,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又不是長年住在深山內隱居避世的阿公阿嬷,好歹是個接受過高等教育、居住在台北都會區的年輕女性,她怎麽會問出這種荒謬的問題?若不是大腦中樞缺了一塊,那肯定是古人來著——
古人?!他斜睨副駕駛座上自動自發系著安全帶的耿丹菲。
他知道現在很流行穿越劇,四爺若曦炙手可熱,但是,那是戲劇,換言之,是假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穿越這種事情,最好古人還知道綁安全帶啦,差點上了她冷笑話的當了!
他沒好氣的屈指彈了她鼻子一記,沒好氣的數落,“你就給我再幽默一點。”
“你好壞,彈我鼻子,我也要彈回來!”兩只手不斷揮舞,企圖往他俊臉做攻擊。
他僅僅用一只手,便阻擋了她亂無章法的攻擊,另一只手還遊刃有余的刷開手機螢幕,用單指輸入的方式回了幾則分別由阿超和友人傳來的Line訊息,清一色都是跟即將開拍的電影有關。
爲了這出電影,最近真是諸事纏身,星期一要簽約,簽完約要給記者發新聞稿,還要辦電影角色定裝記者會、開鏡記者會……還有一些有的沒的工作,至少在電影殺青之前,喔不,至少在電影開出好票房之前,每個人每天少不了要像顆陀螺一樣不停的轉。
唉,電影,真是他甜蜜的負荷……
蓦地,一陣暗香巧無聲息的靠近,梁乃楠停下輸入的動作,別過頭,看見剛才還像個瘋丫頭的耿丹菲湊過頭來,靜靜的挂在他身邊,那雙不久前剛被淚水洗滌過的大眼睛,正融著滿滿的好奇。
“爲什麽你們每個人都這樣?”她伸出食指模仿低頭族飛刷螢幕。
幾次沒課的空堂,她在課任老師辦公室裏,看見坐在對面的陳老師跟隔壁的王老師還有徐老師都會這樣做,現在就連梁乃楠也是,難道,他們都在練什麽高深的武功……嚇!莫不是失傳已久的一陽指吧?!
她要學,她想要學一陽指!
她歪頭瞅著梁乃楠,豎起食指不斷在他面前左晃右晃,眼神誠懇語氣堅定的請求道:“教我,好不好?”
梁乃楠不覺得這有什麽好教的,回家看說明書不就好了嗎?
他斜睨她一眼,月光般的眼眸瑩澈如水,令他氣息微滯,只消那麽一瞅,仿佛就瞅著了他的心,教他動彈不得。
是說,距離晚上和幾個電影人朋友的飯局時間還早……
是說,跟她相處感覺挺不賴的,沒有工作時的烏煙瘴氣……
是說,雖然他熱愛電影,但不可否認,有時候他也覺得電影圈好汙濁,呼吸起來很不清新,偶爾玩一下遊戲做點蠢事,好像也挺療愈的。
“好不好?”她又軟軟地問。
他定了定心神,須與,破例下載幾款遊戲到手機裏,開啓其中一個遊戲,示範道:“要跳躍障礙食指就往上刷,翻滾食指往下刷,刷左邊就往左移,刷右邊就往右移。”說完,便將手機遞給她。
“喔……”耿丹菲喜不自勝又小心翼翼的接過手,都還沒拿穩,螢幕裏的小人就往前衝,“欸欸欸,他怎麽跑了?”
“那就快點追上,楞著做什麽?”他抓住她的手指,橫衝直撞的一路追去。
對,追上,要追上裏面的小人。
她將手指抵在螢幕上,一方面覺得新奇雀躍,一方面又覺得不安緊張,但總是新鮮的。
高人果然是高人,連修煉武功的方式都這麽不一樣,突然,畫面一團黑雲籠罩,她驚慌地連忙問道:“現在是怎麽回事?”
“死了。從頭再來。”
沒關系,她會練好的,她一定要練好這門功夫!
“對了,這叫什麽功夫?”
男人摩挲下颚思索須與,“一指神功喽。”
原來叫一指神功!很好,一指神功,我來了——
耿丹菲因爲陌生而失誤連連,卻又不服輸的屢敗屢戰,時不時嬌嗔薄怒懊惱跺腳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可愛得令梁乃楠不由自主的想笑,心情好放松。
直到提醒他准時赴約的電話打來——
他從她手中抽過手機,按下通話鍵,“餵,我是梁乃楠……嗯,我知道,會會會,急什麽,這不就要過去了……好,沒問題,見面再說。”
結束通話,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是不是只要有這張小紙條,每個人都可以找到你?”她從口袋裏掏出被捏得皺爛的名片。
“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不是小紙條,是我的名片。能找到我,是因爲他們有我的手機號碼,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唔,就是這組數字。”他清楚的比劃了一下名片上的一串數字。
她似懂非懂,同時也忍不住啧啧稱奇。高人設下結界的幻境,果然無奇不有。
“我晚上還有事,先送你回去。”
她猶震懾于數字的奧妙,茫然的點點頭。
敲了一下她腦袋,“告訴我怎麽走。”他可不知道神秘的柳蔭大街在哪裏。
“喔。”她吃疼,對他擠眉弄眼聊表抗議,不忘指點他開車在巷子裏一陣左鑽右竄,最後總算回到耿家那棟美輪美奂的建築物。
喔,什麽柳蔭大街?明明就是幸福街隔壁的富貴一路;還說她家沒電燈,那大門口那盞黃澄澄的燈是什麽,鬼火嗎?耿丹菲不愧是武俠電影的重度患者。
“多謝你送我回來。”她將手機還給他後,鄭重的對他抱拳道謝。
“不客氣。”一時興起,他也如法炮制的對她回以抱拳。
耿丹菲自動自發的解開安全帶下車去,進屋前,她似是想起什麽,又咚咚咚的跑回車子旁,對著駕駛座上的他問道:“梁乃楠,我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孩子般無辜的眼神瞅著他。
“希望不會又是吃了霸王餐,叫我趕去付錢。”梁乃楠小小的調侃了她一下。
她赧著臉,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頑皮的吐吐舌頭,“等我回一風堂,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的,真的!”
“隨便你。”他感到有趣的笑了笑,接著低頭看了下手表,發現時間不早了,對她說了聲“再見”,便轉動方向盤,踩著油門趕赴晚上的飯局。
他才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連本帶利還他錢,只是想逗逗她,然而突然思緒一轉……她剛剛說等她回哪裏?一風堂?!
那是什麽地方?不會是她這個僞古人虛擬出來的吧?
梁乃楠疑惑地聲起眉心,心中冒著問號。
飯局地點選在市民大道上的居酒屋,在座的幾個好友都是電影圈的。
梁乃楠不想錯過耿丹菲的電話,時不時就拿出手機檢查一下。
在第N次掏出手機察看螢幕的時候,友人小羅湊過來了,“幹麽一直眼巴巴的看著手機?”小羅是個紀錄片導演。
“我哪有。”佯裝無事的把手機放回口袋。
“少來,打從你坐下,整個晚上不知道看手機看幾遍了,老實說,你是在等誰的電話,女朋友?”
梁乃楠一把推開滿嘴酒氣的小羅,“去你的女朋友啦,你以爲我是你啊!我是在等金主的電話、等阿超的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事情爆多的。”
“怎麽了,不是說大得集團已經決定要投資你的新電影了嗎?咦,不就是今天要簽約嗎?”
“臨時改到星期一了。”他懶得提張董要捧溫莉的事情,免得心情不好。
“小羅,沒簽約之前,所有的投資都只能是聽說,金主變卦的事情,這圈子還少嗎?”廣告導演鄧大山說。
“不如這樣,我贊助你五千塊結緣。”窮哈哈的小羅掏出皮夾准備友情贊助。
“五千塊給你留著買藥吃。”
梁乃楠會這麽說不是沒有原因的,小羅之前爲了拍攝紀錄片在山上發生意外,最後被直升機載送下山,現在外表看起來是好了,但誰曉得有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
“呸呸呸,我現在很平安,不用買藥吃。”
“不用買藥吃那就痛快喝酒啦,來,乎搭啦。”友人豪爽勸酒。
梁乃楠喝著酒,心不在焉的聽著好友們說著最近電影圈裏的大小事,平常總讓他覺得無片刻安甯的手機,今天晚上奇迹的一直靜悄悄的躺在口袋裏。
奇怪了,某人不是說要打電話給他嗎?
他假裝不在意,卻忍不住在意……
是說,他幹麽這樣?他們不過才分開了一下子,有必要這樣挂念著嗎?
打從第一次看到她,他就覺得她簡直莫名其妙又搞笑,無厘頭得令人發噱,可今天見到她感性良善的那一面,真令人心疼。
尤其當她靠在他懷裏哭著說想爹娘時,他也覺得自己的心被她哭出一個大窟窿,空空的,又像是被人一把緊緊揪住似的,微微發疼著。
可看她抓著他的手機像個小孩似的玩得津津有味,他又覺得可愛好笑。
他甩著頭,不想去想,然而不聽使喚的腦袋卻不斷揣想著這位冒牌古人來電的時候,又會沒頭沒腦的跟他扯什麽五四三,老實說,他很期待……
只不過直到結束飯局、酒酣耳熱的回到家,梁乃楠口袋裏的手機始終沒響起。
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去客房確認過人小表大的梁佳佳已經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後,他轉而走向浴室,脫衣洗澡。
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他披了件浴袍出來,正想點根煙,讓尼古丁冷卻一下思緒,這時,手機響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抓起手機,“餵。”他沒發現,他的心竟跳得奇快,指尖微微興奮顫抖。
“梁乃楠,是你嗎?”怯生生,帶點不確定的口吻。
聽見熟悉的聲音,他笑了,梗在胸口一整晚的躁動頓時煙消雲散。“對,是我。”低啞的嗓音沈沈吐出這簡單的三個字。
先是一楞,片刻,電話那端傳來耿丹菲興奮大叫,“耶,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呵呵呵呵,原來打電話沒我想的那麽困難嘛,而且好像比飛鴿傳書還要迅速哩。”太神奇了,要是一風堂裏人人都有電話,那往後消息往來就更便利了。
她雖然沒有什麽“手機”,可是耿家有一種比較大型、還有連著奇怪長線的東西,李嬸說那個叫電話,也可以用來和人聯絡,她便懷著雀躍期待和一點點的忐忑不安,想說試試看,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聽到她說起飛鴿傳書,梁乃楠陡地想起一件事,昨天梁佳佳從學校回來後氣呼呼的告狀說,偉大的耿老師居然問她哪裏有鴿子,她想要飛鴿傳書給她的丫鬟。
她呀,爲了讓自己從頭到腳都像古人,還真是模擬得全方位零死角,連飛鴿傳書都說得出來,真是令人佩服。
調侃的念頭一起,遂問:“對了,你找到鴿子了嗎?”
“沒有。”別說沒找到鴿子,梁佳佳給她的紙張還行,就是那枝……鉛筆?!對,沒錯,就叫鉛筆,那簡直是整人來著,她才寫了不到半個字,筆尖就斷了,比毛筆還難用,她根本無法把平安的消息背回一風堂。
“梁乃楠,你可不可以幫幫我?佳佳小姐借給我的鉛筆我用不順手,沒辦法寫信,你可不可以借我文房四寶,然後,再幫我找只鴿子?”
別忘了,他是電影人,武俠電影的新一代巨壁,不過就是文房四寶跟一只鴿子,他還會弄不到嗎?“可以,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說完,他不禁也感到疑惑,他是怎麽一回事,居然陪著她一起瘋?可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莫名的不想讓她失望……
“太好了,你果然厲害。”不愧是高人耿丹菲在心中第N次贊歎。
結束生平第一次的電話初體驗,她躺在床上,心情雀躍得無法睡去。
原以爲墜下山崖,肯定就是是禍非福不死也傷,沒想到她能夠來到這裏,並且遇到無所不能又有才的梁乃楠,她覺得自己實在有夠幸運,再者,想到明天就可以把她平安的消息捎回一風堂,她更是無比開心,渾身血液都在激昂的流動著。
她興奮又期待,腦袋整夜轉個不停,轉呀轉的,她愕然發現,每個畫面裏都有梁乃楠的身影,就連耳邊也不斷反複播送今天下午他對她說的話——
想哭就大聲哭,我不會笑你,也不會讓人笑你。
每聽一次,她的心就忍不住爲這樣的溫柔顫栗一回。
已經好久沒能好好大哭一場了,就連阿爹走的時候,她也沒能這麽做,因爲,她必須要讓阿爹走得安心,她必須要讓一風堂的叔叔伯伯大娘嬸娘師兄弟們都放心,所以只能藏起傷心忍住眼淚。
再者,要成爲獨當一面的女镖師,豈能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所以,她忍、她藏,即使再傷心,也只能偷偷躲在被窩裏壓抑低泣。
兩年多來,只有梁乃楠會對她說,想哭就大聲哭,也只有他會像以前阿爹還在的時候那樣,抱著她、陪伴她。
他胸口的溫暖、他身上的氣味、他心跳的節奏,還有他無形之中帶給她的安全感……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令她心悸的美好記憶。
第一次湧起了想要依賴的渴望。
第一次湧起了想要躲在某個人羽翼之下的念頭。
甚至是第一次,湧起了想要把他也帶回一風堂的想法——
把、把他帶回一風堂?!
