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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宇璐 -【千方百計嫁給他】《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標題: 宇璐 -【千方百計嫁給他】《全文完》

宇璐 - 千方百計嫁給他

哎!她真是女性之恥,一點矜持都沒有,
不但迷戀他,還千方百計想得到他,
可是沒辦法啊!
他不但是隻呆頭鵝,還已名草有主,
讓她隻能使盡小人步數接近他,
連他被嫌貧愛富的女友拋棄,
而賭氣、衝動的向她求婚,
她都願意賭上自己的幸福,一口答應,
隻因她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所以她傾盡所有,幫助他功成名就,
但到最後她竟發現,
在他心中舊愛還是最美……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一章

齊亞發現自己的錢包不翼而飛。

錢包裏有他這個月打工賺的薪水,他本想把它們拿回家交給母親。現在,他隻好空著手回去了。

當然,銀行裏,他還有一點錢,那是他攢了大半年的學費,他可以取一點出來應急,讓母親不必擔心,可惜存摺不在身上,也幸好不在身上,否則會被一幷偷了去。

偷?

齊亞覺得這是個可笑的詞,尤其用在他的身上——有誰會偷他這個窮學生的錢呢?

他所就讀的是明星大學,比他有錢的人多不勝數,如果他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根本讀不下去,而即使讀了,他也是異類——穿著路邊攤買來的T恤和牛仔褲在一堆名牌休閑衫中行走,的確算是異類。

早就發現同學們看他的眼光有點怪,特別是女同學,總是盯著他,他一轉身,她們就掩著嘴議論紛紛,還低聲咯咯笑,仿佛在談論一樁秘密。

難道是嫌他衣著太老土?或是他身上散發出不好聞的味道?

齊亞雖然衣服不多,但每一件母親都幫他燙得平平整整的,他不像其他男孩子,打完球倒頭就睡,再晚再累,他也會把自己洗刷幹淨。他慣用的洗發精,是檸檬香味的。

所以,他覺得,女孩子們的議論大概跟他的體味沒有多大關係。

此刻的齊亞站在校園的林陰小徑上,有點不知所措。他該先回家拿存摺領錢的,可是,母親這時候在家,看到他拿存摺,一定會問,他該怎樣回答?

若不領錢,兩手空空的,母親還是會問,他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解一個複雜的數學方程式隻需兩分鍾的齊亞,發現生活中的題目,竟是如此困難甚至無解。

“喂——”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

齊亞沒有擡頭,仍然皺眉沈思。因為,他覺得這所學校裏應該沒有女孩子會喊他,那聲清甜的叫喚聲肯定是叫別人的。

“喂,我叫你,為什麼不回答?”一隻手拍上他的肩。

齊亞愕然了。是在對他說話?

沒見過眼前的女孩,但從衣著上可以猜出一定是來自富有家庭的女孩。那條裙子,應該很貴吧?上星期他陪灩光逛街,她在某間店的櫥窗前站了好久,櫥窗裏,就擺著跟這件一模一樣的裙子。

什麼時候,你能幫我買一條?當時,灩光這樣問他。

他答不出來。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後,他畢了業,在小公司裏爬呀爬,終于當上主管的時候,他會拿出半個月的薪水替灩光買一條這樣的裙子,但現在不能,那條裙子的價錢,夠他三個月的生活費了。

不過,他相信灩光不會怪他。實際上,她也隻是隨口說說,事後又照樣笑著挽起他的手臂,看了一場電影。

“這個,是你的嗎?”女孩舉起一個舊舊的錢包。

“是……的。”齊亞幾乎說不出話來,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天大的好運。

的確,那就是他在校園裏來來回回尋覓了半天也沒找到的東西,再沒有人的錢包比他的更破舊寒酸了,所以他一眼就能認出。

“我在圖書館撿到的,之前,你坐在我對麵,”女孩閃著亮晶晶的笑眼,“所以,我猜它大概是你的。”

錢包明明塞在背包的最深處,會自己掉出來嗎?失而複得的喜悅讓齊亞沒有多想,把一切歸咎於自己的粗心。

“謝謝。”齊亞被那璀璨的笑逼得低下頭,滿臉羞紅。他和女孩子說話時很容易臉紅,除了從小一塊長大的灩光。

“不過,在還給你之前,我要先問問裏麵都有些什麼東西,以防萬一。”女孩又說。

“當然,”他知道,當人們把東西交還失主的時候,都必須這樣,即使到了警察局,也要例行公事的詢問一遍,所以,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裏麵……有兩萬三千元、我的身份證,還有一張照片……”

那是灩光的照片,她叮囑他一定要放在錢包裏,以表示她是他的女朋友,別的情侶都這樣,她也要這樣。

“嗯……”女孩很認真的清點錢包內的東西,看到照片的時候,似乎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沒錯,一樣也不多,一樣也不少。”

她說著,掏出自己的錢包,數出兩萬三千塊錢。

“這是?”齊亞疑惑。

“哦,我之前買東西,借用了一下,現在還你。”女孩笑得很無邪,不像在撒謊,“怎麼了?怕我給你的是假鈔?”

“不是……”齊亞連忙接過來,不敢多問,但是看著自己的鈔票從別人的錢包裏掏出來,總感到有點不對雖然,他這時沒想清楚是哪裏不對。

“我是中文係三年級的夏可晴,如果你發現這些鈔票是假的,可以來找我。”女孩拿出一張便條紙,“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夏可晴?呵,她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夏家千金?

聽說,如果給全亞洲的富豪排名,她的父親肯定在前十名之內。校園裏,有一大堆男孩子像蜜蜂圍著花中之王似的圍繞著她,除了這顯赫的家世,另一個原因,是她那能與天使媲美的麵容。

齊亞不太懂得欣賞女孩子,除了灩光,他覺得其餘的女孩子都差不多,但此刻,雖隻有匆匆一瞥,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夏可晴,足以用“漂亮”來形容。

似乎從前在校際聯誼會上見過她,但為什麼沒有印象?如此美貌的女孩,是男孩就應該留不印象。

齊亞思索一會,終于想到了原因,聽同宿舍的江于浩說,夏可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一天穿的衣服是重複的,怪不得自己記不住她,太陽如果天天變換顏色,人們也定會以為有無數個太陽。

“你叫齊亞吧?”夏可晴問。

聞言,齊亞驚訝的猛一擡頭。她……知道他?

“身份證上有你的名字。”她解釋。

也許聽錯,齊亞竟覺得她的言語間有絲許羞澀。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轉身跑掉之前,她小聲的補充。

夏可晴覺得她大概是圖書館裏最不用功的學生,別人都在埋頭讀書或找資料,隻有她在發呆。平時,隻要她從這個角度擡起頭,就能看見他,但今天他幷沒有來。

他不來,仿佛天也變成了灰濛濛的一遍,蘊含一觸即落的雨滴,這是初夏時節,一個多雨的時節。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就是在這兒,第G次見到了他。

他大概不知道,許多女孩子在背後談論他。雖然,他沒有顯赫的家勢,不具備一個白馬王子應該有的身份,但他有一張能讓所有白馬王子黯然失色的帥氣臉龐,再配合修長結實的身形,想讓女孩子們不注意是很困難的事。

從小到大,夏可晴見過的帥哥不少,包括她的追求者。但她發現,漂亮的男孩子,說話都軟綿綿的,走路也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沒有絲毫生機,可是他不同,他雖然漂亮,但沒人會說他像女孩子,那舉手投足之間,充滿男子的剛毅。

但他又是空口羞的,靦腆不太說話,這讓她的心裏頓生一絲溫柔,再加上他的貧窮,更讓她這個富家千金滿懷同情。

沒有課的下午,他都坐在圖書館的同一個位置,端端正正的看著書。書頁一張一張翻開,小心翼翼,生怕弄皺了。

而她,就坐在他的對麵,起先隻是偶然,後來,她專挑他沒課的時候,故意坐在那兒等待。

她就這樣,看呀看,看了一年,越看越喜歡,最後似乎愛上了他。

這不奇怪,任何人對著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看久了,也會產生愛慕之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夏可晴是一個尤其愛美的人。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特意叫大哥從巴黎訂來一大批衣服,每天一件的換著花樣,把自己打扮成一隻招搖的蝴蝶。雖然女孩子都是愛打扮的,但如此刻意和貪心,她還是第一次,似乎總想讓自己停留在最炫目的時刻。

但他就如同盲人,對她視而不見。

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終於,她逮住機會,主動與他相識。

不過,那天也許還算不上相識,她隻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他記住了沒有,何況,那天的“相識”,讓她發現了一個令人傷心的事實。

“大小姐,又在思春了?”好友曲冰冰抱著一本厚厚的字典,砰然坐到她的身邊。

“亂講!”夏可晴努努嘴。

“難道是我看錯了嗎?”曲冰冰故作疑惑,“不對呀,當一個女孩子似笑非笑,甜蜜的盯著眼前的一片空氣,別人不叫她她會一直這樣呆坐下去,這不是思春的表現嗎?喂,大小姐,我這個心理係的優等生,如果連這種小事都分析錯誤,有一大堆教授會氣得心髒發作哦!你以為他們給我的A是白給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沒有來。”夏可晴終於低頭承認。

“沒來有三個原因,一是他有課,二是他家裏有事,第三是他要打工。”

“我查過了,他今天沒有課,也不用打工。”那麼,隻剩家裏有事了。

“喂,大小姐,他如果知道你差點雇私家偵探查他,還會理你嗎?”曲冰冰諷笑。

“他現在也沒理我呀……”她塞一支筆到嘴裏咬著,猜測的話語說得含含糊糊,“可能是……去陪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嗎?”曲冰冰瞪大眼睛,隨即大笑,“哈哈哈,事情變得好玩起來了!太順利的愛情沒意思,就是這樣才有趣!喂,大小姐,從此以後你的生活不會無聊了!”

“沒良心,我煩死了,你還笑!”夏可晴丟給她兩記白眼,“我是在他的錢包裏看到有女孩子的照片,所以須……是他的女朋友,不過,也許是他妹妹。”

“有人會把妹妹的照片放在錢包裏嗎?你見過你大哥這樣做過?”曲冰冰反駁,“小姐,請不要自欺欺人。”眼珠子骨碌一轉,“不過,你當時應該開玩笑似的說,你女朋友好漂亮,然後看他的反應。”“我有這樣說呀。”

“那他有什麼反應?”

“我好怕他一口承認,所以……沒等他說話,就轉身跑掉了。”

曲冰冰一拍腦袋,險些昏倒在大字典上。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很丟臉耶!現代女性,敢做敢當,你的勇氣到哪裏去了?居然跑掉?堂堂夏家千金被一個害羞的小男孩嚇跑?傳出去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曲冰冰!”夏可晴惱羞成怒,“虧你身為圖書館管理員,居然大聲喧嘩,笑那麼大聲,我要向校方投訴!”

“大小姐,請看清楚,”曲冰冰指指空蕩蕩的身後,“已經過了借閱時間,人都走光了,本管理員基于人道主義,看在你失戀的分上,沒趕你走,你還想投訴我?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幫你留位置看帥哥的?我可是冒著濫用職權的危險,一個固定的位子幫你霸占了一年,不懂得知恩圖報,還駡我?”

“誰失戀了?遊戲才剛剛開始,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哩!”夏可晴拍案而起,幸好這時她的手機忽然唱起了孫燕姿的《天黑黑》,避免了一場戰爭。

“大小姐,你搞什麼鬼!”手機裏傳出一個氣憤的男音,其火爆程度與曲冰冰的相當。

“哥哥。”夏可晴知道事情洩漏了,馬上甜甜地叫。

“剛才銀行的肖經理打電話來,說你拿了一萬元假鈔去用,這是怎麼回事?”夏世勛完全不理會這甜甜的呼喚,照舊興師問罪。

“啊?那個呀……”夏可晴笑眯眯的說:“我是用來學習的。”

“學習?你又不是念商科的,學什麼?難道想學人家印假鈔?”

“不是呀,現在世麵上假鈔那麼多,妹妹我是拿它們回來研究一下,以免將來上當呀!銀行存著這些假鈔,不就是用來研究的嗎?”

“你不是有金卡嗎?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用得著現鈔?少騙人,特別是不要騙你大哥我!”夏世勳從鼻子裏輕哼一聲。

“夏世勳!”夏可晴換了強硬姿態,“你不要擺出家長的麵孔,銀行是爹地開的,不是你!等他從英國回來,我自然會跟他交代,你少管!”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爹地要退休了,他現在在世界各地亂逛,把一堆煩人的攤子扔給我,我當然得……”

“夏大少,找你的床伴訴苦去吧!少煩我!”夏可睛不容對方話語收尾,立刻關掉手機。

“是你那個花心的大哥呀?”曲冰冰從書架後麵探出腦袋。

“對呀,他怎麼還沒得愛滋病死掉呢?”夏可晴狠狠的盯著手機,像是要把它吃掉或砸爛。

“嘿嘿,按照他的花心程度,相信不久的將來,你的願望就能實現!喂喂喂,繼續剛才的話題呀——你有沒有約他?”

“誰?”氣憤的夏可晴半晌才回神,臉色立即變得溫柔而傷感,“哦,他呀……第一次‘見麵’,哪好意思提出邀約呀?他又不是我們周圍那些花花公子,不過……嘻嘻,他會打電話給我的。”

“這麼肯定?”曲冰冰毫不相信。

“當然,我說過,如果有問題,就請他來找我,估計現在,他已經發現那個‘大問題’了!”

曲冰冰聽的一頭霧水,夏可晴則露出得逞的笑容。

齊亞知道灩光不太開心,她最近都不太開心,即使今天他冒著得罪老闆的危險不去打工,陪她逛街看電影,她也仍是陰沈著一張臉。

齊亞不太懂得哄女孩子開心,他隻能默默的陪在她身邊,等她高興起來。

從前,灩光也有過生氣的時候,但到了最後,她總能自己好轉,回過頭來對木訥的他講笑話,兩人便在這一笑之間,陰霾的天空自然轉晴。

但這次,好像……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齊亞說不出來,但灩光今天把鞋跟踏得特別響,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她,剛剛在街口還差點跟賣鳳梨的大嬸大吵一架。

他跟著她走上狹窄的樓梯,齊亞的家就在二樓。

這裏是陳舊的街區、陳舊的房屋,這兒的居民,雖然喜歡議論是是非非,卻大多純樸可愛。

當太陽落下去,街邊就變成了熱鬧的夜市,處處可聞喧囂人聲,處處是食物的味道。

這兒雖然簡陋,但規矩不多,可以任性胡為,十分自由。可以在臨街的露臺上種一排蕭盛的藤蔓,遮擋炎日強光,也可以把內褲晾在窗邊,無人會責怪你影響市容。

齊亞覺得住在這兒沒什麼不好,但灩光顯然不滿意,她從不跟街坊鄰居打招呼,總把頭擡得高高的,或是垂得低低的,她羨慕的是那種山間的大房子,有偌大的花園,還有傭人和賓士車進進出出。

“冰箱裏怎麼什麼都沒有呀?”餘灩光重重踢上冰箱的門,“渴死了!”

“還有可樂吧?”齊亞確定有一排紅亮的罐子在裏麵,母親知道今天灩光會來,特地買的。

“那個喝了會發胖,你不知道嗎?”她更生氣了,調子也更高,“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搾果汁喝,不過你家的搾汁機好難用,聲音也很可怕……”

“媽說,等我們結婚的時候,就買新的。”他笑著上前環住她的腰。

但她沒有像以往那樣握住他的手,這次,她掙脫了他的環抱。“結婚?!我現在就要渴死了,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聲音裏滿是冷笑。

齊亞沒有聽出這話中的另一種含義,隻當是女朋友的任性可愛,他又寬容的笑了。

餘灩光在露臺上獨自吹了一會兒風,忽然轉身說:“下個月我要過生日了。”

“我知道呀。”他怎麼可能會忘記,他連禮物都看好了,一條細細的項鏈,上邊有一粒微微的水鑽,很適合潔淨大方的女孩子。

“二十二歲了,這次,我要過得隆重一點。”餘灩光盯著他。

“我們可以先去餐廳吃晚飯,然後找個漂亮一點的地方切蛋糕。”他以為女孩子所謂的“隆重”就是浪漫,比如在星空下吹蠟燭許願。但他不知道,不同的女孩子有不同的要求。

“晚餐當然要吃,不過我想請我所有的朋友一起來,吃完後到KTV包一間大包廂切蛋糕慶祝。”她一字一句的說。

齊亞吃驚的看著她,灩光很少提出這樣奢侈的要求。

是的,奢侈。這對別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齊亞負擔不起,他隻是一個窮學生,打工掙的錢還得養活沒有工作的母親。

如果動用銀行裏那筆錢,或許可以滿足灩光的願望,但那是他的學費,雖然他申請到了獎學金,但幷不意味著他就不用交學費了。

“我暫時沒有那麼多的錢。”他老實的回答。

“別人的男朋友都可以辦到,你為什麼不能?”餘灩光惱怒更甚,“你知道嗎?她們都在背後嘲笑我。”

“嘲笑?”她們,一定是指灩光那幫整天想當富家小姐的朋友。

“對呀!她們說,我是她們之中最漂亮的,但男朋友卻是最窮的。”餘灩光麵露諷刺的意味,似乎很讚同這句話。

齊亞感到有點傷心—別人怎麼說,他不管,但灩光……她也這樣認為嗎?愛情,跟漂亮不漂亮、窮不窮有什麼關係?他們從前不是一直很開心嗎?

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之間改變了。

“豔豔,以前你不會在乎這些話的。”他低著頭,半晌才語意幽幽的開口。

“那是因為我現在長大了!”餘灩光指指自己的腦子,“這裏,沒那麼笨了。”

原來,長大了,變聰明瞭,對愛情的態度也會隨之改變,可是齊亞不明白,為什麼他一直沒有變過?呵,也許他比較笨吧。

一縷陽光從露臺映射進來,隔在兩人中間,第一次,他們沈默的如同陌生人。

“小亞!”有人推門進來,打破了這可怕的沈默。

那是一個中年婦女,齊亞的母親。

她像所有純樸的母親,沒有立刻嗅出屋內緊張的氣氛,隻顧自己說話:“小亞,我跟你說,昨天你拿回來的那些錢,不太對哦!”

“數目不對?”齊亞開口,聲音有點嘶啞。

“不是數目……小亞,這些錢是你們老闆給的?還是從別的什麼地方拿回來的?我今天早上去買菜,賣魚的五嬸發現其中一張是假鈔,後來我把它們全部拿去街口的便利店,請那兒的老闆娘幫我用驗鈔機瞧一瞧,結果……兩萬多塊裏麵,有一萬塊是假鈔!”

“什麼?”齊亞和餘灩光頓時忘了之前的爭執,同時驚呼。

“幸好都是相熟的街坊,換了大街上那些大商場,早就報警把我抓起來了,小亞,你以後要小心一點才好。”齊媽媽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抹抹額上的汗。

“這錢……”齊亞突地想起,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子,“這錢是一個女孩撿到我的錢包還來的,我當時也沒有仔細看……”

“你怎麼可以不仔細看呢?”餘灩光立即嚷嚷了起來,“本來就沒什麼錢,還這麼馬虎大意,萬一阿姨真的用它們到大商場買東西惹上麻煩怎麼辦?那個女孩到底是誰?你們學校的?現在就去找她說清楚!”

“算了……”齊亞拉住她,“那女孩好心撿了錢包還我,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拿來的是假鈔。聽說,她家裏很有錢的,應該不會貪這種小便宜吧?一萬塊錢,也不是很多,算了。”

“算了!”餘灩光一把甩開他的手,“你發什麼神經!你以為自己是億萬富翁嗎?窮得要命還這麼不在乎錢,真是有病!”

“灩光,”齊媽媽上前相勸,“不要生氣,來,嘗嘗齊媽媽剛買回來的蛋塔,還是熱的呢!既然那人是小亞的同學,我想也不好鬧大,或許人家真是好心呢?何況,無憑無據也不好去找人家,一萬塊的確不是太多,我也覺得算了吧。”

“剛剛還說沒錢幫我過生日,現在又有錢扮好人了?”餘灩光絲毫不給老人家麵子,抓過自己的皮包奪門而出,臨走丟下一句話,“母子倆都有病!”

“小亞……”齊媽媽尷尬的回頭看著他,沒料到她的好意勸慰竟幫了倒忙。

齊亞沒有追出去,以前吵架,他都會追出去,他可以容忍她的一切任性,但他不能容忍別人駡他的母親,無論那人是誰,無論他愛她有多深……

那個女孩子,留了電話號碼給他,是否真該打過去問個清楚?

思前想後,還是沒有拿起電話。他自認不是過于善良的人,但給別人找麻煩,卻也于心不忍,何況,那人還幫助了他這一萬塊,就算是“酬勞”吧,雖然,她不可能在乎這點“酬勞”。

那女孩,叫什麼名字?一時忘了,好像,跟夏日的天空有關。對了,夏可晴。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二章

已經快一個月了,他還是沒有來找她。

原以為,不出半日,他就會怒氣衝衝的上門興師問罪,大多數人若發現自己白白損失了一萬塊錢,肯定會如此,但他沒有,沒有電話、沒有人影,仿佛憑空消失了。

難道他沒有發現那些是假鈔?不可能,他沒發現,他周圍的人也會發現——大家都很在意錢的。

聰明的夏可晴越來越想不通了。

當初,故意夾雜一萬塊假鈔,而不是一百塊,就是怕數自太少,他會不好意思上門討債,沒想到他心地如此善良,為人如此靦腆,居然既往不咎。他怎麼能好心到這種地步!好心的連一次接觸的機會也不給她!他可不可以凶神惡煞一點?

她想出這個主意,的確有點陰險,還帶點可笑和愚蠢,但她那被愛情擾亂的腦袋,當時隻能想到這惟一的出路。

“小姐,你的白馬王子打電話給你了沒有?”曲冰冰嬉笑的拍拍她,“老是盯著你的手機,不如看看我的新舞步。”

蓬亂的髻發,露肚臍的短上衣,磨得發白的牛仔褲,曲冰冰一出圖書館,就甩掉眼鏡,恢複辣妹本色,仿佛有雙重人格。

今天是周末,兩位相貌出衆的女子率領她們的護花使者,照例到PUB玩個痛快,不過,真正玩得盡興的似乎隻有曲冰冰一個,整個舞池幾乎被她獨占,跳得香汗淋漓,而夏可晴,隻是呆坐在吧台邊,專注的看著手機。一幫護花使者,因為主人悶悶不樂,也失去了興致。

“他現在連圖書館也不來了……”夏可晴落寞的搖晃著酒杯中的冰塊,叮叮當當,像心在震蕩。“也許他識破了你的奸計,所以對你避而不見。”曲冰冰篤定的點點頭。

“他像是那麼聰明的人嗎?”那副老實憨厚的模樣,也是她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吧?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大智若愚’?外表越老實的人越可能是最狡猾的人,比如許多罪犯看上去就挺笨的。”曲冰冰危言聳聽,“像你,看樣子蠻聰明,其實都是不中用的小聰明,缺少大智大謀,盡幹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喂!”夏可晴怒吼,“人家煩得要命,身為摯友,非但不安慰,還落井下石?好歹周圍都坐著我的追求者,留點麵子好不好?”

“追求者?你在乎他們嗎?”曲冰冰痞笑著轉視一幫護花使者,“喂,你們覺得她在乎你們嗎?”“不在乎!”衆男生一致搖頭,異口同聲,“晴晴鐵石心腸,從來不理我們!”

“聽見了吧?”曲冰冰聳聳肩,“所以,你也不用在乎這點‘麵子’了!”

“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夏可晴覺得委屈萬分。

“不是欺負你,是奉勸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曲冰冰把她的頭扭向身後,“看看這裏,坐著多少青年俊杰呀?你隨便勾勾小指頭,他們都會搶著娶你,何必吊死在齊亞那棵苦臉樹上?”

對呀,她已經擁有了一片茂密的森林,為何還獨獨向往那棵苦臉樹?難道她有自虐狂?大概,別人白送的東西跟自己爭取得來的,感覺上是不一樣的吧,後者更讓人珍惜——而感情,也是如此。

“喂,你要是再不醒悟,這些大好青年都會傷心的離你而去哦!”曲冰冰威脅,“你看,像江子浩,從前一天送你一束玫瑰,現在連影子都不見了。”

“江子浩?”一幫護花使者馬上嚷嚷,“他呀,不見了最好!”

“不見了最好?”曲冰冰笑著,“對呀,這樣你們就可以少一個情敵了嘛。”

“我們哪是這麼自私的人?”眾使者輕哼,“我們一向奉行公平競爭的原則,才不在乎多一個人哩!隻不過,那個江子浩就算了,他又玩男人又玩女人,敗類!有這種競爭者簡直是恥辱!”

