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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孫小千 -【愛情甜酒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7     標題: 孫小千 -【愛情甜酒釀】《全文完》

孫小千 - 愛情甜酒釀

天啊!她和他究竟是誰先腦筋秀逗外加想不開 
竟然瀟灑的在結婚證書上簽下大名?!  
兩人不過是出席新娘不是我、新郎也不是他的婚宴  
卻聯合主演了一出“烏龍婚約”的戲碼!
聽了律師的“詳細解說”,兩人同意“好聚好散”  
就先履行“同居義務”、當一對掛名夫妻  
六個月後再向法院訴請自願離婚—— 
哪知此戲沒有如預期的順利殺青,甚至越演越烈  
戴婚戒、相接吻,就連那檔子事都做了……  
明明說好只當名義上的夫妻,這下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是個快要“絕跡”的優質男人  
但她才被愛情給耍過,實在害怕再當一次傻瓜……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8

第一章

  他和她的相遇是在一場盛大隆重的婚禮上——

  神聖莊嚴的結婚進行曲緩緩奏起,浪漫的音符回蕩在室內的每個角落,所有的人都感染了幸福的喜悅。

  俊逸瀟灑的新郎挽著美麗端莊的新娘,從大廳的入口處慢慢地隨著曲子的節奏走進會場,微笑著接受眾人的視福。

  一時之間,拉炮聲、鼓掌聲、讚歎聲不絕於耳。

  玫瑰花瓣鋪滿了代表人生新裡程的紅球上,七彩紙花漫天飛揚,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地喜氣洋洋。

  鐘夏生不怎麼情願地跟著大家拍手,一雙靈活的大眼睛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位看來很是春風得意的新郎——蕭世偉。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怎麼能?真的、真的是太過分了!

  他簡直是個混蛋王八,比豬都不如,比蟑螂更討厭,比老鼠還可惡!

  他應該下地獄,而不是眉開眼笑地做他的新郎官!

  哦!該死!連結婚他都比她搶先一步,那她不就徹底輸給他了嗎?她怎麼會那麼倒楣?!

  一股不甘心的氣憤情緒突地湧上來,令鐘夏生克制不住地流下眼淚,越哭越凶,淚水竟像壞了的水龍頭,怎麼都不聽使喚地拼命往下掉。

  怎麼會這樣呢?她平常不是這麼愛哭的,也不是為了蕭世偉的負心他娶而哭,但眼淚怎麼還是停不下來呢?

  汪勁帆覺得好像有什麼事不太對勁。為什麼整桌的賓客全都盯著他瞧?甚至連隔桌也有人回過頭來對他指指點點?

  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的目光不是太友善,而是還有點鄙視的味道。

  怎麼了?他臉上有什麼嗎?出門前才刮過鬍子,頭髮也打理得有型有款,身上的亞曼尼西裝是最近才買的,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

  雖然他不是什麼天王級的大帥哥,但也不像十大槍擊要犯吧?這些人幹嘛這樣看他?

  突然,一陣低低細細的啜泣聲不大不小就剛好在他的耳邊響起,轉頭一看,他才發現坐在他旁邊等著水藍色套裝的女人正哭得梨花帶雨,止也止不住淚水。

  原來,被議論紛紛的主角是她,不是恰巧坐在她身旁的他。

  “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哭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汪勁帆試著安撫,順手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他只是剛好坐在她旁邊,不安慰她一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何況大家都在看了,讓她一直哭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是來喝喜酒的,可不是參加喪禮。

  鐘夏生抬起一雙淚眼,衷怨地瞅著他,像在控訴什麼似的,“我哭我的,幹你什麼事?要你雞婆!”

  說歸說,她還是接過他好心遞來的面紙,小心翼翼地擦掉臉頰上的淚,以防弄花了她精心描繪的妝容。

  “你——”他真是好心沒好報,難怪如孔子這般的聖人都會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是一點也沒錯。

  “我什麼?”

  “不要哭了,很難看。”本來想反駁她幾句的,但一看到她那張無辜的臉孔,他也不忍心再苛責她了。

  “我怎麼不能哭?他原來是我的男朋友,現在他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我哭一下都不行嗎?”她說出來後卻意外地平靜。

  “啊?”汪勁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話說新郎蕭世偉先生,原本是鐘夏生的男朋友,從認讀到交往,約有半年的時間。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某一次的例行的會後,他開車上山看星星,誰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到人煙稀少的地方,立刻對她毛手毛腳了起來。

  她的拒絕被他當作欲擒故縱,企圖硬來,她忍無可忍賞了他一巴掌,從此一拍兩散,沒有下文。就在過了幾個禮拜患得患失的日子之後,她振作自己決定忘了那個卑鄙的色狼時,他卻寄來喜帖請她參加他的婚禮,新娘當然不是她。

  她哭,並不見得是有多愛他,而是哭自己的愚蠢,識人不清,居然浪費寶貴的時間和這種混賬男人交往。

  想想真是不值得,又不甘心,再加一點不服氣,惟一值得慶倖的是她沒讓他的獸性得逞。

  她來,只是想和過去的自己做告別,順便瞧瞧新娘子長得是什麼國色天香。

  女人向來對這類芝麻小事特別好奇,而且還有互別苗頭、比較的意味。

  “小姐,你……你還好吧?”汪勁帆小心翼翼地問。

  她看起來很正常也很漂亮,希望她不會是那種由愛生恨、拿著硫酸亂潑作為報復的怪女人,否則坐在她最近距離的他不就太危險了嗎?

  鐘夏生點點頭,“沒事了。”個性直來直往的她,只要發洩過後就好了,因為她覺得記恨實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別再難過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有一天你一定也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這些話汪勁帆是誠心誠意的說。

  道理很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

  “誰說我單戀他了?!他才不配!”鐘夏生很不屑地說。那種貨色,現在要倒貼送她,她還不肯收呢!

  剛才那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失意小女人去哪了?汪勁帆詫異她“變臉”功夫之高。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她舉起筷子向桌上的好菜進攻,還不忘招呼他,“吃呀!花了紅包錢來喝喜酒,目的就是為了吃這一頓,咱們要好好吃個痛快。”

  汪勁帆的腦袋還愣愣地轉不過來。女人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呢?剛剛還哭得死去活來,現在倒像個饕客大吃起來。

  女人,真的很難懂。

  “來,我敬你!”鐘夏生豪爽地舉起酒杯,一口氣幹掉了一整杯的紅酒。

  他連忙也端起酒杯回敬她。

  一場喜酒吃下來,種夏生和汪勁帆竟也交上了朋友,話題多得聊個沒完。

  最後,喜宴結束,他們還到小酒館裏“續攤”。

  反正明天星期日不用上班,趁著週末瘋狂一下又何妨。

  他們並肩坐在吧台前。

  “你為什麼叫夏生?很男性化的名字耶!”汪勁帆不解地問。

  “笨!”她白了他一眼,“因為我是在夏至那天出生的,所以就叫夏生啊!”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

  “來,今晚我們來喝個過癮,不醉不歸!”她叫了兩大杯啤酒,哥兒們式地拍拍他的肩,“儘量喝,我請客。”

  汪勁帆也感染了她的高昂情緒,大口喝了起來。

  也許真的是一個人太寂寞了吧!能有個朋友一起喝酒解悶、聊天談心,大概是每一個都會男女最辣的渴望。

  “其實……千卉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汪勁帆突然轉了個話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來,可能是氣氛太對了吧!

  “千卉?”鐘夏生還搞不太清楚狀況。千卉是誰?她認識嗎?

  “就是新娘。”

  “哦——”她這才想起來,好像有在喜帖上看過這個名字。“你被戴綠帽啦?”難怪他一副綠雲罩頂的衰相。

  “不是,她是我大學時的女朋友,已經分手好久了。”他淡淡地回答,過去的早已過去,如今重提往事,他的心並無波瀾起伏。

  “怎麼分手的?”逝去的純愛情事,她倒挺有興趣聽一聽。

  “兵變,當時我才剛下部隊不久,她就寫信給我,教我不要再找她了,她說她不能忍受寂寞的日子,要我忘了她,還祝福我能早日找到更適合的女孩。”事過境遷,現在談起來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不痛不癢,感情不在了,一切仿佛也都遠去。

  “放心,套句你說過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一定會找到比她好上一千倍的女孩。”她很有義氣地鼓勵他。

  他笑了,“我也套句你說過的話,我早就不再‘戀’她了,會去參加她的婚禮也是基於禮貌,既然她敢發帖子給我,我不去豈不是顯得我太小家子氣了。”

  男人愛面子,最忌諱被人在背後批評成小鼻子、小眼睛的小度量。

  “說得也對。”她贊同地點點頭。

  “何況我們都分開那麼多年了,真要有什麼怨恨不平也早煙消雲散了。出了社會,每天忙都忙翻了,回到家累得只想倒頭大睡,哪還有力氣去想那些風花雪月,久了,也就忘了。”

  不是他無情,也不是愛得不夠深刻,事實上他也曾經埋怨過、生氣過,激動地打了一通又一通沒人接的電話。

  但結果又如何?仍是於事無補啊!挽不回的何須強求?還不如面對現實,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難不成真要他做個逃兵嗎?他還沒不理智到那種程度。

  “對了,你和蕭世偉是怎麼認識的?”不論男人女人,人人都有好奇心。

  “在某家人山人海的自助餐店,午休時間人都很多,他沒位子,我剛好是一個人,於是他便過來問我能不能SHARE桌面。”

  “然後呢?”

  “我說好啊!然後吃著、吃著就聊起來,後來他送我回公司,我們就是這樣開始的。”現在想想,當時相識的過程真是俗得可以。

  “很浪漫嘛!好像電影情節喔!”這幾年他忙著工作,關於男歡女愛的追逐,已經很久沒碰了。“你在挖苦我啊?”種夏生又吞了下一口後勁十足的“B52”,一股熱辣的灼燒滑下喉嚨。

  “不敢、不敢!”他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問:“對了,你是做什麼的?”

  她在小提包裏掏出一張名片給他,“喏!”

  “服裝設計師,很酷喔!搞不好這裏就有人穿著你設計的衣服,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只是頭銜好聽,其實什麼大小瑣事都得做,不如說是個打雜設計師吧!”她自嘲地說。

  “你的工作和我的很類似,我也是個設計師。”

  “真的?”

  “只不過你是替人設計衣服,而我是替房子設計衣服。”他喜歡用這個浪漫的比喻來解釋他的工作。

  “建築師?”

  “室內設計師。”他搖搖頭,宣佈正確答案。

  鐘夏生“哦”了一聲,轉頭又向酒保要了一杯“天使之吻”,一口氣喝個精光。

  “好甜喔!好好喝,你要不要試試看?”她其實已有些醉意,只不過她自己並沒有發覺。

  “不好吧?今天已經喝夠多了,再喝會醉的。”汪勁帆提醒道。在喜宴上,他們就喝了不少,再喝下去,肯定掛在這裏。

  “討厭!你不要這麼掃興嘛!”微醺的她嬌憨地白了他一眼,“我們不是說好,今晚要慶祝我們脫離苦海,還要預祝我們成為朋友的嗎?唱吧!別廢話了。再來一杯‘龍舌蘭日出’,給我的大帥哥好朋友。”此刻,恐怕她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好,喝就喝,來吧!”汪勁帆也豁出去了,他好久沒這麼瘋狂過了。

  兩個成年人邊笑邊說著他們過去的戀情,然後喝得爛醉如泥。

  “你真是個純情的新好男人,嫁給你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她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可惜沒有任何女人看上我,到現在我還是光棍一個。”他也醉言醉語了起來。

  他長得不醜,本身條件也不差,個性脾氣又好,可惜他的良緣一直還沒到,那位命中註定的公主尚未出現。

  種夏生歪著頭盯著他猛瞧,大笑出聲,“乾脆我們也來結婚好了!你用不著再打光棍,我也不用擔心會變成老處女。”

  “好啊!結婚……我們結婚。”他也醉昏頭了,居然對酒保說:“我們要結婚了,你們都是證人喔!”

  “對!這裏所有的人都是證人,”她手裏晃著酒杯,傻笑著,“我要結婚了,我要當新娘子了耶!”“沒問題,我來當主婚人!”身兼酒保的老闆早就想把這兩個發酒瘋的醉鬼丟出去了,正好。

  “好耶、好耶!我要結婚了!”鐘夏生跳下高腳椅,搖搖晃晃地手舞足蹈。

  “是嗎?好巧,我也要結婚了!”汪勁帆一臉驚訝。

  “真的呀!恭喜、恭喜。”

  “你也是,你也是!”他握住她的手道賀。

  這兩個人實在有夠耍寶,然後,他們還煞有其事地對著一屋子的客人發起誓來,並且簽了結婚證書、蓋了手印,他們甚至親吻了對方。

  這是個完全公開的新潮婚禮。

  他們開心地抱著對方跳舞,“結婚了、結婚了,我們也結婚了!”

  大概是轉得太暈了,他們兩個突然“砰”的一聲倒地不起,睡著了。

  老闆翻了翻汪勁帆的西裝口袋,找到了他駕照上的住址,順手也把那兩張結婚證書塞進他的口袋。

  幾個人合力把他們搬上計程車。

  “送入洞房!”老闆宣佈道。

  唔……好痛,痛死了……痛死了!

  天啊!頭怎麼這麼痛啊?

  鐘夏生坐起身子,兩手按摩著狂抽的太陽穴。

  天啊!她的頭快爆炸了,昨晚她幹什麼去了?怎麼會搞成這副狼狽的德行?

  對了!她昨晚特地去參加蕭世偉那個大騙子、世紀負心漢的婚禮,看到了神采奕奕的新郎、喜氣洋洋的新娘,氣到哭了,吃了很多好菜,喝了很多酒,包了一千二……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奇怪,我怎麼會穿著這種衣服睡覺?”她身上仍是昨晚的那套服裝,連妝都沒卸,頭髮也糾結成一團,平常她是不可能這麼邋遢。

  她拉開被子翻身下床。

  耶?這個房間……和她的不太像啊!

  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地俯視臺北街景,米白色的牆上掛了幅看不懂的現代派抽象畫,一組銀灰色的高級視聽設備,旁邊還有一張深藍色的躺椅,和一櫃子的CD。

  不是,這裏不是她家,她的狗窩沒這麼寬敞舒適,她只有小小十來坪大的空間,這裏絕對不會是那棟花了她所有積蓄買來的舊公寓。

  那這裏是……

  鐘夏生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向那張鋪著藍白條改床單的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呼呼大睡的男人。

  “啊——”她不由自主地扯開喉嚨放聲尖叫。

  她做了什麼?居然荒唐到和一個陌生男人上床?!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啦?!她不要!

  老天!她的清白、她的名譽……完了、完了,她的一生就這麼毀了嗎?好悲哀啊!

  睡得正熟的汪勁帆被一陣尖銳的叫聲給嚇醒,他連忙爬起來查看怪聲來源,只可惜睡眼惺忪,沒什麼說服力。

  鐘夏生見此機不可失,立即從躺椅抓了個坐墊丟過去,正中他的腦袋瓜。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她一手指著他吼,另一手還緊緊抓住上衣領口,一副誓死保全貞節的烈女模樣。

  大概是被坐墊給打醒了,汪勁帆一睜開眼就看見房裏多了個女人,正惡狠狠地死瞪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

  他也立刻跳下床,好像那張床有毒似的。

  兩個人各佔據房間的一角,死瞪著。

  “你又是誰?為什麼在我家?”他沒那麼饑渴吧?他做了嗎?最令他唾棄的一夜情?

  “你家?這裏是你家?不是賓館?”鐘夏生一臉狐疑,她竟然會笨到跟男人回家,自己卻一點也不知情。

  “對啊!我家。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是我先問你的,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雖然處於劣勢,但她可不會讓步。

  “喂!你有沒有搞錯,這裏是我家,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汪勁帆差點翻白眼。這女人怎麼這麼“番”?搞不清楚狀況!

  說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她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在騙人?

  “這裏……真是你家?”她想再確認一下。

  “你要我說幾次?要不要我拿房地契給你看?”汪勁帆簡直無力。

  “好嘛!你家就你家,那麼凶幹嗎!”她小聲地咕噥一句。

  “你到底是誰?”他也不耐煩了。

  “我叫鐘夏生,夏天的夏,生日的生……”

  “鐘夏生?!”汪勁帆突然打斷她的自我介紹,這個名字,他好像有些印象。

  “有什麼不對嗎?雖然我的名字很男性化,但我百分之百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我可不是什麼愛扮女裝的大變態……”

  “啊——”他大叫一聲,又打斷了她的解釋,“我想起來了!你是昨天那個在酒席上大哭被新郎拋棄了的女人!”

  “你……你怎麼知道?”

  鐘夏生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怎麼搞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被男人甩了嗎?

  “你告訴我的呀!”