她敲打腦袋,一過自己莫再這樣貪婪自私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
心,微微發酸,又微微泛甜,她不懂那又酸又甜的滋味究竟所爲何來,唯一清楚的是,這一夜,腦袋裏始終只有一個名字在盤旋。
雖然梁乃楠三個字在腦中跑了一夜,第二天,耿丹菲仍舊起了個大早,當她開心的拿起抹刀准備往吐司上抹果醬時,耿丹眉下樓了。
她擡起頭,正要開口向眉姊姊道早安,卻頓時目瞪口呆。
哇嗚,豐盈的胸乳、纖細的腰肢、骨感的四肢、渾圓的翹臀,眼前這副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幾乎令耿丹菲喘不過氣來,她不解,像這種緊得宛若皮膚的衣服是可以穿出門的嗎?
要是在齊城,未出閣的女子穿成這樣,不被家裏人拖回去一陣痛打才怪!
隨即,她搖搖頭,意識到這裏不是齊城,而是一個風土民情截然不同的新奇世界,她應該要學著接受這些令人驚奇的不同才是。
她調整心裏的詫異,佯裝鎮定問:“眉姊姊早,跟我一起用早膳可好?”
耿丹眉淡淡掃來一瞥,瞪著她手中甜滋滋的果醬跟精致澱粉成品,啧,不健康。“不用了,我要先出去運動。”興趣缺缺地道。
果不其然,又是一個人的早膳……
耿丹菲強烈懷疑,孤單是這屋子裏每個人的宿命,要不然怎麽連一起吃東西都特別難呢?這在一風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了,入境隨俗,她只是個過客,沒資格也管不著。
隨便把草莓果醬抹在吐司上,草草吞吃了,她便到門口等梁乃楠。
雖然吐司和饅頭長得不太一樣,口感也不甚相同,但她挺喜歡吐司的軟綿香味,再加上甜甜的草莓果醬,哇,真是令人欣喜的搭配,這個地方真的有很多特別的東西很好吃,只不過再怎麽好吃,若只有她一個人獨享,味道總覺得還是差了那麽一點,胃口也連帶變得不好。
梁乃楠抵達後,她坐上車,自動自發的系好安全帶。
深呼吸一口氣……好香,他身上的仙氣兒真是令人身心舒暢,她陶醉又貪婪的多吸了幾口,果然神清氣爽。
“鼻塞?”梁乃楠見她一直深呼吸,不禁有些擔心的問。
“沒有啊,只是覺得好香。不知道我要修行多久才能這麽香。”
好香行趁著停紅綠燈,他嗅了嗅,猜想,應該是他刮完胡子後慣用的須後水的味道,可這跟修行什麽關系?
“綠燈了。”耿丹菲興奮提醒。她已經學會看紅綠燈喽!完全沒想到,燈色變換居然可以一口氣指揮那麽多人車前進或停止,遂有感而發地說:“你們這裏的人真的好厲害,看到綠燈就知道往前,看到紅燈就知道停下來。”
聞言,他忍不住挑眉。什麽叫做你們這裏的人?而且,紅綠燈這種東西誰不是從小看到大,講得好像有多稀奇似的。
“你不也是這裏的人?”
“我不是呀。”
斜睨她一眼,“對對對,你不是,你家在雲深不知處。”沒好氣的拿她之前的話堵她。
耿丹菲笑了笑,轉頭趴在窗邊看著外頭比齊城更大更寬敞的街道、比齊城更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的店家。
梁乃楠駕的車坐起來舒服多了,不像眉姊姊,老是橫衝直撞,總令她捏把冷汗。
視線範圍突然闖進熟悉的黃色圖案——
“梁乃楠,那也是麥當勞吧?”
瞄了眼後照鏡,“對。”
“我……我們……”扭手,笑咪咪的望著他,意圖很明顯。
雖然她是吃過吐司才出門的,但畢竟沒有吃飽,如今看到他心情大好,肚子也像是回應她似的,泛著餓。
明明是個成年女子,可行爲舉止卻猶帶著三分小女孩的嬌憨稚氣。
梁乃楠掀了掀唇,露出莞爾淺笑的同時,他切進內車道,在下個路口回轉往回駛,並依照指標駛入得來速車道,從點餐到取餐,短短不到十分鍾。
耿丹菲迫不及待打開紙袋聞了聞,表情喜孜孜,活像要飛上天。
“你可以先吃。”他不在乎有人在他車上吃東西,車子隨時都可以清潔整理,沒必要這麽龜毛,而且,看她一臉渴望,要她忍耐未免太不人道。
她封起紙袋搖搖頭,口吻堅決說:“我要等你一起吃。”
她是迫不及待想要吃東西,但她更喜歡有人跟她一起分享。
車子駛入一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停妥車子,梁乃楠帶著她搭電梯來到位于頂樓的木南工作室。
他是大亞洲影業的總監制,同時也是木南工作室的負責人,因爲他的關系,雙方一直都有合作關系,只是,私心上來說,他對木南工作室多了份感情。
挑高的空間設計,再加上大量的玻璃帷幕,將外頭的景致盡收眼底,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雲朵,這讓耿丹菲簡直看呆了,小嘴一路微張,看得梁乃楠自豪又好笑。
進了辦公室,耿丹菲還在四處張望,他拎著兩份麥當勞套餐來到中央的長形桌幾前,坐到磚紅色皮沙發上,“先過來吃東西。”
“喔。”剛應聲,目光便被前方一個黑色長方形的薄形事物攫住,她快步上前,蹲下來,“我有看過這個,眉姊姊家也有,這是什麽?”
“液晶電視。”
耿丹菲還在歪頭思索這個陌生名稱,梁乃楠便拿起遙控器按下電源,螢幕爍了一下,旋即出現畫面,畫面裏有人,而且是真人。
她忍不住驚駭大叫,“怎、怎麽有活生生的人被關在裏面?你……”
“最好這麽丁點大的東西能關人。”
她想了想,不無道理,畢竟這黑色事物雖大,但絕沒辦法把這麽多人塞進去的,可是,她明明就看到很多人同時在裏面跑來跑去……
“你不會是養小表吧?”瞠目結舌問。
梁乃楠傻眼。“我養小表做什麽?”如此豐富的想象力,真是讓他啼笑皆非,“過來吃你的麥當勞。”手中的遙控器繼續對著螢幕逐一選台。
轉到電影台,發現正在播放一出票房還不錯的武俠電影,心想這是她的最愛,他就不再切換頻道。
果不其然,耿丹菲這位武俠電影的重度收視患者,正目瞪口呆的緊盯著螢幕。
她感覺到殺氣,很不安……
倏忽,幾名蒙面刺客無預警淩空現身,手中各拿著她不曾看過的武器,像弓箭,卻又不似弓箭,亮晃晃的箭鋒似淬了毒,閃著肅殺妖異之光,說時遲那時快,像是燈花在眼前陡地一爆,蒙面刺客不約而同將手中閃爍著險銳光芒的武器對准耿丹菲,朝她射出箭矢。
眼見五、六支森然長箭同時迎面射來,她手中竟無絲毫抵抗的武器,她悚然心驚,連退數步,眼角余光發現梁乃楠一派從容,渾然不知危險逼身命在旦夕,她不由得心急喝叫,“小心,有刺客!”
整個人朝他飛撲而去的同時,她順手抄起桌幾上生意翠綠的小盆栽,奮力往“刺客”砸去——
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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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第八章
匡當!
轟然巨響之後,萬籁俱寂……
梁乃楠從來不知道,當所謂的軟玉溫香撲上來時,場面竟是這麽的震撼。
他整個人仰躺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始作俑者耿丹菲就不偏不倚的壓在他身上,她的柔軟壓著他的胸膛,他們不只四目交會,唇瓣緊貼在一塊兒,腦袋同時當機,思緒瞬間完敗,身軀更像是被點穴似的完全僵硬。
就在兩人呆楞的當下,辦公室的門被人無預警的一把撞開——
是阿超,手中還抄著一支棒球棍。
阿超原本拎著早餐准備來加班,卻因爲聽見楠哥辦公室裏傳來離奇異響,以爲遭小偷,忠心耿耿的他不顧安危想要只身擒賊,哪裏想到門撞開後,竟會看見他心目中凜然不可侵犯的天神仰躺在地上,身上還壓著一個女人,一看這姿勢就知道兩人關系暧昧,正打得火熱。
完了完了,他不會是壞了楠哥的好事吧?
努力狀若平靜的說:“抱歉,打擾兩位了,請繼續請繼續,我什麽都沒看到。”
阿超木然退後,關門、轉身,懊惱的高舉兩只拳頭使勁敲打自己的腦袋。
豬頭!豬頭!李大超你真他媽是個大豬頭!
不過,楠哥也真另類,早上就這樣活力充沛,既然要辦事,怎麽不去舒舒服服的汽車賓館大戰個三百回合,反倒跑來辦公室,也不想想辦公室的地板那麽硬,搞出那麽大的聲響,也不怕折了人家女孩子的腰!
對于一個假日還得來加班的羅漢腳阿超來說,楠哥如此炫耀的行爲,實在教人越想越可恨。
待會就算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喊救命,他也打死不管了。
是說他也不能管,認命點,回去座位找兩枚耳塞堵上就是喽,唉……
阿超的關門聲像咒語,在這麽橫插一杠後,果然解除了兩人的當機與僵硬,同時也拔開了貼在一塊兒的兩副身軀。
他臉紅,她也臉紅,只是一個是微微泛紅,另一個卻是漲紅。
畢竟男女有別,更別說耿丹菲是從古代來的女人,雖然她平日幾乎都和男人相處在一起,個性舉止也較一般閨女來得大刺刺,但她從未和男人有過這麽親密的舉動。
梁乃楠決計不去想留有余溫的柔軟芳唇,還有壓在他身上的重量。
耿丹菲則爲了要起身,急忙尋找支撐自己的重心,小手硬是在他身上一陣亂壓,幾乎都要摸透了,這才真正分開了彼此。
空氣裏有幾分尴尬凝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對了,刺客!她回頭察看,發現那群刺客早已杳無蹤迹,心中頓時大安。
“沒事了,那些刺客已經被我一舉殲滅。”
聽見耿丹菲這麽說,平白被摸了一大把、徹底領略歡苦並存滋味的梁乃楠,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兩枚眼刀森森地朝她筆直射去。
混蛋!這是繁華的台北都會區商業大樓,不是江湖,最好會從天上掉下來一群刺客。
殲滅?!
放眼所及,他沒看到半個刺客被殲滅,倒是看到他新買的大螢幕液晶電視被她隨手拿起的小盆栽那麽奮力一擲,是被殲滅了,那蜘蛛網狀的裂痕,正是它死不瞑目的呐喊。
他撫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無奈的看著她,咬牙切齒說:“小姐,根本沒有刺客,那是我大學剛畢業時第一次客串拍攝的武俠電影,那些蒙面刺客群裏的其中一個剛好是我,我會吃飽撐著跑來刺殺我自己嗎?若有,那也是叫自殺,不是刺殺。”
耿丹菲的耳膜被他的低吼聲震得嗡嗡生疼。“我……”舌頭打結,話全給噎在喉嚨。
他、他是刺客之一?!怎麽會?她不解的撓腮抓耳。
“你殲滅的不是刺客,是我半個月前新買的液晶螢幕。”價值數萬塊,不過,能讓她有身曆其境的超強出特效,他想,他會再買一台。
她望了望呈現蜘蛛網狀輻射裂開的螢幕,再望向他黑了大半的臉,一時間,心虛困惑抱歉不解……諸多情緒紛紛在她心中流竄。
幹幹赧笑,她余悸猶存地說:“我、我以爲他們要殺我們……”
梁乃楠擠出僵硬的笑容,“多謝女俠救了在下一命。”他沒好氣的對她抱拳行禮,悻悻然站起身,發現她還傻乎乎的坐在地上,目光斜斜一睐,“起來。你的麥當勞要冷了,現在給我乖乖吃你的食物。”
真的只要乖乖吃東西就好,其他的就別再輕舉妄動,毀了一台液晶電視他能承受,要是毀了整間辦公室,他就真的要瘋了。
“喔。”耿丹菲委屈又不解地偷偷瞄了表情不悅的他好幾眼,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可她不知道到底哪裏做錯了,那些刺客明明就……
她尋思不解的扶著旁物站起身,隱約感覺雙腳有些怪怪的,一高一低、一松一緊,她低頭一瞧——
她的右腳還穿著鞋子,可左腳五根白嫩嫩的腳指頭卻毫無遮掩的完全大張。
她掉了一只鞋子?!