“他……他玩男人?”夏可睛和曲冰冰同時瞪大眼睛。

“晴晴、冰冰,你們是純情妹妹,當然不知道這種事,那個江子浩呀,從國中開始,就又逛牛郎店又跑酒店的,聽說一直有去醫院,得過的病肯定不止一種!”一個知情人士舉報。

“對呀,雖然他平時道貌岸然,看不出來,不過,聽說他已經不太去那種肮髒的地方了,現在專門對窮學生下手。”另一知情人士補充,“最近好像看上一個男孩子,江子浩為了接近他,特地找人調了宿舍,千方百計跟人家成為室友。”

“我說江子浩一個花花大少,怎麼忽然住到學校去了?原來,嘿嘿……那男孩子長得什麼樣?叫什麼名字?弄到手了沒有?”

“人家當然長得漂亮嘍,否則江子浩怎麼會這樣大費周章!那個可憐蟲的名字……叫齊什麼的……好像還沒弄到手吧,不過,江子浩說這個周末就算下藥也要搞定,否則他會憋死!”

“齊什麼?”夏可晴忽然發問,仿佛有烏雲掠過頭頂,一股不祥的預感迎麵襲來。

“齊……”那人終於想到,“齊亞!對了,就叫齊亞!”

“齊亞?”兩個女孩聞言隨之跳起來。

“怎麼了?”男生們不理解為何這兩人如此驚慌失措。齊亞,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嗎?

但曲冰冰知道這個名字對于夏可晴來說,非比尋常,她楞楞的望著好友,不知該怎樣幫忙。

齊亞回到學生宿舍的時候,覺得異常疲倦,很想睡一會兒,但他隻是和衣爬上了床,腦子裏一個聲音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睡著,因為他還要去見灩光。

自從上次吵架之後,他就沒見過她,冷戰持續一個月,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他一直是很用功的學生,這段日子卻不太碰書本。為了給她籌備過生日的錢,他不停的打工,連去圖書館的時間都沒有了。

倦意席捲著他的眼瞼,仿佛有魔音在引他入夢。

不要睡……不要……今天,是灩光的生日,他等了這麼久、累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有人推門進來,開了燈。

“這麼早就睡了?天還沒有全黑呢,吃晚飯了嗎?”那人問。

齊亞知道那是他的室友江子浩。

“我隻是躺一會兒,等一下還要出去。”他迷迷糊糊的回答,用手遮住射向眼睛的燈光。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江子浩在他床沿坐下,輕輕撫摸他的額,像大哥哥那樣細心。齊亞覺得他細心的有點……過分,這份好意雖不便拒絕,但有一種怪異感。

“可能是累了。”他側過身子,避開那隻溫柔的大掌。

“你呀,也太癡情了吧?為了一個女人累成這樣,值得嗎,女人都很沒良心的。”江子浩的嗓音瞬間變得性感起來,“齊亞,你的頭發好柔軟,可以去拍洗發精的廣告,還有你的睫毛,那麼長那麼漂亮,許多女孩子都沒有你這麼迷人……你的皮膚是棕色的,那麼亮,配上健美的身材,還有這肌肉……齊亞,你是天生的尤物,女人喜歡,男人也會喜歡。”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手越來越不規矩,從發間蜿蜒而下,直達齊亞的胸前。

齊亞的大腦空白了一分鍾,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倦意立即全消,猛地跳坐起來。

“呃……子浩,我該去接灩光了,今天是她生日……”

“亞,”江子浩龐大的身軀壓了下來,他比齊亞高,也比齊亞強壯,平時齊亞還能勉強閃開,但今天太累了,力氣顯得虛弱許多,竟被他死死壓住,“亞,忘了她吧,這個世界上,隻有男人最瞭解男人,隻有我……最愛你。”

不顧對方奮力的反抗,霸道的唇已經覆蓋下來了,男性的氣息衝進齊亞口中,引得他一陣惡心。

“江子浩!”齊亞厲喝,“請不要這樣!”

“你討厭我?”江子浩用哀怨的眼神注視他。

“我不討厭你,我隻是討厭這樣!”

“不會的……”江子浩泛起一抹邪笑,語意依然溫柔,“隻要有第一次,你就不會討厭了,不僅不會討厭,以後,你還會愛上它。”

他像一匹雄壯的狼那樣跨到齊亞的身上,雙手不再斯文挑逗,而是肆意的探入衣衫,一把扯下齊亞的褲頭。

“走開——”齊亞驚得呆了,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男人對男人的玩弄,讓他除了震撼,還有羞恥。

沒錯,他的確貧窮、單薄,外形像柔弱的女孩子,但這幷不表示,他的行為也跟女孩子一樣。“你再不走開,我要大喊了!”反抗的退縮著身子,但這樣的舉動似乎更激起了江子浩的興趣。

“喊吧!”笑意更加放肆,“今天是周末,宿舍裏空蕩蕩的,誰聽得見?

“不要!走開!走開!”齊亞在床上猛力躲避,揉亂一方被單。

他即將被一個男人強殲?不,迷奸。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難以置信的事,滑稽而惡劣,如果真的被江子浩得逞,他知道,這一輩子,都會有道陰影如狼似虎的追逐著他,讓他不能再做一個完整的男人了。

這一刻,他幾乎有咬舌自盡的衝動,如果真像江子浩所說,待會他會求著他做那件事,他會用自殘的疼痛來喚回自己的清醒。

但上天似乎對他特別憐惜,就在這絕望的瞬間,響起了敲門聲。

“救命!救我——”齊亞馬上脫口而出,逮住飄浮而過的一根稻草,哪怕不知是否有用。

江子浩低駡一聲,解下皮帶,將齊亞反手綁住,幷塞了一隻襪子進他的口裏。

“寶貝,乖乖的待著別動,我馬上就來。”他決定不論來的是人是鬼,都以最快的速度打發掉。

門開了,一張明艶的臉龐出現眼前。

“嗨,浩浩哥!”夏可晴拍拍他的肩,不容分說的闖了進來。

“可晴?”江子浩驚愕的險些掉出眼珠子,他追了她一年多,她甩也不甩,現在居然出現在他的宿舍裏,仿佛好運從天而降,可……這運氣來的也太不時候了吧?“你……你怎麼來了?”

“我們來看你呀,聽說你已經兩個星期沒回家,江伯父和江伯母好擔心耶。”

“你們?”

“對呀,還有江伯伯和江伯母,他們在後麵慢慢走,我速度比較快,先跑來幫他們敲門。”

江子浩還沒反應過來,一對身著禮服的中年夫婦已然在身後高嚷:“浩浩,怎麼回事?可睛說你病了,到底是哪裏不舒服?家也不回,車子就在樓下,來來來,爹地媽咪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我生病了?”江子浩指著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

“可晴十萬火急的打電話來說,你昏倒在宿舍沒人理,我跟你爹地本來要去參加鄭家的晚宴,衣服都沒換就趕來了,快讓媽咪看看你!”江太太拉著兒子緊張的上下打量。

江子浩狐疑的瞥了一眼夏可晴,“我昏倒了?媽咪,我昏倒了還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嗎?”

“我沒有撒謊哦!是阿頓哥哥告訴我的,如果騙人也是他在騙,不關我的事哦!”夏可晴露出無邪又無辜的笑容。

“對呀,可晴也是好心嘛!”江太太倒不責怪,反而挺高興,“這樣也好,浩浩,你好久沒回家了,正好現在跟媽咪回去,媽咪最近學做了幾道菜,可以做給你吃俄!可晴有沒有空,一起來呀!”

“好啊!”夏可晴大力點頭,蹦蹦跳跳的站起來,“這樣吧,浩浩哥,將功補過,我幫你收拾換洗的衣服。”

趁著江子浩沒回過神來,她一腳踢開臥室房門。

開啓的房門,正好對準床——一具絕世美男的裸體,春光乍現,赤裸裸的映進衆人眼簾,引來一陣尖叫。

“啊!”夏可晴捂住眼睛,“浩浩哥的房裏怎麼有黃色海 報?”

“黃色海 報?”江太太頭一個明白過來,咬牙切齒的望向兒子,“浩浩,這是怎麼一回事?”

“咦?不是海 報耶!”夏可晴趁機扇風點火,“居然是一個男人!對呀,浩浩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的房間裏怎麼會有沒穿衣服的男生呢?還被綁著手、堵著嘴!”

“這個……”江子浩手足無措,聲音也顫抖起來,“我也是剛回來……不知道呀,他是我的室友……哎呀,會不會是遭人搶劫?”

“呃……我去幫這位哥哥蓋上毯子,要不然他會感冒。”夏可晴解開齊亞身上的束縛,皮帶一揚,非常天真地說:“咦,浩浩哥,這倏皮帶好像是你的吧?上次在義大利碰到江伯母,她不是正好在買跟這款一模一樣的皮帶嗎?還有……這隻襪子,跟你腳上穿的那隻是不是一對呀?”

“還有,浩浩哥,你的褲子怎麼鼓鼓的?”她天真無邪的又向江子浩小腹一指,“你為什麼要塞一根棍子在那裏?不會不舒服嗎?”

江先生望著兒子褲中的如山鐵證,再一低頭,看看兒子光著的一隻腳,一巴掌立刻甩過去,“遭人搶劫?江子浩,我看那個打劫的匪徒就是你!你這個敗類!你再幹這種事試試看!”

一個跟路跌到墻邊的江子浩頓時恍然大悟,“夏可晴,我懂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但他沒有機會再控訴這個搞鬼的人,江父江母,每人一隻耳朵,把他揪了出去。

待他們全數退出,夏可晴才露出勝利的笑容,轉身替齊亞倒了一杯水。

“先漱漱口,那襪子很髒吧?”

齊亞看著眼前的女孩,如天使般出人意料的落到他的身邊,把他的災難輕易化解。

剛才四周一片混亂,他看不清來人,礙于赤身裸體的羞恥,也不敢擡頭看人,隻知道有一個女孩,似乎在幫他,女孩的聲音清甜調皮,讓他很想看看她的容貌。

現在,他看到了,那張亮若晨光的容顏,給昏暗的屋內帶來一抹綺麗的色彩。這張臉,他曾見過。

“你是……”他努力回憶她的名字,“夏……”

“夏可晴。”能說出她的姓,就已經很讓她開心了,“上次撿到你錢包的那個人,記得嗎?”

“嗯。”他點頭。

呵,是呀,即使不記得她,也一定會記得那個錢包。

“上次那些錢……沒問題吧?”她抑悶了好久的疑惑,忍不住衝口而出。

“沒有,謝謝你。”答案雖然如此,但他閃避的眼神暗示了他的謊言。夏可晴的心忽然湧起一絲感動,像這樣寧肯吃虧也不願得罪朋友的老實人幾乎絕種,她卻三生有幸的遇見了他,能不感動嗎?

“你的肩上為什麼紅紅紫紫的?”她發現了一堆傷痕般的紅印,新舊重叠著,令人觸目驚心,“是江子浩打的?”

“不是,”齊亞連忙用毯子裹緊自己,裸露的手臂讓他不好意思,特別是在一個陌生的女孩子麵前,“這些……是我打工時留下的,因為有時候要幫老闆搬一些箱子,所以……不要緊的。”

“很疼嗎?”她的眼神抽搐了一下,仿佛傷痛波及了她的眼睛。

“不算太疼。”不知為什麼,這眼神竟也讓他的心抽搐了一下。一連串的波動,從她的眼到他的心,連鎖般的反應。

已經好久,沒人如此關心他的傷痛了,在母親麵前,他總是藏著傷口,所以這個關心他的女人看不見;在灩光麵前,就算他故意露出傷口,這個本該關心他的女人也視而不見,而她,僅僅數麵之緣的女孩,卻用溫柔的語意,無意中觸碰了他的心尖。

“我大哥小時候喜歡跟別人打架,身上也是經常紅紅紫紫的,他有一種秘方,是什麼藥酒……下次,我給你帶一瓶來。”夏可晴笑著說。

笑意融融,初夏的晚風滑過窗子,暖而不熱,日暮後本有些微涼,但此刻,屋內驟然升溫,仿佛那笑容中的溫度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哦,對了,你現在一定很想把衣服穿好,嘻嘻,我最好還是回避一下,免得你害羞!”夏可晴把房門一掩,哼著歌跑向客廳。

其實,頭一回麵對俊男裸體,還是她心儀的俊男,臉紅心跳不亞于任何人,但她知道,這個時候,隻能爽朗的笑,若兩人都尷尬,場麵將更加難堪。

浴室響起了水花聲,他一定是迫不急待的想洗清剛剛的恥辱吧?

趁著他沐浴的當兒,夏可睛也急匆匆地奔下樓去——齊亞肩上紅紫的傷痕讓她心疼不已,若早料到如此,她就把大哥的護身法寶帶在身邊了,不過,現在也不是無藥可救,學校的合作社應該還開著門吧?她至少可以替他買一瓶藥膏。

倒黴的是,合作社離這幢男生宿舍有點遠,她得在他沐浴完畢之前趕回來,否則,他會以為她走了。

抄了小路,迅速往返,由於步子太急,小道上又零星的散著碎石子,匆忙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呵,這下好玩了,膝蓋流出血來,救人的勇士反倒先要別人來搶救。

但夏可睛發現自己真的很英勇,居然一爬而起,沒事似的,繼續往前跑。

從小到大,被蚊子叮一下就會撒嬌大哭的她,幾時有過此等壯烈之舉?

當她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腿到達合作社的一刻,那兒的老闆倒被她嚇了一大跳,楞怔幾秒之後,立即翻箱倒櫃,把綳帶全數捧出,緊張得差點叫救護車。

不過,最終,她還是及時完成了艱巨的任務——當齊亞擦著濕漉的發來到客廳時,她已經在那兒了。

纏了綳帶的腿被裙子遮著,他看不見,他看見的,是她正氣定神閑地觀賞他做的遙控飛機。

他似乎有些詫異,好像在說:怎麼還在這兒呀?雖然,話語沒有出口。

夏可晴這瞬間有些窘迫,心也有些疼痛——原來,他不想她待在這兒。

可以理解,畢竟剛剛經曆了那難堪的一幕,是人都會想獨處的,況且,他們不是很熟,有個外人在場,又要客氣招呼她,又要抑製住心裏的難過,的確很辛苦。

但是……她跑得那麼辛苦,替他去買藥,他怎麼能想趕她走呢?

呵,她忘了,藥是她自己要買的,不是他求她買的,他甚至不知道這麼一回事,所謂的“自作多情”,就是說她這種人吧?

“哈——”然而,夏可晴很慶幸自己虛偽的個性,這會兒,盡管傷心,也能表現出高興的樣子,“看呀,我有一瓶藥膏!原來我的包包裏就有藥,剛剛怎麼忘了?本來我要走了,到了樓梯口忽然想起這玩意,放在我這兒也沒用,給你好了,正好你用得著。”

“謝謝。”他靦腆地接過去,雖然不似她期望中的感激涕零,但總算沒有拒絕,還好。

“唔……你快擦呀!愈傷要用力把它揉散才行,否則你會一直痛痛,到時候打不了工哦!”知道他現在在乎的就是打工掙錢,所以她故意嚇他。

“是嗎?”齊亞果然上當,不敢再拖延治療,馬上拉開領口,塗抹起來。

本來,夏可晴還想得寸進尺,幫他揉散淤傷,就像小時候常幫大哥做的那樣——那漂亮的肌膚誘她想入非非,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若果真大膽的把小手擱上他的肩,齊亞這保守的家夥肯定會一舉竄到門外去。

嘻嘻,還是暫時忍一忍吧,觀賞一下過過癮也好。可惜,看得見,摸不著。

什麼時候才能讓她摸一摸……

“呃,你也喜歡玩遙控飛機呀?”她慌忙岔開話題,製止自己色迷迷的綺想,“這一架,是你自己做的?”

“嗯。”他點頭。

無論是誰,聽到有人談論自己感興趣的事物,多多少少都會對那人產生一點好感,夏可晴決定就從這架遙控飛機下手。

“可以借我玩一下嗎?”她像個索討禮物的小孩,舉起齊亞的寶貝,“我就在這兒玩,不會把它偷走的,嗯……它可以飛到對麵的樹上嗎?”

“可以。”他答應了,也許是看在那一瓶藥膏的分上,“遙控器在這兒,你自己玩吧。”

“我不會弄壞的!”夏可晴很興奮!他居然讓她碰他的寶貝?男孩子都把遙控飛機當成命根子,大哥從前就為了它們跟她打了幾次架。

“你知道人們為什麼喜歡玩遙控飛機嗎?”她忽然回眸一笑,問住了正拿著藥瓶手忙腳亂的齊亞。

“呃?”齊亞愣怔,“因為……可以滿足人們飛上天的願望。”

“不對,如果隻是想上天,去坐真的飛機就好了,或者,去游樂園玩玩也很過癮呀!我聽說,人們喜歡玩遙控飛機,是因為可以排解煩惱看,就像這樣,你把這架飛機當成你的煩惱,然後‘呼’的一聲,一鬆手,煩惱便被放飛!”

“是嗎?”這種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說。

“對呀,知道那種紙飛機吧?有的人就把值心的事寫在紙上,折成飛機,一放而飛,聽說從此以後就可以快樂無憂哦!”她眨眨閃亮的眼,“所以……齊亞,這架飛機,應該由你來放。”

呵,他懂了,繞了半天,原來她在安慰他。

一瞬間,或許是受了她晶瑩眼眸的誘導,他竟真的擱下了手中的藥瓶,拿起了飛機。

那架白色飛機,自他手中揚起,流星一般,穿過他的窗,穿過視野中的綠,穿過日暮的校園,劃向天際,不知怎的,他的心忽然輕鬆了,剛才的恥辱不見了,灩光這一個月來對他的冷落也忘記了,所有的煩惱,似乎真的飛入了夕陽,被天空帶走。

傍晚的風適時吹過,揚起他略濕的發,有微薰的意味。

心曠神冶,大概就是如此吧。

“哇,好高!好遠!”夏可睛在他身邊大跳大叫,像個快樂的精靈,陪著他,或者說,是一個守護天使——如果,上帝沒有忘記他。

但這愉悅隻維持了一刻,當飛機飛回來時,有人發出一聲慘叫。

夏可晴,由于太興奮,忘了閃避,被回歸的飛機撞個正著,腦袋立即開花。

“好痛——”捂住紅紫的額,夏可晴在暈厥中不忘喊冤。

於是,清淡的愉悅變成了驟然的大笑。

“哈哈哈——”齊惡中所有的陰霾在這爆笑中消散殆荊

“人家差點被撞死了,你還笑!”夏可晴嗔怨。

一邊抑住笑顫的身體,一邊尋回那瓶被拋棄在一旁的藥膏,齊亞捂著肚子,主動將藥抹上那慘不忍睹的額。

額頭的確慘不忍睹,但是配上她那張蘋果臉,那副惱羞成怒的表情,真是滑稽不已。

“忍一下下,等會兒就不疼了。”齊亞輕輕替她的傷吹著氣,指腹柔柔的在上麵摩挲。

夏可晴終於靜下來,不再亂叫亂喊。

嘻,他的指腹溫暖又柔軟,這是第一次,他們的肌膚無阻隔的接觸。

室內升騰起一抹怪異氣氛,她眼中突如其來的含情脈脈,他感受到了,更該死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也捨不得從她的額上移開。

“我……還有事要出去。”終于,確定她已無大礙,齊亞覺得自己不能再跟這個女孩待在一起了。

“我有車,可以順便送你一程。”夏可晴識趣的站起來。

他本可以拒絕,但不知為何,沒有說“不”。也許,是感激吧,為了那日的錢包,為了今天她的破門而入。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三章

真沒想到,“英雄救美”這種事有朝一日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不過,與衆不同的是,“英雄”成了她自己,而身邊的齊亞頗有姿色——亦算“美人”吧。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剛才的事餘悸未散。

“前麵往左,還是往右?”夏可晴故意繞了很長一段路,把他留在身邊多一會兒,但這樣的挽留毫無意義,因為他根本心不在焉。

“左。”他連回答也如此吝嗇,簡潔明瞭,不肯多加一個字。

往左?夏可晴的心蔔通一下。

她記得,如果他要回家,應該是往右,現在往另一個方向,顯然他幷不急著回家。周末的晚上,一個男生不急著回家,他會去哪裏?

答案不用說,她也能猜到。

“你在這兒打工嗎?”目的地是一間鞋店,夏可晴已經從櫥窗裏看到了她羨慕的一張臉,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正確,但她仍然裝傻的問。

那張臉,一個月前,她在他的錢包裏見過。

她想知道,他回答時的語氣,從那語氣中,可以聽出一個男孩子愛他的女朋友到底有多深。

“我朋友在這兒做事。”齊亞低著頭,臉有點紅。

呵,語音心溫柔他果然深愛著她。

“今天是她生日。”他又補充。

一瞬間,如同迸發的火山,血漿在腦中崩散,夏可晴一向反應迅速的思緒塞了車,停頓好一會兒,她才笑,“你兩手空空的,女孩子會不高興的峨,不給她買份禮物嗎?”

終于知道他不說話的原因了,不是因為害羞,也不是因為心有餘悸,而是因為在想念另一個女孩。

她替他打跑色狼,駕著車子,載他繞了這麼遠的路,最終,竟是為了把他送到別人的手邊……

“禮物?”齊亞楞了一下。這段時間,他隻顧著掙錢替灩光開派對,竟忘了,原本看中的那條項鏈,在離這兒很遠的百貨,他後悔當初看中的時候沒有立即買下來。

“不要慌,現在買還來得及。”夏可晴眨眨眼,“要不要我陪你去買?女孩子挑的東西會比較對女孩子的口胃唷!”

“可是……”齊亞扭頭看看四周,“她快下班了……”

櫥窗裏,灩光正輕抹一雙客人剛試過的鞋子,小心翼翼的擱于架上,鞋是米白色,邊口打著荷葉般的褶,像兩隻舒適的船,配以小羊皮的柔軟質感,任何女孩子見到它,都會如同炎熱的夏日見到了鮮艶的水果一般,忍不住想試一試。

“她好像很喜歡那雙鞋,”夏可晴提議,“就買這雙鞋送給她吧!嗯……你要是願意,我可以進去替你買……這樣,她就不會氣你不記得買禮物了。”

齊亞怔怔的望著這個熱心的女孩子,忽然之間她的熱情,讓他很不好意思,仿佛虧欠了什麼,又不止是虧欠了什麼。總之,心竟有些發疼。

“我給你錢。”他立刻掏出錢包。

“原來你這麼有錢呀!”夏可晴笑望那錢包中厚厚的鈔票,毫不客氣的刷刷抽了兩張,“等我一下下,馬上就買好!”

“對了,她穿幾號?”車門推開,又猛地回頭。

“六號的。”他笑了——雪融般的笑,讓她差點發呆。

店內客人不多。這種高級精品店一向空洞洞,人多了,反倒顯得廉價。

這是夏可晴第一次有機會仔細看看齊亞喜歡的女孩子,她發現,這個女孩有點令她失望——在她心目中,能配得上齊亞的,就算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也應該不庸俗,但這個女孩,像所有精品店中眼高于頂的小姐,先掃了一眼她的衣著,才露出笑容,而且,笑容虛假。

當然了,你不可能指望任何人都能對陌生人露出真誠的微笑,也許她拋開職業習慣,還有別的可愛之處吧?夏可睛隻能自我安慰。

“小姐請隨便看看。”餘灩光鞠了個躬。

夏可晴點點頭,順手拿起那雙米白色的鞋,“這雙看起來好像蠻不錯的,是嗎?”

“的確不錯。”

餘灩光絕非信口開河,這雙鞋子,前天貨剛到的時候,她就偷偷試過了,別的款式,差一點會像差了一方天地,可是這款不同,無論什麼樣的腳形都會對它滿立息。

不過,她真正中意的,是店內另一雙禮服鞋,尖頭的、高雅的,仿佛皇後般立著細細的跟,鞋麵上鑲著碎鑽,在暗處星光一閃,但那標價令她大大咋舌,何況,她也沒有機會穿上那樣的鞋子——那種隻有出席盛大晚宴才用得著的鞋,難道讓她一個小職員踏著穿過日常的陋巷?

但事在人為,她相信,不久的將來,渴望不再隻是渴望。

門推開,女士鞋店進來了一個大肚便便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最近常常 光顧,不挑別的店員伺候,隻找餘灩光,餘灩光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餘小姐還沒下班嗎?”中年人笑意中隱藏著輕福

“喬先生又來給太太買禮物呀?”餘灩光的聲音馬上不同了,變得像蜜糖,“上次喬太太訂的鞋子明天才會到貨。”

“不要緊,我另外給她買一雙,餘小姐你說哪種款式好呢?”中年人蹺著二郎腿坐到沙發上,但眼睛卻一直盯著餘灩光,從臉到胸,再到腿,一路到底,半秒鍾也沒離開。

“我說?”餘灩光半嗔半嬌,“我怎麼知道喬太太喜歡哪一種呀。”

“她不喜歡沒關係,隻要餘小姐你喜歡就可以了。”

這句話,意思再明顯不過。餘灩光笑笑,取下她向往已久的那雙禮服鞋。

“我覺得這雙不錯,就是價錢貴了點。”

“多少錢都沒關係,隻要餘小姐中意,幫忙試一下,可以嗎?”