  “我告訴你的?”她的臉簡直要扭曲了。

  天啊!她是瘋了嗎?這麼丟臉的事她居然還說出去,而且還是告訴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她怎麼會這麼糊塗,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你忘了,吃喜酒時你坐在我旁邊,你突然哭了起來,我就安慰你呀!後來我們還一起去PUB喝酒聊天,然後……”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鐘夏生舉起雙手阻止他再說下去,這麼沒面子的事,她沒有勇氣聽下去。

  “咦!你想起來了嗎?”

  她點頭。她又沒得什麼老年癡呆症,怎麼會想不起來!

  “那我……”汪勁帆向她跨步過來。

  “不要過來,”她對他大叫,“停在那裏!”

  “好,我不動。”他依言乖乖停在原地。

  “我問你,昨天我們是怎麼回來的?”

  “我正想問你呢!”

  “我怎麼會知道?!這裏是你家耶!”說這種話,真是任性。

  “算了,反正我們已經安全到家,怎麼回來的就不用計較了。”

  “那昨晚……我們……有沒有……怎麼樣?”她結結巴巴地問。問,很難為情;可是不問,又很介意。

  “什麼怎麼樣?”他聽得一頭需水。

  “沒什麼啦!就當我沒問。”

  看他長得一副正派的樣子,說話態度也算斯文有禮,應該不是個壞人;而且她的衣服都還好好地穿在身上,他也是。

  別再自己嚇自己,一定沒事。鐘夏生很鴕鳥地安慰自己。

  “我……我要回家了。”她說。

  “我送你。”他很熱心地提議。

  “不必了!”她斷然拒絕,“還有,等我走出這裏,我們就當作不曾見過,就算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也不要叫我,聽懂了嗎?”她急著和他撇清關係,這麼丟臉的事,她絕對、絕對不要再想起來。

  “啊?”

  “再見!”

  隔天早上鐘夏生到了辦公室,精神還是恍恍惚惚的,不能集中。

  宿醉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頭痛得要死,一吃東西就反胃,“嘩啦、嘩啦”地吐個沒完,臭氣熏天。

  都是他不好!幹什麼找她去喝酒,還喝得亂七八糟……昨天從他家回來後,害她昏睡了一天,把美麗悠閒的星期日都睡掉了。

  對了,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呢?她只記得他好像是姓汪,其他的就不記得了。

  “夏生,回魂喔!”同事小英從身後突地搭上她的肩,企圖嚇嚇她。

  “幹嗎啦?”鐘夏生用無聊的眼神看著她。每次都來這招,真沒創意。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連我站在你後面那麼久都沒發現。”一屋子的女人,閑來無事,總愛說說八卦當作枯燥工作中的小娛樂。

  “我哪有想什麼,你別亂請!”她可不想變成茶餘飯後被討論話題女王。

  “是不是星期六去喝喜酒,煞到人家的伴郎啦?”女人的話題永遠離不開男人。

  “煞你的頭啦,無聊!”

  鐘夏生到茶水間替自己泡杯咖啡提神。

  別再跟她提起那場令她沒面子的婚禮,她真的非常、非常後悔去參加,這輩子她還沒那麼糗過!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8

第二章

  半個月後。

  最近汪勁帆為了新工作室的成立,每天都忙得團團轉,焦頭爛額的,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不夠用了。

  現在他滿腦子裏就只有工作、工作、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昨晚在工作室弄到大半夜才回家,回到家洗個澡、吃吃宵夜,然後才剛睡下沒幾個小時,門鈴就“叮咚、叮咚”大聲作響。

  “天啊!讓我睡覺……我要睡覺……”他把被子拉高蒙蓋過頭,賴在床上申吟著。

  可是,門鈴像催命符似的,不肯放過他。

  他極不情願地下床去開門。

  “不管你是誰,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不然我會把你大卸八塊!”汪勁帆睜著惺忪睡眼,對著門外的人不客氣的大吼。

  “好啊!你試試看,我會叫我老婆請最好的律師把你告到傾家蕩產,再判個終生監禁送進牢裏。”門外的來人顯然是比他更懂得威脅人的手段。

  “哦——康莊,是你啊!”汪勁帆一聽,睡意全消。

  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人,除了他那個當律師的高中死黨,也沒有別人了。

  “當然是我,汪光生,是你請我來當你的法律顧問,你忘了?”康莊一把推開他,逕自進入客廳。“抱歉!差點忘了。你先坐吧!我去泡咖啡。”汪勁帆轉身進廚房忙去了。

  康莊在汪勁帆的客廳東晃晃、西看看,欣賞他精心置的新家。

  整片的落地廢將臺北的原貌盡收眼底,米白色的窗簾和地毯搭上整組的原木傢俱,和他給人的感覺很接近,乾淨、簡單、穩重。

  最後,康莊停在製圖桌前。

  汪勁帆有雙巧手,能化腐朽為神奇,不只是設計圖畫得棒而已,連各種口之家用品也難不倒他。做他的朋友就只有羨慕的份了。

  就那麼巧地,桌上那一團皺巴巴的紙團吸引了康莊的注意,他伸出手將它打開來看個仔細。

  這是什麼鬼畫符?結婚證書?而新郎的大名是……汪勁帆!

  “不好意思,只有即溶的,將就點。”汪勁帆從廚房端了兩杯咖啡出來。

  他知道這個大律師好友是個極講究品味的人,連喝杯咖啡都非常挑剔。

  “對了,我拜託你的事,進行得如何?”

  因為汪勁帆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於是便請康莊來擔任新公司的法律顧問。但康大律師專攻民事訴訟,因此替他介紹了幾位商事律師。

  “當然沒問題,林律師已經答應了。”只要他康莊出馬,沒有什麼事是不成的。

  “那……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應該不會向我索取太高的費用吧?”他剛買了房子,工作室也是小本經營,可沒有多餘的閒錢拿來亂砸。

  “這個我也關照過他了,放心,下個星期我會安排你們見面詳談,然後順便簽約。”

  “康莊,你真夠義氣,知道我創業維艱,還替我省錢。”汪勁帆頗感安慰。他這個老友不如外傳的愛錢嘛!

  “如果是我來當就更好了,免費義工嘛!”康莊喝了口咖啡,隨即皺起眉頭,“真難喝!”

  汪勁帆“嘿嘿”地乾笑了兩聲。真不愧是打一場官司要上百萬的殺手級律師,什麼都被他看穿了。

  “好啦!大律師,我不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你自便吧!我要回去補眠了,下午還要去客戶那裏做提案呢!”汪勁帆正想回房,卻被康莊叫住。

  “勁帆,等等!”

  “還有事嗎?”他滿臉倦容,雖然唱了咖啡,但還是很想睡。

  “嗯!很重要的。”康莊很正經八百地點點頭。

  “什麼事?瞧你嚴肅成這樣。”汪勁帆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康莊從西裝口袋掏出那兩張證書,“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江勁帆懶洋洋地接過來,一看,這可不得了。

  這……這是什麼鬼玩意?結婚證書?!

  他不信地大叫,“是誰開這麼惡劣的玩笑?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以為你應該會比我清楚。”康莊指指他的製圖桌,“我在你桌上找到的。”

  “我的桌上?”

  “這個簽名是你的字跡,沒錯吧?”

  他很仔細地看了又看,點點頭,“是我簽的名沒錯,但是……”

  見鬼了!他什麼時候簽過這種亂七八糟的證書……結婚?他連女朋友都沒有呢!

  “也就是說,你在民國九十二年的這一天和這位鐘夏生小姐已經在公開的場合經眾人的見證完成了一場合法的婚禮。”

  “啊?”汪勁帆仍是一頭霧水。婚禮?他什麼時候舉行過婚禮?他真的不記得了。

  “勁帆,我沒在和你開玩笑,你結婚了,和這位鐘小姐,在中國的法律下,你們已經是一對合法夫妻了。”康莊以專業口吻說道。

  “不會吧?”他居然平白無故多出一個老婆來,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你自己做了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嗎?”康莊曖昧地斜睨了他一眼。

  “喂!康莊,你別用律師拷問被告的那種口吻跟我說話可不可以?”汪勁帆無力地頂回去。康莊的職業病又犯了,真受不了。

  “勁帆,我是非常認真地在和你討論,請你正視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其實這件事可大可小,但個性謹慎的康莊寧願小心為上。“那天晚上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我記得那天你不是去參加林千卉的婚禮嗎?”

  沒錯啊!半個月前,他的確是去參加了幹卉的喜宴。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

  汪勁帆絞盡腦汁,努力地回想。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他也很想知道。

  “勁帆……”

  “發生了……啊!”他突然大叫一聲,記憶全都湧上來,“我想起來了,我們喝醉了!”

  “你們?你真的認識這個叫鐘夏生的女人?什麼時候、怎麼認識的?”康莊又把他當律師問案的那一套搬出來,哎——改不掉的職業病。

  “事情是這樣的——”

  汪勁帆將喝喜酒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全告訴了康莊。

  “就是這樣,我和她根本算不上認識。”他攤開雙手,無奈地聳聳肩。

  “可是,勁帆,這可是一樁生效的婚姻,你們結婚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康莊如是結論。

  “怎麼可能?!”汪勁帆差點被嚇到心臟無力,他不信地嚷著,“當時我們都喝醉了啊!神志不清不楚,這……根本不能當真的嘛!”

  天啊!他怎麼會這麼糊塗?糊塗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和某個陌生女人結了婚!

  “根據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條第一項的規定,結婚,應有公開之儀式,以及兩人以上之證人,照這張證書看來,條件完全符合,所以你們的婚姻是成立的。”身為律師的康莊,六法全書可是熱得不能再熱了。

  “可是我們並沒有去登記註冊,這樣應該不算吧?”他還抱持著最後一個樂觀的小希望。

  “那是另一個層次的問題,就眼前的證據來說,你們的婚姻關係已經成立有半個月了。”康莊就事論事,不過他心裏另有打算。

  “真的嗎?”

  “先生,我可是最大牌的民事律師,你在質疑我的專業嗎?”康莊自信滿滿地說。

  “不是,當然不是。”

  “你最好趕快找到這位鐘小姐,一起把事情解決比較好。”康莊站起來,準備離開,“我先走了,找到她就CALL我。”

  汪勁帆立刻沖進房間,翻箱倒櫃的。他記得她給過他一張名片,應該沒丟才對。

  啊!找到了,就是她!

  鐘夏生!

  當汪勁帆出現在“美姿服飾”的辦公室時,鐘夏生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還會再見到他,而且還是在她上班的地方。

  臺北未免也小得太可憐了吧?越不想見的人,偏偏硬是碰個正著。

  “你好,我要找鐘夏生小姐。”

  “你是哪位?”十七歲的懷春櫃檯美少女——小玉,一看到帥哥俊男,就會癡癡傻笑。

  “我……我是她的朋友,姓汪,有急事要聯絡她。”汪勁帆不擅說話,這件事的確很急。

  於是,小玉迫不及待沖進辦公室報告這個大新聞,“夏生姐,外頭有個大帥哥說要找你耶!”

  經過小玉這麼一嚷,辦公室裏大大小小的眾家姐妹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伸長了脖子往外張望,想看看來的男人到底有多帥。

  鐘夏生從位子上站起來,向汪勁帆走去。惟一之計,就是快點去把他打發走,她可不想被冠上“辦公室話題女王”這種無聊的頭銜。

  “你是……鐘夏生?”老實說,眼前這名女子雖然蠻漂亮的,但他已經不太記得了。

  “幹嗎?”她沒好氣地回答。

  “我是那天婚禮上坐在你旁邊的汪勁帆,你還記得嗎?後來我們還……”

  “我記得、我記得!你不用再說下去了!”鐘夏生急急打斷他。那麼可恥的事,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用不著他來提醒。

  “還好你還記得。”他松了一口氣,他真怕她忘了,那事情就難辦了。

  “汪光生,請問你有什麼貴幹?”她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和你私下談談,可以嗎?”

  “重要的事?”

  “相信我,這真的很重要,不然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汪勁帆很嚴肅地說。

  鐘夏生看他一臉懇切,不像作假,而且她也很想知道“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好吧!”她想了下便一口答應。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安靜的咖啡店坐下來,開始他們“很重要”的談話。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非要把我在上班時間找出來不可?”

  汪勁帆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從西裝口袋掏出那兩張證書攤在她的面前。

  “你看了就會明白。”

  “這是什麼?”

  結……結婚證書?!上頭還有她的名宇……她什麼時候簽過這玩意兒了?她可還是個待字閨中黃花大閨女耶!

  再仔細看一遍,這的確是她的筆跡沒錯。

  天啊!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

  “鐘小姐,你沒看錯,這就是你和我,我們的結婚證書。”汪勁帆苦笑著替她解答疑惑。相信她一定是認出了自己的簽名無誤,才會如此震驚不已。

  “不可能……一定是你騙我的!”鐘夏生的俏臉頓時皺成一團,“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如果真是一個玩笑就好了,我又何必大費周章地來找你?”他也很無奈啊!

  “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金光黨的騙徒?”她反駁道。

  “我剛得知這件事時,也和你有相同的反應,可是這是千真萬確的。”他能體會她懷疑的心情,因為他自己也曾有過。

  “怎麼可能?”她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垂下頭,氣惱地說:“光憑這兩張皺巴巴的破紙,真的就能判定我們結婚了嗎?法律是訂來玩的嗎?”

  結婚?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和某個陌生的男人結婚了?!

  “很不巧地,我有位專攻民法的律師朋友,就是他告訴我這是樁有效的婚姻。”他不疾不徐地回答她。

  鐘夏生狐疑地看著他。

  汪勁帆只好再將事情發生的始末詳細地向她解釋一遍。

  聽完了之後,她還是不太相信。

  雖然她不懂法律,但婚姻大事畢竟不是兒戲,真的只因為他們的酒後失態、醉言醉語的一個小玩笑,就決定了他們得綁在一起一輩子的命運嗎?

  “現在你相信了嗎?”

  她仍是搖頭,不過情緒沒那麼激動了,但還是無法接受這荒謬離譜的事實。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給她一個理由吧!

  “因為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要共同努力將船劃回岸邊,還是任其飄蕩在汪洋大海中,都靠你的決定了。”他已經說得夠明白的了。

  這件烏龍婚事能不能悄悄地、圓滿地落幕,就在她的一念之間。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設計用來陷害我的伎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他又長得這麼帥,她更不可不防了。

  “我為什麼要陷害你?我自己也是受害人啊!”他大呼冤枉,“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你想被這個可笑的婚姻綁住一生嗎?”

  “當然不要。”雖然她很想嫁,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那就對了,我建議讓我們和平相處,平心靜氣地把事情解決,然後回到自己的軌道,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你銳呢?”汪勁帆很有誠意地提議。

  他還不想結婚,至少目前不想。

  “讓我再仔細想想。”此刻她亂得很,大腦根本無法運作,“對了,這證書給我。”

  她正想收起來,帶回去毀屍滅跡,來個死無對證。

  但汪勁帆眼明手快,搶先一步壓住她正在動的小手。

  “只能給你一份!”他拿回一份,“還有,別想撕掉,損毀證物可是罪加一等。”

  鐘夏生白了他一眼。真討厭!竟然看出她心裏在打什麼主意。看來可不能低估他了。

  汪勁帆拿出一張名片給她。

  “這是我的電話,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就先這樣了。”他起身,順手拿起帳單。

  她立即掏了一百五十塊丟給他。

  “我請客。”他沒收。

  “我才不讓莫名其妙的人請客呢!”她把錢塞進他手裏,完全不給他機會表現紳士風度,逕自離開。

  說他莫名其妙?他會碰上她才是真的莫名其妙!

  真的嗎?那麼荒謬的情節,真的會在她的身上上演嗎?

  鐘夏生等不及下班,一回辦公室就立刻請假殺到國家圖書館去查六法全書。

  那些密密麻麻、蝌蚪似的法律條文,看得她頭昏眼花,當年大學聯老也沒這麼用功K書咧!

  找了半天,所找到的資料都和汪勁帆說的相去不遠,大同小異。

  她既無奈又無力,現在她不得不相信了。

  她嫁人了,她真的結婚了。

  “天啊!”她揉揉自己快要爆炸的太陽穴。

  她怎麼會讓自己發生這種事呢?

  如果那天不去吃那場見鬼的喜酒就好了……

  如果後來她不要那麼神經地找他去喝酒就好了……

  如果她節制一點,不喝醉就好了……

  這麼多的如果換不回一個既定的事實,那就是——她現在已經是已婚婦女的身份。

  “喝醉了就喝醉了,我幹嗎那麼無聊啊?”她對著六法全書發牢騷。

  鐘夏生,在二十八歲這一年,糊裏糊塗地因為幾杯酒就這麼把自己給嫁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9

第三章

  看來,除了照汪勁帆所說的方式去做之外,也別無他法了,至少鐘夏生目前是想不出來了。

  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意見吧!他不是有朋友是當律師的?也許能提供一些關於法律上的疑問的解決之道,如果在費用上也能打點折扣就更好了。

  鐘夏生拿出汪勁帆留給她的名片,準備打電話給他。

  “夏生,一線電話!”