“啊!”驚呼聲後,她跌坐回地上,雙手死命壓著赤luo的左腳,意圖遮掩,瞪得老大的眼睛則不斷在四處搜尋。
“怎麽了?”
“……”她沒說話,然而兩只眼睛卻微微泛紅,急得快要哭了。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回頭,看她眼眶都紅了,梁乃楠心一急,上前扯開她的雙手,一把抓住赤luo的足踝,“是不是扭到了?”湊到面前仔細審視。
男人陽剛修長的大掌裏,緊緊握著女人雪白秀氣的赤luo腳丫,這畫面怎麽看怎麽不倫不類、怎麽看怎麽暧昧邪肆。
熱潮湧上頸腮……蓦然,一絲清明打進已然混沌的腦袋裏,耿丹菲回過神大喝,“你做什麽?快放開我,不要碰我的腳,人家的鞋子掉了啦!”她面色困窘,不住掙紮,簡直羞憤欲死。
梁乃楠捏握著她的小腳丫,莫名想,鞋子掉了撿起來穿上不就好了嗎,她何必這麽激動?不過,她的腳丫子還真可愛,每根腳指頭都圓敦敦又粉嫩嫩。
他硬是多看了一眼。
看他一手抓著她的腳,兩只眼睛又盯著腳丫不放,她心急大喊,“不許你往我腳底放娃娃!”
梁乃楠還沒意會過來,一記飛踹狠狠朝他胸口招呼去,措手不及的他,當場跌坐在地。
此腳一出,不啻地一聲雷,轟得他赤脈貫睛,幾欲噴火。
她踹他?她居然敢踹他?他梁乃楠這輩子幾時被女人踹過了?
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著始作俑者,暗暗咬牙,“耿丹菲,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就把你從頂樓扔下去!”
在梁乃楠殺氣騰騰的逼問下,端著一副活像受虐小媳婦驚駭狀的耿丹菲窘著臉、紅著眼眶,可憐兮兮的從幾乎要被她咬破皮的紅滟小嘴裏吐出一段令他啼笑皆非的——真相?鄉野奇談?世紀轶聞?抑或是……民間傳奇故事?
根據她的說法,但凡未出閣的姑娘,萬萬不可在人前赤腳luo足,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因爲會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往腳底偷偷放小娃娃進去,小娃娃爬呀爬的,等爬到她的肚子,她就會懷孕生子,屆時名聲貞節盡掃落地,下半輩子就烏有了。
因爲怕極了梁乃楠在她腳底放小娃娃,是以在狠踹了他一腳後,她將那只掉了鞋子的腳丫子嚴實的藏坐著,連一丁點腳指頭都禁止暴露。
我的老天爺啊,這到底是哪門子錯亂的性|觀念?
別說他要瘋了,只怕十一歲的梁佳佳聽了也要笑掉大牙。
最好是脫了鞋子就能懷孕生子,如此空前絕後的強大繁殖能力,足以登上國際醫學期刊,蔚爲奇聞!
耿丹菲滿臉困窘的咬住下唇,貝齒幾乎要把薄嫩的唇瓣折磨得滲出血來,梁乃楠看得難受,好幾次都想要制止她,不許這樣自虐。
捏捏隱隱作疼的兩鬓,他沒好氣的問:“這麽奇怪的規定是誰跟你說的?”
耿丹菲想了想,扳著手指默默細數——竈房大娘說過、小青兒說過、繡莊的如姨說過、掌櫃大叔家的嬸娘說過、雲師兄的娘也說過,還有那個誰誰誰的誰誰誰……通通都說過。
其實,根本也不用誰特別提起,這種事情應該說是整個齊城人不分男女老幼都知道的,就跟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是一樣的道理。
“大家都這樣說。”
一聲冷嗤,藏不住輕蔑,“胡說八道!”大家是誰?他就不包括在裏頭。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粉拳捏得實緊,須與,雙眸瞬了瞬,她好奇問道:“莫不是你們這裏的人不是這樣生小娃娃的?”
又來了,又再說什麽你們這裏的人不這裏的人。“你不是這裏的人嗎?”
搖搖頭,“不是。”
還來啊!梁乃楠耐住性子再問:“如果你不是台北人,那是哪裏人?台中、彰化、嘉義、高雄、屏東……”
他每講一個縣市名稱,她就不疾不徐的搖一次頭,等他把全台灣的縣市都細數過一回了,她那顆頭硬是沒點過一回。
好好好,算你有骨氣。“那你說,你到底是哪裏的人?”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吞吐猶豫,最後鼓起勇氣,“那個……梁乃楠,先說好喔,我若講了,你可不能翻臉無情趕我走。”
梁乃楠不耐煩地點點頭。
見他應允,她扭扭手,一副自首無罪的表情,“其實,我是齊城人,我不小心從朝雨山摔下,誤闖你設下的結界,然後就來到這裏了。”
他壓根兒沒聽清楚她前面跟後面都拉拉雜雜說些什麽,他只是不停在想,齊城在哪?放眼台灣三一九鄉,他聽過車城土城頭城新城,就是沒聽過齊城。
挑眉斜問,“齊城?”
“嗯。”她點頭如搗蒜。
疑惑又問:“在哪裏?”
“蕪州。”
蕪州?很好,又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地名!他暗暗的收了收掌。
他不是沒想過她在撒謊,可那一臉的坦蕩蕩,找不到半點撒謊的蹤迹。
到底怎麽回事?這究竟是真是假?他他都快要被她搞糊塗了。
清銳眸光睐向她——
難不成,真的是穿越……她?
狠狠甩頭,不,那種怪力亂神,他打死不相信,更別說,她是有家人的,那個美豔火辣的醫師姊姊總不會是泥捏的冒牌貨吧?
所以,唯一合理的說法是,她就是一個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身心靈都完全投入迷戀虛幻武俠世界的偏執者。
不過,沈迷到對這種腳底放小娃娃的荒謬傳言都深信不疑,未免也太走火入魔了!
抑下心裏那些古怪,起身幫她撿來掉在桌下的鞋子,走來,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作勢要幫她穿上。
“等等!”赧著臉,她怯生生的接過鞋子,“人家……人家自己來。”
她拿過鞋子,小心翼翼的背過身去,活像是在表演一秒穿鞋的技術,一咕咚的趕緊套上,好像晚了,他就會往她腳底放小娃娃似的。
好你個耿丹菲,都敢未經允許就大言不慚的自稱是他女朋友了,現在竟然防他防得這麽緊!
“躲什麽躲,真要放小娃娃,剛剛握著你的腳的時候早放了。”他故意嚇她。
回頭,容色俱變,“你——”她既驚且愕的指著他,指尖不住發抖,“你怎麽可以這樣?人家還是未出閣的姑娘,你你你……”她真的要哭了。
“大不了我犧牲點,娶你。”
腦門轟的一聲,微愠襲上腦門,“誰要!使這種陰險手段的壞男人,我才不嫁!”她雖是女孩子,可也有人格尊嚴的。
就算他是跟她有緣的高人,是會對她說想哭就大聲哭的梁乃楠,那也是絕對絕對不行的!
看她氣呼呼的皺著臉蛋,活像蒸籠裏的包子,梁乃楠忍不住仰首大笑,伸手朝她的包子臉捏了捏,“傻瓜,你以爲生小娃娃這麽簡單?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你,沒人會蠢得往女孩子腳底放小娃娃。”
耿丹菲又是一歪頭,頗是困惑的問:“爲什麽?”
“因爲小娃娃不是這樣生的。”
小臉乍亮,露出好奇,“那、那是怎麽生的?”話落,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吐吐小舌,別開視線佯裝平靜。
梁乃楠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長指朝她勾了勾,“你想知道?”
畢竟是未嫁的女子,大刺刺的問這種問題好像有些羞人,可耿丹菲實在太好奇了,她從小認定的事情,居然被他全然推翻了,也難怪她對“真相”如此耿耿于懷。再者,能夠知道一些和齊城人截然不同的習俗知識,那也算是一種難得的見聞。
內心小小的掙紮了一下,她最終決定抛下世俗無謂的羞怯,頂著微微泛紅的臉龐湊上前來,朝他誠實的點點頭。
梁乃楠雙手環抱胸前,朝對自己的好奇坦誠不諱的她揚起淡淡笑容,那雙富有魅力的眼睛凝視著她……
可愛。那揉著孩子般純真無瑕的澄澈雙眸,他怎麽看怎麽可愛,蓦然,有一種想要這樣看一輩子,也被她看一輩子的念頭陡地湧現。
遲遲沒等到他公布答案,她略帶不解的擡眸看他,觸及那諱莫如深的雙眼,還有那淡淡的笑容,不知怎地,她的心突地一顫,呼吸莫名緊窒,胸口跟著無端發熱他將她臉上的細微反應全數納入眼裏,思緒轉動,邪惡念頭融進了幽深的黑眸,閃爍著狡黠。
他擡起下颚,跩跩地說:“我不告訴你。”
“啊?!”耿丹菲完全愣住,不解。
怎麽這樣?莫不是他存心耍人吧?
正當她在心裏質疑起他的動機,他又話鋒一轉,“其實,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好歹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沒錯沒錯!”她笑得谄媚,點頭如搗蒜。
“你是我的女朋友,那麽,我自然是你的男朋友。”
“那是當然!因爲我們在交往嘛!”有交情又有來往。
他失笑,向她湊上前去,“你知道男女朋友在一起時都會做什麽嗎?”
“都做什麽?”好奇寶寶不疑有他地問。
“做……這個。”
噙著淡淡笑意的梁乃楠,伸出大掌往她後腦勺輕輕一托,再微微將她往面前一帶,張嘴嚇住她的唇——
耿丹菲瞪大眼睛,腦袋完全當機。
溫熱而柔軟的唇瓣密密封住她的嘴,或啃或吸或吮或咬或齧,像是在品嘗什麽好料,吃得津津有味。
回過神來,才發現兩人竟捱得那麽近,近到大至眉眼臉龐,小到睫毛、膚上的毫毛,都可以清楚看見,還可以嗅見他身上獨有的仙人般的好聞氣味兒,清新得就像是雨後的綠葉,更別說鼻間溫溫熱熱的吐息——
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卻抑不住如雷的心跳,臉兒發燙,像火在燒,臉兒發紅,像隨時要滴出血來。
他停止,微微向後退開,靜靜凝視著面前這張燙紅粉绯、像是一朵初綻花朵又春情無限的臉蛋。
她大口的呼吸,白皙雙頰泛著紅光,水潤的黑眸閃爍著孩子般的迷惑……
隔了好久,耿丹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表情無辜的問:“你、你做什麽吃我的嘴,莫不是……莫不是……餓了?”
餓了?!他頓時無言,忍不住想笑。
他看著她,越看笑容越綻放,詭異的神色讓她困惑的蹙起了雙眉,煞是無辜又可憐。
“餓了,我真的餓了。”餓得想要吃掉她這個天真的小紅帽。
他輕輕一拉,她便整個人跌入他懷裏,連同小嘴微張逸出的那聲驚呼,一並教他給吃下肚去。
他又那樣熱烈的吮著啃著她……
他好像真的好餓,不停吃著她的小嘴,那些啃咬非但沒有弄疼她,反而令她渾身發熱,說不出什麽滋味,有些甜蜜、有些迷惘、有些喜悅,又有些慌張……
那一波波酥麻麻又溫熱熱、幾乎醉人心神的快感,不斷拍打著她的感官,席卷她的理智。
他的唇齒、他的氣息,渴求中又帶著一股強勢意味的入侵她的嘴,每每令她暈眩腿軟。小手不知何時揪住他的前襟,緊緊抓住伸手可及唯一的依附,在他的氣息裏找尋熟悉、在他的溫暖裏尋覓屬于她的安全感……
經過長得宛如一個世紀般的糾纏,梁乃楠這饕餮之徒終于放開了她。
可憐耿丹菲一張小嘴被他吮吻得紅豔又微腫,腦袋昏沈不己,傻氣地問:“這樣就會飽嗎?”
“多少可以止饑。”他微笑,一語雙關。
她不是很了解,就是一廂情願的以爲,高人的思維太超凡,她好像有點跟不大上……
“那以後我餓了,也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歡迎之至,就算不餓也可以。”
“那……”她偷偷觑了他的薄棱性感的唇,抑不住一股貪吃念頭,雙手往他頸後一攀,淘氣的嘟起嘴巴吃他去。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梁乃楠來不及反應,一時間抵擋不了,抱著她摔躺在地。
這小妮子,是有沒有這麽急啊?
