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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寒夕 -【悶騷大俠(江湖愛亂飛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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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0:55
標題:
寒夕 -【悶騷大俠(江湖愛亂飛之二)】《全文完》
寒夕 -
悶騷大俠
(江湖愛亂飛之二)
「啊~臭男人!竟敢偷看本姑娘洗澡!」
封夜溫潤如玉的臉上不由抹了一層紅。
哎~他只是不小心瞄到而已,說偷看未免有辱他大俠的名聲。
不過,那水波下的肌無骨,膚如凝,
教他這個悶騷男心湖也泛起陣陣漣漪。
呃~他好像不小心看得太清楚了。
沒想到一趟大漠之行,竟遇上這等妙不可言的事。
這男人!不僅看光她的身子還吃掉她的小嘴,
偏偏一路上又是為她解毒又是悉心照料,
害她想氣也氣不起來!既然如此,就賴上他!
不過,她「遇水則歡,失水則亡」的奇特體質,
還有迷離神秘的身份,不會把「悶騷大俠」嚇壞吧?
不管了!反正賴了這麼久他都沒吭聲,應該無所謂喔!
不賴,白不賴呀!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1:26
楔子
甚麼時候窗外的風也有絲絲涼意了?
那株紅楓的葉子也漸漸轉紅,封夜站在廂房的廊簷下輕歎口氣,左手緊握了一下掌心的那粒小東西。
隨即轉身進屋取了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就要向外走。
「五哥!你要到哪裡去?剛才莊裡來了位貴客,指名說要找你的!」 君昕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喘著粗氣。「這次我可比六哥快了!」
封夜拍了拍君昕的腦袋,對他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馬上要出去。
「六哥,你快來!五哥他不去見客,要走了!」 君昕緊緊地跟著封夜,對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喊著:「甚麼時候了,你還隱甚麼身呀!」
「喔!」寒月這才從大樹後走過來。「昕,你怎麼看到我的呢?」
「廢話,當然是五哥告訴我的,我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你的位置。」 君昕得意地搖著腦袋。
「五哥一定『看』到你心裡的話,他才看著你那邊的。」
封夜皺著眉頭,暗自將手心那東西放進貼身的衣服裡。正想擺脫這兩個老是鬥嘴的弟弟,不料身後卻傳來一聲呼喊 ......
「夜哥哥!」
那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封夜似被那聲呼喊狠狠地擊中心臟,呆立著邁不動步子。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珍珠早就消失不見了,他早已經失去她了,誰又會這樣叫他?!
夜哥哥,你把我忘了麼?
這聲,不是從嘴裡喊出來的,卻是那麼真實,是真的!
封夜閉上雙眼,慢慢地轉過身去,他還是怕,怕這只是他的幻覺。直到有人從後面用雙小手環住了他──
「是我!我!我真的回來了!而且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愛你!」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2:50
第一章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潤濕了整個京城。
天還沒有大亮,霧濛濛的天空偶爾掠過幾隻飛鳥。濕滑的青石街道,緩緩過來一輛水車,隨著石板路上下顛簸,一路灑下點點清泉水來。
推車的老者一路走來,汗水已將粗布的衣裳濕了大半,有粒小石子不知怎麼將車輪硌了一下,老者步履踉蹌,幾乎抓不住車把,眼看水車就要倒下,嚇得老者臉色刷白。
就在這時候,從老者的身後閃出一個黑影,手輕輕地落在車把上,將車子的重心穩住。
等老者回過神來,那影子的主人卻早將車子停穩當,正仔細地查看著車輪。
「多謝小兄弟了,還未請教?」老人家擦著汗看向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晨光在他背後徘徊不前,逆著光,老者揉了下眼睛才看清他。
大約二十歲的光景,穿著一襲黑色衣衫,英武地站著,劍眉下是烏黑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一切。
不過此時,他正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方纔真是感激不盡,要知道這泉水是我從十裡外的山泉中取來的,正準備送去恩澤山莊。要不是小兄弟幫忙,我這泉水早灑了,就白忙活了喔!」 老者見他一言未發就自己說了起來。
其實封夜早就知道老者的意圖,那與生俱來的本能,想不知道根本是說笑。他輕拍著車上的木桶,表示可以幫助老者一起送水。
昨夜三更他就出了山莊夜遊,本以為這雨下一會兒就停的,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天就是和他過不去,下了整夜的雨,弄得渾身濕漉漉。正打算快點回山莊,就發現這老人有困難,索性出手相幫了。
「你要幫我送水?」
封夜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將停著的車子抬起,邁開大步走了起來。
這一點泉水他還不看在眼裡,練武之人走路一向比平常人快,再加上他的好輕功,推著車子簡直就像飛著走。
可累慘了跟著的老者,心想:這年輕人一定不是一般人,竟然走得這麼快!他口乾舌燥,要是能歇會兒就好了!
老者才轉念一想,前面的封夜就停下來,還用竹筒盛了點泉水遞過來。
「多謝多謝!」 顧不得許多,老者也不多加推辭就喝起水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小兄弟你是恩澤山莊的人?我的眼光應該不差的,沒猜錯吧?」
聽著老者的問話和猜測,封夜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只是拍了下車上的木桶,繼續推。
大哥有交代,助人可以,不過不能太過顯露自己的武功,剛才差點就 ……
想到這兒,封夜也就放慢了腳步,盡量和老者保持一定的距離。
「小兄弟你怎麼不回答我,難道是我猜錯了?」 老者一個勁嘀咕: 「呵呵,不過小兄弟這樣熱心一定是好人。我這山泉水就是要送給恩澤山莊的三公子的,他上次施藥救了我的小孫女,我身無長物只好送水聊表心意了。」
封夜轉頭笑笑,他知道三哥是救過一個小女孩,沒想到今天讓他碰上了。
有陣輕微的呻吟聲從遠處傳來,斷斷續續不是很真。平常人難以察覺,但是怎麼可能逃得過封夜的耳朵,雖然他不能開口講話,但老天另給了他一種特殊的能力,更何況他是練武之人。
「來人呀!救命 …… 啊 ……」
封夜停下車子傾聽,聞到風帶過來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有人受傷了,還是在這清晨去山莊的路途中,難道是要去山莊的?再仔細查看附近的泥土,發現有絲極淡的血跡。
「小兄弟怎麼了,有甚麼事情嗎?」老者發現他站著不動,趕緊走了上來。
封夜擺了擺手示意老者在原地等著,自己朝聲音的方向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位身穿灰色衣衫的中年人斜靠著一方石壁,緊閉雙目氣若游絲,臉色蒼白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但看他的衣衫卻是穿戴整齊,看不出傷在何處。
中年人好像也感覺到有人在身旁,微微睜了下眼,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甚麼也說不出來。
封夜蹲下來,手搭上中年人的脈,脈象紊亂,可能命不久矣。
中年人費力地睜開眼睛,在封夜的臉上掃著,面露痛苦之色。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能不能幫他?
封夜看著他,知道他還有未盡之言,凝神靜氣傾聽起那微弱的心緒。 那人動了動手指,指著自己的腰帶,封夜會意,從他的腰帶裡摸出兩粒珍珠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貨色,珍珠有鴿蛋大小,光滑圓潤,閃耀著不一般的色澤。
封夜將珍珠托至那人眼前,眨著眼睛看向那人。
那人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無聲地張了張嘴。
原本他想將這對夜明珠送去恩澤山莊,想請他們當家幫忙送至關外大漠的白家。江湖傳聞恩澤山莊沒有保不了的東西 ……
但此時此刻,單靠他已無法將珍寶送達。
未曾料到,還沒到山莊就遭人暗算,他家小姐,此刻不知道流落何處,眼前這年輕人若能明白他的意思將這寶物送至山莊,那該 ……
中年人努力的睜著眼睛,一口鮮血忽然從嘴裡湧了出來。
封夜朝他點了點頭,用眼神告訴他不要擔心。
他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小瓷瓶,倒了三粒褐色藥丸出來,想緩一下這人的痛苦,等回山莊好讓三哥醫治。
小哥不必費心,我知道命不久矣!你若能幫到我,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封夜驚異於這中年人的思緒,他像知道他能聽出他的心聲,心裡說的話全是封夜疑惑的問題。
但是將如此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他 ……
他還想一探究竟,哪知那人的思緒一下子斷了,再探鼻息,已經沒氣了。
「小兄弟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這人就丟了性命?要不要報官呢?」
方纔那老者見等不到封夜回去,便也跟了過來,見著剛斷氣的中年人就驚恐地問了起來。
封夜站起來,收起那一對夜明珠,朝老者搖了下頭。
這年頭官府也是形同虛設,光天化日之下,在恩澤山莊附近竟還會發生這樣的暗算搶劫,報官還有甚麼用處?
他微皺著劍眉,示意要將那人的遺體運回恩澤山莊。
山莊偌大的花園曲徑上,正慢條斯理的走過來一個人,他身著月白色衣衫,一邊走一邊將手中的東西舉起觀看,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早已爬上了他俊美的臉龐。
「三哥!你看甚麼東西呀,我也要看!」
一陣風從瀟雨的身邊閃過,想奪取他手中的東西,但瀟雨怎麼可能將手裡的東西白白送人?
身形往後一仰,那陣風就從他的面上繞了過去,他腳尖輕點一旁的假山,來了個漂亮的鷂子翻身。
「月,你想看的話,功夫還要再多練幾年呢!這是我給五弟醫治啞疾要用的草藥,你看了也不懂的!」
「三哥,你怎麼知道是我的?為甚麼你們誰都能看到我?!」 寒月只得停下來噘著嘴問道。
「連不會武功的二哥也能看到我,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哈哈,是你太『聰明』了,沒有其它的原因!」 瀟雨笑著,加重了聰明兩字的語氣。
「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其它的你自己去領悟吧!」
「喔。」寒月懊惱地要走。
「對了,月,你見著五弟沒有?」瀟雨整了整衣衫。
「沒有,五哥好像還沒有回來吧!要不三哥我們去找五哥好了!」 寒月一下子又來了精神。
「不用了,你等會兒見著他就讓他來找我,我正趕著去配其它的草藥!」 瀟雨又看著手上那株剛從後山採到的鐵線蓮。
「那好,我也再研究研究我的隱身術!」
另一邊,封夜回莊一向不走正門,因他總是愛出外夜遊,清早回來也不想擾人清夢,免得大哥不讓他出去。
但今天是個特例,他上前輕敲了下朱漆的大門。
「誰呀?這麼早!」有家丁在門裡應著,來開了門。
「啊!是五公子,小的不知道!」 家丁趕緊將大門打開,目光卻越過封夜的肩膀好奇地向他身後看去。
封夜斜了家丁一眼,逕自跨進了門,向後揮了揮手。
家丁知道他的意思,便指揮其它人和那老者將中年人的遺體暫放在山莊一側的小屋裡。
「敢問那小兄弟是你們山莊的甚麼人呀?」老者抹了把汗。
「您還不知道麼,他是我們山莊的五公子呀。」
「喔!」老者驚喜的張大著嘴。「就說這小兄弟是好人,我這老眼還沒花!」
「這是怎麼講的?」
「今天早上 ……」
嘯龍堂一角的窗戶被初升的太陽光染了點金色,穆柯正坐在他的位置翻看著賬本。
「昕,我看大哥和大嫂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我們的生意可不能放鬆喔!要不過幾天我們去下面的綢緞莊看看?」
「嗯,一切聽二哥的好了!」 君昕忽然放低了聲音。「也要讓六哥去,讓他背點綢緞回來,讓他出出汗!」
「那是當然,我怎麼可能忘了他!」穆柯看著門旁會意地提高了聲調。
「 我才不去呢!」寒月一步步往後退著,冷不防肩膀給人拍了一下。「哎呀!是五哥呀!」
「對了,五哥,剛才三哥找你,說是讓你到藥房找他!」 寒月皺著眉抓著後腦說道。
封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會兒就去。
他拿出剛才那中年人留下的那對夜明珠放到桌上,夜明珠兀自溜溜地轉了幾轉,似乎有生命似的靠在了一起。
「五弟,這是哪裡來的?」穆柯站了起來,看著珍珠詢問封夜。
「是呀!好漂亮的珍珠,五哥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寒月也好奇地靠了過來,還用嘴想把珍珠給吹開。
「六哥你就別吹氣了,你那點內力還沒到火候呢!」 君昕捧著肚子大笑,一下子跳了過來。
「世上果然有這種東西,今天我可開了眼了!」
「昕,你說甚麼呀,我聽不明白!告訴我們!」寒月一臉茫然的看著君昕。
君昕卻不搭理他,看向封夜。「五哥,這珍珠不會是你買的,是有人請你保的嗎?你是不是決定接這樁生意?」
封夜點了點頭,順手將那對珍珠包起來放進衣服裡。他向穆柯也點了下頭,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五弟,既然你決定接這樁生意,那一路上要小心!」 七嘯龍有不成文的規矩,誰決定接的生意,其它人不會加以阻攔,故穆柯有此一說。
「五哥,那你要去哪裡?」 寒月『回魂』過來,眼看封夜就要走出嘯龍堂,急急地問道。
「六哥,你還問甚麼?五哥一定懶得回答你了!」 君昕繼續笑寒月。「你不是想知道那是甚麼東西麼,想不想我告訴你?」
「當然想呀,不過我知道你不肯說的,要不我們來交換吧!」寒月靈機一動。
「我告訴你,我好玩的東西可多了!」
「那一言為定!我就先告訴你,那對珍珠又稱『鮫珠』,是鮫人眼淚所化 ……」君昕說了那對珍珠的名字,又賣起了關子。
「你倒是快說呀!」寒月直催著君昕。
「嘿嘿,那你好玩的東西又在哪裡呢?」君昕雙手一伸就向寒月要。
「好好好!我給你取去 ……」寒月無奈地走出嘯龍堂,誰教他要聽珍珠的來由呢!
封夜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大步的向瀟雨的藥房走去。
不知三哥找他甚麼事,一定又是試藥,他也正好要去告訴他自已要去大漠了,藥就等他回來再試了!
兄弟七人,封夜對大哥二哥總抱著些敬畏之情,但是他和三哥瀟雨的感情卻很不一般。
生性善良的瀟雨從小就下決心要醫治好他的啞疾,雖然一直沒有成效,但瀟雨一直都沒有放棄。
輕輕推開那虛掩著的藥房門,鼻子裡立刻充滿了藥香味。
瀟雨的藥房不像一般的藥房堆滿了東西,幾乎看不到甚麼瓶罐,也不知道那藥香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是五弟嗎?等我一下馬上好,我今天又給你配了新藥喔!」 瀟雨正彎著腰在擺弄著甚麼。
封夜無聲的笑了,走過去輕拍了下他,做了個要出遠門的手勢,表示自己是來告別的。
「唔,你要出去喔!那我的藥 ……」瀟雨皺了下眉,拍了下手。「那只好等你回來再試了,出門要當心!」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會注意的, 封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給了瀟雨一個大大的笑容。
「對了,這是我前些天剛研製出來的藥,叫『止渴丸』!吃了可以好幾日不口渴,可惜他們都不肯幫我試,要不我給你幾顆,你幫我試試?」
封夜點頭表示同意,接過瀟雨遞來的瓷瓶收好後,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
人說天子腳下定是歌舞昇平,但此時京城大街上卻沒有幾個人,因為南邊蠻夷暴亂,這幾天到處抓壯丁,大家都人心惶惶,只有少數苦於生計的百姓做著小生意。
一人趕路腳程自然很快,才一袋煙的工夫,封夜就來到了城門,出了城就是關外了,這裡比起城內相對熱鬧了點。
往來進出關的商隊,交換貨物各種語言的吆喝聲,駱駝馬匹的鈴聲,交雜著一陣陣傳進封夜的耳朵。
他找了處茶樓坐下來,準備置辦一些上路的乾糧,再買匹馬,一會兒就可以出關。
這時茶樓下卻有人敲起了鑼,並且大聲的吆喝:「各位看倌請看過來,小的這兒有件保證大家從來沒見過的稀罕事 ……」
「喂,你倒是說說甚麼稀罕事!」一位茶客探出頭去問。
「嘿嘿,您下樓來小的就告訴您。」那人還很會吊人胃口。
「你不會是蒙我們吧,想騙點小錢花花?告訴你我們可不上當的!」 另一位馬上接著說話。
「這位公子瞧您說的,小的是想混口飯吃,但是絕對不敢蒙您啊!」 那吆喝的人皺著眉頭紅著臉回答。
「我說你到底有甚麼稀罕事不能說出來嘛!如果我們大家看著是真的,或許還能賞你兩個小錢。」
「好吧,我有位奇人小兄弟,他能在水裡待上五個時辰,並且不換氣!」 他話音剛落,眾人大笑起來。
「哪有這樣的事,一看就是蒙人的!」就幾個人輕聲交換著看法。
封夜喝著茶也側頭看了一下,因為聽到『五個時辰』幾個字,想到三哥水性也算上乘,但也不會在水裡五個時辰也不換氣。
他看了下那說話的人,發現那人還真沒講假話,就是有些閃爍其詞。但他對這個可沒興趣,向小二要了些乾糧,準備去牲口場看看 ……
嘩 ……
珍珠偷偷地從水缸裡探出頭來,靈活的黑眼睛瞧向周圍。她甩了甩黏在額頭的濕發,見著四周無人便想爬出水缸。
當她剛把手搭上水缸邊,便暗暗低叫了一下。
「這壞人,你以為能困住我?哼,今天我可是和這水缸後會無期了,不過水裡還真是很舒服啊!不知道離開了這裡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多想無益,她低頭看了看手腕,在兩手腕之上有一指寬的生牛筋繫著,早已將她的手腕勒出兩道紅痕。
她低頭用牙使勁的咬了兩下,牙都快掉了,那牛筋卻絲毫不斷。
算了,看來她的牙還不像老虎那麼厲害。
要知道那生牛筋浸了水,愈掙扎就會變得愈緊,只能等干了才能解下。剛才珍珠動了幾動就收得更緊了,簡直就勒進了肉裡。
但是手給繫著,腳還是靈活的,她站了起來,腳上微微使勁,一下子跳出了水缸。
才走幾步便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只好貓著腰躲到了乾柴後。
「大哥,我就說你剛才那麼喊是沒有作用的,你看到了吧!甚麼也沒撈到!」一個尖尖的男聲由遠及近傳來。
「都怪我嘴快了點,想著多說一些時辰,相信的人一定很多。沒想到起了反作用,沒一個人相信。那你看怎麼辦呢?」
「怎麼辦?少說點時辰囉,還能怎麼辦?還有別弄死他,不然我們就少了棵搖錢樹了!」
「我知道,這不就是給他送吃的嘛!」
珍珠在暗處聽到,心想:對不住了,我今天可要閃了!搖錢樹,是甚麼東西?她看著那兩個抓自己的人經過身邊,躡手躡腳地轉了出來,溜了!
「不好,他跑了,大哥你快看!」
聲音尖細的男人首先叫了出來,在他們眼前的水缸,裡面的清水微微輕晃,地上卻多了好些有水跡的腳印。
「跑了?!一定是趁我們出去的時候跑的,我說不要一起出去,你偏要跟我一起說是壯膽,看吧!」
「這 …… 這 …… 這如何是好!」他擦著從額上淌下的汗。「他是怎麼逃的?」
這兩個人還在著急的時候,珍珠早已跑上了街。
可是衣裳是濕的,滴答滴答隨著她的跑動不住地往下滴水,風一吹還真有點冷。
街上的行人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她想將繫著的雙手先藏進衣裳裡,但是衣裳黏在身體上,根本不可能藏住。她在街角一處空地停了下來,喘著氣,又打量起周圍來。
左前方不知是哪個商隊的臨時營地,正在烤肉,香味一陣陣地傳過來。再過去能聽到馬匹駱駝的嘶鳴聲,可能是牲口買賣的地方。
右邊有幾個關外的小孩正在熱鬧地玩捉迷藏,珍珠大口的吸著氣,甩著腦袋,幾乎要朝著那香味去,因為肚子已經不爭氣的開始叫了。
先找件衣服再找吃的,看看能不能離開這裡!珍珠盤算著,她的目光瞄到自己的手腕。
對了還有她的手,好痛呀!看著手上牛筋又陷得深了,緊緊地勒著她細白的手腕,有個地方還磨破了皮滲了點血出來。
她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氣,瞧見臨時營地的柵欄有個小缺口。
沒辦法了,就只能從這裡進去了!
她順手弄了點灰摸在自己的臉上,因為她那白皙的臉怎麼看也不像是北方人,關外的人應該比較黑吧?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珍珠弓著身子鑽了進去,她進去的這個帳篷很大,靠裡的箱子上胡亂散著幾件衣服,不遠的小幾上還有一盤食物,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帳篷壁上還掛著好幾把不同樣式的刀劍,不過帳篷的主人正斜靠在小幾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珍珠看著那人的背影,腳步慢慢地移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抓了兩件衣服套在頭上。
可是她忘了自己的手還給繫著,怎麼辦?那位大叔好像真的睡著了!那她 …… 正想著,發現那小幾上有把很不起眼的小刀。
小刀套在皮質的刀鞘中,木頭的刀柄看不出有甚麼不一樣,不過那刀柄的顏色有些奇怪,可能是光線的緣故,呈現出淡淡的紫色。
珍珠輕輕地從小幾上拿起了小刀,退到了角落裡。
那小刀是珍珠從未見過的。柳葉似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不可思議的寒光,薄薄的好像透明。
再仔細地觀看,刀身上似乎有著淺淺的花紋,像極了夏蟬翅膀的紋路。
她就試試,看能不能把她手上的東西給解開!
珍珠將刀柄用膝蓋夾著,將雙手湊近刀鋒,果然,牛筋好像碰到了剋星,一絲絲一段段立刻分解開來。
手上的束縛這麼快就解開了,珍珠還有點不敢相信。
這時候那睡著的人動了兩動,好像就要醒來的樣子。她嚇得將身子緊貼在帳篷壁上,生怕給那人發現,這裡躲又沒處躲。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動靜,珍珠大著膽子跨了一大步,又跨了一步。想放下刀子,剛伸手又縮了回來。
這小刀這麼稀罕,要不她就留著防身好了!她不會白拿的!她拿起原先的濕衣服,在裡面掏了兩下摸出一粒珍珠來。
「這位大叔,我拿這個和你交換,小女子看您也是做買賣的商人,所以您不會介意將此刀給小女子的喔?我這顆珍珠也是很珍貴的,可以說是百裡挑一,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珍珠對著那人輕聲嘀咕了這麼一段話來,笑了笑便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他的帳篷。
留下那淡粉色的珍珠在小幾上……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3:25
第二章
封夜在牲口場轉了好些圈了,沒有一個人來招呼他,那些商人有一眼沒一眼的瞧他,就像封夜是不存在的。
他知道他的樣子不像大哥和四哥長得威威武武,也不像二哥和三哥那樣成熟,他看起來讓人感覺年紀很小,所以那些人很可能當他是來牲口場看熱鬧的。
「喂!你讓開點!」有人毫不客氣地將封夜推了一下。「沒事站在路中間做甚麼!」
封夜微微欠了下身讓到了一邊,瞧見馬群裡有一匹「灰」馬便走了過去。
這匹馬在馬群裡不是身形最大的,不過封夜看它雙耳直立微微向後,不像其它馬喘氣的聲音很大,四蹄輕盈,見到有人來也不驚,還很自然地站著,不過毛色就差了點,他拍了拍馬脖子,才發現這馬經過了些『修飾』。
「這位公子您是不是要買馬?您隨便看看!」
封夜朝那人點了點頭,把馬拉出來用水在馬身上刷了幾刷,原本灰灰的顏色立刻消失了,全身黑得發亮。
「喔,公子您看中這匹了呀,好眼力!它可是小的從大宛買來的,腳程極快,是匹良駒呢!既然公子賞識,小的就賣給公子你了!」買家見有人賞識他的馬,高興又可以賺錢了。
封夜見一旁方桌上有紙筆,便提筆寫了幾個字,拿到那人眼前。
「公子出價合理,小的沒話說!」
「慢著,這匹寶馬我買了!你也不看看這裡誰最厲害,竟敢將好馬賣給一個窮小子!」
突然旁邊傳來一道一聽就是不務正業之人的聲音,封夜頭也沒抬,依舊拍著馬的脖子。
「可是這位公子先看中的呀,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買家心直口快將話說了出來。
「我看你是不想在這裡做買賣了,給你銀子替我把這馬拉走!」那人指揮手下牽馬。
「這點銀子不行啦!我不賣!」賣家看了一眼手裡的碎銀立即喊道:「銀子還你,我已將這匹馬賣給這位公子了!」他指了指封夜。
「你賣給這小子,他出得起銀子麼?」
那人舉起手想要揮向封夜,可是眼前一花差點跌了個跟頭,再看眼前的這個小子,卻站到了另一邊。
封夜看這身穿綾羅綢緞的傢伙,惱羞成怒地向那賣家打去。
既然這人這麼想找別人麻煩,那他就成全他好了!
