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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金流星]東瘋玄情遊,首部曲:【某種現身】第一集(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前天 00:40     標題: [金流星]東瘋玄情遊,首部曲:【某種現身】第一集(連載中)


  《東瘋玄情遊,首部曲:【某種現身】》

  作者:金流星


  【簡介】

  ※
  
  凋零仙宮的冷傲宮主,帶著熊樣大徒弟下山籌措振興資金。撈錢第一站,竟選了一趟押鏢之旅作首桶資金......

  鏢局小開,在一趟高規格走鏢旅途中,碰到一起改變終生的險惡事件......

  富家子弟愛上黑道大姐,身處不同世界的兩人,搭在一塊的關鍵點,居然又跟那一趟莫名其妙的謎之走鏢有所牽扯......

  ※

  一個新任捕快的雀斑小夥子,雖然沾不上謎之走鏢,卻遇到人生轉捩點。為少奮鬥四十年,簽下撫卹生死狀,加入邪教地下廢村的特別調查小隊......

  死是不會死啦,可活著回來多了什麼、少了什麼,殘疾程度如何──只有天知曉。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前天 00:56


  第零章--開始前的沉默


  ※每周更新二至三章※  

  【前言】

  一,本作以輕鬆玩鬧、調情搞笑、動作冒險、帶些怪物及砍殺類的血腥為主。

  二,五集含少量肉文的完整版,放在「讀墨電子書」架上,敬請多多支持,鄙人萬分感激。

  三,作者為台灣人,大陸網站的審核太過文字獄,就沒去那邊寫文。為了讀者流量,只好勤跑大陸以外的網站論壇,給自己爭個曝光機會。

  再者,這個首部曲,耗費五年時間才做完。每一天上班日,都花二三個小時在這兒,假日與年假更是六小時以上。

  我想不出有什麼工作搞了五年,還沒能賺上一毛錢的......這還沒算上至之前的五年練筆時光。

  再來個五年?十年?

  誰愛幹白工誰就去。


  【──概略介紹──】


  ※『內在力量』※


  一,東方統稱為內功/法力,西方統稱為原能/魔力。

  二,靈力──文中有置入簡介。

  三,其他不屬於本次元的力量,統稱「未知力量」、或是擁有者的自訂義稱呼。


  ※『層次』※


  主宰,文中有置入簡介。

  巨大跨幅──
  
  超越者,一切不明。

  巨大跨幅──

  巔峰者:長時滯空,其餘文中有置入簡介。

  大跨幅──

  一流內功/一級原能:可以一段時間滯空,數段跳躍及折返暴衝。短範圍隔空攝物。

  二流內功/二級原能:東方可使遁地劍氣之類的攻擊,西方為集中強化。

  三四流內功/三四級原能:人數廣泛,為武林基層砥柱。


  ※『種族專技』※


  難練度由高往下排列:

  一,野豬人,透膚毒屁。

  二,六臂蟒人,韌化延肢。

  三,莫瑞斯鱷魚人,空中死亡旋轉/飛盤式死亡旋轉。

  四,各類蜥蜴人,硬鱗化/變色系隱身。

  其餘尚未出現、極少觸及的智慧物種,就不多作說明。例如傘蜥人、魷鬚蜥蜴人。

  
  ※『主角團』※

  
  三對男女人類。第一主角擁有兩樣天生超能力「看著我的眼」、「預知夢/別名“劇透夢”」

  一個身份為新任捕快的另類主角──長期配置的花王總機為“纏足布“,有時配到總機“旁白王”。首部曲不會出現總機“旁白王”。關於百口靈識花花王,文內有簡述。

  和纏足布的囉嗦不同,旁白王幾乎不跟使用者談話,大致情況如下:

  使用者遭受重創,旁白王聲音響起:﹝耳畔轟鳴迴盪,意識昏眩混濁,你腦海已經有了跑馬燈的先兆......﹞

  使用者重創敵手,旁白王聲音響起:﹝你的一擊,大地為之震撼,對方彷彿聽見葬禮輓歌的一段前奏,喪鐘的第一聲。﹞

  使用者出門辦公,旁白王聲音響起:﹝遺落家中的貴重文件,致使某人慘遭開除而浪跡街頭,開啟與野狗搶奪食物的乞丐生活......﹞

  使用者聞言,返家搜得文件,再度外出辦公。旁白王聲音響起:﹝某人幸運地腦子一抽,忽然記起重要文件,從而避掉野狗群嘶咬輪姦的悲慘命運。﹞


  ※『關鍵人物』※
    

  兩名幸運之神與衰運之神眷顧的野豬人。後盤展現關鍵威力。


  ※『高智物種』※


  正麒麟與黑麒麟:以音傳意,前中盤詳述。

  居雲龍:以音傳意,可巨化縮小,其餘文中詳述。

  文內未提及的資料──

  金龍:人類化名為金都克,真名為歐魯道拿岡。

  粉龍:人類化名為晉翠芬,真名為芮芬蘭朵辛。

  黑龍:人類化名為歐嚕嚕,真名為歐嚕嚕拿岡。

  ──

  有翼飛龍:以音傳意,其餘文中詳述。

  鳳與凰:以音傳意,鳳凰轉生術可切換物種,有限度有條件的重生,其餘文中詳述。

  野豬人:抗打擊、耐毒耐病,口吐人言,其餘文中詳述。

  蜥蜴人:討厭配戴轉譯頸鍊,用寫字板表達。與近親遠親族群溝通,才用嘶語交流。

  莫瑞斯鱷魚人:為地域性族群,某些地方常見,某些地方見不到。

  六臂蟒人:新世代膝蓋以下為蟒,以上為人身。舊世代長相跟蟒蛇一樣,新舊世代皆有六條手臂,其餘文中簡介。

  人類:就只是個人類。每天睜眼都會見到的物體。不對,睜眼第一見的,是天花板,不是人類。

  姆指人:人模人樣,體型如姆指,能修習武功魔法,驅使大小動物。文中極少觸及,故不多作說明。

  靈識植物:一言難盡,會說話的,大多非常聒噪。為高等星際浪族,興趣使然下,長久逗留洋地星。世界所有科技大多離不開牠們。族名異常冗長拗口,故統稱“靈識植物”。即使軀體容器毀滅也不會死亡,神魂意識回歸誕生地,自由調配或刪減記憶的轉成種子復活。

  百口靈識花、神經草、翻面枯樹為該族統治層──其餘文內簡介。


  ※『勢力』※


  以下為漢聯眾合國境內的有名勢力,屬性絕非永久不變,浮動值隨年變更。

  隱世中立:五仙宮──因外敵而瀕臨滅亡情況下,才會出手大力干涉,內戰的改朝換代,極少或完全不插手。外國隱世組織亦是相同立場,不主張侵略,只固守本土。

  守序陣營:中央朝廷、地方官府、四派二門。二門當中有一個叫孔子門,創始人的「孔派氣功」舉國聞名。外國明面及隱藏的組織。

  中立陣營:精通暗器的射門、研習法術的凡無道、藥齋。

  混亂陣營:各地大小黑幫、外國明面及隱藏的組織。近年崛起的雄霸盟、天龍幫。潛匿的恐怖組織。

  極致混亂:邪教「慈渡眾生」,遍佈世界各地,每國皆有一至二位分教主。掌握穿梭他頁異次元宇宙、融合並創造多種忠誠怪物的力量與技術。

  表面上,計劃用怪物軍團征服世界,實際真實目的為何,仍是不詳。其餘文中交鋒──


  ※『科技』※

  
  智慧系統:五大仙宮、朝廷、外國政府及隱世組織,皆有自己的系統。總機皆由百口花王群輪班擔任,副機不固定。其餘文內有簡述。

  各類機械設備:所有算腦的處理核心皆為百口靈識花的種子,統稱“處理種子”。配備位置不固定,常態為兩顆正運算、三顆後備種子,任何機械都必須預留發芽退役孔。其餘文內簡述。

  能源:太陽能、電力、生質能、光與熱、亦有法力驅動。內力驅動的研發因卡關而停擺。

  科技產品的操控界面:自動調焦、意念感應的角膜型。懸空螢框型、傳統硬體的檯面型,以及佔據一定空間的立體模型。

  網路通信裝置:手鐲、玉珮、項鍊、耳環、護腕、鈕釦......各種造型。

  洋地星原生殖萍:本作獸類醫療用途,後由通寶集團創辦人發揚光大,做出增強肉體機能、神經替代、殖萍義肢、局部改造......多種生技產品。其餘文內簡述。

  勞務機械:火柴人、磚塊人造型、全自動機械馬車、工程用途的機械巨蝦蟹蠍為最大宗,其他雜七雜八的造型較少。另有法術魔偶、傀儡、雕像、巴啦巴啦巴啦......其餘文內簡述。

  官府衙門基本標配:太陽戰服/皓月靈鬥裝/追魂手套/海膽鎮暴車,其他裝備......文內有簡述。

  追魂手套的針彈類別:爆裂針、麻痺針、穿甲、強酸強鹼、煙霧、催淚、致幻、電擊、封入法術的特殊飛針......種類繁多,故不詳說。衙門版追魂手套的容針量,為一百至三百發不等。

  追魂手套:舊版得先用紅光射線標記一次,讓追蹤系統發揮效用,任意方向打出彎彎繞繞的追蹤群針,亦能點射連射。新版直接揚手照面掃描一遍半截,即可完成標記。

  軍用級陸戰機械人:後盤初期有簡介。


  ※『雜項』※


  建築:多為磚木建造的古典建築,特殊場所則內構有異。

  服裝:六成五為混制漢服,其餘為外國遊客及自族部落的奇裝異服。

  裝飾配件:表面古典......