他心裏歎息,嘴裏卻沒少吃她一口,熱熱切切的哺餵著彼此。
他是餓了,真的餓了,而且好餓好餓……
是這女人誘發了他的食欲。
“丹菲,”待離開她的唇,他捧著她的臉龐低喚,“往後可不許讓別人也這樣吃你,知道嗎?”
“知道……”
“這才是乖女孩。”
“我是你的女朋友。”
梁乃楠彎唇一笑,“對,我的女朋友,只有我可以這樣吃你,只有我……”
他忽地一翻身,改將她壓在身下,低下頭,不顧一切的放肆品嘗這道美味的珍馐。
他才懶得管她是齊城人還是哪裏人,他只在乎,她是不是他要的人。
很顯然的,她是。
作者: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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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前
第九章
直到睡前,耿丹菲還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梁乃楠送她的禮物——
那是一整打的鉛筆,鵝黃色的外皮,上頭鑲著磚紅色的橡皮擦,梁乃楠用一條紅色滾著金邊的鍛帶將這十二枝鉛筆捆成一束,還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像極了一束小花。
小花束漂亮又實用,她好喜歡好寶貝,她會留一枝給自己,剩下的正好帶回去一風堂送給掌櫃大叔,好讓大叔記帳的時候更方便。
之前,是她誤會鉛筆了,還直說它難用,沒想到是她自己使用方法錯誤,把鉛筆當毛筆使,自然覺得難用。
多虧了梁乃楠……
她坐在床上,弓著腿、托著腮,腦袋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用鉛筆寫字,想著想著,整個人仿佛又回到白天在他辦公室裏的情景——
他將她安頓在一張氣派的大桌前。
“喏,這枝就是佳佳借我的筆。”爲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特地親自示範梁佳佳借給她的鉛筆有多難用。
果不其然,一個字都還沒寫完,不是紙張破掉就是筆尖斷掉。
她氣嘟嘟的望著他,像是等著他替她出氣。
他眉眼含笑,氣定神閑走來,抽走她手中的鉛筆,揶揄道:“鉛筆不是毛筆,它是讓人這樣輕松握住輕松書寫的工具,發明鉛筆的人要是知道你把它當毛筆使,不捶胸頓足才怪。”
他扳弄她的手指,讓拇指搭著食指,牢牢把鉛筆握在手心裏,就連手肘手腕也都舒服的靠在桌面上,然後,他從身後連筆帶手的握住她,慢慢教她在紙張上寫字。先是他的名字,再來她的。
幼細小手被陽剛大掌牢牢包裹著,和諧得仿佛女人天生就該這麽被男人牽握著。
記憶的弦瞬間被撥動,已經遠去的溫暖與熟悉,再度湧上心……。
那個時候她還小,跟著阿爹在外走镖,餐風露宿,沒有紙筆沒有桌案,阿爹就隨手取來小樹枝,抓著她的小手一筆一劃的耐心教她識字。
那一直是耿丹菲心裏最幸福的記憶,卻也是這輩子再也不可得的幸福,沒想到阿爹走後的今天,竟還有一個梁乃楠這樣待她。
“你好像我阿爹……”她聲音微哽,“記得小時候,我阿爹也這樣手把手的教我寫字。”
聽出她聲嗓裏的哽咽,他憐惜的揉揉她的發心,“你父親很疼愛你。”
“那是當然,阿爹最疼的人就是我。”
冷不防往她的腦門敲了一記,“可我有那麽老嗎?”故意打趣問。
被自己認定的小女人說他像她父親,好像沒幾個男人高興得起來,就好像他若說她像他媽,這張小臉不拉得老長才怪!
她偏著首,一手捂著倒黴的腦袋瓜,一邊用那雙微微濕潤的眼睛谄媚的瞅著他,“你不老,你長得還……”
挑眉,“還怎麽樣?”
“特別好看!”說完,也不知怎地,耿丹菲臉一熱,低頭不好意思看他。片刻,才又鼓起勇氣,嬌睨著他,“總之,你就是跟我阿爹一樣好!”
餓了,他買東西給她吃;沒錢了,他幫她付錢;傷心了,他在身邊守著由著她哭;現在還陪她練字寫信——
他待她的好,幾乎都要超過一風堂的叔伯大娘師兄弟了,令她都忍不住動了心思,恨不得日後也能把他打包一起帶走。
但是,怎麽可能,他可是隱身于此修行的高人欸。
突然覺得,如果他只是個平凡人,多好,她就可以把他拎回齊城去,讓他跟她成親生小娃娃,他可以繼續待她好,她也可以不必再被人嘲笑嫁不出去,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可,反過來想,倘若梁乃楠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平凡人,那他們兩人還能相遇嗎?她還能闖進他設下的結界、成爲他的有緣人嗎?
唉,這真是令人左右爲難。
“喔,既然我這麽好,那你喜歡我嗎?”梁乃楠口氣淡淡,似是隨口問起。
“喜歡。”耿丹菲毫不猶豫的點頭說。
挑高一雙濃眉,目光充滿興味的瞅著眼前這占據他全部視線的女人,“多喜歡?”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時一楞。
她不知道如何測量對他的喜歡,就覺得一看見他便是喜歡,每多看他一回,對他的喜歡就又多些,她的喜歡看似微不足道,卻又一點一滴的在累積著。
她看似傻氣卻很認真的問:“有測量喜歡的工具嗎?”
男人勾了勾唇,“沒有。”
唔,奇了,高人的幻境裏居然也有沒有的東西,由此可知,喜歡這種東西有多難測量。
她歪頭想了想,認真而誠懇的說:“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是我想,我喜歡你,應該會比喜歡一風堂的叔叔伯伯大娘嬸娘師兄弟們還有小青兒再多一點點,這樣可好?”她捏著大拇指跟食指,比著多出的一點點。
對愛情蒙昧無知的耿丹菲渾然不覺,就在她用手指努力比出那多出的一點點的瞬間,她心中的天秤,早已朝著愛情的那個方向徹底傾斜。
“不夠,得多些。”他故意撐開她幾乎粘在一起的兩根手指頭,硬是拉到極限,霸道地說:“至少得多這樣多。”
耿丹菲驚訝地瞠眼,“這麽多啊!”沈吟須與,“好,就這麽多。”她孩子氣的把手晃到他面前比劃著。
梁乃楠一把握住她頑皮的手,“記住你說過的話。”
話落,他低頭,牢牢銜住她的嘴後,又是一陣狠狠的蹂躏與掠奪,似乎非要把那張可口的小嘴吃得幹淨潤亮不可。
又吃?!他是有這麽餓嗎?好可憐喔,定是平日忙著修行太虐待自己了。
唉,高人的修行之路,果然不是她這個平凡女兒家可以想象的。
要是哪日她回一風堂了,他怎麽辦,難道就這樣一直餓下去嗎?那他會不會把自己餓成皮包骨啊?
她心疼,又感到濃濃的舍不得,她想要讓他吃飽飽的。
她溫馴的仰著頭,由著他熱切又投入的吃著自己,偶爾也忍不住反過來偷吃他幾口,果然是又香又可口。嘻嘻。
一開始,思緒還是清楚的,可漸漸的,腦袋就不聽使喚了,四肢也無力、軟綿綿的,活像團麻糬,但她清楚的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卻是澎湃激昂的流動著,像是有一把火在身體裏燃燒似的
莫不是高人又在傳授她什麽神功吧?要不,四肢百骸奇筋八脈爲什麽都變得跟平常不一樣,又熱又軟又激昂?
原本握在手中的筆不知掉到哪裏去了,她亦不知道自己的雙手幾時交橫在他頸後,既不能思考,就只能順心而爲,繼續與他的唇舌忘情的糾纏不休。
至于那封要捎給小青兒的平安信……
真正完成,已經是好幾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佯裝平靜的寫完了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眼前就真的出現了一只鴿子,羽毛雪白,她將信筆綁在鴿子的腳上,對著充滿靈性的小家夥叮囑了去向,雙手捧著鴿子朝天一放,白鴿旋即振翅飛向天際。
她虔誠祈禱小白鴿可別教哪個貪嘴兒的家夥給一箭射下,變成烤小鳥,務必要平平安安的把平安信捎回一風堂。
身後溫暖傳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
“求什麽呢?”
“求白鴿飛快點,快點去、快點回。”耿丹菲揚著暖洋洋的笑容說。
能不能快點去,他不知道,至于快點回來,那是一定的,因爲白鴿是阿超爲了電影需要特地買來的,暫時就養在頂樓,像這種腳上有鴿環的鴿子,代表是有人豢養,自然會回來。
世上是否真如她所言有蕪州齊城一風堂的存在,梁乃楠並不清楚,他始終抱持著懷疑,又或者,他是不願意相信的。
畢竟,這是一個講究科學的二十一世紀,就算科學家已經證實宇宙黑洞的存在,可硬要扯到時空穿越,他是不願也不想相信的。因爲,倘若真有穿越,耿丹菲既能穿越而來,那麽哪日她是不是也要穿越而去?
想到好端端的一個人,說不准哪天就這麽嘩的一聲不見了,梁乃楠心裏真是不舒服,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胸口似的,不上又不下。
“對了,要是白鴿回來了,記得要第一時間把回複的信筆拿給我喔!”
他雖不信,卻也不忍毀了她滿心的期待,便輕輕的點頭應允。
“信捎給誰了?”似是隨口問起,殊不知,某人心口其實有股微酸在發酵。
“小青兒,她是我身邊的大丫鬟。”
原來是女的……梁乃楠心裏松了口氣。
不敢想象,若是她的什麽青梅竹馬,只怕有人要翻倒醋缸了。
“從這裏看出去好美。”
“你喜歡可以常來。”
“你好好喔,真的好好……”耿丹菲發自肺腑說。
“我知道,像你父親一樣好。”
她笑咪咪的仰望著他,陽光在他背後閃爍著一圈金黃的薄扁,炫目得教她無法直視,接著從炫目的光圈裏伸出了一雙結實的臂膀,將她一把拉了去,跟著他一起融入了薄扁之中。
她貼著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嗅著他身上好聞又清新的氣味,聽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聲,和他一起沐浴在夕陽下。
好美,是不?美得她現在回想起來仍暈陶陶的,幾乎無法思考,只得找點事情做,好讓自己發熱的腦袋能夠暫時冷卻些。
耿丹菲望了望手中的鉛筆花束,從中抽出一枝,咕咚的跳下床,用梁乃楠給她的削鉛筆機,削去木質的部分,露出黑色的筆尖,隨手拿過一張紙,坐在梳版台前逐一寫下她准備要帶回一風堂的“伴手禮”。
兩盞電燈要挂在一風堂的大門口;好吃的奇異果至少得足夠大家嘗一口;IPhone5手雞不是雞,不下蛋,不能送給竈房大娘,幹脆送蔬果調理棒好了,她瞧李嬸用起來還不錯;馬桶太大扛不走;鉛筆要給掌櫃大叔;至于小青兒……就給她這裏女人穿的超神奇肚兜,肯定會讓她哇哇叫;對了對了,還有水龍頭、麥當勞、可樂、指甲剪、領帶、牙刷、牙膏、削鉛筆機、糖果……
她寫得認真,什麽新奇的好玩的實用的好吃的通通都有,還得是人人有禮。
蓦然,她停下筆來——
人人有禮,那麽,她呢?
她又給自己准備什麽大禮,來爲這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異旅程留作紀念?
她搜索枯腸絞盡腦汁,唯有梁乃楠的身影始終清晰的在她腦海裏。
可以嗎?她要的,可以是梁乃楠嗎?
她好想好想把他也一並帶走,真的好想,若不能……
她將雙腿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環抱自己,不住的在腦中假想著若事情不能照著自己的想法進行……愕然發現,光是想象往後的日子恐怕再也無法見到他,仿佛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難受,又像是有人活生生的要往她心口拽下肉來般疼痛。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湧現,她不想走了,她想留在他身邊。
如果一風堂跟梁乃楠,她只能二選一,那麽,她想,她要的會是——
梁乃桶。
這輩子,她失去過娘,也失去過阿爹,她不想又失去梁乃楠。
沒有了她,一風堂的每個人都還是能夠繼續過著他們的生活,但是沒有梁乃楠,她怕她會死掉,因爲思念而亡。
如果留下才是擁有,她願意。
簽約後的第二天,張董的資金依約到位,之後的相關新聞發布、召開各種名目的記者會,不過都是爲了真正的電影開拍走個過場。
大花瓶溫莉的加入,果不其然引起不少話題,不管是質疑還是謾罵,總之“九龍镖局”這出電影連著幾天都在各大媒體的影劇版上占了不小版面,引起各方討論,也算是另類的宣傳。
大監制的生活依舊忙碌,雖說拍片的事情有導演搞定,但整部電影的工作進度、資金控管、人力調度,以及接下來的宣傳,甚至是殺青後的所有大小事,他都必須掌握,顯然,還不到他松懈放假的時候,繼續開會是他的宿命。
雖然忙碌,他的感情可沒冷卻,因爲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溫暖著,還送了耿丹菲一支iPhone5,好讓他們隨時可以煲電話粥。
原以爲白鴿很快就會回來,他心裏也一直記挂著,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都超過一個禮拜了,始終不見白鴿蹤影。
老實說,他很不安,難道在天之涯海之角的某處,真有蕪州齊城的存在?難道,這封平安信箋,當真穿越時空黑洞,去了另一個空間?