餘灩光沒有絲毫拒絕,馬上套到腳上。

華麗的鞋子配著她那身規矩的店員服一點兒也不適合,但她還是自信的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喬先生覺得漂亮嗎?”

“很漂亮!”中年人眯起眼睛打量,“鞋子和人……都漂亮,餘小姐,恕我冒昧,這雙鞋子就送給你吧——內人穿上肯定沒這麼好看,白白糟蹋了好東西。”

“那可真不好意思!”餘灩光坦然接受,“改天,我請喬先生吃飯,算是回禮。”

“何必改天呀,餘小姐今天沒空嗎?”

“今天?”餘灩光這回倒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笑容依舊浮現,“今天也可以呀,不過……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正好呀,鞋子就當是生日禮物。”中年人俯下身子,曖昧的在她腳上一捏,“舒服嗎?”

“唔……很舒服。”挑逗的動作換來嬌媚的回答。

這算不算當眾調情?夏可晴驚呆在一旁。

一樁交易就在這大廳廣衆之下,在她的眼前搞定,那麼簡單輕鬆,真讓她大開眼界,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發生了什麼事,她雖然隻是個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但也看明白了。

捧著齊亞托她買的禮物,夏可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這份禮物是否還能派得上用場,有了禮服鞋,餘灩光還會在乎這雙休閑鞋嗎?

而此刻,重要的似乎已不是手中的鞋,而是門外的人,該怎樣,才能瞞著齊亞,讓他避開這難堪的一幕?

無意中回頭一瞥,她才發現,擔心已經沒有用了——齊亞,就站在透明的櫥窗外,剛才那一幕,完完全全落到了他的眼裏。

“禮物已經買好了唷!”夏可晴急忙跑回他的身邊,他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陰沈,讓她有一絲恐懼,“齊亞,我們到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吧,你的女朋友好像還沒這麼快下班,我們一邊喝點東西,一邊等……”

她隻有一個想法,盡量把他拉離這是非之地再說,否則等會兒店內那對男女一出門,雙方麵對麵,後果無法想象。

“我就站在這兒等。”齊亞的聲音嘶啞抑鬱。

她拉不動他,握著拳的他,定定地盯著那道門,似生了根般站在原地。

“剛才,你聽見他們說的話了嗎?”隔著窗,他隻看到了那個中年人挑逗的捏著灩光的腳,還有灩光的媚笑。他隻是猜到了,卻不瞭解全部。

“我……我剛才隻顧著買鞋子,沒聽清楚。”夏可晴支支吾吾。

“沒聽清不要緊,等一會兒我可以自己問。”齊亞一字一句地說。

店內的男女終于出來了,不再像先前那般客氣生疏,而是親熱的挽著手。

“我們先去買衣服好不好?我身上這件衣服跟剛剛你送的鞋子實在不配……”餘灩光盈盈笑著,猛然之間,發現了站在麵前的齊亞,表情凝固。

“灩光……”他喚,語氣還是那麼溫柔,不過多了些許哽咽。

“你來做什麼?”一個月沒見,餘灩光沒有戀人間應有的思念,反而十分冷漠。

“你不是說,今年的生日要過得隆重一點嗎?這些日子我打了幾份工……現在你想怎麼樣慶祝都可以了。”

“你這麼晚才來,這會兒叫我怎麼來得及通知朋友!”餘灩光眉毛一挑,毫不領情,“我看就算了吧,你打工也蠻辛苦的,掙錢不容易,自己留著吧。”

“灩灩,你還在生氣嗎?”齊亞怯怯的走上去,牽起她的手,“那天是我不對……我們改天再請你的朋友,今天就我們兩人一起慶祝,好不好?上次,你不是說想到那家新開的法國餐廳吃飯嗎?我們等會兒就去那……”

手被一把甩開,餘灩光冷笑,“不必了,我今天已經約了人了。”

“你約了他?”齊亞看了一眼那姓喬的中年人。

“沒錯!”餘灩光重新挽起恩客的手臂,“請讓開!”

“灩灩,你不是說真的吧?”齊亞沒有退讓,“他是誰?”

“齊亞,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可笑嗎?他是誰?”餘灩光放意讓他看清自己挽著對方臂腕那隻手,“這樣,你總該清楚‘他是誰’了吧?”

“那我們呢?我們又算什麼?”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仿佛一片羽毛飛到無盡的暮色中,搖搖晃晃的。

“我們?”餘灩光盯著他的眼睛,“我們一個月前,就結束了。”

轉身,拖著她的恩客迅速離開,不再多說一句廢話。餘灩光的行事作風向來幹淨利落,沒有商討的餘地。

她說了結束,就一定是結束了。剛才,故意讓他看清她堅決的眼神,亦在證明這並非情侶間鬧鬧小脾氣那麼簡單。

她等這一天,像是等了很久——終于找到藉口,可以分手。

齊亞停留在那兒,傷心和憤怒麻醉著,還沒蘇醒,他隻是感到十分茫然,似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而夏可晴,用一種比他更疼痛的眼神望著他。

今天算不算是十分倒黴的日子?

起先,差點被一個男人強暴,然後相戀了多年的女友又挽著別的男人離開——齊亞覺得“禍不單行”真是世界上最準確絕妙的詞語,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個跟他一樣可憐的人。

他從沒來過PUB,也從不會喝酒,但此刻,一杯杯烈酒直灌下肚,火辣的滋味激得他想流眼淚。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隻是覺得周圍的人都愕然的望著他。

“你不勸勸他?”他聽見酒保對夏可睛說。

“他正在難過呢,也許喝點酒,會好一些。”夏可晴回答。

頓了一頓,她又說:“幹脆給他烈一點的酒,喝了馬上醉,睡一覺就沒事了。至于那種幹杯不醉、越喝越傷心的酒,不許讓他喝!懂嗎?”

這個地方,是她帶他來的,她似乎很熟悉這兒,許多人都跟她打招呼,她說,很多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來這兒,烈酒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能把傷心暫時拋到九霄雲外,暫時,這話好像沒錯。

她沒有阻止他買醉,這個女孩,似乎十分善解人意,知道他什麼時候想做什麼,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心境舒緩。

而此刻,他要的就是一醉方休,就是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痛苦,現在,放飛一架遙控飛機已經不能減輕他的憂傷了。

很丟臉的醉鬼形象,一般在女孩子們麵前他會不好意思這樣,但這個女孩子,夏可晴,不知為什麼,總能讓他坦然。

他想起游樂園裏的旋轉木馬,一圈一圈繞個不停,讓腦袋昏昏沈沈,喝了酒,就是這樣的感覺,還有一種飛船,從高處衝刺而下,濺起一大片的水花,驟然的落差,也使人眩暈。

上次,他和灩光最後一個開心的下午,就坐了那種飛船。

水花映著金色的陽光,滑落瞬間,四周滿是飛揚的露珠,七彩的、剔透的,仿佛跌落在銀河裏——灩光被刺激得大笑大叫。

她的笑,他聽慣了,現在竟變成了冷言冷語,這突然的轉變,讓他承受不了。

“灩灩……”當他醉倒在吧臺上的時候,有人扶起他的頭,靠住自己的肩。

他順勢伸開雙臂,環住那人。

是個女孩子吧?柔軟嬌小的身子,暖暖的。除了灩光,還會有誰這樣親密的抱他?

他強迫自己忘記灩光已經離開的事實,執著的相信女朋友又回心轉意了——自欺欺人至少能讓他熬過今夜,不會失眠。

那女孩沒有打擾他的好夢,反而在他頰上輕輕一吻,薄唇有點微涼,還有點顫抖。

說實話,他並不渴望她的吻,她的擁抱更讓他依戀。

“好好睡哦。”甜而淡的聲音叮囑著。

仿佛墜入了一個泉水清涼的池中,僵硬的身子舒展開,累了一天,驚嚇了半天,傷心了一整晚的他,終于得以鬆懈。

888

直到晨曦灑到床頭,割裂般疼痛的額才催他清醒。

不過,有比頭痛更讓他頭痛的事——猛然發現,他幷不是躺在池子裏,而是躺在一張池子般大的床上,他的懷中,也不是熟悉的灩光,而是另一個裸體的女孩。

齊亞如果不是男人,這會兒肯定尖叫出聲。他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一切,喉中像被什麼堵住,發音困難。

“唔……”女孩嬌吟一聲,轉過身子,“你醒了?”

她玉體橫陳,雖有薄毯輕裹,但毯子裏的身體曲綫仍然顯而易見,可以想象,那底下,什麼衣物也沒穿。

齊亞當然認得她——夏可晴!

“你、你……我、我怎麼會在這兒?”齊亞找回自己的聲音。

“昨晚你喝醉了,我又沒有你宿舍的鑰匙,所以就扶你來我家嘍。”他那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想笑。

“然後呢?”他支支吾吾的追問。

“然後?”本不想逗他,但看到那張漲得通紅的臉,惡作劇的心理升騰起來,夏可晴止不住頑劣的本性,決定跟他開個玩笑,“一男一女睡在一起,你說然後會發生什麼事?”

齊亞僵著脖子,呆頭鵝般全然傻了。

“人家不管啦!”夏可晴調皮的依偎過來,趁著他正發楞,狠狠的在他臉上親了兩下,算是占個小便宜,“人家可是第一次哦!你要負責任。”

那漂亮的肌膚,她終于摸到了,既柔又剛的觸感,讓她像個色狼般陶醉。

“你要負責任哦”——這種陳腔濫調若換了別的男人,早就笑著一腳踢開她了,但齊亞是個純淨的乖孩子,她知道,這定能把他嚇祝

一年多來,她使盡一切手段接近他,但不論她多努力,他仍跟她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沒想到,短短一句謊言,他就這樣任她又抱又親。夏可睛發現謊話真是個用的好東西,難怪世上有那麼多人對撒謊如此熱衷。

她決定再多說兩句,讓他多停留一會兒,畢竟,過了今天,他們也許又會形同陌路。

“咦,我們昨晚好像沒做什麼‘防備’,萬一中了獎怎麼辦?”

“中獎?”齊亞怔怔地重複她的話語,猛地領悟其中含義,“中獎!”

“還以為你嚇得不會說話了,原來還是可以說得這樣大聲的。”夏可晴吸進一口屬于他的清爽氣息,臉蛋在他胸前不斷磨蹭,“對呀,如果真的中了獎,人家可不想做手術,聽說第一次懷孕就去拿小孩,將來可能會不孕哦!不如……我們結婚吧!”

“結、結婚?!”

“不要怕,隻不過是‘奉子成婚’罷了,我們可以簽下協議,等孩子生下來後再離婚,小說裏不是經常這樣寫嗎?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假結婚期間產生了真感情……哇,好浪漫哦!你說我們會不會也這樣?”

齊亞簡直無言以對。

“即使你最終不愛我也沒關係,我們還有個寶寶當紀念嘛,嗯……最好他人長得像你,性格卻比較像我,因為你比我漂亮,而我比你可愛……”

齊亞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他是世界上最悲慘的男人,還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才被女朋友甩了,馬上有另一個女孩子赤身裸體的躺在他身邊,跟他大談婚姻和未來,連孩子都快談出來了。

過去,不理解“哭笑不得”是什麼意思,現在,他終於大徹大悟。

“亞亞哥——”夏可晴繼續她的甜蜜幻想,“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你一定在發愁,對不對?你一定在想,現在還沒畢業又沒工作,拿什麼養我和孩子,對不對?

“不要緊,你已經大四,我也大三了,等你一畢業我就叫大哥在公司給你安插一份好工作,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那間公司我也有股份唷,你去那裏就算是幫我看著生意,不要讓我那個狡猾的大哥把我的財產私吞了……”

她、她連這種事都想好了?是信口開河,還是預謀已久?

“所以,親愛的亞亞哥,我們結婚吧!”她一語總結。

呵,他一直以為,求婚是男人的事,現在竟自一個女孩子口中說出,除了乾坤顛倒的感覺,還有另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他心中湧動。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四章

“哈哈哈——”笑得變了調的聲音在六點以後的圖書館裏回蕩,笑聲的主人手一滑,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外加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字典掉到地上。

“哈哈哈,你說什麼?”曲冰冰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你真的跟他上床了?”

“不要亂講!”夏可晴瞪她一眼,“我現在仍是完璧之身!”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那天……他喝醉了,我讓他躺在我的床上,本來隻想看看他,就到客房去睡,誰知道看著看著,我也睡著了,一直到天亮,被他發現。”

“那你為什麼光著身子?是不是想半夜引誘他啊?”

“呸!我像是女色狼嗎?”臉兒悄悄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有裸睡的習慣,那天到了半夜……習慣來了,他在身邊又弄得我好熱,所以迷迷糊糊之中,就把衣服全部脫掉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連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不解釋清楚還逗他?”

“你都沒看見,他當時的樣子有多好玩,害我忍不住想戲弄他一下,誰知道他……”

“誰知道把他嚇得倉皇而逃,至今不敢再見你?”

“唉——”夏可晴嘆了一口長氣,“好不容易跟他做了朋友,一念之差,前功盡棄。”

曲冰冰幸災樂禍的拍拍她的腦袋,“放羊的小孩,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兩條路,”她豎起直直的指頭,“第一,找他解釋清楚,第二,死不悔改,賴到底。”

“賴到底?”曲冰冰詫異地蹙眉,“你還真想讓他娶你呀?嘿嘿,不是我打擊你——新婚之夜你就過不了關,因為,你剛剛還說了,你是完璧之身呐。”

“已經破了。”她胸有成竹的回答。

“耶?”曲冰冰驚得尖叫。

“還記得高一時我們有一次上體育課跳完鞍馬以後,我不是發現褲子裏有血嗎?”

“那麼一下下就……破了?”

“曾經的傷痛反而成為了日後的幸運。”夏可晴如哲學家一般攤攤手。

“可晴,你可要想清楚,”曲冰冰換上正經臉色,“這不是玩,是結婚耶!一聽到這個詞我就覺得恐怖,如果他真心愛你也就罷了,但你不要忘了,他的心裏還藏著另一個女人,你不覺得未來會有點……忐忑不安嗎?”

“傻瓜!”她努努嘴,“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他了?就算我真的想,大哥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正願你現在說的這句是真話,愛撒謊的小孩,請好自為之。”曲冰冰老氣橫秋地搖搖頭,不再多言,踱到了書架的後麵。

她又在騙人了嗎?呵,從小口才流利,她隨口就能編出一大串的謊言,而麵不改色,有時候,謊話說多了,也變成了真的,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比如,那天她依在他胸膛上做的諸多美妙幻想。

一憶及她胡亂編派出來的那個小寶寶,可能有她的調皮和齊亞的漂亮,她就不自覺的微笑。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應該是幸福的吧,即使,他心中仍藏著別人。

她自認不是貪心的人,從不追求完美,若幸福如斷臂的維納斯,雖然殘缺,但卻無比優美,她也認了,可惜,上天幷不肯把這種殘缺的幸福給她,他現在,連見都不肯見她了,是故意躲她的,她知道。

還是找他解釋清楚吧,說那隻是個沒有惡意的惡作劇,這樣,他們可以恢複友好,不必尷尬了。不過,惡作劇的原因她埋在心中的情感,是不能告訴他的。

出了圖書館,鼓起勇氣往男生宿舍走去。

這段時間,她經常在這一帶逛,有意無意的,想與他“邂逅”,但一瞧見他的身影,心又慌了,急忙躲到一株老榆樹的後麵,看他疲倦的回來,巨大的背包在他肩上搖擺,似乎很沈,壓著他的肩和她的心。

她覺得她像個神經兮兮的偷窺者,大概多年以後回想起來,自己都會嘲笑自己。

沒等多久,他出現了,夏可晴剛想上前打招呼,卻猛然退縮。

這次,不是因為缺乏勇氣,而是因為,她發現他的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女孩——餘灩光。

他……仍跟她有來往?

呵,夏可晴慶幸自己身前有那株老榆樹,在這難堪的時刻替她遮擋。

原來,他們幷沒有分手,是她一相情願的樂昏了頭,以為時機到來,趁著女主角退場,她在他的舞臺上可以當個替補演員,但她錯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分手!那一天,隻是情侶間的口舌之爭,很平常的事,卻被她這個外人想象得複雜。

她還指望騙他“負責”?可笑之極!

即使他以為自己跟她發生了關係,該見的愛人照樣見,一點也不衝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除了“無足輕重”外,別無其他形容詞。

原以為,他心中壓著罪惡感,所以如此忐忑心不安的來找他解釋清楚,隻希望無辜的他能掙脫枷鎖,讓她也鬆一口氣,而此刻,目睹眼前這一切,應該不必擔心了吧?枷鎖,他早已自行解開,或者,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套住他的心。

但……為什麼她的心是這樣的沈重?比惡作劇時的內疚更加不快樂。

樹皮紋路深刻,她緊緊地揪住,指尖有些發疼。就這樣,夏可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另一端,餘灩光忽然停住,“我不喜歡男生宿舍難聞的氣味,這兒空氣比較好。說吧,你等了我一天,不就是有話想說嗎?這兒沒多少人,有話可以盡量說。”

“灩灩……”齊亞深深的歎息,“那天……你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那天他看到了她堅決的眼神,但畢竟多年的感情盤旋不去,潛意識中仍不相信這場原以為刻骨銘心的愛戀隻被幾句話就打發,他以為,過了兩三天,事情也許還有轉機,所以抱著最後一綫希望,他又去等她了。

沒料到,她仍是如此冷漠,雖然跟著他來了,也答應給他說話的機會,但那生硬的語氣,真是他的灩灩嗎?

“齊亞,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什麼時候騙過你?”餘灩光冷笑,“再難聽的話,我也是照說不誤的。”

沒錯,灩光最大的優點就是坦率,他當初會喜歡她,亦是被這性格中的剛烈吸引——就算做個壞女人,灩光也絕對屬於壞得徹底、壞得坦蕩的那一種,不屑掩飾自己的罪惡。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直好好的?”這個問題很蠢,尤其從一個男生口中問出更顯窩囊,但如果不問,他不會死心。

“好?”餘灩光的聲音像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是你覺得好吧?我可從來不這樣認為,齊亞,今天我就把實話告訴你,你聽清楚了——如果,我隻是要一個男朋友,你當然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如果我要挑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你絕對不是理想中的對象!”

“那天那個人……他就是你理想中的對象?”一個有太太、大肚便便的男人?

“他有錢,可以讓我買我想要的東西,這就夠了,其實我這個人幷不貪心,很容易滿足。”

“我將來畢了業,也可以讓你買你想要的東西。”齊亞的眼眸裏有著懇求。

“是嗎?”她又一記冷笑,“什麼時候?五年?十年?齊亞,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越老越有魅力,女人老了就不值錢,十年以後,再漂亮的衣服、再昂貴的首飾,穿戴在我身上還有什麼意思?再說,如果你真的變成有錢人,憑著這副外表,肯定是諸多女人追逐的對象,我可不想將來整天提心吊膽!”

最後這一句,玩笑似的安慰,齊亞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寬慰。

“我是真的不想再當個受氣的女店員了,每天麵對那些太太們的臭腳,被她們趾高氣揚的呼來喝去,沒錯,我的確沒學曆沒本事,但幸好我還有這副不錯的身體,我要利用它,掙夠我想要的!”

餘灩光像怨氣發洩完畢似的,語氣軟下來,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凝視從前的男友,“去找個合適的女孩吧,齊亞,聽說,大學裏有很多家境不錯的女孩子喜歡你不是嗎?不要再來找我了,愛情對我們這樣的窮人來說,是太奢侈的東西。”

不要再去找她了?

憶起多年以前,他倆剛相識的時候,是她主動來找他的吧?

他們是中學同學,學校的後麵有一片櫻花林,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便悄悄的在那落英繽紛下相見。她總是比他早到,坐在腳踏車的後座上,兩條腿悠閑地晃呀晃,花瓣停留衣間,她明媚地微笑,像一道陽光射進他的內心世界。

她說,齊亞,我們交往好嗎?也許有很多女孩想跟他說這句話,但她是第一個大膽開口的,因此,她也成為了他的第一個女友,輕而易舉的把別人從他心裏踢開。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把自己給了他,兩人都是初嘗禁果,既興奮又害怕,那一夜,他以為兩人不止是交出了自己的身,還有全部的心。

何況,還有她到醫院墮胎的那次。

這對兩個學生來說,是很可怕的事,他記得自己守在手術室外,額頭上、手心裏、脖間、背上,全是冷汗,那是他們的孩子,因為來得不是時候,所以要被血淋淋地打碎、拋棄。

她終于出來了,虛弱地靠著他的肩,嘴唇沒有一點兒血色。“我以為你走了。”她說。

“怎麼會呢?”他顧不得醫院裏旁人的目光,一把將她抱起,抵著她的額摩挲,那一刻,有個決定暗自刻在心裏,他要照顧她一輩子。

但她顯然不屑于與他海誓山盟,現在,她要離開了,忘了那激情萌動的初夜,忘了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忘記所有美好,隻為了華麗的衣服和首飾,頭也不回地離開。

齊亞覺得靈魂被掏空了,恍恍惚惚的。他全心全意守候的人,一下子,沒有了,這瞬間,他不知該站在原地,還是也像她那樣離去,記憶要他留下,現實卻讓他走。他……好捨不得。

“齊亞——”有人在叫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齊亞驚喜回眸,以為是餘灩光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但他失望了,來人是他這些日子幾乎忘記了的人——夏可晴。

幾乎忘記?呵,不如說是故意忘記。那尷尬的一夜,讓他“故意”要把她忘記。

心中的確有內疚,畢竟占了別人的清白之軀,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個酒醉後的錯誤,難道真像她調笑中說的那樣,娶了她?不,如果繼續玩下去,他倆都會後悔一輩子——不熟悉、不相愛的兩個人,隻為了一夜而終身相守,想一想都覺得荒唐。

但此刻見著她,雖因為不是灩光的回頭而有些失望,卻有些異樣的高興,不知是什麼緣故。

是呵,最難過的時候,是需要有人陪在身邊、轉移難過的視綫的。傻乎乎的夏可晴,來得正湊巧。

“齊亞……”夏可晴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本來是想走的,但看到他和餘灩光在爭吵——死了的心又再度複活,她忍不住上前趁虛而入,有點卑鄙,卻難以自控。

“我是來告訴你,”她努力裝出嬉皮笑臉的模樣,打破沈悶的氣氛,“那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騙你的,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當時隻是覺得好玩,逗逗你而已,你……不用故意躲著我!”

夏日的午後,天上忽然飄下太陽雨,晶瑩的撒了她一臉,發間也是亮閃閃的,她就站在那兒,手足無措,漲紅蘋果臉,支支吾吾的告訴那個跟她睡了一晚的男人,一切不必擔心,隻是個誤會,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齊亞沒有辦法不理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子,那天晚上,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此刻說的話是真的,他大可釋懷與她做朋友,但如果她隻是為了讓他安心,才故意這樣說,如此善良的女孩子,他更不能拒絕。

陽光、雨露和不知在那兒等了多久的她,構成一幅讓他感動的畫麵失戀的痛苦中,忽然一個亮眼的精靈闖入他灰濛濛的世界,是人都會感動的。

這個女孩子一定很喜歡他,他知道。

“可晴,你願意……跟我結婚嗎?”不知哪來的動力,這句話衝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因為感激,還是因為跟失戀鬥氣?

灩光還沒有走遠,他的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一定能傳入她的耳膜。

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嗎?讓她明白,沒有了她,他也照樣能活得好好的,幷非所有的女孩子都會為了錦衣玉食而遠離他。這……算是報複吧?

齊亞一向以為自己光明磊落,沒料到有朝一日,也會幹這樣惡劣的事。愛情,真能叫人迷失本性。

“呃?”夏可晴驚得呆了,原本隻是來道歉的,沒料到竟弄假成真,他是真的在向她求婚,還是一時被痛苦衝昏了腦袋,又或者……看看那還沒走遠的人,她明白了,這隻是一個報複,一出要她配合的好戲。

好吧,就算是交朋友需要付出的代價,暫時幫幫他,而且,這求婚的話語,雖然虛假,她卻聽得甜滋滋的,像現實中的灰姑娘在舞臺上扮演了皇後的角色,自娛自樂,自欺欺人。

“我願意!”她爽快回答。

她……願意?!