  “哦!”接起電話,她納悶著是誰打來找她,“喂!我是鐘夏生。”

  “是我,汪勁帆。”

  原來是他。

  真巧,她才剛想打電話給他,他就先打來了,這算不算得上是某種心有靈犀呢?

  還是他感應到她正想找他,所以先打來給她?這真是一個挺浪漫的念頭!

  無聊!她想到哪里去了!

  “喂、喂!你在聽嗎?”

  “嗯!我在聽,你說。”鐘夏生拉回自己的心神,但聽著他的聲音,仍為剛剛的想法感到臉紅。

  “是這樣的,我約了那位律師朋友今晚一起吃飯,想順道找你去聽聽,也許會對我們有所幫助也不一定,你覺得如何?”

  賓果!

  打了老半天的如意算盤,就是等他這一句話。不過,她總不能這麼直接的答應,女生嘛!總是要矜持點好。

  “如果不麻煩的話。”夠矜持了吧?

  “當然不麻煩,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

  “那怎麼好意思,你告訴我約在哪家餐廳,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哇耶!有免費的便車可搭,說不定他還會順便請她吃一頓,真是賺到了。

  “沒關係,反正順路,還是我去接你吧!”

  “那就麻煩你了,我五點半下班。”鐘夏生不自覺地微笑起來,燦爛如花。這種感覺,有點像是約會。

  “好,到時候見。”

  “嗯!拜拜。”

  天啊!

  當她將話筒掛回電話,發現自己的手竟在發抖,而且臉頰發燙,心也跳得好快。

  發什麼神經?只不過是和他講了通電話而已!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他們除了那樁“烏龍婚約”之外,根本就還算是陌生人啊!

  她昏頭了啊她?!她可不打算在短期內再談一次戀愛,就算要談,對象也不會是他吧?

  一定是那天殘存的酒精在她的大腦裏作怪,一定是這樣的。

  “汪大哥,你打電話給誰?”工作室裏的行政助理黃芷琪走近江勁帆的座位,一雙眼睛直盯著他瞧。

  “啊?”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在問你,你打電話給誰?瞧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黃芷琪的口氣聽起來就像個被丈夫冷落的怨婦。

  “我……我打給客戶啊!有事嗎?”她是他請來的員工,他沒必要什麼大小事都向她報告吧?

  “曙!這是上次比稿用的設計圖,我已經整理好了。”她將一疊藍圖紙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哦!謝謝你。”

  黃芷琪是汪勁帆一位大學同學的小妹,今年才從大學畢業,一聽說他要自組工作室,立刻自告奮勇要來幫他工作。

  她不在乎工作重不重,薪水多不多,福利好不好,她在乎的是他。她喜歡他,從她國中時第一次見到他,她就喜歡上他了。

  關於這一點,汪勁帆自己也很清楚,她表現得實在太明顯,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但他只把她當成妹妹,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很快地,她就會瞭解這種感情是盲目的迷惑和崇拜,不是愛。

  “汪大哥……”

  “還有什麼事?”他全神專注在手上的設計圖,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我有兩張電影招待券,老哥送的,是你愛看的動作片,我……”

  “不好意思,芷琪,我今天晚上約了人,不能陪你去看。”汪勁帆歉然地笑笑。

  自從她來工作之後,主動出擊約過他不下十次,但他從沒答應過。

  “約了人?誰啊?女朋友嗎?”她的語氣酸溜溜地。

  每次她一約他,他就有藉口搪塞,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他怎麼那麼難追。

  “是康大哥。”他回答。

  如果不是因為康莊已經結婚,而且婚後生活幸福美滿,否則黃芷琪真會以為他們兩個是一對同性戀情人。

  “汪大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可憐兮兮又一臉委屈地問。

  她追他追得好辛苦,他卻從不曾停下腳步來看看她,她就真的這麼不討他喜歡嗎?

  是因為她長得不夠漂亮,沒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誘人的身材?還是她的家世背景和學歷配不上他?

  她到底是哪里不好?他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只要是他喜歡的,她什麼都肯為他做。

  汪勁帆有點震驚,沒想到她會問得那麼直接。

  他安撫地說道,“怎麼會?你怎麼會這麼想,沒有的事。”

  “不會嗎?不然為什麼我每次約你,你都剛好有事,跟你說話也不看我,愛理不理的,我是人,我感覺得出來。”天啊!她好難過,她想她快哭了。

  “芷琪,我今天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康大哥商量,不然找大雄陪你去看嘛!你們年紀相近,一定會談得來的。”

  “才不要!我喜歡的又不是他,幹嗎要納他?!你不去就算了,用不著把我推給別人!”她很生氣地含淚瞪了他一眼,“差勁!”

  黃芷琪轉身躲進茶水間。要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那實在太沒志氣了。

  臺北一家頗富盛名的義大利餐廳內。

  汪勁帆和鐘夏生到的時候,康莊和他的妻子陸橙橙已在事先預訂好的位子上等候多時。

  “我來介紹,這位是康莊,專業的民事律師;這位是他太太陸橙橙。”汪勁帆挺難為情地支支吾吾:“這位就是鐘夏生小姐,我……我的……”

  “我們都知道她是誰。”康莊瞭解地替他接下去,“先點東西吧!吃完再談。”他舉手招來侍者點餐。

  都這種火燒屁股、迫在眉睫的時候了,鐘夏生哪還有心情吃大餐,一道美味可口的墨魚義大利面被她攪來向去,也沒吃進幾口。

  她一向是美食主義者,也主張吃飯皇帝大,沒什麼比吃美食更重要的了,但她現在真的沒胃口,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個等待審判的罪犯一樣沉重,可是她是無辜的呀!

  好吧、好吧!就算她犯了個小小的錯,也是無心之過,老天為何要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呢?

  結婚?哦——她想到就頭痛。

  “鐘小姐,你吃得好少,胃口不好?”陸橙橙很關心地問。

  “沒什麼,只是不太餓。”鐘夏生對她報以微笑,雖然那是一個苦笑。

  “別擔心,”陸橙橙拍拍她的手,鼓勵道:“你和勁帆的事我們都瞭解大概了,康莊會設法幫你們圓滿解決的,別想太多。”

  “謝謝你,康太太。”現在鐘夏生最需要的就是這種善意的安慰。

  “叫我橙橙就好了,康太太未免太見外了。”陸橙橙溫暖的笑容教人不忍拒絕。

  “嗯!”

  餐後。

  “現在,讓我們進入主題吧!”康莊宣佈似地說,該是輪到他發揮所長的時候了。

  鐘夏生吞了一口口水,終於要開始了。

  她等著宣判的來臨,不管是好是壞,她都得接受,因為這是她自己闖出來的禍,她要對自己負責。

  “鐘小姐,詳細的情形勁帆都已經告訴過我了。相信你也很清楚你們之間的狀況,在法律上來說,你們現在算是一對正式的夫妻,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康莊直接進入問題核心。

  “嗯!我明白。”這些鐘夏生全都瞭解。

  “所以,你們目前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履行夫妻義務。”

  “夫妻義務?!什麼意思?”鐘夏生更加坐立難安了。

  不會吧?不會是她想像的那樣吧?她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這麼懲罰她呢?

  天啊!事情的發展好像比她想像還要嚴重……

  “就是你們必須住在一起,負共同責任之類的。”康莊解釋道。

  “可是……當時我們都喝醉了啊!這種婚姻真的成立嗎?”她急急地問。

  “根據民法第九百九十六條,當事人之一方在結婚時系在無意識或是精神錯亂者,得於回復常態六個月後向法院請求撤銷。”

  “撤銷?”

  “意思就是說,你們兩只得在從此刻起的六個月後才能離婚。”

  “為什麼要等六個月?現在不行嗎?”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說短也不短,她可不想把青春浪費在這些沒意義的事上。

  “這是我們的法律規定的呀!”

  鐘夏生深呼吸一口氣,穩住自己,“好吧!那我們就六個月後再聯絡,我一定會來跟你離婚的。”她很誠懇地看著汪勁帆。

  “鐘小姐,你想得太天真了。所謂的夫妻,是有同居義務的,如果你們想採用分居的方式離婚,那就必須等上三年才離得成喔!”

  “什麼?!三年!”她不甚淑女地大叫。三年後她都要過三十歲了,那她還要不要嫁人?

  “我建議你儘快搬過去和勁帆一起住滿六個月,然後訴請自願離婚,一切就皆大歡喜了,不是嗎?”康莊以專業律師的身份提議道。

  “只有這個辦法嗎?”她覺得很洩氣。

  “還是你願意等三年?”

  “我得好好的想一想……謝謝你,康律師。”

  “希望你不會想太久,等你決定好再通知我,我可以免費當你們的律師。”

  “謝謝,我……我先回去了。”現在她的心情亂得很,她需要靜一靜。

  “我送你。”汪勁帆連忙起身趕上她。

  待他們離開餐廳,陸橙橙開口了,“為什麼要騙他們?”

  “唔?”

  “還要跟我裝傻嗎?你怎麼沒提出真正的解決方法?”她對自己的老公可是很瞭解的,剛剛沒當著他們的面說出來,就是想聽聽他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有啊!怎麼沒有?”康莊笑道。

  “他們的事……沒那麼嚴重吧?只是一個小玩笑罷了,了不起登報作廢就可以,他們又沒到戶籍機關登記,還算不上是真正的有效婚姻吧?”

  “咦?你對這些法律條文倒是瞭解不少嘛!”

  “那當然 !誰教我嫁了個名律師的丈夫,這些法律條文對我來說只是小意思。”平常在家她並不會和他討論工作上的事,不過他那些法學雜誌、書籍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那我得小心點,以免被你搶了飯碗,到時就讓你養我了。”康莊笑著向妻子撒嬌,誰想得到在法庭上以冷酷無情著稱的他,在心愛的嬌妻面前竟如一只乖小貓。

  “頑皮!”她嬌嗔了一句,“對了,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真相?”

  “他們兩個看起來很配對呀!你不覺得嗎?”康莊笑著宣佈答案。

  陸橙橙馬上懂得他的意思了,她真心祝福這兩個才子佳人能傳出好消息來。

  在汪勁帆送鐘夏生回家的路上,兩人都異常的沉默。

  說實在的,除去那天晚上她發了酒瘋,硬拖著他去PUB“續攤”之外,他們根本就稱不上認識。

  而她,嫁了一個陌生人。

  “真的很抱歉,給你惹來這麼多麻煩。”趁著等紅燈的空檔,汪勁帆直摯地說。

  “不!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拉你去喝酒的,也是我提議結婚,對不起。”鐘夏生連忙說。

  “別這麼說,我也有錯,結婚的事我也有份,因為我也答應啦!”

  這兩個人突然客氣起來,互相搶著承擔錯誤。

  接下來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惟一的聲音是收音機裏蘇永康低沉的嗓音唱著動人的情歌。

  “我想,你還是搬到我那兒住吧!我的房子比較大,交通也方便,你覺得怎麼樣?”汪勁帆提議道。

  “再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你別想歪,我們當然是做名義上的夫妻,生活上全都各自獨立,就當你來做我的房客啊!”只是,這個房客和他還有一道離婚手續要辦。

  “這……”鐘夏生皺著眉,不知如何是好。聽起來好像不錯,而且這事情總是要解決,一直懸在心上也不是辦法。

  汪勁帆如足勁來說服她,他告訴自己,他只想快點把這事處理完,沒別的意思。

  “嗯!好吧!”她不想再猶豫了,一口答應。

  星期日,汪勁帆起了個大早,開著車去鐘夏生的小公寓幫她搬家。

  反正這件烏龍婚事遲早要解決,事不宜遲,還是早點搬過去吧!鐘夏生是這麼想的。

  “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來幫我搬東西。”她歉然地說。

  “別這麼說,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要同舟共濟嘛!”他也表現出他的風度。

  “那就麻煩你了,這裏還有一箱。”她將一個看來分量不輕的紙箱交到他手上。

  “這什麼?好重!”他被手中的沉甸嚇了一跳。

  “我的生財工具,小心點放,那些畫具顏料很貴的,拜託你了。”

  他聽話地供她使喚,搬上搬下。

  “還有……什麼……要搬的?”樓梯爬來爬去,他早已氣喘吁吁。

  看他這樣,她也過意不去,倒了一杯冰紅茶給他。

  “我還有些衣服要整理,你先休息一下吧!”

  汪勁帆乘機打量她佈置得很有個性的小空間。

  房子是有點老舊沒錯,但有溫暖的感覺和舒服的氣氛,他發現書桌上擺了一幀她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她清湯掛麵的齊耳短髮和一身高中制服,應該是在畢業典禮上拍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唇邊漾著小梨窩,笑意盈盈,是個甜美可愛的可人兒。

  鐘夏生抱著一堆衣服從房間走出來。

  “你小時候很可愛嘛!”他舉著相框說。

  “什麼意思?我現在不可愛嗎?”

  “我沒說喔!是你自己說的!”

  她微笑,佯怒嬌嗔,“本小姐到八十歲都一樣可愛。”她拿回照片,放回原位。

  這讓汪勁帆想到另一件事,“對了,你要怎麼跟父母解釋……”

  “我不打算讓他們知道。你呢?”這種事教她說……哎呀!實在太丟臉了。

  “我的父母都在國外,說或不說,影響不大。”要他怎麼說?說了,只教老人家空歡喜一場。

  “喂!既然我們要同住一個屋簷下那麼久的時間,我想我們最好計畫個生活公約比較好,你說呢?”

  “好是好,不過……”

  “不過什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喂?我有名有姓,如果你不想叫我汪先生,叫我汪勁帆也可以,OK?”被人家喂來喂去,好像他有多見不得人似的。

  “同意。”她點點頭。

  “好,現在我們來談談生活公約……”

  “拿去!”她立刻從口袋掏出一張紙給他。

  “什麼?”

  “生活公的呀!”

  “原來你早就預謀好了。”

  “別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先做好預防罷了!何況女人在這一方面都比較吃虧的,不是嗎?”她理所當然地振振有詞。

  他大聲念出來,“生活公的第一條,不准做人身攻擊,無論行為或是言語。”

  “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就請你簽個名吧?”她適時地遞上筆。

  看著她立得洋洋灑灑的條文,可不比六法全書遜色,不准干涉對方的私生活、不准在家中服裝不整、不准擅自進入對方的房間……

  他從來不知道,多了一個室友就會多了這麼多的不准,但他不能有異議,所以他二話不說馬上簽名。

  “那我應該付多少房租給你?”她把自己當成他的房客,可不是他老婆喲!

  “房租?”

  “對啊!我住你的房子難道不該付房租嗎?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房東……”

  “怎麼不是?那你是什麼?”

  “我是你老公!”他一說完,馬上自知失言,“我是說,名義上的。”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想欠你人情。”她也很固執。

  “好吧、好吧!那我建議,由你來分擔部分家事當房租,你看怎麼樣?”他退讓一步。

  “你是說真的?”能省則省,不花錢是最好 !

  “當然!”

  “成交!”他們用力握手。

  “鐘夏生!”汪勁帆氣呼呼地從廚房沖出來,猛地敲她的房門。

  “幹嗎?”她打開門探出頭來。

  “為什麼把我的泡面丟掉?”害他加了一個晚上的班,想吃點什麼來填飽辛苦的胃都沒法兒。

  “老是吃那種東西你會變成木乃伊的。”

  “說不定我上輩子是埃及人,所以這輩子只好當木乃伊!”肚子真的好餓,所以別期望他的口氣會有多好。

  “埃及人也喜歡吃泡面嗎?”她皮皮地反問。泡面偶爾吃吃嘗個鮮是不錯,像他那樣幾乎天天吃對身體就不好了。

  “夠了!我不跟你瞎扯,我要去超市,要替你帶什麼回來嗎?”他可不想把剩餘的力氣全用在鬥嘴上。

  “又要去買泡面啊?”

  “你有更好的建議嗎?”

  “好吧!看在你讓我住得這麼舒適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煮一餐請你吃吧!”

  “你?你會做菜?不會害我拉肚子吧?”所謂的現代新女性可能會開飛機,但做飯?會的應該是少之又少了吧!

  “少看不起人了,我雖然不是什麼國寶級的大廚,不過要做幾道家常菜還難不倒我的!”她倒是自信滿滿。

  “是嗎?”他還是有點懷疑。

  “今天你有口福啦!”她越過他走向廠房。

  半個小時後,好菜陸續上桌,炒空心菜、蔥爆牛肉、番茄炒蛋,還有一鍋濃湯。

  “怎麼樣?我沒吹牛吧!”

  “還沒嘗過味道,先別說大話。”說完,他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中。

  “好吃吧?”