爲此,他幾天沒能睡好,旁人只當他是爲了新電影盡心盡力,渾然不知他心中恐懼。
由于這部片是大亞洲影業和木南工作室一起合作,梁乃楠免不了兩邊開會,今天早上,他到木南工作室准備開會的時候,發現白鴿回來了,就停在辦公室的窗台上,腳上系著信箋。
他足足楞了有好幾分鍾之久,心跳得厲害,遲遲沒敢開窗去取下白鴿腳上的信箋,就是不斷的想:不會吧,真的回來了,當真帶著一風堂的回複信箋回來了?
他一連深呼吸了幾次,這才鼓起勇氣上前,打開窗,一把抓住白鴿,取下它腳上的信箋,微顫著手指將之打開——
一切平安,勿憂。丹菲。
看到這八個字,他蓦地松了口氣。沒有,沒有穿越,沒有一風堂。
可下一秒,他想到耿丹菲可能的失望,不舍之余,遂心生一念頭。
他招來阿超,“會不會寫書法?”
“書、書法?”阿超臉部一陣抽搐扭曲。
“對,用毛筆寫張信筆過來,就寫……『出門在外保重自己,家中一切安好,勿念。』署名小青兒。”
阿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撓腮抓耳,“老大,電影裏有這一段嗎?而且,我又不是道具組的,我是你的特別助理欸.再說,我都百八年沒拿過毛筆了。”
“因爲是特別助理,當然要幹些特別的事,百八年沒拿過毛筆,就從現在開始,往後的百八年,你就每天用毛筆給我寫一張字來。”揮手,趕人。
阿超苦著臉離開後,梁乃楠看了看時間,知道耿丹菲現在正好沒課,旋即打電話給她。
嘿,完全掌握女朋友的課表,那是一定要的啦!
在學校辦公室裏的耿丹菲,正在爲新遊戲當低頭族,手指刷個沒完,突如其來的鈴聲,差點害她嚇掉了手中的iPhone5,回過神後,她趕忙接起電話,“餵?”
“在做什麽?是不是又再玩遊戲?”梁乃楠問。
“哪、哪有?我在備課,在備課。”她否認的同時,心裏暗罵一聲,哇靠,有沒有這麽神准啊這位高人!連忙又正經八百地答,“下一堂要打樂樂棒,我在思考規則,雖然說今天是我代課的目前後一天,但也不能因此松懈。”
沒錯,她學會了哇靠,還有其他更多的詞彙,時不時便會脫口而出,甚至就連不能松懈這種冠冕堂皇的官腔說法都跑出來了,顯然她社交語言學習狀況良好,她不禁在心裏偷偷感到得意。
“到底找我有什麽事?”梁乃楠很少在這種時間打電話給她的,大多是她去電騷擾他還比較有可能。
“白鴿回來了。”
她當場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真的?!”
“真的。下午放學後,我去接你,順便把信筆拿給你。”
“你是說,有回複的信箋?”
“對。”
“太棒了!”耿丹菲喜出望外。“對了,你要幫我好好的餵白鴿吃東西喔,它那麽辛苦,要替我好好感謝它喔。”
“知道了。我挂電話了,還得去開會。”
“梁乃楠……”
“嗯?”
“我……很想你。”說完這句,耿丹菲趕緊按掉通話鍵,嘴角卻不自覺泛著甜蜜的笑意。
對面的陳老師擡起頭來,賊笑兮兮說:“跟男朋友講電話昀?”
“你又偷聽。”
“我哪是偷聽,我這是光明正大的聽,而且還是想不聽都不行的那種,一個不小心就聽見有人嬌滴滴的說“梁乃楠,我很想你”,哎唷,甜滋滋的哩!”不忘打了個哆嗦。
“……”耿丹菲只能面孔漲紅,無言以對。
這廂,梁乃楠還陶醉在“我很想你”這四個字裏。果然,人都是有潛力的,再怎麽粗枝大葉沒神經,只要多調教幾次,還是很解風情的。
放學時間的新百國小,校門口滿滿是接送小孩放學的車輛,沒早點來卡位,排到兩條街外只是剛好的事情。
梁乃楠就是那個剛好。
沒辦法,之前他都是在上課時間來的,聽完訓、領著搗蛋的小噴火龍就走了,壓根不知道小學生放學的陣仗竟是如此驚人,跟他以前當小學生的年代完全不一樣。
眼看卡不到臨停車位了,他正准備認命的退回兩條街外去,突然,前方校門口由學生、老師、義工媽媽組成的導護交通崗,似乎發生了騷動,他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聽見尖叫聲從降下的車窗外清晰傳來。
和他一樣隔著些許距離的許多家長交頭接耳,“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黑壓壓的沒看見。”
當他們企圖上前了解情況的時候,愕然聽聞,甯靜的校園居然發生可怕的社會事件——
男子持槍挾持一名身形瘦小的男童。
幾名導護老師跟義工媽媽忙著把其他孩童擋在身後,許多小朋友看到這一幕都嚇壞了,膽子小一點的孩子當場哭了出來,盡避現場有一堆大人在,但誰都沒敢貿然上前,就怕男子情緒失控會開槍殺了男童。
渾然不知發生這起可怕意外的耿丹菲,正跟著梁佳佳悠哉悠哉的往校門口移動。
“你很開心呴?”梁佳佳擡頭瞟了她一眼。
說來她就悶,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怪裏怪氣、進化不全的的耿老師,真的跟帥到人神共憤的小叔叔談戀愛,小叔叔做出這麽落漆的事情,實在很破壞她少女的粉紅色幻想。
“有嗎?”耿丹菲抓抓頭發,狀似無辜問。
心裏冷嗤一聲,暗暗嗟了耿老師一聲。“對,你沒有很開心,你只是非常開心。當別人是瞎子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嘴巴都咧到天邊去了。”
“哈哈哈……”耿丹菲也不惱怒,捂著嘴巴學巫婆哈哈哈的笑起來,蓦然,笑容楞住,“咦,校門口怎麽這麽多人擠成一團?”
梁佳佳也是個天生的好奇寶寶,二話不說就往前跑,眼尖的她看見熟悉的臉孔,拉住一名隔壁班的同學問:“發生什麽事了?大家怎麽全都擠在這裏?”
“我跟你說,好可怕喔,有、有一個壞人,他拿著一把槍抓住你們班的李大仁了。”
那個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李大仁?!
像是被一道驚天落雷打中,梁佳佳完全說不出話來,小腦袋瓜裏當下閃過一個問題——
他會不會死掉?
想她今天還在課堂上欺負過李大仁,這家夥怎麽那麽倒黴,他是衰鬼來投胎嗎?全校學生那麽多,爲什麽偏偏就是他被抓走?
“佳佳?”耿丹菲也好奇的快步跟了過來,正巧聽到那位同學說的話,眉頭頓時一蹙,同時發現梁佳佳表情不對,叫了幾聲都沒反應,使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
只見平常恰北北的梁佳佳突然紅了眼眶,“他不可以死掉,他不可以死掉啦!”他死了,那她以後要欺負誰?
她作勢就要往人群堆裏衝,耿丹菲連忙一把拉住她,“我來。”
一個大男人敢拿槍挾持小孩子,簡直是廢物也不如!包別說這件事是在她眼前發生,她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我不會讓你的同學死翹翹的。”她對梁佳佳承諾道。
在警察遲遲未到、大人們又束手無策的時候,耿丹菲已經來到對峙的位置,手中抓著一根從糾察隊那裏借來的木棍,准備拿長棍對長槍。
“你是梁佳佳的同學,對不對?”
李大仁蒼白著臉,顫抖地點點頭。
“×!退後,你給我退後,不然老子就殺了他——”男子揮舞著手中的槍。
耿丹菲看了眼說話的男人,楞住,歪頭納悶想,不是說壞人拿槍嗎,在哪?
她定睛瞧了瞧,發現男人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東西,她沒見過,小小的,該不會那就是槍吧?
這麽小?!
天可憐見,這位一風堂小姐把殺傷力十足的槍,跟古人的長槍劃上等號了。
“耿老師,不要激怒歹徒,他手上有槍,很危險的,你快給我回來,警察很快就來了。”學務主任渾身冒汗,急得直叫。
喔,那玩意兒當真是槍啊,想不到這裏的武器這般精巧,待會肯定要借來瞧瞧才是。
不過,到底是誰激怒誰啊,她耿丹菲最痛恨這種喪盡天良的混蛋,這種人不把他抓起來扭送官府嚴辦,這才真真是激怒大家。
“臭女人,你敢過來,我就殺了這個小孩!”
“乖,李大仁,別怕喔,聽老師的話把眼睛閉起來,老師會救你的。”她笑咪咪的對李大仁說。
李大仁虛弱的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
幾乎是李大仁的眼睛一閉上,耿丹菲手中的長棍便跟著出擊。
她不懂棍法,索性把棍子當槍使,一陣眼花撩亂的進逼後,她先是一棍打掉男子虛張聲勢不住揮舞的槍,接著擊中男子的眉心,打得他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再來往他膝蓋又是一擊,在他失去重心的時候,她順勢拉回孩子,讓他退離危險之外。
男子看見掉落腳邊的槍,正想去撿,怎料一棍落下——
“我有說你可以撿嗎?”
男子感覺到手該死的痛,頓時氣極,伸出另一只手再度往地上的槍抓去,耿丹菲索性賞他一陣自創的打狗棒,打得男人完全招架不住,當她憑借手中的棍子輕而易舉的壓制住男子後,現場每個人歡喜不已,爆出如雷掌聲。
耿丹菲剛在嘀咕,應該拿條繩子把這家夥捆起來,眼前就出現一條繩子。
她喜孜孜的和對方通力合作,捆好男子的雙手雙腳,一擡頭,嘴邊的道謝還沒說出口,就被那張黑了大半的臉孔給嚇得噎住。
是梁乃楠……他、他怎麽好像在生氣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十章
不是好像,梁乃楠是真的在生氣。
只要想到耿丹菲一個女孩子,拿著一根棍子就去跟拿槍的歹徒拼命,講好聽點她是置個人生死于度外,說句不客氣的,這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有沒有想到,萬一她跟歹徒交手時有任何差池,他該怎麽辦!
待警方趕到,他們又幫忙做了筆錄之後,梁乃楠才載著兩人回家。
一路上,梁佳佳吱吱喳喳的把耿丹菲誇上了天,駕駛座上的梁乃楠卻仍是一句不吭,耿丹菲一邊偷看他,一邊還得回應梁佳佳,哎唷,緊張得胃都要打結了。
“梁乃楠……”她怯生生的叫,小手想要碰碰他。
冷若冰霜的眼刀射來,她當場閉嘴,小手貼在身側,渾身抖瑟瑟,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乖乖坐在副駕駛座上再不敢動彈。
“哦喔,有人要倒大楣了。”梁佳佳幸災樂禍笑說。
耿丹菲轉頭,朝忘恩負義的梁佳佳扮了個鬼臉。
“小叔叔,耿老師還在玩,都沒有在反省自己。”
好你個梁佳佳,居然陰她!雹丹菲立時回頭,恭敬安定的端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心裏則暗罵梁佳佳圈圈你個叉叉。
“佳佳,待會吃餃子好不好?”梁佳佳晚上還得去上美語課,梁乃楠得先餵飽她,再送她去上課。
“好。不管小叔叔帶我吃什麽,我都喜歡。”她故意答得又甜又大聲。
“狗腿。”耿丹菲小聲嘀咕。
車子駛入了幸福路一百六十八巷,來到了幸福面店。
老板大叔一看到他們,就咧著笑容招呼三人入座。
“大叔,小美丫頭呢?”耿丹菲才剛坐下,就連忙問道。
“喏,在那邊看故事書呢!”老板大叔笑咪咪回答。
“小美丫頭——”有人給他臭臉看,她只好自己去找張比較香的臉來平衡一下了,張著雙手朝小美丫頭去。
“菲姊姊!”小美丫頭很配合的高舉雙手,讓耿丹菲抱抱她。
“好乖好乖,小美丫頭最乖了,不像某人臉那麽臭,都要嚇死人了。”
“呴,小叔叔,耿老師說你臭臉。”梁佳佳唯恐天下不亂。
梁乃楠淡淡一瞥,徑自起身跟老板點了五十顆水餃、大碗酸辣湯,回到座位,繼續沈著臉不發一語。
耿丹菲一直等到餃子跟湯送上桌了,才硬著頭皮回到座位上。
這真是一頓令人消化不良的晚餐,耿丹菲難受死了,可不吃又不行,梁乃楠那家夥肯定又會用兩只眼睛巴巴的瞪著她,活像她少吃一點就會餓死路邊似的。
拜托,是他比較餓好不好,每次吃完食物還不夠,還要吃她來湊數,他才該多吃一點,想到這,她硬是多夾了好多顆水餃到他碗裏。
梁乃楠皺眉看她,她也迎上他的目光。
誰怕誰,當她膽子只有米粒大啊!哼。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老是一心二用、邊吃晚餐邊看電視的梁佳佳突然訝叫,“小叔叔,你看——”指著前方角落的電視螢幕。
女镖師溫莉是小三?董座夫人的逆襲,小三跌斷腿,電影怎麽演?