  語言:一言難盡......


  【──音樂間──】

  每集附上幾首配樂,上為人物、章節段落,下為歌曲。個人是重感覺而不重歌詞。

  第一集:

  夜遊腸茴城──聞人聽書的《醉心問月》

  月下良宵──黃詩扶版本的《孽海記》

  月宵隔日的早餐──小阿七版本的《酒家》

  劍技,曦遊劍──聞人聽書的《虞兮嘆》

  槍法,煙雨竿蹤──李玉剛-新貴妃醉酒「HQ高音質/動態歌詞」,很難找的激昂版。  

  張芙妮──音闕詩聽版本的《芒種》

  【最後廣告】

  ※  ※  ※

  五集完整版,全放在「讀墨電子書」架上,敬請多多支持,鄙人萬分感激。

  ※  ※  ※

  【最後要講的】


  樂樂長的東西,我很久以前就厭倦了。我想,能把幾千章、破萬章全部付錢啃完的人,大概是萌新讀者居多。

  言歸正傳,首部曲共有五集,約五十多萬字,是個完整亦可接續後部的作品。想看海量文字的人,敬請轉棚──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前天 00:57

  第一章  邪教產物

  ※  ※  ※

  ※  ※  ※

  ※  ※  ※


  世界形成之初,有一段時間是完整的,後來發生不明事故,分化成兩顆中型星球。裂縫仙絕境也在那時候出現於世界各地。 

  公元二零一七年,漢聯曆二二七年。

  漢聯皇帝在四年佯裝重病、表現昏庸無能、暗地設棋佈局的肅清計劃下,終於誅滅邪教大量安插於朝廷高層中的毒瘤官員,迫使邪教轉為地下化,得以整頓國內一片腐朽敗壞的混亂局勢。然而,危險並未消失,變得藏匿更深、更難查探......

  經過一年整頓。

  公元二零二零年,

  漢聯曆二三一年十月。


  「獵巫山」上密佈一片濃厚陰沉的烏雲被毯,徐徐寒風不停從高聳巨大的蓊鬱杉林中吹出,挾著天上雜亂飄降的冰絲綿雨,落在肌膚恍如針扎。

  山腳下唯一一條通往山巔的路「冥愁徑」,是一條青石方磚鋪設而成的蜿蜒小徑,小徑兩邊各有一排古舊歪斜的矮木柵,圍著荒草蔓蔓的亂葬崗。崗內許多無名墓碑已是半傾埋土、缺角裂縫的頹廢狀態。

  “啪啪啪啪啪”一陣急促踏步聲,劃破小徑安寧,

  其聲來自一位頭戴黑紗斗笠、身穿一襲藍長杉配黑腰帶的高大青年,蒼墨琴。

  他身子微俯、左手按住腰帶上的木鞘,另隻手搭著專屬寶劍的握把上,狂奔在青石小徑中。兩旁燈杆之間的吊籠繩,垂著一盞盞迎風晃蕩不已的幽光綠籠,直至面前不遠一座字跡模糊的的白漆牌坊。

  「慈渡眾生」邪教團,長期打著各種以神名義,上疏腐敗官府、中通權貴富豪、下荼毒並洗腦愚昧百姓,還到處掠劫偏僻的小村鄉鎮,將搜刮來的活人與屍體、民脂民膏等資源,用在研究邪魔歪道的惡術上。他父母便是反抗而枉死於教眾之手。

  打從他失去父母,流落街頭,爾後幸遇離塵五宮之一「水仙派」掌門赤霜華,收為徒弟那年十一歲起,便誓言擊潰邪教。

  水仙宮本已逐漸沒落,可十年間,師傅她依舊耗盡藥材、悉心教導,遊說其他「風、火、雷、土」等四宮,栽培他練就「水象聖典」。

  十年間,徒弟與師傅在不知不覺之中漸漸相戀──在滿天落雪遍地銀白的日子裡,鬥劍交錯間的觸身一瞥,望見師傅天生嫣紅眼影、冷冽中帶著殷盼的閃耀美眸。

  在炎夏蟬鳴唧唧不絕的山澗瀑流下,她弄了塊大岩石,綁上他的腳踝,把他丟進一泓碧綠寒潭裡,感悟「水象元素」。

  豈料,他為了回應師傅的期盼,死命不叫救命地一昧憋氣,最終嗆灌了幾口水,快要窒息時──穿著一件紫羅蘭抹胸、海藍色襦裙、銀絲薄外紗的赤霜華,縱身一躍、潛入深潭底,揮揮纖手攪起暴烈漩渦,絞碎大岩塊,然後將他一把抱起,拖到水潭遍佈粗細石礫的淺灘岸邊;

  當他意識恢復,驚呆目擊著師傅她那一襲藍紫紗裙因濡濕貼身而若隱若現的曼妙玉體、綴上兩點小櫻桃的飽滿乳房、有著淡痕腹肌的窈窕腰段,以及豐腴嬌翹的渾圓臀部......

  「剛剛說的你沒聽見!?你到底是在看哪裡呀?」師傅慍怒斥責。她潤澤彤唇講了什麼話,壓根不是重要亮點。

  「有,我有聽見!可是,師傅。」他拼命忍著莫名衝動,無奈地雙手一攤說。「妳壓根沒繫上鈴繩吶。我怎麼呼救,我非傻乎乎不知喊,而是妳不給我喊的工具啊。」

  「是,是這樣嗎?」赤霜華右掌托著臉頰,疑惑自問。

  見到師傅如此不設防,他失去理智地將她擁入懷裡,不顧她內功強大到可以一招擊斃他的危險,深深的、深深的強吻......到後來,她抗拒的掙扎,慢慢轉變成放開一切的火熱。

  當天「水象感悟」算是練不成了。反倒強吻師傅的那一段時刻,五宮最強掌門「雷嶽」登門拜訪。

  雷嶽在水仙宮的主樓大廳、門徒宿舍、三方庭院內兜轉了一圈,發現沒人。便爬上山頂,四處搜索。

  巡及山澗白瀑時,撞見「水仙練功秘辛」如此駭人聽聞又超級艱苦的一幕,於是悄然靠近,杵在倆人「捨生忘死之吻盡三百年份量」超久舌吻的旁邊──拿出隨身筆記與小包零食、屏息凝神地詳端考察,細思如何把這套高端先進的練功法門,搬回去給自己用,不讓黃臉婆得知。

  他倆擁吻一完,雙雙驚嚇一大跳。這個一臉興奮莫名的雷大鬍子,就靜悄悄地站在旁邊,靜悄悄吃著油紙包裝的熱番薯,遭人發現了仍是我行我素的一塊接一塊拿出來吃。

  隨後,雷嶽說他的道路不在水象上面。之前特殊天賦沒被觸發,所以集訓總營老是探查不出有何天賦。今日造訪,才看見他煥發著稀罕的「風火雷」三種薄輝。據五仙宮「統象典籍」的奇材篇記載,擁有風火雷的人,需要另一個擁有水象或土象的人一塊修練,方有成為主宰的可能。

  五仙宮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人登上「主宰」階級。世上六位主宰,俱無一人是漢聯出身。

  於是沖著那個可能性,他和師傅在五年前成婚。來不及渡蜜月,就被雷大鬍子押去五宮集訓總營作特別磨練。

  期間,他進步神速,可練及「三象巔峰」之時,竟又導出另一種體質「絕術金身」。  

  他必須做出選擇,

  絕術金身不亞於主宰,卻不等同主宰。

  優點為:內力固速無限增長、穿梭異次元並能生存異空間、包括次元切割在內的任何攻擊都無法重傷肉身與靈魂,能打得到觸及範圍內的所有東西。

  缺點是:不能憑空創造萬物、封閉中階法術以上的一切施法能力,例如「自身轉換生物形態的化形術」、「將他人變成小動物的變形術」、「分身術」、「神魂離竅遠控術」、「各類詛咒」、「魁儡操縱」、「各類召喚術」、「返老還童」、「單體或集體傳送」、「點石成金」、「點金成糞」......鎖死一大堆法術,只能放放電、噴噴火、颳颳風暴的粗淺運用。