他不動聲色地抬腳將地上的一堆泥巴踢了出去,泥巴帶著勁力向著那人的面門飛去。
『啪!』
「哈哈!哈哈!」頓時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不許笑!不許笑!」那人氣急敗壞地大叫。原來那堆泥巴正中他的臉,還一滴滴地往下滴泥。
「是誰扔的?給我出來!」
「我說你還是快走吧,誰也沒有扔,我看見是那泥巴自己飛起來的!」那賣家捧著肚子。
「要不就是這裡的馬踢的,連馬也瞧著公子你煩了,哈哈!」
那人見再也要不出威風來,便狠狠地撂下話:「你給我等著!走!」
等那群人走了,那賣家便牽著馬將韁繩放到封夜手中。
「少俠,這馬我交給你了,要好好待它呀!」然後向封夜抱了抱拳。
「剛才小的瞧見少俠你的功夫了,正好殺殺那廝的氣焰,成天來強搶良駒,我才將這『烏龍』刷上泥!多謝少俠了!」
封夜卻聳了下肩膀,輕搖了下頭。
剛才他是踢了點泥土,但是絕對沒有那麼多,而且也沒有那麼潮濕,一定是哪個人看不過去,與他一同將泥巴丟出,正巧同時落到了那人臉上!
那賣家見封夜沒有開口,便認定是他相助,一個勁兒的說著感激的話。
原來這黑馬的名字叫『烏龍』,封夜暗自高興,那他就帶著它一起去大漠吧!
那馬用雙大眼睛看著封夜,前蹄刨了下地打著響鼻,晃了晃腦袋。
它是答應了麼?
封夜從小就不會講話,雖然有天生的讀心術,能看到他人的心聲,和兄弟們的交流也不成問題,但是他似乎跟動物也能說上話。
封夜朝那賣家微微頷首,跨上『烏龍』出關去……
從一匹花斑馬的肚子底下鑽出個嬌小的人影,她用力的拍了拍手。
真是好臭喔!
牲口待的地方就是與眾不同,那人可以回家好好的洗洗了。不過這味道一定要洗上好些日子!
現在的她穿著寬大的袍子,帶著頂獸皮的帽子,帽簷壓得很低,擋住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完全看不出姑娘家的樣子。不過伸出的一雙手卻還是細白柔嫩。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找個商隊出關去,免得被那兩個壞人找到!」想著她裝成男人的樣子,跨著大步走了出去。
剛才的賣家瞧著眼前走過的這一位『公子』,只覺得他太瘦了,沒一點男子氣概,像是風一吹就要倒。
他奇怪的敲了敲前額,怎麼今天見的公子全是乍看不起眼的樣子,一定是深藏不露!
「公子,您慢走!」
珍珠偷笑著,又一本正經的挺起胸向後擺了擺手……
入夜了,關外的天空綴著點點繁星,封夜坐在沙地上,嘴巴裡咬著棵青草。
這夜色還真美呢,以前每次夜遊大哥都不讓他出城,想不到關外的景色……嗯,這青草的味道卻不怎麼樣,澀澀的,真不知道烏龍怎麼吃得這樣歡快?
他看向一邊的烏龍,馬兒正悠閒的嚼著嫩草甩著尾巴,還不時『嗚嗚』叫上幾聲。
封夜站起來朝空中打了個響指,那馬兒像聽懂了似的跑了過來,等封夜躍上馬背立刻飛奔起來。
風在耳邊呼嘯著,吹著衣衫獵獵作響。
啊!封夜也張大了嘴,那馳騁的感覺是無與倫比的。
他輕拍了下烏龍的頭,馬兒立刻就放慢了速度。
封夜坐在馬背上,拿出他的兵器在空氣中輕揮了一下,頓時周圍的空氣凝結了絲絲涼意,迎面吹來。
如果是不會武功的平常百姓,肯定要打冷顫了,但是封夜卻不覺得,剛才的奔跑讓他的額頭上泛出細密的汗珠來,正好用這冷空氣緩解一下。
烏龍,這樣是不是很舒服呀!
他又輕拍了下跨下馬兒的脖子,今晚找間客棧住下,明早再趕路好了,以烏龍的腳程,到大漢白家後再回莊,看來只要一個月的時間。
烏龍也乖巧的左右搖晃著脖子。
封夜找了間客棧安頓下來,和衣躺在床上,練武之人在外行走,睡覺一向是半清醒狀態,故到了後半夜三更時分,他隱約聽見有人在哀求和爭吵。
「求求這位大爺了,您就帶上我得了!」
「不行!誰知道你是哪裡來的密探,帶上你我不是找罪受嘛!走走走!」
「我不是甚麼密探,真的,」
「那也不是甚麼好人,連個臉我也看不清!」
之後就是有人摔倒的聲音。
「哎!你怎麼推人呀?」
「我推你怎麼了?瞧你那瘦樣兒!再不走我還會打人呢!」
「您行行好!我可以幫你幹活……」
這兩個人的對話由小至大,又由大至小,最終沒有了動靜。封夜也沒有起來,當作是一般的住客鬥嘴,也不想多管閒事。
不過這樣他也不困了,索性坐到桌前將那兩粒珍珠拿了出來。房間裡沒有點燈,但是那夜明珠卻很不一般,在囊中就隱約透著微光。
封夜只聽說夜明珠可以做燈來使用,原先也見過幾次,但今日所見著實讓他很吃驚。
才放至掌心,那光便由內及外源源不斷地透出,滿室流光,盈盈的柔光將房間的擺設照得光亮,照得他滿眼光影。
他趕緊將夜明珠收了起來,貼身放好。
怪不得那中年人會遭暗算,這夜明珠不像他原先見過的,如此了得,可算得上一寶,看來他這一路上須更為小心謹慎!
三更時分,若是一位姑娘站在水井邊,見了的人一定會認為她有甚麼事情想不開要投井。
不過『他』可看不出是她,珍珠正對著井水在做鬼臉。
剛才她哀求了老半天,那商隊的頭就是不願意帶她到大漢去,說了一大堆的話,無非是嫌她麻煩又身份不明,還有就是商人一貫的如意算盤,沒銀子甚麼也別想,氣得她乾脆到井邊透口氣。
「銀子銀子,看得那麼重要!可是我還真沒有。」她摸了摸腰帶又看了看袖子。「怎麼這衣服裡就不藏點銀兩呢?」
低頭看向井中,月亮的清輝正好斜斜的照著,那井水也十分明亮。
「要不我就試一下?」她問自己。「要是成功了還可以賣幾兩,那樣我就能去大漠了,就能回家了!」
想到回家她立刻捋了捋袖子,緊了緊腰帶,把放在井邊取水的木桶放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拉上一桶水來,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味道還算甘甜就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連續取了好幾桶井水,將這些水全數倒進了水缸,珍珠又探頭看了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脫衣服,將裡面小衣的袖子也卷高,就著月光看著水面,繞了好幾圈,然後定了定神,取下頭髮裡一根簪子,輕輕的在水面上劃了兩劃。
珍珠看著水面一動不動,又用手攪了下水,那水面上才起了奇怪的變化。
彷彿給重新組合了,剛才月光照著的水成了銀色,在暗處的水則成了藍色,銀色為經藍色為緯,這兩種顏色緊密地交織著,剎那間紡作一幅無形的輕絹。
珍珠用手指將輕絹舉了起來,只見那輕絹維妙維肖,猶如採擷無數夢幻之花所就。
「太好了,老天還是眷顧我的,娘的本事我學了少許,這次競成功了!這樣我就有銀子可以回家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細細地將輕絹收好,穿上衣服回了房。
不一會兒她又跑了出來,這滿缸的水就這麼放著多可惜呀,反正此刻無人,還不如自己享受呢,等明天要是她能去大漠,就沒有這樣的水了!
珍珠脫了衣服一下子跳進水缸裡,慢慢地沉入水裡,直至沒過頭頂……
封夜在珍珠沉入水的那刻也信步出了房,見著夜晚無人便不動聲色地運了運氣,原本打算打些水來洗洗,但見另一旁的水缸水甚滿,似溢非溢的樣子,就伸手撈了些水潑到臉上,覺著清涼醒腦,索性將兩條手臂都伸進了水缸……
這手臂驚醒了快在缸裡睡著的珍珠,只見兩條手臂攪動著水,快要碰著自己的身子。
她可急了,腦袋嗡的一聲炸了開來。
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怎會有人?還偏偏惹到自己藏身的水缸裡來,到底還讓不讓人活了?
念頭一上來,珍珠『騰』地鑽出來。
封夜只覺得眼前一花,但見一個著小衣的女子忽然從水缸裡冒出來,衣物緊貼著曲線浮凸的身子,一雙白玉似的小腿還沒在水中,在月光下顯出一種空靈的美。
他立刻警覺地運功護體退開,還未來得及細想,肩上卻是挨了一下,雖然力道不大,但是能擊中他便可見那女子也非一般人。
「好個登徒浪子,你……你……」珍珠本想大罵,低頭一看身子,剛才那一股惱怒之氣立刻化為羞愧,腳下不穩撲通一下跌入缸底。
封夜知是自己冒犯,低下頭抱了抱拳迅速地沒入暗處。
「娘呀!我不小心讓男人看光了啦,怎麼辦怎麼辦?」
珍珠趴在缸沿上自言自語,她沒有想到剛才她是站在水中,並未站於缸底,若發現了不知道會多高興呢。
封夜腦中也一直有那女子的身影,特別是那雙沒在水中的白玉小腿。
很明顯她是站在水中的,但又異於輕功的高手,自己覺得那女子並沒有武功,可是擊中自己又怎麼解釋呢?
這一夜便在珍珠的長吁短歎和封夜的似醒非醒間過去了……
天剛亮,封夜起身正要牽著烏龍走,珍珠也揣著輕絹要給那商隊領頭換銀子,一個低著頭只顧走路,一個正看著自己的行李,就這樣衣角輕碰了一下。
就是他!就是他!哎,換了衣服就認不得她了嗎?算了,換銀子要緊!珍珠今日還是那件大大的衣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關外的小子。
封夜也看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這人,瘦瘦小小的,只能說是個娃娃!封夜笑了笑,怪自己太敏感了。
「你看這個!你拿這個去賣就有銀子了,就可以帶上我了吧!」
珍珠極有氣勢地將輕絹從懷裡掏出來,在商隊領頭的眼前晃了晃,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甚麼?能賣幾個錢?」那人狐疑的看著。
「你這笨蛋,要不是看在你的商隊要到大漢去,我才懶得給你呢!」
珍珠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絹,你拿到京城最大的綢緞莊去,定能換到好些銀子!看你一臉精明的樣子,怎麼如此愚蠢?」
「你……你……」那人怒氣沖沖正待發作,卻有一隻手將他安撫下來。
「這位小哥?不必出言不遜!屋子裡光線不好,我家當家的可能眼力不勝,讓在下瞧一瞧便是!若真的值錢,那一定帶上小哥!」說話的人鷹鉤鼻、尖下巴,眼中透著股陰狠。
珍珠見了此人,雖心生厭惡,但又為了去大漠不敢再發作,便微微欠了欠身點了點頭。
「那我就看看,我只聽說過綾、羅、絹、絲,還真的未見過絹。」那人舉起輕絹對著光。
看似輕盈的絹在陽光下又是另一番光景,光線並不直接透過輕絹照過來,似乎轉了好幾個彎才透過,明暗之間光組合成奇怪的圖案,投射在白牆上,其景讓人頓生迷離之感。
「這東西好漂亮,你從哪裡找到的?」
「你們要就快去換銀兩,問那麼多幹嘛!」珍珠走了幾步擋在陽光前,硬著頭皮裝著不高興的樣子。
「好好!我們當家的決定帶你一起走了!」他瞇著眼睛,極力藏起眼裡的得意。
「是不是呀,當家的?」
「這……對,我答應了!」那當家的看了看絹,又看了看師爺模樣的人,結結巴巴點頭答應著。
「還請小兄弟回去等等,我們還差些貨物,備齊全了就譴人知會你上路,請!」
「那,那好吧!我等著。」珍珠心裡暗喜著出了門,他們的古怪神情她也沒當回事。
才一會兒她又低頭默默長歎了口氣:該不該把那輕絹拿出來呢?
如果遇見知道這秘密的人,自己一定又有危險。
剛才差點讓那師爺看穿了,陽光透過輕絹反射出來的圖案,確實不一般,剛才自己也嚇了一跳,若是娘在的話,一定會罵的!
不過為了能回去,就是再危險也要試一試,珍珠又有了精神。
還有李叔,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可能……老天爺一定得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珍珠對著天空望了兩望,迎著風閉上了眼睛,彷彿那風就是家鄉的風,帶著鹹鹹的腥味。
「啪!」剛才商隊老大的房裡傳出一聲脆響。
「我說老三,平日裡看你還算機靈,怎麼這次就看著眼濁了?」
「這,我……」被喚作老三的人,剛才的神氣樣早不見了,正一手捂臉唯唯諾諾的點著頭。
「哼,你差點壞了我的大事!要是人被你嚇跑了,我看你還保不保得住你的腦袋!」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想來那日,夜明珠我們未得手,已經是棋差一招,現在你快派人將這東西先送去遼王府,定要親手交與王爺,確定是剛才那丫頭說的絹,不過我們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鷹鉤鼻壓低了嗓子。「我先出去了!」
「是!剛才的……丫頭?!」老三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嗯!快去!」
封夜騎著烏龍停在一處沙丘之上,日頭正當空卻也是灰濛濛的。
此處放眼望去一片荒涼,風肆無忌憚地吹著,不遠處矮矮的幾棵沙柳正頑強地隨風搖擺,只聽遙遠的駝鈴聲聲,卻看不到甚麼。
走了一日還行不到百裡,今日的天氣似乎會有大變化!
封夜示意烏龍下沙丘,隨即伸手揚了把黃沙,那沙立刻被風吹散了,消失無影。
封夜沒有大哥的本事會觀星相,也不會二哥的排兵佈陣,不過看天氣這小小的伎倆他還略懂「三。
風吹得雜亂無章才能將沙一下子吹散,表示定會有變化,還有迷濛的天空預示著天氣將大變。
看來他要先找個地方,免得不知道甚麼時候給吹跑了!封夜下了馬牽著韁繩慢慢行走,可是烏龍卻不願抬腳,站著一動不動.
怎麼了?是渴了?還是餓了?
封夜輕皺了下眉,從馬背上取下皮囊,倒了點水在掌心放在烏龍嘴下。烏龍低著頭聞了一下便扭過頭去,還是不肯走。
這是怎麼回事?封夜拍了拍烏龍的背,百思不得其解。
又一陣狂風吹過來,帶來了一層細沙,空氣中也有股特殊的味道,天空也愈來愈灰,剛才的太陽也看不清楚了,似乎一下子躲了起來。
看樣於是要起風沙了,原來烏龍早就知道了!那他就在原處等這風沙過去,再趕路好了!
封夜將行李從馬上卸下,背著風坐了下來。
轉眼之間狂風呼嘯,天上烏雲滾滾,地上飛沙走石。
遠遠的只見一條條黃龍旋轉著直衝上雲霄,飛快地由遠處無目的的亂撞著,少數被襲擊的植物被連根拔起,又迅速被黃沙淹沒。
狂風帶著沙迅速地移動著,裡面蘊涵著無窮無盡地力量,一瞬間就搬動了幾個巨大的沙丘。
人和馬變成了靜止的景物,沙丘剎時成了有生命的生物。
封夜緊閉著雙眼,只用雙耳傾聽著外界的響動,沙的流動聲在身邊源源不斷,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停。
烏龍不安地甩著尾巴,低低地嘶鳴了一聲。
封夜微微睜開眼睛,可是甚麼也看不清。
沙子打在面罩上,皮膚感到火辣辣地痛,鼻腔裡也灌進了少許的細沙,浮沙已將他的腳淹沒。
他才弄明白烏龍為甚麼不肯走,在這一刻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刀……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4:40
第三章
遼王府。
正是仲春時節,王府後花園裡的各色花卉開得正艷。突然一個行色匆匆的人影踏碎了帶苞的花枝,向著一條陰暗的後廊奔去。
才跑了一盞茶的光景,腳步就生生地停住了。
「王爺,有消息了!」
「喔,是麼?說說看這次給了甚麼沒用的消息?」說話的正是身材微胖的遼王慕容肅,他陰沉著臉幽幽地開口問道。
「是莫老大派人來,說是得了件稀罕的東西,還說……還說王爺見了一定高興!」
前來通報的人暗暗吞了下口水,遼王冷冷的目光停在某處。
遼王平日裡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可現在卻變了個模樣,弄得自己感覺芒刺在背,生怕說錯了話!
難到是因為身處在這陰暗後廊的關係?
「呈上來!」
「這……東西不在小的這裡,來人說要親自交給王爺!」剛說完話他便覺得冷汗順著腦門往下滑。
「好吧,把那人帶去偏廳問話!」
「是!」那人迅速退了下去……
燭光下的絹看上去與一般絲綢無異,手感柔若無骨,舉起來看也無任何不同的妙處。
「這就是他要你帶給本王的?是絹?是鮫人所織的絹?你們想欺瞞本王到甚麼時候!」一連串的問題震得那送東西的人只得跪著發抖。
「是……莫老大是這樣吩咐小的,其餘小人一概不知呀,還望王爺饒命!」
「哼!他就未曾再交代你別的甚麼?」
「喔,有……小人差點忘了,說是要看甚麼光線!對了是陽光!」
「哈哈哈哈!」慕容肅忽然大笑起來,又拿起那絹看了看。
「可惜,手法像是像,但是終究不是她!不過……」他匆地收了笑容。
「傳信回去,務必將這東西的主人帶回,若是帶不回的話,便給我殺了!」
「是!」
「那你可以下去了!」慕容肅將絹納入懷中,轉身進了內室。
「是!」
「這麼久才來知會人家,我還以為我的絹不值錢呢!唉!」珍珠躲在自己的屋子裡,緊了緊衣裳,正了正帽子,準備上路的行李。
剛才總算是有人來她這裡,說是午時過後就上路,惹得她東摸西碰,心裡突突跳個不停。
「吸氣,呼氣!回家我緊張甚麼?爹娘一定會等著我回家的!對了,必須多帶些水,我差點忘了!」
珍珠找了只在隊伍中看似順眼的駱駝,坐到它背上後喝了口水,正準備好好地欣賞下大漠的風光。
那個她一心想回的家,其實她自己也沒有去過。
她抹了下嘴,這次幸虧有娘傳授她織絹的本事,才能這麼輕鬆的回去。正想著後腦上忽然挨了重重一擊,在她意識模糊前聽到幾句話。
「這下我真的發財了!快把這個小子綁起來,等我們到了目的地要賣個好價錢!」
「這小子好在哪裡?如何能買個好價錢?」
「你懂甚麼,快幹活!平白無故領頭的會帶著這小子,就一定不一般,笨!」
「甚麼不一般呢,我們又不是真去做生意,賣給誰呢?」
「……聽我的怎麼能有錯,別說了!」
後腦一陣疼痛,不一會兒珍珠就醒來了。
這時候她又身陷囫圇了,躺在一個筐裡,比上次更慘,連雙腳也給捆了起來,簡直當她是個肉粽子。
珍珠欲哭無淚,她好恨自己太大意,怎麼就不懂得人心險惡。
「喂,你去看看那小子醒了沒有?」突然聽見有人說話。
「你自己不會去看,偏要我看?」
「他要是一命嗚呼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著就有人將蓋在珍珠身上的毯子掀開看了一下。「怎麼還沒醒?要不我們給他點水?」
「不要浪費水了,等下我們自己也不夠!」
「大家原地停下,有風沙來了!大家原地停下,有風沙來了!」幾個聲音同時在叫著。
「怎麼這陣子風沙特別多?」
珍珠感到駱駝和商隊都停了下來,接著便聽到了呼呼的風聲,沙塵的味道也撲了過來,時間彷彿靜止了。
她不甘心地動了動,手腳被捆得很結實,暗想:糟了!還想趁著混亂離開的,這樣子怎麼動呢?
她捲曲著身體,又立即彈開,感覺腳碰到了筐的邊緣。又用力的動了一下,可能綁住筐的繩子沒有繫牢,連帶著筐搖了幾搖。
珍珠又連續的動了動,終於翻出了那個筐!
『噗』的一聲摔在沙裡,她悄悄地呼了口氣,剛才一直蓋著毯子,外面的情況聽不真切,現在可讓她長了見識。
沙子沒頭沒臉地朝她蓋過來,弄得眼睛根本無法看清東西,商隊全靜謐在風沙中似乎變成了雕像,自然也沒有人看到她。
珍珠很努力地爬著,但是徒勞無功,試想全給捆著的人又怎麼爬呢?反正也全是沙了,她不妨順著風『滾』吧!
也不管甚麼方向了,藉著風勢就開始了滾動:心裡想著遠一些再遠一些,千萬不要給發現了。
也不知道『滾』了多久,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動了,便面朝下躺著,任由沙掩蓋住她的身子……
風沙來得快去得快,才一會兒工夫就忽然停了。天空又恢復了明亮,太陽也鑽了出來,剩下的只是改變了的風景。
封夜抖了抖頭拍了拍肩膀上的沙,一下子站了起來,活動了下筋骨運了運氣,重新整理好行李,拍拍烏龍準備繼續上路。
連著兩日都遇見了大風沙,直覺告訴他,極有可能迷失了方向,或在原地繞了幾個圈子。
是自己要單人獨騎來大漢的,怎麼也要走出去才行。
他和烏龍一人一馬又開始了旅行,才走了一會兒烏龍又打著響鼻不肯走了。他還要趁日落前找個地方過夜!可是馬使勁地刨著地,還向封夜點著頭。
怎麼了,難道下面有甚麼東西?他知道馬的嗅覺比人來得靈敏,所以仔細查看起這片沙地來。
這片沙好像是剛才的風沙所造成的,顏色和遠處的比起來淡了一些,而且不是很平整,有塊地方鼓了一些。
難道真有甚麼?封夜走向那片沙地,運功防衛,手也放在刀把上,生怕裡面有甚麼古怪的東西。
他先用腳踢了踢上面的浮沙,見沒有甚麼動靜才又蹲下,將沙又掃開許多,才一會兒就露出片衣角來。
有人!