  “嗯!真好吃!”他讚不絕口。

  “你看,我沒騙你吧?”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你從哪學的?真厲害!現在懂得燒菜的女人越來越少了。”

  “不用學啊!只要是我吃過的萊,我大概都能做得出來。”

  “那你對美食一定很有研究 ?”真看不出來,平時老是迷迷糊糊的她,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也稱不上是研究,只是喜歡吃,然後就試著自己做做看,久而久之就會了。”可能她真的有些做菜的天分。

  “那我們是同道中人,我也很愛吃。”他坦承。

  她一臉不相信,“美食主義者是不會吃泡面的。”

  “方便呀!一個人上館子多可憐,我又不會做菜,只好將就了。”

  “說得也是,就像上次和同事去巴里島玩,才去了三天,我就已經開始想念蚵仔煎了。”她深有同感。

  “還有臭豆腐!我最喜歡通化街那攤臭豆腐,每次一出國就想到流口水!”

  “對、對、對!還有士林夜市的廣東粥!”

  “還有四平街的番茄牛肉麵。”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家正宗山西刀削麵始祖對不對?”

  “對呀!你怎麼知道?”

  “我是那家店的忠實顧客!”

  他們邊吃邊談論各地美食,越談越興奮,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原來他們有許多共同嗜好呢!

  汪勁帆一進家門,就發現鐘夏生把手機掌離她的耳朵三十公分遠,並且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

  鐘夏生發現他回來,立刻把手指擺在唇上,做了個要他噤聲的動作。

  “男朋友?”他無聲地問著。

  她擺擺手,“我老爸。”她也用嘴形回答他。

  “鐘夏生!”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連三步之遙的汪勁帆都聽得一清二楚,他輕手輕腳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幹嗎啦?”

  “剛剛我好像聽到有男人的聲音,是哪個傢伙那麼大膽?你怎麼可以學人家搞同居?”

  “哪有什麼男人……我在看電視啦!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朋友她出國去遊學,所以拜託我來替她看房子,就是這樣。”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藉口了。

  “那你自己的房子怎麼辦?養蟑螂呀?”

  “我那是買的,她是向人家租的,房租都付清了,不住白不住,省得浪費,對不對?”

  “聽你這麼說,好像又蠻有道理。”

  “本來就是。”老人家最討厭年輕人亂花錢,抓准這一點就沒錯。

  “好啦!有空就回來,你媽念著你呢!”

  “知道了,跟媽說我好想她喔——”她在電話這頭向父母撒起嬌來。

  “是想念老媽的一手好菜吧?”

  “啊!被發現了。”

  “好了,長途電話很貴,不說了,記得放假要回家。”

  “嗯!爸再見。”

  “和你爸通電話?”汪勁帆已經換上家居服,看起來更年輕些。

  “對呀!我每個禮拜都會打通電話回去,隨便聊聊也好。”來臺北工作那麼多年,最想念的還是家鄉。

  “你們家人的感情真好。”

  她只是笑笑,不經意瞅見時鐘。都已經這麼晚了啊!

  “你今天好像比較晚喔?”

  “嗯!在趕一個CASE。”

  “一定還沒吃飯,我去幫你熱一熱,我今天做了鳳梨蝦球喔!”她起身到廚房。

  “聽起來好像不錯。”

  更不錯的是,他喜歡這種感覺,下班回來有一盞暖暖的燈光,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這就是家的感覺。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9

第四章

  星期六,是汪勁帆和康莊的每月一次的男人聚會。

  他們約在一家新開的酒吧,喝酒聊天、放鬆一下一整個星期來的工作壓力和緊張情緒。

  “最近怎麼樣?打官司的人沒那麼多了吧?”汪勁帆喝著啤酒。

  “打離婚官司的變少了,爭遺產的倒是大幅成長。”康莊似假似真地說。

  他們相視而笑,康莊是出了名的冷面笑匠。

  “你呢?和鐘小姐的‘婚後生活’愉快嗎?”

  “托你的福,我們相處融洽,很和平。”他早知道康莊會問這個。

  “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簷下,難道你完全沒有心動的感覺?”康莊直截了當地問。

  “你少無聊了好不好?”汪勁帆白了他一眼,“我和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是英挺才子,她是美麗佳人,更何況你們的‘關係特殊’,可能性可大了!”康莊這番話說得可真曖昧了。

  “我……”

  “而且你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鐘小姐看起來也很不錯,我看你們乾脆就這樣湊合、湊合,也就過一輩子了。”康莊這邊鼓倒是敲得挺起勁的。

  “就算我肯,人家也未必肯哪!”

  “你問過她了?”康莊賊笑著。

  “當然沒有。”汪勁帆像是在警告自己似的說:“我現在還沒打算結婚,我只想好好地把工作做好。”

  “別為工做這麼賣命,世界上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值得你去把握珍惜,例如愛情。”

  “咦?這句話從一個堪稱標準工作狂的人的口中說出來,感覺真怪!”

  “這是過來人的真心話,你要警惕在心。”康莊哥兒們地拍拍他的肩。

  “是,我記住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一個甜甜的嗓音突然介入他們的對話。

  汪勁帆和康莊同時回頭,他們身後站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俏麗女孩,全身都是流行時髦的裝扮。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她指指江勁帆身邊的空位。

  “當然!”回答的卻是康莊。

  “我叫珊咪。”她朝汪勁帆伸出手。

  “嗨!”他也伸出手和她相握,只是基於禮貌,沒別的意思,他連名字也不願告知。

  “是這樣的,我和我的朋友想去山上泡溫泉、吃宵夜,想找你們一塊兒去,不知道肯不肯賞光?”女孩主動大方,一點都不扭捏 嗦。

  “對不起,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別把我算進去。”康莊立刻撇清。

  “你呢?”很明顯她是沖著汪勁帆來的,康莊跟不跟根本無所謂。

  “我也結婚了。”汪勁帆歉然地笑道。

  “你真的結婚了?我才不信!”

  “很不幸,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沒戴結婚戒指?”她可真是觀察入微。

  “啊?”

  “不去就拉倒,編這什麼爛理由!”她大步離開。

  汪勁帆被一個當頭棒喝、恍然大悟。

  對啊!他還沒交換成指呢!難怪沒人相信他結婚了,連他自己都對這段婚姻很沒真實感。

  原來如此。

  汪勁帆回到家時,鐘夏生正抱著整桶的爆米花一邊吃,一邊看重播第N追的超催淚韓劇《藍色生死戀》。

  “夏生。”連他坐到她身邊都沒發現。

  “幹嗎?”她抬起臉,哭得亂七八糟的。

  他反倒笑了,抽了張面紙替她拭淚,“只不過是看個電視劇,也能哭成這樣?”

  “太感人了嘛!”噢!恩熙和俊熙實在太可憐了。

  “你明天有沒有空?”

  “有啊!”

  “那陪我上街買個東西可以嗎?”

  “好。”

  汪勁帆拖著鐘夏生逛了東區幾家大型百貨公司,逛了老半天,什麼也沒買。讓她直喊累死了。後來,他只好裝作不經意地把她帶進本來就預定好要去的珠寶店。

  “這一款是今年最流行的幾何圖形,很有設計感,男女都很適合戴。”店員小姐口若懸河地介紹。

  “你看呢?這個好不好?”汪勁帆拿給鐘夏生看,女人對首飾之類的小東西應該比較有研究。

  鐘夏生搖搖頭。

  “不好意思,請你再替我們介紹幾款好嗎?”他笑說。

  “好的,沒問題。”店員小姐忙著去找別的新款式。

  “你在發什麼神經啊?”趁著沒人注意,鐘夏生小聲地問道。

  “買戒指啊!你看不出來嗎?”

  “你要買戒指就自己買呀!為什麼連我也要試,我以為我只是陪你來買而已。”她以為她的作用就是出出意見什麼的,她可沒有閒錢買這種奢侈品。

  “先生、太太,這一組你們覺得怎麼樣?這是白金底座加上南非碎鑽,簡單大方、造形優雅又不俗氣,很適合年輕夫婦。”

  “喜不喜歡?”

  “你瘋啦!汪勁帆,鑽石好貴的!”現在鐘夏生滿腦子都是錢的符號,壓根兒沒空去想店員稱乎他們為“年輕夫婦”的意思。

  “不會的,我們現在有特惠活動,不但有折扣,還可以分期付款,一點都不貴啦!這一組銷得很好,只剩下最後一套了。”店員小姐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努力遊說。

  “還是好貴!”鐘夏生還是對價格斤斤計較。

  “先試一下嘛!錢的問題可以再商量啊!”店員小姐也不肯放過任何交易成功的機會。

  汪勁帆逕自拿起戒指戴進鐘夏生的左手無名指,那麼慎重其事,就像他們正在神的面前交換愛的誓言、戒指正是彼此的證物。

  “你看,戴起來好漂亮呢!也很適合你的手型。”店員小姐更是舌粲蓮花。

  “美麗的手戴什麼都好看。”汪勁帆突然握住她的手,對她笑得深情款款。

  鐘夏生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嚇人,有如快節奏的拉丁舞曲,完全不由她來控制。

  他在幹什麼?他們只是因為一個玩笑不得已成為有名無實的夫妻,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即將步入禮堂的戀人。

  可是天曉得,他們甚至沒有墜入愛河,他們只是……算是朋友吧!

  “你覺得怎麼樣?就這個了好不好?”汪勁帆笑著說,他喜歡她現在這個呆呆的模樣。

  “可是……”

  “別再可是了。”他掏出信用卡結賬,並且把對戒中的男戒也戴上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這下子,每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他是個已婚男子了吧!

  就在他們付完賬要離開時,說巧不巧,竟碰上了珠寶店的大戶——林千卉大小姐和她的新婚夫婚蕭世偉。

  店經理鞠躬哈腰、恭敬陪笑,任由林千卉頤指氣使;蕭世偉只敢躲在老婆大人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好巧啊!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你!好久不見,勁帆。”林千卉驕傲地伸出自己戴滿各色珠寶的手來,神態仿佛是個女王。

  “是啊!”汪勁帆沒理她,一點都不打算和她握手。

  尊貴的女王怎能忍受如此無理的侮辱,她收回玉手,準備攻擊。

  “這位小姐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

  鐘夏生狠狠瞪了一眼縮頭緒尾的蕭世偉。

  “哎呀!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世偉以前的那個死纏爛打、趕都趕不走的三流女人嘛!”林千卉不屑地打量鐘夏生,是有那麼點姿色,但又怎麼樣?她還是最美的!

  “千卉,請你說話客氣一點,夏生現在是我的妻子!”汪勁帆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天啊!勁帆,我有沒有聽錯?你居然……就算你被我甩了,傷心欲絕難以平復這點我絕對可以理解,但也不必急在一時,挑上一個二手貨嘛!”林千卉誇張地大聲嚷嚷,全部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夠了!林千卉,你的禮貌教養去哪了?!”汪勁帆忍無可忍地怒吼。

  “勁帆,我是為你好才好心勸你,像這種想盡辦法往上爬的女人我看多了,等她達到目的,立刻就會把你一腳踢開,順便敲你一筆贍養費。”

  “這些建議你應該留著自己用,想娶個富家女減少奮鬥二十年的投機分子也不少,你要小心點才是。”汪勁帆雖沒有點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林千卉被反將一軍,氣綠了臉。

  “大小姐,學著尊重別人吧!否則你只有等著自食惡果。”說完,汪勁帆便拉著鐘夏生離開。

  “你——汪勁帆,你給我記住!”林千卉不顧形象地大叫。

  “別……別氣了……”蕭世偉小心翼翼地拍拍老婆的手。

  看到這個懦弱的丈夫就有氣,林千卉舉起昂貴的名牌手提包朝他身上猛打。

  “你這沒用的傢伙!我被人家笑了,你也不會幫幫忙,眼睜睜看著我被欺負,我要你這個木頭幹嗎!”

  可憐的蕭世偉只能站著不敢亂動,任由她打罵個痛快。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安靜地兩個人之間形成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抱歉。”汪勁帆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鐘夏生看著他,笑問:“你道什麼歉?”就算真有人應該道歉,也不是他。

  “千卉她……”

  “又不關你的事。”她倒是看得很開,“誰知道會遇上他們,只能說是冤家路窄吧!”計較越多,就越不容易開心。

  “你一點都不生氣?”

  “氣呀!任何一個女人碰上這種情形怎麼可能不生氣,你那個前女友的嘴巴實在也太惡毒刻薄了,還好你早跟她分手了。”她沒有芥蒂地說。

  “那你……”他搞不懂,怎麼她說生氣,卻看起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本來我是氣得要命,正打算和她來場舌戰一決高下,你就已經先替我出頭啦!所以我就不氣了。”她這個人一向大而化之,氣也只是氣壞了自己,別人又不痛不癢,多劃不來。

  汪勁帆則是一臉茫然。出頭?有嗎?他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

  “看不出來平時你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訓起人來也挺溜的嘛!”她哥倆好地用手肘頂頂他,“你常在辦公室罵部屬啊?”

  “拜託,你少糗我了。”他會意過來,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哪有?這是讚美你耶!”

  他再一次鄭重地道歉,“對不起,真的。”

  “好了,我們誰也沒有對不起誰,就當作是個意外,不用再提了。”

  “可是……”

  “什麼?”她裝傻,假裝不懂他在說什麼,“你說什麼,我全都忘記了。”

  他被她可愛的模樣給逗笑。

  “好餓,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她提議道。

  “好啊!你想吃什麼?”

  “麻辣鍋。”她興奮地拍手,隨即看見左手上的戒指,“啊!還是吃陽春麵好了。”

  “怎麼了?”他不是沒看見她突然黯淡下來的小臉,她的表情替她說明了一切。

  “這個。”她舉起左手,“我會把買戒指的錢還給你,不過你要讓我分期付款,我沒那麼多錢可以一次還清。對了,你不能收我利息喔!”

  “不用還,我不要你還錢,這是我送你的。”雖然不是最名貴的鑽戒,但總是他的一片心意。

  “不行,我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我很喜歡,可是不能由你來送,也不應該。”她不想跨過那道模糊的界限,她不要讓他們之間目前單純的關係變得複雜。

  “我不夠資格嗎?我可是你的老公耶!”他試圖說些俏皮話緩和氣氛。

  “可是那是……”可惜她就是輕鬆不起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的婚姻關係來得有點荒謬、烏龍,但我們確確實實是結婚了,即使我們和其他正常的夫妻過著不一樣的生活,可是我們還是夫妻,戒指只是一個形式,是我該做的。”

  “你……”

  “別再拒絕我了,不然我會傷心的。”

  “那我就收下了。”她點點頭。

  “走吧!還是去吃麻辣鍋,我請客。”

  鐘夏生為此甚為感動。其實這個男人還不太差嘛!而且還挺浪漫體貼的。

  可是,她不想動心,這樣就好了。

  她曾被愛情給耍了一大圈,暫時她不想再當傻瓜了。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09

第五章

  春天的天氣陰晴不定,早上出門時還是豔陽高照呢!”到了下午就大雨滂沱,淅瀝嘩啦地直落,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下雨了。”汪勁帆望向窗外。

  從十層樓高的辦公室欣賞玻璃帷幕外的雨景,的確是一件頗浪漫的事;不過,現在可不是享受羅曼蒂克的時候,他還有設計圖要趕呢!

  “哎呀!真衰!淋成個落湯雞了。”說話的是汪勁帆的事業夥伴之一——專跑業務的KEN。

  “活該!我早就教你要帶傘了,誰教你不聽我的話。喏!拿去。”黃芷琪拿了條毛巾給他,不忘數落兩句。

  “怎麼淋成這樣?”汪勁帆也參上一腳。

  “和客戶談完生意出來才發現下大雨,你也知道下班時間計程車有多難叫,所以我就一路跑回來,反正不太遠。如果早知道會下雨,我就自己開車去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黃芷琪再回他一句。

  汪勁帆看看外頭的雨,下得還挺大的,雖然是典型春雨綿綿的梅雨季節,但天氣這東西就像愛情一樣,教人拿不准,要是淋了雨,感冒了就糟糕了。

  奇怪,他到底在想什麼呀!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吧!他還有一堆事要做呢!

  但是,他的心就是靜不下來。

  “KEN,我先走一步,往一他的就拜託你了。”

  “勁帆,你上哪去?那份設計圖很急耶!”KEN說。

  “對呀!汪大哥,你要去哪?外頭還在下雨。”黃芷琪也說。

  “我明天再趕給你,就這樣了,拜拜!”他拿了外衣和車鑰匙就往外走。

  汪勁帆匆匆忙忙地離開辦公室。

  其實,他只是想到了鐘夏生。依他對她個性的瞭解,即使天氣預報員說了一百次會下雨,她也一定不會記得帶傘。

  下雨天又不好叫車,他決定還是自己跑一趟,去接她下班。

  路況很差,馬路簡直就像停車場,好不容易到了她的公司樓下,發現她正在人行道上用皮包擋著雨和一堆人爭搶計程車。

  他按了按喇叭,她一抬眼就看見他坐在車上對她揮手,不假思索,她快樂地朝他飛奔而來。

  “你怎麼來了?”坐上車後,她開心地說。

  “因為有人老是不記得帶傘,搶計程車又搶不過別人,我只好來了。”

  “我怎麼知道會下雨嘛!濕答答的,好討厭。”她拍拍身上的水漬,才一下子幾乎全身都濕透。“如果你有注意到氣象報告的話,你就會知道,臺灣現在已經進入梅雨季了。”他提醒她。

  “我最討厭下雨天了!”鐘夏生懊惱地說。

  “其實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們倆的公司離得又不遠,很方便啊!”