  他猶豫三分鐘,忍痛割捨華麗實用的萬般法術,選了樸樸素素的絕術金身。

  好不容易熬過集訓,正要動身趕回去抱抱師傅之際,宮內長老卻傳了一則「赤掌門讓邪教徒劫走」的壞消息給他。


  絲絲沁涼細雨,逐層淋透蒼墨琴身上藍杉,染成濕乾分明的黑藍長衫。兩旁高高吊起的雙線綠籠串直直向前延伸、漸漸縮窄,宛若一對極為修長的螢綠筷子,夾著遠方一片抹黑且輪廓模糊的高聳山林。路邊矮柵斷斷續續不連貫,凌亂殘缺的陳年墳墓相繼飛掠身側而過。

  當路勢接近山腳而緩緩隆起、葬崗變成比人高的培地茅草原時,他預測草原有埋伏,外圍配置通常是邪教中的雜碎或報信人員。

  陣陣強風從草原邊上俯吹過來,刮得粗葉長草偏偏擺擺、窸窸窣窣,恍似一道又一道波浪般接力彎低。長草彎低的片刻,依稀可見十幾位綠鱗長頸蜥蜴頭的伏兵,在小路兩邊快速包圍靠近,甚至有幾位已經挨到旁側──

  蒼墨琴拔劍施招《餘曦遊》,猶若醉漢般踏著踉蹌欲倒的失衡步履,傾斜的身形驀然陀螺式疾轉,,週身剎那劃開一片片迴盪如扇的銀亮劍影,甩出一弧弧切嘯凌厲的薄煙劍氣,整齊切斷一大截比人高的培地茅草叢,範圍波及方圓百多公尺。

  埋伏於草叢裡的綠裝蜥蜴人,紛紛噴高十幾顆滴濺血頭顱,“咚咚咚咚咚”與大篷大篷的茅草斷枝一同悶響墜地。

  蒼墨琴瞥見前方高叢冒出一個蜥蜴人、飛撲擒抱過來,他自先仰倒躺地、舉劍一斬,剖死飛撲越過的蜥蜴人,該名蜥蜴人帶著灑血殘軀,仆在後方石徑上沒了聲息。

  他接著旋腿起身,騰空合劍轉體螺旋沖刺──沿途跳出兩隊五位、六位準備攔截的大刀蜥蜴人,被連捲揮發的狂亂劍氣,劈得像是遭到鋒利巨爪大力一抓,切裂成斜隙分塊的肉片屍體。

  蒼墨琴沖勢老盡欲落之時,佇劍撐地一彈、蜷軀滾滾升高,運起「風象功」吸聚鄰近風流,猛力一蹬壓縮氣磚而爆然噴射,勢如天墜小隕石,重磅撞擊前方一條潛匿在土壤底下不停蠕動且逐漸隆起的地面。

  隱藏謎樣物體的裂磚地面,頃刻像樹木年輪那樣「砰」,「砰」,「砰」剁陷三層環階大坑,震撼周遭大氣好一陣子,而轟然炸起的強勁衝擊波全方位排開,壓倒坑邊雜草木柵。

  他落至坑底,看著腳下散佈大小碎石礫的深褐色土壤,竟汩汩冒出低稠度的黑褐漿水。

  早在他起沖時,就感應到前方有一條曾經見過的「環甲蜈蚓」藏在土裡;這直徑粗兩公尺、長二十公尺、蚯蚓身軀蜈蚣頭尾、通體生有環節鐵殼的大怪蟲。喜歡遁地鑽到獵物底下,然後突兀冒上來一口吞掉獵物,享受美食在肚子裡掙扎的感覺。

  蒼墨琴十三歲剛入水仙兩年左右,當時還有一些弟子在學。他和一位忘記叫啥名字的男弟子,被派來「彼琳恩」大森林外圍找藥菇。他找沒多久就嫌累,趁那位師兄往深處走去時,他跑到林子外面一條與冥愁徑相接的「彼恩小道」路邊歇息。

  坐在樹蔭下,受陽光曬地而溢散過來的熱氣燻蒸烘烤,昏昏沉沉的不知打盹了多久。突然聽到林中發出尖銳竹哨呼救。他霍地驚醒,急忙入林尋找師兄,跑沒多遠,便看見有隻比現在小一半體型的「環甲蜈蚓」,直身背靠一棵榕樹上扭來扭去。

  當年觸目顫慄的可怕景象,至今仍舊清晰無比──那肢腳密密麻麻並猙獰蠕動的長條大蟲裡,肚子浮現著師兄的人體形狀、哀嚎著舉起雙手一高一低拼命的往外耙抓,困在灰黑透白的蟲肚內不停掙扎!

  他嚇得尿失禁、兩腿不停打顫,不知道該怎麼辦──師兄的形體迅速變瘦,劇烈掙扎的雙手趨緩無力,最後枯萎成骨骸,爾後消融無蹤......怪蟲肚皮亦是隨之平坦......

  當那一大顆蜈蚣頭抖著艷黃觸角,彎過來要吞掉他時,師傅及時趕到,隔空便是一掌,把那條怪異長蟲打得猛烈搖晃,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顎口持續吐出水象功攪爛的靡粥臟液,直至蟲屍流光內臟,扁得剩一層環節黑殼的外皮。

  蒼墨琴抬掌使勁抹一把面龐,洗掉湧上心頭的恐怖經歷。具師傅所言,這是「慈渡眾生」邪教團早期研發的淘汰品,後來編入炮灰陣容,不知為何外流於此。

  與師兄罹難、邪教毒瘤相較之下,他更心疼師傅獨自承擔的內疚自責。

  他躍出大坑繼續趕路,路上劍招「曦遊劍」忽爾東躺西歪、忽爾醉漢裝死步、忽爾螺旋絞肉沖,加上蛇行跳躍佐以兔退暴進,完全一整個亂七八糟教人猜不透的怪異打法──拓氏蜥蜴人也死得亂七八糟,傷口千奇百樣。沿途留下斑斑血跡和殘破肉塊,以及埋沒草原中的十數具屍體。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前天 00:58

  ※

  第二章  邪教產物(二)

  ※

  「獵巫棧道」盡頭,是一塊平整台地,在高聳杉樹環繞下的長方場地中,邪教即將廢棄的秘密據點坐落於此。

  這個沒有太陽能供電系統的偏僻據點,由頂著毛鬚草簷的枯硬竹籬作成庭院圍牆,圍牆正門口有四架照明火盆,門外是一座小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口木柴堆築的篝火井,南邊靠近階梯口的左右兩旁,各立四根粗糙木柱,合計八根。

  衣著短袖對襟上襦、玫紅抹胸繡上牡丹圖樣,一襲白紗藍長裙的赤霜華,即使被綑綁在粗壯扎實的立柱上,仍不減她冷冽出塵的仙逸氣質。

  她平靜望著前方兩隻在篝火旁邊散漫巡邏的「犀皮野豬人」,想著要如何查探邪教據點的分佈狀況。就是這兩隻三流內功的野豬人,不知用什麼方法通過惑林迷陣,闖入仙宮領地擄走她。

  本來赤霜華要出門迎接蒼墨琴,然後展開籌措資金、振興水仙宮的宏圖計畫。豈料下山路途走沒多久,便碰上跳落樹梢、攔路綁架的兩個豬頭。此二豬生得彪形高大、下顎有兩顆倒豎獠牙,一身堅韌犀皮且肌肉發達,端是威猛強悍──其實塊頭也沒多大,跟熊徒弟一比,簡直是青少年與成年人的差距。

  她正要運起「御水術」,抽空這兩隻邪教勞工階級成員的血液,丟到山林作土地肥料時,這兩隻愚者竟然在她面前一邊用豬人語聊天,一邊用鼻音很重又猛噴烘臭氣味的漢語,威脅她乖乖就範。

  豬人語碰巧在她精通語言的範圍內,濾掉無用訊息後,得知他們要把她帶回「堰郡」研究部的秘密據點。

  於是她改變主意,乖乖就範,束手任豬綁。而那兩隻一個叫「肥滋尤」、一個叫「胖德好」的野豬人,見她如此配合,也就不綁不迷暈的直接帶路、領著她往據點巢穴走。

  她決定,放走這兩隻扯後腿的大將材!