看這衣服的質地和顏色,似乎是那些經常行商大漠的商人所穿,又怎麼會埋在此處呢?
那人忽然微微動了一下,封夜見到便快速地將其餘的沙扒開,這下他才看清,原來是個給綁著臉朝下的男子。
他趕緊將這人翻了過來,知道他還有一絲氣息,立刻給他鬆開了所有的繩子,輕輕地搖著他的肩膀。
珍珠快給憋昏過去了!
只覺得沙在身上愈來愈重,最後也麻木得感覺不出來了。鼻子根本不能呼吸,老天,她不要死!
封夜見著此人雖有一絲氣息,但可能是沙進了口鼻,呼吸極為不暢。救人要緊,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一雙手掌立刻按上那人胸膛。
得把他腹中的濁氣壓出來!這人看起來瘦小可胸膛怎麼如此有肉?
封夜心裡疑惑,但仍然繼續按了幾下,一心救人也就管不了那麼多。
可是珍珠卻只是咳了幾下依舊沒有清醒。
怎麼還沒有醒?
封夜伏耳傾聽他的呼吸,只聽得他喉嚨裡『吭吭』兩聲,似乎有甚麼給卡住一樣。
他伸出兩指按著此人的氣門,運功要將他嘴裡的沙逼出來,然後捏緊了他的牙關將嘴湊上去,他只是想知道沙是不是出來了。
從珍珠的嘴裡吐出幾口沙來,但是封夜也聞了種異香。這香氣可能是這人天生的,要不然一名男子怎麼能香成這樣?
陽光忽然照得眼前一片紅色,新鮮的空氣也毫無阻礙的吸入了肺部,珍珠才知道自己沒死。
「水!我要喝水!」強烈想要喝水的念頭閃入腦中,就喊了出來。
封夜聽他說要喝水,就連忙拿過水囊,朝著他的嘴裡倒了少許。
珍珠聞到了水的味道,張著嘴巴享受著,還沒喝夠水就停止了,氣得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她朝眼前這個黑衣男子大聲質問著,又咳了幾口沙出來。
「……」
「你不要過來喔!」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珍珠著實有點慌了。「我可甚麼也沒有!」
「……」
見那人還是沉默不語,珍珠也不客氣,一把抓過那個裝水的皮囊,她瞧著封夜盯著自己的臉,心虛地將頭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我渴得很,再讓我喝些水!」
封夜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只看到他的心緒很亂,竟然沒有一句完整的話,全是不成段的字,表示此人可能是受驚過度,所以也沒有理會,任由珍珠抱著水喝個痛快。
「剛才多謝恩公搭救!小女子……」
話剛出口珍珠就知道錯了,生生地打住,又換了語氣說話。「多謝這位少俠相救,在下感激不盡!不知如何稱呼?」她抱了抱拳。
封夜笑了笑還了下禮,收拾了水囊就要走。
珍珠見他還是沒有反應,就又說道:「在下姓鄔,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此人是不是還在神智不清?怎麼說的話和他想的不同?會不會有所企圖?
封夜早就知道了珍珠的想法,明明不姓鄔偏要說姓鄔,不過想他也耍不出甚麼花招!
他拉了下烏龍的韁繩,催馬前行。
「你怎麼不理會我?我誠心道謝,你怎麼這樣?」
珍珠搖搖晃晃想追上封夜,無奈手腳才放開,氣血不順,腳下虛浮,才走了兩步便重重地跌倒了。
「哎!」珍珠哀聲叫著。
封夜聽到他的叫聲轉頭過來,漆黑的眼睛看著珍珠。
此人一副男子打扮,但嬌叫的聲音卻分明是女子的!他回身一把拉起了『他』。
雖然此人未真正表明身份,但若是將他一人丟在這裡,也不是君子所為,就帶上他好了!
珍珠將眼淚含在眼眶裡剛要落下,忽然發現這個男子正用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著自己,似乎很瞭解自己的想法,而且在他的身上,一定有某種物品和自己有關係。
她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了眼淚。
「這位少俠,煩請你帶上小弟我吧!這大漠荒涼,路上有人做伴也可少些寂寞!」珍珠為了讓封夜帶上自己,胡亂編著各種理由。
她原本想直接詢問這人身上到底有甚麼,轉念一想不能這樣。
前兩次就是因為輕信了他人,才總是身陷囹圃,好不容易才逃脫了虎口,這次再也不能輕信他人了,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主意打定後便看著封夜的雙眼,等著他的答覆。
「救人救到底,小弟定把恩公奉若神明!」珍珠說完後也奇怪自己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弄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但是臉上還是笑瞇瞇的。
這人怎麼這樣說話?他本就準備將『他』帶上,倒要看看這是甚麼人。
封夜輕點了下頭算是同意,留了個背影給珍珠。
見他已然同意,珍珠也不管甚麼姑娘家的矜持,跟著這男子就走,不過在他的背後仔細打量著。
「路上兩人無話,其實也就是珍珠沒有開口,她盤算著怎樣才能知道封夜身上到底有甚麼。
看這人一身勁裝身攜兵器,又孤身一人獨闖大漢一定身手了得,看來想趁他清醒時偷看他的包裹是不可能的事,那就只能等他不清醒的時候了!
封夜抬頭看天,走了幾個時辰日頭已經西斜,看來得速速找個地方歇腳,要不然夜幕降臨,這茫茫大漠還不知道藏了多少危險,也極可能又迷失方向,他牽著烏龍稍稍加快了腳步。
「喂!你走慢些呀,我跟不上!」珍珠見他加快了腳步急忙喊道,她以為封夜想甩掉她。
封夜轉過來看著珍珠,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又指了下前方意為要到前面找個地方。
也不知道這人懂不懂他的意思?要是能懂就最好了,這裡也沒有紙筆可以書寫。
那讓人安心的眼神珍珠看明白了,她長呼了口氣。
這樣的眼神好像爹的眼神,好像爹為了讓娘安心時的眼神喔!有這樣眼神的人一定會像爹那樣深情。
呀!她怎麼胡思亂想起來了,笨珍珠想甚麼呀!
她俏悄吐了下香舌掩嘴笑著,跟上封夜的腳步。
兩人下了沙丘,找了個平坦些的低地,等封夜找了些枯枝幹草剛生起篝火,夜就降臨了。
今日天氣還算不錯,一彎明月掛上半空。大漢裡空氣乾燥所以火也燃燒得特別旺,『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火光也映紅了珍珠的臉。
「好熱!」
她將帽子往上推了推,她對溫度特別敏感,乾燥的空氣已經讓她渾身難受,肌膚有幾處地方已有些微微發紅,再加上這火的熱力,她只覺得受不了了!
珍珠無意地翹起蘭花指,抹了下額頭,放下手才發現自己又做了個女子的動作,皺著眉頭偷著看向封夜。
封夜一轉眼就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不過他也裝著沒看見,自顧自地拿著枯枝在沙地上寫字。
這人怎麼如此娘娘腔?白日裡『他』的那聲痛呼,和『他』的胸前,看樣子一定是女子!
瞬間封夜也覺得臉發燙,轉了頭去。
珍珠還在暗想他剛才沒有發現甚麼吧?水神保佑沒給他瞧見,她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喂,今天都走了一天了,兄台你怎麼一句話也沒有說?是不是一人行路很累啊!」
老悶著氣氛就愈來愈尷尬,珍珠索性先開了口。
封夜看了她一下搖了搖頭,朝珍珠扔了點乾糧和水。
這人也奇怪,平常人求的是上天各路神仙,而她卻是求水神!
「小弟是不是哪裡得罪了兄台?為甚麼兄台老是不回答小弟的話呢?」珍珠啃著乾糧又抱了抱拳。
怎麼回事?他該不是不會說話吧?還是真的深藏不露?看上去又有武功,而且他的雙眼好像知曉她的心事似的!
封夜知道了她的心緒,肯定了她是個女子,微微一笑後站起身,給烏龍喂些糧草。
這女子倒也可愛,可能是在外行走才假扮成男的,要不是他有讀心術還真的看不出來呢!
不過她怎麼會被全身捆綁著埋在沙下?難道遇見了搶匪?還是有人將她做餌設下的圈套?
珍珠見他還是不說話,賭氣地又喝了幾大口水,坐在一邊玩起沙子來。
待封夜餵好烏龍走回來時,見她早就閉著眼睛,蜷縮著靠著小丘似乎睡著了。
他走近,看了看她胡亂畫的東西,竟然是各種各樣的魚類,有些他從來沒有見過,也就當她是信手亂畫的。
最後給火又加了些許乾柴,他便也枕著包裹睡下。
珍珠並沒有睡著,原因有幾個:一是在這茫茫大漠,她隻身一人,只有個陌生人陪伴,又不知道是善是惡,不免心中害怕。
二是她想趁封夜熟睡之後,偷偷看下他的包裹,想知道自己的感覺正不正確。因為預感告訴她這男子身上帶的可能是她家的寶物。
珍珠輕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等著夜深。
封夜看著她側臥的背影,小小的身子好像擋不住大風的樣子。
這個女子看上去才剛及笄,怎麼會到大漠來呢?這表裡不一,也許是為了保護自己。一個弱女子在外行走也是膽量過人了。
不過她的心緒自己卻有些看不清楚,難道她會閉心術?
封夜行了這兩日也是有些疲倦,沒有多想也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甚麼聲音都沒有,夜是那麼的寂靜。
珍珠倏地睜開了雙眼,一轉身盯著那堆只剩下點點火星的火堆,看了半天,又側耳傾聽,那男子正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她坐起來動了一下,微微伸伸手站了起來,搖晃著腳步一步、兩步走向封夜。
打從娘胎裡出來就沒做過這樣的事,微涼的夜風吹來,手心卻滲著汗水。
悄悄地站在他的面前,扭轉頭她大口的呼吸了幾下,拍了下胸口。
鎮定,她就只是看一下!自己點了下頭,水神保佑她呀!
憋著氣她蹲了下來,緊張得要命。第一次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臉,而且還有不良的企圖。
重要的東西一定是藏得好好的,他身上絕對是不能碰的,就看看那包裹!
封夜醒了,閉著眼睛也知道她想做甚麼,他有些氣憤。不過他要等她有所行動才點明,於是裝著熟睡一動不動,而且還加大了呼吸聲。
珍珠後移了一點,歪著頭觀察著封夜,好看明白那包裹是不是能拿出來。
這人長得還真好看,一雙劍眉斜飛入鬢,眼裡有種能讓人安定的眼神,薄唇緊抿著老是不說話。珍珠吐了下舌頭。
這時候烏龍卻不安地開始噴著氣,用力的抬了下頭好像要躲避甚麼。
珍珠驚慌地看了烏龍一眼,不知道它怎麼了。馬上又轉過來看封夜,他還是在睡著。
看來她得動作快一些,要不然他就要驚醒了!
封夜也聽見烏龍發出的聲音,料想可能有甚麼驚到了馬。便開始暗暗運氣,以便有突發狀況自己來得及應變。
珍珠伸手輕碰了下那被封夜枕著的黑袋子,又緊張地看著他的臉,還好他只是皺了下眉。
不過那袋子紋絲不動,想要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珍珠的手指卻明顯地感覺到絲絲寒意,使得她冷得手指有些僵硬。
「好冷呀!」
烏龍動得比先前更厲害了,搖晃著腦袋想要掙脫韁繩的束縛,步伐湊亂,好幾次抬起了前蹄。
珍珠卻還是不想放棄,想從另一邊再努力一下。再一會兒就好,好馬兒小聲點嘛!
封夜趁珍珠走神的時候微睜了下眼睛,看著烏龍的方向。馬匹如此驚慌,可能有甚麼毒物靠近!
珍珠這時又行動了,她憋著氣越過封夜的臉。
她太大意了,想出這樣的辦法,完全當封夜是個平常人,有幾絲頭髮還從帽子裡落了出來,輕拂著封夜的臉。
一股少女的髮香鑽入封夜的口鼻,使得他的鼻子癢癢的。
他強忍著,故意大幅度轉動了下身體,這可把珍珠嚇著了,她僵著手腳,身體成了橋的樣子。
好辛苦,還是不要看了!正要收回手,不想手腳一軟,正好跌入了封夜的懷抱。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躍而起,就地打了個滾,一手抱著珍珠將她摔出一邊,全神凝視著他的正前方。
耳邊『嘶嘶』之聲大響,有東西隱蔽在夜色中。
珍珠有些呆愣,剛才封夜的動作太快,她怎麼會想到他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大氣也不敢喘就那樣坐在地上。
練武之人目力比一般人好,他看清了眼前這個讓烏龍驚慌的『東西』,原來是條正發著『嘶嘶』之聲半仰著頭張著大嘴的大蛇。
那是大漢常見的毒物,長約三尺,淡褐身體上黑色菱形六角的大小斑點,深淺不一地遍佈全身,奇特的尾巴正發出『嘶嘶』聲,三角形的腦袋正張大著嘴一動不動的看著封夜。
忽然那大蛇以無比快的速度向著封夜衝來,剛才盤著的身體一下子伸長了。
封夜也隨之往一邊躲閃,見已躲不過,他一手抽出了『寒冰刀』,運功轉身就朝著地上一揮,『噗』的一聲便沒有了動靜。
過了好久,封夜才點亮了火折瞧著地上,只見剛才刀風過處,那條有小孩手臂粗的大蛇凍僵了直挺挺地一動不動。
剛才他就聽見自己耳邊除了她的呼吸聲,還有其它細微的響動,加上烏龍的不安,便斷定有這樣的東西爬來。
此蛇巨毒無比,被它咬上一口定是性命不保,所以在緊要關頭只能先保性命,也顧不得甚麼禮節。
他的『寒冰刀』取自百年寒潭之底的玄鐵所製,刀身自然散發著寒氣,所以只稍稍地運功藉著寒氣便把那大蛇凍僵,取了其性命。
「啊!」珍珠瞧見地上那一隻長蟲大聲叫著。
「那……那是甚麼?」
雖然見著珍珠嚇得花容失色,封夜卻不由心生厭惡。
她剛才競做了宵小鼠輩所為之事,雖未得手,現在卻還要裝著害怕的樣子!看她也非善類,真是錯看了她!
收起了『寒冰刀』,冷冷地掃了珍珠一眼,他鐵青著臉走向那硬邦邦的大蛇,一腳將它踢得老遠。
那是甚麼神情?看得珍珠心裡直發毛。
他的眼神冰冷得嚇人,把自己看了個透,好像那冰冷傳進了自己的心裡,原本就給大蛇嚇得發抖,現在整個人又呆住了。
「我……我……」她張了張口想說些甚麼,但是見著封夜的臉又甚麼也說不出來了。
尷尬的氣氛一直維持到天明,珍珠不時的偷瞧封夜,緊咬著雙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想解釋只覺會愈描愈黑,自己畢竟是想要『偷』看來著,那可是爹和娘最痛恨的事情。
封夜生平最討厭不正大光明的人,不管她到底要看甚麼,這樣的所作所為他十分不屑。
於是他依舊冷著臉,神色漠然地踢散了燒剩下的柴火,狠狠地拽著烏龍的韁繩。
他甚至有點吃驚自己竟這樣生氣,完全不像平時。
也許是在大漢難得見到一位同路人,卻是……
有些失落吧!
「你……等等我!」
珍珠輕聲地呼喚,緊跑了兩步跟著,她不想被丟下,又不敢跟得太近,扶著剛才摔地時異常疼痛的手臂,只好離封夜一定的距離。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08:58
第四章
兩個人就這樣耗著,你快我快,你慢我慢,誰也沒有要超出那範圍的意思。很快太陽升起來了,熱力絲毫不減,炙烤著沙漠。
珍珠看著天空舔著雙唇,頭有些暈,不知怎的,昨夜摔痛的手臂正火辣辣地,而且還有些許麻木。
可能是太乾燥的緣故,她適合在水裡,偏偏爹娘要搬到這大漢中居住。
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亦步亦趨地跟著封夜。
看來她還是要說明白,他聽也好不聽也好,還是希望他能理解她做的事情!
珍珠感到腳下輕飄飄的,封夜和烏龍在眼前幻化成好多的影子,重重迭迭,似乎愈走愈遠了……
「你……等我……」
身後一直有腳步聲,沒有太近也沒有太遠。封夜也不理會,知道她還是跟著自己。
想著這大漢裡她若是一人行走,性命堪憂。姑且就帶著她,若要讓她靠近自己那是免談。
但是走了好一會兒,後面的腳步聲愈來愈小,開始他以為是她自知羞愧所以走得緩慢,但後來根本就是聽不到聲音,烏龍在身邊也是立著耳朵看向封夜。
連烏龍也沒有聽到嗎?
烏龍『嗚嗚』叫了幾下,待封夜向後看去時,甚麼人影也沒有,卻有個黑影倒在遠處。
不好,她一定是暈了!
在大漢中是不能暈的,再累也要走下去,要不然……他不再想下去,不能讓生命在自己的眼中消失。
封夜趕忙趕過去,使勁地搖著她的肩膀。
「醒醒呀!千萬不能睡著!」
珍珠卻毫無動靜。
怎麼嘴唇發灰?若是缺水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症狀!
封夜繼續搖著珍珠,手在她的臉上重重拍了兩下。
「嗯……」珍珠終於醒了。「你拍人家的臉做甚麼?」
沒事就好!
封夜放開珍珠,目光向下落在她的手指上。
珍珠嚥了下口水,也順著封夜的目光看下,艱難地問:「怎麼了,有何不妥?」
封夜擰緊了眉頭,她的手指隱隱泛著黑氣,似乎給甚麼東西咬了。這丫頭中了毒還不自知,恐怕這毒也有些時辰了!
他立刻擼起她的袖子,珍珠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縮了回去。
「不要!」
怎麼不要?她可能中毒了!
封夜用漆黑的眼睛看向珍珠,告訴她自己只是想看看她的手。
又是這個眼神,這次裡面多了些擔心。珍珠著了魔似的放鬆了警惕,伸手給封夜。
捲起她的袖子,細細的手腕上有些紅腫破皮,好像是讓甚麼東西用力地捆了很久。白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光,可是有處地方顯出烏青。
這是怎麼回事?他用眼神詢問著。
「你說這裡嗎?就……昨晚……摔的!」珍珠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他又不理會她。
拉著她的手臂細細查看,手指輕壓了下那處青黑,封夜發現中間有個極細的小孔,冒出些黑色的液體。
是沙蠍所為! .
他沒時間細想立刻飛奔過去拿了『寒冰刀』過來。
「你要……做甚麼?」珍珠驚得直往後退,揚起一片沙塵。
「我昨天甚麼也沒瞧見的,剛才你似乎原諒了我,怎會一轉眼就怒氣沖沖地拿著刀過來,是不是要殺我?啊!」
封夜見她害怕心裡也覺得好笑。這丫頭,除非是他的殺父仇人,不然他還懶得理她呢!現在是要為她療傷!
但他還是板著臉,舉起『寒冰刀』就向珍珠揮去!
「不要不要!少俠……」
珍珠早就沒了力氣,直直的躺在沙地上任由封夜舉著『寒冰刀』向她砍來。
卻沒有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手臂上傳來冰涼的感覺,原先火辣辣麻木的手臂也不怎麼痛了,好舒服!
只見通體漆黑的『寒冰刀』正貼在自己手臂上,那涼意就是從刀上傳來。
不會是要把她的手臂像那大蛇一樣凍僵才砍吧?
封夜沒好氣地看了珍珠一眼,將內力緩緩藉著『寒冰刀』渡進她的手臂,借此逼出毒素。
他要她的手來幹甚麼?這沙蠍之毒所幸走得不快,才在手臂上,若是流入心肺他看她還會這樣好過嗎!
才一盞茶的工夫,從珍珠的手臂上就流出好些黑血,封夜見差不多了就收功收刀,掏出隨身的藥瓶,倒了粒黃色小丸要給珍珠服下。
「這是甚麼呀?我不要吃!」珍珠見到藥就怕,因為第一次給人抓著就是吃了不知名的東西,更何況這是藥丸!
怎麼如此之笨!封夜給了珍珠一個『妳再下吃的話,可別怪我殺了妳』的眼神,趁她不注意捏著牙關就丟了進去。
「嗚,我不要死,我要回家!」
珍珠吞下了藥丸吐又吐不出來,又驚又怕嚇得大哭起來,並且不安地扭動著身體,一顆顆淚珠直流而下。
封夜從來沒見過女子在面前哭泣,家裡全是兄弟,連大嫂也是不輕易落淚的,他頓時沒了主張,只得悶聲坐在一旁等著。
「哇……我要回家,我不要死……」珍珠反覆說著這句話,哭得稀裡嘩啦。
誰說不讓她回家了?誰讓她死了?封夜站起來作勢要走,他知道走可能是她最怕的,她不是嚷著要回家嘛!
「別走別走!我很渴,能給些水喝嗎?」
珍珠倏地收了眼淚,紅著眼睛不好意思的叫著封夜,他要是走掉了自己在大漠怎麼活?
吃了封夜的藥,珍珠感覺神清氣爽,渾身有勁,興奮地揮舞著手臂。
「喂!你給我吃的是甚麼藥呀?現在我覺得渾身舒服呢!」她笑得甜甜的,開心地拍著封夜的肩膀。
封夜轉頭看著她,給了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隨便拍他她不要命了麼!
他還沒有原諒她,救她只是順手!
「這……」剛才還興奮異常的小臉立刻垮了。
「是喔,我還沒有解釋!那你要不要聽我的解釋?我真的不是要『偷』東西,我不是……我不是……」珍珠急著搖手,臉也漲紅了。
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像要哭的樣子,不聽她的可以嗎?千萬別再哭了!封夜看到她這些表情便頭皮發麻,只好朝她點了下頭。
「咦?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說話?不會是你給我吃那藥的緣故吧?我不會再哭的啦!」珍珠眼睛睜得圓圓的,奇怪地看著封夜的側臉。
「那我可就說了!」
其實並不是她吃了甚麼藥才聽見封夜的話,而是她自己的某些特質經過刺激給敷發出來了。
她原本就是鮫人和人類的孩子,鮫人落淚化珠,水能織絹的特殊本事她是知道,不過她的眼淚還沒有變成過珍珠,織絹也只學到了些皮毛,但是她不知道鮫人在水下傳遞訊息的方法,就是類似封夜的讀心術。
經過這幾日的折騰,那暗藏在身體裡的能力自然給解放了,可她這個小笨蛋還以為是封夜的藥造成。
「妳能聽到我的想法?!不可能的,不會又讓太陽烤昏頭了吧?」封夜當然不信珍珠說的話,不過聽見她說不會哭也就安心了。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在你的身上有些東西好像是我家的,所以我很好奇,想趁你睡著時看一看,因為我想要是正大光明向你要,你不會答應的!我知道錯了,真的不是要偷你的東西,我保證一定不再那樣做了!」
珍珠一口氣說完,低著頭瞄著封夜。
「喔?有這樣的事?」封夜盯著珍珠的眼睛,見她一臉真誠不像是在說慌,便又移開了目光低頭走路。
他能信她麼?大哥也有預知的能力,她這樣的感覺似乎也說得通。
見封夜猶豫,珍珠又急了。「你倒是說話呀!」話出口又傻了。她忘了他是不說話的!