  “那怎麼好意思,已經麻煩你那麼多了,連這點小事也要打擾你工作的話,我會過意不去的。”做人還是客氣一點好,尤其他們又非親非故的,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我不介意啊!”他微笑道。

  聞言,種夏生的臉頰突地發燙,全身也泛起一陣燥熱,令她慌亂得手足無措。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還是他看出了什麼?看出她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其實是有點喜歡他的,雖然她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

  愛情這惱人的玩意兒,短時間內,她不想再碰了,真的。

  “雨真的下得好大,我的外套都濕透了。”她不敢看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說。

  “快脫下來,穿著濕衣服很容易感冒的,先等我的吧!”他從後座拿了自己的外套給她。

  “謝謝。”

  鐘夏生脫下自己的外套換上他的,上頭還有他慣用的古龍水味道,和著淡淡的煙味,屬於男人的氣味。

  而她現在正被滿滿的包圍在其中,是一種很溫暖幸福的感覺。

  “來,擦擦臉,看,你連頭髮也都濕了。”他抽了張面紙替她擦。

  “我自己來就好。”她接過他遞來的面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霎時雙頰飛紅。

  “怎麼了?臉這麼紅,不會真的感冒了吧?”他空出右手撫上她的額。

  “沒事啦!我沒事啦!只不過是有點缺氧……”她伸手想推開他的手,卻反被他牢牢地握住。

  “手怎麼這麼冰,著涼了?要不要我把冷氣關小一點?”他用他的大手暖著她的手,“你的手好小!真的能做出衣服來嗎?”

  “汪勁帆……”

  “嗯?”他抬起頭來。

  “我……”

  這麼近的距離,眼對著眼,心跳飛快,兩人的呼吸也交纏在一起,誰也想不起來到底要說什麼。鐘夏生不施胭脂的粉嫩俏臉,那雙迷迷濛濛的大眼睛,深棕色的瞳孔反映出一個意亂情迷的成年男子。

  更別說她那微嫩的柔軟紅唇,在在發出邀請,請他品嘗。

  一時情不自禁的汪勁帆,傾過身去吻了她,而她也沒有拒絕。

  起先,他只是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她的唇,帶點試探性的輕吻,她柔嫩的唇瓣像是鮮美多汁的水果,令他上癮,只想一吻再吻。

  她則是完全沉醉其中,根本忘記自己曾經如何地提醒過自己,但是和他親吻的感覺實在太美好,她捨不得現在就結束。

  她喜歡他酥酥麻麻的吻、清新的男人香、強而有力的臂膀、溫柔的擁抱,她喜歡這種無言的親密感。

  但是,這些曖昧的小動作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

  汪勁帆催促著她為他分開雙唇,他靈活的舌溜進她的口中探尋一切甜美的甘津蜜ye。

  她被他的舉動稍稍嚇了一跳,但很快地,她就瞭解他帶來的是歡愉而不是嫌惡,她也想讓他有同樣的快樂,於是她模仿他的方式,用她的小舌尖在他的嘴裏輕挑了下。

  她青澀笨拙的回應,卻激起了他全身最激烈的生理反應,他的手簡直離不開她。

  “夏生……夏生……”他的手指纏卷著她微濕的發,吻也落在她優美潔白的頸子上,以及領口間性感的鎖骨,留下一個個愛的烙印。

  “什麼?”她已經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分不清天南地北。

  她知道道聽起來有點荒謬,雖然他們已經抱在一起了,緊得一點縫隙也沒有,可是她就是想再靠近他一些、更貼近他一些。

  “我想吻你。”雙手捧住她的小臉,大拇指摩挲著被他吻過微微紅腫的唇,令他一陣心蕩神馳。“你已經在吻了呀!”她嬌笑道。如果他們在做的事不算接吻的話,那她真不曉得怎樣才算是了。

  “不夠,我還要更多。”

  他變得和平常風度翩翩的樣子有點不一樣,她說不上來;但她並不討厭這種甜美又陌生的奇異感覺,相反地,她還挺喜歡的,最好他能一直持續下去不要停止。

  這個長吻開始變得更為誘惑魅人,當他輕咬著她的耳華時,她的理智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嗯……勁帆……”

  他忙得沒空回應她,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他一直以為她很瘦,沒想到看似弱不禁風的她,竟是如此飽滿……

  就在那一瞬間,一輛轎車從他們的車旁疾駛而過,閃亮的車燈打在他們身上,那令人震耳欲聾的喇叭聲也驚醒了沉醉在愛欲裏的兩人。

  兩個人都從這個熱烈而纏綿的長吻中清醒過來,他們迅速分開,並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服裝儀容。

  “我……夏生……”

  “沒事!真的沒事……”鐘夏生笑得很假。

  她在搞什麼啊?說好只是當名義上的夫妻,卻和他接吻,而且還差點就……更要命的是,他們還在車上耶!

  雖然停車場一向是暗得可以,人也不多,但如果不是那輛車剛好經過,他們應該已經……天啊,她有那麼饑渴嗎?

  “剛才……我……”汪勁帆也結結巴巴得說不出話來。

  “那沒什麼意義的,對不對?就像外國人打招呼也是親來親去的,我們這麼熟的朋友了,打個招呼也不為過,你說是吧?”

  “打招呼?!”他可不喜歡這個說法。

  “嗯!就是這樣。”她如此安慰自己。

  “夏生?”

  “回家吧!我好想趕快洗個熱水澡,吃頓好的,晚上還要看木村拓哉的日劇呢!”

  她越是裝作不在意,汪勁帆就越是介意,至於到底是介意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周休二日前的星期五,臨下班前,越挫越勇的黃芷琪不死心地又來邀約汪勁帆。

  “汪大哥,我們今天去看電影好不好?有一部奧斯卡得獎的片子上檔了。”她從來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好感和追求他的決心。

  “看電影啊?”汪勁帆是很久沒上戲院看電影了。

  “對啊!我記得你不是很喜歡梅莉史翠普嗎?加在這部片子表現很突出喔!”

  “那……好啊!”

  “真的?!”她又驚又喜,本來還以為她得費更多的唇舌才說得動他,也許又是白費功夫,她早就有心理準備第N次的拒絕,怎麼料得到他竟然答應了。

  “大雄、小偉,一起去吧!”汪勁帆叫住兩位正在收拾桌面的同事,“晚上我請客。”

  “不好吧?人家芷琪又沒邀我們。”

  “對呀!我們才不想當電燈泡。”

  兩人一搭一唱、合作無間。

  “你們在胡說什麼?大家一起去,我是老闆,我說了算!”汪勁帆擺出老闆的架式。

  “是,老闆。”

  “小琪,打電話訂票。”

  “汪大哥……”

  好吧!聊勝於無,黃芷琪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訂了四張票。

  看完電影之後,黃芷琪立刻使使眼色,暗示大雄、小偉已經“打擾”得夠久了。

  兩位同事也很有技巧地找了個藉口開溜,不然就要死在她的殺人目光下了。

  “你們不一起去吃飯嗎?”汪勁帆納悶地問。

  “不了、不了!我們和別人還有約。”

  “這樣啊……”

  “那就下星期一辦公室見了!”

  “嗯!拜拜。”

  這下子黃芷琪可開心了,她挽住汪勁帆的手,“汪大哥,你說我們去哪裡吃飯好?你喜歡吃什麼?”

  “都可以,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義大利菜,可是也想吃日本料理,港式飲茶好像也不錯。哎呀!汪大哥,你替我決定嘛!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她百般討好地說。

  其實,汪勁帆現在最想吃的是鐘夏生做的家常小菜,比任何一家有名的餐館都要來得可口對胃。

  不曉得她現在在幹嗎?吃飯了沒?

  自從那一次的“意外”之後,他每天早出晚歸、賣力工作,她也是三不五時就和同事朋友聚餐,忙得不得了。

  不得已碰見了,兩人也極力裝出沒事的樣子,變得更生疏客氣了。這股低氣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除。

  他很想打個電話給她,即使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卻又提不起勇氣來。

  “汪大哥,你在想什麼?”黃芷琪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

  “沒什麼。怎樣?你決定好了嗎?”

  “那我們去吃墨西哥菜好了,突然很想吃辣。”她知道他愛吃辣。

  “好啊!”

  飽餐一頓後,汪勁帆直接送黃芷琪回家,害她悶得半死,她賴在位子上遲遲不肯下車。

  “小琪,你家到了。”汪勁帆不解風情地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人家還捨不得離開你嘛!”她撒嬌似的說。

  “小琪……”

  “我今天好開心喔!”她拉著他的手,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汪大哥,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們……”“芷琪!”他推開她,鄭重地看著她說:“我也喜歡你。”

  “真的?”

  “我對你就像妹妹般的喜歡,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妹妹。”他知道這樣說很殘忍,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騙人!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不再是當年那個黃毛丫頭了!”

  “我知道你長大了,但是你的心並沒有長大,你還停留在十三歲。”

  “才不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自己的感情她最清楚,她實在是受夠了被當做“妹妹”。

  “小琪,我對你就像哥哥對妹妹……”

  “不要!哥哥我已經有一個了,不需要再多你一個!我愛你,我才不要當你的妹妹,我要當你的女朋友。”她表白心意。

  汪勁帆無話可說了。現在的年輕女孩都是這樣自信滿滿,連面對愛情也不例外嗎?

  “可是小琪,我並不愛你啊!”

  “那是現在,我會一直努力,直到你愛上我為止。”她固執地說。

  他無奈地苦笑。他是不是該向她好好學習?不當個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呢?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10

第六章

  拉丁風味濃厚的義大利餐廳裏,有兩個大男人坐在最角落的位子,竊竊私語。

  這兩個男人,正是汪勁帆和康莊。

  “好,你吻了她,然後呢?”

  “康莊,你到底有沒有專心在聽我說?請你正經一點好嗎?”

  “我很專心啊!汪先生你看不出來嗎?”康莊故作嚴肅,其實心裏早就笑翻了。

  “這件事很重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商量,你懂不懂?”汪勁帆又想到那天在停車場發生的事。天啊!他的頭越來越痛了。

  “你只是吻了她,又沒有更進一步做什麼,不用這麼自責。”康莊拍拍他的肩。他知道勁帆是個正人君子,應該不會亂來。

  “拜託!我早該知道像你這樣的花花公子,根本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喂!你說誰是花花公子?!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康莊反駁。

  汪勁帆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懊惱的樣子,他心裏面煩得要死,卻又不能暢所欲言,除了吻,他還差點侵犯了鐘夏生,即使康莊是他的好朋友,他還是沒辦法說出口。

  康莊笑了。這就是一個為情所苦的男人呀!而深陷情海的他,顯然對這分來勢洶洶的愛不知所措。

  “勁帆,你是不是喜歡上鐘小姐了?”康莊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啊!因為你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譬如說是男女之情,所以你才會對那個吻這麼在意。”康莊分析道。

  “男女之情?我和夏生?”有可能嗎?他對她的感情已經超出界線了嗎?

  “在這個奇怪的年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更何況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久了,要不動心,很難吧?”

  “可是我們只是朋友啊!”當初,他們說好只當朋友就好了。

  “愛情就是因為在不可預期之下發生才最美。”這是康莊的至理名言,也是經驗談。

  “夏生她……”

  “耶!說人人到。”

  “什麼?”

  “那不是鐘小姐嗎?她怎麼和別的男人約會?”

  汪勁帆一聽立刻回過頭去,果然看到鐘夏生和一名年的三十左右的體面男子坐在個邊的位子上,有說有笑的熱絡樣。

  “那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吧?”康莊這說法簡直是火上加油。

  汪勁帆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邪還是怎樣,他推開椅子站起來,向鐘夏生走去。

  其實,鐘夏生會答應眼前這位男士——張正文的邀約,也只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

  張正文是她上班的那棟辦公大樓中某層樓的某家公司裏的職員,平常上下班搭電梯、在附近買便當都會碰到打個招呼、聊幾句,事實上完全不熟。

  中午午休時,她在自助餐店巧遇他,聊著、聊著,他便約她下班後一起吃飯、看電影,她不置可否地答應了。

  反正這是她的人生不是嗎?她和汪勁帆早就協議好互不干涉對方的社交生活,她又何必在意她和別的男人上街、約會,他會怎麼想。

  “這家的義大利面非常道地,你一定要嘗嘗。”張正文熱烈推薦。

  “嗯!那我來個墨魚義大利面好了。”

  “行家喔!沒想到你也是個美食主義者,我們的興趣很雷同啊!”

  鐘夏生只是笑笑,沒來由地想到汪勁帆,她第一次吃墨魚義大利面就是和他上館子時他替她點的,他說那是義大利面的精華。

  “夏生。”

  一隻有力的手搭上她的肩,她抬起眼,“你……你怎麼會在這裏?”真是令人驚訝。

  “和康莊約在這裏談點事,沒想到會遇見你。”汪勁帆的笑容有點僵硬。

  “我……”

  “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他看向對面滿臉疑問的男子。

  “這是張正文,辦公大樓裏的同事,他是……”

  “張先生你好,我是夏生的未婚夫,汪勁帆。”汪勁帆替她接下去。

  “汪勁帆……”鐘夏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們不是說好不對外公他們的關係嗎?

  “承蒙張先生的照顧,希望夏生沒給你添麻煩才好。”

  “不會、不會!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要辦,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那就不耽誤你了,張先生,慢走。”

  張正文逃難似的離開餐廳。

  他們相對默默無語。

  “你……”鐘夏生才一開口,就被汪勁帆拉起來。“你做什麼?”

  “回家!”他口氣不佳地將她拖出餐廳。

  康莊微笑了起來,這頓飯錢他付得心甘情願,因為汪勁帆終於要面對現實、面對他自己的心了。

  “你是怎麼回事?”一關上門,鐘夏生劈頭就問。

  汪勁帆脫了外套丟在沙發上,到廚房倒了水一口氣喝光,卻仍澆不熄他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火苗。

  “汪勁帆,你吃錯藥啦?”

  他恍若未聞,只是不停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我們不是約法三章過,不能干涉對方的生活、各過各的嗎?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約會?”她沒有生氣,只是想聽聽他的答案。

  他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走來走去。

  “汪勁帆,你不要再走來走去的,你走得我頭都昏了!”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叫,“停下來!”

  他轉身,一個大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裏。

  “你……”

  接著,他便狠狠地吻住了她。

  熊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他急切地舔吻她的唇瓣,催促她張開嘴,他要採訪她的每一處幽境美景,啜飲她口中的芳香甜液。

  她應該是他的,別的男人休想碰她一根寒毛,多看一眼也不行。

  “勁帆……”

  她的頭一偏,讓他的吻落在頸子上,他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一步步往下吻去。

  怎麼……怎麼會這樣?一次他並沒有……

  噢!天啊!加全身無力,快要站不住了,如果他繼續像這樣吻她,她不敢肯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夏生……”

  “什麼?”她根本不敢看他。

  “我為你燃燒。”他的手來來回回撫摸她的背,徘徊在她的腰際和美臀上。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只能感覺他的大手所帶來的美妙憮觸,她要他再持續下去,她還想要嘗嘗這享受的滋味。

  “夏生,我可以嗎?”他不想再對自己說請了,他想要她,想得不得了。

  “嗯……”她隱約明白他在請求什麼,但她不願正視,真的發生了什麼再說吧!

  汪勁帆把她的囈語當做應允,攬腰抱起她,走進自己的房間。

  他將她放在大床上,輕手輕腳地脫掉她的上衣和長裙,現在她的身上只有一套粉紫色的蕾絲內衣褲,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水嫩。

  “好美,夏生,你真的好美。”他用手背碰觸她光滑的大腿。

  “啊!勁帆……勁帆……”她呢喃著他的名宇。

  “哦!我的天哪……”她全亂了,她的身子還沒體驗過這般瘋狂的舉動……

  最後,兩人都在這親昵的氣氛中得到另一種高chao……

  鐘夏生躺在床上看小說培養睡意,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想那晚所發生的事。

  現在她和汪勁帆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候,床頭的臺燈突然熄滅了。

  等了一分鐘,電燈的開關不知被她按了幾百次,不亮就是不亮。外頭也是黑漆漆的一片,連路燈也沒有。

  她嚇死了!因為她怕黑。

  “汪勁帆,你在哪裡?汪勁帆——”她什麼都不管了,扯開喉嚨大叫。

  “在這裏。”不到三秒鐘,他便點上蠟燭開門進來。

  “啊——”

  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嚇人,像吸血鬼電影中德古拉伯爵出場的模樣。

  “是我啦!”他又走近了點。

  她放下用來蒙頭臉的被子,故作鎮定,“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停電了?”