  她甚至恨不得身上能有一些餘錢贈與兩豬,讓倆豬生還歸教以後,地位越混越高,搞出更多漏洞可鑽。但這機率不大,邪教高層不會將幹部職務交給野豬人擔任,此舉算是一場損失極小的賭注。

  赤霜華掙開肥滋尤隨便亂綁的粗麻繩索,沿著篝火廣場的邊緣悄悄溜走,沒入庭院圍牆的外側蔭影,打算潛入據點內部,搜找有用資訊。對於邪教,他們瞭解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得抓緊每一個探明底細的機會。

  她臨入圍牆蔭影之際,瞄一眼警戒情況──身穿扣帶式鐵殼胸甲、鉛灰色鎖鏈戰裙的持矛肥滋尤與胖德好,倆豬聊得正起勁、口沫噴得正起飛,最終乾脆站在一塊不巡邏了;門口火盆架旁邊,兩個一樣制式戰甲戰裙、手持三叉戟的「拓氏蜥蜴人」,則是目光昏沉呆滯,末端分衩的長舌有一吐沒一吐,看起來像是幾天沒闔眼。

  她攀上一棵杉樹,在樹梢站定位置,看到牆內聳立一棟堅實木樁架高的三層樓房,戴著秸稈打造的茅草屋頂。

  一樓土色門牆上有一排透著薄弱燭光的六扇窗戶,是三間廳堂的格局。視線穿過屋舍底下的木樁架,瞧見屋子中央開了一個瀉光大洞,大洞下方有一口古怪石井,直通地下空間。

  一樓屋外的三條欄杆走廊,各有兩兩為一組的持刀蜥蜴人,在立架火盆的灼焰照耀中徐步巡邏。隨著牠們移動,牆上影子也不停搖曳分身、錯開淡化旋復併濃......二、三樓層則是漆黑一片。

  此時,簡樸主屋的銅環雙扇門,霍然往裏頭敞開,室內燭光瞬間斜灑、印在外廊地板上形成一塊長框光毯。門口走出一位穿著白領黑長袍,深綠上衣青腰帶、細眉細目的中年男子。

  他往門旁一站,揚臂指揮屋內搬運工,高聲吆喝:「動作給我加快,今天不結束撤離作業,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一隊隊健壯蜥蜴人揹著數包麻布大袋,陸陸續續越門而出,穿過簷廊,步下木板階梯。

  肥滋尤和牠的兄弟胖德好,喜孜孜地從外面篝火廣場跑進來,與蜥蜴人隊伍錯身而過,直接到中年男面前,抱拳敬禮、操著濃濁鼻音說:「稟報季副堂,水仙掌門已抓到,正綁在獻祭場上,請副堂主查驗。」

  捻著下巴羊鬍子的季副堂主一聽,細目驟然睜大,瞪著兩個豬頭喝罵:「白癡啊,誰叫你們去抓人的!?水仙只剩三人,早已排除突擊計劃第一站,你們不知道現在第一站是『土仙宮』嗎?先把五宮打殘打廢,才會輪到江湖門派。到,底,是,誰,叫,你,們,行,動,噠啊啊啊──」他說到後來用吼的。

  「是......是腸茴城的方執事。」胖德好跨出一步,站在肥滋尤旁。

  「哼,原來是那個好大喜功,貪進圖利的蠢貨。」季副堂鄙視地一甩寬袖。「等我毒殺掉水仙掌門,就輪到方執事倒楣了。」

  季副堂打量肥滋尤、胖德好,說:「你們倆給我待著,我去去就來。」

  赤霜華見無可用訊息,繡花鞋一蹬杉樹幹,凌空飛越茅簷圍牆,鴿羽般飄然靜悄落足在主屋門前、外廊梯口一旁的欄杆上......負手垂眸,俯視下面那些嚷著要毒殺她的邪教幹部、呆杵不幹活的豬頭兄弟和不斷進出搬運器材的蜥蜴人。

  發現他們警惕性爛到沒人查覺欄杆上面多了個人。不,或許是功力層次差距太大的緣故。

  「聽說,你們要殺人滅口。」

  「誰?何方鼠輩,無膽現身,只敢出聲!」季副堂主和一干教眾紛紛東張西望,轉斷了脖子就是沒人要抬頭。

  「我在上面。」赤霜華善意提醒。

  「妳是誰。」季副堂主抬頭張望,赫然發現梯口一邊的欄杆上面,靜佇立一位身著水藍色襦裙的女子。火光照射被屋坡遮去大部分,他只能隱約看見服裝顏色,對方腰間以上則是一片灰暗簷蔭。

  「擅闖私家重地,不怕王法麼?速速下來道明原委,我可以考慮放妳一馬。」

  傾刻間,找到目標的蜥蜴人戰士,全都提著武器趕來圍攏上去,擎起一桿桿尖銳長矛、挺起一支支三叉利戟,環成一圈指著她。站在廊階中段的蜥蜴衛兵,也倚著扶手儘可能地伸長矛桿。

  肥滋尤和胖德好,果然不負赤霜華期望,沒動刀動槍,反而幫忙緩頰:「且慢!且慢!季副堂主。她是我們熟識的熟人啊,請放下武器吧。這位姑娘配合度很高,還主動跟我們走咧──是個好人吶。」

  「蛤?你們認識?所以呢,她到底是誰?」季副堂主摸不著頭緒,他甚至讓蜥蜴人戰士稍稍放下兵器,等兩位野豬人交待清楚。

  赤霜華忽然覺得這兩頭豬人是臥底兼扯後腿的雙料天才,必須拉攏,必須挖角。

  「事情是這樣的,方執事早上七點把我們叫去,命我們倆豬去抓走水仙派掌門,上山交給季副堂主。接到任務之後,我們去分堂『公費支出部』領了一萬塊。啊,之後呢,想說租匹馬來騎一騎,於是又去分堂『交通出租部』挑馬。你也是知道的,堂內東西比外頭還便宜,不得不說咱們『慈渡眾生』的福利,算是非常不錯......」

  「我說到哪了?交捅部對吧!於是我們去到交捅部說要租借兩匹快馬,結果裝有防護鐵柵的櫃台,那個萬年專櫃辦理員、名字叫帕可恰克的臭臉蜥蜴人說:『你們野豬人不是普遍不會騎馬嗎?怎麼突然想嘗嘗摔馬滋味?』。我聽到這番言論,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們不會騎馬!」

  「之後我跟肥滋尤就直接出門。結果呢,走著走著,看到街上鐘錶店的時間,居然來到七點四十分了,這才想起早餐還沒吃。於是,我們就去『都鐸』客棧......」胖德好比手劃腳、下顎獠牙晃啊晃,口水像花灑那樣四處散濺,說得起勁放飛之時,即被打斷。

  「講,重,點──」季副堂主額面暴青筋,不耐煩打斷胖德好。

  「你別急嘛,又還沒說到下午三點半。我剛剛說到哪了,對了。我們早餐本來打算吃幾塊饅頭了事,趕時間嘛!你是知道的。結果沒想到客棧竟然推出優惠套餐,於是我們開始挑選要吃什麼套餐比較便宜,哪種套餐能夠免費續湯......」胖德好口沫橫飛胡亂噴。旁邊的肥滋尤,則是環抱胸口連連點頭。

  赤霜華察覺徒弟來到附近,施展「風象融空勁」更改綿雨天候。掃開濃厚黑雲、讓皓月清冷柔和的遼闊光幕廣灑而下,照亮遠方繁點燈火熠熠不熄的山狀「腸茴城」,城外田畝農舍之間的錯綜土徑與石板官道,以及蓊鬱墨綠的雄偉山脈和「彼琳恩」大森林。

  她懶得向教眾逼問訊息,只想早點見到徒弟。

  赤霜華舉起右手,周遭霎時湧現一大波白濛寒氣、漩流聚集於她掌心中,山巔氣溫急速下降,廣場燃燒旺盛的柴篝井也受縛收束,縮成一個瘦瘦矮矮的火焰團。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前天 00:59



  第三章  邪教產物(三)

  ※

  砰!!

  被不明物體偷襲打飛的蒼墨琴,後背猛然撞擊一棵莖幹有兩人合抱粗的杉樹,撞得杉樹一陣抖抖顫顫。他悶哼一聲,從七公尺高度落下,壓得一簇野竽叢,如花朵般綻放散開。

  都怪自己一時鬆懈,以為敵人全都溜之大吉而降低警惕,加上烏雲蓋頂、樹冠遮蔽導,致林內漆黑無光,才沒注意到有東西衝過來。不過,這東西根本沒有活物氣息。

  蒼墨琴抬頭一看,前方三公尺之外,雜亂交錯的杉木輪廓,越遠越深黑。偷襲他的不明物體,在樹間連成一片灌木叢內“悉瀝簌嚕”的隱匿竄行──這樣下去不行,得先解決光線問題。

  他霍地起身,將內功轉化成散逸性質,將離體延伸出去的浩大氣勁融入風流,塑造出一隻巨人規模的蒲扇風掌,探進天穹烏黑厚雲堆中、呼拉拉地一舉掃掉陰暗雲團,還予大地一個清清朗朗的好天氣。

  烏雲退散,明月照下白銀光幕,經過樹冠糟蹋性的一番剪裁,瀉落無數道窄粗不一的散漫光柱,映現正在強渡一片灌木叢、卡在其中龜速前進的偷襲者。

  那是一個全身衣褲破破爛爛,看起來像是農民或是作坊工人。其銅色皮膚沁著薄薄一層漾泛金屬光澤的某種油脂。

  待那人跨出灌木叢,往前重重一踏,整個人走出幽暗樹蔭時。蒼墨琴嚇抽一口涼氣,此人竟然削掉了半邊腦袋!!