「你不要不理我嘛!」珍珠的眼眶又充滿了眼淚,轉呀轉的,她一下子撲進封夜的懷中。
「你一定要相信我!」
快走吧,他信就是了!這丫頭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如此大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封夜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把她推遠一些。她卻死抱著不放,嘴裡還一個勁兒的念叨。
「我信就是了!」無奈之下只得狠狠地瞪她幾下。
珍珠這次卻『聽』不到封夜的說話了。
「你這眼神表示甚麼?」
她轉著眼珠咬著唇,憋著氣好一會兒。
「好,你要是不相信的話,你看!要是這樣你還是不信我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
封夜原來還很奇怪她要自己看些甚麼,一副豁出去的口氣。等看清眼前人他才笑著,原來就是看這個,他早就知道了!
珍珠剛才見他沒反應,想著在大漢中就只有他們兩個,如果還存在著猜疑和不信任,倒不如自己表明身份,不然就不要跟著他走了。
她摘下那頂蠻大的帽子,散開了長髮,雖然衣衫還是寬大的男裝,但那一副小女兒的嬌態立刻顯了出來。
烏黑的長髮閃著絲絨般的光澤,肌膚勝雪唇不點而紅,那雙彎彎秀眉下的大眼睛卻是特別的靈動,烏溜溜地看向封夜。
「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女的,我叫珍珠,是個在外行走不得不……這樣你可要信我了喔!」
「我沒有不信,況且我是知道的!」
「你信的,真的?!」珍珠納悶自己好像又能『聽』到他『講話』了,也顧不得懷疑便又笑開了。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行走極快,不過封夜的耳朵可受了不少的折磨。
由於都說開了,珍珠也就毫無顧忌,原先想著要防封夜的念頭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怎麼說他都救自己三次了,她自然是安心又安心。
「你要到哪裡去呀?一直都沒『說』給我知道呢,告訴我吧?」珍珠抱著水囊喝著水。
封夜牽著馬,微微看了一下珍珠。
雖然她似乎已對自己極其信任,但是他在江湖上行走不得不提防著,那一絲的戒心是不曾放下的。
「不肯回答麼?那就告訴我你身上有甚麼東西好了!」珍珠伸手拉拉烏龍的鬃毛。
封夜還是沒有回答。
這個珍珠老是繞著這些問題問,是不是她在做戲?還是另有目的?哪有保鏢之人隨便告訴他人自己保的是甚麼東西的!
咕嚕咕嚕她又喝了幾口水,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臂內側的紅又嚴重了些,隱約有些圓圓的片狀皮膚凸顯出來。看來還是要喝很多水!
「那就告訴我你喜歡烏龍麼?」
這些天她知道了馬的名字,也知道封夜很喜歡烏龍,故意找了這個問題。
「烏龍是匹好馬,我怎麼會不喜歡!」
封夜沒辦法,這個問題多如牛毛的姑娘若是再不回答她,一定有更多的問題,今日就別想安靜了!
珍珠那能『聽』的能力是時有時無,這次倒又『聽』了個明白。
「那你喜歡我嗎?」
這問題一出口兩個人都呆住了,只剎那絕妙的氣氛隨風飄蕩……
且說那原本要帶著珍珠回遼王府領賞的莫老大一行人,正打著如意算盤,想著如何不動聲色的將人帶回去,哪裡料到有兩個手下竟然自己打起了販賣人口的小算盤,接著又遇上大風沙,把人給丟了!
「來人,把那兩個不中用的給我殺了!」老三在鷹鉤鼻的示意下,向手下發號施令。
「饒命……饒命……饒……」
未等話說完,立即有人手起刀落,兩人連哼都來不及哼便一命嗚呼。
「給我把人找出來,若有單人或雙人的旅人一律殺!找不到的話,你們也別想活著回去!」
「這……兄弟們也是不易!」
「老三,不能有婦人之仁!我們東西送給了遼王,他怎會善罷干休?他是甚麼人物,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老三略一思量,只聽說遼王一向溫和,卻有收集奇珍異寶的癖好,近年來連各處進貢的貢品也總得多預備一份給他,可見他的勢力不容小覷。
特別是這次,找甚麼夜明珠也這麼興師動眾,可見那丫頭一定很重要。
「上路了!」駝鈴聲又開始緩緩響起,帶入大漢一片殺戮。
水剩得不多了!
原本封夜只是一人上路,到那白家是綽綽有餘,但現在多了一人,又老是抱著水囊不放。
他也不能不許她喝水,對姑娘家也不好說那樣的話,可事實擺在眼前,一定得盡快找到水源才行,要不然會回不去的。
封夜晃了晃好些個空空的水囊,抓了把腳下的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乾燥得很,完全沒有潮濕的味道,這說明附近根本沒有水源。
看來明日得走快些了!他摸了摸腰帶那兩顆珍珠,還好端端地放著。
自從珍珠說明白那天她為甚麼要那樣做,這些日子都是開開心心老老實實的,除了偶而問些怪問題,還真的再沒有亂打這東西的主意了。
「喂!你在想甚麼呀,呆頭呆腦地好好笑!」珍珠咬了口乾糧,嘴巴裡鼓鼓的連說話也不是很清楚。
「妳好好吃吧,別噎著了!還有心思笑我?」封夜拿了一小袋水遞給她,隨便給了她一記白眼。
「喔,那我吃完了再笑你!嘻嘻……」她努力的嚥著東西。
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熟了就甚麼心眼也沒有,甚麼都會說,甚麼也藏不住。連笑封夜也拿來說,若是其它姑娘和一男子單獨在外,害羞都來不及哪會有這麼多的話?
封夜也算好脾氣的,點了點頭就去照料烏龍。
「你就給我這些水嗎?我不夠呀!」珍珠才喝了幾口水就沒有了,她誇張地向封夜大喊。
「我們要省著點喝了,快沒有了!」封夜過來有些憂鬱地看向珍珠,目光在她的臉上流轉.
「水快沒了嗎?都怪我,我老喝很多水!可是……」她愈說愈小聲,最後洩氣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們甚麼時候才到呢?」
「沒關係的,我們可以找到水源的!別擔心了,不能怪妳!」封夜給了珍珠一個寬心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閃著堅定的光。
忽然刮過來一陣強風,吹得衣衫匆匆作響,還飄過來一大片的烏雲。
「是要下雨了嗎?那不就有水了?」珍珠欣喜地仰望著天空,使勁地抽著小鼻子。
封夜正奇怪她的動作,哪知道她卻一下子丟了水囊,用力眨著眼睛看向封夜,扁著小嘴。
「不會下雨了!沒有水了!」
「妳如何得知的?」封夜有些疑惑,她看天象也太過神了吧,這樣的風和雲都不會下雨?
哪知還真是這樣,風吹了一會兒就漸漸停息了,沒有滴下一滴雨水來……
「看吧,我說的吧,你該信了!」珍珠最怕別人不相信她的話,馬上就開口說了。
封夜低頭去整理行李,他知道這個姑娘一定還有甚麼秘密沒有說出來,並非自己想要知道,只是從種種跡象看來,她確實不像一般人!
最大的不一般就是她似乎也有讀心術,有時候簡直太明白他心裡的想法了,才一起行了幾日,就比十幾年的手足更瞭解自己的想法。
而她對水的需要,一下子能喝完兩天的水。還有就是那天細看她的手臂,上面有……
「喂!你看那是甚麼?」珍珠大聲叫喊,打斷了封夜的思緒。
「看那裡,不會又是甚麼大蛇吧?」因為剛才看見烏龍又在原地踏步。
「沒有甚麼的,放心!」
「喔!」
: 懿
選擇在清晨的時候趕路,那時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空氣還沒有那麼灼熱,趕起路能事半功倍,也能減少珍珠喝水。
現在她正迷迷糊糊地坐在烏龍的背上,半閉著眼睛隨著馬的腳步搖晃著。只見她的頭垂得愈來愈低,似乎快要摔下馬背,封夜只得輕推了一下。
「怎麼了?有甚麼事情?」
感到自己的腰上被人扶了一下,珍珠清醒了些,沒有聚焦的目光胡亂地掃著。「喔,沒有事就好!」她又恢復成原先的狀態。
封夜牽著馬深吸了口氣,她自己出了這個主意,說是清早趕路精神很好也走得快,哪知道她卻是這副樣子,都一個時辰了還沒有清醒,烏龍也重重地噴著氣,好像不情願馱珍珠。
「烏龍不許摔了她,知道嗎?」封夜拍著烏龍的脖子。
就這樣又走了幾個時辰,都快正午了珍珠才悠悠轉醒。
「喂!我們這是走到何處了?」
自己不知道看,還不就是在大漠中!封夜緊閉雙唇也不看她,往珍珠的方向丟了一小袋水。
「還是一片黃茫茫,哪裡才有綠洲呢?馬兒馬兒你說是不是?」珍珠見封夜不理自己便找烏龍說起話來。
烏龍才不會回答珍珠,嚼著封夜給它的乾草甩著尾巴。
「喔,你也不理我?」珍珠噘著小嘴生起悶氣來。
遠處的大沙丘上有個小得像螞蟻的東西在移動,珍珠定睛一看,好像是個人。
那人似乎沒有甚麼力氣,剛爬起來才走了兩三步,就又狠狠地摔倒了,然後過了好一會兒再爬起來,然後又摔倒,這樣反覆了幾次,便再也沒有爬起來。
「喂!你快來看,快來看呀!」珍珠急著去拉封夜的衣袖。「那裡,那裡有個人,好像快死了!」
封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甚麼也沒有。他斜了珍珠一眼,怪她亂說話,根本就沒有『快要死的人』嘛。
「真的有,你歇會兒再看!」
這次封夜確實是看到了,本不想多理,不是他心腸硬,是他難以判斷那人是敵是友,倘若有個閃失自己是無所顧忌,但若是留下珍珠一人,她定是走不出這大漠的!
不知道怎麼了,封夜想事情的時候總要想著珍珠。
不過珍珠的想法就簡單了許多,她一個勁兒的強烈哀求著封夜,要他過去看看,要不她就哭給他看。
實在沒有辦法,封夜只好策馬去看看,可是珍珠還偏要跟過去。
「喂!喂!」她不知道封夜的名字,便老是用『喂』來叫他。
「我也要去看看!」
「妳不要去了,乖乖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封夜見她下定決心要去,便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眼神好讓她聽話。
「喔。」
珍珠跌進他的眼神裡,只會默然的點著頭。那一剎那她只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如果他老是用這樣的眼神和自己說話,那她一輩子都願意聽他的。
封夜見珍珠微張著小嘴點著頭,以為她是明白了自己,剛跨上烏龍拉過馬頭,卻見那雙細白的手抱上了自己的腰,無奈之下也只得帶上她策馬向那人的方向飛奔而去。
那人掩面仰躺在沙地上,微弱地呼吸著,衣裳襤褸而且還血跡斑斑。
封夜正要仔細地查看一番,珍珠卻一把抓住他的後襟不讓他動,她死死地躲在他身後。
封夜感覺到她正在微微發抖,便也任由她抓著。
「這位老兄?」珍珠在封夜身後開了口。
她不是很害怕麼,怎麼還要說話?封夜不解,想看看珍珠到底在搞甚麼。
「你千萬不要動,這個人我好像認識!」珍珠知道封夜一定會有所行動,就輕聲在他背後說著。
「你怎麼了,遇著強盜了?」珍珠裝著大嗓子又說話了。
封夜同時也丟了些水給那人,那人費力的動了動.
「我原是做買賣的商人,前些日子莫名少了一把上好的匕首,但同時也得了顆名貴的珍珠,我料定是甚麼人跟我做了交換,看那珍珠也是上品,也就沒有報官。哪裡知道遇見了殺人不眨眼的強盜!」
「強盜?有多少人?」珍珠腦中嗡的一下,抓緊了封夜的衣服。
封夜也略略明白了,這人的匕首一定是珍珠給交換的,那珍珠也必定是她交換匕首所用。
怪不得她不敢露面,這分明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原本不讓她跟著,這下便要看她怎麼說了!
「大概……有十幾人,他們似乎在找甚麼人……見了單身行走的便殺,虧得我被嚇昏了才保住一命。」
「這樣好了,我把我們的水和食物分些給你,因我還有要事不能帶上老兄你了!」珍珠發著抖,拉著封夜就往後退。
她也不管自己還要不要喝水,一股腦兒將水囊食物丟給那人,要不是封夜拉得快,她準會悉數丟出!
珍珠催促著封夜快快離開,她的心撲撲亂跳,只怪她心裡內疚,要是再待上一會兒,定會讓封夜也帶上那人的。
為免自己多嘴,她還是選擇了『跑路』!
救命的兩件東西原本就不多,現在更是所剩無幾,封夜沒有責怪珍珠,他在知道她的想法後也覺合理,既然送了出去,那等待著他們的就只有殘酷和煎熬了。
封夜一直觀察著珍珠的舉動,她很熱了,在大力地喘氣:她很渴了,在舔著乾燥的雙唇:她很餓了,正捂著咕咕叫的肚子。
他攤開羊皮的地圖,想看看從哪裡到水源比較近,若是再亂走的話,不但送不成東西,丟了性命事小,毀了恩澤山莊的聲譽事大。
不過,封夜也不怎麼相信這地圖上所標注的,一是不甚詳細,二是路程寫得也不準確。
「你在看甚麼?」珍珠湊過來。
「就是這個,我們要盡快找到水,好繼續趕路!」封夜點了點地圖指給她看。
「就是那裡嗎?」珍珠指著地圖上標繪得像個巴掌形狀的綠湖,還好奇地用手在上面比劃。
「怎麼像個巴掌?」
「這有甚麼奇怪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還覺得妳不一般呢!」封夜用含著笑意的雙眼看向珍珠。
頓時珍珠又明白了他的意思,『騰』的下從臉上紅到脖子根。
封夜定好路線便催著珍珠又上了路……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0:22
第五章
二人一刻也未停留,風略略小了,珍珠也顯得特別的安靜,緊閉著雙唇,眼神茫然,她低著頭默默的走著:心中總覺得不安。『強盜』這詞一直在她的腦中盤旋,連封夜停在身邊也未發覺。
封夜知道她有心事,也不打攪她,看著她在自己的身邊走過,傻傻地抓著烏龍的鬃毛。
這丫頭,還真是單純,雖然那件事和她有些關係,但也不必這麼難過吧!
封夜怎麼會知道她心中的害怕,有時他也不願過多的運用『讀心術』,過多的知道他人的想法,對自己也是種負累。
或許這日兩人都安靜得過了頭,或許是都累得緊了,入夜時各自吃了點東西便睡了。
珍珠帶著不安迷迷糊糊睡得極不安穩,封夜也感應似的難以入睡,模糊中覺得有很多黑影在周圍隨意走動,但是那一刻起他甚麼力氣也沒有,一貫清醒的腦袋也不願醒來,只覺有只溫柔的手扶上他的臉,像兒時娘親的那隻手……
漫漫黃沙看不到邊,綿延不斷的山壁上有著各種大小不一的石窟,神佛們雖然神情各異,但總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
「娘!妳能不能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呀!」一個黑瘦的孩子用一雙哀求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娘親。「我會很聽娘的話,我會很乖的!」
他想要拉著娘親的手,那手在自己的頭上停了下,又立刻不著痕跡地縮了回去。
「你這孩子這麼不聽話,娘是讓你先在這裡等著,娘一會兒就回來!」一位美艷的婦人皺著眉正要發怒,轉念一想,馬上又換了另一副嘴臉來。
「那為甚麼娘卻是走掉不想回來的樣子?」他苦著臉想再拉住娘親的手,哪怕是一會兒也好。
「這樣好了,你看這後面山壁中有那麼多的菩薩,等你數清了娘就回來了!」那美婦換了說法,抽身躲開了那伸過來的小手。
「真的麼?等夜兒數完菩薩娘就回來了?」他不死心地拽上了美婦的衣角,大大的咧著嘴巴。
「是!是!是!你數慢些。」待孩子轉身開始數,那美婦扳開孩子的手指頭。
夜兒,不是娘不要你,只怪你太奇怪了。一生下來便不會開口講話,卻很明白他人心中所想,大家都說我生了個怪物,連村長也要將我逐出村中!
她拉開他驟然冷了的小手。
怪只怪我生產之日是在這佛前,定是菩薩怪罪下來了!今日將你丟在菩薩面前,也算是將你還與此處,你倘若在此處丟了小命,也休怪娘狠心,千萬不要怨恨我!
再次聽見娘親的心聲,小封夜便不捨地緩緩鬆了小手,咬著下唇,認真地數著眼前數以千計的菩薩。
他小小的身子無聲地抖動著,兩行清淚滑出眼眶。 .
娘親,今日真的會丟下夜兒麼?
他不回頭看,他不敢回頭看!他等著娘親回來接他時拍他的肩膀才回頭,他知道……他知道娘會回來的,不會丟下夜兒的!
可是滿眼的神佛沒有幫到他,娘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不過倒是有人拍了他的肩膀,那是一桿閃著寒光的銀槍。封夜只讓那銀槍碰了一下,就再沒給碰到。
「小兄弟,這方圓十裡並無人家,你怎麼一人在此?」
一人在此?一人在此!我在哪裡?
封夜瞬間張開了雙眼,原來自己夢見了娘親,想來多少年沒有這樣過了。
日頭升上當空,早已經是午時,但是身邊只有烏龍粗重的呼氣聲。封夜心中一驚立刻坐了起來,珍珠她不見了!
探手再向懷中摸去,夜明珠不翼而飛!再環顧四周,沙地一如昨晚並無人跡。
風呼呼吹過,揚起一片沙塵。
終於發生了,只怪自己太大意,他動了下嘴角,想不到常在江湖上行走的自己這樣容易相信了她,一路行來,她一直在欺騙他,但怎麼能如此不著痕跡?!
封夜搖搖頭,牽過烏龍,看了看衣裳:心中便已瞭然。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
行了半個時辰左右,便有聲音傳過來,又急又氣,伴隨著陣陣駝鈴聲。若有若無的聲音聽得也不真切,封夜微微覺得那聲音是珍珠的。
他心中一動,騎上烏龍向聲音的方向跑了開去,再細聽那聲音卻隱沒在風聲中了,連駝鈴聲也淡得消失了……
珍珠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昨晚睡著的時候,有很多『強盜』用下流的手段將她再一次綁架了。不過她知道封夜現在一定平安,最多是睡得多了一些,這讓她內疚的心稍稍好過一點。
剛才趁他們不注意高聲叫了幾句,卻立刻給封住了啞穴。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聽到的話千萬別找過來,夜明珠自己無法幫他保住,以後定找更好的賠給他,如果他誤會自己便誤會好了。
想到這裡,珍珠眼淚流滿了臉,雖然封夜在月光下將自己看光了,雖然他一直不說話,對自己愛理不理,雖然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老大,那丫頭可不好對付呢,剛才叫得我耳朵快聾了!」
「嗯!」
「我們真的要把她送去遼……」那人的嘴似乎給甚麼摀住了,珍珠怎麼努力也聽不到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那聲音接著說:「不如我們一刀結果了她,不是一樣領賞!」
「下去,你懂甚麼?下那樣重的軟筋散,任甚麼武林高手也是渾身無力,睡得死沉,但這丫頭卻是異常清醒,可見……」
莫嶺山握了握拳,回想昨夜,要不是這丫頭醒著,那男子早就沒了性命,自己不知受了甚麼蠱惑,竟然將他放了!
「讓他們好生看著她,不許動她分毫,我們速速回程!還有,立刻飛鴿傳書給王爺,說我們不辱使命,找到了他要的人!」
駝隊一路的顛簸,珍珠一個勁地咬著舌尖,不讓自己睡過去,她知道自己缺水缺得厲害,雙眼已經模糊得看不見東西了,手臂的內側痛得厲害,一定是那裡的肌膚在悄悄地變化著。
剛才聽強盜的對話,她意識到自己不只是落入強盜之手那麼簡單,要把自己帶到何處呢?
奔跑中的烏龍忽然立了起來,隨即僵直不動,任由封夜催促也不動分毫。
他知道烏龍不願,但是能不理會嗎?他也一直告訴自己心腸要硬,到頭來……封夜拍拍烏龍的脖子,雙腳夾了下馬腹。
烏龍搖了搖腦袋,雙蹄動了兩動,帶著封夜朝反方向奔去……
「看,前面來了個人!」駝隊負責瞭望的漢子粗聲叫了起來。「快,亮傢伙!」
「慌甚麼,看看動靜再說!好像是那小子?」
莫嶺山手搭涼棚瞇著眼睛看向遠處。「哈哈,自己送上門來的,可別怪莫某心狠手辣!」
「老大,真的是那小子?」老三也向遠處看了看。「怎麼,他找那丫頭來了?」
「管他的,他怎麼可能知道丫頭在我們這裡?我們下手極為小心,不可能露了馬腳,等下隨機應變!」
莫嶺山也是混跡江湖的老手,遇事也是頗為鎮定,但他怎麼能料到這次他遇到的是個勁敵。
不一會兒就見那少年策馬前來,漆黑的眼睛冷冷地掃著駝隊中的每個人,他們不約而同從心裡打了個冷戰。
這是甚麼眼神,像是直直的看到心裡面,自己做過甚麼好像那少年都能知道似的。
「喂,你看甚麼看?快走!」
「對,快走,別妨礙我們趕路!」
封夜看著他們,催著烏龍前行。耳邊隱隱傳來珍珠的呼氣聲,他心中又是一動:難道她就在附近?夜明珠就在附近!
大風,揚沙,靜謐地呼吸。
「我說你這小娃娃,還在磨蹭甚麼,不想走的話,可得把財物給我留下!」一位在駝背上剛睡醒的大鬍子,忽然胡言亂語起來。
氣氛立刻轉變了,接著『嘩啦』又一聲異響,莫嶺山用餘光掃了下:心裡咯登一下。
那丫頭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這時候摔出來,還好她正迷糊著,看來還有轉機的。
「我說丫頭呀,怎麼這麼著急,出來看熱鬧喔?」莫嶺山打著哈哈,不動聲色地將虛弱的珍珠暗暗制住。
封夜只覺得氣血上湧,那幾句話證明了她和他們是一夥的,她是誘餌!看著人群中臉色蒼白的她,封夜退了一退。
為甚麼他這樣難過?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回夜明珠,不過這樣的陣勢只能智取了!
珍珠艱難地抬著頭,目光在人群中無目的地亂掃,現在她根本看不清,只能感覺到封夜的存在,舌頭完全黏在上顎上,還覺得一陣陣的噁心,看來是嚴重的脫水。
若不是莫嶺山抓著她的手臂,恐怕又倒下去了。
你在這裡麼?怎麼找過來了,別來!
是麼?這就是妳對我的報答?
「丫頭,看清楚了喔,那小子好像要妳的命呢,他的眼裡有火呢!哈哈,是不是你們兩個有意思了?」
莫嶺山又高聲笑著說,他知道這小子也許會來搶人,便如此這般說著,讓人明白他和珍珠的關係。
是麼,妳一路上利用我!
沒有,我沒有!