剛出口就自知失言的齊亞,居然得到了如此石破天驚的答案,還如此的爽快,一時間,竟又楞住了。

而不遠處的餘灩光,在聽到兩人對答的一刹那,似乎伫足了片刻,但最終還是選擇遠去。

“你膽敢再說一遍?!”沙發上的男子拒絕接受事實,吃了炸藥般的怒吼出聲。

“說就說,有什麼不敢的——我、要、結、婚!我已經成年了,想結婚隨時可以結,出于禮貌才好心的通知你一聲,不領情也就算了,臭世勛,你管不著我!”夏可晴迎麵頂撞,很不怕死。

“唷!”夏世勛輕嘖,“長大了,不用我管了?好,盡管結你的婚去,明天我就修改遺囑。”

“那是媽咪留給我的錢,你敢私吞?”

“媽咪就是怕你被壞人騙,所以才把錢轉到我的名下,要我替你看著,現在,眼看你就要被來路不明的男人拐跑,我怎麼可以放任媽咪一生的積蓄有被你敗光的危險而不理呢?”

已故的夏太太是個偏心的人,別人留給女兒的嫁妝,至多委托律師存入基金,等到女兒十八歲後便可動用,她卻偏偏把錢交給兒子,仿佛世界上惟一可以信賴的隻有兒子。

她在遺囑上說,惟有夏世勳認可的男人,才能當她的女婿,才能擁有那筆龐大的嫁妝。她也不想想,萬一她兒子是個居心叵測的壞蛋,垂涎妹妹的財產,這樣做豈不毀了女兒的幸福?

當然了,夏可睛不敢怪母親思維不周全,也不敢胡亂懷疑哥哥別有用心,但他們總有目光短淺的時候,尤其對于窮人懷有偏見,總以為人家是衝著財產來的。

是的,她決定嫁給齊亞了,真的嫁,絕非玩笑。

那天,餘灩光離開後,她嬉笑著告訴齊亞,剛才配合他的演出,她不介意,他亦不必內疚,然而,齊亞卻一本正經的回答——他,是認真的。

他還說,如果她願意,一畢業,他們就結婚,雖然他不敢保證能馬上找到薪水豐厚的體麵工作,但一個普通家庭的日常開支,他還是能維持的,而且,他可以好好照顧她,不論是丈夫對妻子、哥哥對妹妹、朋友對朋友,任何感情,隻要她願意接受,他就盡量地給。

“也許是我高攀了……”見她發呆良久,他自嘲的笑。

“不是的。”夏可晴輕輕摟住他的脖子,第一次,兩人真正的擁抱。

她發呆,幷非因為猶豫,而是因為驚喜得不知所措。他……真的願意娶她?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快快答應,放過這次機會,他就真的要從她身邊溜走了。

那一刻,毫無理智可言,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定下終身。

夏可晴知道自己的瘋狂之舉一向不少,但這一次,大概是最猛的,而他,素來老實的齊亞,能有如此大膽的提議,也算百年難得。

冷靜下來之後,夏可晴想到了她的嫁妝——齊亞也許暫時找不到工作,他們會需要錢,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回知道錢的重要。

所以,明知夏世勛會怒吼,她還是要跟哥哥攤牌,否則,她早就悄悄跟齊亞溜到法院,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夫妻之後再攜手走進夏家大門。

“最最親愛的哥哥,答應你可憐的妹妹吧,我有生之年就這一個請求了!”夏可睛不再掐住夏世勳的脖子,而是親熱的坐到他的大腿上,跛嗾嗾對著那張俊臉親個不停。

“你再免費奉送一百個香吻也沒有用!”夏世勳不受賄賂,“你不是說那小子有個刻骨銘心的戀人嗎?他傷口沒愈合就向你求婚,你知道是為什麼?”

“反正不是為了我的錢。”氣嘟嘟的小嘴反駁著。

“好,先不談錢,”放她一馬,“我們就來談單純的感情——他為什麼不先跟你交往看看,而是直截了當的求婚?”

“證明他不是隻想和我玩玩而已,而是很認真的。”

“對呀,這才是最可怕的!”夏世勳把妹妹放到麵前的桌子上,讓她乖乖坐好,聆聽他的分析,“就是認真,才可怕。”

“為什麼?”荒謬的言論!

“你現在年紀還小,沒定性,如果將來後悔怎麼辦?而且,你這麼輕易答應了他,對你,他根本不用付出太多的感情,這一輩子,都得由你主動,像你這種受慣了別人寵愛的人,能開心嗎?”

哥哥的苦口婆心,她心底領情,表麵上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說實話,對于齊亞直截了當的求婚,她也十分不安,可以猜測,他之所以急著定下來,不願意再次愛情長跑,定是被先前的失戀嚇壞了,因此,沒有結果的事,他不會再做。

這個的結果,也好,也不好。

好處在于她不用擔心受到欺騙,不好的地方,也正如哥哥所說,這一輩子她都享受不到那種寵溺般的愛情了——他會對她很好,卻不是女孩子們夢想中的“好”。

“衝動的小姑娘,想清楚了再回答。”夏世勛看她啞口無言的呆樣,諷笑一聲,徑自上樓。

哼,他們就知道笑她,冰冰是這樣,哥哥也是這樣,周圍的一幫朋友,若知道她匆忙結婚,也定會笑得前俯後仰,他們以為,這樣笑笑,她就會屈服了?就算倒黴輩子,她也要叫他們知道,夏可晴的命運隻掌握在自己手中,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

不過她仍然靈機一動,妙計乍生。嘿嘿,夏世勳,等著瞧,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這天夜裏,花園裏狂風鼓鼓,似有雷雨即下。

夏可晴沒有舒舒服服的待在臥室玩她的電動游戲,相反的,她迎著狂風,爬上了樓旁的一株參天大樹,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台迷你攝影機,這攝影機,雖然小得不起眼,卻威力無邊,再暗的夜景,再遠的距離,都能拍攝得清清楚楚。這是她最後的法寶。

多年的調皮使她爬樹的技巧十分純熟,隻幾分鍾,就到達一處適當的枝幹——那兒,正對著二樓的窗口。

落地長窗被風吹得開開合合,這間房的主人卻沒有閑工夫關上它,因為,他正躺在床上,腰間坐著一個絕色女郎。沒錯,這是夏世勛的臥室,他此刻正在與某當紅明星上演一出兒童不宜的三級戲碼,室內,春光無限。

“正點——”夏可晴邪邪地笑,打開攝影機,如實拍攝。

真槍實彈的表演,畫麵可貴。隻可惜這個男主角不太用心,他雙眼微閉,左手拿著一支煙,右手托著一杯酒,任憑人家女孩子尖叫著為他服務,他卻表情麻木—無動于衷的仰躺著“享受”。

夏可晴知道她這個大哥素來行為放浪,也虧了他的“花心”,才能讓她隨便抓個晚上,逮到這如山鐵證,輔佐她的“計劃”。

正在得意,這時天空劃過一道晶亮的閃電,抓著自己的酥胸嬌吟著的女明星無意中往窗外一瞥,借著驟然的光綫,忽然發現了樹上嬉笑著的一張蘋果臉,頓時大驚失色,尖叫出聲。

“鬼呀——”她喊。夏世勳也在這喊聲中睜開眼睛。

被發現了……夏可晴衝著室內的兩人吐吐舌頭,飛快的滑下樹梢,攝影機仍在轉,現在已經用不著它了,因為,她已經拍到她想拍的了。

“你在搞什麼鬼!”才跨入門廳,就聽見震天怒吼,隻匆匆披了一件睡衣的夏世勛自樓梯上衝下來,一把揪起那個搗蛋的壞小孩。

“替哥哥你拍部寫真集。”夏可晴仍是笑眯眯的。

可憐的迷你攝影機被一把扯下她的脖子,扔至牆角,摔得粉碎。“你敢!”

“為什麼不敢?”夏可晴麵對“助手”的陣亡,裝出很不屑一顧的樣子,“這種寫真集我已經拍了好幾卷了,你摔不完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麵對妹妹詭異的笑容,夏世勳隻得歎一口氣。

“很簡單,親愛的哥哥,答應我的婚事吧?”

“做夢!”

耶?死到臨頭,仍然嘴硬。“好,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底片交到我在報社實習的同學手上,過不了多久,勁爆新聞肯定出爐!現在大家都喜歡看情色電影,嘻,哥哥你的身材這麼好,床伴又是當紅明星,兩個公衆人物搞在一起……”

“閉嘴!”夏世勳揉揉已然發痛的額。

“又或者,我不把它交給報社,隻給我的好朋友曲冰冰一個人看……嘿嘿,我知道哥哥你對她垂涎已久,設想一下,如果她看到如此火辣的畫麵,還能對你留下好印象嗎?”

這一回,夏世勛沒有再說話。

看到抵抗漸漸瓦解,夏可晴湊近她的臉,轉威脅為利誘,“如果……哥哥你答應我的婚事,我就在冰冰麵前替你多說幾句好話,她一向隻聽我的,我保證你一下子就能把她追到手!唔……哥哥你也是個懂感情的人,試想如果有人反對你跟冰冰交往,你會怎樣?將心比心,就可憐可憐妹妹我吧!”

良久,傳出一聲濃重的嘆息,夏世勛盯著他那詭計多端的妹妹,“路是你自己選的,將來後悔,不要哭天搶地!”

“現在離婚方便,將來後悔,也很容易解決!”夏可睛一聲歡呼,“這麼說,哥哥你是答應了?也不修改遺囑了?”

“你還真以為我會貪你那幾個小錢呀?”狠拍一下她的小腦袋,“我是怕你吃虧!”

“耶!”一躍而起,她摟住夏世勳狂吻不止。

“最後再問一遍——你真的決定了?”

她當然決定了,趁著激情與狂熱未褪,快快催促自己作出決定,稍遲一點,稍微冷靜,她也許就會猶豫。人生的十字路口太多,她的處事哲學,就是跟著感覺走,而且義無反顧。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五章

終于結婚了,如她所願。

婚禮很簡單,隻是兩家人一塊吃了頓飯,如果不是齊亞堅持,她可能連婚紗也省了。她不想讓他太破費,他卻不想她太顧及他而過分委屈了自己。

從法院出來的時候,天上飄起了細雨紛紛。有人說,這是好事,天空把新娘的眼淚都帶走了,也有人說,這是凶兆,她不知該相信哪種,隻好什麼也不去想。

蜜月旅行,兩人去了東南亞一個小島,雖沒有什麼風景名勝,卻寧靜的可愛,很適合隻想過兩人世界的新婚夫婦,這個地方,是齊亞找到的,他說將來等他掙夠了錢,再去更好的地方,他們的蜜月旅行可以持續一輩子。

這話雖不一定會實現,但她聽了已經覺得滿足,至少他還願意哄哄她。

婚後的住所,是大哥送給她的一間小套房,兩房一廳,有個可以眺望星空和遠山的露臺。齊亞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用她的嫁妝,總會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窮,不過暫時沒有購房能力,隻能如此,總不至于讓她跟著他的母親住在原來的陋室裏吧?夏可晴知道,他會接受全是為了她。

他們的第一晚,就是在這小套房裏度過的。

率先沐浴完畢,她很緊張的躺到床上,聽浴室裏又響起的水花聲——齊亞就在那兒,離她這麼近,隻隔著一道薄薄的壁……赤身裸體的齊亞。

她的心咚咚跳,臉兒緋紅。怎麼腦子裏全是三級的畫麵呢?身為好女孩想這種事似乎不太應該,可是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容不得她不想。

天氣很熱,她卻抱著一隻玩具大熊,那是她從小到大抱慣了的,怕睡不著,特地從大宅搬來,她慎重的嫁妝之一,引得大哥和齊亞直笑。

大熊肚子裏塞的棉花非常柔軟,從前,它的皮膚白得像雪一般無瑕,後來日子久了,竟變成了灰色,任憑如何洗刷也恢複不了原本的麵貌,棉花也有些發硬,不再柔軟,但她還是很喜歡它,靠著它才能安心。

它是她的抱枕、被子、情人、從小到大的保姆,抱起來跟她差不多高。

今晚,由于緊張,她又把它請出來放在床上,齊亞應該睡的位置。

“可晴……”水聲停了,齊亞坐到床前的沙發上,濕漉漉的頭發映襯著一張迷死人的臉,睡袍領口敞開,露出結實的胸……平素老實的他,竟也有如此性感的一麵。

夏可晴覺得自己像個花癡一樣盯著他,發現失態後馬上移開視線,摟緊大熊,把頭埋在那棉花塞得鼓鼓的肚子裏。

“可晴,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齊亞像是被她傻乎乎的模樣逗樂了。

“哦。”加速的心跳讓她隻能答出一個字。

抱著大熊,她搖搖晃晃走到他的麵前。

“坐下來,”他溫柔的看著她,拍拍自己的雙腿,“坐這裏。”

咦?他、他……居然要她坐到他的腿上?本以為,他隻是要她坐沙發,沒料到還有如此親密的提議。

夏可晴楞征三秒,背轉身,坐了下去。

他的身體像一張舒服的椅,很溫暖。一雙手從後麵繞了過來,環住她的腰,順勢將大熊一把扔開。

“可晴,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假結婚吧?”聲音從耳際傳來,吹得她雙頰火辣辣的。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抱著它,還讓它睡在我們的床上?”齊亞指指大熊,仿佛它是個第三者。

“我……”麵對他的指控,她無言以對。

原以為他不會在乎,但在這玩笑似的話語中,他又儼然是一個充滿醋意的丈夫了,是故意做做樣子給她看的嗎?讓她以為,他還有一點點在乎她。

“你是不是想跟它過新婚之夜,不想跟我?”

“才不是哩!”她嘟著嘴亂扯,“大熊跟我睡了二十年,現在把它一腳踢開,好像有點沒良心,始亂終棄……”

“對呀,它都跟你睡了二十年了,現在也該輪到我了吧?”他繼續逗她,“可晴,你喜歡它多過喜歡我,對不對?”

“才不是哩!”這個壞蛋,明知道人家是因為緊張,還要逼得她窘迫不已。

“可晴,你可能要失望了……”

“嗯?”什麼意思?他不打算跟她什麼什麼了嗎?

“從今以後,你沒機會再跟它睡了,你要抱著我睡了。”低嘎的男音沈鬱動人,尾音結束時,他的薄唇也覆了上來,含住她的耳垂。

哼,還以為他是個純情男,沒想到技巧如此純熟,還會說這種色色的話。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是壞蛋!

夏可晴微微笑,閉上雙眼,感到那兩片薄唇從耳垂移到了她脖子上敏感的肌膚,過了一會兒,身子懸空而起——他抱起了她,讓緊貼密合的兩人,共同陷落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她的初吻、她的初夜,就在這一片寧靜中失去了,期間,當然有他的粗喘、她的微吟,但在夜的覆蓋下,一切還是靜的,不像她原先以為的那般火辣轟烈。

因為,他對她很溫柔,生怕這第一次,傷了她。

還因為,她的心有一點低沈——床上的種種,表明了他不像她這樣青澀。她告訴自己,男人有過這種事,不算什麼,就當他從前做過的全是實習,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她而做的準備,但這樣的自欺欺人豈不可笑?

聽說,男人對於自己的第一次,也總是終生難忘的,所以,他才會這樣愛餘灩光,是吧?

忽然,她有一種貪心的想法,希望他也能愛她,像愛餘灩光一樣,甚至更多。

但……這有可能嗎?

夜色褪去,夏可晴抱著她的新“抱枕”,久久不能入睡,這溫暖又舒適的抱枕,本該感覺更好,但卻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齊亞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聽說是因為經濟不景氣。

不景氣?夏可睛不瞭解這個詞的涵義,大哥的公司不是向來很賺錢嗎?況且她一向生活無憂,現在畢了業,幹脆在家裏做起少奶奶,外麵的世界就算再紛亂,也與她沒有多少關係。

但看見齊亞蹙起的眉,她也跟著擔憂了起來。

當然,隻要她打一個電話,齊亞就能馬上在大哥的公司裏擔任重要職位,可是,她知道心高氣傲的齊亞不會接受這種施捨的,“高攀”了她,他心裏已經有一道障礙了,若在外邊被別人叫做“駙馬”,他會比找不到工作更不開心。

思前想後,她又靈機一動,歪主意油然而生。

她從嫁妝裏調出一筆資金,注冊了一間公司,連拐帶騙外加威逼利誘,從大哥的公司挖來十位縱橫國際的商業精英,限他們在半年之內,讓公司上軌道。

這幾位青年才俊從前十分愛慕她,現在拿了豐厚薪水,幷且得到許諾,若做得好,便可調到大哥在海外開設的分公司擔任總經理之職——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自然十分賣力,沒過多久,這間名為“亞洲晴空”的公司便成為了業界一匹黑馬,讓同行刮目相看。

萬事俱備,她讓公司在各大報刊打出招聘廣告,而其中一份由她擺在餐桌上,齊亞一眼就可以看見的地方。

“可晴,我今天要去麵試哦。”終于有一天,齊亞神采奕奕的報喜。

“是嗎?哪家公司?”她佯裝不知,喝著牛奶。

“是一間新公司,叫‘亞洲晴空’,我喜歡這個名字,有‘亞’,有‘晴’,像是為我們倆取的。”上當的傻瓜憨憨回答。

“新公司會不會不保險?我聽說現在景氣不好,新開的公司十有八九會倒閉。”夏可晴故作天真的問東問西。

“我一開始也這麼擔心,不過聽說這間公司在業界口碑很好,在學生時期我曾在類似的公司打過工,對業務工作多少有點熟悉,而且,他們的效率也很高,我昨天早上遞履曆表過去,下午他們總經理就親自打電話來叫我去麵試了。可晴,我覺得這次很有希望……”

“真的呀?那我去替你燙西裝。”一躍而起,給丈夫一個響亮的祝福吻,夏可晴跑進跑出,皮鞋、領帶、公事包……逐一打理。

“一有結果就馬上告訴我哦!記住,馬上哦!”一切準備就緒,她鄭重叮囑,攀上他的脖子,輕輕搖晃,麵碰麵依依不捨地磨蹭。

“搗蛋鬼!”狠狠擒住她的小腦袋,他重重地吻她。

婚後這段日子,或許是養成習慣了,一聞到她甜淡的氣息,就似有火苗,在他身體內躥燒。

齊亞自認從不是激情澎湃的人,為何新婚的改造,讓他像換了一個人?

過去,跟灩光在一起的時候,愛欲也在,卻跟此刻是不同的……或許是因為灩光總處于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動不動就咄咄逼人,所以,就算再親密的瞬間,他也有一絲誌下心,但現在,他跟可晴很隨意、很平等,想笑就笑、想說就說。

有時候,他脫口而出的枕邊情話,肉麻的連他自己都吃驚,卻總能肆無忌憚的繼續。

“亞亞哥,再親一個!”嘟起的紅菱小嘴被輾吻過一輪,仍不知足,扯住他的衣衫,得寸進尺。

“再親下去我就出不了門了。”

“嘻,”夏可晴笑著,“那你回來要好好補償我,我先去抱抱大熊……”

“不許!”齊亞故作氣憤的瞪瞪眼。雖不至于嫉妒一隻玩具熊,但好幾次清理雜物,他都很想把那龐大的家夥扔到小閣樓上去。一憶起老婆有時候對它比對自己還親,睡覺時常常把它放在兩人之間……他的心裏還真有些酸酸的。

她習慣裸睡,哼,居然讓那個沒生命的家夥享受了她溫潤的玉體這麼多年……真是浪費!

“那你就快點回來。”她威脅。

“有了結果,我第一個通知你,”他摟住她許諾,“是第一個哦!乖乖在家等我電話,不要亂跑。”暖暖的話語徐徐滲進她的身體,特別是那“第一個”的承諾,更讓她如沐春風。

他最近總是這樣,出門前習慣跟她耳鬢厮磨一陣。是什麼意思!代表他已經有一點點喜歡她了嗎?抑或是僅僅對她幫他打點衣物的一種報答?

夏可晴滿懷甜蜜,不願多加猜測,目送丈夫出門。

一旁的玩具大熊,幸虧不會說話,隻能張著傻乎乎的笑臉乖坐著,否則,這不過出門逛逛而已卻像生離死別般的吻別,每日觀看,就算畫麵超級色情養眼,也會讓人嫌煩到抗議出聲。

冰箱裏其實早已準備好了慶祝用的食物,香檳也浸到了冰塊堆裏,隻等著他“麵試”完畢後,就能砰的一聲彈開蓋子,讓果香四溢的泡沫一湧而出、直衝雲霄。

還有一組柔情浪漫的音樂藏在CD裏,供他們酒後相擁輕舞。窗簾低垂,今晚的夜色,有了酒與舞曲的配合,一定撩人。

糟糕!樂星暈的轉了兩圈之後,夏可晴忽然想起忘了買些時令水果,還有做沙拉的新鮮蔬菜也很需要。那是齊亞最愛吃的,她怎麼遺漏了?

現在去超市還來得及嗎?剛剛過了半個小時,麵試應該沒那麼快結束吧?

確定電話答錄機開著,手機也電力充足,夏可晴這才匆匆出門,橫穿馬路時差點撞上一輛摩托車。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齊亞始終沒有音訊。該買的已經買全,她從超市回來傻坐著已經坐到雙腳發麻,電話與手機均毫無動靜。

出了什麼事?麵試就算再刁難,也沒道理這樣沒完沒了吧?何況,她已經吩咐江經理,隻是做做樣子,不要過分占用他們夫妻慶祝的美好時光。

又過了半小時,實在忍無可忍,她撥了“亞洲晴空”總經理室的電話。

“江大哥……”這個青年俊傑是她欽點的,暫代總經理之職,輔佐齊亞熟悉公司業務。

“可晴嗎?”那頭的江經理笑呵呵,“事情已經辦妥了,唔……不要怪江大哥多嘴,聽說你幾乎把全部的嫁妝都砸在這間公司上了,姓齊的小子若真對你好,那我們沒話說,就怕他像古代的陳世美一樣……咳咳,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很替你擔心哦!”

怎麼現在誰見了她都在擔心呢?哼,一定是夏世勛那個家夥四處散流言,搞得人心惶惶,以為她嫁了個現代陳世美,昔日幾個衝動的護花使者,幾乎要持槍上門來打抱不平了。

她衝動下嫁的故事,如今已成了上流社會的頭條新聞,有些人替她不值,但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特別是從前看她不順眼的一幫女同學。

她們若是問,可晴,最近還好嗎——那意思就定是在問,可晴,什麼時候離婚?

雖然,一直以來,她也有些心虛,畢竟齊亞沒有對她說過一個“愛”字,但即使硬撐,表麵上她也要撐下去。

他倆的感情和婚姻,都是她一個人在撐著,稍稍腿軟,便會瞬間傾塌。

“江大哥,你放心好了,等他欺負我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讓你替我教訓他,對了……他還在你那兒嗎?”閑聊半天,她一直想問的,也隻有這一句而已。

“咦?”對方吃驚萬分,“他早就離開了,麵試兩個小時之前就結束了,怎麼,還沒到家嗎?這小子真過分,再怎麼樣也該先給你一個電話……唔,不要擔心,也許是塞車。”

麵試早就結束了?

夏可晴愣住,手一鬆,話筒幾乎垂掉下來。

他出門前,還信誓旦旦的說,一有結果,會第一個通知她,讓她受寵若驚的回味他這句話,為了那“第一個”獨自傻笑半日。

然而,現在他不僅沒有通知她,人也順帶失蹤。

一直以來,不喜歡別人拿“陳世美”跟他相提幷論,但今天,頭一次嘗到被欺騙的滋味,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癡情已經變得有些癡傻了。

此刻,她焦急如焚,而逍遙的他到底在哪兒?

夏可睛不知道,齊亞並不逍遙,他坐在醫院裏,同樣焦急萬分——不僅為了母親剛剛扭到的腿傷,也為了手機沒電而不能通知她被錄用的喜訊。

實際上,麵試一結束,他就希望自己能如同飛箭,眨眼之間回到她的麵前,分享期待已久的喜悅。這段時間,他工作沒著落,心裏不好受,卻知道她表麵上笑著,其實比自己更難受。

這份工作,屬於他,也屬於她。

然而手機忽然響起,是舊日鄰居打來的,說他母親下樓時扭傷了腿,催他趕快回去。

電話掛斷後,手機也沒電了。他這才想起,他的手機,已經好幾天沒充電了——還說要告知她喜訊呢,這下子,連最起碼的電話都沒有了。

把母親送進醫院,付費、取藥、聽醫生嘮叨……忙忙碌碌一大串,走廊的盡頭似乎有公用電話,他一邊忙著,一邊心急地看向它,想打卻分不開身。

“亞亞!亞亞!”失神之中,聽到母親喚他。

“醫生又說什麼了?”他驚得擡起頭。

“醫生早就說完了,”齊媽媽笑,“在想什麼呢?是不是惦記著可晴?你找到工作的事跟她說了沒有?”