  那人左眉削至右下頷的殘破頭顱,沒有腦、沒有肉、沒有舌,只剩一瓢空殼顱骨安在脖子上。它左目是一隻螢輝青、筆點瞳的青光眼。筆點瞳孔還是蒼墨琴運足目力才得以見著。

  【慈渡眾生地下化後,首批原型異屍軍隊「銅軀亡兵」;不擅奔跑,攻擊速度快,尋常武器難傷,再生速度為六秒一隻手臂。普通人得穿上太陽能強化服才有辦法擊殺,它唯一弱點也是控制中樞的「擬態寄生蟲‧固定」,經常被設置成腳趾。亡兵原是搭配環甲蜈蚓,潛遁到指定地點,把亡兵吐出來,做奇襲用途。因技術進步,而淘汰成雜魚階級。駐守據點的十位銅軀亡兵,日前撤離一批,僅留下一位殿後。】

  蒼墨琴猜測這個非人玩意,肯定又是邪教拉出來的屎!真不知得幹多少回清道夫,才能徹底剿滅邪教。清除之前,他想陪它玩玩。雖說仙宮系統有基本資料,但他仍想親身體驗這個未曾遇過的怪物品種。

  蒼墨琴巨幅調弱自身護體罡氣和內功力量,揹妥寶劍、沉喝一聲,渾身勃發一波吹吹長草、揚揚落葉的三流氣勁。

  他蹬地暴衝,離地一尺的飛掠過去,以媲美一匹悍勇烈馬的強勁力道,對著亡兵先來一記「顏面肘擊」!

  “噗”一聲悶響,

  蒼墨琴發現「顏面肘擊」對銅軀亡兵沒啥卵用,它只是頭部往後仰、身子依舊挺直沒倒下。手肘感覺像是打在堅硬石頭上。接著他肚子瞬剎連挨數拳,痛得他彎腰乾嘔,腦海與時乍起一個念頭『手速有這麼快!?』

  然後眼前俯瞰的泥濘地面,忽爾橫現一雙古銅手臂、抓住他腳踝。隨之一陣天旋地轉、腦脹暈眩、畫面倏變成一幅「濃密樹葉遮蔽大半星空背景」的望天視角......

  銅軀亡兵猛然拖倒蒼墨琴,開始把他當作一條米袋,狂暴亂砸!!

  砰砰砰砰砰砸地摔土,狠砸杉樹結實莖幹,砸向青苔覆面的巨大岩石,砸向矮胖灌木叢、砸到灌木叢扁掉,然後旋轉木馬式的迴呀──迴呀──迴呀──伴著蒼墨琴的尖叫聲......迴到不知第幾圈,高高甩拋出去──撞斷許多樹梢枝幹,「磅」一聲完美落地。

  全身鈍鈍疼痛的蒼墨琴,捂著暈眩到彷彿被磚塊夾擊數十次的頭殼,搖晃起身──五十公尺外的銅軀亡兵,彎腰駝背垂著雙手,踩著遲緩步伐,朝他緩緩迫來。

  不好玩,還是別玩了。過度放水,簡直是自找苦吃......蒼墨琴甩頭穩住暈眩,隨即提升內功、身形一動,閃現在五十公尺外,驟出一掌抨擊亡兵胸口,將它從頭到腳炸成漫天齍粉。

  重返林間棧道,踏上登頂階梯。

  ※  ※  ※

  山巔宅院,

  全場凍成一片銀裘素裹的幽寒極地,周遭高衫沾滿粉粉毛毛的漂亮霿淞,樹上層層傘冠鋪蓋著絲絲晶涎。而據點架高的三層茅頂屋和枯竹圍牆,化成四段低矮白垣環抱一座純白小丘的奇特樣貌。此地由不起眼的隱密古宅院,蛻變成美麗雪世界。

  場邊除了兩隻跪在地上哇哇哭叫,喋喋不休求饒命的豬頭活口以外,其他教眾通通變碎冰。

  「冰雪女神、仙子、女俠、女皇請饒命啊──我家上有一百位豬爹爹,一百位豬娘親要養,中有一百位豬妻豬妾要幹,下有一百位豬兒豬女要養活。您殺了我,他們會餓死的啊!!」

  「等於您殺一豬,亡四百零一豬啊──求您饒命啊──」肥滋尤、胖德好跪在地上,此起彼落的輪流俯拜,身上肌肉膀臂和肥球肚子不停抖動。

  風姿綽約的赤霜華不解問道:「你們各有一百位爹娘?這是什麼情況?」

  「因為,全都混搞再一起,分辨不清誰是真爹真娘,所以才整合稱呼。還請女神大發慈悲,放過我倆。」胖德好邊答邊俯拜。

  「放了你們可以,但你們必須作臥底。邪教有什麼重大動向,立刻飛鴿傳書、駿馬快遞,寄信捎個訊息給我。我會額外付予你們一筆酬勞。」赤霜華從腰帶內縫口袋中,拿出兩張最大面額的五千塊,說:「給你們十秒鐘考慮。」

  「感謝女神,讚美女神,我們出生前就一直想作您的臥底,直至今日今時,終能得償宿願。」肥滋尤毫不猶豫的跪接鈔票,隔壁胖德好則是不停歌頌。

  「嗯,你們走吧。別讓邪教發現你們忠誠有異。」赤霜華纖手一揮,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忽然傳來一聲喊叫:「師傅!弟子來遲了,您沒事吧。」

  蒼墨琴踏上棧道末階,面帶笑容大步走來說:「見到您沒事,弟子就安心了。」

  赤霜華聞聲轉頭過去,看見徒弟衣衫有多塊褐紅污漬、幾處布條外翻的破口,以及他臉上數條血線傷痕。令她心頭有些揪緊,怕他橫生什麼閃失差錯,出了什麼意外狀況。

  她暫且捨下兩名野豬人,匆匆走到微笑打招呼的蒼墨琴面前,抬起她蹙眉麗容,在凝望徒弟的瀲灩美眸中,滿是擔憂郁愁。

  她伸手輕柔拭去他臉上血線紅珠──透過靈犀感應,他感受到師傅的心,正掐揪得緊緊。他的心,跟著泛疼。

  「我這傷,是一時貪玩造成的,完全不礙事。」蒼墨琴抓住輕撫他臉龐的柔軟小手。

  「蝦兵蟹將能傷著你?拜托警醒點行不行,你武功是看什麼東西練來的?」赤霜華仍舊深蹙秀眉,認真叮嚀加訓斥。

  「師傅,我知道錯了!請收下弟子的誠心自裁......」蒼墨琴突然覆上另一隻糙厚大手,將師傅冰涼玉手牢牢包裹在掌心裡,還把嘴湊進合握處,細心呵入一股灼熱氣息。

  赤霜華感受到他的溫暖,驅散了指間冰涼,彷彿一團火焰沿著手臂,傳達至她心房內。宛若敲響晨鐘似咚──咚──咚刺激著她平靜身軀,促使她心臟怦怦然逐漸加劇躍動──再也不願把手抽回來了。

  她憂愁眉宇傾刻融化為迷醉嬌靨,神魂一時沉溺二人春季世界裡的烘暖情河。她不自覺抬起暴露於冷空氣中的另一隻手,尚未有所動靜──徒弟迅速抓住她寒風遊蕩的另一隻綿軟小手、塞進交疊合握的掌窩之中。然後續呵熱息,添升暖意......她的迷醉,登時翻倍。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昨天 14:26

  第四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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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師傅,弟子的自裁,您可滿意?」蒼墨琴捂著掌內的白皙小手,看著一百七十五公分高及他胸口、神情恍惚且美目朦朧微醺的嬌憨師傅,輕聲發問。

  「嗯,勉勉強強,一般般啦。真的很一般。」赤霜華說是這麼說,可被捏在他掌裡的兩手,卻不過問她意識而擅作主張地摩娑著徒弟的掌心,體會那雙粗糙厚實大手所帶來的安穩觸感。

  「那好,弟子加重自裁嘍。」蒼墨琴臉容認真的一手扯開衣襟,要將師傅的柔白小手往懷裡塞。

  「別呀,這兒還有其他人在呢。」赤霜華有些慌張地抽回不願分離的手,然後冷冷往旁邊一瞪,瞪著兩隻呆杵在旁邊、豬目睜得老大的野豬人。他們神情像是見到了什麼驚人景象似的瞠目結舌。

  她不悅說道:「你們怎麼還沒走?有事?」

  「不不不不,我們沒事。只是突然牙疼,被棒棒糖痛打一頓。」肩扛一桿精鋼長矛的胖德好,捂著左臉解釋道:「我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說完轉身朝棧道走去。