珍珠現在是有口難辯,雙腳軟軟地直往下墜。
妳能說沒有取走我的東西?別信口開河了,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封夜收回自己的目光,正準備催馬離開,手才剛碰了下包裹中的兵器,便覺有道黑影向自己撲來,他身形閃了一閃。既然奪走了他的夜明珠,珍珠又是他們一夥的,看來還很重要的樣子,自己何不如此這般。 、
他使出一招『擒龍手』迅速扣上來人的咽喉,這動作一氣呵成,甚至那些人還沒有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封夜已經幾個轉身拉著那黑影來到了莫嶺山的身前。
莫嶺山剛才還在打著哈哈,正想看這小子有甚麼能耐,前來自尋死路。自己又用離間計擺了他一道,看來是不會要這個丫頭了。
「好丫頭,我們起程了!回去……」莫嶺山這才發現自己制住的根本不是那丫頭,而是剛才因為睡醒搞不清狀況的大鬍子。
原本他見大家都沒有動靜,一心求功直撲封夜,怎料是這樣的結果。
封夜將珍珠強行放置在烏龍背上,飛奔出去。剛才為了把她弄過來,他將幾年不用的點穴功夫使了出來,靠著七星步不著痕跡的來了個大變活人。
不過昨夜至今氣力還未完全恢復,那些人的穴道只消一個時辰便會自解。
剛才強撐著運功使得自己又一陣氣血亂湧,現只能任由著跨下烏龍馬急速狂奔……
「你怎麼樣?多謝……」珍珠臉朝下伏在馬背上,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要顛倒了,但還是強撐著要對封夜說話。
封夜只是按著她的腦袋不給她抬頭的機會,不一會兒珍珠便失去了知覺。
直到跑了兩個時辰,人倦馬乏,烏雲蓋頂。
封夜再也支撐不住,順勢滾落在黃沙之上,雨點終於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濺起點點小沙坑。兩人一騎,任由大雨傾盆,毫無生氣地靜默在雨中。
雨勢來得快去得也快,珍珠的手指動了動,終於有了點知覺,睜開眼睛便見著封夜站在自己面前。
「我……」
說了一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來,一副任由封夜處置的模樣。
封夜正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珍珠未醒之時,自己差點就想把她搖醒,問問她為甚麼要欺騙自己,現在見她這副模樣,刷地亮出『寒冰刀』直抵她的咽喉。
冰冷的寒氣讓珍珠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手腳僵直緊閉著眼睛,胸口火燎燎的痛,眼淚卻在悄悄地滑落。
「你還是殺了我吧,即便我再如何解釋,你也還是不會相信!不過請你把我的屍體從這裡帶走,我不想變魚乾!」
甚麼魚乾?他殺了她也仍是失去了夜明珠,有甚麼意義呢?更何況她是他們的人,看來也極重視她,他現在只能出此下策了!
封夜收了兵器,一把大力地拽起珍珠,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你……你要做甚麼……」
珍珠讓他拉著,知道他的怒氣,可是再也沒有力氣去為自己辯解,她知道自己的魂魄正在脫離軀體。
過了三日,封夜繼續按照地圖前行,可是大漢地形複雜,又不時有風沙作怪搬動沙丘。還需提防那隨後的『強盜』,他帶著珍珠走得極慢。
在他看來,再經過三五日也不一定能找到水源,水早就沒有了,自己憑著一身的功夫還能熬,但珍珠好像熬不住了。
從那天帶她走,她就不再清醒,伏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簡直和那天判若兩人。臉頰微微凹了,大眼睛也沒了神采,雙唇乾裂,一手耷拉著一手還緊抱著空癟的水囊。
封夜的眼神暗淡,看珍珠這樣他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甚麼都有又甚麼都沒有。一方面他覺得不能再心軟了,自己是應承不讓她變『魚乾』而帶著她,另一方面卻不知道自己的心全牽在這個丫頭身上。
「不要睡著了,要不找到了水妳也看不見!」
珍珠『聽』見封夜的話,緩緩抬起頭來,牽強地扯了個笑容給封夜。「我……沒睡著的,沒有!」
她就是那麼的讓人心疼,都這樣了還嘴硬。封夜憐惜地看著她,拉著烏龍慢慢向前行走。
才剛入夜又有些變天,封夜安頓好珍珠便靜靜地守著,不時傾聽著她的呼吸是不是有變化。
上半夜,只有烏龍偶爾的踏地聲,還有珍珠時而輕微時而濃重的呼吸聲,應該沒有甚麼大礙,封夜也就放寬了心,自己也半閉上眼睛。
可到了下半夜,他的耳邊卻斷斷續續地鑽進一些呻吟,但是他睜開雙眼卻見珍珠好好的睡著,他仔細地瞧了瞧,只見她表情怪異滿臉汗珠。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他伸過手去剛想摸她的額頭,卻又生生地停住了。
不可以,他只是帶著她,她難受他大可不管的!但是……
「好難受!我不會是快要死了吧?娘……」珍珠迷迷糊糊似醒非醒,腦子裡只留下難受兩字。
糟了,她不會是因為缺水才這樣的吧?這該如何是好?
封夜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一手按上珍珠的額頭,她的額頭上有很多汗,但卻是熱得燙手。
奇怪,病人出汗額頭應該涼一些,怎麼她的如此燙手?
封夜怎麼會知道珍珠的特殊體質,原本就該生活在水邊的人,現在卻在乾燥無比的大漢,而且還是沒有水的情況下,如果她再不喝水,那接下來……
「嗯……」珍珠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嚶嚀,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感覺舒服了點,眉頭也舒展開來。
這幾天晚上,她都小心的不發出聲音,但是今天實在是熬不住了。那天的大雨只是稍稍減輕了她的痛苦,但只是微潤了她的皮膚,難以解除身體的變化,手臂內側的鱗狀皮膚愈發的明顯,有一小塊就要脫離身體。
才睡了一小會兒就感覺身體裡的熱力源源不斷的輸出,似乎要分裂自己的身體,她害怕極了,緊咬著唇不讓聲音溢出,她知道他一定就在身邊,吵醒他就不好了。
那可是平常人難以忍受的熱力,熱度從四肢蔓延到全身,燒得珍珠雙手雙腳發麻,胃裡也是陣陣翻騰撕裂的疼痛,終於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妳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呀?」
封夜關切地靠近她的臉,小臉不再是白裡透紅的樣子,簡直紅得變了顏色。額頭已經那樣燙了,她這副模樣,一定是難以忍受吧。
「我……我沒事!」珍珠見著封夜明亮的眼睛,立刻清醒了些並且否認著。
「怎麼會?很燙!」封夜拿出汗巾替她擦了擦汗。「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水?」
他剛要站起,卻讓珍珠一手拽著,她用盡了力氣才說出話。
「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珍珠死死地拉著封夜的手。「不要丟下我……雖然我對不起你,但是……」
「怎麼會?妳未曾對不起我,我不會丟下妳的!」封夜感覺她的手心微微鼓起,驚得再次看向珍珠。
珍珠呼吸微弱,手還抓著封夜,人卻陷入了昏迷。「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在她的心裡還在重複這幾句話。 .
有股莫名的情緒襲上封夜的心頭,多麼熟悉的感覺啊,在那一瞬間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幾天對珍珠的反感煙消雲散了!
往事歷歷在目,就像發生在昨天,他沒有丟開珍珠的手,一下子坐回原地,拉著她的手靠向自己的臉……
珍珠的手指動了一動,將封夜拉回到現實,他定了定神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那麼的燙手。
不行!一定得再去找水,這樣的話恐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可是珍珠卻死死地拉著封夜的手。
既然如此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索性將她背上了背,一手牽著烏龍連夜起程,怎麼樣難走也得帶著她!
月亮鑽出了雲層,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給他們照路……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1:02
第六章
在大漢行走的旅人常有句話會掛在嘴邊:老天會眷顧好心人,奇跡總會發生!
說來也怪,封夜連夜帶著珍珠上路,長夜漫漫他心中焦急,已全無了方向,完全憑著自己的感覺走路。
待到日頭高昇卻聞到了濕潤的氣味,他知道水源就在附近了,便準備放下珍珠就近歇息一下,看看她的情況也好繼續趕路。
珍珠依舊渾身發燙,緊咬著雙唇忍耐。
封夜瞧著她連嘴唇也咬破了,日頭又高掛她一定受不了,他一抬眼見著了一直默默無聲的烏龍……
聽說商人們在實在無水喝的情況下,會殺了牲口取它們的血來活命,不知道可不可行?
但是……想到此處,封夜就拍了拍烏龍的脖子,他極喜愛這馬,若是要傷害它真的不捨。
烏龍也甚是乖巧地將長臉伸了過來,緊緊地貼著封夜的臉。它的大眼睛也彷彿濕潤著,像知曉主人的心思。
「烏龍!我就取一些血,很快保證不痛!」
封夜看著它的眼睛抱著它的頭,從懷裡掏出一支銀質空心管來,那東西乍看之下像是支短短的羌笛,但一頭卻做成斜斜的尖口。
封夜摸著烏龍脖子上暴出的血管,快速地斜插了進去……
血一下子噴了出來,烏龍吃痛嘶鳴著,奮力想要掙脫封夜的雙手,但是封夜怎麼能讓它掙脫呢?他運功拉著烏龍好讓它動彈不得,等他取夠了血拔出了銀管,才一下子封了烏龍的穴道,愧疚地拍了下它的脖子。
熱呼呼的血灌在水囊中,封夜小心地將珍珠抱在懷中,托著她的頭強灌了口血進去。
他哪裡知道珍珠最碰不得的就是這種東西。
珍珠只覺得有液體進了嘴裡,帶著一股濃重的膻味,弄得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哇』的一聲將一口鮮血全吐了出來,虛弱地喘著氣睜了睜眼睛。
這下封夜可急了,看來血她是喝不下去了,那如何是好呢?
「不要緊,我們還是走吧!」珍珠見封夜緊皺雙眉,面呈焦急之色,便開口安慰。
「妳真的沒關係?」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沒關係,但是封夜還是放鬆了些眉頭,以免讓珍珠為自己擔心。他整了整剛被她拉皺的衣衫,卻從中掉了個小瓷瓶出來……
對了,這好像是三哥在他臨走時要他試的藥,叫『止渴丸』!他怎麼忘了?這個也許可以讓她再熬上一會兒!
他倒了一顆在手中,那藥丸呈淡淡的綠色,頓時有股清香傳來。聞著這藥香能讓入神清氣爽,封夜覺得這藥一定有些作用,便馬上給珍珠服下。
此藥確實非一般藥丸,剛到珍珠嘴裡黏了少許她的唾液便立刻化開,順著她的咽喉緩緩流入,入喉甘甜而且還齒頰生津,確有止渴的功效。
「你又給我吃了甚麼?我覺得很甘甜!」珍珠吃了藥又醒了過來。
封夜舉了舉那小瓷瓶,表示『妳就是吃了我這個藥才感覺好的』,他也是很開心,繼續背著珍珠翻越下個沙丘。
空氣中繼續送過來一些濕潤,平時不覺得它的好,現在可不一樣了,那代表著希望。
封夜背著珍珠,感受著她在耳邊的呼吸,輕輕柔柔地吹過他鬢髮,他一步步走得平穩。
珍珠伏在封夜的背上,他的背比泰山還要穩固,比大海還要溫柔,那就是一方屬於自己的世界。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覺得那是最完美的聲音,就算睡死在這樂音中也甘願。
封夜終於站在這巨大沙丘的上面了,眼前的景象實在是讓他難以置信,那地圖上的一小片湖此時生生展現在他的眼前,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沙丘後,這湖竟完全沒有大漠的痕跡。
以湖為界分開了大漢和綠地。
湖水碧綠,在陽光下無風也自動泛著點點漣漪,必有暗流流入湖中,那形狀確實像個大大的巴掌。
四周圍繞著高矮灌木,再遠一些就是茂密的樹林,還有露出些許屋頂和簷角的房捨,他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下珍珠可有救了。
珍珠也聞到了水的味道,艱難地抬起頭來……這味道多像是海水的味道,難道是來到了水邊?
她再仔細看了看,瞧見封夜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便撐著他的肩膀要下來。
「讓我下來,讓我到水裡去!」
「妳乖乖不要下去了,我取些水給妳喝就好了!」封夜將她放下,按了按珍珠的肩頭。
珍珠用力地搖著頭。
「我不要在這裡,我要下去!」
封夜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妳生著病就不要去了』的眼神,拿了水囊就往下走,這沙丘截面陡立,封夜也只能側著身體向下滑動,所以他不能讓珍珠下去。
他加快了步子想讓珍珠盡快喝到水,他才能放下心來。
珍珠哪裡還能聽他的話,到那水中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這他怎麼能知道呢!
她用盡了力氣站起來,無奈連日來身體已太過虛弱,搖搖晃晃走了幾步便不能控制自己的步伐,這沙丘不似山坡可以扶著山石樹木藉以減緩速度,她只能順著流動的沙下滑了。
封夜只覺得身後兩丈距離處,沙子流動的速度甚快,開始還誤以為是自己下來時帶動的沙,那裡想到一會兒便有個黑影越過自己飛快地向下而去。
他知道一定是珍珠,她任性起來真是沒有辦法!
封夜單腳重重點了下沙地,飛身躍起想去拉住珍珠,她若是按這速度滑下,非滾入湖中下可。
可是珍珠滑動的速度度實在太快,封夜一把沒有抓著她只碰著了她的衣襟,他狠下心來猛得向珍珠撲去,一把摟過她的細腰,將她靠在自己身體上一道滑了下去……
珍珠見控制不了速度,索性閉上眼睛也不怕了,反正她一心要進水裡,也就毫不顧忌,但是匆又覺得一雙手將自己摟了過去,緊緊地抱著,似乎抱著件易碎的瓷器。
她知道是他也不掙扎:心裡輕聲說了句:謝謝!
剛站好,封夜浚厲的眼神就過來了,珍珠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她知道封夜是為了自己好才不讓她下沙丘的,便也不說話微垂螓首。
「妳是怎麼回事?偏偏要下來?還用那樣的方法,難不成未渴死卻要淹死麼?」封夜氣極了,狠狠看著珍珠,他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
「看著我說話!」
珍珠乾咳了幾下,『聽』見封夜的話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沒有,沒有!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
聽見珍珠咳嗽,封夜神情一滯,趕緊走去湖邊取水。
「你能不能在湖邊等我三日?我必須下湖去!」珍珠在封夜的身後說著。
封夜停下腳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甚是奇怪。
「妳要下湖做甚麼?」 .
「你能不能答應我?其它的甚麼也不要問,好麼?」見他有疑,她也不說明只是要他答應。
「好!我答應!」
見她明亮的眼睛,封夜也沒多想便答應下來,才剛剛點了下頭,就見珍珠猛地扎進湖水之中……湖水托著她的身體溫柔地將她包裹,沉入了湖深處。
日頭西斜,銀兔升空。一轉眼就過了一日,封夜守在湖邊雙眼盯著湖面,他不知道珍珠是不是會上岸來,她為甚麼要到湖水中去呢?
想來這樣的季節也不是暑熱交加,雖然大漢乾燥的溫度比江南是高了許多,但也不至於下湖洗涼水澡呀?
況且她下了湖就再也沒有浮出過水面換氣,不會是不熟水性……
他嚇了一大跳,趕緊站了起來,目光向那湖面亂掃。可是湖面上還是平靜如常,只是偶而泛著點點漣漪。
不會的!若不熟水性剛下湖時就會呼救,哪裡還要等上這些時日?她一定精通水性!這麼一想,他又開懷地坐了下去。
烏龍下到湖邊,也一直佇立著,支立著雙耳聽著湖中的動靜,它彷彿知道主人的心事,他喜歡的姑娘在湖水之中。
今日是第二日了,她甚麼時候才出來呢?想來他這趟鏢所定時日也快到了,還未到那白家,夜明珠卻給丟了!
還有那些抓著珍珠的人,似乎又和珍珠有莫大的關係,山莊裡也不知道有無重要的事發生?他是不是還要等下去,會不會到了第三日她還不出現?
封夜見又是一日快要過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便有些著急,懷疑是不是如她所說三日就出現。
又聽烏龍嗚嗚一叫,好像有些動靜了:湖面的波紋較昨日起了很大的變化,反覆生出幾個大大的漩渦,或大或小的旋轉變化著。
無風不起浪,怎麼會出現漩渦?封夜緊走幾步踏入湖中,將『寒冰刀』護在胸前試探地靠近那些漩渦。
他聽三哥瀟雨說過,漩渦都有著神秘的力量,會將所有靠近的事物吸進去,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靠近。
但他知道珍珠在湖中,怎麼能不看呢?『寒冰刀』放至漩渦中,封夜非但沒有感覺到吸引的力量,反而有種外推之力,而且看似洶湧實則平和。
他甚是奇怪,忽然珍珠像是從天而降般出現了。
她躺在水中微閉雙眼,像是水中的芙蓉仙子,美麗而聖潔。
她好像就是水中之人,完全與水契合。額頭的劉海乖乖地伏著,長髮四散開蕩在水面,臉上一顆顆晶瑩的水珠,耀著可愛的金光,面色紅潤雙唇透著淡淡的玫瑰紅,任何人見了都會想一親芳澤。
封夜也看得呆了,他收起『寒冰刀』,手指劃向水面,卻又收了回來。
珍珠離自己約有丈餘,若要碰著她也是極容易的,但他想到今日還只是第二日,離三日之約尚餘一日,見她無事也就打消了念頭。
這一日清晨,下起了封夜許久未見的細雨,牛毛似的雨絲紛紛揚揚滋潤著湖邊的綠樹。
封夜見珍珠還是躺在水中,便靠近水邊看著她,無意中抬頭卻見太陽高掛,又見自己的影子好端端的在身後,奇怪地接住還下著的雨。
難道是太陽雨?匆聽珍珠的嬉笑之聲,一轉眼她已站在水面上。
若昨日是那芙蓉仙子,今日便是浚波仙子了。
珍珠盈盈地站著,雙手背在身後,昨日散開的長髮早已辮成了辮子垂子胸前,臉色較昨日更加紅潤,肌膚吸飽了水似的吹彈可破,大眼睛水汪汪地瞧著封夜,小嘴故意噘著,憋著笑。
封夜此時卻不敢直視她了,有股莫名的欣喜湧上心頭。
她好了,真的好了麼?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丫頭,真的是前幾日發著高燒,缺水嚴重的她麼?沒吃一劑藥在水裡三日就完全好了?
「喂,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珍珠見封夜不動,小嘴噘得更高了。
「怎麼會不認識!我只是奇怪妳怎麼好得這樣快?」
封夜仔細地將她看了個透,牢牢地將珍珠現在的樣子映在腦中,他還有些怕這是個夢。
這下輪到珍珠害羞了,他那有神的雙眼直盯著自己瞧,黑黑的眸子能看透一切,弄得珍珠渾身上下不自在,手也在身後放不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裡放,捏著前面的辮子扭個不停。
臉也騰得紅了,目光移呀移呀,從封夜的臉上移到了他的下巴上、脖子上,最後停在他的胸膛上。
「你別老瞧著人家呀!」珍珠的聲音細得根本聽不見。
「妳不是說我不認識妳了嗎?我可要好好看看!」
封夜一時也玩心大起,見她嬌羞的模樣,忍不住摸著自己的下巴,擺出了欣賞的樣子。
「嗯?喂!」
珍珠急得跺了跺腳,封夜冷不防被濺了一臉的水花。
「哈哈……哈哈……」
見著封夜一臉的水,珍珠又恢復了原樣,笑得抱著肚子。
封夜臉面上有些掛不住,順手抹了下水轉身就走。
「喂!」她停住笑聲叫著封夜。
「不要生氣呀!」她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一下子環上封夜的脖子,輕輕地用衣袖給他擦著水。
「對不住!還有……謝謝你!」她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男子,還這樣曖昧地圈著他的脖子。
「多謝你一路上帶著我,多謝你沒有,因為夜明珠的事不理我,其實那些人我真的不認識,我們不是一夥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為甚麼要那樣說,還有多謝……」珍珠委屈地噘著小嘴。
她身體的香味直往封夜的鼻子裡鑽,柔軟的手臂還緊挨著他的皮膚,他立刻覺得血氣上湧,渾身一下子熱了起來,雙手也自然地擁著她的腰。
「還要謝我甚麼?」這麼近看她的臉,那花瓣似的嘴唇離自己好近,封夜的眼神加深了,情不自禁地向那「花瓣」靠去。
珍珠的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了躲閃,呆呆地任由他向自己靠過來。
她的雙唇好柔軟,散發著誘人的甜味,像是清晨的露珠、沙漠中的清泉,封夜輕輕用唇碰了碰她的,便不可自拔陷入其中。
珍珠的雙唇抿得緊緊的,封夜用舌描繪著她的唇形,挑逗著將她的雙唇『吃』進口中,珍珠驚得微微張了張嘴,往後仰去,他趁著空隙立刻打開了她的貝齒……
這是甚麼感覺?兩人身邊的景色漸漸消失了,似乎身處天地之間,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只是我中有妳,妳中有我。
珍珠緊抓著封夜的衣裳,癱軟在他的懷裡,任他帶領著自己,覺得肺裡的空氣一點點給抽乾了。
「嗚……」
她拍著他的肩頭,封夜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雙唇。墨黑的眸子看著她微微紅腫的唇,又忍不住輕碰了一下……
下一秒立刻燙著似的分開,這下誰也不敢再看誰了!
珍珠低著頭由著封夜緊牽著自己的手往回走。
剛才他是在親她麼?應該是囉?她也常見爹像剛才那樣抱著娘,然後就是……那她和他……
封夜知道珍珠的小腦袋又在亂想了,倏地轉身給了她一個『威脅』的笑容。
「妳是不是還想要……」
「不……不……」珍珠抬起頭來急得直搖頭。
封夜可不理會她的要求,彎腰再次吻上了她,但這次不是花辦似的雙唇,而是因為害羞而變紅的小小耳垂!
「啊!你壞死了!」
珍珠紅了小臉,『使勁』捶著封夜的肩頭,一顆芳心早已暗許,根本就是擺擺樣子。
封夜拍著烏龍的背要珍珠上馬,他們必須趕緊上路。雖然夜明珠遺失了,但總得給主人家一個交代。 .
那些賊人這些天不知怎麼並沒有跟上來,難道他們捨棄了?
珍珠卻想起甚麼似的一口氣跑回湖邊,深吸了口氣拔下髮簪,揮動著手臂在湖面劃了幾下,像那次在月光下織了一張閃著金光的綃來。
她迎著陽光滿意地點了頭,跑到封夜的身邊將東西塞進他的懷裡。「這是我送你的,你可要好好藏著!」
「我會收好的,真的!」封夜將珍珠抱在懷裡,在她的耳朵旁吹著氣,冷不防又碰了碰她的臉頰。
「那我們快走吧!你要到哪裡去?」她趕緊岔開話題,老這樣下去可甚麼地方也去不了,非得一輩子住在這裡。
「我要去一戶人家,東西送到就可以回家了!妳跟著我回恩澤山莊嗎?」封夜將下巴擱在珍珠的頭頂。
「嗯,你不要我跟我還不依呢!不過我要先回家去看看,這麼辛苦的過大漢才能回的家。」
過了綠湖便是一片濃密樹林,雖然太陽早就升上了天空,但是陽光卻沒有完全射進來,只是幾縷金光掛在林間枝啞上。
林中的小鳥由於人的進入,撲簌撲簌驚得飛離了巢穴,偶然還能見著草叢裡黑影一閃而過,也是留下『悉悉簌簌』的聲音。
「喂!你看這裡好神秘呀,我們不會迷路了吧?」珍珠指著眼前剛跑過的一個黑影,還是叫著封夜『喂』。
「喂!我可是有名字的,怎麼讓妳給我改了名字?我可不叫『喂』!」封夜輕敲了下珍珠的腦袋。
「喔?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名字?你又沒有告訴我!」珍珠紅了臉急急狡辯。「你也沒有叫我名字呀!」
封夜將她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他知道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的名字叫封夜!妳呢,可以叫我夜哥哥!但只許妳一個人這樣叫喔!」
珍珠剛要張口叫他,封夜立刻用手指按上她的嘴,告訴她在心裡叫,他要聽珍珠在心中叫他。
珍珠明亮的雙眼迎上封夜墨黑的眸子,緊緊閉上嘴巴掂起了腳尖。
封夜!夜哥哥!