  “可能是有什麼工程要進行吧!我也不清楚。”他放下燭臺,“我把燭臺擺在這兒,你安心睡吧!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汪勁帆!”她叫住他。

  “什麼?”他握住門把,不敢回頭。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陪我……”

  “夏生……”她又要考驗他的耐力了嗎?

  “拜託你,陪我,等我睡著再走好不好?”她在不自覺中對他撒嬌。

  真是敗給她了,他就是不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好吧!”

  他挑了張沙發,整個人陷在其中,眉宇之間淨是疲倦的神色。

  “你很累呀?”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面向他。

  “嗯!”他閉著眼睛,點點頭,“如果你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你說會不會累?”

  “幹嗎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樣?分點工作給別人做呀!誰說老闆就要事事親力親為,每件事你都要自己做,活該你會累死。”

  “你以為我願意嗎?要不是因為我——”汪勁帆猛然睜開眼,連忙住口,怕洩漏了太多的秘密。

  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還在他的腦海中發酵,他的身體還在為她悸動,縱然他們倆都有意無意地躲著對萬,逃避這個話題。

  於是,他只好用超時工作來追自己遺忘,卻怎麼也忘不了她動人的身影,他的心淪陷了。

  “因為你怎樣?”她沒有心機地問。

  “沒什麼,我很累,睡了好不好?”他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

  “你真的很累嗎?”

  “當然!你看不出來嗎?”他好沒氣地說。

  “那……你上來睡吧!”她於心不忍,而且是她要求他留下來陪她的,讓他窩在沙發上……太說不過去了。

  “你說什麼?!”他的瞌睡蟲全都不翼而飛。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睡得舒服點。”

  “你是說真的嗎?”

  “要睡不睡隨便你!你不睡我可要睡了。”她背對著他躺下,小賭氣地說。

  才剛說完,她身邊的空位立刻凹陷下去,他洗過澡的清新體香圍攏在她的周遭,她的體內升起一股異樣的騷動。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同躺在一張床上,是不是一定就會發生一些什麼綺麗情事呢?她能否吸引他、使他犯罪?

  天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她已經……她又不是什麼花癡色女,怎麼可以想這種事?

  “汪勁帆……”

  “嗯?”

  “你睡著了嗎?”有他在,她根本睡不著。

  “如果我睡著了,還能跟你對話嗎?”他悶哼了聲。

  “汪勁帆,你很過分耶!”她轉過來輕捶他一記。

  “我也拜託你一件事好不好?”他睜開眼,笑著握住她的手。

  “什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連名帶姓地叫我?我的名字還不太難念吧?”

  雖然在黑暗中,但鐘夏生能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很怕讓他看見。

  “你怎麼了?睡死了?”他伸手推推她。

  “你才睡得像豬一樣。”

  “對啊!我是屬豬的啊!”

  “你是存心跟我作對呀?”她鑽出被單,睜著大眼嬌嗔,可愛極了。

  就在月光和微弱的燭光下,親昵的氣息形成一種曖昧,氣息回蕩在彼此的呼吸之間,心跳加速,臉兒發燙,想親近對方的欲望節節升高。

  “夏生……”

  “嗯?”

  “我們……”他輕撫她的發,“我們不能……”

  “可是……”她反握住他的手,“我們想要。”

  “你……”

  她主動偎進他的懷中,“抱我。”

  這是她應允的,所以他不會放手。之前那些天人交戰的掙扎,現在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撩起她的棉質連身睡衣,從頭頂脫下丟到床下,潔白無瑕的姣好身段僅著一條小小的、白色的比基尼小褲褲,她不安地扭動了下。

  “好冷喔!”她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有點小害羞。

  “別……別遮住你美好的身體,”他拉開她的手,“我要好好欣賞。”

  “勁帆……”她被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這麼叫我。”他壞壞地笑道。

  “你……你討厭啦……”

  早晨,光明重新降臨,陽光透窗而入,灑滿一室的明亮。

  鐘夏生醒來,發現身旁正睡得酣熟的汪勁帆。

  她只是仔細地打量著他,英氣的劍眉,直挺的鼻,薄厚適中的唇,雖然他閉著眼,但她知道他有一雙漂亮有神的眼睛。

  她的心裏突然湧上一股異樣的情懷,如果能一直看著這張無邪的睡臉,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他長得不錯,收入穩定,有車有屋,還有自己的事業,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情溫和、彬彬有禮,這樣的優質男人在這個貧乏的城市裏已經缺貨很久了。

  愛上他應該是很快樂的事……

  老天!她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難道她真的對他日久生情了?

  可是他呢?他不曾說過他愛她,就連喜歡也不曾說出口,除了他們曾分享過的的……他什麼也沒表示。

  天啊!她正單戀著他呢!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輕點他的鼻頭,“汪勁帆,我愛上你了耶!”

  這小小的動作驚醒了他,他微睜開眼,看見她就在他的身邊。

  “早。”

  “我一定是在做夢,你不是真的。”他笑著,這夢太美了,他不想醒來。

  “快起床了,賴床先生,你上班要遲到了。”她拿了枕頭往他肚子上一敲。

  “嗯!我馬上就起來!”結果他還賴在床上。

  “起來了啦!你不上班,我還要上班呢!”她順手打開電視,已經恢復供電了。

  晨間新聞說,昨天的全台大停電是因為變電所的人為疏失才造成的,但經過漏夜搶修,已恢復了大半的供電,請民眾不必驚慌。

  “在看什麼?”他也下床了。

  “昨天停電的新聞。”她轉身進廚房,“我來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什麼都好。”

  “貧嘴!”

  正當他們打情罵俏之際,門鈴不解風情地響了起來。

  這麼早,會是誰?

  “我來開。”汪勁帆說。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10

第七章

  來的人居然是黃芷琪。

  “汪大哥,你沒事吧?!”她一看到他就興奮地大叫。

  “我……我沒事,你怎麼來了?”他面有難色,她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我擔心你呀!昨天全台大停電,手機、電話都打不通,本來昨晚就想過來了,可是沒電我家的大門打不開,差點出不來,還好我們那棟大樓有備用的發電機……”

  “謝謝你特地來看我,我很好,沒什麼大影響。”他及時打斷她的喋喋不休。現在的情況,實在不能再讓她來攪和。

  “那……吃早餐吧!看,我帶了你最愛吃的永和豆漿。”她舉起手上的提袋,“不請我進去坐啊?”她還是第一次來呢!雖然是不請自來。

  “這……不好意思,我……”他要怎麼拒絕才好?

  “哎喲,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她推開他逕自進入客廳。

  剛好種夏生從廚房走出來,“勁帆,是誰?”

  兩個女人終於碰上了,空氣中立刻彌漫著一股不容忽視的火藥味。

  “你是誰?”黃芷琪個子嬌小,不過聲音可是宏亮得很。

  “你又是誰?”鐘夏生也不是省油的燈,怎麼可能默默任人欺罵。

  “汪大哥,她是誰?你家裏怎麼會藏著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女人?”黃芷琪義正辭嚴得好像自己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小琪,不准胡說!”汪勁帆很少這麼嚴厲地對人說話。

  “我怎麼胡說了?”大早出現在男人家裏,還穿著睡衣,會是什麼正經好女人?”黃芷琪好像忘了汪勁帆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現在也正是清晨七點鐘。

  “夏生是我老婆!”他大叫。

  “你老婆?!”黃芷琪差點嚇掉了下巴。老婆?這怎麼可能?他老婆應該是她才對呀!

  “暫時的。”他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不解釋清楚是不行的了,於是他把所有的一切從頭說了一遍。

  鐘夏生越聽越悶。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分離的時刻終於來了,她卻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反而在心頭添上一抹淺淺的愁悵……

  經過這些日子,她再也回不到當初的自己,他也是這樣的嗎?這是她放在心上始終想問卻又開不了口的疑問。

  “所以,也就是說,你們的婚姻關係只維持到這個日期,就結束 ?”黃芷琪指著月曆上被他用紅筆圈出來的日子。

  汪勁帆嚴肅地點點頭,鐘夏生則是別開臉回避那抹令她怵目驚心的鮮紅。

  “我就說嘛!汪大哥怎麼會這麼糊塗又沒眼光,原來是被設計陷害的。”黃芷琪就是討厭在江勁帆身邊出現的女人,誰都一樣。

  “黃芷琪,你夠了!”縱使有好脾氣的他也被惹毛了。

  “汪大哥……”黃芷琪愣住了。

  “夏生,別跟她計較,小孩子就愛胡說八道。”他拉住鐘夏生的手,試圖安慰她。

  “我去換衣服,等一下還要上班。”鐘夏生無力地笑了笑,撥開他的手轉身回房。

  他們已經到終點了,馬上就要分道揚鑣,本來她以為……

  算了,她怎麼以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在剩下的日子好好和他度過每一天。

  汪勁帆則是萬般懊惱。該怎麼做才能把時間再延長些,他還不想和她分開啊……

  星期六晚上,兩人接受陸橙橙的邀請,一起享用了一頓溫馨美味的家常菜。

  飯後,陸橙橙收拾著桌上的杯盤狼藉,鐘夏生也在一旁幫忙;拜汪勁帆所賜,她們現在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夏生,你是客人耶!怎麼可以讓你做這些事?到客廳去啦!這裏我來就行了。”陸橙橙拉著鐘夏生的手,阻止道。

  “你是孕婦,才更應該多多休息,讓你忙了一整天煮這麼一大桌好菜請我們,再不幫點忙才真的是過意不去。”

  鐘夏生並非客氣才這麼說,她是衷心為陸橙橙高興,尤其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更值得慶祝。不管將來會怎麼樣,她也會永遠把他們夫妻倆當成好友的。

  “菜還合你胃口吧?我廚藝不精,燒來燒去就是那幾樣,讓你見笑了。”陸橙橙婚前是從來不下廚的,婚後為了老公的胃著想,抱回一大堆的食譜研究,現在已小有收穫。

  “怎麼會?我覺得很好吃呢!”只要用心,白米飯吃起來也都是甜的。

  “聽勁帆說,你煮得一手好萊?”

  “沒有啦!只是一些家常小菜而已,他太誇大其辭了。”鐘夏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仍掩不住一絲欣喜。原來他還會誇讚她呀!

  “這些日子和勁帆相處下來,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陸橙橙單刀直入問重點,拐彎抹角的太浪費時間了。

  “不錯啊!脾氣好也蠻細心的,是個好人。”鐘夏生含糊地回答。

  “他沒欺負你吧?”

  “當然……當然沒有。”真是太尷尬了,她閃躲著不敢正對陸橙橙的眼神。

  康莊這時走了過來,他摟住陸橙橙依然纖細的腰身。

  “夏生,這裏我來就行了,你出去陪陪勁帆吧!”

  “哦!好。”鐘夏生感謝康莊來得正好,不然再被陸橙橙問下去,難保自己不會因為臉紅而洩密。“你看他們兩個……怎麼樣?”康莊看著在客廳裏閒聊的兩人,問道。

  “很難看出什麼端倪,他們看起來不像是陷入熱戀的樣子,倒像是一對不分性別的好朋友。”陸橙橙就事論事。

  “也許他們表面裝得風平浪靜,其實內心裏波濤洶湧呢!”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傻子要硬撐到什麼時候。

  “就像你當初一樣嗎?”想到從前,陸橙橙溫柔地笑了。

  康莊在她的唇上輕吻,“男人啊!是註定要栽在女人手上的。”

  鐘夏生用鑰匙打開大門,這應該是最後一次用這把鑰匙打開這道門,明天開始,她將恢復自己原來的身份,和汪勁帆沒有半點關係。

  也許還可以做個朋友吧!以後在路上遇見了,還能笑著打聲招呼,問一句“最近好嗎”。

  但也僅止於此了。

  他們之間沒有提過愛,沒有承諾,除了那張荒唐的結婚證書。

  都還沒真正離開過!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汪勁帆,你是個傻瓜!而她,竟然愛上個傻瓜。

  屋子裏一片黑,她在陽臺上找到他。

  “你在這裏幹什麼?”

  “你回來啦?”他趕緊熄掉手上的煙。

  “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躲在這裏抽煙,心情不好嗎?”

  “沒有,只是想看看月亮,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而你更美!但他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來到他身邊,抬頭望向墨藍色的夜空,“真的耶!又白又亮。”

  “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抬頭看看這些每天都出現在身邊的大自然美景?”

  “都市的生活節奏太快了,時間都不夠用了,誰會停下腳步看看這片美麗的天空呢?這是現代人的悲哀。”

  “人常常在不經意間錯失身邊最美好的事物。”汪勁帆意有所指地說。

  是啊!人往往因為太習慣而忘了去珍惜,或者是根本不曾發現,最適合的人其實就在身邊;等發現時,卻為時已晚。他們的情形,大概就是這樣吧!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他問。

  她搖搖頭,“沒什麼。”

  “我們這樣的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吧?夏生,這六個月來,我過得很愉快,很高興能認識你這個朋友。”

  “我也是。”朋友?在他心裏,她只是個朋友?這令她的心黯然。

  “以後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嗎?”他知道過了今晚,他們要回到各自的軌道,但他還想見她。“當然可以。”她刻意轉移話題,“你看,從這裏看得到摩天大樓耶!”

  “唔!對啊!”但他對那棟大樓根本沒興趣。

  “好小喔!好像模型玩具。”她伸出手比量著,“看,它放在我的手上了。”

  “夏生……”他握住她的手。

  “你……”

  汪勁帆突地抱住她,將她的聲音納入自己的口中,這只是一個突來的念頭,他想吻她。

  沒有任何一個字、一句愛語比得上這緊密的擁抱,急切切卻溫柔的親吻來得更真實,更能表達他們此刻滿腔的熱情。

  她歡迎這突如其來的激越火花,專心一致地回應他。

  他們從陽臺吻到了客廳,還來不及進到房間,就已經癱倒在地毯上,吻得天昏地暗了……

  時間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愛撫、探索中流逝。

  整晚他們緊緊相擁著,一夜都未曾真的合上眼,誰也捨不得先睡去,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彼此。

  天一亮,他們就要放開對方的手,正式結束這六個月快樂美好的日子。

  “夏生,我……”

  她伸手捂住他的口,“不要說,我什麼都不想聽。”

  鐘夏生很怕他會說出什麼“對不起、我會負責”之類的話來,每一次把自己交給他,都是因為她愛他,這全是她心甘情願地付出。

  她不要他只是為了負起一份責任而和她在一起,那就沒有意義了。

  “我又還沒說完,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他笑著輕吻她惠白的手指。

  “你……那你要說什麼?”會是她心底的期盼嗎?他要向她表白了?他愛她嗎?他要說的是那三個字嗎?

  “我……覺得……我想……”他突然結巴了起來,“我們……都已經這樣了,也許……可以繼續下去?”

  怎麼他準備了一整個晚上要向她表白愛意的臺詞,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竟然變成這般零零落落地?

  她閉上眼,不說話。

  “你說呢?夏生。”

  她裹著被子下床,拾起衣物走進浴室。

  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她的哭泣。他還是沒說她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也許是她誤會了,她誤以為昨晚的一切是他們的心靈相通;但,他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他居然會有這種提議?!他到底把她當做什麼了?暖床的女人嗎?她還沒那麼廉價!

  “夏生?”他來敲門,她一言不發的,他有點擔心。

  她迅速整理好自己,換上衣服,打開門。

  “夏生,你要上哪?”他的請求,她還沒給他答復呢!

  “你忘了,我們和康莊約好今天要去他的辦公室。”她冷靜地說,不帶一絲感情。

  “有嗎?”他刻意忽略。

  “有,我們要去辦離婚。”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10

第八章

  他們就在康莊和陸橙橙的見證下,悄悄地正式離婚了。

  鐘夏生在同一時刻就搬出了汪勁帆的住處,帶著簡單的隨身行李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後來,她還趁著他去上班時,把她留在那裏的東西全都搬走了,一件也沒留下。

  除了那副鑰匙。

  汪勁帆下班回來,看到那副擱在玄關鏡臺上的鑰匙,他就明白她來過,並且作了決定。

  一切……都來不及了吧?

  他曾經想要和她地久天長的,只是沒來得及開口而已,為什麼她可以走得如此毫不留戀?他卻做不到這樣的瀟灑?是因為他必須負起碰了她的責任嗎?

  不,不是這樣,原因是他早已深深愛上她了,他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呢?

  六個月來,每天的相處情形,一點一滴都深植在他的腦海中,一到夜裏,他就想她想得不能成眠,這就是所謂的日久生情吧?