  「小胖,我看我們晚餐改吃鹹魚大餐好了,調和一下。此地不宜久留,實在太甜了,牙齒會爛掉啊!」肥滋尤緊跟胖得好後面走著,在綿白雪地上留下兩行凹陷豬蹄印。

  蒼墨琴目送步下棧道、漸行漸矮的野豬人身影。不解提問:「師傅,為啥放走他們?」

  「考考你,看你想不想得出我放走他們的理由。你準備好了嗎。」赤霜華望著弟子平靜說。

  「且等我一會。」蒼墨琴大做體操運動,掄了好幾圈膀臂、蹦蹦跳跳兼拽拽脖子,拍拍臉頰急促說道:「要考試了,要考試了──我一定行的,我能辦得到!我,是,第,一,名!!」

  赤霜華見狀,忍俊不住屈起纖指,稍掩彤唇上的笑意。

  蒼墨琴做完一次氣吞山河的深呼吸,說:「師傅我準備好了,來吧。您儘管來吧。」

  赤霜華將綁架過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你認為,該殺,還是該放?」

  「我覺得是敵人,就該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蒼墨琴環抱胸口,一副「我是對的」自信姿態。

  「天啊,你不能好好思考嗎?真的想不到嗎。」赤霜華一拍額頭,嘆氣。

  蒼墨琴低頭抱拳,語氣虔誠地說:「對不起,弟子愚昧,請師傅解惑傳道。」

  「那兩隻豬人這麼笨你看不出嗎?放走牠們,回去給邪教搞砸一些事情,扯扯後腿,豈不是對我們有利?」赤霜華指向倆豬離去的棧道梯口,開釋講解。

  蒼墨琴雙眼驀然一亮,拳頭大力捶入左掌,開始讚美吟誦:「對呀──師傅果然英明神武、千秋萬世、天縱奇才、不世梟雄、老奸巨猾、陰狠毒辣、鬼謀神策、無敵奸賊、老狗看家、懶驢打滾,海嘯見著會倒捲歸洋,猛虎見著會屁滾尿流,怎麼莫名的越來越冷了呢?」他忽感周遭氣溫驟降,逼近結冰。

  他這才注意到赤霜華的臉色,已經......

  赤霜華瞪著他說:「講啊,怎麼不續著講!?有什麼心底話要講的,一口氣放出來啊!」

  「沒了,師傅。」蒼墨琴尷尬打量四周茫茫雪地,轉移話題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下山吃點東西可好。」

  他轉身蹲下,回頭說道:「讓弟子揹您飛下獵巫山吧,順道欣賞大地美景。」

  「你要怎麼飛?仰躺飛、趴著飛還是側身飛,蝶式、蛙式、自由式?」

  「那我要怎麼控制方向,說!」赤霜華餘怒未消,隻手叉著健美腰肢,落力調侃。

  被她這麼一問,腦子鏗鏘當機,焦躁搔抓頭上短髮的蒼墨琴,突然急中生智且靈光一直閃地說道:「啊?方向?弟子思慮不周,目前暫無配套措施,還請師傅共體時艱,將就騎乘。我保證一定會聽取多方專家意見,制訂出對師傅最好的解套方案來紓困,勢必令偉大的師傅放心。」

  赤霜華看他駝背蹲著、眨閃汪汪雙眼,巴望她的模樣。彷似雨天街上遇見巷口蹲坐的一隻淋雨土狗,用牠搖尾乞望的神情,盼視每一位撐著油紙傘路過的行人,希冀有人給牠一個家的可憐樣──她現在不只氣消,還憐惜這隻黝黑大狗了。

  她輕移蓮步走過去,攀上他的背。

  「師傅,抓緊嘍。」

  蒼墨琴兩手緊攬赤霜華大腿,怕她坐不穩,他還把身子俯得更低,變得近乎烏龜般的滑稽姿勢。然後直挺挺從白茫映寒光的冰雪極地,運起「風象融空勁」咻──御風起飛,飛出披覆茂林外衣、頭禿一塊澹澹雪白的獵巫山巔處──

  在朵朵疏雲扶輪月的下方,飛渡天空一大片幽銀白濛的月光帷幕,破開千重浪濤般撲面狂襲的蕭瑟寒風。寒風急流無盡長,削不弱倆人依偎體溫──腳下廣袤大地,是生機蓬勃又精彩多元的山林河川:緩緩潛底而過的畝畝良田與炊煙農舍、道道阡陌縱橫的粗細路條,以及遠邊燈火閃爍的熱鬧大城。

  當赤霜華貼上他寬厚的背膀、抱住他的頸子時,她閉上雙眼,傾心感受這份渾厚溫暖所帶來的甘飴舒適和牢靠感。像是飄零孤愴的鬆散蒲公英,在無垠虛空之中浪跡多年寂寒歲月,終於著陸到一塊穩重土壤裏安頓那樣踏實。

  她希望這一刻,能夠長久一點。

  此時她耳畔狂呼的風嘯聲中,傳來徒弟的模糊話語:「師傅......呼呼呼呼.....到。」

  「你說什麼?風太大,聽不清楚啦。」赤霜華把嘴湊在他耳邊說。

  短髮迎風動盪的蒼墨琴,臉別向左側對她大聲說:「師,傅,妳,變,大,了。」

  「什麼變大?」她捂著飄揚抖的銀白秀髮,不解問道。

  「師傅胸口變大了啊啊──」蒼墨琴怕她聽不見,用吼的說:「師傅的成長,弟子感受得到,晚點也會摸得到。」

  這個搞砸美好氛圍的死白癡!!

  赤霜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用力捏上他臉頰,說:「你不要成天開著你自創的『全注意集中神功』在我身上打轉啦!花點心思在正經事上可以嗎。」

  「嗚喔喔喔──『全注意集中神功』是什麼?師傅的珍藏絕技嗎。」蒼墨琴兩眼放光並興奮說道:「光聽這名頭就知道很厲害,請教教我,師傅。拜託了。」

  「不是你創的嗎,你成天像現在這樣兩眼放光一直盯著我瞧。」赤霜華捏著他的臉頰,左右搖晃。「我就知道你又再施展『眼之注意‧全集中』了。」

  「喔喔──『眼之注意‧全集中』是吧。弟子記住了,絕不敢忘記。」蒼墨琴對她捏臉力道加大的懲戒狀況,恍若未覺。「師傅,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其他不就是『手之注意‧全集中』、『舌之注意‧全集中』、『吻之注意‧全集中』......」赤霜華發現自己似乎正在搬石頭砸腳,把自己的觀察和想像,誤認是他創造了這些不存在的東西。然後越說越往私密去,臉蛋燒起滾滾紅霞......她紅著臉喝叱:「反正你別再對我用這些亂七八糟的自創功法。尤其是白天!!」

  「是!弟子銘記在心!!」蒼墨琴說歸說,可臉上紅光卻是興奮得不可方物。他一副摩拳擦掌的神情,清楚宣告稍晚要來親身親手驗證這些『各種之注意‧各種之全集中』。

  赤霜華看這勢態「逐漸不行了」,只好拿出殺手招,附嘴過去到他耳畔:「你知道,藤,條,沒,死,嗎?」

  「什麼!」蒼墨琴仿如燒開茶壺,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驚駭得差點墜人。「不可能,我早把藤條毀屍滅跡了,怎麼可能它沒死?這不可能!」

  天殺的藤條,直徑兩公分、長兩尺半的藤條,通體烏黑油亮光滑,握柄纏著一環環摩擦力十足的紅繩。

  最清晰的夢魘記憶──他十四歲時曾在午飯時間,被師傅叫去二樓進行關門弟子才有的「特訓課程」。書房四面是塞滿書籍、深咖啡色的寬大書櫃,當時他坐在流蘇紅毯上,紅毯周邊擱了一箱箱古文捲軸、地圖繪冊與人物畫像的硬紙箱。師傅坐在花梨木桌後方的椅子上,桌上有一只銅製香爐與硯台、毛筆掛架和七本堆為一疊的小書山,就離他盤坐的矮茶几前方三公尺處。

  師傅在小黑板前,活靈活現講解外國史、地理生態等趣事。他心不在焉玩弄茶几上的飯菜,在想下午要溜去哪裡玩,不小心把碗裡的飯粒,撥掉了一粒,落在几上......師傅正巧轉身目擊,然後怒斥:「你幾歲了,吃個飯還會掉飯粒?給我過來!!」

  他嚇得拋掉筷子,擰腰轉身要狂奔脫逃時,被她隔空攝物吸過去,按到桌面用「天殺藤條」啪啪啪啪啪抽打──伴著慘叫聲,渡過午休時間。

  這不可能的!早在成婚夜,他把師傅弄到滿足沉睡過去,忍了一個半小時、確認她熟睡,才悄悄爬離床鋪,下到二樓書房,經過一番地毯式搜索,終於把「天殺藤條」給找出來,帶去西廂廚房焚燒。這是他親手焚燒,親眼看著它死成灰燼,怎麼可能沒死!?