珍珠發現自己好喜歡這樣叫他,那是任何人都聽不到的甜言蜜語,是只屬於他們兩個的交流方式。
「夜哥哥……夜哥哥……」珍珠高興得在心裡不斷地叫著封夜,圍著他打轉。
「好了好了!妳再轉的話,我可要狠狠地親妳了喔!」他一下子捉著珍珠的手,板起臉皺起了眉頭。
「你不要皺眉嘛,那樣會老得快的!」珍珠伸出小手撫上他的眉毛。「娘就老讓爹不要皺眉頭的!」
「那好!妳還沒有告訴我妳家在哪裡,妳告訴我我就不皺眉!」他看著珍珠,認真的說:「不過我還是要親妳的!」
「我家……我家可能就在林子外面,我記不得了!你不要親……人家了!」她的臉要是再這樣紅下去,肯定又會發燒,那就要一直待湖水裡了。
「連自己家也忘記在哪裡了?好吧,我的小珍珠!走吧,我保證不再親……妳了!」封夜閃電似的在珍珠唇邊偷了個吻後,跑到三丈開外。
「你……你這個小人!」珍珠又羞又氣也跑了上去……
樹林愈來愈暗了,迷濛的霧色籠罩著四周,讓人根本看不清東西,只覺得寒氣陣陣。
珍珠拉緊了封夜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後。
「夜哥哥,這裡為甚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很怕!」
封夜也是運功護體,抽出了『寒冰刀』在手。「有我在,不需害怕!」他一邊走一邊在樹上暗暗做上記號。
封夜有些納悶,為何綠湖之後的樹林會如此陰森,還有這些樹木的排列也似人為的特意安排,像極了二哥在山莊後花園布的陣法,不過卻是自己從沒遇見過的。
封夜按五行八卦的陣法想要走過樹林,但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兩個人走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著光明,連烏龍也煩躁起來,使勁地搖晃著腦袋。
珍珠拍了拍烏龍的脖子。「烏龍不要吵呀,當心夜哥哥不要你,把你留在這裡!」
烏龍繼續晃著腦袋打著響鼻,大腦袋還朝著珍珠湊了過去。珍珠驚得往後退了幾步,雙手一下子貼在一棵樹上。
「呀!」
她叫了起來,因為樹上黏黏乎乎涼颼颼的,還有一些腥味,珍珠攤開雙手,好不容易才看清滿手是血,而且還泛著黑!
「夜哥哥,好噁心的東西!」珍珠帶著哭腔委屈地扁著嘴。
「怎麼?是甚麼?」封夜拉起她的手捏了一些聞了下。「是血!」
「啊!怎麼這樹上還有血?你看那是甚麼?」珍珠見不遠處有個閃光的東西,一半嵌在了地上,只露了一半在外頭。
她剛要走過去就讓封夜一把抓在身後。「妳別過去,我看看!」他走過去卻發現那是半截埋在土裡,透著螢光的玉箋。
用『寒冰刀』將玉箋挑了出來,封夜並沒有馬上將它拾起來,因為這東西發的光甚是古怪,可能是上了毒。
一般做玉箋的玉都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質柔和光澤溫潤,但是這塊不像一般的,那光綠熒熒的,而且樹上還有血,封夜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認出這玉箋好像是遼王府的專用腰牌,難道那夥人是遼王府的?那要夜明珠便可以解釋,托珠之人也一定是他們所傷,可是他們抓珍珠做甚麼?只是單純的威脅他?還是另有目的?
「夜哥哥!夜哥哥!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吧,這裡說不定還會有其它奇怪的東西冒出來,那就不好了!」珍珠推了推封夜的手。
「好!我們走吧!」
珍珠拉著封夜跟著他亦步亦趨,四周黑乎乎的,讓她想起小時候在東海經常下海遊玩,有一次跌進了黑海草的森林裡。
海草一邊纏著她的腿一邊在她眼前造成種種錯覺,讓她根本鑽不出去。
後來是娘投了顆明珠下來,才讓她脫了困境。這裡似乎也是那樣的情形,因為光線照不進來,樹林很暗,如果有光也許很快就能走出這裡。
珍珠想著怎麼才能亮起來,忽然靈光一閃……
「夜哥哥,你能不能做個火把出來?那樣我們就能看清楚了!」珍珠首先想到的就是火把,可是火把剛一點燃,下一秒就冒了陣輕煙滅了。
「喔!怎麼點不著呢?是濕的嗎?」
封夜朝珍珠笑了笑,便沒有再點起火把,他知道這不是點不著,而是剛剛有股勁風襲來吹滅了火把,他不想告訴珍珠是不想讓她害怕。
將珍珠摟近自己身邊,他將她保護在懷裡。
「不用點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可是不行呀!這樣走會看不清路,這樣好了,我送你的那東西先給我!」珍珠一伸手就問封夜拿東西。
「甚麼東西?妳要甚麼?」封夜搖了搖頭。
「就是我在湖邊送你的那個呀!給我!」珍珠向封夜眨了眨眼睛。
「不行!妳送給我就是我的了,怎麼能再給妳?」封夜依舊堅定地搖頭,他拉緊了珍珠的手。
他的手掌不大不小正好將珍珠的手包在其中,此刻他拉著她不放,也不給珍珠要的東西,他的想法就是盡快出樹林,才一會兒的工夫就發現很多的古怪,若是老不出去的話……
「夜哥哥,我就用一下,要不我回去再送你一塊更好的?」珍珠以為封夜不給是剛才他說的理由,也就哄著他要他拿出來。
「妳要來作甚麼?這裡這麼黑妳還能看得見?」封夜很是奇怪。
「我當然是有用處的!你馬上就知道了!」
珍珠知道封夜還不瞭解絹的奇妙用處,在他沒注意時將他懷中的絹取了出來,揮手將它用力上拋……
那金光閃閃的絹本就是珍珠用帶著陽光的綠湖水所織,故比原先帶著月光的絹光線來得更亮。
只見那絹飄飄悠悠地伸展開來,向他們的頭頂飛去,慢慢地越過樹梢,吸收了原本那些微弱的光芒,好一會兒才停住。接著絹上的金光四散開來,頓時整片樹林被照得通亮。
正前方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從這棵樹繞到另一棵樹,然後又似乎躍向了另一端,乍看之下沒有一點規律。
封夜抬頭看著發生的一切,低頭和珍珠對視了一下,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到甚麼。
「哇,真的很美!」
珍珠還沉浸在絹的美麗中,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小道,等她發現時封夜都快要靠到她的鼻子了,珍珠刷的紅了臉。
「夜哥哥我們快走好了,這樣明亮多了吧!」
「妳先告訴我妳送我的到底是甚麼,怎麼會發出如此耀眼的光芒?」封夜朝珍珠呼著氣。
「這個……是絹!我們快走吧!」珍珠含糊其辭骨碌碌轉動眼珠。「等下就會暗的!看,我們就走這小路。」她也發現了那小道。
「既然這樣等出了這裡再說!」封夜點了點頭牽了烏龍就走。
「夜哥哥你沒有生氣吧?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珍珠見封夜緊繃著臉,也知道是自己不好,扭著衣襟。
封夜沒有繼續和珍珠『說話』,沿著這奇怪的小道走。
和他看到的一樣,這條小道就像是小孩子玩捉迷藏,左邊跑幾步右邊繞幾圈,但他們卻只能順著走,似乎這小路有魔力,讓他們走不到外面去。
「這是甚麼?」封夜圍著一棵樹看向珍珠。
「沒有甚麼呀!我們走就是了!」珍珠卻是笑意盈盈,因為只有她知道這是甚麼,但是她又不敢馬上和封夜說。
這小路她小時候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也不能完全說就是這條路,但是走法分明就是娘按照她的習慣弄的,只有在絹的光線下才顯現得出來。
珍珠剛見這樹林這樣的神秘,就想起爹和娘離開自己之前說過,會在家的附沂種上常綠的樹林。
絹的光芒果然就只有一盞茶的時間,慢慢轉暗,但是他們也到了樹林的盡頭,外面的陽光一下子就衝向他們。
「夜哥哥,我們出來了!看啊,真的!那一定就是我家!」珍珠衝在前頭指著一處白牆青瓦的房捨。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2:35
第七章
封夜順著珍珠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片白牆青瓦房捨,青灰的廊瓦雪白的牆壁,安靜地彷彿在等待甚麼人!
等待著甚麼?
封夜皺了下眉,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再看那飛簷上有只鴿子『撲撲』一下子飛走了!
「那應該就是我家了,夜哥哥我們走啊!」珍珠見著房子就說是到家了,一臉的欣喜。
「『應該』是甚麼意思?妳真的確定了?」封夜奇怪珍珠的話,再加上他剛才的疑問,難免覺得不可思議。
「可以說是的,夜哥哥!」珍珠收起了笑容放開封夜的手。
「我家原本住在東海,因為家中遭了變故,爹和娘才決定搬遷至大漢外,而我當時還小,過不了大漠,他們就將我留下,讓我長大一些再回家!我不認識家,但能從一些事物上知道那就是我家呀!你能明白我的心情麼?」
她轉回身,目光在封夜臉上流動,那雙眼睛卻立即蒙上層霧氣。
封夜沒有想到珍珠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而且……
而且要命的是她又像要哭的樣子。
他趕緊上前一步將她擁在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
「我知道了!是我說得不對,我也是怕,妳不覺得這裡太過安靜了嗎?還有剛才樹林裡的血,又暗示了甚麼?」
珍珠使勁吸了吸鼻子,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
「夜哥哥,下次你要是再冤枉人家,我可真哭喔!」她的手也環著封夜的腰,真不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他的味道比世上任何味道都好聞!
「夜哥哥,那我們回家可好?」
珍珠趁封夜還覺得很抱歉的時候,趕緊說出決定,免得他又不同意,封夜的小心她覺得多餘了。
「這樣好了,我們得換個裝扮打探打探,再行定奪!」封夜還是很清醒的,他深知這種環境下的危險。
「嗯?對喔,我這樣子回家一定會讓娘笑的!」珍珠抬起頭來,剛才霧濛濛的眼睛此刻又是亮晶晶的。
「但是我們要換甚麼裝扮呢?我的衣服就這件好像不怎麼好看喔?」珍珠皺了下小臉。
封夜拉著她的衣服上下看了幾眼,然後告訴她這件衣服沒甚麼不好,雖然舊了些也不是女子穿的,但是他就是覺得這樣子很好!
「啊?這可以了?但是……」珍珠皺著小鼻子拉著衣領聞了聞。「但是我聞著這衣服有股怪味!我告訴你,這衣服不是我的,是我換來的!」
「我知道!」封夜忙著打開手中的包裹。
「你……你甚麼時候知道的?」珍珠更奇怪了。「怎麼可能,我沒有告訴過你呀!」
「妳忘了我們是怎麼交流的?妳可是在不知不覺中告訴我了!」封夜向珍珠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繼續手裡的活動。
「那……你不是全知道了!我……那不等於全讓你看光了!」
這話一出口,珍珠立刻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想到了第一次見面的夜晚,羞死人了。
「你!你怎麼變了?」
剛才還是個年輕小伙子,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個老爺爺!
珍珠只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他,但是樣子……樣子卻完全不一樣。
花白稀疏的頭髮代替了原先濃密的黑髮,光淨的臉上變得斑斑點點生滿了皺紋,還有幾根稀疏的山羊鬍子,反正就是一個『糟』老頭的模樣。背也一下子彎了,駝著背還咳嗽了幾下,只有那雙眼睛還是神采奕奕。
「你……你是夜哥哥麼?」珍珠顫抖著聲音詢問。
「怎麼不是,妳看清楚了!」封夜朝珍珠伸出手來。
「你的手也變了!怎麼會這樣?」珍珠從來沒見過這種事,難免疑惑多多。「我能摸一下麼?夜哥哥!」
看著封夜點了點頭,她摸上封夜的手,這手還是那感覺,不大不小正好包著自己,很溫暖,就是手背上的皮膚皺了許多。
「夜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們一起變成這樣該有多好!不過不許你先變成這樣喔,難看死了!」
「好,我馬上就變妳!」封夜咧著嘴笑。
「甚麼?我也要變成你這樣的老頭?不要,那樣娘會認不出我!」珍珠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我保證將妳變得好看些,過來!」
「那我現在不好看麼?還要怎麼變?」珍珠不甘心的走了過去。「我可要變最漂亮的老婆婆!」
「嗯,把眼睛閉上,一會兒就好!」封夜在珍珠的臉上用甚麼擦了擦,看著她皺成個小包子似的小臉笑了。
「快成包子了,妳不會想要我吃了妳吧?放鬆些!」
「好啦!好啦!你快些!」
珍珠聞到一種很香的味道在臉上散發開來,而且還很清涼的感覺,包含著很多草藥的味道。
只『聽』封夜叫她睜開眼睛,她才聽話的睜開了眼睛。
「怎麼樣,不難看吧?」
「不難看的!妳自己摸下好了。」封夜擺了個一本正經的樣子,給了珍珠個『欣賞』的眼神。
摸了下臉沒有皺巴巴的皮膚,珍珠也就放心了。「夜哥哥,那我們這下可以去了嗎?」
「可以了!」
封夜將他的『寒冰刀』用布包好斜掛在身,從邊緣的樹林邊拾了樹枝做成枴杖,一手扶著珍珠的肩,慢慢向著那房捨走去……
封夜的顧慮是對的!在那房捨中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莫嶺山那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透過朱漆大門的門縫向外面窺視著……
「老大!我們等了這麼多天還要繼續等嗎?想來我們離開京城也有月餘了,剛才遼王的飛鴿傳書問咱們事辦得怎麼樣了!」身著青灰團花綢緞衣衫的壯漢向門後的人說道。
「你嚷甚麼嚷!等就是了!」莫嶺山轉過臉來,鷹鉤鼻、尖下巴,一頭亂髮的他瞄了壯漢一眼,壓低了聲音呵斥著。
「一邊待著去,若是壞了我的大事,我可饒不了你!」他轉過去繼續向外看著。
「是!」那壯漢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得閉上嘴巴退到一邊。
「這次我們是損失慘重,雖然得了夜明珠,但是丟了那丫頭,要是再找不回人,回去就只有領死的份!現在我們剩了不到十人,還有那鬼樹林!」莫嶺山陰著臉低聲說,又看向門縫。
「你們都給我精神些,我看有人來了,而且還是衝著這裡來的,定和這白家有不尋常的關係!」
「是!」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刷刷地各自隱去了身形,而他卻不緊不慢地走向靠門的門房,躲入陰影裡。
「夜哥哥你走快點嘛,怎麼變得這麼慢!」珍珠低聲抱怨,以前快得自己跟都跟不上,現在可好,慢得像只老蝸牛。
「我現在可是老爺爺,怎麼能走得快呢?」封夜板著臉將枴杖大力的敲著地面。
「咦,夜哥哥你是怎麼了?」
珍珠臉面上有些掛不住,說是換個裝扮回家,沒想到變得不成樣子,他還這樣氣自己,想到這裡她又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再鼓就像青蛙了!等下若是見著人,妳可不能叫我夜哥哥,我們用『心』說話,妳聽著我的再說,知道了麼!」
封夜用手撫了撫珍珠的背,告訴她該注意的地方。
「喔……」珍珠不甘心的應了一聲。現在兩人正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再沒有比這更契合的了。
封夜也不理她,繼續搭著她的肩膀走著,在一戶看上去中等之家的門前停下。
這戶人家的大門,門前不像別家放置的是石獅等神獸,而是一對奇怪的魚,那魚身長約丈餘,全身無鱗,嘴巴微張,額頭上有奇怪的突起,一雙圓眼睛上蒙了層灰。
封夜用手輕觸了下它的眼睛,灰塵消失後只見那魚眼竟是用黑瑪瑙所制,再看門中間的扁額上書「白府」二字。
「夜哥哥,你瞧這就是我家了!你看這鮫鯊一定是了!」
珍珠一見到這對『怪』魚就將封夜剛說的話丟到九霄雲外,笑著轉過頭,見封夜的眼中有責怪之色,馬上可愛的吐著舌頭。
「夜哥哥我保證不說話了!」
「妳呀……」封夜沒好氣的點了下珍珠的額頭。「再說話我回家後看要不要把妳弄啞了!」 .
封夜靜下心來,彎著腰將這房捨周圍看了個遍。
白府大門緊閉,可他感覺到其中有人,看那門上乾淨無塵,不過朱紅的顏色在陽光下卻是黯然無光,似乎刻意粉飾過。
「妳前去敲門,看看是否有人應門!」封夜遞了個眼色給珍珠。
珍珠見封夜全身戒備的樣子,也收起了笑容,跨了幾步伸手輕叩了幾下。
「有人麼?」
四周空氣暗自流動,風吹過來些灰塵。珍珠將耳朵貼在門上細聽,甚麼也聽不到。
她看了封夜一眼,皺了下眉急著要他回答。
「稍安毋躁,再等等看!」封夜慢慢走近了一些,讓珍珠繼續敲門。
珍珠又急敲了幾下,她很是焦急,經過這麼長時間才到了家門,卻不見有人來開門,也不知道爹娘現在怎麼樣了!
「誰呀?來了!」
好不容易從裡面傳來了聲音,這聲音表面聽來飽含滄桑,實則清晰有力,聽著像是練武之人,而且是那個人的聲音!就是那一夥人中的。
「珍珠,妳當心不要說錯話,一切聽我動作!」封夜怕她又嘴快說漏了嘴。
「有人麼?我們想討口……」珍珠按照封夜的吩咐正準備開口,剛說了一半那門就『呀』的開了半邊。
「你們找誰?」壯漢將門開了半扇,眼睛在珍珠和封夜身上停了一會兒又馬上收斂。
他剛才見有人影往這邊過來,沒想到是兩要飯的,還一個勁兒地敲門,索性就露面趕他們走。
「我家主人不在,恕不招待了!」
他盯著珍珠又看了幾眼,總覺得眼前這個滿臉麻子的小童好像在哪裡見過,特別是……
正在那人走神之際,封夜也走向了大門,將那樹枝枴杖不動聲色地放進了門裡。
「告訴他我們要些水喝,順便打聽下此處住的何人!」
封夜『口訴』珍珠要怎麼說,他將手摸上門的瞬間覺得有些潮濕,像是還未乾透的樣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粉飾大門呢?
「我和我爺爺千辛萬苦才走到這裡,請你給我們一口水喝吧!」珍珠向那人猛眨眼睛,還舔了下嘴唇拉著門不放。
「去,去!這裡沒有水喝!」那人暗暗加力要將門關上,卻覺得有股勁力從門上傳來,使得他不得不繼續加力。
封夜只覺這人回答得不著邊際,而且思緒混亂一心要把他和珍珠推出門外,分明是個練家子目光卻不正,飄忽不定。
難道這裡真的出了事!
「你開門啦,我要進去!」珍珠也知道封夜所想的,還是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那人目光加深,雙掌推門,內力源源不斷。但也覺外面那股勁不小,看這叫嚷的小童也不像武林高乎,但也不敢小看。
封夜見珍珠不聽自己的,便只得收了內力靜觀其變。
兩股內力本就旗鼓相當,現在封夜收了內力,一方轉弱,那大門不堪重負裂了開來。
「你們到底是甚麼人!」
那人陰著臉直往封夜臉上掃。
這個老頭也一把年紀了,難道是他?若真是他那就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來他得盡快解決這兩個人!
況且這小童怎麼愈看愈像……
「老頭!你趕緊帶了這小東西走人,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了!」他擺出惡狠狠的架勢。
「夜哥哥這下可怎麼辦呀?我從沒見過此人,而且我家裡怎麼一個人也沒有?是不是爹和娘他們……他們怎麼還不出來?我已經到家了,他們不會不知道!早該出來的呀!怎麼辦?怎麼辦?」
珍珠躲在封夜身後縮著脖子,剛才叫嚷的氣勢早沒有了。
「還有,這人的聲音好像就是抓我的那個人!」
「不怕!他看不出妳的身份,妳忘了我給妳裝扮過了麼?」封夜安慰珍珠。「妳不要怕,說我剛告訴妳的那句話!」
「你這個人怎麼如此小氣?我和爺爺不就是要口水喝麼,你把門推壞還想賴到我們頭上?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珍珠壯著膽子叉著腰伸出手指,一直指向那人的臉,離鼻尖也就差了微毫。
那人怎麼見得有人對自己這樣無理,正想一掌拍過去,轉念一想自己的事情還未辦好怎麼可以橫生枝節,就讓他們進來再解決不遲。
他呵呵一笑露出幾顆金牙。「小人得罪老丈了,既然這樣還是請進吧!」
封夜早料到他有此一說,也不讓珍珠點穿,點著頭便和珍珠一步跨進了門。
他怎麼可能想得到這一進門,將要發生的事對他來說意味著甚麼……
「爺爺,您慢些走!」珍珠忽然機靈了起來,一把扶著封夜進了門。
「夜哥哥我這樣做可對?馬上就能知道我家到底怎麼了!」
「對!但是妳還是要提高警惕,這裡面實在是情況不明。」封夜低著頭顫步走進大門。
「妳一定要靠在我身邊,不許離我較遠!」
「我懂了!夜哥哥你會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的!」珍珠笑著看向封夜,還對背著他們的那人作了個鬼臉。
那人雖不知道封夜他們在身後做了甚麼,但是他朝各處隱藏之人使了個眼色,要他們看指揮行事。
封夜細細觀察房屋佈置,白家雖算不上大富之家,但是佈置也極為別緻。
進門就是滿眼翠綠,廊橋迂迴,能聽見潺潺流水之聲從遠處而來,鏤空花窗之上的圖案,也不像江南人家的各色花草圖形,而是和那門前兩怪魚相似的各種魚蝦海草。
有一條幽徑也彎曲著通向西邊,可能住的是女眷,東邊卻是條寬闊大道,目力能及之處有議事廳之類的大堂,可能是日常招待客人所用。
那人帶著封夜往東邊行走,但是愈往前聽得那水聲愈響,按照這水聲推斷,似乎有很大的池塘。
果然不出所料,才跨進一處拱門就見一道銀瀑直衝而下,濺得水花四散。
「夜哥哥這真是我家,你看這瀑布就是我娘最喜歡的!」
珍珠興奮地用手指了指,嘴裡卻說著:「咦!這人家怎麼弄了個瀑布在這裡?我說你呀,帶我們去哪裡?」
「請老丈往這邊走,到大廳稍歇片刻,我就去倒茶來。」那人轉回頭來,帶了詭異的笑。
要喝水他就請兩人喝個夠!