  可惜的是,她似乎沒有和他產生相同的感應,否則他也不用待在家裏被苦苦的相思折磨了。

  康莊看不慣他這般沒命似的賣力工作,便邀他到家裏小聚一下,順便開導、開導他。

  “勁帆,你最近看起來很沒精神,怎麼了?有心事嗎?”席上,陸橙橙主動提起,表示關心。

  “沒有啦!我會有什麼心事,只是工作太忙、壓力太大,有點累罷了!”汪勁帆堆起笑容,儘量避重就輕,他明白她是好意,但他實在沒心情剖白自己的內心世界。

  “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累壞了多劃不來。”陸橙橙像個好媽媽般殷殷叮嚀。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橙橙,我突然很想吃你做的紅豆粥,你去做給我吃好不好?”康莊一開口就是“天外飛來一筆”,完全文不對題。

  “康先生,你才剛吃過飯耶!還要吃粥?小心吃成一個大胖子!”陸橙橙拍拍老公還是很平坦結實的小腹,但為了健康著想,還是不要讓他吃得太好才行。

  “能吃到你親手做的紅豆粥,無論多胖都甘願。”康莊撒嬌似的摟摟老婆。

  “好啦!我去做就是了,別哄我了。”她明白他們有些“男人的話”要說,女士不方便在場,便起身到廚房忙去了。

  “謝謝老婆!”

  “你們夫妻的感情真好。”汪勁帆衷心稱讚。

  “走,到陽臺去抽根煙。”康莊拍拍好友的肩。

  “幹嗎到陽臺?”他不解地問,陸橙橙一向不小氣,在屋子裏抽煙也沒關係,只要記得開窗就行了。

  “橙橙現在有身孕,我不想讓她吸二手煙,對媽媽和寶寶都不好。”康莊想得周到。

  “是,康爸爸。”

  他們走到陽臺,關起落地窗。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只有幾顆稀稀疏疏的星星點綴其中,夜顯得更加黑暗深沉。

  汪勁帆點燃了煙,卻沒抽上幾口,尼古丁也撫慰不了他現在失落的心倩。

  “你失戀了。”康莊不想兜圈廢話,直指核心。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失戀,又沒有物件。”汪勁帆想裝出輕鬆又不以為意的樣子,但打結的眉頭是他洩密的關鍵。

  “那鐘夏生呢?”

  聽見這個名字,還是令他心微微一震。午夜夢回,他喊的,不就是這個名字嗎?夏生。

  “我們……只是朋友。”他酸澀的回答。這應該是最適合他們的身份吧!

  “在我面前,你用不著說謊,老實說吧!”以康莊閱人無數的銳利目光,一眼就看守他拙劣的謊言,心裏有事,還是說出來會比較好。

  汪勁帆抽著煙,不知該怎麼說才能確切表達自己現在的心境。他算失戀嗎?應該是單戀才對。“怎麼?不能跟我說嗎?兄弟。”

  “我和夏生真的只是朋友,我們現在都沒有交男女朋友的打算,所以一點都不來電,就是好哥兒們而已。”

  康莊觀察力過人地指出,“是嗎?既然都離了婚,為什麼還戴著戒指?真那麼捨不得就去追她回來呀!”

  “你太多心了,我只是忘了拿下來。”他不自然地笑笑,說著便把戒指脫下來,放進貼近心口的襯衫口袋。

  “死鴨子嘴硬!”康莊如是下結論。

  適巧,陸橙橙過來敲敲玻璃,要他們進來吃紅豆粥。

  當汪勁帆要開車回家時,他坐在車上,拿出戒指呆呆看了半天。

  這枚戒指該如何處置呢?丟了嗎?還是收起來?

  想了老久,他還是將它戴回原位,左手無名指。

  鐘夏生什麼都沒留給他,這枚戒指是惟一能證明他們曾經有過快樂時光、真實的證據;而他,想要好好保留這些甜美的記憶。

  他心想:要將她忘掉,恐怕要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也許窮其一生,他都忘不了她。

  一個他在婚禮上認識的女孩,因為一場烏龍的婚姻不得不和他綁在一起六個月的女孩,一個地投入真情執意愛上的女孩。

  鐘夏生。

  鐘夏生的生活已經完全恢復了原來的模式。

  上班下班、逛街回家,一個人吃著冷冷的便當當作晚餐;還是看日劇猛掉眼淚,只是沒人送上面紙;一個人睡怎麼也暖和不起來的雙人大床。

  她重複著這些機械性的動作,和汪勁帆共同生活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已不會再回來了。

  下午接近下班的時刻,大家都無心工作,紛紛吃著零食閑嗑牙,最新的話題就是名人們的婚姻生活,七嘴八舌地討論到最後,松田聖子榮登“最行”後座。

  “松田聖子再婚的那個老公聽說是個牙醫,家裏很有錢耶!”

  “而且長得又高又帥,不比神田正輝差!”

  “可是聖子那麼花心,怎麼還有這麼優秀的男人願意娶她?”

  “因為那個醫生也是花心大蘿蔔一個嘛!他們兩個結婚以後正好可以比比看誰的外遇多。”

  大家哈哈大笑,反正事不關己,謠言訛傳,松田聖子又聽不到。

  “你們有沒有看到報上的照片?聖子手上的鑽戒,好大一顆呢!依我的目測,一定有三克拉以上。”

  “不曉得她是怎麼處理以前神田送的婚戒?”

  “當然是鎖在保險箱裏 !難道還戴在一起嗎?他們都離婚了。”

  “說得也是,都離婚了,怎麼可能還戴著他的戒指。”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突然澆下來,冷醒了鐘夏生,她下意識地用右手蓋住自己的左手。她也和江勁帆離婚了,但她手上還戴著他送的戒指。

  “夏生,你怎麼了?很恍神喔!”

  “沒什麼,我去打個電話,你們聊。”她搖頭。

  “打給誰呀?男朋友?”

  鐘夏生並沒有在辦公室裏公她的婚事,所以大家也都不知情。

  “不是啦!是打給一個朋友。”她和他,現在也只能是朋友。

  當汪勁帆接到鐘夏生打來的電話時,他簡直是欣喜若狂。

  雖然他們在離婚前就說好,還是朋友。

  但事實上,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們誰也沒有主動聯絡誰,即使他非常、非常地想念她,仍是提不起勇氣撥通電話給她,問候一聲最近怎麼樣。

  怕的是,她已有了更好的選擇。

  今晚,他們約好一起吃晚餐。汪勁帆決定要向她表白,不管她接不接受,他的心再也負荷不了這樣沉重而深刻的秘密,他必須坦誠他對她無比的愛意。

  他到達餐廳時,鐘夏生已經坐在位子上看菜單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說。

  “不,是我早到了。”

  他們相視一笑。何時他們竟只會說著這麼禮貌性的客套話了?

  “最近好嗎?”

  “嗯!還不錯。你呢?”

  “老樣子啊!上班、開會、見客戶、趕CASE,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工作,沒什麼特別的。”

  在遇見她之前,他不覺得自己這樣過日子沒什麼不好;但和她一起生活之後,那種充實的幸福感令他留戀,恰和分開後的空虛形成對比。

  他需要她!

  “你該不會又天天吃泡面了吧?那對身體很不好的。”種夏生最擔心他的,就是這一點。

  他搖搖頭,帶點苦笑,“不吃泡面了,改吃自助餐店的便當。”

  “那你自己要注意營養的均衡,別老是吃同一種菜色的便當,要多吃點蔬菜和水果,多喝水,少抽點煙……”

  她每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表示也都聽進去了。

  “對不起,我好像太多事了。”她發現自己正像個老媽子對他  嗦嗦個沒完,現在她也沒什麼立場可以對他嘮叨。

  “沒關係,我喜歡你的多事。”他微笑道。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喜歡她,是嗎?

  “沒什麼。”

  服務生送上餐點,就那麼巧,他們同時伸出手去拿鹽罐,同時也都看到了對方手上仍戴著那枚婚戒。

  “你先用。”他將鹽罐遞給她。

  “謝謝。”

  此刻,他們心理想著的是同一件事,原來他們都沒有忘記對方,婚戒就是最好的證明。

  之後,他們享用了一頓美味的晚餐,愉快的談天,末了,他堅持送她回家。

  車子在她的公寓樓下停了下來。

  “謝謝你送我回來。”

  “用不著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其實今天約你出來,是想把這個還給你。”她舉起左手,鑽石小小的光芒閃爍著,她卻有股想哭的念頭。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脫下這枚戒指。

  “夏生……”難道他還是無法被她接受嗎?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不能再戴著這枚戒指,你應該為它找個真正的主人,真正為你所愛,有資格戴上它的女孩。”說著、說著,她就哭了,她氣自己怎麼就這麼沒骨氣,眼淚不聽使喚地流個不停。“不!夏生,我不要你還!”

  “要!我一定要還你。”她使勁地拔,戒指仍卡在手指關節處,細嫩的皮膚也因此發紅了。

  他心疼地握住她正在動作的手,“不要拿下來!”

  “勁帆……”她抬起淚眼看著他。

  “不要拿下來。”他輕拭她的淚,“你就是最適合的女孩。”

  “你……”

  “夏生,戴著它,永遠不要拿下來。”

  汪勁帆俯下臉,吻住令他朝思暮想的唇,不消一秒鐘,立即引發她全面的熱情回應,她同樣急切地汲取他散發魅力的男人氣息。

  不知不覺中,他們吻著、擁抱著、撫摸著、探索著,來到了她的客廳,交纏著的兩人滾倒在她舒適的大沙發上……

  “早安!”汪勁帆對著懷中漸醒的佳人說。

  “嗨!”鐘夏生靦腆地打招呼,把被子往上拉。昨晚……她一定是得了心失瘋,才會再和他——天啊!她連衣服都沒穿!

  汪勁帆吻吻她的額,接著是鼻尖,然後埋首在她的頸側,又舔又吻。

  “勁帆,別這樣,請你別這樣,停下來。”

  “你不喜歡嗎?”他的手往下進攻,“還是你喜歡這樣?”

  “勁帆,停下來,我們需要談一談。”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認真地說。

  “你說,我在聽。”他低頭想親吻她的胸部。

  “正經點!”她推開他,“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夏生……”

  她下床套上浴袍,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和他親密相擁並躺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思考,現在她必須清楚地表達她的立場,不能越陷越深了。

  “聽我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對不對?所以昨晚的事……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們把它忘了吧!”說著,她不爭氣地流下淚來,“也許,還能做朋友。”而且還越哭越凶。

  汪勁帆在瞬間明白,他們兩個都是傻子,真愛已經來臨卻拼命地往外推;現在,他要好好把握,不再讓她離開他。

  他用力抱住她,“可是,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還要更多!”

  “什麼?”她似懂非懂。

  “我愛你,夏生,我愛上你了!”

  “不!這不是真的。”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愛我?”

  “是真的,夏生,我愛你。”

  “可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她只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當我回到家發現你不在屋裏時,那種空虛、寂寞的感覺全都向我龔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裏沒有你。”

  “我?”

  “我討厭這種無助的感覺,然後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都是因為我愛上了你呀!”

  “你是……認真的嗎?”她淚流滿面,結結巴巴地問。

  “這世上你只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真心。”

  “嗯!我相信。”她不住地點頭。

  他拉開兩人的距離,握著她的手,認真地請求,“夏生,我們重新開始,正式交往,好嗎?”

  “我能說不好嗎?”

  “不,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因為你愛我。”雖然她沒說,但他剛剛就發現了這個小秘密。

  “我有這麼說過嗎?”

  “你馬上就會說了!”

  汪勁帆又向她進攻,在銷魂激烈的熱吻中,她承諾下愛語……

  “勁帆,我愛你!”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11

第九章

  一年一度的尾牙聚餐上,汪勁帆以老闆的身份請辦公室的同仁們吃了一頓好料的大餐,發了紅包、送上禮物,再殺到KTV狂歡。

  然後,帳單一律由老闆負責。

  而鐘夏生則是以汪勁帆的未婚妻、未來的老闆娘的身份出席,並且全程參與。

  大家怎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紛紛起哄,輪流灌汪勁帆喝酒,胡鬧取笑。

  每個人都玩得很盡興,惟獨黃芷琪擺張臭臉,活像被人倒會。趁著汪勁帆還在和大家拼酒之際,她把鐘夏生叫出包廂外。

  “你們不是離婚了嗎?幹嗎還參加我們的尾牙?假仙!”黃芷琪非常不友善,字字句句仿佛是刀光劍影。

  一整個晚上看著心上人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黃芷琪實在夠火大的。

  “是啊,但是我們又決定結婚了。”鐘夏生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有意無意地展示手上的戒指,宣告她對汪勁帆的所有權。

  “你這個老女人!就知道你打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眼,對不對?你要賴著汪大哥到什麼時候才肯甘休?”黃芷琪咬牙切個地說。

  “一輩子。”鐘夏生甜蜜地笑著回答。

  “你——”黃芷琪氣得俏臉發白。

  “黃小姐,我想你大概不會允許我叫你的名字。”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

  “沒錯,你不夠格!”

  “也許我和勁帆的相識過程是有點異於常人,會愛上他好像也是誤打誤撞,但我們就是這樣愛上對方,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分。”她試著解釋。

  “說得比唱的好聽,你不過是因為年紀大了想找張長期飯票,好保障你的下半生,我才是真的愛他!”黃芷琪激動地表白自己的真心。

  “我相信。”

  “我絕對不會放棄汪大哥,我從國中就暗戀他了,我愛了他這麼多年,你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我!”這是黃芷琪最得意的一點,她和汪勁帆算是青梅竹馬。

  “從前的部分我當然沒辦法和你相比,因為我還沒有遇到勁帆。”過去的就過去了,她不會計較,更何況黃小妹妹只是暗戀,什麼都沒發生。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公平競爭 ?”

  “不。”

  “不?你在耍我嗎?”

  因為從現在開始,每一個未來的日子裏,他的生命中都只有我一個女人了。”鐘夏生也想和她平和相處,但人家不願領情,就別怪她的態度強硬了。

  “你……”

  “很抱歉,你的暗戀必須結束了。”

  一向伶牙利齒的黃芷琪竟然被逼得無話可說,她氣得雙眼鞣紅、渾身發抖,但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正好,汪勁帆拉開包廂門,“咦!我正要去找你,怎麼了?”他握著鐘夏生的手,看看兩個女人。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鐘夏生嬌笑著偎進他的懷中,“沒什麼,只是和小琪聊聊而已。”她頗有勝利者的驕傲。

  “說我的壞話啊?”

  “你說呢?”他們相親相愛地回包廂中,留下幻夢破碎的黃芷琪;現在,她只想好好大哭一場。

  汪勁帆和鐘夏生完全陷入愛河中,愛得難捨難分,雖然都已經住在一起了,但每天中午還是通一次電話,講些無關緊要的情話。

  上班中,接近午休時間。

  “夏生姐,有你的花,快來簽收!”總機小妹在辦公室門外大喊。

  “哇!好浪漫喔!男朋友送花來了!”

  “真幸福!夏生,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還早啦!沒那麼快。”面對同事們的七嘴八舌,身為女人的鐘夏生不免小小的虛榮了一下。

  但難以啟口的是,事實上他們已經結婚又離婚了,目前的狀況是即將訂婚,這麼複雜的問題有誰弄得懂呢?

  “夏生姐,快點,花店的小弟還在等你!”

  “來了!”

  鐘夏生在簽收單上簽了名,接過那一大束沉甸甸的紅玫瑰。

  天啊!這麼一大束的玫瑰花,勁帆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做什麼送她這麼昂貴的花?

  她興匆匆地打開花束上方燙金卡片,上面寫著“夏生,我永遠愛你”,署名是“蕭世偉”。

  興奮愉悅的心情只維持了一秒鐘,馬上被潑了一桶冷水。

  蕭世偉?!怎麼會是他?那個曾經讓她氣到想扁人的混賬東西,現在居然大咧咧地送花到她的辦公室來,還寫了這麼噁心的卡片。

  他到底想幹什麼?別說他已經是個死會的男人了,光想到他曾對她做過的事,她就覺得想吐。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願再想起這個人了,他對她完全沒有意義,她更沒興趣將他死會活標。

  她只要有汪勁帆就夠了,那才是她今生的依歸。

  “夏生,有你的電話,二線。”

  “喂!”

  “夏生,收到我的驚喜了嗎?”電話那頭正是自命瀟灑的蕭世偉。

  “是你!”她還以為是汪勁帆。

  “當然是我,愛你如昔的我。”他以肉麻的口吻說。

  他以為他在演莎士比亞的舞臺劇嗎?鐘夏生一點都沒被感動,只想狂笑一番。

  “蕭世偉,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嗎?”而且也沒有立場。

  “夏生,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請你相信,我是真心愛你的。”

  “是嗎?我感覺不出來。”她並非故意刁難,只是想讓他知道她不是無知小女孩,可以讓他無往不利騙過一次又一次。

  “夏生,不要這樣對我,我受不了你如此狠心地冷淡對我,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娶千卉而辜負你,我真的太該死了!”

  天啊!這麼八點檔式的臺詞他也說得出口?她可聽不下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快說,不然我要掛電話了。”她可沒那個美國時間跟他耗。

  “別掛!夏生,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誰知道他那個潑辣的老婆會不會突然冒出來。

  “那我會每天都送花給你、打電話給你、在你公司樓下等你,直到你相信我的誠意為止。”

  這無賴!