梁乃楠順著梁佳佳手指的方向看去,螢幕下方的聳動標題及主播播報的內容,讓他忍不住想罵髒話。
是啊,他也想問,電影怎麽演?溫莉不是幾天前就已經加入劇組工作團隊,怎麽還有空溜出來被元配抓奸跌斷腿搞出新聞?
因爲形象太花瓶,梁乃楠跟林導演都堅持她必須接受相關武術課程訓練,才准許她加入團隊進行電影拍攝,沒想到才剛拍了兩場戲,她就出包。
這下好了,電影都開拍了,臨時要他去哪裏找人來接這個角色?
就算有形象合適的藝人,檔期也是個問題,更別說這角色還是個女镖師,要耐打啊!
“嗤,怎麽演,大不了換個人演就好啦!不是我說你呀小叔叔,既然要演女镖師,就要有女镖師的樣子,給我爆乳花瓶幹麽?那家夥一看就肉腳肉腳的,害我當初還以爲小叔叔轉性要去拍玉蒲團,嚇得咧!”梁佳佳邊吃水餃邊涼涼嘲諷。
一個十一歲小女生居然也知道什麽是玉蒲團,這樣對嗎?
梁乃楠簡直要瘋了。
不過,她也沒說錯,溫莉確實不適合,打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賣金主張董面子,才不得不給她這個演出機會,現在正好名正言順換人演,憑他在業界的名聲地位能耐手腕,自然不怕找不到人,就是檔期會比較棘手。
這圈子講的就是以和爲貴和氣生財,萬一爲了搶藝人檔期得罪同行或廠商,都是很不明智的。
只是,聽梁佳佳說得這麽輕松容易,還真是讓人很想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口,居然還敢調侃他是不是要轉性拍什麽玉蒲團,真是夠了。
眼角抽了抽,梁乃楠恨恨地問:“梁師姑,講得很輕松嘛,那你要不要指點我一下,讓我知道該找誰接這角色?”
“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人選?沒有檔期壓力,還很能打。”目光斜斜的瞟了埋頭苦吃的耿丹菲一眼。
今天是耿丹菲代課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這家夥就失業了,退回流浪教師的行列,繼續在台灣的教育圈裏載浮載沈,所以沒有檔期壓力。
況且,她剛剛才在校門口小露了一手,傻瓜都知道她能打,要不是小叔叔怕她被媒體追著跑,現在上新聞的就是耿老師了,哪輪得到溫莉那個花瓶,是不是?
耿丹菲對新聞無感,對食物比較有感,嘴裏剛塞進一顆水餃,突然發現這對叔侄倆居然不約而同表情詭異的盯著她瞧,心裏陡地一寒,水餃要吞下去也不是、要吐出來也不是,不上不下的差點把她噎死。
好不容易和著酸辣湯吞下去了,她連忙搖手說:“不行不行,我不會演戲。”
悠然一聲長歎,“別說了,丹菲她不喜歡演戲,別勉強她。”梁乃楠只差沒往眼角抹淚,“我還是讓阿超趕快去給我找人先。”
他剛拿出手機,阿超就打來了。“楠哥楠哥,你在哪裏?出事了。”
口吻淡淡,“我看到新聞了,說,到底怎麽回事?”他用眼神示意一大一小坐著乖乖吃水餃,自己則起身走出幸福面店。
梁乃楠剛才說的話讓耿丹菲很不安,兩只眼睛巴巴的望著他走出去的身影,沒辦法,他不在,她哪裏還有心情胃口吃東西?
梁佳佳托著腮幫子,斜斜看她,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連續逼問:“你喜歡我小叔叔吧?你們Kiss了嗎?你們上過床了嗎?”
第二個問題就讓耿丹菲的頭腦瞬間卡住,她還在思考Kiss是什麽意思,不曉得跟梁乃楠之前買給她吃的Cheese是否一樣,又聽見梁佳佳話鋒一轉——
“那你知不知道我小叔叔要完蛋了?”
她懂完蛋,就是慘了的意思,忍不住擔心地問:“爲什麽他要慘了?”
“因爲沒有人可以演這個角色,小叔叔的老板就會非常非常的憤怒,說不定會二話不說就把我小叔叔開除。唉,如果只是丟了工作回家吃自己那還算幸運,就怕還要逼小叔叔賠錢。”小小身子猛地往前,“你知道要賠多少錢嗎?”
耿丹菲嚇得往後一縮,不安的搖搖頭。
“少說要賠夠我們吃上好幾十萬次五十顆水餃跟一大碗酸辣湯的錢,夠你買一百萬次的麥當勞,喝N的N次平方的可樂……”梁佳佳不斷用雙手畫著大圓。
隨著她的話語和手勢,耿丹菲的雙眸也越瞪越大,當場被唬得一楞一楞的。
“唉!”梁佳佳老成的歎了口氣,“我小叔叔好可憐喔,他馬上要變成窮光蛋了,虧他那麽喜歡你,有什麽好吃的都沒忘記你,還送你那麽炫那麽貴的iPhone5,那是連我都沒有的欸!”
其實她真正在意的是,爲什麽小叔叔只送耿老師卻沒有送她?可惡,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的臭小叔叔。
“那怎麽辦?佳佳你說你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她耿丹菲好歹也知道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的道理,梁乃楠有難,她怎忍心袖手旁觀。
“接演女镖師的角色。”
“演戲很難嗎?”
“嗟,一點都不難。”梁佳佳勾勾手指,示意耿丹菲靠過來,“我告訴你喔,演戲可好得咧,不只可以變得超級有名,很多人都會喜歡你,還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不管你想要吃什麽買什麽,通通不是問題。而且,你可以跟著小叔叔穿得美美的,搭私人專機去國外參加影展,拿奧斯卡獎,走在星光大道上,被國際媒體拍照,當他們心目中的東方女神……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救我小叔叔一條性命。”
耿丹菲才不管演戲能賺多少錢,或是自己能吃什麽買什麽,她只要梁乃楠好好的,救他性命,她責無旁貸。
“好,我演。”
開心鼓掌,“耿老師,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你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最善良的人了,小叔叔有你這麽一個女朋友,簡直是我們梁家的福氣!放心,只要我放假,我就會帶好吃的去給你探班。”其實是梁佳佳自己想要去拍戲現場看明星啦!
心機重?拜托,她可是從小就生活在詐騙集團特別多的地方,是這點小手段還稱不上心機啦,騙騙耿丹菲還可以,若真要唬弄小叔叔,她還有得學。
“那我們現在就去演戲嗎?”
“等等,沒這麽快。”梁佳佳站起身,雙手在嘴邊合拱成大聲公狀,朝站在店門口講電話的梁乃楠大吼,“餵,梁監制,我幫你找到適合的演員了,快叫阿超叔叔把合約書准備好。”
吃完了晚餐,他們決定先送梁佳佳去上課,再去木南工作室簽合約。
來到美語補習班,梁佳佳跩跩的抛下話,“不用太感激我,若真要謝我的話,就也替我辦支iPhone5。”意思就是說,記得謝謝我。
梁乃楠苦笑。給,一定給、當然給,他能不給嗎?要是不給,難保哪天梁佳佳不會算計到他頭上來,花錢消災說的就是這個理。咦,他怎麽講話越來越像耿丹菲了?!一定是最近吃她的口水吃多了。
抵達木南工作室的時候,阿超跟兩位律師已經等候多時。
雙方對合約沒太大問題,反正耿丹菲也是一知半解,再者,梁乃楠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吃虧,簽約時除了梅律師外,也幫耿丹菲找了一名律師爲她把關,總之,合約就這樣順順利利簽訂了。
阿超送兩位律師下樓,會議室裏就只剩梁乃楠和耿丹菲。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隨興的倚著桌沿,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她,溫柔的揉著她的頭發說:“這個周末你就好好休息,下個禮拜一,我會送你去劇組報到,也會盡快給你找個助理,助理上班之前,就讓阿超先跟著你,有什麽事情就讓他去幫你處理,你只要專心拍戲就好。”
“如果我說我很想你,他也會咻的把你送到我面前嗎?”耿丹菲仰頭笑問。知道自己可以幫他解決這個大麻煩,她的心情也很好。
好半晌,他就這樣盛滿柔情的端詳著她,突然,一記爆栗冷不防往她的額頭敲去——
“喔!很痛欸!”她可憐兮兮的瞅著始作俑者。
“痛,就是要你痛,痛了才會長記性。”
“人家又沒有怎麽樣。”
“都去跟持槍歹徒正面衝突了,還說沒怎麽樣!”
“可是,阿爹說,要人饑己饑、人溺己溺,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你有刀嗎?”
“我有棍子啊!”
“問題是對方有槍。你要救人可以,但要知道顧慮自己的安全。”
耿丹菲腦中突然浮現一段話——
丫頭,要練功夫可以,但要知道顧慮自己的安全,看你受傷,阿爹會心疼的。
她感動的仰望他,“我受傷,你會心疼是不?”
“廢話。”能不心疼嗎?沒好氣的彈了下她的俏鼻。
“梁乃楠,你好好喔,跟我阿爹一樣好。”都會真心爲她心疼,她接地跳起來,飛撲到他懷裏蹭著撒嬌。
“真像是一只小猴子。”他捏捏她鼻子諧谑說。
“哼,小猴子就小猴子呗!我若是小猴子,你也是!”話音才剛落,耿丹菲便蓦然一怔。
感覺懷裏的人顫了一下,梁乃楠不禁疑惑地問:“怎麽了?”
“梁乃楠,你真的好好喔,不只跟我阿爹一樣對我好,就連講的話都一樣欸!”
呃?!他忍不住眼角一陣抽搐。
誇他人好就可以了,真的不用再補上後面那句,因爲他一點都不想當她爹,他是她的男人,OK?
“對了,我的信箋呢?”她朝他翻出手掌心。
“在這裏。”他從皮夾裏掏出信箋遞給她。
耿丹菲又驚又喜的接過手,迫不及待打開——
出門在外保重自己,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她望著信箋久久沒有說話,久得讓梁乃楠不禁有些提心吊膽。
實不相瞞,原本這事是交代阿超去辦的,誰知道那家夥寫書法像鬼畫符,他看不下去,最後只好自己下海操刀,所以,這信筆是他僞造的。
她該不會是發現什麽不尋常之處吧?他有自信字算寫得不錯,完全沒有糊掉影響閱讀,至于口氣嘛,應該也還算OK才對呀。
片刻,她擡起頭,盈滿喜悅的淚水,“知道大家也好,我就放心了,梁乃楠,我可以再寫張信箋給小青兒嗎?”
梁乃楠暗松一口氣,點點頭,“當然可以。”摸摸她的頭笑說。
她咚咚咚的跑回他辦公室,拿起桌上的紙筆,很快的寫好信箋,綁在白鴿的腳上,打開窗,再度將它放向天空傳遞訊息去。
爲了方便耿丹菲“飛鴿傳書”,梁乃楠便將那只鴿子養在辦公室裏,要是哪天她像今天一樣心血來潮,就可以馬上“使用”。
看著白鴿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耿丹菲才滿意地堆起笑,轉過身,“梁乃楠……”
“嗯?”
“你餓不餓?”
沒等他回答,她可憐兮兮地搶白說:“我餓了。”下一秒,她便嘟起嘴巴,直直往他性感的棱唇貼去。
餓,他當然餓,他怎麽可能不餓,有道活色生香的可口佳肴擺在面前,是男人都會餓,尤其這道菜還是他特別鍾情的。
他熱情展現他的饑餓,吃得她天旋地轉氣喘呼呼渾身燥熱四肢癱軟……
不行不行,得適時收手停下來,再不停止,他會、他會……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總算讓糾纏的兩人拉開距離。
“你吃飽了喔?”耿丹菲不解的微喘問。
她就是看他晚餐吃得特別少,怕他會餓,怎麽今天這麽快就飽了?