「珍珠等下他若推我們下水,妳可要裝著溺水的模樣!」封夜一邊走著一邊用枴杖撩起綠柳觀看動靜。
「爺爺,我們不去甚麼大廳了,就在此處歇息好嗎?」
珍珠和封夜便停了下來,面對著瀑布裝著渾然不知,那人見此情形也就露了本性,他捋了捋幾根鬍子發話了。
「天堂有路你們不走,下了地獄休得怪我!」
從他的身後站出來兩人,揮掌就向封夜他們衝來。
「要喝水就到下面喝吧!」
「啊!」
珍珠也演得極逼真,還沒見那人碰著她,她就像是讓浚厲掌風掃到了,撲通一聲跌進了水裡。
「爺爺,救命!」開始嗆了些水……
封夜卻是裝著急得張大嘴,一下彎腰一下前衝,不動聲色地避開眼前兩人的掌法。
可是也不能總躲著,他暗自伸指點了兩人的『風池』、『膻中』兩穴,讓他們行動不便。
莫嶺山見那老頭一直未曾開口,小童落水也沒有著急驚慌,表面看他行動不便,實則卻是深藏不露,特別是一雙漆黑的眼睛時刻注意著水裡的動靜。
他看出來這老頭對水裡小童關切之深,又一招手喚了幾名手下出來與之周旋,自己到水池邊看了起來……
珍珠剛下水時還沒有甚麼感覺,在裝著喝了幾口水之後,頓覺不對勁!
這水雖然嘩嘩流動,看似清冽,但是入口後立刻有血腥味傳來,還帶著極淡的紅色。
珍珠暗叫不好,這水一定曾有很多的血流入過,這些讓她吃驚地大叫起來。
「這水裡有血,夜哥哥!」
莫嶺山在水邊看著小童上下掙扎,卻不見她沉下水裡,已經感到納悶,又見她匆地大叫著和剛才不一樣的名字,便知道這兩個人有詐。
他拿了長劍就要向小童刺去,劍光一閃險險的擦過珍珠的頭頂,珍珠一下扎進水裡。
他還不死心,將長劍也伸入水裡胡亂刺著……
封夜也聽見珍珠的叫聲,揮掌擋開圍攻自己的那幾人,正好見珍珠沒入水。他知道那些人未必能傷得了她,也就稍稍放寬了心,凝神對付眼前的對手。
不過他發現那個人就是在沙漠之中奪走夜明珠,抓著珍珠的一夥人的首領。
哪知道珍珠潛入水底後,發現了更加驚恐的事。
水底有一件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娘常年不離身的玉鐲,此時玉鐲裂為兩段,靜躺在淤泥之中。
這是爹贈與娘的定情信物,她從記事起就見娘帶在手腕上,從不離身的,怎麼會在這淤泥之中?還有這帶血的水,莫非爹和娘……他們……
珍珠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又出了水面,她再也忍不住帶著哭腔大叫著:「夜哥哥!我……我爹娘……他們可能遭遇不測了!」
她一下子躍出水面,踏水如平地,向封夜飛奔過去!
莫嶺山吃了一驚,剛才還見水面沒有動靜,正以為那小童淹溺在水中了。匆又見他鑽了出來,還把水面當作平地走。
再看珍珠臉上由於水的浸潤,封夜給她變化的樣子也漸漸消失,顯出她原本的容貌,不就是他抓了又丟的丫頭嘛!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沒想到妳跑了又落到我的手上,來呀,快將這丫頭拿下,她可是值錢得很呀,抓住了活口我有重賞!」他雙眼放光,揮劍反向封夜刺去。
封夜先聽見珍珠的話,又聽莫嶺山的話,大略知道那時自己救下珍珠,是極對的!
但是他怎麼會說珍珠很值錢呢?而且這些人怎麼會躲藏在白府之內?難道早就知道珍珠會來?還有……
未等封夜細想,那柄閃著寒光的劍已向他肋下襲來,封夜含胸收腹躲過這一劍,也將枴杖刺向那人下盤。
別看這枴杖是樹枝所制,但在封夜手中也是舞得虎虎生風,將那莫嶺山逼退了好幾步。
封夜見珍珠四面受襲,自是要去救援,但是莫嶺山怎麼會讓封夜走脫!當下便了個劍花又向封夜當胸刺來……
在沙漠已經讓珍珠逃了,好不容易探得這白家宅子,只等守株待兔抓獲這丫頭,好回去交差!
「啊!一定是你們殺了我爹我娘,我今天和你們拚了!」珍珠大喊大叫著在園子裡跑來跑去,躲避向她揮舞過來的兵器。
那些人也不敢傷著她,她又靈活得像條魚,所以只是險象環生。
封夜飛身躍起,想要越過莫嶺山帶珍珠盡早離開此地。這些人的目的絕非抓珍珠那麼簡單,後面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哪曾料到莫嶺山劍法也是了得,繞著封夜的腳踝而來,招招殺氣十足。
封夜無奈使了個燕子三點水,依舊向著珍珠而去,他怎麼能戀戰?珍珠再靈活也是沒有武功,一定要吃虧的!
「珍珠妳往西邊廂房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隨後就到!」
封夜見莫嶺山劍法淒厲,一心要置自己於死地,心中原不想開殺戒,見這情形也只得讓珍珠躲起來,自己要靜心對付此人。
「我們志在那個丫頭,你若要活命就盡早離開!」莫嶺山開口說。
「我看你也不是常人,練這一身本領也是不易,若要銀子的話,我可以給你!」他以為封夜也是為了銀錢的人。
誰要他的銀子,他暗伏於此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珍珠所說的水中有血定然不假!封夜上下打量那人,瞧見那人的腰際由於打鬥滑出半截玉牌來,那玉牌和他在林中所見一模一樣。
看來那林中的血跡玉牌也是這夥人所留的!
「你這人到底想好了沒有,要多少?」莫嶺山見封夜不動,還以為他真是想要銀子,也就開口問道。
封夜見他放鬆戒備,瞬間轉身,用枴杖直點那人胸前。莫嶺山見此情形急退了幾步,哪知道封夜只是虛晃一招,實則還是要離開找回珍珠,見那人中計便丟了枴杖往西邊奔去……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3:47
第八章
珍珠跑得還算快,但和練武之人比還是差了一截。她邊跑邊想,要是這裡全是水就好了,那她就不用跑得如此辛苦了。
看著那些人離自己愈來愈近,她也急得不知要往哪裡跑!水神,夜哥哥快來救她呀!
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腳離地,原來是她的夜哥哥來救她了。
「夜哥哥還是你來得及時,水神怎麼都不理會我?以後我只求你好了,多謝你!」
那些追趕珍珠的人見她讓那老頭救走:心有不甘,眼看著到手的銀子飛了,他們之中有一人氣得大罵起來。
「老大還非要活口,看這快要到手的鴨子飛了!」
「我們可以讓這鴨子飛不了的,看我的!」
說話的人聲音細小,站在那些人中間並不起眼,但愈是這樣的人,往往會做出令人難以預料的事……
「夜哥哥你的輕功真厲害,怎麼能飛得這樣高呢?不過在水裡你一定沒有我潛得深!」
珍珠環著封夜的腰,見自己脫離了危險就有些得意,她哪裡知道暗藏的危險正在靠近。
那細微的破空之聲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而來。
「夜哥哥你聽見甚麼怪聲音沒有?」珍珠往左右看了幾下,甚麼也沒發現,於是詢問著封夜。
封夜哪裡可以分心聽甚麼聲音,他只聽見那些人好像在講著甚麼。
「沒甚麼,可能是那些人抓不到妳在叫嚷吧!」
「嗯,那就好!可是我家……我爹我娘……」珍珠還在為回不了家而難過,也不知道爹娘的生死,教她怎麼能放開心懷。
忽然有支羽箭劃過她的耳際,帶著嘯聲直衝向前方,接著就有第二支飛過來。
那羽箭頭不是普通的鐵製,而是閃著金光的銅製,朝著封夜的心窩飛得又快又準。
「啊!夜哥哥有箭飛過來啦!」
珍珠伸出小手胡亂打了下那飛過來的黑影,倒也是巧了,箭『當』的一聲掉落在地面。
但那人放的是連弩,箭發十支又快又狠,任封夜連連躲閃,還是一支支向他們飛來……
「珍珠不要亂動,我背著妳走!」
封夜也沒有多想,原本那些人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不想出手殺人。這裡是珍珠的家,再開殺戒是對她爹娘不敬。
他也料到剛才大門上重新粉飾就是為了掩去門上的血跡,因血跡干後滲入木板難以洗刷,所以才重新粉飾,卻因陽光照過而顯出血跡的暗色。
「那好,夜哥哥!嗯……」珍珠正要轉身卻又見弩箭射來,她怎麼可以讓她的夜哥哥受傷!
但是那些黑影似乎拍不掉,多得讓人眼花繚亂,不過說甚麼自己也要幫夜哥哥擋著!她會保護夜哥哥的!
珍珠奮力又揮了幾次,弄得雙手傷痕纍纍,實在無力眼見最後的黑影襲來,想也不想挺身迎了上去……
她悶悶地輕歎了口氣,身子一下子軟了,順勢趴在封夜的背上。「夜哥哥……我們走吧……」
封夜只覺珍珠份量一輕,抓著自己肩頭的手也沒了力氣。
「妳怎麼了?珍珠!」
他背起她就跑,不知道她怎麼了,但是他感覺很不好,珍珠從沒有這樣輕飄飄地說過話。
他背著她,覺得她的身子愈來愈重,沉得像鉛似的,轉過身抽出『寒冰刀』護著珍珠和自己,不斷地退著,那些弩箭瘋了似的向著他們飛去.
「珍珠!珍珠!」封夜叫她的名字,可是她沒有響應。
「珍珠!珍珠!妳說話呀!」封夜急了,背著她退避到一個暗處。
「夜哥哥我沒事,就是這裡好痛!」珍珠躺在封夜的懷裡,蒼白著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是嗎?無大礙的,一會兒就不痛了,夜哥哥有辦法的!」封夜安慰著珍珠,這個傻丫頭怎麼自己去擋弩箭呢?
「妳忍著些,我把這箭拔出來!」
他瞧這箭似乎射得不深,想幫珍珠拔出來,但剛要下手就見珍珠的血沿著箭快速地從傷口湧出,那箭頭竟然帶著鋒利的倒鉤。
「陰險小人!」封夜暗咒著。
「夜哥哥,不要罵了!珍珠不要緊的,我們還走得了麼?」珍珠抬了抬手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我的手好麻,沒感覺了!」
聽到她說沒感覺,他倏地一驚!難道有毒!外面又傳來那些人的叫嚷聲,只是摸不清封夜的實力不敢貿然向前。
「珍珠我要把箭拔出來了!」封夜見血止不住便餵了她一顆『護心丹』。
「好!」珍珠緊皎著嘴唇。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封夜凝神屏氣單手抓住箭桿運力在手,閉了閉眼睛咬著牙一下子將箭拔了出來!那血一下子濺到了他的臉上。
血還在流著,沒有絲毫凝固的跡象,再看金光閃閃的箭頭上已然微微發黑。
「果然淬了巨毒,該死的!珍珠妳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夜哥哥我好想睡覺……怎麼有兩個你了?」珍珠想努力睜開眼睛,無奈毒素侵入體內,連眼睛也花了。
「妳不要睡,快醒來我帶妳走!」
封夜將一粒藥丸嚼碎了敷在珍珠的傷口,想讓血流得慢些,若還是止不住,就算沒有中毒也會沒命的!
「我不睡,夜哥哥你帶我回家!」珍珠擠出笑輕聲喚著封夜。「帶我走!」
「我會帶妳走,妳這個傻丫頭,幹嘛為我擋箭!妳知道我有多心疼麼,妳這麼特別,我怎麼捨得丟下妳!」封夜眼眶濕潤了,顧不得滿手鮮血,輕輕地將珍珠抱起放在乾淨的地方。
「夜哥哥,你別去了。我說……說過要保護你的!」說完這一句話她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妳等會兒,等我解決了那些小人就帶妳走!」
封夜放下珍珠,怒火燃燒,在兵器上下毒,這些卑鄙小人不能再留著他們害人!
他將一張黑色面巾蒙上臉提著『寒冰刀』衝了出去。
外面的人瞧見走出來一個人,正用一條黑色面巾蒙著臉,只露了一雙漆黑的眼睛,眼裡流出的熊熊怒火令人望而生畏!那面巾上是條張牙舞爪的黑龍!
「夜龍!是七嘯龍中的夜龍!」
有人驚呼起來,雖然這裡遠離京城,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這白髮蒼蒼的老頭竟然是七嘯龍中的夜龍。
「甚麼?你說甚麼!」莫嶺山也是拉著那人急聲詢問。
「是……是七嘯龍!」回答的人不住的往後退。
「那面巾就是他們的標記,他們是頂尖的高手,我們絕不是他的對手,大家快跑呀!」此話一出人人亂了陣腳。
「慢著!怎麼可能單憑那面巾就判斷是他?」莫嶺山狐疑地盯著封夜。「給我上,誰敢走我先殺了誰!」
封夜欺身飛起揮出『寒冰刀』,他不能在此久留,珍珠現在是危在旦夕。『寒冰刀』烏黑的刀身帶著陣陣寒氣,似乎能冰凍陽光……
「啊!」
那些人根本不是封夜的對手,一時間慘叫聲連連,缺胳膊斷腿的,可是地面卻乾乾淨淨,血還未流出就讓『寒冰刀』的寒氣給凍住了。
「你真是七嘯龍中的夜龍!」莫嶺山也急了,將長劍直刺過來,他是見著封夜的刀才肯走了。
江湖上關於他們的傳聞不少,夜龍尤其神秘,誰也沒見過,但是他的刀卻和傳聞說得一模一樣。
封夜不作聲。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莫嶺山苦笑出聲,他兩次都栽在封夜手上,剛剛才恍然,原來眼前的封夜是易了容。
「可能你還不知道,那丫頭的奇怪,我多言一句,大俠還是放棄她吧!或者……我回去還能美言幾句……」他妄想說服封夜。
封夜呆了一呆,對此人的話也感到費解。
「我明說了吧,我是遼王派出來抓那丫頭的。你可知道這丫頭不是一般的人,遼王一向喜愛珍奇玩意,那丫頭就是他指定要的東西,她會織一種叫絹的東西。」他一邊說一邊退向別處。
那又怎麼樣!封夜想起一些點滴,確實覺得珍珠不尋常,不過他的刀仍然緊逼著莫嶺山。
「聽說那緝只有一種遠住在海中的『事物』才會織,而且還,還聽說那『事物』專喝人精血,是一種怪物!」莫嶺山腳步虛浮,滿頭大汗,且戰且退。
封夜刀勢愈見浚厲:心中升起怒火。
這人愈發胡說八道,珍珠怎麼可能是那種『事物』!甚麼不好編偏偏編出這樣荒唐的說法,分明就是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
無論莫嶺山怎麼說,他都不會信!珍珠還在等他!他看出莫嶺山的一處破綻,想他也是騙自己,不然怎麼步伐如此混亂?
「我們路經那小樹林時就發現……古怪的事物了,大俠……」莫嶺山見封夜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老大的氣概早不知哪裡去了,拚著最後一把力道,把手中的劍送了出去。
「中!」他還想作垂死掙扎,可是封夜早看出他的意圖,身形一晃避過劍鋒。
白費力氣!他們殺了這裡多少人,就用他們自己的血來還吧!還有對珍珠做的事!
封夜一步步向他走去,緩緩揮刀,莫嶺山只覺得脖子一涼,便無力地倒了下去!
「珍珠我們可以走了,沒有危險了!」
封夜稍稍清理了下自己,回到珍珠身邊,她虛弱得像一張白紙,傷口的血還在流著,四周發黑,也不知是甚麼毒,封夜敷上的藥似乎作用不大。
「嗯……」珍珠『聽』見封夜叫她,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夜哥哥我要去……」話還未說完忽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夜哥哥……為甚麼我嘴巴裡……甜甜的……是不是血?」
「是……是血,不過沒關係,瘀血吐出來就好了!」
封夜怎麼能告訴她,這血呈青黑色,吐出來表示毒素可能已經走遍經脈,就是三哥在此也下一定救得了!
封夜使勁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
「吃了這藥丸,我帶妳走……」
珍珠微張了嘴巴,可是已經嚥不下東西了,那藥丸躺在她的嘴裡一動不動。
封夜再也忍不住了,他答應要帶她回去的,可是現在還沒走出去。他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不能!
晚上若沒有人陪她,她一定會害怕的,他要聽她嬌羞地叫他夜哥哥,可是……
封夜含著淚,輕吻上那花辦似的嘴唇,這他永遠愛不完的唇怎麼就變涼了?
「珍珠,把藥丸吞下去,妳不吞我可要喂妳了喔?要一輩子喂妳吃東西喔!」
他加深了這個吻。
「珍珠,我們這就走!妳真不乖,回家我要好好打妳!」封夜的眼淚滾落在珍珠的臉頰上,她好像聽到了他的話,嘴巴不經意地動了動。
封夜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便將她抱得更緊,耳朵湊近她。「妳要說甚麼?珍珠,我是夜哥哥!」
「夜哥哥,對不起!我把送你的……絹……弄沒了,我沒有……別的給你……我要出去……」
「妳別多說話了,我們這就出去!」封夜抱著她站在了陽光裡。「我們一會兒就到家的!」 .
「你要記得……珍珠……喜歡……夜哥哥!珍珠……要……做你的新娘……太陽下山了麼,好冷……」
珍珠慢慢閉上了眼睛,有一滴眼淚滑出了她的眼眶,隨著風落在封夜的掌中,柔光一閃奇跡般變成一顆淚滴形的珍珠。
「不要!不許妳睡著,我帶妳到水裡去,妳會好的!」封夜雙目圓睜,抱了珍珠就飛奔出去。
「我知道妳在水裡就會好的!」
隨著太陽西下,封夜的心也蕩到了谷底,珍珠的手變得冰冷,那雙差麗的眼睛也閉上了。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似乎睡著了,但是封夜知道她不可能醒過來了!
「珍珠,我答應妳的事……我會做到的!等我回家稟明大哥就回來接妳,妳先在這裡等著我,好麼?」 、
珍珠乖乖地躺在封夜的懷裡,睡得那麼香。
「妳不說話我就當妳答應了!妳和水有一定的淵源,我把妳放在這湖中妳會很高興的!」
封夜取來湖水擦乾淨她的臉,她的臉那麼小,只有自己巴掌那麼大,他一開始怎麼沒有注意到?
她的鼻子也小巧可愛,圓圓翹翹的,還有她的嘴唇,封夜擦淨珍珠嘴角的巾絲,跪伏在她的身邊輕輕碰了碰。
封夜慢慢走近湖邊,將珍珠放在水中。湖水托著她的身體打著轉,起了無數個小渦流,帶著封夜的愛一點點、一點點拉進水裡。
封夜呆呆地站在水中,珍珠消失的那一瞬間他鄉想拉著她,他不敢相信,就這麼一刻,無時不在自己身邊的珍珠就這樣不見了……
手心傳來一陣疼痛,封夜回過神來,攤開手掌,那眼淚化成的珍珠,正不偏不倚地嵌進他的手心。
「妳沒有弄丟給我的禮物,這就是妳留給我最好的禮物!珍珠……妳聽到麼?!
將珍珠與自己的手掌包在一起,他一步步往後退去……
七天六夜,封夜坐在烏龍的背上一路狂奔。
他沒有闔眼、沒有喝水、沒有……甚麼都沒有,他的腦子裡全是珍珠的樣子,一心要趕回山莊去。
手掌早就有鮮血滲出,染紅了白布,可是他渾然不覺……
烏龍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它的身體上全是汗水,卻依舊奮力地奔跑著,主人的雙腿始終夾緊著它的肚子,令它不敢放鬆。
它知道封夜的心情。
「烏龍快跑,到了山莊就放你自由!」封夜有些愧疚地拍了拍它的脖子。
他怕停下來就沒有力氣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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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4:56
第九章
第八天的傍晚,恩澤山莊門口。
「喂!六哥等我啦,我要跟你去玩!」君聽剛跑幾步,眼角餘光瞥見一匹黑馬正踏步而來!
此馬風塵僕僕,步履緩慢,上面還趴著一人。從衣著上看,像是經過長途旅行的旅人,君昕也沒在意繼續追趕寒月。
但是那馬和馬背上的人卻是站在原地不動,彷彿石雕似的。
君昕不得不停了下來,暗道:奇怪了,來山莊的一般就是保鏢的,怎麼站著不動呢?
再仔細一看驚的大叫:「啊?是五哥呢!大哥,二哥快來呀,是五哥回來了!」
他剛想去觸碰韁繩,不料烏龍卻直立起來,眼看雙蹄就要落下……
「畜生不得傷人!」一聲呵斥從門內響起,烏龍立刻安靜下來,只是呼呼地喘著粗氣。
龍鑫跨出大門,打早上起就眼跳心跳:心裡一直揪著,這下才知道有事發生。
「昕,你沒有傷著吧?」龍鑫下了台階,發現君昕臉上未見驚恐之色也就放下了心。
「我沒甚麼!大哥,是五哥回來了,我看他可能有事!」君昕指了指馬背上的封夜。
「不用擔心,你五哥一身好功夫,不會有事的!」說話的是穆柯,但是他嘴上安慰著君聽:心裡卻擔心,他也看出封夜有些不對勁。
封夜緩緩從馬上抬起頭來,看了大家一眼,幾乎是滑下馬,他的眼神複雜表情卻那麼的平靜,彷彿下了甚麼重大的決定!雙膝一軟就要跪下……
「五弟一定是路途勞累:心浮氣躁。我來扶你一下!」龍鑫不動聲色地跨至封夜身邊將他扶著。
「你們也不要都看著,去準備下!」
封夜這幾天昏昏噩噩、日夜顛倒,在幾天之內趕回家,已用盡了他的氣力,他沒有說甚麼,就是昏睡。
可現在躺在床上,微睜雙眼,腦子裡似乎甚麼也沒有。
記得大哥二哥也只是在他剛回來的那天進房看了他一下,得知他未將那對夜明珠送達也無責怪之意,安慰了幾句便不了了之。
這樣的結果反而讓他無所適從,他的手心還『藏』著那粒珍珠,每次緊握都會有刺痛傳來,提醒他那件殘酷的事。他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既然做了決定自己就要做到。
剛推開門,便聽見寒月的聲音。
「五哥,你出來了?唉……」他皺著臉,呼呼地倒抽著氣。
「怎麼了,你哪裡痛?」封夜扳過寒月看了幾下,並沒有發現甚麼。
「沒關係,五哥,你要找大哥嗎?」
「我得先找三哥,回來好像沒有見著他,他在莊裡麼?」封夜指了下瀟雨的藥房。
「你要找三哥喔,他不在莊裡呢!他和你一樣出遠門去了,好像是東海!」寒月將瀟雨的去向對封夜說了。
封夜的心徹底的涼了,原本還有那麼一點希望,他希望三哥能去綠湖看看他的珍珠,雖然珍珠是在自己懷裡斷的氣,但是她和水有著很微妙的關係,讓他覺得可能有救。可是……現在三哥不在家中,所有的希望都似泡沫破滅了。
他靠著牆眼睛一閉流下兩行清淚……
「五哥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寒月就是再聰明,也猜不到封夜為甚麼流淚。
「三哥不在也用不著哭啊!」
封夜收了眼淚進房拿著『寒冰刀』就朝後花園飛奔而去,又惹得寒月大叫起來。
「大哥、二哥快來,五哥發瘋了!五哥發瘋了!」
龍鑫正和穆柯在嘯龍堂商量一些事,又覺一絲心悸,立刻就聽見寒月在外面大叫。
「去看看!」穆柯微笑著說。
龍鑫聽清了寒月大叫的內容,說:「夜那天回來的時候,我只覺得他會有甚麼事要發生,看來是真的有事!」
後花園裡,寒氣一股股地從『寒冰刀』上散發出去,掃得封夜身旁的竹葉紛紛下落,一片沙沙之聲。
他將『寒冰刀』舞到極限,他好後悔,後悔讓珍珠替自己擋了那箭,眼前甚麼都沒有了,只有珍珠那小巧的身影,還有她最後的那幾句話。
我喜歡夜哥哥,我要做夜哥哥的新娘!