  “好,你說,在哪裡碰面?”她不得不接受。

  “凱悅飯店的西餐廳,你知道……”

  “我知道了,七點!”她不等他回話就掛了。

  鐘夏生本來是不想理會他的威脅,但隨即一想,還是去跟他說個清楚也好。

  不論他想玩什麼花招,她都不會再在他的人生參上一腳,她沒那麼無聊。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凱悅飯店的西餐廳,是鐘夏生和蕭世偉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他怎麼還記得?!真可怕!

  “夏生,你真的來了!”蕭世偉興奮地站起來揮手,順便想展示一下他的紳士風度。

  但鐘夏生沒有領情,自己拉了張空椅子坐下來。

  “你有什麼屁話快放吧!”她不是故意要說粗話,但一見到他就是忍不住。

  “先點東西吃,我還記得你最喜歡這裏的蒜烤羊小排了,對不對?”他招來侍者,討好地送上菜單。

  “我現在很討厭羊小排,也不想吃大蒜。”

  “那……來客明蝦!這裏的香草恫蝦也很有名。”他陪著笑說道。

  “蕭世偉,我不是來這裏聽你做料理簡介的,你有話就快說,不然我要走了,我很忙的!”她懶得再聽他 嗦,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夏生,不要走,我求你!”他情急之下忙抓住她的手。

  鐘夏生忍住甩他一巴掌的衝動坐回位子上,她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不諒解我,不管我再怎麼解釋,你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吧!”他頗為無奈地苦笑。

  “那你還找我做什麼?”

  “我很痛苦,我根本就不該和千卉結婚的,我大錯特錯了。”

  “可是你已經做了選擇。”她不帶感情地提醒他。他想訴苦,可以,請找心理醫生,她沒興趣聽別人的家務事,尤其是他的。

  “當初都是我太鬼迷心竅,我以為只要娶了千卉,從此便飛上枝頭當鳳凰,享受榮華富貴,可是怎麼曉得她那個可惡的女人簡直是個變態!”他臉上還有驚懼之色。

  “你現在說的是你老婆嗎?”

  老實說,她覺得蕭世偉也好不到哪裡去,竟然用這種字眼來形容自己的老婆,不知道他老婆聽到做何感想。不過,惡馬自有惡人騎,她倒是認為他們是天生一對。

  “夏生,你不懂,千卉她根本就不需要丈夫,她需要的是男人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做她最忠心耿耿的狗,對她言聽計從,絕不能反抗!”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她才是你太太,你應該溝通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沒辦法給你任何幫助。”鐘夏生就事論事地說。

  “她無法和任何人溝通,尤其是她瞧不起的人,例如我。她只要一不稱心如意的時候,就會拿我來出氣,挖苦我、羞辱我,說我是為了她林家的錢才肯娶她的。”

  “你不是嗎?”鐘夏生不屑地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裝什麼無辜?

  蕭世偉恍若未聞,繼續滔滔不絕地抱怨,“天啊!每天和那種陰陽怪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都快瘋了,被她逼瘋的!”

  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大概說的就是蕭世偉這種人,林千卉就是他的惟一剋星。鐘夏生雖然不同情他,但也不必落井下石。

  “敢許你沒用對方法,再回去找她好好談談吧!畢竟你們是夫妻。”她建議道。

  “夏生,你真是我的知己,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就是你了!”他突然話峰一轉,轉到她的身上來了,還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

  真要命!他又在玩什麼把戲了?

  “我們早就不是朋友了。”她再一次強調。

  “夏生,你不會明白這對我有多重要,只要有了你的支持,我就有面對她的勇氣!不管她怎麼看不起我,我仍然有你做我的支柱,我就能走下去。”他忘情地握住她的手。

  他們好像談得有點離題了!種夏生趕緊抽回自己的手,“我要回家了。”再待下去,恐怕會更牽扯不清了。

  “我送你!”

  不得已,鐘夏生只好讓蕭世偉開車送她回去,在公共場合拉拉扯扯地實在太難看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雖然討厭他,但該有的禮貌也不能少。

  “夏生,你搬家了啊?”蕭世偉抬頭看看這棟新穎的大樓,不是她以前住的舊公寓。

  “對呀,我現在和未婚夫住在一起。”她頗為得意地說道。

  “未婚夫?!你真的有未婚夫了?是不是上次在珠寶店碰到的那一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來傳言是真的,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竟然沒有一點傷心難過的神色,還找了男人遞補上他的位子,過去他真是太小看她了。

  “蕭世偉,你都可以結婚了,我為什麼不能有未婚夫?”她生氣地推開車門下車。

  這傢伙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還是她臉上被貼了“註定嫁不出去”的標籤?

  “夏生,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生氣嘛!”他也跟著下車,軟言討好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她很厭煩他故作神秘地吞吞吐吐,她不想猜。

  “夏生,我愛你,我愛的一直都是你!”

  “什麼?”她的耳朵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和千卉結婚只是為了得到林氏企業的財產,我一點都不愛她!”

  “你……”果然是個卑鄙小人。

  他突然激動地抱住她,“我只愛你!我這一生只愛你一個,我想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該死的混賬!居然把歪腦筋動到她頭上了,要她當情婦,門都沒有!

  “放開我!你這只豬!”她使盡全身的力氣甩開他的手,順帶踹了他兩腳。

  “夏生,告訴我,你還是我的,你還愛我。”婚姻生活太苦悶了,吃吃回頭草也不錯。

  “我不愛你!你聽清楚了,我根本不愛你,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不可能有,你省省力氣去對付你那個神經質的老婆吧!”她索性挑明瞭說。

  “夏生……”他有點被嚇到了。

  “滾!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我會報警處理!”她撂下狠話。

  蕭世偉只好悻悻然地坐上車離開。

  但是,在樓下等著鐘夏生回家的汪勁帆只看到他們摟摟抱抱的鏡頭,並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火爆的對話。

  他告訴自己要相信鐘夏生,一定要信任對方,愛情的壽命才會長久。

  “回來了?”鐘夏生進門的時候,汪勁帆正在看電視新聞。

  “嗯!”

  “加班嗎?今天比較晚喔!”他裝作不經意地問。

  “哦!對呀!在趕一批貨。”她還沒準備好該怎麼跟他說實話。

  “吃過沒?我去幫你熱菜。”

  “好啊!今天吃什麼?”她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她最喜歡這麼親密地抱著他。

  “海鮮義大利面。”他的手藝沒她好,只能做些簡單的料理。

  “勁帆……”

  “嗯?有事要告訴我嗎?”

  “沒事,只是想叫你的名字而已。”她笑笑,心想還是先看看情形再說吧!

  “你去客廳看電視吧!面一會兒就好了。”他的心往下一沉。她還是沒說。

  “好。”

  其實,她本來是想告訴他,蕭世偉今天來找過她,因為她覺得情人之間不該有秘密存在。

  但隨即又想,反正她並不打算再和蕭世偉有什麼糾纏,她和那個該死的負心漢早就過去了,這一點汪勁帆也全都知道的。

  過去的就過去了,她不想再提起,所以還是別節外生枝,免得破壞他們的感情。

  而她沒想到的是,汪勁帆一直在等她開口說明,他計較的只是這一點而已。


作者: 阿良車輪餅    時間: 昨天 00:11

第十章

  隔天一早,鐘夏生才剛到辦公室,就有人來找她。

  “夏生姐,有人找你,在會議室。”總機小妹說。

  “什麼人?”一大早又沒預約,會是誰?鐘夏生也正納悶著。

  “不曉得,不過看起來很珠光寶氣,可能是來定做服裝的貴婦太太。”總機小妹猜測道。

  “是嗎?”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鐘夏生一進入會議室,就看見那位身著高級名牌套裝、梳著流行髮型、臉上化著精緻美妝的闊太太。

  啊!原來是她,居然找上門來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看到她,鐘更生實在很難有好口氣。

  美婦人沒有回答,站起身向她走過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清脆響亮地打在她的左臉上,留下一個火紅熱辣的五指掌印。

  “你憑什麼打人?!”鐘夏生瞪著眼,有點反應不過來,從小到大她還沒被打過,這個恰查某太過分了。

  “憑什麼?憑我是蕭世偉的太太。”林千卉趾高氣昂地說。

  鐘夏生冷笑一聲,決定以牙還牙,“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蕭夫人真如外傳一般的兇悍潑辣,難怪你老公到處見人就訴苦抱怨,他老婆是只見人就咬的瘋狗!”

  “什麼?!你敢說我是瘋狗,我要你好看!”林千卉又想使出她的掌上功夫。

  這次鐘夏生有了萬全的準備,俐落地閃躲過她的巴掌,沒讓她得逞。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老公說的,要算賬你找他去。”她樂得落井下石,這對自私自利的夫妻,不用對他們太好。

  “好啊!鐘夏生,你和蕭世偉這對姦夫淫婦,背著我暗渡陳倉、互通款曲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批評我,我……我不會原諒你們,我要告你們,告到你們身敗名裂!”林千卉氣急敗壞的說。

  “蕭太太!誰會和你那沒用無能的老公搞婚外情?你弄清楚再來撒野好不好?”鐘夏生不屑地說。

  “就是你!我請征信社拍到你們在飯店幽會的照片,他還打電話和朋友聊天,說你還愛著他,願意不計名分做小,你說,是不是真有這回事?”林千卉從皮包中拿出一堆照片還有錄音帶。

  “我願意做小?!”蕭世偉那個混蛋加三級的殺千刀,他呢?要他出來跟我對質,否則我跟你們沒完沒了!我會向狗仔雜請爆料,讓社交圈都知道你們這對意質夫妻有多恩愛!”鐘夏生也氣瘋了。“你……你敢!”從來沒有人敢跟她作對,更何況還威脅她。

  “我為什麼不敢?是你先毀壞我的名譽的!”她才不怕她。

  “你這個狐狸精!你就是用這張伶牙利嘴把世偉騙得團團轉的是吧?你別做夢了,我永遠不會和他離婚,絕不!你們休想踢掉我去雙宿雙飛!”

  鐘夏生真想把她搖醒。為什麼她們講了半天還是溝通不良呢?蕭世偉那種軟弱的傢伙,她一點都不想要。

  “蕭太太,我再一次鄭重地告訴你,我和那傢伙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更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送給我我都嫌礙眼,這樣你懂了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聽說她和汪勁帆結婚又離婚,難道不是為了世偉?

  “千真萬確!”

  “夏生、夏生——啊!千卉!”

  不巧,這時抱著一束香檳玫瑰闖進來的人正是蕭世偉。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林千卉不斷地用手和皮包捶打老公,一邊打還一邊罵,“你果然和這只狐狸精有一腿!她比我漂亮嗎?身材比我好嗎?比我家有錢嗎?你是看上她哪一點?”

  “千卉,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蕭世偉急急抓住老婆大人的手,哀求道。

  “不要碰我!”她甩開他的手。

  “蕭世偉,你來得正好,現在當著你太太的面把話說清楚,不然我就要告你們譭謗!”鐘夏生也立即說道。

  “夏生……”蕭世偉一臉為難。

  “叫得好親熱!說!你要她還是要我?”林千卉下達最後通牒。

  “千卉,你聽我說,是……是她自己跑來纏我的,我告訴她我很愛我太太,不會離婚和她在一起的,但她說沒關係,只要能和我在一起,沒名沒分她也無所謂。”

  “蕭世偉,你這王八蛋!這種謊話你也說得出口?!”鐘夏生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壞到這種程度。

  “千卉,相信我!我是愛你的,別的女人我連看都不屑看一眼,真的!”他只想為自己脫罪,至於鐘夏生,只好犧牲她了。

  “那上飯店的事又怎麼說?”林千卉指著桌上那些偷拍照片。

  “那……那是她約我的,我不好意思拒絕,沒想到她……”

  “蕭世偉!你這個人碴!你是敗類!”鐘夏生氣得破口大駡。怎麼會有這種人?!

  蕭世偉躲在妻子的身後,不敢正視她。

  “鐘夏生,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這見不得人的壞胚子,踢到鐵板了吧?你以為每個男人只要你拋幾個媚眼就全都臣服在你的腳下嗎?別自抬身價了!”林千卉一臉得意。

  “千卉,我們走吧!好多人在看呢!”蕭世偉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怕什麼?丟臉理虧的人是她,又不是我們,我還沒罵夠呢!”

  “千卉……”

  “幹什麼?你心疼啊?”

  “是啊!我心疼你嘛!罵這種低下的女人,我怕髒了你的口呀!”蕭世偉討好地說。

  “說得也是,我們走吧!”林千卉十分滿意丈夫的說法。

  種夏生覺得既生氣又委屈。怎麼有人可以自私成這樣?明明是他惹出來的禍,卻把過錯推給無辜的她承擔,真是一場無妄之災,她怎麼這麼倒楣。

  “夏生!”

  這次來的人是汪勁帆。

  “勁帆!”

  她一見到熟悉深愛的臉孔,立刻投入他的懷抱,隱忍多時的委屈頓時爆發,淚如雨下。

  “哦!又一個護花使者來報到了。勁帆,你還挺死心塌地嘛!”林千卉不懷好意地說。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汪勁帆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一定有事。

  “勁帆,看在我們是‘老朋友’的份上,我才勸告你,這個女人她啊……”

  “夠了!林千卉,你管好自己的丈夫就行了,我的事不必你管,你也管不到了!”汪勁帆訓起人來也是很一板一眼。

  “我是好心,到時被戴了綠帽,別怪我沒警告你!”林千卉氣憤地扭頭就要走。

  “等等!”

  “還有什麼貴事?汪先生。”

  “我想你們都還欠夏生一個道歉。”

  “要我向她道歉?!哼!門兒都沒有!”林千卉何時向人低頭過了,她做不來。

  “那你是要我在你臉上也甩個巴掌印 ?”他痛恨打女人的男人,但林千卉實在太可惡。

  “你不敢!”

  “要不要試試看?”汪勁帆把手指關節弄得喀啪作響。

  “對不起!夏生,都是我對不起你,還有千卉,對不起,請原諒我們!”見風轉舵的高手蕭世偉拉著太座來個九十度的日本式鞠躬。

  “滾吧!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們。”

  兩人立刻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別哭了,他們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其實我好怕……如果你沒來,我會變成怎麼樣呢?”鐘夏生在汪勁帆懷中哭得抽抽噎噎的,雖然她要強好勝,但也有脆弱的時候,例如現在。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著她的背,好言好語地安慰她。

  “我真的沒有和蕭世偉舊情複燃,你不要聽他們亂請!”她最介意的就是這個,她不願被他當成一個腳踏兩條船的三流女人。

  “我知道。”他點點頭。

  “你知道?”

  “昨天晚上我看見他送你回家。”他儘量隱藏起自己濃濃的醋意。

  “你看見了?那你為什麼不問我呢?”

  “我想等你願意開口跟我說時再說。”

  “對不起,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小事,所以不想說出來讓你擔心,沒想到林千卉會找人跟蹤我們,結果讓事情演變成這種局面。”

  “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別再提了,好不好?”

  她柔順地點頭,“對了,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怎麼會來找我,有事嗎?”

  “你的設計圖忘在我車上,替你送過來,剛好就碰上他們。”

  “謝謝,我真是太迷糊了。”她對他展開微笑,“要是沒有你,我該如何是好呢?”

  “那就嫁給我吧!”

  “什麼?”她沒聽錯吧?今天是什麼日子?先是驚嚇,然後又是這麼一個大驚喜。

  “夏生,你願意嫁給我嗎?讓我一輩子保護你。”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業。

  “你是說真的?”

  “再認真不過了。”

  “我願意!我願意!”她又哭又笑地抱著他。

  此時,四周響起祝福的掌聲。

  汪勁帆與鐘夏生終於結婚了,再一次。

  這一次,他們彼此都清楚,對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伴侶;這一生,無論風雨,他們都要一起走。

  鐘夏生由父親牽扶著,從紅毯的另一端緩緩向汪勁帆走來。

  “你看,勁帆今天真是帥呆了!”坐在台下觀禮的陸橙橙輕聲地對丈夫說。

  “康太太,你已經是已婚婦人了,怎麼可以在我的面前稱讚別的男人?”康莊佯裝不悅,事實上他非常替好友高興,因為是他一手促成這樁美事的呀!

  “你是全場在座的男士中最帥的,這樣可以了吧!”她握了握他的手,哄著他。

  穿著自己設計的純白禮服的鐘夏生,由父親將她帶領到汪勁帆的身邊,然後將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她的一生也在此刻交付給他。

  “夏生姐好漂亮喔!”被邀觀禮的總機小妹露出羨慕的眼神。

  “對呀!好浪漫的婚禮。”同事甲附和。

  “如果我要結婚,一定也要選在教堂!”

  “還要找個帥帥的新郎!”

  “眼前的新郎已經死會了,我看你就找伴郎吧!”

  在神父的見證下,兩人正式結為夫妻。

  “我以上帝之名宣佈你們正式結為夫妻,新郎現在可以親吻新娘了!”

  汪勁帆笑著掀開新娘的面紗,“我愛你!老婆。”說完,他深深吻住這個此生他最愛的女人。

  教堂內歡聲雷動,都在慶祝這美好的一刻。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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