“還沒……”他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不要緊的,等我回去再告訴她,反正她一直在家。”

“你就不怕她等得生氣?”理理兒子焦急拂亂的發絲,“你這個傻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懂得表達心意,從前對灩光是這樣,現在對可睛也這樣,聽媽媽一句話,一定要讓女孩子覺得,凡事你最在乎的就是她,這樣你們的感情才會長久,懂不懂?”

“可睛不會計較這些的,她很大方。”她對任何事情,甚至是他的昔日感情,都表現出寬容大量的模樣,這讓他放心之餘又有些內疚。

“說你是傻孩子還真是傻!”齊媽媽喔怪,“沒有哪個女孩不用哄的,她現在遷就你,是因為她很喜歡你,你可不要粗心大意,把她所有的感情都揮霍盡了,知道嗎?”

他在揮霍她的感情嗎?似乎沒有領悟到這一點,隻知道一直以來,無論她做得再多,他也沒有回贈過一個“愛”字給她。

不過,他對她,算得上是極盡溫柔了,兩人從來沒有過爭吵,像是不好意思爭吵,就算發生分歧,也會立即悶著聲住口,最終一笑帶過,聽說不吵架的夫妻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是這樣嗎?

“可晴是個難得的女孩子,很少有富家小姐像她這樣的。”齊媽媽繼續絮叨著

“她每次到我那兒玩,都提著大包小包的,而且看得出這些東西不是隨便拿錢——買了就算了,可都是精心挑選的。

“她知道我喜歡種花,就跟我談論花,說一些種養的知識給我聽,裝出很懂的樣子,其實我知道她是臨時去翻書硬背下來討我歡心的……”

是呵,她從不擺架子,穿著樸素的便服,跟街坊鄰居一副混得很熟的樣子,有時候,故意拉他去夜市吃東西,隻因為他喜歡,雖然,跨過陋巷時,污水會濺髒她高貴的鞋。

她一直遷就他,就算發現他依然珍藏著灩光的照片,也顧著他的感受,沒有做出不悅的舉動。

那天,她發現臥室裏有一個抽屜一直鎖著,而抽屜是屬於他的。

“亞亞哥,這裏麵藏的是什麼!”她半開玩笑地問:“該不會是你背著我藏的私房錢吧?”

“怎麼可能?”他內疚地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裏麵,自然就是灩光的照片,從小到大,穿著校服純潔的她,燙了鬈發風惰萬種的她,都被他一幅又一幅的珍藏著。

其實幷沒有多少兩人的合影,齊亞不是個愛照相的人,每次郊游都被灩光一個人霸著鏡頭,不過,他也願意這樣,因為他喜歡看灩光的相片。

“不是私房錢嗎?”夏可晴追問不舍,“那是什麼?我不信,你打開給人家看看,否則就當你藏著私房錢,罰你幫我買一條昂貴的裙子。”

“可晴,很晚了,明天我還有個重要的麵試!”他蓋上被子,企圖蒙混過關。

“不行!”她似乎生氣了,也許早猜到了裏麵藏著什麼,“我要看!我要看!哦……我懂了,裏麵肯定藏著色情雜志!”

“胡說!”他失笑,轉身抱住她,“有了你,我還要色情雜志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嘟著嘴抹抹眼睛,裝一副欲哭樣,“也許你嫌我身材不夠好,趁我不在的時候,一邊看雜誌,一邊獨自……”

“誰說我太太身材不好呀?”

“哼,甜言蜜語沒有用。”她拍掉他不老實的手,堅持到底,“反正我今天一定要看,否則就當你嫌棄我!”

嫌棄她?唉……好大的罪名。齊亞無可奈何的搖頭,自知再也不能隱瞞,於是投降自首,打開抽屜。

“嘻——”她一把抓過相冊,不容分說的翻閱,“原來就是這個呀,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幹嗎怕我看?”

“你知道是為什麼。”縮坐在床的另一角,齊亞小聲嘀咕。

“嗯,拍得不錯嘛!有幾張夠格做雜誌的封麵呢!”她一邊看一邊評論,忽然朝他一睨,“不過,你珍藏的相冊應該放幾張我的照片才對吧?全都是別的女人的倩影……好像不太合理噢!”

明確的指控,他無話可說。

“但……這是屬于你年少時代的美好回憶,別人沒有權利剝奪。亞亞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又要顧及我的感受,又要尊重你的往事……”

最好的辦法,就是藏起來,不讓她看到,就像起先他做的,那樣,可惜,這個好辦法如今已全然無效了。

“哈!”鬼靈精一躍而起,蘋果臉上的笑容詭異閃爍,歪點子又出來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最好的方法就是——”

摸出顯然早已準備好的釘書機,咱咱咱地數下響起,雪亮的釘書針將相冊牢牢釘死,再扯下封箱膠帶,刷刷刷纏繞數圈,標志著回憶的相冊,便永遠密封。

“屬于你的回憶,還給你嘍!”一把將相冊丟至他懷中,她鬼靈精的馬上鑽進被子,熄燈睡覺。

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妙得讓他目瞪口呆。維護了她做妻子的尊嚴,也體貼了他這個丈夫念舊的心,她沒有吵著把相冊燒毀、丟棄,隻是要求他將往事塵封——這就夠了。

齊亞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相冊鎖進抽屜,從此不再打開,也沒有必要打開了。

他忽然發現,這段日子,灩光的影子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模糊,即使每天對著相冊溫習數遍也無濟于事,那些意義不複存在的過往,的確是該塵封的時候了。

她對他的好,灩光是從來不會做的換了別的女孩子,不論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也都不會做。

她是如此愛他……

但他和母親還是很客氣的對她,仿佛對一個貴賓、一個外人,比如現在,婆婆扭傷了腿,卻不好意思麻煩她這個媳婦,連電話也不打一通。

齊亞的心忽然像被貓抓了般的難受,他奔到走廊的盡頭,撥了家裏的電話。

嘟……嘟……

電話響了又響,那邊竟悄無聲息,仿佛鈴聲在獨自嗚咽。

她不在家嗎?齊亞怔了怔,隨即像是什麼從身體中被抽離出去,腦子空了一大片——她明明說過會在家裏等消息的,為什麼卻無人接聽電話?

一瞬間,仿佛被恐懼攥住,他再也顧不得許多,把母親托給護士照顧,速度閃電的趕回家去。

他這才發現,喜悅若沒有她分享,會變成失落。

而電話的那頭,沒有了她的等待,也似乎變成了一片荒蕪的地帶。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六章

冰冰家開派對,我去玩一會兒,晚上不用等我。

齊亞憂心忡忡的趕回家,一路上劫匪入室、瓦斯爆炸等恐怖畫麵不斷竄入腦海,推開門後,卻看到一派寧靜景象,這張字紙歪歪的貼在冰箱上,像一張歪歪的笑臉,嘲笑他的緊張。

餐桌上擺著他愛吃的食物,還有一瓶香檳,孤零零地躺在冰塊中,冰塊快融化了,一滴滴透明的水珠往下落,不知怎麼,看起來頗像眼淚,等待的香檳在獨自垂淚。

她一定等了很久,所以有點生氣,決定不再傻坐著,找她的玩伴快樂去了。

齊亞歎息著坐下,沙發陷落一塊,似有餘溫未散,剛剛,她就是坐在這兒等他的吧?

他可以想象她焦急的模樣,愧疚自心底升騰而起,他不是一個懂得解釋的人,晚上她回來,難道又要持續一場難熬的冷戰?

不,他不想那樣,他喜歡她甜甜的叫他“亞亞哥”,喜歡她濃烈的吻他,一絲不掛的火熱身子鑽進他的被子裏。

他不希望隻因為一個沒來得及打的電話,就讓兩人之間隔起”層冰。

稍稍梳洗了一下,他決定到曲冰冰家去找她。

他們一幫朋友,經常開派對,她也常常叫他一塊去,但他由于害羞,從不願參與,也許,不僅是因為害羞,甚至還有自卑,他們都是富有家庭出生的孩子,說的話,開的玩笑,有時候他不太聽得懂——畢竟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難免尷尬。

但今天,為了討她歡心,他主動去了,穿著最好的西裝,不讓她丟臉。

“齊亞?!”開門的是曲冰冰,看到他時一臉驚訝,仿佛看到外星人降臨,“你怎麼來了?哈哈,還穿得這麼……正式。”

“可晴在這兒吧?”快速瞥了一眼四周,他這才發現自己又做傻事了——大家的穿著都很隨意,滿眼亂晃的都是牛仔褲、T恤,惟有他一身筆挺西裝,打扮得一絲不苟,帥則帥,可也顯得有些老氣。

“我找到工作了。”他紅著臉,低下頭。

“所以來接可晴回去慶祝?”曲冰冰笑呵呵的,拉著見外的他往裏走,“可晴一晚上心神不寧的,我猜就是在等你。”

很快,他就看到她了,坐在人群裏,她是那麼亮眼,就算不怎麼打扮。

一群男孩子圍著她說東說西,笑聲不止。他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一群男孩子……

是呀,娶了個漂亮的太太是危險的事,何況,這個太太還這麼富有。

他就像一個什麼也搞不懂的菜鳥,忽然走進一間豪華賭場,莫名其妙地贏得了驚人的大筆金錢,手足無措、忐忑不安的楞在原地,而可晴,就是那筆從天而降的財富,有時候,他生怕一切是個夢,夜間驚醒,她會忽然從他的指縫間溜走。

“小晴,齊亞來了。”曲冰冰大聲的傳遞消息。

所有的人都回過頭來,惟有夏可晴仍在與身邊一個出衆的男孩子聊天,似說到精彩處,兩眼亮閃閃的,十分著迷。

“你聽見了沒?”曲冰冰又大喝一聲。

“我又不是聾子,你不用這麼大聲。”她這才淡淡回眸,似笑非笑地應付道,“齊亞,你來了。”

“可晴……”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抖,“我得到那份工作了。”

“那好呀。”她隻說了這一句,便不再看他,又轉過身去,與剛才的男孩子聊他們未完的話題。

好像是很有趣的話題,而且隻有他們倆聽得懂,周圍的人都插不上嘴,惟獨他們倆在說,一直說。

齊亞覺得心裏酸酸的,有點發疼,他知道這叫“吃醋”,那日看見灩光挽著別的男人的手時,他也有這種感覺。不過,那天是空洞的茫然,今天,卻仿佛要微微落淚了。

不過這怪不得誰,誰叫他沒打那個電話呢?他很活該。

現在,隻能默默的站在窗邊,等她跟那個男孩子聊完、笑完之後,再跟她解釋。

這個派對上,他認識的人不多,隻能獨自傻站著,接過曲冰冰好意遞過來的一杯紅酒,持續的等。

紅酒是什麼滋味?他這會兒嘗不太出來。

而此刻,夏可晴手裏也托著一杯酒,酒的滋味,她也沒嘗出來,甚至,沒分清是白酒還是紅酒。

一個晚上都是這樣,食不知味。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躲避等待的焦急,沒想到,反而更加六神無主。

其實,齊亞一進門,她就瞧見他了。心電感應似的,隻要有他出現在周圍,她就會雙頰發燒。

他是專門來找她的——想到這點,她就按捺不住心中暗喜,一直以來,在對他的感情上,她是很知足的,他一個不經意的微笑,或者一個淡淡的溫柔淺吻,都能讓她傻笑半天。

沒想到,他竟會親自來接她。以往,她是不敢想象的,而今晚……他是因為內疚嗎?

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生氣,大小姐的矜持讓她不能這麼快就原諒他,況且還是當著這麼多朋友的麵——他們早就笑她怕老公了,如果輕易饒恕他,還不被笑死?

所以,她故意裝出不在意的樣子,隻跟身旁的帥哥談笑,實際上,那帥哥姓啥名誰她都沒有記住,談話的內容是什麼她更加沒弄清楚,隻是一個勁地笑,誇大自己的興趣。

齊亞的樣子好好笑,那身筆挺的西裝,虧他這麼熱的天還穿得一絲不苟,如此慎重其事,是為了她嗎?不過,當他進門時,許多名媛淑女不約而同投向他的目光,又讓她感到不舒服。

他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帥?好危險。

“可晴,跟我跳下一支舞,怎麼樣?”從前的一個追求者,這時擦過人群,醉意微醺地提議。

大家都明白,下一支舞曲是專為情侶而準備的——那種貼著麵輕搖的舞姿,伴著柔而撩人的音樂。

齊亞也明白,幸好站在暗處,人們看不到他臉上驟然的煞白。

“你傻了?”曲冰冰斥喝那個無理的追求者,“下一支舞可晴當然要跟她老公跳,哪有你的分!”“但是可晴的老公並沒有邀請她呀!”追求者毫不知趣。

“人家是夫妻,哪用得著邀請?一個默契的眼神就搞定!”

“默契的眼神?我怎麼沒看見?”追求者笑嘻嘻的睇著齊亞,“齊先生,你不會這樣小氣,不讓我請你太太跳支舞吧?”

酒杯一晃,紅色的液體濺出不為人知的一滴。“當然不會。”沈默半晌,齊亞回答。

他自然不能阻止,如果可晴高興,他就算忍住心中的微酸,也要讓她到舞池中盡情擺動,如果可晴不願與此人糾纏,自然會來到他的身邊,一切,都是她的決定、她的自由,他這個受著她恩惠的丈夫,有什麼資格多嘴?雖然,他很不想讓這個醉鬼碰他的太太。

“聽見了吧?可晴,你老公都點頭了,你可不能拒絕哦!”醉鬼把魔爪伸向佳人。

“當然……不會。”夏可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她就知道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她!

先前沒打電話,她氣一氣,最後還可以原諒,可是,現在這一幕怎麼解釋?有哪個正常的丈夫會容忍自己的太太跟別的男人跳貼麵舞?答案隻有一個——他不愛她,所以可以坦然的把她推給別人,而且,還那麼有禮貌。

忿恨的目光射向墻角的男人,那兒光綫很暗,她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也不想看清。

“走,我們去跳舞!”摟住醉鬼的脖子,耳中是朋友們的一片噓叫聲。

這種貼麵舞到底是怎麼個跳法?從電影上得知,大概就是用柔軟的身段倚在戀人懷裏,越“火辣”越好,有的女孩,甚至不用自己移動步子,因為她們的腳尖可以踏在戀人的腳背上,像踏著一條安全的船,晃晃蕩蕩。

從前,她很向往跳這種舞,因認可以跟最親愛的人在無阻隔的空間中盡情擁抱,而現在——她隻感到惡心。

音樂奏到煽情處,別的情侶已然陶醉,而她竟然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可晴,你怎麼了?”醉鬼終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看看,連一個喝醉的人都可以發現她的不開心,那個站在一旁神誌清醒的人呢?他有什麼反應?呵,不見動靜!

“對不起……”一把推開舞伴,她再也忍不住,從側門溜了出去。

花園裏有點涼,她閃到樹叢邊,看見那個沒良心的人也追了出來,臉上好像有著焦急的神色。

現在才知道要緊張有什麼用?她傷了心——晚了!

夏可晴並不打算讓他發現自己的蹤影,任憑他著急的找人,算是小小的懲罰吧,他讓她如此難受,她卻隻給他這麼一丁點教訓,她是何其心軟的人。

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她要在他麵前消失,對,消失。

“夏可晴!”有人在叫她,聲音不像齊亞的——即使是他,她也鐵了心不理,何況別人。

她徑自打開車門,沒有回頭。

“夏可晴,我叫你,居然敢不理?”來人顯然暴怒,拍上了她的肩。

回眸一望,原來是她的手下敗將——江子浩。

剛才在曲冰冰家的客廳裏,她已經看見他了,一雙眼裏噴火,想把她生吞活剝的模樣,想必仍在懷恨她上次壞了他的“好事”,何況她之後居然把他看中的“貨色”據為己有,這仇恨更是雪上加霜。他是來挑釁的,還帶著兩個打手般的跟班,剛剛大庭廣衆之下不好發作,此刻見她獨自一人,便見機尋仇來了。

“子浩兄,有何貴幹?”夏可晴聳肩一笑,顯示出輕蔑。

這輕蔑進一步激怒了江子浩。“夏可晴,你少裝蒜!上次,你為什麼在我爹地和媽咪麵前造謠,害我半年出不了門!”

“我有造謠嗎?”夏可晴吮吮手指頭,瞪著眼睛搖頭,“沒有吧?他們親眼所見,促奸在床,關我什麼事?”

“他媽的夏可晴,你還敢抵賴!齊亞現在是你老公,你把我的人都拐跑了,還敢說不關你事?”

“你的人?”夏可晴哈哈大笑,“浩浩哥真有勇氣,居然敢公然承認自己是男同誌,就算不怕氣死江伯伯和江伯母也別那麼不害臊!那……想必你身後跟著的這兩個是你的新歡嘍?”

此言一出,兩個跟班神色大變,同時反駁:“我們不是!你這女人,住口!”

“聽見了吧?”江子浩更是氣得渾身發抖,“就是這個歹毒的女人,害得我被爸媽打,還被關禁閉,你們兩個,今天給我好好教訓她!”

夏可晴靠著車門,看著三個惡狠狠逼上前來的男生,心裏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或許是剛才喝了酒的緣故,或許是傷心到麻木了,她甚至希望受一點傷,感覺一點痛這樣,她的心就會比較不疼了。

所以,當她看見江子浩一夥人拿出亮晃晃的尖刀時,幷沒有退卻。

其實憑著她四兩撥千斤、騙死人不償命的三寸不爛之舌,是很容易跟這三人化敵為友的,畢竟江子浩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充多是迷途少年而已,那把尖刀也隻是嚇唬嚇唬她而已,但她就是想逼瘋他,像某種情緒的發洩。

手上的刀子有些顫抖,幾個歹徒還是新手,難免握刀不穩。夏可晴諷笑一聲,一把握住了那鋒利的刀刃。

“子浩,這女人……她、她在幹什麼?”凶手反而害怕起來,扭頭望向主謀。

“他媽的,這女人!”江子浩更是氣急敗壞,驚恐萬分,“她以為自己是大俠?抓刀刃?這種三流武俠劇裏麵也不用的招式,她也敢用,存心不讓我報複!”

是嗎?現在連三流武俠劇裏也不用這種招式了?呵,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如此無畏,仿佛烈士。

鮮紅的血流往下滴,令人觸目驚心。很好,她要的就是這種感覺,疼痛萬分,讓她可以忘掉一切。江子浩的適時出現,反倒幫了她的大忙了,她甚至希望齊亞能看到這一幕,讓他的心也疼一疼,可是,他會為自己心疼嗎?也許,這樣的自虐,是瘋狂且不值得。

“怎麼辦?子浩,我們不想殺人的!”歹徒失去了凶殘,變成可憐蟲。

“媽的,快送她去醫院!”

于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行凶者抱著受害人,顧不得雙腿發軟,直衝醫院,完全忘記了報複的初衷,他們拯救受害者的心甚至比受害者本人更加強烈。

夏可晴昏昏沈沈,最終抵抗不了疼痛的折磨,眼前黑了下來……

“醫生,她的手?”

“放心,沒事的,等她一覺醒來傷口都快愈合了!”穿著白袍的人影笑聲爽朗地安慰著,“齊先生,您也回去休息吧,不用過分擔心。”

“那她為什麼這久都沒醒呢?隻是傷了手,應該不會昏迷這麼長的時間上是誰如此關心她,那聲音焦急低沈的,能把人心都揉碎。

“大概她累了,不想醒。”

對呀,她的確累了,愛了他那麼久,應該休息一下了,她也的確不想醒,醒來,要麵對太多問題了。

但是,有一隻大掌撫在她的發邊,手勁溫柔的,一遍又一遍,似在催促她快快回到現實世界。她知道那是誰的掌,婚後的這段日子,她早已熟悉,有時候清晨喚她起床的,就是它。不過,此刻的它,更多了濃鬱的柔情,像道魔咒,逼她睜開眼睛。

“可晴,你醒了對不對?”手掌的主人發音有些哽咽,同樣濃得化不開的話語,就在枕邊,“你哭,是因為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在哭?呵,一隻手指撫到閉著的眼旁,擦下一滴淚珠——她真的哭了,而他,也由此知道她醒了。

她把頭側過去,不睜眼、不理會他,更不讓他再觸碰她的眼淚。

“今天,我不是不想打電話給你……”他就坐在床沿上,任憑她如何側身,也能將解釋遞到她的耳邊,“隻不過,媽媽的腿扭傷了,我得送她上醫院,手機又正好沒電,所以……”

哼,事到如今,他還真以為她是在為電話的事生氣嗎?她夏可晴是這樣小氣的人?

忿恨堵在心口,是因為他在冰冰家居然把她推給別人,一個醉鬼,擺明瞭想占她便宜的家夥,他居然捨得把她推給他!

當然,最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她發現他根本不愛她,不愛也就罷了,連起碼的“在乎”都沒有。

“手機沒電了,醫院的走廊上也沒有電話嗎?你是擺明瞭不想打!”她忽然坐起來,大聲斥責。蘋果的臉蛋此刻已哭成小花貓,憨態可掬的模樣,讓齊亞想笑。

不過他不敢笑,怕又惹她生氣,隻好非常正經地解釋,“付費啦、領藥啦,這些事都得我一個人做,媽媽的腿扭傷了不能動,我還得站在一邊聽醫生的診斷報告……是真的分不開身啦,可晴,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為這種小事生氣,還把自己弄成這樣,想想看,手受傷了,大熊就沒人抱了,它會很可憐的。”

“我討厭大熊!”氣憤的時候,她已顧不得出賣夥伴,隻逞口舌之快。

這家夥,真是笨蛋,說了半天至無重點,什麼診費、藥費的,她要聽的才不是這些!

“我哪裏像小孩子?你不過隻比我大一歲而已,就敢貶我?”嘟起嘴,她不依的反駁。

“我實際年齡雖然隻比你大一歲,可是心理年齡比你大好多。”他忍俊不住,指尖刮刮她嘟起的嘴。

哼,對呀,他的確比她老練得多——一想起他跟別的女人在床上的經驗,就讓她更加憤慨,不過,想到他從小受的苦,又讓她心軟。她對他的感情一直是如此,既憤慨又心軟,快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總之我討厭大熊!”她實在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又任性的重複。那隻玩具大熊就像他,躺在床上,一樣的龐大,抱在懷裏,一樣的溫暖,所以,她討厭他們兩個!

“好,討厭大熊,以後就不理它,不過……你的手受傷了,這幾天怎麼抱我呀?”齊亞笑著說。

她都快哭死了,他還笑?沒良心的壞蛋,貌似老實,想不到講色色的話倒講得挺順口。

“誰要抱你了?我才不要抱你!”他的胸膛已經大軍壓境,她想把他推開,卻推不動。

“那換我抱你好了……”鐵臂一攬,小鳥無處可逃,“可晴,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抱著你的感覺……”

死撐的感情到達沸點,哇的一聲,她大哭起來。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人,看著他抱我,你不難過?”她泣不成聲,細數罪證。

推給別人?齊亞楞了半天,終于明白過來——原來,她賭了半天氣,就是為了這個?

天知道,當那小子摟著她跳貼麵舞的時候,他幾乎有殺人的衝動。

“我以為這是正常的社交活動,我不該阻攔,要不然,別人會說你老公好小氣。”摩挲著她的背,齊亞吐露真言。

“你就是要表現得很小氣,我才會開心呀!”她盯著他的眼晴,威脅道:“以後,凡是有別的男人碰我,不管你有沒有感覺,都得裝出很生氣的樣子,懂嗎?”

“為什麼呀?”他不由得再度失笑。

“這樣才能證明你很在乎我、愛我呀!”就算他心裏不愛,也要做做樣子,讓她開心一下,隻一下,就好。她對他沒有別的奢望,隻有如此低微的懇求,他……應該能夠答應吧?

“那你也要答應我,”他換上正經的神色,同樣凝視她的雙眼,“以後無論多生氣,都不準做這種任性的事了,你知不知道這個樣子很愚蠢……”

他指的當然是她故意弄傷的手。

“我蠢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事到臨頭,居然還罵她!

“傷了我的心,你說與我無關嗎?”

他、他……說什麼?傷了她自己,會傷了他的心嗎?曾幾何時,她在他心裏,有了此等分量?

“傻瓜……”齊亞趁著她這會兒的楞怔,一舉捧住她的臉蛋,指腹在那麵頰上用力揉著,仿佛要把她的一切揉進他的心裏去,“先前,我聽到你受傷的消息,差點魂也跟著飛了,你知道嗎?”

淚水再次拂麵,不過,甜蜜取代了辛酸。

“你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嗎?”