  「你燒掉的那一條,是,假,的。」赤霜華在他耳畔柔聲威脅。「倘若你白天對我用什麼『謎之全注意』的話,我便用『真‧藤之全注意』來伺候你。」

  「看路啦!快到了。」赤霜華手指向前方稍遠一道城門,高聲提醒處於震驚中的徒弟。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昨天 14:27

  ※

  第五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二)
  
  ※  

  他倆降落在「鐵茴大道」邊上、腸茴城南門「聚祥門」前,路旁是一處處「新鎮規劃區」的建築工地。有的剛整地沒多久擱置一堆石材木材,有的台基還欠缺欄杆便可完成,每個工地都插了塊編號牌子。

  聚祥門匾上有一排印著「漢聯眾合國慶日」字樣的紅光燈籠,照亮城門。而上方城樓與城頭一隊隊守軍,踢著拘謹又響亮的新兵步伐,至於老兵的響亮步伐,只在長官蒞臨視察才會「記起來」。他們對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他倆降落路邊空地時,並未引起他們多大興趣。

  夜間交通流量較少,無衛兵把守。官府掌握強大「太陽能戰裝、先進設備及浮石技術」,不懼大小門派或各路黑幫鬧事,只在封城抓重犯才會有衛兵把守。

  「太陽能戰裝」撇開表層衣料不談,內裡是一種似液態似膠質的神秘物質填充,延伸無數絨毛貼著肌膚,應使用者意念而即時提供力量和防護。論供能持久、裝備耐久、招式技藝,自然是比不上頂級武林人士,就是勝強度平均和數量眾多──力量達超級層次的戰服加上存量,目前全國有五千套,強化版的則有百來套左右。

  儘管全力發動只可堅持一小時,但這已經非常夠用了。一個大門派頂多二至五位超越者,壓上十幾名穿著超階戰服的特戰小隊,足以徹底制服。

  「在外面守規矩點,別趁機毛手毛腳。」赤霜華看著比她高一截的蒼墨琴。

  「沒人的時候,牽牽手總可以吧?」蒼墨琴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注視著她。

  赤霜華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轉頭看向門內「聚祥大道」的喧嘩鬧街,平靜說著:「嗯,走吧。飯後去『懸賞殿』揭榜。」

  ※  ※  ※

  「聚祥大道」的寬闊車道鋪著一層平坦石板,兩側各立一列小木屋造型的黃佇燈作照明,佇燈間隔栽種了萬縷翠絲的纖柔楊柳樹:人行道有浮雕石杆作護欄,與護欄相對的是紅瓦石牆的樓宇屋舍。整整齊齊的優美房子、百貨商場、飲食服飾店,比過去官府尚未強制規定的凌亂建築好太多,來訪的異國人也大力讚賞。

  兩旁柳樹近日張起無數條橫跨大街的喜慶紅籠,一排排綿延直至盡頭。

  川流不息的中央車道上,交通工具相當繁雜:彩漆塗飾的包廂馬車、多人抬槓的錦緞大轎、蓬布二輪車的人力腳伕、一身束髮勁裝策馬漫遊的帶劍騎士、電力機械馬車、馱獸「銅皮蠻牛」拉動的大貨車......節慶期間不開放空域,所以上空乾乾淨淨,沒一堆炫光飛行物或飛行馱獸。

  撇開立體影像廣告不看,人行道商街亦是龍蛇混雜:挑著蘿筐的賣菜郎及賣魚郎、兜帽斗篷或皮革背心白襯衫的異國遊客團、各類斗笠加色紗的衫袍蒙面人、布遮口鼻的半蒙面蜥蜴人、銀簪髮冠白長袍的摺扇公子哥、尖帽灰袍的拐杖魔法師、跟著兩隻音響蜜蜂高歌放曲的皮衣野豬人──蛇行遊路的六臂蟒人比較少,遊路幅度大,頗占空間。

  石雕欄杆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桿高過楊柳樹的「踱點旗桿」,這是為了給善使輕功的「空中腳伕」所用,由退休武林人士創辦“計程論薪”的高利潤行業,也有包月包年的貴賓制度。

  繁華商家掛起一條條眼花撩亂的串籠招牌、布條招牌、立式臥式看板等宣傳物。左側店面為「通寶不夜雜貨鋪」、「通寶藥鋪」、「通寶布莊」、「昭賢鏢局」、「通寶茶坊」、「通寶客棧」、「通寶酒樓」......跨國企業的通寶集團在此佔據多數商鋪。

  右側則是:「鉅鴻銅器」、「興昌雕藝」、「羅曼德古玩字畫」、「仁利錢莊」、「幸運賭坊」、「春花青樓」、「基立木匠鋪」、「吉耐鐵匠鋪」、「武運香燭店」、「珍珍乾果糕點行」......各種五光十色交雜的招牌燈芒,當真是璀燦到不能在璀璨,再璀璨下去,眼球恐會上演自爆戲碼。

  「師傅,我想回家。這裡好可怕,會迷路。」蒼墨琴被人潮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說話聲、炫目燈光,給搞到暈乎乎地俯身垂頭,朝赤霜華芬芳美妙的胸口深溝蹭去。

  「幹嘛!?你這招用過了,換別招吧。」赤霜華伸手把徒兒藉機湊過來的佯暈頭,給推回去。「前年賞夕陽你就昏過幾次了,今日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收斂點。」

  「是,瞭解。」蒼墨琴撇撇嘴,暗道可惜。

  「師傅妳看,魔術表演那邊有一對藍焰鳳凰欸!去瞧瞧,鳳凰跟居雲龍很少出現在大街上。」蒼墨琴興沖沖拉著赤霜華往圍觀人群去。

  鳳凰近距離可以讀取毫無防備之人的心思,上課都沒在聽?待會看你怎麼出糗──赤霜華打定看他鬧笑話的主意,任由蒼墨琴拉過去。

  蒼墨琴拉著師傅擠進圍觀群眾,擠到低溫藍焰鳳旁邊。只瞧這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體態似孔雀的藍焰鳳,不在乎大批人群的圍觀目光,自顧自地欣賞魔術表演。

  蒼墨琴見狀,膽子更大更走近點,手伸向沒有溫度卻燃燒著熊熊藍焰的火羽上,翻掌烘烤,再三確認是真的沒有溫度。

  他多走幾步,貼近牠身子,仔細上下觀察──那羽翼豐厚的鳳軀上,每根羽脈枝幹皆衍生出瑰麗奇幻的藍焰羽片──尾部像孔雀一樣瀟灑飄逸的燃焰長翎,有著不明顯的靛青假眼。往上的頸子,猶如天鵝長頸般優雅高尚。

  不過,頂上的捲雲羽簇,無論怎麼看,都與公雞冠雷同。還有底下這雙忿忿盯著他、蘊含怒氣的鳳眼,還真有點像雞眼......

  「嘯──(你個人猿混小子,說我眼睛像雞,頂上羽毛像公雞冠!)」藍焰鳳突兀展翅,對蒼墨琴尖鳴傳意:「嘯──(你欠燒是吧,想聞聞自己能烤出什麼氣味?)」。

  「你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蒼墨琴捂著刺痛耳朵,嚇得連退二步......赤霜華別過臉容偷偷竊笑,心想這傻子恐怕是第一個敢貼著鳳凰,動到“此鳥像雞”的念頭。

  藍焰鳳身旁的伴侶藍焰凰,探頸過來打圓場:「嘯──(蔚珀,算了。別跟一般人見識,損你格調)。」

  「嘯──(雰雰,這頭熊型猿人,不是一般人。身上有三種龐量元素力,他眸子也很奇特,感覺能夠窺探生物心相。)」蔚珀一邊鳴音答話,一邊盯著蒼墨琴雙目左瞧瞧、右瞅瞅。蒼墨琴尷尬得不敢動彈。

  「嘯──(給你個機會。你道不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蒼墨琴見有臺階可下,馬上鞠躬道歉。