“再這樣吃下去,我怕我會想要往你肚子裏放小娃娃。”別開眼,不敢看她春情無限的樣子。
放、放小娃娃?!
耿丹菲蓦然臉紅,旋即便意識到不對,吃飽跟放小娃娃有啥關系啊?她不住用食指敲敲腦袋,想不透呐。
可想到他說他想要住她肚子裏放小娃娃,她是既甜又害羞,羞答答的捧著小臉,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問:“你要跟我成親嗎?”
“你想嫁給我嗎?”他反問。
她匆匆看他一眼,須與,她重重的點了下頭。她已經選擇了他,她就是想留在他身邊,即便是成爲女镖師的想望,都不敵當他妻子來得強。
可是,可以嗎?
趟子手大叔說過,遇到高人不是日後大富大貴,就是成爲武林高手,但並沒有說可以跟高人成親共結連理呀!
“梁乃楠,我真的可以嫁給你當妻子嗎?我年紀很大了喔,我是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生的,我已經二十歲了。”她很誠實,絕對童叟無欺。
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生……難道,她當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說她今年二十歲,問題是,大學畢業也不只二十歲,他記得梁佳佳說過,她今年應該二十五歲才對。
甩甩頭,不,不管,他才不管她是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出生的蕪州齊城人,他只想要她當他的女人。
“當然可以,等電影殺青,我們就結婚,我要你永遠都留在我身邊,爲我生很多小娃娃。”他猛地一把抱住她,緊得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似的。
似是想起什麽,她悄聲問:“你還沒跟我說,這裏的人都是怎麽生小娃娃的。”
笑睨她一眼,“新婚之夜你就知道了。”
新婚之夜呀……
她又害羞的捧著臉,不敢看他了。她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去劇組報到,早點把電影拍完,這樣她就可以早點當他的妻子。
開心。
耿丹菲要拍電影的事情,耿丹眉是看了新聞報導才知道的。
耿家兩老因爲還在美國,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耿丹眉只電召了大哥耿丹熙回來,憑他們兄妹倆的通力合作,肯定可以阻止小妹的瘋狂決定。
沒想到,不論耿丹眉怎麽拿姊姊的威嚴凶她、罵她、阻止她,甚至找來這個自稱是她大哥的人當幫手,耿丹菲始終堅定不移,全然不受影響。
“我要拍電影我要拍電影我要拍電影……”她不氣不惱不哭不鬧,從頭到尾就是不斷重複著“我要拍電影”這五個字。
耿丹眉氣極,“大哥,你都不說說她嗎?”
“丹菲不是小孩子了,她決定的事情,我們應該尊重她。”
“大哥,她從小到大每件事情都是我們幫她出主意的,就連要念哪所學校該填什麽志願乃至于工作都是,她的世界就是那麽簡單,她根本不知道外面人心有多險惡。”
“就是因爲她從小凡事都聽從我們的決定,難得她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不是更應該支持她嗎?”
耿丹眉不能接受。向來都是她這個姊姊說什麽,丹菲就做什麽,因爲丹菲確實比較笨些,聽話是應該的。再說,她會害自己的妹妹嗎?
“丹眉,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爲她安排的人生,並不是她想要的,也未必適合她。”
“可是——”
他拍拍耿丹眉的肩頭,“總之,拍電影這件事情,我支持丹菲。你不覺得她剛剛堅持的樣子特別可愛嗎?”
就這樣,耿丹菲就在大哥的表態支持下,順利向劇組報到。
所有的場景都是爲了這出“九龍镖局”全新搭建,價值不菲,且所有工作人員這段時間都會住在附近的民宿裏,直到電影殺青。
第一次跟著梁乃楠來到這裏,耿丹菲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不管看到什麽,她都驚奇得像是眼珠子要掉出來似的,想到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的吃喝拉撒睡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跟著這麽一大群人,她就覺得趣味至極。
她笑咪咪的跟著梁乃楠逐一向導演、同劇的演員、工作人員打招呼,心想,一風堂也是這麽一大群人,團體生活對她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至于演戲嘛梁佳佳說過了,一點都不難,她也就沒有啥好怕的喽。
耿丹菲是最晚拿到劇本,也是最晚加入劇組的人,而且還是第一次拍電影,爲了讓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梁乃楠並沒有把人丟下就走,送她回民宿後,他拿出劇本,把握時間爲她講解大概的劇情。
突然,腿上一沈,他掃去目光,發現某人正舒舒服服的枕在他腿上,星眸微眯、神情慵懶。
“梁乃楠,你好像說書先生喔。”
梁乃楠眼角一抽,森森掃她一眼——堂堂電影監制被當成說書先生,這個耿丹菲還真是好樣的。
“繼續說啊,我在聽呢,然後九龍镖局裏的人都怎樣了?”
好笑又無奈的搖搖頭,他只好接下去,把整出電影都說完。
“聽懂了嗎?”
“懂。”她像只小貓咪,枕在他腿上,嘴角含笑。
“懂就起來。拿去,這兩天辛苦一點,把劇本裏面屬于譚清雲的台詞都背起來。”
“好啦好啦……”耿丹菲原本還舒服得昏昏欲睡,對于他說了什麽,也是有聽沒有懂,只曉得要回應一聲,怎料下一秒,她蓦然一怔,眼睛瞪得老大,“什麽。你說什麽?”
“我說,起來背劇本了。”
“我、我可以回家嗎?我可以不要演電影嗎?我、我、我……人家不要背書啦,爲什麽演電影還得要先背書?嗚嗚。”
騙人,梁佳佳根本是騙人的,說啥演電影不難,對耿丹菲來說,光是要背台詞這點,就是天下無敵難!
她捶胸頓足、她悔不當初、她所遇非人、她……唔!軟熱的嘴唇堵住她,是他在吃她,他又吃她了。她喜歡他吃她,越來越喜歡,她喜歡他的氣味和自己交融糾纏……欸欸欸,不夠不夠,再給她吃一口,一口就好——
梁乃楠伸出食指抵住她噘得老高的紅唇,“今天先背完這部分才有得吃。”
望了眼梁乃楠兩根手指間那小有厚度的頁數,又看看那張誘人可口的唇瓣,權衡之下,她只好含淚接過劇本,默默開始背台詞。
梁乃楠啼笑皆非,唉,也只有這女人可以把一個大監制搞得這麽落漆,居然還得犧牲色相引誘演員背台詞,活像香肉一塊。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十一章
九龍镖局內院,身受重傷的大當家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他強睜開眼睛,朝唯一的女兒伸出顫抖的手——
“女兒,爹怕是不行了,還望女兒善自珍重,快走,重振九、九龍镖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話落,當場嘔出一口鮮血。
“爹——您怎麽了!快躺下,您快躺下,別再說了,女兒不要跟爹分開,別離開女兒,女兒求求您了,不要離開女兒好不好?”一抹纖細的身影伏在床邊,低低啜泣。
現場哀傷氣氛正濃烈,一記突兀的嚎陶哭聲在父女訣別中冒了出來,耿丹菲滿臉淚痕,孩子氣的大哭著,“嗚嗚嗚……”
衆人目瞪口呆。
“卡卡卡——那個演譚清雲的,你到底在哭什麽?現在該哭的是女主角,其他人都只能眼睛濕潤不准掉出眼淚,更不准給我嚎啕大哭!”因連日趕拍電影導致火氣很旺的林導演,拿著大聲公吼罵。
不過她才不管,兀自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
這場戲說的是镖局的大當家遭奸人所害,性命垂危,彌留之際正要把唯一的掌上明珠托付給他九名忠心耿耿的手下,期待這些人日後重振九龍镖局名聲。
十八歲那年,阿爹病重躺在榻上的時候,也是這樣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她托給叔伯們,要他們好生照顧她。
耿丹菲觸景傷情,想起了阿爹臨走前的點點滴滴,一時悲從中來,就……
林導演想要掐死她,突然,肩膀一沈,他正想回頭大罵,一見是梁乃楠,罵人的話全蔫了,“楠哥……”
彎起從容的笑容,“我來跟她說。”
林導演點點頭,“大家先休息一下,五分鍾後再拍。”
梁乃楠把耿丹菲帶到一旁,“好了,不哭,這場戲不該是你哭的。”
她抽噎地說:“我、我知道,可是,我想到我阿爹,我……”
“好,我懂,不過,現在得把想念你阿爹的心情先收起來,因爲現在要傷心的是女主角,不是你。趕快演完這場戲,咱們就可以收工回去休息了,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麥當勞,可樂有兩杯喔,夠你喝到爽了,如果還覺得餓,晚上你還有這個可以當消夜。”他指著自己的嘴巴引誘說。
她怔怔的望著他的唇,貪婪的舔了舔嘴巴:
她要吃麥當勞,也要吃他軟綿綿又熱呼呼的性感薄唇,她還要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裏,嗅著他清新好間的氣味,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望著梁乃楠,神情堅毅的點點頭。
“很好,去吧!一次OK,咱們就收工回去休息。”
“沒問題。”耿丹菲眼淚一抹,豪情壯志的重回現場。這一次她不哭了,她要一鏡到底搞定收工,回去吃麥當勞還有梁乃楠的小嘴巴。喔耶!
梁乃楠再次露出苦笑,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塊香肉了。
隱姓埋名的生涯,竹林間的鄉野小屋前,譚清雲必須力抗敵人守護唯一主子。
竹林裏,風蕭蕭,原該是清新雅致的碧綠竹葉林裏,透著懾人殺氣……
天幕之下,譚清雲手握長劍,清銳的眼神犀利的逐一掃過面前的敵人,澄澈無比的目光透著正直與忠誠,素靜的面容流露出無比堅毅的勇敢神情,看得所有人都不自禁由衷佩服起這名忠心耿耿的女子。
好啊,就是這樣!林導演不住在心裏發出贊歎。
這才是真正的譚清雲,溫莉那個大花瓶,就算給她准備個一年半載,也演不出譚清雲這個角色所需要的亦柔亦剛。
蓦然,一陣風沙刮來,卷起地上竹葉片片的同時,也帶來了凜冽的殺氣,譚清雲抄起長劍正面迎敵——
眼前一陣刀光劍影,譚清雲只身力抗群敵,在林中展現精湛的武藝,一招一式無不展現武學之美,殺敵無數的美麗身影看得大家目瞪口呆,紛紛在心裏爲她加油呐喊。
突然,似是憶起什麽,林導演猛地回過神大喊,“卡卡卡卡卡——譚清雲,你是要把咱們的武術指導殺死啊?他還不能死,是你要受傷。”
“他是壞人,我要忠心護主。”而且,他武功那麽弱,打輸他很丟臉欸.耿丹菲腹誹。
“就因爲他是壞人,所以才不能死。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啊?”
“可是——”
“還可是咧,是我導演還是你導演啊?”林導演又要發火了,肩膀再度一沈,林導演回頭,“楠哥,我說她啊……”
“我懂我懂,我來跟她說。”安撫了林導演,梁乃楠把耿丹菲叫到旁邊好好把故事走向講解過,並對她曉以大義一番。“記住,不能殺死他,這場戲是要表現出你的忠心耿耿跟一種悲壯氛圍。這次讓它一鏡到底,OK了,我們就收工回去吃好料的。”
“是什麽?”
“老板大叔特地爲你准備的大餃子,保證特別營養特別好吃,還有你最愛的酸辣湯,小美丫頭還送了一個布丁苞你分享,我都帶來了。”
“那消夜也有……那個嗎?”瞟了他誘人的唇瓣一眼。
“當然有,隨便你品嘗。”梁乃楠大方送。
“耶,梁乃楠,你人好好喔!”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去吧,我們一次搞定。”
“沒問題——”
竹林裏,譚清雲再度力戰群敵,盡避她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卻也難敵敵人暗算,可盡避身受數刀,堅毅無比的她仍是守護著主子退到安全地方,等待九龍镖局的夥伴們前來救援。
“卡!很好,收工。”
剛剛還因爲身上傷勢而臉色慘白的“譚清雲”,此時已然笑咪咪的奔向梁乃楠——
“我好餓喔!”
“好,去換下戲服,帶你吃東西去。”
不只耿丹菲有大餃子,劇組裏的每個人也都有,大家都知道,只要她上戲,梁監制就會來,然後大家就有好吃的東西可以吃,他們真希望她天天都有戲演。
可惜,梁乃楠當初並沒有讓這個角色有太多戲分,因爲,好的配角不在戲分多寡,而是在于每一次出場都能吸引大家的目光,適時抓住大家的心,那就夠了。
很快的,屬于譚清雲的最後一場戲到了……
開拍前,她正和梁乃楠煲電話粥。
“今天要拍墜崖的戲,別怕,都會做好安全措施的,我知道吊鋼絲不舒服,你要忍耐。”
“我知道,不是第一次吊鋼絲了,我沒問題。”
雖然她說沒問題,梁乃楠就是忍不住心疼,之前好幾場戲都需要她吊著鋼絲飛來飛去,一整天下來,她身上滿是瘀青,她卻笑咪咪的說她很好,看得他好舍不得。
“我今天一整天都要開會,走不開,我會讓阿超去接你回台北,你說晚上要吃什麽好呢?”