他沒有答話,隻是緊緊地摟著她,傾身一倒,兩人便躺在床上。

病床很小,但齊亞的身軀擁著她的,硬是在這狹窄的地方擠了一夜。

吻著她,撫摸著她,害她久久不能入睡,若不是因為她負傷在身,他一定會抑不住衝動的幹“壞事”。

夏可晴覺得,雖然病房是世界上最不浪漫的地方,但這一夜,卻是她結婚以來最美好的一夜,希望以後,能更好。

以後?對呵,當他真正愛上她的時候。現在,他隻說“喜歡”,還不是“愛”。

那個醉人的字,她絕對要讓他主動開口。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七章

“我們來打一個賭怎麼樣?”

自那日受傷以後,齊亞對她幾乎可說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這天恰逢閑暇周末,令人愉悅的陽光灑了一室,她要趁此良辰美景,實施她的計劃,得到她向往已久的“東西”。

“打什麼賭?”

在廚房為她烹飪可口食物的齊亞有些慌張,鍋鏟不禁滑了一下。一般而言,當她流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時,他通常下場悲慘,所以,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借了一部電影,唔……是很‘文藝’的片子。”她舉起手中的DVD,如同舉起一件法寶。

“嗯?”電影跟打賭怎麼扯在一起?

“聽說這是曆史上最讓人坐不住的電影。”

“有色情鏡頭?”所以男人看了比較“坐不妝?

“不是啦!”她失笑的打他一下,“是因為它很沈悶。”

“哦!”齊亞點點頭,“它跟你說的‘打賭’有什麼關係?”

“我們就賭——誰先‘坐不莊,誰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再難的事都得答答,OK?”

齊亞狐疑地盯著夏可晴那張笑得壞壞的臉,猶豫著要不要答應這個賭約,雖然他自認沒什麼文藝細胞,但每次陪她看電影,還是坐得住的,因為,他有很好的耐心。

他是很文靜的人,就算看不懂、就算再無聊,也能忍住呵欠,堅持到底。小時候常陪母親去看戲,鄰居都誇他乖,其實,那種戲臺上的玩意讓他煩得要命,但他就是有辦法讓自己在該笑的時候笑、該鼓掌的時候鼓掌,就算思緒早已遠離,飛到八百裏之外了。

現在回憶起,似乎就是當年的“磨練”,讓他有了異常容忍的個性。

“好吧。”實在不忍掃她的興,一瞧見她那繃帶纏繞的手,他就心軟。

“萬歲!”她歡呼的狂吻了他一下,遂跑去打開電視機。

如果齊亞瞭解電影史,就不會如此輕率地答應她的要求了,可惜那呆子對于文藝是門外漢,隻能任她欺負捉弄。

安迪·華荷(AndyWarhol)的《帝國大廈》(Empire)在一九六五年首映時,約有兩百多名觀眾,但電影開映後半小時,他們全走光了,因為這部長達八個小時的影片由始至終隻拍了一樣東西——美國的帝國大廈。

這位先鋒主義導演大概是曆史上最省力氣的導演,隻須把攝影機對準他的目標,定時檢查機器是否在運轉,就把一部著名的前衛電影搞定了。

夏可晴千方百計從電影資料館弄到這部電影的拷貝,燒錄成DVD,她要跟齊亞玩一場耐力競爭的游戲、幷且肯定自己最終能成為大贏家。

茶點擺好,一對新婚夫婦定定地坐著,盯著同一畫麵,誰也不吭聲。

時間滴答流走,他們的眼睛裏什麼都沒變,除了偶爾飄進鏡頭的幾縷發絲,不時晃兩下的安迪·華荷,就隻有帝國大廈和夜。

“呃……”詫異的齊亞終於開口,“這部電影,講的是什麼?”

“你坐不住了?”夏可晴笑著瞥了他一眼。

“沒有、沒有,”他連忙擺擺手,畢竟,現在隻過兩個多小時,距離他的忍耐度還有一段距離,“隻是好奇。”

“我也是第一次看,所以也不知道它講的是什麼,看下去就明白嘍。”

她把頭湊過去,擱到齊亞的肩上,讓這個可憐的男人除了被電影折磨,還得承受她賜予的負荷。

“亞亞哥,好無聊,對不對?”

“還好。”她在誘他投降,以為他不知道?如果輕易投降,接下來要答應的事可能比這部電影還可怕。

“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紅菱般的小嘴嘟起,往他耳梢輕輕地吹氣,那兒,是他敏感的地方。

“好。”不就是講個笑話嗎,她幹嗎一副挑逗的模樣?

激情達到沸點的那一刻,電視的畫麵似乎也隨之亮了,無意中側臉一睨,齊亞驚愕的低喚懷中的寶貝兒,“可晴,你快看——”

“嗯?”夏可晴虛脫的幾乎要暈厥了。

“好璀璨!”

夏可晴微微一笑,她知道此刻播映的,是曆史上最著名的一個鏡頭——在等待了長達八個小時之後,整棟帝國大廈的燈忽然全部亮了,仿佛隱忍多時的愛欲終于呈現高chao。

這部電影,雖然沒什麼觀衆,但這個鏡頭,卻被無數後輩導演一再模仿:開始總是漆黑一片,但突如其來的,建築物燃亮了,當女主角孤獨的走過時代廣場,或者當男主角在凱旋門下驀然回首,在他們幾近絕望的時候,輝煌的燃亮預示他們的希望。

如果沒有先前漫漫無期的黑夜,這一刻的閃亮,不會如此光輝奪目,就像愛情,如果沒有長久的暗戀和付出,得到回應的瞬間,也不會如此驚心動魄。

“亞,不要忘了,誰輸了就得答應對方一件事。”她提醒著。

“說吧,鬼靈精。”齊亞無可奈何地刮刮她的鼻子。

“對我說——你愛我。”她擡起閃亮的眸子,聲音裏有藏不住的渴求。

掠過一絲驚訝,齊亞隨即失笑。

“你整得我半死不活的,就是為了聽這句話?”

“嗯。”她點頭。

“小傻瓜……”灼熱的唇在她麵頰上吻了又吻,感動一湧而出,震得他全身有些微顫,“其實,你不用這樣折騰,我也會說的——這三個字,我早就想對你說了。”

是嗎?他早就想對她說了嗎?呵,虧她煞費苦心、想方設法逼他開口,原來全然白費,他愛她的話語,此刻全盤托出,不是逼迫得來的,而是她長久以來付出的心血換來的。

看,她就知道自己會贏,在影片一開始的時候。

雖然,八個小時隻對著一座大廈的確有些沈悶枯燥,但這暗戀的兩年她都熬過來了,還在乎這八個鍾頭嗎?

夏可晴的婚姻進入了春暖花開的季節,一切清新怡人,不必再像從前那樣擔驚受怕。

而齊亞的事業,在精英們的輔佐下,也蒸蒸日上。他們在東南亞開設了五處辦事處,立足本土的同時,亦把眼光投向海外,年底,因夏可晴對夏世勛的威脅,江經理終于能夠飛往大西洋彼岸,光榮升職,臨走前,他自然把“亞洲晴空”的代理總裁之職交到齊亞手上。

傻乎乎的齊亞,天天在自己的公司上班,還以為是在為別人打江山,很負責的全心投入,隻為了報答江經理的“知遇之恩”,此等舉動,讓夏可晴捂著被子笑了好幾回。

其實,她早就想說出真相,隻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局麵,反倒騎虎難下,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一開始,怕他不肯當“駙馬”而不敢說,現在,怕他很自己騙他當“駙馬”更加不敢說。

于是日複一日,實話實說的那一刻也耽擱了下來,不知何時她才有勇氣讓它到來。

因為幸福的生活太過無聊,夏可晴在街角開了一間小小的咖啡店。

不是為了賺錢,她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小姐也不懂得如何賺錢,這間店,隻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光臨的顧客,都是她社交圈子裏的朋友,購物逛街玩累了的大小姐們,常常到這兒喝下午茶。

“你們說,女人結婚以後最怕什麼?”

“最怕老公有外遇!”

“不,最怕老公那方麵不行!”

“不不,最怕老公藏有私房錢!”

“不不不,最怕婆婆!”

當然,也有熟人介紹來的太太們,趁著喝茶聊天,大談婚姻。

夏可晴煮著咖啡,邊聽邊笑。她一向覺得,女人聊天的地方實際上是充滿人生哲理、生活智慧的地方,自從某次她聽到一位太太哀怨的感嘆“成功男人的背後絕對不止一個女人”時,她就大為震驚,決定仔細聆聽類似對話,好好學習。

長久在此修煉,她相信自己定能學有所成、得道成仙,即使不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嘗社交場中游刃自如,但對付呆呆的齊亞亦能綽綽有餘。

這日,她照例睡到下午才跨入店中。

“夏姐,”打工小妹一見她,如遇救星般,馬上走向前,神神秘秘地對她耳語,“你看,靠窗的那個位子……”

“怎麼了?”她打著呵欠,對小妹妹們素來的大驚小怪覺得好笑。

“那個女的,從早上一直坐到現在,好奇怪哦。”

“是嗎?”坐就坐,這是客人的自由,她亦可多賺些茶點錢,有什麼好奇怪的?

“夏姐,你不知道,從前我打工的那間咖啡店,也有過類似的客人,神情落寞地坐了一天,最後跑到化妝室裏自殺,搞得警車也來,看熱鬧的人也來,老闆和老闆娘都被傳去警局協助調查,生意受損不說,那間化妝間也沒人敢進去,最後咖啡店隻好關門大吉,所以我現在看到呆呆坐著的女人就怕怕的。”

“哦?”她這個老闆娘孤陋寡聞,打工小妹倒是江湖經驗十足。于是聽了慫恿,她心中一緊,順著小妹的手指,往那個可疑的女子望去。

這一望,還未擱好的手提袋險些掉地。

那女郎,神情的確罕見的鬱鬱寡歡,晦暗的表情與周圍舒適優雅環境格格不入。她點了咖啡,像是有心事,忘了入口,隻用湯匙攪著玩,蛋塔也隻咬了小小一角,皺皺眉,或許嫌甜,于是擱在一旁,她的眼神,專注悠遠,時而凝望店內時而移向窗外。

窗外隻有一棵老樹,無甚自然風光,那滿街匆匆的行人,應該不是她關心的對象,而這店內的咖啡也似乎吸引不了她,那她到底為何逗留了許久?

夏可晴覺得自己可以猜到原因,就是這個原因,讓她心驚。

因為,那女郎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餘灩光。

餘灩光的衣著雖然換了名牌,但仍然不顯貴氣,過于拘謹的裝束,使人覺得不像是她穿著衣服反倒是衣服穿著她,而臉上過于濃厚的彩妝,沒使她變得年輕卻似年長了好幾歲。

夏可晴還是比較喜歡看原來的她,清淡一些也有神采一些。

餘灩光故意到這兒坐著,定是洞悉了咖啡店是她開的,想窺視她,有話要對她說吧夏可晴如此猜測。

難道,這個狠心絕情的女子驀然回首,又發現了齊亞的好處,想重拾舊愛?

夏可晴的心有一絲恐慌,但大體上還能維持鎮定。好吧,既然客人來了,她豈有不招呼的道理?于是托起一塊“黑森林”蛋糕,往那窗邊的位書走去。

“小姐——”夏可晴亮出招牌的熱情微笑,“本店今天恰逢開業第一百天,免費贈送每位顧客點心一份,請賞臉。”

餘灩光擡起頭,眼神中有深長的意味。她從容的接過蛋糕,道了聲謝。

“齊太太現在有空嗎?”嘗了一口點心,她忽然笑,“我一個人坐著好無聊,不介意跟我說說話吧?還想請教齊太太,這麼好吃的點心是怎麼做的呢!”

“可以呀,”夏可晴大方的坐下,故作笨拙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我也蠻清閑的。嗯……小姐您知道我?”

“當然,”餘灩光凝視她,“我們以前見過麵的,隻可惜齊太太可能不記得了。”

“是嗎?”夏可晴繼續裝傻,“我的記性一向不太好。”

“幸福的人記性總是不太好。”對方換了半調侃的語氣道。

“那麼小姐您的記性好嗎?”試探的問。這女人如果過得開心,就一定會把齊亞遺忘的——呵,活到這麼大,她還是頭一次這樣關心別人的幸福。

“我?”餘灩光神經質的抽笑一下,“我對很多事都印象深刻,尤其是痛苦的事。”

“如果是我,就會把痛苦的事統統忘掉,隻留快樂的記憶。”

“但有時候快樂跟痛苦總是糾纏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叫我怎麼扔得掉呢?”餘灩光指了指窗外,“比如,我從前的戀人就住在對衝,一想起他,我既快樂又痛苦,齊太太您說,我該忘記嗎?”

繞了半天,終于扯到正題上了。夏可晴倒要看看她到底會怎麼扯?於是,把臉蛋撐在桌子上,聽這個傷心人訴說心事。

“他也好喜歡吃這種黑森林蛋糕的,不過我們那時候很窮,零用錢都不夠買這種奢侈的點心,所以,他就裝作不喜歡吃的樣子,卻每天買一塊給我……結果,那半年害我胖了好多,”餘灩光邊回憶邊笑,“齊太太,我說這種事你會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呀。”心裏酸酸的,為著他對她的好。但她仍不斷對自己說,那是過眼雲煙的往事,現在,他是她專屬的,如果要買蛋糕也隻會買給她一個人。嘿,餘灩光,你不會有機會再吃到!

“齊太太您太好心了,真的不會無聊?”餘灩光似笑非笑,“我知道,這種事當事人說得津津有味,旁人卻總是聽得索然無味,除非……那個聽眾也是有關係的人。”

這麼說,這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嘍!沒關係,就當這女人為自己提供了一個可貴情報,以後就知道齊亞的口味了,原來那傻瓜愛吃甜食,她要做許多的甜食喂他,抓住丈夫的胃等于抓到了丈夫的心……嘻,她不生氣,一點也不!

“隻可惜,我為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辜負了他的感情,現在想回頭……卻怕他不肯原諒我了……”餘灩光忽然掏出手帕抹抹眼睛,深情款款的摸出一枚不知哪國的硬幣,“來之前,我找到這個,我告訴自己,如果‘人頭’那麵在上,就去找他,可是,我的手一直在抖,不敢拋……”

“那就不要拋了,”夏可晴天真無邪的建議,“也許他另外有了歸宿,你現在回去已經晚了,徒增傷心。”

“不會的!”餘灩光反駁,“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我,從前……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子,雖然打掉了,但從那時開始,他就發誓這輩子不會忘了我。齊太太,換了你,會忘記自己的第一次嗎?會忘記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嗎?”

“會呀!人都很健忘,以後的無數次肯定會衝淡那第一次,以後的無數個孩子,也會取代那個短命的孩子。”

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掩蓋自己聽到這駭人消息時的震驚——那個壞蛋,原來早就跟這個女人珠胎暗結了,怪不得,他那麼愛她!無形的愛戀有了“結晶”,就會在生命中留下永遠難以磨滅的烙印,所有的懷念也會因它而明晰,無論歲月再長久,也不會淡忘,任她再怎樣努力,都不會消失……

雙手縮到桌子下麵,指甲狠狠陷入掌心,以維持鎮定。

“齊太太真是看得開的人,可是……恕我冒昧問一句,齊先生也這麼想嗎?如果不是,那麼你們夫妻豈不是同床異夢?嘿,抱歉,我說話一向比較直。”

餘灩光幷不這麼好欺騙,夏可晴的窘態,她早就看在眼裏,心下暗笑,于是硬幣淩空一拋,驚喜的呼叫脫口而出:“呀!齊太太,你看,是‘人頭’這麵在上耶!看來,我的確該回去找他,這好像是上天的意願。誰知道呢,也許他現在的妻子正跟他同床異夢,我一回去,他正好解脫。謝謝您跟我聊天,現在我感覺好多了。”

抽出一張鈔票算是付賬,餘灩光露出勝利者的神情,離開咖啡店,剩下夏可晴,呆呆坐在原處。“可晴——”示威者一走,鄰桌一幫愛好八卦的太太們馬上圍了過來,“剛才你跟那女人在聊什麼?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怎麼,齊亞的舊情人還挺出名?

“她就是喬胖子的外遇呀!”

“聽說喬胖子涉嫌行賄,在上海的公司被凍結了,是嗎?”

“就是呀,他現在又想起原配夫人的好處,搬回家去住了,可憐了這個小的,才跟了他沒多久,還沒撈夠,就斷了財路,唉……”

怪不得,她此刻想回頭,原來,前方已無路可走。齊亞聽到她的遭遇會憐惜她嗎?呵,那個濫好人,也許真的會……

“這麼熱鬧,在聊什麼?”猛然間,女人簇擁的空間走進一個亮眼帥哥,引得一群太太驚豔的驚呼。

“呀,可晴,好羨慕唷,老公來接你了!我們的老公哪一天才能這麼體貼?”

受了大衆的稱贊,齊亞害羞的笑笑,溫暖的掌擱到她肩上,耳語細細傳來,“可以走了吧?今天不是說好要回大哥家的嗎?”

婚後一對新人竭力互相討好對方家人,齊媽媽自然對兒媳婦滿意得不得了,而夏世勛這邊,也似乎不再那麼討厭齊亞了,雖然仍舊保持教訓般的口吻,但已是自家人對自家人的訓誡。

夏可晴努力的擠出微笑,在太太們的羨慕聲中,滿臉幸福的挽著丈夫的手出了店門。車就停在街邊,她卻忽然止步,轉身凝視他。

“亞,我問你一個問題。”她的笑容沒了,嚴肅取而代之。

“怎麼了?”齊亞知道她一向心思古怪,所以采用一貫做法,隻笑嘻嘻的誘出她的話語,就夠了。“如果有一天,我負心離開了你,卻因此過得很悲慘,你會不會同情我?”

“你要離開我嗎?”神色微微一沈,他語氣中似有一絲緊張。

“我是說如果。”

“當然會啦!”鬆了口氣笑笑,撫撫她多疑的腦袋,“你不用過得很悲慘,隻要假裝哭兩下,我就心軟了。”

這樣的答案,聽了是該喜,還是該愁?同情她,證明他很在乎她吧!可是,同樣的答案也可以用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一個比她更有“曆史”的女人。

夏可晴幽幽暗自嘆息,一擡眼,竟發現街的對麵,餘灩光幷沒有離去,她站在一株樹下,白色的衣著看上去十分淒涼,而她的目光,比白衣更淒涼動人,直盯著齊亞。

“亞,我們快走吧!”夏可睛不由得一陣心驚,急忙把丈夫往車裏推。

“剛剛還慢吞吞的,這下又反過來催我……”齊亞莞爾,身子在鑽入車門時忽然一怔,話語也停祝

“怎麼了?”他奇怪的反應讓她不得不問。

“沒、沒什麼……”不適應謊話的臉出賣了他,“衣服……鈎、鈎住了。”

夏可晴沒有像一個體貼的妻子那樣,幫助丈夫整理“鈎到”的衣服,相反的,她繞到車子的另一端,徑自坐了進去。因為,她知道齊亞的衣服好端端的,被鈎到的,是他的心——那個站在對街的女人,定是鑽入了他的眼簾,所以,他才有那一瞬間的楞怔。

這楞怔,雖然隻有一瞬,但足以說明他沒有將那人遺忘,甚至,還為了那人對她撒了謊。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八章

“嗚……嗚嗚……我完蛋了!”

抱住沙發上的修長身軀,夏可晴哭得稀裏嘩啦,本來賺她大驚小怪的俊美男子隻得放下手中的香檳,又拍又哄,煩得要命。

“不就是看見一個情敵嗎?需要這樣浪費眼淚嗎?”夏世勳不耐的說。

“她才不僅僅是一個情敵那麼簡單,她是我老公的孩子的媽!”夏可晴哽咽著反駁。

“沒成形就夭折的胎兒,不足為患!”他輕蔑地揮揮手。

“可是!人家一想起來心裏就好難過……”打著嗝,她泣不成聲。

“那就離婚!嗦嗦簡直是虐待我的耳朵。”

“夏世勳!”停止哭泣,夏可晴拍案而起,“你還算不算是我惟一的哥哥?哪有這樣安慰人的?如果我勸你跟冰冰分手,你會高興?你現在應該很有耐心、滿懷同情的聽我哭訴才對!”

“好好好,”曲冰冰是撒手鐧,一聽到她的名字夏世勛就截然不同,不敢亂說亂動,“我乖乖地聽著呢,你盡管說好了。不過要注意外麵的動靜,齊亞那小子隨時可能破門而入。”

來到大哥家,吃過晚飯,趁齊亞在電視機前傻坐著,夏可晴藉口到廚房端水果,擠眉弄眼硬是把夏世勛拉進房,開始了驚天動地的哭訴。

她這會兒就是不吐不快,很需要一個垃圾桶,而夏世勛,倒了黴。

“嗚!他現在呆呆的坐在電視機前麵,八點檔連續劇又不是他平常會看的,他一定是在懷念他的舊情人!”哭聲得到許可,再次竄起,越加放肆——

“我可以想象,過兩天……不,明天一大早,那個餘灩光就會來找他,利用悲慘遭遇博得他濫施的同情,利用溫馨往事喚起他沈睡的愛情,然後兩人就倒在床上翻雲覆雨,重修舊好,然後他就會提出跟我離婚……嗚……”

夏可晴向來想象力豐富,更有編劇的天賦,此刻被嫉妒一煽動,活色生香的畫麵似乎就在眼前。

那個餘灩光,有了這麼多年的“經驗”,“身手”一定比她好許多……男人不都是感官動物嗎?別說是念念不忘的舊愛,就算是一個全然陌生但身材惹火的女人投懷送抱,也肯定把持不祝

雖然,她的亞亞哥一向老實,但老實的男人仍是男人,擦槍走火的事像不期而至的壞運氣,哪能抵擋?

“所以……我輸定了!”素來自信滿滿的她,在這愛情的關口,卻十分怯弱。

畢竟,主動愛上一個人,跟被動愛上一個人,感覺是不同的。在餘灩光跟齊亞的世界裏,充滿兩情相悅和青梅竹馬的甜甜蜜蜜,而在她的婚姻裏,齊亞是被她強迫著一路拖著走到今天的他一直那樣被動,幷非愛上了她,隻不過因為她愛他而不得不回贈以愛,如此而已。

他會在乎餘灩光,卻不會珍惜她,因為,她隨手可得。

“你給我聽好!”夏世勳被她的哭哭啼啼弄得心煩意亂,被迫指點迷津,“你到底是要坐在這兒哭,還是要想辦法?”

他們兄妹,從小就被父母以及一幫叔伯灌輸“積極進缺的思想,比如,想買一雙溜冰鞋,英文必須考九十分,想到歐洲玩,學期期未必須排名第一。夏氏家族就是這樣訓練他們的繼承人,千變萬化不離一條宗旨——想要什麼,必須自己爭齲上帝是個窮人,雖然他樂善好施,但絕不會有多餘的金子砸到你的身上。

所以,夏可晴受了家族傳統的影響,在別的女孩舒舒服服享受別人追求的時候,瘋了般推掉無數白馬王子,拚命跟著齊亞跑犯賤似的。

這種怪異的舉動,讓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愛情在作祟,還是出于習慣。

她隻知道,如今她已騎虎難下,沒有了齊亞,她的心會摔得很慘。

“我要……想辦法!”終于止住哭泣,她抹掉眼淚回答。

“別說大哥不幫你,你那個情敵,我可一直替你留意著呢!”夏世勳把整盒麵紙遞給她,“聽說,她最近很缺錢……哼哼,有錢的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你是說……”夏可晴目瞪口呆,“那我豈不成了仗勢欺人的壞蛋了?”

“這怎麼叫仗勢欺人呢?”夏世勛橫她一眼,“妹妹,時代不同了,要糾正陳腐觀念才對!這叫做助人為樂——你慷慨地幫助丈夫的一個老朋友,簡直就是崇高的美德,當然了,投桃報李,她也應該‘回報’你一下。”

拿錢打發人?這種事她以前沒幹過……可是,現在的她,除了錢以外,還能靠誰呢?

夏可晴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貧困,敵人到了身邊自己卻毫無援手……

好吧,那就指望它吧,她從小到大惟一有用的朋友——錢。

正想與大哥進一步商討驅趕情敵的大計,忽然管家在門外咳嗽兩聲,他們立刻正襟危坐,變換了話題。

這兩聲咳嗽,是一個暗號,用以警示。 果然,不一會兒,齊亞便會推們進來。

“在跟大哥聊什麼呢?這麼高興!”也許,他懷念舊情人懷念夠了,回神之後忽然發現身旁的妻子沒了身影,所以追蹤而至。

他一定在內疚!臉上溫柔的表情告知了他心裏有鬼——雖然,他一向持她很溫柔,但這種討好似的溫柔,不同以往。

這種討好,從前她曾見過,在他得到工作的那天,曲冰冰的派對上,忘了打電話給她的他,也是這樣的表情。

餘灩光的回頭,果然在他心底掀起了波瀾。

“在跟大哥說,你欺負我!”夏可晴擡起頭,似開玩笑又非玩笑。

“我哪敢呀?”齊亞繞到她的椅後,伸出手掌,輕撫她的臉頰。

掌有些微涼,觸碰間,她震了一下,但最終沒有避開。

如此溫情脈脈的撫摸,要是換了平時,她一定會笑著回應,但今晚卻不是滋味。

大哥就在一旁,平時齊亞是不會當著外人的麵跟她有如此親熱的舉動的——這說明瞭什麼?呵,大概又是他那顆愧疚的心在作祟吧。

所以,他大膽的跨越尺度,做出他平時不習做過的舉動,在夏世勛的注視下。天知道,他最怕夏世勛,有這位嚴厲的大舅子盯著,他總是臉紅心跳,話也不敢多說一句,而今天,卻反常了。

他以為這樣討好她,就能化解她心中的疑慮嗎?