「五弟快停下來!有甚麼和大哥說!」龍鑫說道。
「五弟你這樣甚麼也不說,我們怎麼幫你?」穆柯也好言相勸。
封夜終於停了下來,收了刀手裡拿著個牌位步出了竹林,突然跪下。
「大哥!封夜別無所求,只求大哥答應我娶這位姑娘為妻!」封夜將那牌位舉了一舉,牌位上赫然寫著:愛妻白珍珠之位。
「甚麼!你告訴我,你……你要娶這牌位?」龍鑫也算見多識廣,娶牌位這種事,也曾耳聞,但親眼所見卻從未有過!
封夜依舊跪著不動,大哥不答應他也不想起來。
他將牌位緊緊地抱著,就像抱著自己的珍珠。目光也不離開牌位,深情的凝望著那幾個字。
「五弟,你要娶這牌位,也要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大哥和我必須知道後才能答應你啊!」
穆柯拍了拍龍鑫要他說句話,他知道封夜的脾氣有時候擰得很,若龍鑫再不發話恐怕他會這樣一直跪下去。
「是……是呀!五弟你先起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我才好答應!」龍鑫伸出手去扶封夜。
封夜聽見此話才抬了頭來,臉露欣喜。
「多謝大哥!」
幾天後
「大哥,你看這如何處理?有些棘手呢。」穆柯喝了口茶問道。
「雖然夜的故事有些離奇,但是我覺得不假!不過你能相信人在水裡會治好傷?」龍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也說不準,這世上奇人異事我們哪能全遇見?」穆柯繼續說著。
「當務之急是拖一拖時間再答應夜,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我們總不能真讓夜娶個牌位吧?」
「當然是不可以的!」龍鑫話還未說完,就見一個白色身影進了門……
「大哥,二哥,你們在說甚麼?聽說夜回來了?」
進來的正是瀟雨,他滿臉的神秘之色,也顧不得放下包裹休息一下,便興沖沖地來了。
「你們是不是在說夜?我還正想找他,你們可知道他接的這趟鏢,那送鏢人的身份?」瀟雨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見龍鑫和穆柯臉上沒有他預期的表情。
「怎麼大哥二哥不想知道?」
「不是!我們正在為夜擔心,哪有心思聽你的見聞。」龍鑫為難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夜怎麼了?他出了甚麼事?我得去看看他!」瀟雨聽見這話也擔心起來,馬上起身就要去看封夜.
「等我回來再行商量!」
瀟雨來到封夜的房前,輕叩了下房門,見房門緊閉,不像以往總是虛掩著。
「五弟,你不在麼?是我,三哥回來了!我……」
那門一下子大開,封夜站在門內,這幾日他又沒有闔眼,一心一意等著龍鑫給他答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那雙烏黑的眼睛更顯深邃了。見著瀟雨回來好似又有了希望。
「三哥,你回來了!你找我?」封夜向裡讓了讓,要瀟雨進房坐。
「夜,你這是怎麼弄的?這多不像你呀!」
瀟雨一邊進門一邊責怪封夜,見著他這樣,瀟雨心裡也是五味雜陳,啞疾還未醫好又添新疾,還是大羅神仙也難治的那種!
「我正等著大哥給我答覆,三哥你還未說找我甚麼事呢!」封夜也在一旁落坐,隨手遞了杯水給瀟雨。
瀟雨的目光落在封夜的手上,那隻手還裹著幾層白布,最外面的那層似乎是新裹上去的,但他還是看出從裡面隱約透出血的痕跡。
「夜,你的手?讓三哥看看!」
一開始封夜還躲著不讓瀟雨看,可在瀟雨強硬的態度下終於妥協。
「你為甚麼不好好愛惜自己?」瀟雨一邊說話一邊拆開白布。
「你是不是想廢了這隻手?就算我不在,大哥二哥或者丫鬟們也可以幫你清理,難道你一直沒讓他們知道你的手傷?」
封夜手心裡有個傷口,那周圍的血跡正微微凝結,可見這些日子一直未好,傷口上有粒淚滴形的珍珠,正發著柔潤的光。
「這……這是鮫珠麼?」瀟雨吃驚地脫口而出。
「怎麼,你……從哪裡得到的?」
封夜急急地收回手掌,細細地看了看那珍珠,又將手包了起來。
這是珍珠唯一留給他的,甚麼鮫珠他不管!
他將手放在了身後。
「別再包上了,夜,你真不知道這珍珠的來歷?你口中的她是誰?告訴三哥。」瀟雨放鬆了自己的表情,柔聲說著。
封夜瞧了瞧瀟雨,指了指一旁香案上的牌位。
「這就是她,珍珠是我的妻子!這顆珍珠就是她最後流的眼淚化成的,是她留給我的!」
「甚麼?是眼淚化成的!你說的是真的?」
瀟雨欣喜地站了起來,搖晃著封夜的肩膀。「那她在哪裡?帶我見見她!」他只聽見眼淚化珍珠,完全沒注意到封夜的表情。
「三哥,你不必見她了。珍珠……珍珠她死了!」封夜皺著眉頭,將瀟雨推出門外。
瀟雨給關在房門外頭,一下子他想起了甚麼。
「夜,三哥也許能把她,你的珍珠救活!你聽見沒有,三哥不騙你!真的!」
「夜!你聽見了麼?我這次去東海就是去查你那送鏢人的身份,你信三哥麼?」瀟雨在外面大聲說著。
「我一回來就找你來了,因為那人不是……」
「三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封夜終於打開門,他使勁地抓著瀟雨手臂,目光扭灶。
他真的不敢相信,在他如此心灰意冷的時候竟然會有這樣的消息,一定是老天憐他,派三哥來搭救他和珍珠!
「我是說也許,總是要試一下的,你說呢?我們不能放棄對不對?」瀟雨點著頭。
封夜緊抿著唇,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啊,不能放棄!小時候他沒有放棄,等著娘回來接他,如果當時自己放棄,怎麼能等到大哥?
三哥也一直沒有放棄治療自己的啞疾,總想治好自己,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說話的!既然三哥說能救珍珠,自己便更不能放棄!
「三哥,我們這就上路去!」封夜抬腳就要走。
「呵,你也太急了!我們還需準備些東西,還有總要跟大哥二哥說明一下,然後處理好你的傷,再去不遲……」
才幾個時辰,封夜便準備好了行裝,此時大家也都能瞭解他的心情,有了一線生機,他甚麼力氣都回來了。
珍珠,妳可一定要等著!不管妳是不是平常人,我都不會放棄!
原來瀟雨口中的發現,要從那鮫珠說起。
那天寒月追著君聽要聽那對夜明珠的由來,正巧給瀟雨聽了去。
鮫珠是鮫人的眼淚所化,但是鮫人一說也只是傳聞,誰也沒有見過。瀟雨也是一笑了之。
不過他從封夜帶回來的那中年人身上,發現了點不同,然後他就抽了些時間去了傳說中有鮫人出沒的東海,果然……
「夜,你準備好了?」
進來的是龍鑫,他拍了拍封夜的肩膀。
「原本你身體還未復原,我和你二哥是不想讓你去的,但看你愛珍珠之情深厚,不讓你去我們也於心不忍。不過你要答應大哥,凡事需量力而行,一切要聽你三哥的!」
「是!我答應大哥!」封夜漆黑的雙眼閃過一點亮光。
「五哥,你要和三哥一起去把五嫂帶回來喔!我五嫂長得甚麼樣子?比我怎麼樣?」寒月不知道甚麼時候溜了進來。
「當然是比你漂亮了。」說話的是君昕。「你長得難看,哈哈!」
這一句話又惹得大家大笑不止,封夜也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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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車輪餅
時間:
2025-9-8 01:15:38
第十章
又站在了綠湖湖畔,封夜深深吸了口氣,周圍還是一片蔥蔥綠樹,不過在他眼裡還是有些不同。
上次他坐了三日,把珍珠從水中等了出來,這次卻是他將她放入水中的,不知道珍珠……
「夜,在想些甚麼呢?你就是把珍珠放在這湖裡了?」
瀟雨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形,掬了點湖水淺嘗了一下。
「嗯,不是淡水喔!」
「三哥,有甚麼玄機麼?」封夜指了指湖水,焦急地看著瀟雨。
「這個……我也不確定,等找著珍珠再說吧,我們得先下湖去把她撈上來。大家先準備在此住上幾天!」瀟雨吩咐了下去.
「還要等幾天?」
「是呀,你知道這湖有多深?你的珍珠會停在哪裡?總之你不要心急,好嗎?」瀟雨微笑著安慰封夜,他又怎會不瞭解夜的心情,不過也只能先這樣了。
正午的時候,瀟雨到湖中試潛了一下,結果一無所獲。
那湖水冰涼得出奇,才下潛一段就甚麼也看不見,怎麼到達湖底尋找珍珠呢?他一身水淋淋地出了水面。
見瀟雨出了水,封夜衝上去搖著他。「發現甚麼了嗎?」
「夜,別急!我得想些法子,湖裡太暗了甚麼也看不到!」
封夜別過頭,越過瀟雨踏進了水中,他怎麼不著急?有了希望卻找不到他的珍珠,怎麼能不急?
他不怪三哥,只怪自己沒有好水性,潛不進湖中!
珍珠,妳在哪裡?我來了,夜哥哥來接妳回家了,妳告訴我妳在哪裡!
「夜!回來……你可別下水!」
「珍珠,妳在哪裡?」水漫過了他的腰,他暗自下了決心,怎麼都要到湖中找一下。
夜深後趁著大家熟睡之際,封夜悄悄地起了身,瞧了瞧自己的掌心,他怕水弄跑了那粒淚形珍珠,也怕留在岸上找不到,便將它含在了嘴裡。
夜晚的湖面,讓星光月光照得格外的清冽,一波波蕩漾開去。封夜輕輕地下了湖,深吸了口氣便進了湖中……
很冷!正午的時候湖水就冷了,更別說是夜晚。衣衫緊緊地貼著身體,封夜咬緊牙關忍著,為了珍珠自己是豁出去了。
甚麼也看不清,月光只是淺淺地浮在水面,封夜將夜明珠取了出來,那光芒頓時照亮了眼前的一片水域。
封夜繼續往下潛著,只覺得肺裡的空氣在一絲絲讓湖水擠壓出去,氣泡正不受控制地從嘴裡竄出去。
他不能就這樣回到水面上,那樣他怎麼能找到珍珠,不能!
他非常想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但還是緊閉著嘴巴,把那淚形珍珠好好的藏在臂裡。
不能放棄!封夜用最大的勇氣忍耐著,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說也怪了,這時候反而不覺得憋氣,順暢得就像在陸地呼吸一樣,周圍的湖水也沒有開始那麼冷了,封夜也顧不得多想,潛得更深……
不知過了多久,封夜目力所及之處好像有甚麼物體,他使勁劃了幾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珍珠?珍珠不怕,夜哥哥來了!
游近一看果然是他的珍珠,在這深深的湖底,珍珠靜靜地等待著。
封夜暗暗捏了自己一下,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珍珠仍像他初見時,小臉也沒有那樣蒼白,有些許的紅潤,衣衫也穿得好好的,淤泥沒有弄髒她。
這真是太好了!封夜輕觸了下她的小臉,還有彈性!看來把她放在水中是對的!
他一手托在她的頸後,一手托在她的腰側,準備將珍珠帶回岸上……
此時岸上卻是一片緊張!
「大家四處找找看,五弟不會走遠的!」
瀟雨清晨便不見封夜,正吩咐下人去周圍尋他,他怎麼會想到封夜獨自去到湖中,還正把珍珠帶上來!
「三少爺,這附近我們全找遍了,仍未見五少爺。要不要咱們再去遠些的地方找找?」一個家丁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回話。
「不用都去找了,我看夜不會走很遠,他會回來的!我還得下水去……」瀟雨想了一想。
「是!那我先下去了。」
「三少爺你看湖面上出現漩渦了!」
幾個靠近湖邊的家丁指著湖面大聲報告著。
瀟雨定神一看,以他的經驗哪裡是甚麼漩渦,根本就是有甚麼東西在水中往上升,所造成的水流。
封夜正以極快的速度托著珍珠向湖面上去,他憋著呼吸,剛才托著珍珠上來的時候,還出了些小差錯,湖中一些水草不知怎麼的纏繞著他的腳踝,怎麼也掙脫不了。
他只得再次放下珍珠,弄妥了那些水草才又上得湖面。時間過得真快,從湖水中向上看有一點光線透進,未想到天已經大亮了。
難道他已經在水裡待了一整夜了?怎麼也不用換氣?
珍珠在封夜的手中變得柔軟無骨,封夜一鼓作氣踩著水竄上了湖面,就聽家丁們在驚呼:「是五少爺!五少爺原來在湖裡!」
瀟雨微微點了點頭,這個五弟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不通水性竟然敢一人下水找他的珍珠!
「夜,辛苦你了!快把她放在馬車上,我等下就看看!」瀟雨拍了拍封夜的肩膀,便招呼幾個丫鬟將珍珠接了過去。
「三哥你一定要救活她!」封夜的目光隨著珍珠移動。
「我知道!我知道,三哥還沒怪你呢,怎麼就一人下水了?你不通水性萬一有個閃失,讓我回去如何跟大哥交代?」
「我……」封夜自知有錯,低了低頭。
「哈,這下倒怕了?看你嚇得,平安回來我也不多怪你了!你也換下衣服,我們帶著你的珍珠也該回去了!」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帶了不少的湖水回了恩澤山莊……
經過瀟雨的檢查,發現珍珠確實不是普通人,但又不完全是鮫人。因為就他所知鮫人的一些特點,在珍珠身上看不出來,只有手肘的部分有些不同。
可是封夜的那粒珍珠是她的眼淚所化,而且她死去的身體在湖水中也不僵硬腐爛,還同生前一樣有彈性,封夜告訴他她身上的箭傷也沒有發現,這一些都太奇怪了!
這一日,瀟雨正在屋子裡查醫書。
「三弟,不好了!珍珠姑娘……不……不見了!」二嫂芷筠衝了進來,近日她負責照顧珍珠。
「妳說甚麼,珍珠不是一直在藥房躺著!甚麼不見了?」瀟雨一下子站了起來,緊張的看著她。
「是真的!剛才我就出了藥房一會兒,回去……回去就看不見珍珠了!」芷筠也是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我們找人去?」
「妳沒有告訴其它人麼?我去看看!」瀟雨略略沉思,好像料到了甚麼。
「沒有,沒有!三弟,這可如何是好,五弟那裡……」
「先不要聲張,走!」
藥房裡那張床上果然是空空如也,珍珠真的消失不見了!只有幾個裝藥的小罐倒在小幾上,其餘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三弟,這……這……我不是故意的!」
「我們得先瞞著夜,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消息!」
「真的?」芷筠滿腹疑問。
封夜就像有感應似的,老想著去瀟雨那裡看珍珠,他希望看到珍珠活過來。
這樣使得芷筠很為難,待龍鑫也知道珍珠消失不見後,便下令全莊不得在封夜面前提珍珠,並勸慰封夜養好病才能見珍珠!
「大哥,這樣一直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難不成等五哥病好了,我們找個假的給他麼?」君昕一字一頓的說。
「就是,假的能瞞得過去麼?」寒月也在一邊答腔。
「我怎麼不知道?我是想等夜好些再告訴他,瞞也瞞不了多久,大家要知道,我們只能旁敲側擊告訴他,不可再讓他像上次一樣了!」
「我同意大哥的!」穆柯點頭附和。
「也只能這樣了,都是我的疏忽!」瀟雨自責地說著。「不過我有預感,珍珠會回來的!」
龍鑫揉了揉前額。「喔,那樣就最好了!大家都注意點。」
「喔……」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誰也沒有提珍珠的事。
但是封夜是何等聰明的人,他從大家的眼神裡早已明瞭一切。他只怪自己沒有陪在珍珠的身邊,但是珍珠消失不見,或許暗示著她還會回來,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平靜的日子,會讓人愈發的想念。
封夜也愈發沉默,他每天默默的接受著瀟雨給自己治啞疾,默默的在竹林練功,默默的看著大家,默默的等待……
「月!你看,五哥又在發呆呢!」君昕拉著寒月。
「別去了,我看五哥還沒有恢復過來,別打攪他了。」寒月擺出哥哥的樣子,一臉正經。
「喔,知道了!我們去前廳吧,看看大哥,二哥回來沒有!」
甚麼時候窗外的風也有絲絲涼意了?那棵紅楓的葉子也漸漸轉紅,封夜站在廂房的廊簷下輕歎了口氣,左手緊握了一下。隨即轉身進屋取了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向外走去。
「五哥!你要到哪裡去?剛才莊裡來了位貴客,指名說要找你的!」君昕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封夜拍了拍君昕的腦袋,向他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馬上要出去。
「六哥,你快來!五哥他不去見客,要走了!」君昕緊緊地跟著封夜,對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喊著。
封夜皺著眉頭,暗自將手心那顆淚形珍珠放進貼身的衣服裡。正想擺脫這兩個老是鬥嘴的弟弟,不料身後卻傳來一聲呼喊……
「夜哥哥!」
那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封夜被那聲呼喊狠狠地擊中了心臟,呆立著邁不動步子。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珍珠早就消失不見了,他早已經失去她了,又有誰會這樣叫他?
夜哥哥,你把我忘了嗎?
是真的!
封夜閉上雙眼慢慢地轉過身來,他還是怕,怕這只是幻覺。
直到有人用雙小手環住了自己。
「是我!我!我真的回來了!而且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愛你!我要做夜哥哥的新娘!」
「珍……珍……珠……」
封夜只覺得喉頭處一陣麻癢,欣喜的看著眼前活生生的她,是她!沒有錯,那巴掌大的小臉,那花辦似的嘴唇,正是自己的珍珠。
他瞪著眼睛,努力想要把她裝到自己的心裡。
一滴溫熱的淚掉落在珍珠的臉上,她笑著伸出手拭去封夜的淚痕。
「夜哥哥,我回家了!我沒有死,再也不要離開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封夜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生怕她會消失。
忽然他一把拉著珍珠的手,抬腳就往前廳跑去。是的,他再也不要珍珠離開自己,再也不要她消失,此刻他唯一想的就是告訴大哥,他要娶珍珠!珍珠在這裡了!
「哈哈,好說好說!白夫人請坐。」前廳只聽見龍鑫的大笑聲,還有一位中年美婦。
封夜拉著珍珠在門邊停下。
「聽聞恩澤山莊大當家乃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想必其它弟弟們也很出色,我也就放心了!」
「哪裡哪裡,白夫人過獎了!哈哈!」龍鑫又是一陣大笑,這下他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小女很是任性,也不知害羞,偏要自己找婆家。我這是沒辦法才自己找上門來,還望莊主多擔待。這丫頭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怪我管教不嚴……」
門外。
「夜哥哥,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話了,是不是真的?」珍珠牽著封夜的手,親呢地靠著他。
「我說話了?」封夜也頓覺詫異。
「是的!是的,你叫我呀!」珍珠含羞顛起腳尖。「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珍……」封夜的喉頭極不舒服,忍不住咳嗽出聲。
「你不要緊吧?」珍珠刷地白了臉,急了,拉著封夜就進了前廳。
「娘,快來!夜哥哥……他……」
「這就是……」
「嗯,娘!這就是我的夜哥哥。妳快過來看看他,快把海蓮花給他吃,瞧他多難受!」
珍珠也不管甚麼禮節,拉著封夜就往椅子上按,摸著他的臉。
白夫人微笑道:「傻丫頭,海蓮花對妳的夜哥哥沒有太大的用處,不要急,他喝點水就好了。」說著端茶過去。
「是嗎?那好嘛,夜哥哥,你先喝水!」珍珠端過水仔細地喂封夜喝。
兩個人全當屋子裡除了自己就沒別人,龍鑫和白夫人只得相視一笑,正想悄悄退出去,封夜便拉著珍珠向龍鑫和白夫人跪了下去。
「這是怎麼了,快快起來!」
「還望大哥和夫人成全!」
「還望大哥和娘成全!」珍珠知曉封夜的意思,也如是說著。
「哈哈,你們愛得這樣深,我們怎麼會不成全呢?快快起來,原本我們就是在商量這事!」
門外也隨即傳來一陣笑聲……
「這下可是皆大歡喜,這弟妹真是嬌俏可愛,五弟可真會挑!」第一個進來的是龍鑫的妻子美媛。
「大嫂,妳甚麼時候又學了句成語?還用對了地方,嘿嘿!」寒月扮著鬼臉。
「好喔,我又可以喝喜酒了!」
「你就知道吃,罰你打掃嘯龍堂!」龍鑫暗自笑著,漫不經心地發號施令。
「啊!不去行不行呀?」
「不行!哈哈……」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秋風吹過,紅楓片片落下,莊裡的人都在為又一樁喜事忙碌著,兩個主角卻偷跑了出來。
「珍珠……」封夜目前只會叫珍珠的名字。「妳怎麼會消失呢?怎麼出山莊的,還有……」
「夜哥哥,我只記得那天一醒來,看不到你,就看到滿屋子的瓶瓶罐罐,那味道真不好聞呢!然後我就想去找你,走了好多路,後來不知怎麼就遇到我娘了!我娘就把我帶回家去了。」
珍珠靠著封夜的肩膀,數著他的手指頭。
「原來我爹娘沒死呢,我看到的全是假象.吃了海蓮花後我就好了,但是娘一直不讓我來找你,說要我養好傷,其實我的傷早在湖裡就好了!」她把一雙小腳放入河水裡,濺出好些水花。
「珍珠……海……」
「你說海蓮花喔,那是我們鮫人的療傷聖藥呢!其實啊,我只要有水就一切都好了。對了,我送朵海蓮花給瀟雨哥哥好了!」
「後來我不停地求娘,娘才讓我來的。我現在知道了,我只算半個鮫人,但是我比娘都厲害,所以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不會死掉的,我要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珍珠眨著眼睛盯著封夜。「你說好不好?」
「我只要妳和我在一起!」
封夜沒再說話,漆黑的眼眸看上珍珠的,愈來愈近。
「你幹嘛離我這麼近?」珍珠腦袋轟的一下。「你……」
封夜低頭輕輕吻住她那還未說出口的愛。
「別說話了!」
故事尚未停止,愛情還在繼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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