“當然是吃好吃的呀。”她笑嘻嘻說。
“啧,就知道你貪吃。”語氣充滿調笑。
“哈哈哈哈,知道也來不及了,我這個貪吃鬼就是要賴在你身邊吃定你。”
“好,就讓你吃定。去吧,好好拍,別怕,拍完了這最後一場戲,你就可以回來了,我等你一起吃晚餐。”他還准備了一個驚喜,保證她知道後會開心得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又哭又笑。
他們都期待著今晚的晚餐。
然而,就在這通電話結束不過兩個小時,意外消息就傳來了——
“你說什麽?好端端的,鋼絲怎麽會突然斷掉?現在人呢?人怎麽樣了?”
“她當場就昏迷了,林導叫了救護車火速送到醫院,目前只知道這樣,我現在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半個小時內會到。”
混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問清是被送到哪家醫院後,梁乃楠顧不得會議還在進行,立刻飛車趕去。
一路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住顫抖,他拚命超車,只求能早點趕到耿丹菲身邊。
她現在一定很痛,她一定嚇壞了,她一定很害怕……他真後悔,當初不該讓她來拍這出電影的。
一定要好好的,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他不能失去她!
他們還要結婚呢,還要一起生小娃娃呢,躺在他西裝外套胸前口袋的那枚戒指,他還沒親手幫她戴上呢!
一定要好好的,拜托,一定要讓他的丹菲好好的……
耿丹菲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眼前雪白白、霧茫茫一片。她不知道這是哪裏,周身沒有半個人,像躺在雲團裏,又像置身在迷霧中。
“梁乃楠?梁乃楠?”她本能地喚道。
沒有聽到熟悉的回應,她有點害怕,看著這前無去處後無退路的地方,別說是離開,就連跨出一步怕是都不能。
“梁乃楠、梁乃楠,快來救我,梁乃楠……”
就在她害怕得不知所措時,突然,眼前白霧散盡,一抹身影出現,她瞪大眼睛怔怔望著,微張著嘴巴,老半天吐不出一點聲音。
“丫頭,忘記阿爹啦?”
她熱淚盈眶,對著那笑咪咪的臉龐不住搖頭。
她怎麽可能會忘了阿爹,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阿爹的。
“阿爹——”
她哭著奔上前去,張手想要摟住阿爹,可是阿爹卻咻的當場消失不見,她當下一楞,感到難過極了。
“阿爹,你去哪兒了,爲什麽不讓女兒抱抱你?女兒很想你的。”
“傻丫頭,還是這麽愛哭。”耿一風又出現了,笑咪咪的望著她,“不哭,聽阿爹說話可好?”
她趕緊抹去眼淚,“好,不哭,丹菲不哭,丹菲聽阿爹說話。”
“來看看這個。”
耿一風手一揮,白霧團裏出現銀鏡似的東西,耿丹菲看到很多人,很多一風堂的人。
“是叔叔跟伯伯們,還有大娘、掌櫃大叔也在,咦,小青兒跟雲師兄他們都在……”蓦然,她看見一座墳,“阿爹,是誰的墳,誰……走了?”
“你上前看清楚一些。”
耿丹菲跨步上前,看見墓碑上的字,她嚇得當場喘不過氣來。
怎麽是她的墳?天啊,她死了……
思緒一轉,難怪、難怪她可以看到阿爹。可,她是怎麽死的?她轉動腦袋,搜索枯腸,卻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摔下朝雨山的時候死的,還……等等,她在拍電影,她吊著鋼絲,准備演最後一場墜崖的戲,難道是……
不,她怎麽可以死,她死了,梁乃楠怎麽辦?他們是不能分開的啊,她不想。
“阿爹,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想要回去……”她大哭。
“要回去哪兒?一風堂?還是梁乃楠身邊?”
愕然擡起淚眼,“阿爹,你知道他?”
“當然知道。有人慧眼獨具,看中我家的小猴子,阿爹怎會不知道。”
“阿爹!有人像你這麽說自己女兒的嗎?”耿丹菲眸眶含著眼淚,嬌嗔不依。
“唉,怎麽連說實話都不能啦?”耿一風莞爾笑望女兒。
“阿爹,到底怎麽回事,我真的死了嗎?”她看見自己的墳了。
“你,是死了,可又活了。”
“……”什麽呀,聽不懂啦!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她還能不能回到梁乃楠身邊。
“你先見個人。”耿一風伸手往白霧裏招呀招的,沒多久招出一個姑娘家來。
阿爹怎麽招個姑娘來了,莫不是要娶姨娘吧?
耿丹菲兩眼發直的看著對方,越看越覺得古怪、越看越覺得熟悉……嚇,怎麽有另一個她?
“丫頭,你想得沒錯,她也叫丹菲,就是你現在這身分的正主兒。”
耿一風開始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耿丹菲聽得不甚真切,似懂非懂,因爲,她的全盤心思早被面前這個耿丹菲給完全捏住了。
真真是一模一樣,活像一對雙生子,只是,那個耿丹菲的臉色白了些,身形也比她單薄瘦弱了些,可玄妙的是,她們居然都叫耿丹菲!
她勉強把阿爹的話拼湊了一下,理出個大概來,似乎是說,她在摔下朝雨山的時候,就已經不幸身亡了,她的魂魄卻因此從大豐年間,陰錯陽差的附到另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名字也叫耿丹菲的女孩身上,據說這樣的現象叫穿越。
所以,她穿越了,從一個古代女子耿丹菲,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去,成了現代女孩耿丹菲。
“阿爹,我的魂魄到了她的身體裏,那她的魂魄呢?”
“她死了,從樓梯跌下來的時候就死了。”
“她也死了?!那她現在想要怎麽樣,她想要回自己的身體嗎?”
“不,我命數到了,回不去了,我只是有個願望想要拜托你。”蒼白版的耿丹菲對著健康版的耿丹菲說。
“什麽願望?”
“我這輩子活得很孤單很不快樂,我知道我的爸媽兄姊都是爲我好,可是,我被壓抑得好痛苦,我不是不愛他們,我只是無能爲力成爲他們心目中優秀的那個樣子。我想要拜托你,回去後,你可不可代替我孝順我爸媽,也幫我照顧我的兄姊?是說,他們可能會有點嚴厲……”
“我知道,像眉姊姊一樣,殺氣騰騰的。”她領教過了。
蒼白版的耿丹菲點頭如搗蒜,“你說得沒錯。他們不是不好,可能因爲自己是菁英,所以凡事要求完美,是我太笨了,老是讓他們失望,可他們終歸是我的家人,這輩子我沒能好好回報他們,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幫幫我,代替我對我的家人好?”一模一樣的大眼睛望著耿丹菲說,“我也會對你的阿爹好喔,真的,我會在這個世界幫你孝順他。”
“拜托,這樣我多虧啊,我就一個阿爹,你家有四個人欸,我阿爹人那麽好,你的家人各個都殺氣騰騰的,這交易怎麽想怎麽不劃算,我怕我會累斃。”
原本怯生生的小臉突然怒了,“好啊,那你也不要回去好了,就讓梁乃楠哭死算了,我沒差。”賭氣別過頭去。
讓梁乃楠哭死不行,當然不行,他們還要成親,還要生很多小娃娃的。
“你怎麽這樣威脅我?”
“我就威脅你,怎樣?”
兩個耿丹菲當場吵成一團……
“好了好了,自己跟自己吵架,像什麽話?”耿一風出面阻止,“丹菲,你讓著丹菲些。丹菲,你也不要欺負丹菲。”
什麽啊,丹菲來丹菲去的,可不可讓她們兩個都單飛?呼。
“伯伯,你不是說你女兒最講義氣了,只要誰有困難,她都會二話不說跳出來幫忙的,伯伯騙人。”
“我……”耿一風臉上無光。
“說啥呢,我當然講義氣,去問問我身邊的人就知道了。”
“那你爲什麽不肯幫我?我把身體送給你,讓你可以跟梁乃楠長相厮守,又幫你守著你阿爹,你爲什麽連幫我盡盡女兒的孝心都不肯?”泫然欲泣。
“欸,別哭別哭,我最害怕女人哭。”
“喔,你自己不是嗎?”
愣住。“……我、我當然是啊。”
“拜托拜托,我求求你,不然你死翹翹好了,我回去,我去跟你的梁乃楠結婚,生很多小娃娃,恩恩愛愛氣死你。”
“餵,哪有人這樣橫刀奪愛的……唉,好啦好啊,我知道了,我盡量,這樣可以吧?”反正,人再多,也多不過一風堂上下近百口人,她就勉爲其難接下這個任務喽。“那你一定也要幫我好好照顧我阿爹喔。”
“曉得曉得。快回去吧!”
蒼白版耿丹菲猝不及防的伸手往耿丹菲身上一推,她踉跄的往後一跌,居然跌出雲團之外,直直往下墜——
不會吧,在朝雨山墜崖、拍電影也墜崖,現在又要墜一次?
餵,有你這樣不吭一聲就推人的嗎?耿丹菲,你太壞了吧,我還沒跟我阿爹說話道別呢,餵……
感覺像是睡了好久好久,睜開眼睛,本能的轉過身去,發現身旁沒人。
耿丹菲撐坐起身,揉揉眼睛……
片刻,她下床,循著暗夜裏微弱的一盞壁燈,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長桌前,有個高大的身影,很勉強的蹲跪在地上,拿著小楷毛筆,醮著書局買來的墨汁,大手抖呀抖的寫著信箋。
自從老婆大人突然說想要在家中陽台養幾只白鴿、好方便她隨時想到什麽就可以飛鴿傳書一下,梁乃楠就更忙碌了。
不只要隨時注意老婆大人是否有派任務給白鴿,還得把握時間,趁著老婆大人熟睡的時候偷偷起來寫信,好讓老婆大人明天一早可以收到信箋,露出開心的微笑。
這麽費盡心思,就是不想她哪天思鄉心切,頭也不回的說她要回蕪州齊城,那他可就欲哭無淚了。
耿丹菲笑望著那戰戰兢兢的可愛背影,一度衝動的很想告訴他,她早就已經知道書信都是他代筆的實情,可,內心又很享受收到他寫來的信箋的快樂,因爲,那是他寫給她的喔,雖然是僞裝成一風堂裏小青兒寄來的信箋,但她知道,僞裝的口吻裏其實有著他對她滿滿的愛。
是的,他們成親了,在拍片意外發生的半年後。
當時,她從四層樓高的地方重摔落地,雖然沒有外傷,卻昏迷了好久,當大家都以爲她再也醒不過來時,某天下午,她竟奇迹似的蘇醒,嘴邊還不住大罵——
餵,有你這樣不吭一聲就推人的嗎?耿丹菲,你太壞了吧,我還沒跟我阿爹說話道別呢,餵……
噗哈哈哈,她是在罵人,在罵那個蒼白版的耿丹菲,誰教她推她。
她有信守承諾喔,她很努力的對耿家一家子好,但是,這家子人還真是有夠給她難搞,光是要讓他們一起吃飯,就讓她差點頭發全白。
不過,現在好多了,自從她撂下話,結婚後就打死不回去這沒溫暖的家,沒想到,現在三天兩頭就有電話找她回家吃飯哩,尤其她現在懷有五個月身孕,誰在她面前都乖得跟只小貓似的,就連眉姊姊也溫柔許多,再不敢對她殺氣騰騰的。
嘿嘿,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母憑子貴吧!爽。
梁乃楠抖呀抖的,終于抖完信箋上的最後一個字……
“呼,再這樣苦練下去,我可以轉行當書法大師了。”
唔,他好像寫完了,那她得趕快回房去。
于是耿丹菲蹑手蹑腳的回到房間,輕巧地爬上床蓋好被子假寐。
不一會,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須與,她感覺到床墊微微傾斜,一股熟悉的溫度與氣味撲鼻而來,她眷戀的往那溫暖鑽去。
“去哪裏了?”她假裝咕哝問。
“口渴,去喝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是娃娃踢得我不能睡。”
“這麽活潑調皮啊,跟他娘真像。”打趣揶揄的同時,他溫柔的撫摸她隆起的肚皮,安撫肚裏的小家夥。
阿爹,我很幸福,你看到了嗎?再不到半年,你的小外孫就要出生了。
還有那個推我一把的女人,我有對你家人好喔,你也要好好照顧我阿爹,我會連同你那份,一起幸福下去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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