相反的,此刻疑慮越演越烈,讓她渾身激顫。

“齊先生,您的電話。”管家敲敲門,捧上齊亞遺落在客廳的手機。

看了下號碼,俊顏忽然一沈,蒼白中著臉,他微微窘迫一笑。

“呃……我到走廊上接一下電話。”齊亞支吾著開口。隻是接一個電話而已,為何卻弄得似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夏可晴知道,她的噩夢終于來了——這個電話,一定是餘灩光打來的。

他倆已經分離快三年了,她居然連他新換的手機號碼都知道,可見她是有備而來。

但,最可怕的,是他臉上努力想掩飾的神情。 本來一個老朋友來電問候,如此稀鬆平常的事,她也不至於這麼小氣,何須隱瞞?但他就是躲躲藏藏的,這說明瞭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先前猶豫不決的事,現在終于可以決定了,她不會甘心扮演一個善良的悲劇角色,她要奪回苦心經營了這麼久的愛情。

“真沒想到齊太太會主動約我,上次在咖啡店,您想必就已經認出我了吧?”餘灩光此刻神清氣爽,與上次可憐憔悴的模樣大相徑庭。

陽光明媚的一天,夏可晴總算鼓足勇氣來與情敵談判。萬裏無雲的湛藍天空,與她的名字有關,應該可以給她帶來一點好運。

談判的地點,是餘灩光的家,對方挑的,她沒有反駁,畢竟這種難堪的私事不適合在公共場所進行。

小客廳雖無獨特風格可言,但看的也算順眼,檸檬紅茶端上來,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如果,餘灩光甘于平凡,完全可以當個稱職的太太。

呵,也幸好她有野心,否則這個稱職的太太頭銜也輪不到自己。夏可晴想。

“齊太太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呢?”

既然對方開門見山,她也不必客氣。於是直話直說。

“聽說餘小姐最近境遇不太好,我可以給你一些錢,請你離開這裏,不要再打擾我們夫妻。”

語音剛落,夏可晴就立刻駡自己菜鳥,談話要婉轉,要從容不迫的設下圈套,引對方一步步掉入自己的陷阱,想跑也跑不掉,哪有一開始就把底牌亮出來的道理?

出門前,大哥已經一再教過她、叮囑過她了,怎麼心一慌,就緊張得忘了。

夏可睛發現自己從前的聰明不過是小聰明而已,根本派不上用場,頂多戲弄戲弄齊亞那種呆瓜,一旦遇上高手,還未過招就敗下陣來。

“哈……”高手果然取笑,“齊太太您真的好可愛唷!好好好,既然您爽快,我說話也不願再繞變,您打算開多少價碼?”

“五百萬。”開價不能太高,這一點,她還是記得住的。

“您不覺得您的婚姻至少值一千萬嗎?”餘灩光聽到先前的數字,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一千萬?”殺價!殺價!大哥告訴過她,就算出得起,也一定要殺價!“如果我真的給餘小姐你一千萬,支票上麵的零你數得清嗎?”

反諷的語調使餘灩光臉色瞬間煞白,夏可晴心中大叫不妙。糟糕一時逞口舌之快,好像無意中踩到了對方的尾巴,萬一激怒了她……後果會如何呢?

“對呀,也許我真的數不清,”餘灩光站起來,踱到窗邊的步子顯示了她的忿恨,“我恐怕連一百萬都數不清,因為,我從小到大,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但是齊太太您別忘了,他的心始終抓在我的手裏,我可以隨時讓您從齊太太變回夏小姐!”

“然後呢?”告訴自己遇到突發狀況要沈著冷靜,夏可晴努力吸氣,抑住害怕,迎麵反擊,“你們雙雙攜手過回從前的生活?他到處打工,你回去賣你的鞋子?住在一間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熱得要死的小公寓裏,連孩子也不敢多生一個,怕他餓死?這樣的生活你能忍受多長的時間,他又能熬多久,在你們過慣了現在這種舒服日子以後?別忘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電視上凶惡的大老婆都是這樣棒打鴛鴦的吧?她有沒有背錯台詞?

雖然,不斷告訴自己,對付敵人不該手軟,但一想到,齊亞和眼前的女子曾經貧困的生活,她的一顆心,微微軟了下來。

齊亞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餘灩光雖然父母健在,但據說家裏人口多得要兄弟姐妹同擠一間臥室,所以,他倆其實是同樣可憐的孩子,當初相愛,也多多少少因為一點同病相憐吧?

也許,餘灩光是可以原諒的,如果換了她,窮怕了,也會努力替自己找一條出路,哪怕不擇手段。

“你懂什麼!”窗簾刷的一聲,一撕而下,餘灩光的怒氣終于爆發,“沒錯,我們從前過的就是這種生活,難以想象,對吧?你一個大小姐,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搶別人的男朋友,你知道什麼!哼,不過,很可惜,我沒錢照樣能得到齊亞的心,你要是沒錢,他根本不會娶你!”

“齊亞不是貪錢的人……”駡她一個就可以了,何必連累無辜?

關於他們的婚姻,一切詆毀她都可以忍受,包括說她不顧顏麵投懷送抱,但她最恨別人懷疑齊亞的居心那個受過太多苦的男孩子,不該遭到更多誹謗。

“我沒說他貪錢呀!”餘灩光扯扯嘴角,算是嘲諷,“你可能沒聽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你是跟我一樣的窮人,你會有那麼多時間精力談戀愛嗎?”

微揚的嘴角引得她的心尖猛然一抖。

是呵,如果她幷非出身豪門,絕沒有如此天大的空閑和資本,忙碌在戀愛之中,更何況,她選擇的是所有戀愛中最艱難的一種——暗戀。

這三年多,朋友們忙學業忙工作,她卻整日遊手好閑,目光盯著齊亞一人,換不同顏色的衣服,玩不同創意的花招,她的世界越來越窄,隻為愛情。

也隻有她這種無聊的人,才有時間獲得暗戀的成功吧?

可是,此刻驀然回首,她才發現那漫漫來時路,是何其凶險,萬丈懸崖就在近旁,能把人嚇出一身冷汗,她就像是孤注一擲的賭徒,驚心動魄的贏了一把,幸好,她是個家境富裕的賭徒,如果輸了,也不至于傾家蕩產,所以她才敢冒這份險。

換了餘灩光,是絕不可能這樣的,因為大多數人除了愛情,還要生活。

“答不出來了吧?”餘灩光又投來一聲冷笑,“齊太太,你的愛情是用金錢和時間堆砌出來的,沒有了它們,你所有的一切,就會嘩啦一聲,全塌光,所以你沒有資格諷刺我,懂嗎?”

不,這話有點對,但不全對。

她的愛情幷非全然建立在金錢和時間上,她付出最多的,是她的心。

或許,別的東西可以用現實的尺來衡量,但她的心卻是無價的。

然而……別人會知道嗎?他會知道嗎?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得到的一切,都是用她的資本換取的吧?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她無形的感情,感情無邊無際,像宇宙中的黑洞,或者飄向遠方的風,付出的隻有她自己能感受到,甚至,連她自己也計算不出來。

她簽了支票,刷的撕下遞出。

“給你。”她對餘灩光說。

“一千萬?”看著上麵的數字,餘灩光倒吃驚了,“嘿,怎麼,齊太太不打算殺價了?”

“我不想同你再爭下去了,”也無力再爭了,“你需要錢,我需要齊亞。”

她不能在傾其所有之後,一無所獲。現在,齊亞是她惟一的財產。

餘灩光似乎被她臉上鄭重的神色鎮住了,淡淡一笑,也換了坦率語氣,“齊太太,收了你的錢,我也提醒你一句,算是買一送一。你真覺得你們的愛情是真正的愛情嗎?”

坦率的語氣中仍然帶著辛辣的意味,但這一次,夏可睛卻不覺得刺耳,相反的,她微微一驚,心,再次被觸碰。

“他若真的還愛著我,你花錢買是不來的,當然,我拿了的支票,自然會信守諾言,但……如果將來他遇到另一個真正喜歡的女孩呢?”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覺得齊亞的真愛不是她呢?呵,怪不得別人,連她自己都這樣認為。

所以,雖然花掉了這一千萬,她依然忐忑不安。

沒有人知道,這一千萬,是母親留給她最後的財產了,如果他變心,她真的會傾家蕩產。

“我向來不會想得太遠!”夏可晴拎起皮包,打開大門,“餘小姐,還是記住信守你的承諾吧,順便告訴你,支票一個月之後才能兌現,希望到時候你的人已經不在我眼前了,還有,我會派人送你一程的!”

“齊亞要是知道你拿錢打發我,會怎麼想?”餘灩光倚到門邊,挑釁地問。

“他如果知道你拿了我的錢,又會怎麼想?”一架迷你攝影機自皮包中取出,按下按扭,夏可晴回眸一笑,“今天的一切,我都拍在這裏麵了,如果你不信守諾言,我不介意把這個給他看,大不了玉石俱焚,齊亞對你而言,或許隻是一個男人,但對我而言,卻是生活的全部。”

哥哥教的絕招,的確有用,此刻的餘灩光咬緊了下唇,不敢再多話。

夏可晴則趁此沈默的空隙,逃離這幢讓她窒息的房子。

她沒有看到,在她離開後,一個人從內室中走出來,昏沈的瞳眸中似乎有些潤濕,俊美的臉龐輕輕顫動,剛剛的話語,全數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就是齊亞。

“你老婆還挺厲害的,玩這招——嘿,迷你攝影機!”餘灩光酸酸地開口,“現在,你應該知道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了吧?”

“她的心機都是被你逼出來的。”徑自坐到沙發的另一端,避開那想觸摸他的手。

“亞,你不會再跟我在一起了,對嗎?”語氣有些傷感,也有些不甘。

那天,夏可晴一打來電話,說要跟她“談談”,她就大概猜到了談話的內容。

這位大小姐的生活裏,除了錢和齊亞,不會再有別的。

雖然,早已經料到會有那張支票,知道自己會接受它,也知道再次離開是必然的下場,但餘灩光還是懷著報複似的心理,把齊亞請來,讓他躲在內室中,看一場出賣他的交易。

她的確決定信守承諾,離開這兒,飛得遠遠的,然而在離開之前,她要將這對惹她眼紅的夫妻拆散,即使不能拆散,也要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一道陰影,永不抹滅。

現在,她的目的達到了嗎?齊亞會因此恨他的妻子把他當東西一樣買下嗎?呃……好像還差一點。

看那俊顏上的表情,不似憤怒卻似感動。

出人意料的答案,讓餘灩光吃驚。

她沒有猜錯,此刻在齊惡中沸騰的,不是慈意,確實是感動。

“齊亞不是貪錢的人……”

“你需要錢,我需要齊亞……”

“齊亞對你而言,或許隻是一個男人,但對我而言,卻是生活的全部……”

那個小傻瓜的話,字字句句,如同珠玉,落在他的心盤裏,激起的撞擊聲,能讓他的意識崩潰。

還有那一千萬,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付出去了。夏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會允許她隨隨便便花掉一千萬吧?

初遇至今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洶湧澎湃,像放映機失了靈,電影畫麵連綿不絕。

在圖書館她撿到他的錢包,也許不是巧合。

在他差點被人玷汙的一瞬她闖進他的公寓,絕非偶然。

在他失戀時,她明媚的笑顏,逗他開心的舉動,或許伴隨著疼痛。

還有婚後的種種,那本寬容相待的相冊,那刀刀下滴血的手,那“帝國大廈”的璀璨,那些枕邊的纏綿輾轉……他怎麼可以有了這些,還出現在灩光的家裏,為了灩光而心煩意亂?

“為什麼不回答?”餘灩光盯著他臉上沈于回憶的表情,一字一句喚醒他的心,“齊亞,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變了。”

變了?

“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或許你早就愛上她了。當年,我的離開,反而倒成全了你們。”

是這樣嗎?心電流通中,驟然領悟。好像……這話,有些道理。

當年,他之所以會向那個小傻瓜求婚,也許幷非一時被失戀所激、單純向灩光報複而已,也許,在當時,他已經對她產生了好感,隻是,堅信自己癡情的他,幷沒有察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就是從圖書館裏,她坐在他對麵開始的吧?那時,她每天換一條裙子,他也曾說過,太陽如果變換顏色,人們定會以為有無數個太陽——但,他真的沒認出她嗎?一個在你對麵坐了一年多的人,有那樣一張天使般的麵孔,真的會毫無印象嗎?

也許,隻是潛意識裏,不想認出她,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個刻骨銘心的女友,他告訴自己,不該再留意別的女孩了。

呵,如此說來,灩光的變心,倒成了他背叛的藉口,不敢想象,如果當年灩光沒有離去,而他又跟可睛不斷接觸,會產生怎樣的後果!某些“花心”的男人就是這樣來的吧!他比他們幸運,上天替他開脫了罪責。

原來,真正的叛徒,是他……

灩光總在無意中,幫了他的大忙,比如當年的離開,再比如今日的設計讓他親耳聽到了那個小傻瓜的心聲,讓他感到甜蜜和心疼。

他不該再怪灩光了吧?已經沒有資格了。

“亞,我真的要走了,你一點也不留戀嗎?”灩光幽幽的聲音飄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留戀了。她這次的回歸,仿佛隻是為了告訴他,她在他的心中,已經沒有分量了。

齊亞覺得腦子昏昏沈沈,太多太複雜的思緒攪亂了他素來單純的世界,他得好好整理一下。他,需要一點時間。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九章

這天晚上,齊亞沒有回家,幸好公司裏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成為他臨時的避難所——呵,不應該說“避難”,隻是一時無法麵對眼前紛亂的一切,他暫時得尋一個自我的空間獨處。

這段時間,發生太多狀況,一如兩年前灩光離開的那會兒。不同的是,當時他的身邊有那個小傻瓜的陪伴,但現在,隻能靠他自己平複心境。

他承認自己是一個軟弱的男人,還帶點自私,大難臨頭惟一想到的就是逃避。

那一年,當他發現,醉酒後的自己與小傻瓜在同一張床上時,也是這般采用了消極逃避的態度躲著她,推卸自己的責任,甚至念念不忘去找另一個女人。

他有什麼好?值得她如此付出?

沒有完整的愛情給她,沒有財產家世保護她,普通無能的他,這輩子該拿什麼回報她的恩惠?

一個可怕的問題忽然竄入腦海——如果,她不再愛他了呢?

那個小傻瓜,在迷迷糊糊的情竇初開時期,偶爾看到了外表還算順眼的他,于是把所有美麗的幻想加諸在他的身上,用盡一切爭取他。

這是愛情嗎?或者這隻是一時的迷戀。

或許,她愛上的並非他,而是她理想中的愛情。

萬一有一天,她長大了、清醒了,清楚了他的平凡,還會一如既往?

她的社交圈子那樣廣,圍繞她的青年俊杰多不勝數,而他,連灩光這樣的女孩都留不住,能留得住她嗎?

失去了她,他該到哪裏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場起緣于一時衝動的婚姻,發展至今,竟已無路可退了。

“齊總?!”秘書像往常那樣,入內打掃,猛然發現了休息室中的齊亞,大吃一驚,“您、您……怎麼這麼早?”

“昨晚加班,沒回家。”他穿好上衣,勉強微笑。

“怪不得昨晚老闆娘打電話到我家……”

“我隻是代理總裁,不是老闆啦!”他糾正秘書的口誤。

小傻瓜昨晚找過他?電話都打到秘書那兒了,恐怕尋遍了跟他有關的人,而他,就藏在公司裏,最平常也最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秘書這時失笑,小聲嘀咕了什麼,但他沒聽清楚。

“對了,齊總,江經理從美國回來度假,想請您吃午餐。”

“為什麼你們都叫他‘江經理’,卻叫我‘齊總’?”齊亞莞爾,“他才是Boss,這樣的叫法會不會太奇怪了?”

“因為……”秘書欲言又止,隻丟一個神秘的表情,“這種事不是我一個小秘書可以多嘴的啦!嗯……我替您回複江經理,就說沒問題,OK?”

“當然,應該換我請他才對。”齊亞點點頭,雖然心中還有疑惑,但一個稱呼而已,也不想太過追究。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那個讓他震驚的答案,在他跟江經理的午餐時間。

從美國榮歸故裏的江經理自然是春風滿麵,席間侃侃而談,話多了一點——這多出的一點點,卻足以讓秘密曝光。

“最近J&K的競標很熱,亞洲晴空有沒有興趣參加?呵,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打聽什麼商業機密,畢竟夏氏和亞洲晴空是兄弟公司,有什麼消息內部互通一下,免得便宜外人。”江經理說。

“競標的事……我已經把計劃書提交董事會了,怎麼江董您沒看見?還沒有傳真到美國嗎?”齊亞詫異的問。

“我又不是亞洲晴空的董事,怎麼會知道?”江經理擺擺手,“我隻不過是夏氏企業一個高級打工職員而已。”

“什麼?!”如果是行為誇張的人,這會兒一定跳起來了,“我一直以為您是我的老闆。”

“老闆?”江經理哈哈大笑,“下輩子吧!阿亞,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真相吧?”

“什麼真相?”他更加不解地蹙起眉。

“哈哈哈……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笑的事……”江經理捂住肚子,幾乎笑得抽筋,“你現在還不知道亞洲晴空的真正老闆是誰?”

“誰?”似乎已經觸到了事實真相,但他就是不願大膽猜測。

“就是你自己呀!”

“我?”齊亞指著自己,懷疑自己聽力出錯。

“這間公司,是可晴送給你的結婚禮物啦,怎麼,律師沒讓你簽字!”

律師當然有讓他簽,實際上,結婚那陣子,文件簽到他右手發酸,隻是,他從不看文件上的條款,以為無非是有錢人的自我保護,防止萬一離婚時財產流失之類的,他娶小傻瓜,不是為了錢,所以,也沒有在意。

原來,就在那堆簽名中,一間偌大的公司送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可是……我那時候的確是麵試進公司的呀!”

“是可晴的小把戲啦!”江經理終于全盤托出,“她怕你不肯接受這份禮物,覺得自己‘吃軟飯’受了侮辱,所以,才出此下策,那時候,我們都在笑她,不過辦一間公司而已,不用搞得跟國家機密似的,她就是不聽!”

笑容終于克製,換上嚴肅,“不過,阿亞,有些話我還是得告訴你,畢竟,可睛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她為了這間公司,幾乎把她娘家分給她的財產全投進去了,我們都勸她自己多留點股份,但她堅持把股份都轉到你的名下。

“她大概覺得,如果你不是最大的股東,在公司說話沒有人會聽,我們這些兄弟也是她拉過來幫你的,當初,為了挖角,她跟她大哥吵得翻天覆地。

“千萬不要辜負她呀,這種女孩,翻遍全世界,你也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齊亞的心海波濤起伏,變幻激動的顏色。

這頓午餐,看起來,他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對啊,這個世界上,如此光彩奪目的女孩,今生,他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她的好,更襯托了他在這樁婚姻中的不及格,而她的愛情,使他如此自慚形穢,慚愧到自認不配。

本以為自己是一個足以給女孩幸福的男子,現在反過來,幸福卻是她給他的。

她的付出和所作所為,讓他折服又讓他害怕。

怕什麼?呵,就是昨晚徹夜擔心的如果,她離開他……

像杞人憂天嗎?像!但他相信,每一對感情至深的戀人,都曾有過這種神經兮兮的妄想。

回到家時,天色已晚,齊亞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客廳沙發上的小傻瓜。

她也許一直在等他,因為等得太久,倦得睡著了。蝶翼般的睫毛上掛著未幹的淚珠,嘟起的小嘴微微呼著氣,身子縮在沙發一角,顯得特別單薄,引起他心疼的憐愛。

傍晚的涼風穿堂而過,無燈光的暗處,冷意颼颼,她竟沒有蓋毯子,手腳冷冰冰的。

齊亞忍不住將自己覆蓋上去,俯身吻她晶瑩的唇。

“唔……”她被熱吻催醒,迷糊中回吻他,惹起他體內的騷亂。

一時間,齊亞顧不得許多,就在長窗明亮的客廳之中,衣衫褪去,激動的一舉與她結合。

略微粗暴的姿勢弄疼了她,律動中,她發出一聲申吟,但當他調整韻律,她的表情漸漸舒緩下來,在半夢半醒之間,申吟變為悅耳的嬌吟。

良久、良久,天邊殘霞淡去,明亮的長窗昏暗了,他第三次將火熱的種子噴灑在她的壁壘深處,終于,筋疲力竭。

“亞亞哥……”時鍾的滴答聲又不知流淌了多久,她才睜開眼睛,看著正輕吮她的齊亞,神情依然懵懂,“唔……我又在做夢了。”

做夢?齊亞想笑。他做得這樣賣力,她卻以為隻是一場虛無的夢?

“什麼夢呀?”故意逗她。

“色色的夢。”小手張開,抓住他肩上油亮的肌膚,“我完蛋了,連做夢都夢見這種色情的事……”

齊亞忍俊不住,咬了咬她,助她清醒。

“啊!”她果然跳起來,“壞蛋齊亞,你幹嗎咬我?”

“免得你以為是夢,讓我剛才的努力討好白費。”齊亞笑意盎然。

“你你你……”她低頭看看自己全然裸露的身子,雙頰緋紅,“我還以為你很老實哩,哼,看錯人了!”

“我在別人麵前的確很老實,”他抵住她的額蹭著,輕訴情話,“是你讓我變壞的……”

“呸!”她含羞地瞪他一眼,挪到他懷中最舒適的位置。

一片沈默,感受溫馨,忽然她神情一黯,似有淚下。

“怎麼了?”齊亞發現了她留在他胸前的濕濃,詫異萬分,“好好的,怎麼哭了?”

“人家……人家肚子餓了。”哭泣聲爆發。

“哈哈,”齊亞捏捏她的鼻子,“真是個孩子,肚子餓說出來就好了,幹嗎要哭?來,想吃什麼?我幫你做。如果家裏沒食物了,我們就出去吃。”

“都是你這個壞蛋啦!”她猛捶他的胸口,“你幹嗎不回家?害人家一直等你,等得連飯都沒有吃……”

齊亞聽得胸口一陣酸疼,連忙摟住她,細聲安慰:“我在公司加班呀,以後我要是回來晚了,你不用等我的,自己的胃要緊,懂嗎?”

“人家昨晚上就沒有吃東西,今天一天也是空著肚子……”她泣不成聲,“壞蛋齊亞,通宵不回來,害人家一個人好害怕……我要是被餓死了,或者被劫匪闖進來殺死了,你就高興了,是吧?”

她哭著的控訴,害他手足無措,連忙擁她入懷,輕撫她激顫的背。

“我哪有這樣想,冤枉……”

“我才不是冤枉你呢!”胃疼外加一整天心驚膽戰的等待,磨光了夏可晴所有的耐心,平時任何事都可以一笑帶過的她,大方的美德已蕩然無存,變得鑽起牛角尖來,“你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公司加班?”

的確是在公司,可惜並非加班。難道要告訴她,自己是為了躲避她、理清思緒?

中午那頓飯之後,聽了江經理一席話,他才發現,想要逃開的舉動是多麼愚蠢,這種關鍵時刻,他要做的應該是立即回到她的身邊,讓她心安——畢竟,才見過情敵,又找不到老公,任何女人都會不安的。

然而齊亞並不知道還有一點更關鍵: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說謊。

“當然是在公司……加班嘍,不然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一開口,便犯了大忌。

夏可晴瞪大眼睛,注視他良久,狠狠地咬住下唇。

“你再說一遍?”

“當然是……加班,”他死到臨頭仍不知死活的呵呵裝笑,“我又不會喝酒,不可能去找酒廊公關,太座您放心好了……”

“昨天晚上,我打過電話給你公司的所有精英,他們都說最近比較閑,該忙的Case都忙得差不多了,我還去過你的公司,辦公室裏根本沒有你的人影,沒有助手、沒有進辦公室,你一個人在哪裏、加什麼班?”

齊亞的臉微微蒼白。他怎麼忘了,公司裏都是她的眼綫,任何一個小謊都能被輕而易舉的識破。

“可我的確是……”在公司裏呀!隻不過小小的休息室緊閉,她沒有挖到人而已。

“你在那個女人家裏對不對?”腦子被氣憤所激,顧不得許多,兩人之間那塊遮遮掩掩的窗簾被一把拉下。

這回才是天大的冤枉!可是,有了撒謊的紀錄,齊亞知道自己百口莫辯了。

“你不用否認,我都已經見過她了,她會沒去找你?”

忿恨的淚水在她的眼中閃亮一片,淹沒了他的心,但他卻不敢上前替她擦拭。

“我知道。”吐出一口氣,他決定把事情一吐為快,免得他倆之間造成無謂的隔閡。

“你知道?”難以置信的神情在她臉上變幻而出。

“昨天……你去找她的時候,其實,我就在房間裏。”雖然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

夏可晴一楞,擋在沙發靠背上的手輕滑,整個人跌進軟墊。

“你知道……”她喃喃自語,“你全都看見了、聽見了……所以,你討厭我了,所以,不肯回家……”

“不是的!”齊亞揚聲反駁,“昨天晚上我確實是在公司,在小休息室裏,真的沒有跟別人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她擡起眼,淚水又已蓄滿,顆顆滾落,“亞亞哥,你為什麼不回家?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嗎……”

“我隻是……需要想一想。”他低下頭,說出了致命的句子。

想一想?

她為他付出了所有,事到如今,他居然說要“想一想”?

傷心到了深處,淚水卻流不出來了。聽說愛情是有極限的,先前再不堪的事都能容忍,可是,達到了那一條無影無形的綫,短短一個句子,就能讓情感全然崩潰瓦解。

夏可晴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就處在這樣的邊緣上。

“想什麼?想怎樣談離婚的事?”她聽見自己發出一聲冷笑。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一向言辭木訥的齊亞在緊張之下更不懂得該怎樣辯解。更何況,他要理清思緒的理由,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她才是你心中的至愛,我……不過是一個候補的而已。”

候補?齊亞莫名地感到氣憤——她怎麼可以如此貶低自己,貶低他們之間的感情?

“你在抱我時候,會拿我跟她做比較吧?又或者你根本就把我當成是她……”

“你在胡說什麼?”齊亞蹙眉,“可晴,我怎麼待你,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感覺?夏可晴現在惟一的感覺就是渾身疼痛,聽力被摧毀,她根本沒有聽清齊亞的辯解,隻是順著自己渲洩的情緒,一個勁往下說。

“所以,剛剛你一回來,就在這沙發上、就在我的睡夢中,要了我……是想補償我嗎?齊亞,你知不知道,這種事從沒有過,你從來沒有一回到家,就要我……別人說,男人做了虧心事的時候才會努力討好女人,你剛剛那樣‘賣力’,是在討好我吧?”

“見鬼!”齊亞再也忍不住,怒吼出聲。“可晴,你瞎猜什麼?我是那種人嗎?”

她傷心,他本該耐心安慰,本來也是想著這樣做的,可是,他剛剛“愛”過的女孩居然篡改他“愛”她的意圖,這種事,是男人都不能忍受!

那律動間的激狂,那深吻中的柔情,難道沒有把他的心意標示清楚?還用得著解釋和猜疑?

她就這樣看待他的“賣力”?認為他的“勞動”如此廉價,隻是一種免費的施捨嗎?

“我不相信!”

夏可晴忽然捂住耳朵,阻擋任何說明。

他看見了她跟餘灩光的交易,難道還會看重她?任何人,瞧見了這種可恥的金錢買賣,就會對她投以鄙夷的目光吧?

她努力創造給他看的完美形象,這下子,一定全部毀了……

夏可晴自認沒有優點,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一個本來就不愛她的男人,如果覺得她天真純善,也許還能跟她繼續下去,可是如今發現了她的邪惡,還會自願待在她的陷阱裏?

齊亞是個善良的人,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他現在正用委婉的方式向她告別呢——她清楚的,不用別人提醒。

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沒有自信?

呵,大概壞就壞在那個“暗戀”上吧?暗戀者,看似有無限勇氣,實則心中非常恐懼。付十倍的努力才得到的東西,自然會讓人患得患失。這其實才是暗戀者最大的悲哀。

“齊亞,你知道嗎?那間公司,不是江大哥的,是我……買來把你騙進去的。”

埋藏心底多時的秘密,趁著現在,一吐為快吧。

“我知道。”齊亞輕輕地答。

他又知道了?另一個楞怔——他居然連這種事都知道了。

看吧,如今她的醜陋麵目全然曝光,下場完全可以預見。

“你又知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個錢包……其實是我偷的,為了接近你。”她神經質般的輕笑,“還有,那一萬元假鈔,也是我故意放進去的,為了讓你再來找我……”

還惡作劇的說,他占了她的清白之身,是為了讓他娶她。

“我愛你,已經好久好久了,那時候,在圖書館裏,我每天換一條裙子,所有男生都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我,隻有你……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這麼愛你……到了今天,你居然還要對我說謊,還要‘想一想’,齊亞,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

“我……”齊亞覺得,此時此刻,舌頭像被什麼融化掉了。

想說,撒謊隻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想說,那個“想一想”是為了讓他們的婚姻走得更遠,他更想說,她的所有花招,他都不介意,因為正是這些花招,為他倆做了媒,他感謝都來不及……但他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第一次,羨慕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可以在關鍵的時候輕易化解女孩的心結,而他,就算現在馬上轉世投胎變成那樣的人,恐怕也來不及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壞孩子,從前的單純善良都是裝出來的,”夏可晴自嘲地笑,“齊亞,你現在很失望吧?”

她揮揮手,做個不以為然的樣子,裹著毯子往房裏走。

“今晚我不會再找你了,你可以失蹤,可以回公司的休息室,可以想個夠……可以不用再撒謊了,齊亞,你是好人,撒謊不適合你。”

門一關,夏可晴把自己隔絕在臥室裏,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她聽不到了。

浴室的水花紛紛濺下,她對著鏡子,看到自己脖子上紅紫的吻痕這些愛的標記,將來,還會再有嗎?

雖然它們弄花了她無瑕白淨的皮膚,但她好捨不得讓它們褪去。

呵,這是不可能的,就像此刻,蒸氣一騰,鏡子模糊了,它們,馬上就看不見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3 天前

第十章

“後來呢?”曲冰冰撐著腦袋,如聽故事。

“後來他就回公司了,我到今天為止都沒再見過他。”大量的牛奶和糖倒入咖啡之中,渲洩氣憤,端起杯子猛喝一口,夏可晴差點膩得跳起來,“咳……咳……好甜!”

“活該!”曲冰冰大笑,“你這樣,不是等于把他送給那個女人了嗎?齊太太,自己的財產自己要懂得保護,在這種非常時期,你應該用甜言蜜語把他捆在身邊才對,以後玩得煩了,再把他扔掉,主動扔掉一樣東西,跟被人搶走一樣東西,意義是不同的!”

“怎麼你跟大哥的說法一模一樣呢?真不愧是天生一對!”夏可晴瞪她一眼,“我們家亞亞哥又不是玩具,什麼‘玩煩了’、‘扔出去’,哪能用這種詞來形容!”

“你要是再不采取行動,他很快就不是‘你們家的亞亞哥’了!”

自從結婚以後,夏可晴忙著打理家庭,曲冰冰忙著談戀愛,兩個老友許久不曾來往,今天曲大小姐興致突起,到這間小咖啡店轉轉,卻發現一個孤苦伶仃的人趴在收銀臺上,憔悴的模樣讓人隻得上前安慰。

“他以前也不是‘我們家’的,”夏可晴皺著小臉,眼淚呼之欲出,“他是別人暫時寄放在我這兒的,總有一天那個女人會把他領走。”

那晚攤牌之後,當她從浴室出來,他已重新失蹤,雖說是自己把他趕跑的,可心裏仍然忿恨得要命。

“壞蛋”、“呆瓜”之類的詞語連續駡個不下千百萬次。他怎麼這麼笨?隻要再回頭哄一哄她、抱一抱她,也許,她就會心軟,前嫌既往不咎。

“餘灩光”這個心結,存留已久,她不會介意再久一點,亦不會為了這個陳舊的問題與他分手。

她氣的隻是他的撒謊和猶豫,如果他能明說,那刻骨銘心的愛情已經分了一點給她,她就會知足大笑,主動言歸于好的。

可是……那個笨蛋就是言辭木訥,連句逗她開心的話也不懂說,氣、死、人!

“你會甘心他被那個女人領走嗎?”曲冰冰眨眨眼。

“我……”說實話,這種虧本的事,世界上沒人會甘心,可……如果他真的抵擋不住舊愛的吸引,就算付出再多又有什麼辦法?

那張也許白白浪費了的一千萬支票,讓她好心疼,但是,想到他也許真的一去不回,讓她更心疼。

“可晴!”正在痛苦中掙扎,忽然咖啡店大門被撞開,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闖了進來,大呼小叫,“咦,冰冰也在呀?”

下午茶的時間到了,她的老顧客們來了。

“給你——”什麼東西,輕如薄紙,被她們其中一人扔了過來。

“嗯?”打開信封,竟發現飛往埃及的機票,“這是!”

“我們一幫朋友決定進行神秘的尼羅河之旅,邀請你夏大小姐參加!”眾女孩異口同聲,“連機票都替你買好了,不會不給麵子吧?”

“可……”現在跟齊亞鬧成這種局麵,她哪有心情去旅游?

“不會吧?我們都一起死皮賴臉的來邀你了,你居然真的打算不領情?”聽了她猶豫的口吻,衆人的笑容微微收斂。

“這次就饒過我吧,”夏可晴連連鞠躬,“冰冰不是也沒參加嗎?下次、下次啦……”

“誰說我不參加?”曲冰冰拍拍手邊的皮包,“機票早就在這裏麵了,喂,她們說得對呀,一起去國外散散心,有什麼不好?說不定,回來之後,問題自然解決了,有句話說——小別勝新婚!”

“哦,原來是捨不得老公!”眾女孩諷笑,“剛剛才想起,可晴已經不是我們的夏大小姐了,是人家的齊太太了,整天忙著圍著老公轉,怪不得沒空!”

“不要取笑我啦!真的是要照顧店裏的生意,走不開……”

“夏可晴,你少狡辯!”其中一人跳出來,“自從結婚以後,你理睬過我們嗎?平時的派對不參加也就算了,可這回我們的埃及之旅,是花了好多心血才商議出來的,你也不賞臉?哼,重色輕友!”

她們的小圈子,在國中時期就赫赫有名,是因為在夏可晴的領導下,每年策劃的節日派對、假日旅游,精彩節目無數,惹得圈外人眼紅不已。

可自從這位核心人物步入婚姻墳墓後,整個圈子就亂了序,再也沒有那樣令人激動的狂歡了,這一回,衆人細心策劃,終于構思出浪漫的尼羅河之旅,力圖重振幫派之聲威,可是這位昔日的“幫主”居然不肯賞臉?

若沒有她的肯定,她們對自己的策劃毫無信心,若沒有她的參與,她們的活動死氣沈沈,所以她非去不可。

但夏可睛就是毫不知趣,機票討好的送上門卻一再拒絕,傷了一幫老友的心

孰可忍,孰不可忍?有人氣憤是很自然的事。

“可晴,你就這麼怕你老公呀?”另一人冷冷插嘴,“不要怪我們不提醒你,現在離婚率高得很呢!你那個老公跟喬胖子的外遇曾經有過一腿,這已經不是新聞了,小心點哦……唉,昔日趾高氣揚的大小姐今天竟然被一個這麼普通的男人吃得死死的,傳出去簡直會讓人笑掉大牙!”

吃得死死的?

這話聽來刺耳,想一想,卻也的確是那麼回事。

從前隻要一到周末,她就換上最炫目的裙子、閃亮的鞋,穿過賓客雲集的大廳。那發下如星一點的耳環,那粉頸上流動的鑽光,那不經意的一次嫣然回眸,都能引來男生們一片嗡嗡的騷動聲。

她是舞會上的女王,指尖輕輕一勾,便有無數裙下之臣跪倒在她的腳邊,她的微笑和蹙眉,決定了整個大廳的氣氛。

然而現在的她,到了周末,隻是待在家裏,充滿油煙味的廚房,圍裙上隨時可見的斑斑污漬,等待丈夫時的渴盼心情,構成了她全部的生活。

還有舊情人突如其來的光顧,惹得她膽戰心驚。

賠上自己的自由,賠上自己的花樣年華,換來了什麼?他的離家出走和朋友們的冷嘲熱諷嗎?不劃算、太不劃算,她若是個商人,現在肯定破產了。

夏可晴自認是個愛麵子的人,即使內心被摧殘得鮮血淋漓,表麵上也要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何況正處于朋友們的圍攻之下。

“誰說我怕老公?”激動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不怕嗎?”頓時響起“哇哈哈”的笑聲,“那你為什麼不敢跟我們去埃及?”

“去就去!”她一把奪回機票。

衆女孩一怔,隨即鼓掌,“對了,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們可愛的晴晴嘛!幹嗎為了一個男人束縛住自己呢?他有那麼重要嗎?你看,我們不是都沒有固定的男友嗎?我們過得多開心!”

“我才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束縛住自己呢!”多日的委屈借著朋友們的誘導,霎時傾瀉而出,“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這話一出口,衆人楞住了,她也楞住了。

是呵,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齊亞對她而言,是無比重要的人,現在她卻信口開河,難怪連她自己也不相信。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話已經說了,就必須順著說下去,何況,她還想借此踢出心中怨氣。

“他不過是我的一個、一個……玩具!對,就是這樣!等我玩膩了,就扔了他,狠狠地扔!”

她沒有察覺,說出這話時,怨氣是吐出來了但淚水也激了出來,誰都知道她說的不是真心話,隻不過發發牢騷而已,所以大家都無奈的看著她的淚水,不再出聲。但,隻有一個人不知道。

那個人,剛剛走進咖啡店,從她背對著的那扇門。他自然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所以把她的話信以為真。

他也沒有聽到前麵完整的對話,隻聽到“玩具”兩個字。

齊亞,在經過數日冷戰之後,終于熬不住,打算到妻子的店裏舉旗投降,經過街角時,他還特意買了一束白合——這種送花的肉麻舉動,過去他從不肯做,但現在為了逗她開心,他決定放下一切驕傲。

但是,她卻說他隻是一個玩具,玩膩了,她要扔了他,還是狠狠地扔?

午後的陽光隨著大門的敞開,投進一片輝煌,他就站在這金色的照耀處,頭有點眩暈,眼前也像有花般的光斑在飛舞。身子軟軟的,稍一不慎,也許就會癱下。

他就說,自己沒有這麼好運,無緣無故地得到這麼好的女孩,原來上天幷不打算給他一輩子的幸福,隻是讓他門倆“玩玩”。

很好呀……他這樣無用的人,本該就是如此的下常

默默的身影沒有驚動眾人,悄悄掩們離去。

“可晴——”無意中瞥了一眼窗外的曲冰冰忽然出聲,“那個人,是齊亞嗎?”

“誰?”夏可晴一驚,濕漉的眸子擡起,“在哪兒?”

“往那個方向走了,”曲冰冰指引她的視綫,“呃……也許是我眼花,剛剛他好像是從我們這兒出去的……”

他一定是聽見了。事後她偷偷的打了個電話,從秘書那裏,得知他去了香港,歸期不定,名義上是為了工作,實際呢?

答案不言而喻。

香港幷非遙遠的地方,她卻沒有理由去找他,每天看日出日落,晨曦灑在半邊枕頭上,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這才明白,隻要他留在她身邊,即使心不在焉,也比她獨自終老的好。

她好後悔……這一切,不是她能預見的,但她更沒料到,後海中災難來了——

這一年春天,一場瘟疫在全球蔓延,而世界的另一端,戰火紛飛。

仿佛地球的末日,不幸同時到達,惹得四處人心惶惶。

她從電視上得知,香港被列為嚴重疫區。新聞主播剛報道完這則消息,她就衝到電話旁,撥通所有可能找得到他的號碼。

但他好像真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似的,香港那邊的辦事處無人接聽,據說為了防治瘟疫,員工全體放假,而他的住所,連他的母親都隻知道地址,不知道電話號碼。

有點焦急,又有點慶幸。

焦急自然是因為擔心他的健康,而慶幸……呵,她竟竊喜這場瘟疫來得及時,終于有藉口去找他了。

“你瘋了!”夏世勳堅決阻止,“你知不知道這種病毒是在空氣中傳播的,距離患者兩公尺之內,就有可能感染,你還要跑到疫區去找死?!”

“我隻知道等在這裏,比死還難受!”她一把推開擋在衣櫃前的龐大身軀,胡亂扯了些衣物,扔進行李箱。

“那你就不要回來了!你要是回來,我就報告政府,將你帶去隔離!”夏世勳氣得渾身發抖。

她白了這個語無倫次的哥哥一眼,衣箱一關,人就要往門外去。

“站住!”夏世勛舉起右手,“機票在我這裏,你哪裏也去不了!”

“你……”他什麼時候偷了她的機票?他們兄妹都隻懂得用“偷竊”解決問題嗎?

“大哥,不要再鬧了,”夏可晴嘆了一口氣,“你偷了我一張機票,我可以再買十張,從小到大,我下了決心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止,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你這個傻瓜……”素來凶神惡煞的夏世勛眼睛竟不由得微微濕了,“別人的妹妹都乖乖的,為什麼我的妹妹這樣淘氣,盡幹些瘋狂的舉動呢?”

“如果你們不這麼寵我,不讓我這麼無法無天,我可能會乖一點……”夏可晴莞爾,摟住這個氣得幾乎頭頂冒煙的男人,習慣地撒嬌,“哥哥,讓我去吧,又不是每個人都會染病的,就算染了病也有康複的機會呀!再說人要是倒黴起來,就算沒遇到瘟疫,也有可能發生意外,到了香港,我會小心保護自己的,放我走吧。”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夏世勛像老頭子般嘮叨,“簡直是悲劇!”

“有悲劇看,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她笑,“而我現在……就是什麼都沒有。”

她的話,似乎讓夏世勛感到極其無奈,于是深深嘆息,仿佛老了幾十歲,揮揮手,“去吧,去吧,真是女大不中留。”

等到夏可晴邁下樓梯,他忽然又大喝一聲,“等一下!”

“又怎麼了?”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隻見他從房裏拿出一隻大袋子,往她麵前一扔,“把這些帶上!”

“什麼東西呀?”她好奇地打開,隻見口罩、手套、鞋套、沒什麼用但不得不備的預防用品……足夠十個人用。

“哥……”夏可晴感到喉中有些哽咽。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這個任性的妹妹如同野馬般難以束縛,所以也早早做好了準備,萬不得已的時候由著她,雖然之前要假裝強烈抗議。

“謝謝哥哥。”她撲上前,一如既往受了恩惠時,對準俊臉啵啵啵奉送無數香吻,“現在好好親你一下,等到我從香港回來,就不能這樣了。”

“哼!”丟下氣呼呼的聲音,夏世勛一扭頭,砰然關上房門,故作凶惡的模樣引得夏可晴恢複笑意。

就這樣,她來到了香港。

飛機上,幾乎沒什麼乘客,空中小姐們像是在為她一個人服務,難得的超級享受。

而整個香港,前所未有的空曠,人們都待在家裏避難,偶爾會聽見救護車的聲音滑過長街。

她仿佛來到了一座空城,不知怎麼的,她想起了火星,聽說那兒也有無數的空城,埋在沙子裏。而戴著防護口罩的寥寥行人也很像科學怪人,給她一種虛幻的感覺。

這就是疫區嗎?

這麼說,她已經跟病毒為伍了!死神隨時可能跟她擦肩而過。

她就在這無數可疑的空氣中穿行,心裏卻幷不似想象中的那樣害怕。

路不熟,林立的公寓讓她的眼睛發花,看著手裏的地址,她逐一尋找,終于她看見了。應該就是這兒,地址跟紙條上寫的一字不差。

可是,剛剛激起的喜悅之情,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冰凍。

一輛救護車停在樓前,尖叫的警鳴和雪白的顏色使她的視覺中一片猙獰。

難道……是齊亞出事了?雖不願往最壞處想,但不安已經竄起,止不祝

她不懂粵語,周圍的人又由于太忙沒空搭理她,或者,故意不理——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人跟人少接觸為妙。

天呵,誰來告訴她,那剛剛被擡上救護車的男子,是誰?

“亞……”她喃喃地低吟,眼睜睜的看救護車從她麵前疾馳而去,卻連問也沒有機會問一句。

追了兩步,尖細的高跟鞋卻追不上,口罩卻不爭氣的斜落下來。

淚水,也跟著掉下來了。這段時間,她總這樣軟弱無力,說哭就哭,眼淚變得廉價。

“小姐,請戴上口罩——”終于,有人跟她說話了。半粵語半國語的腔調,勉強能聽懂。

是大樓裏一位好心的住戶,還是好心的過路人?

“請問……剛剛被送走的是什麼人?”她馬上擡起頭,抓住時機問。

“不知道,反正是講普通話的。”那人回答,拾起她跌落的口罩,“小姐也是從外地來的吧?要小心哦。”

講普通話的……這麼說,極有可能是亞亞哥。

夏可晴望著那輛已經轉過街角的救護車,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嗚……嗚……亞亞哥……”

她抱著膝蓋抽泣,這時,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對不起,我馬上戴好口罩。”她以為又是剛才那位好心人。

但,這一回,卻聽了截然不同的聲音。

“可晴?”對方的聲音有些猶豫,似不敢確實她的名字。

她一楞,反不敢擡起頭了——這聲音,如此熟悉,最近隻能在夢裏聽見的迷人嗓音。

“亞亞哥?”她是先看見一個遮著半張臉的口罩,才看見他的眼睛。

眼裏有深邃的神色,是他看她時特有的神色。

“亞亞哥!”她一躍而起,攀上他的脖子,顧不得在街上,緊緊地抱他,“嗚……亞亞哥,你這個壞蛋,為什麼不給人家打電話報平安……人家好擔心,以為剛剛那個人是你……”

“傻瓜!”齊亞胸膛起伏,似乎跟她同樣激動。

曾經的心結與誤會,在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有什麼比得過死亡呢?她迎著死亡來找他,這份執著,任何人都抗拒不了。

他覺得自己不該再生氣了,剛剛從窗戶看到拖著大箱子逐一對照門牌號碼的她,看見追著救護車差點追掉鞋子的她,還有抱著膝蓋在斜陽晚照的街頭哭泣的她,什麼氣都消了。呵,這段時間,一個人待在香港,飽受相思的折磨,也把怨氣磨盡了吧?

就算她隻把他當玩具,他也甘願了。何況,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玩具傾其所有,這一點,他早已想明白。

“亞亞哥,你還怪我嗎?”她見他愣愣的,焦急解釋。

“當然了。”他逗她。

“我……人家那天不是故意亂說話的,誰叫你要跟人家慪氣呢?哼,我不管,反正人家都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你了,你就算不高興看到我,也要裝做原諒我的樣子!懂不懂?”

“嘿——”齊亞失笑,將她一抱而起,“傻瓜,我是怪你不愛惜自己,居然跑來疫區找我!”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據她所知,病毒一被發現,所有的人能逃就逃,哪像這個笨蛋主動留在疫區這麼久的?

“我最近有點感冒,想確定沒事之後再回去,免得萬一有什麼,連累你們……”

“真的?不是因為還在生我的氣?”她緊張的皺起臉。

“你想知道嗎?”齊亞低低地在她耳邊說,“等一下,到了浴室裏,我告訴你。”

“壞蛋!”臉兒馬上羞紅,“大街上講這種色情的事!”

“我說什麼了?”齊亞抵賴,“我隻是說,你一路上風塵僕僕,要好好清洗一下,免得染上箔…”“壞蛋!壞蛋!”夏可晴猛捶著他的胸抗議。

“那你呢?你還在怪我嗎?”他暗指她的謊言和猶豫——這場爭吵的起因。

“等一下,到了浴室裏,我再告訴你。”她賊賊的笑,以牙還牙地答。

於是,從容的俊美男子,抱起拳打腳踢的調皮小人兒,身影沒入寧靜的公寓。一隻行李箱拖在後麵。

沒想到,一場瘟疫反倒成全了他們的愛情,許久以後,夏可晴回憶起這時的大膽和瘋狂,反倒覺得不可思議了,實在想不出當初哪來的天大勇氣,讓她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仿佛有一把狂迷的火,燃燒著她,讓她沒有辦法停下來。

別人對她的行為覺得好笑。有時候,在午夜夢回的時刻,她自己也禁不住想笑。

她千方百計、千方百計要得到他的真心……這一回,如願以償了吧?

好像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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