  「嘯──(你可以走了,或許,以後會再見。)」蔚珀揮揮藍焰翅膀,示意他可以離開。轉首回去看表演。藍焰羽翅蓋上牠伴侶雰雰的背上,摩娑輕撫。

  「呦,你真是幸運啊。還以為需要我出面賠罪呢。」赤霜華意外這一齣鬧劇,竟雨點小的落幕了。

  「嘿嘿嘿,牠看我老實又守規矩,所以就放過我嘍。」蒼墨琴搔著頭笑了笑。「倒是師傅妳,怎沒提醒我鳳凰能夠讀人心思。」

  「以前講過了。是你耳朵上課在裝死,下課原地復活,怎麼能怪我咧。」赤霜華輕笑調侃。

  「你等一下!」赤霜華突然拉住蒼墨琴,把他扳過來面對她,撫上他長衫破洞處,柔聲說:「你老是穿著舊衫舊褲,這件又破了。晚點給你買件背心罩甲,遠行做案的時候會用上。」

  「做案?」蒼墨琴問號上臉。

  「懸賞殿的案子啦!你以為是什麼?」赤霜華不耐煩輕斥,雙手幫他整理微歪斜的衣襟。

  「師傅,不買行不行啊。長衫挺好的啊,簡單不複雜。若真要買,可以別墊甲片嗎?硬硌硬硌的不酥糊。」

  蒼墨琴苦著臉抓住她香軟小手,覆上另一掌,五指穿過她手指緊密交扣。「穿上罩甲,豈不變成『勁裝漢子』了!聽說『勁裝漢子』常常露臉沒多久就會掛掉......師傅希望我變成湊人頭、充場面的小嘍囉嗎?就是那些幫派火拼中『甲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刺殺』、『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砍死』、『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刀氣分屍』,用來表現戰況慘烈的人肉棋子啊。」

  「你聽誰胡說的?」赤霜華抬起俏麗容顏凝望著他,一副要揪出惑徒奸賊的嚴肅樣。「是誰跟你說穿上勁裝死得快?」

  「是獨孤長老無聊說書,順便解釋打鬥故事為何總會死一堆人的原因。」蒼墨琴鬆開他倆交扣的手掌,改用指尖輕輕柔柔的在她白嫩掌心至手腕處撓撓搔搔、劃劃寫字。

  「那老頭的腦袋,早脫離正常範圍,瘋癲多年。你別聽他.......」赤霜華目光望著旁邊來往人潮,思緒飄到家中痛罵雜務長老。說到一半,被徒兒的煽情動作給撓得蹙眉難耐,她回頭抽手喝斥:「做什麼啦,大街廣眾上來這一套。」

  「給我進去點菜!」赤霜華揮臂指著“都鐸客棧”沒好氣地喝令頑劣徒弟。

  「是!」蒼墨琴猛地挺直腰桿,轉身就走。彷彿適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啥也沒做。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昨天 14:27

  ※

  第五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二)
  
  ※  

  他倆降落在「鐵茴大道」邊上、腸茴城南門「聚祥門」前,路旁是一處處「新鎮規劃區」的建築工地。有的剛整地沒多久擱置一堆石材木材,有的台基還欠缺欄杆便可完成,每個工地都插了塊編號牌子。

  聚祥門匾上有一排印著「漢聯眾合國慶日」字樣的紅光燈籠,照亮城門。而上方城樓與城頭一隊隊守軍,踢著拘謹又響亮的新兵步伐,至於老兵的響亮步伐,只在長官蒞臨視察才會「記起來」。他們對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他倆降落路邊空地時,並未引起他們多大興趣。

  夜間交通流量較少,無衛兵把守。官府掌握強大「太陽能戰裝、先進設備及浮石技術」,不懼大小門派或各路黑幫鬧事,只在封城抓重犯才會有衛兵把守。

  「太陽能戰裝」撇開表層衣料不談,內裡是一種似液態似膠質的神秘物質填充,延伸無數絨毛貼著肌膚,應使用者意念而即時提供力量和防護。論供能持久、裝備耐久、招式技藝,自然是比不上頂級武林人士,就是勝強度平均和數量眾多──力量達超級層次的戰服加上存量,目前全國有五千套,強化版的則有百來套左右。

  儘管全力發動只可堅持一小時,但這已經非常夠用了。一個大門派頂多二至五位超越者,壓上十幾名穿著超階戰服的特戰小隊,足以徹底制服。

  「在外面守規矩點,別趁機毛手毛腳。」赤霜華看著比她高一截的蒼墨琴。

  「沒人的時候,牽牽手總可以吧?」蒼墨琴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注視著她。

  赤霜華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轉頭看向門內「聚祥大道」的喧嘩鬧街,平靜說著:「嗯,走吧。飯後去『懸賞殿』揭榜。」

  ※  ※  ※

  「聚祥大道」的寬闊車道鋪著一層平坦石板,兩側各立一列小木屋造型的黃佇燈作照明,佇燈間隔栽種了萬縷翠絲的纖柔楊柳樹:人行道有浮雕石杆作護欄,與護欄相對的是紅瓦石牆的樓宇屋舍。整整齊齊的優美房子、百貨商場、飲食服飾店,比過去官府尚未強制規定的凌亂建築好太多,來訪的異國人也大力讚賞。

  兩旁柳樹近日張起無數條橫跨大街的喜慶紅籠,一排排綿延直至盡頭。

  川流不息的中央車道上,交通工具相當繁雜:彩漆塗飾的包廂馬車、多人抬槓的錦緞大轎、蓬布二輪車的人力腳伕、一身束髮勁裝策馬漫遊的帶劍騎士、電力機械馬車、馱獸「銅皮蠻牛」拉動的大貨車......節慶期間不開放空域,所以上空乾乾淨淨,沒一堆炫光飛行物或飛行馱獸。

  撇開立體影像廣告不看,人行道商街亦是龍蛇混雜:挑著蘿筐的賣菜郎及賣魚郎、兜帽斗篷或皮革背心白襯衫的異國遊客團、各類斗笠加色紗的衫袍蒙面人、布遮口鼻的半蒙面蜥蜴人、銀簪髮冠白長袍的摺扇公子哥、尖帽灰袍的拐杖魔法師、跟著兩隻音響蜜蜂高歌放曲的皮衣野豬人──蛇行遊路的六臂蟒人比較少,遊路幅度大,頗占空間。

  石雕欄杆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桿高過楊柳樹的「踱點旗桿」,這是為了給善使輕功的「空中腳伕」所用,由退休武林人士創辦“計程論薪”的高利潤行業,也有包月包年的貴賓制度。

  繁華商家掛起一條條眼花撩亂的串籠招牌、布條招牌、立式臥式看板等宣傳物。左側店面為「通寶不夜雜貨鋪」、「通寶藥鋪」、「通寶布莊」、「昭賢鏢局」、「通寶茶坊」、「通寶客棧」、「通寶酒樓」......跨國企業的通寶集團在此佔據多數商鋪。

  右側則是:「鉅鴻銅器」、「興昌雕藝」、「羅曼德古玩字畫」、「仁利錢莊」、「幸運賭坊」、「春花青樓」、「基立木匠鋪」、「吉耐鐵匠鋪」、「武運香燭店」、「珍珍乾果糕點行」......各種五光十色交雜的招牌燈芒,當真是璀燦到不能在璀璨,再璀璨下去,眼球恐會上演自爆戲碼。

  「師傅,我想回家。這裡好可怕,會迷路。」蒼墨琴被人潮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說話聲、炫目燈光,給搞到暈乎乎地俯身垂頭,朝赤霜華芬芳美妙的胸口深溝蹭去。

  「幹嘛!?你這招用過了,換別招吧。」赤霜華伸手把徒兒藉機湊過來的佯暈頭,給推回去。「前年賞夕陽你就昏過幾次了,今日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收斂點。」

  「是,瞭解。」蒼墨琴撇撇嘴,暗道可惜。

  「師傅妳看,魔術表演那邊有一對藍焰鳳凰欸!去瞧瞧,鳳凰跟居雲龍很少出現在大街上。」蒼墨琴興沖沖拉著赤霜華往圍觀人群去。

  鳳凰近距離可以讀取毫無防備之人的心思,上課都沒在聽?待會看你怎麼出糗──赤霜華打定看他鬧笑話的主意,任由蒼墨琴拉過去。

  蒼墨琴拉著師傅擠進圍觀群眾,擠到低溫藍焰鳳旁邊。只瞧這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體態似孔雀的藍焰鳳,不在乎大批人群的圍觀目光,自顧自地欣賞魔術表演。

  蒼墨琴見狀,膽子更大更走近點,手伸向沒有溫度卻燃燒著熊熊藍焰的火羽上,翻掌烘烤,再三確認是真的沒有溫度。

  他多走幾步,貼近牠身子,仔細上下觀察──那羽翼豐厚的鳳軀上,每根羽脈枝幹皆衍生出瑰麗奇幻的藍焰羽片──尾部像孔雀一樣瀟灑飄逸的燃焰長翎,有著不明顯的靛青假眼。往上的頸子,猶如天鵝長頸般優雅高尚。

  不過,頂上的捲雲羽簇,無論怎麼看,都與公雞冠雷同。還有底下這雙忿忿盯著他、蘊含怒氣的鳳眼,還真有點像雞眼......

  「嘯──(你個人猿混小子,說我眼睛像雞,頂上羽毛像公雞冠!)」藍焰鳳突兀展翅,對蒼墨琴尖鳴傳意:「嘯──(你欠燒是吧,想聞聞自己能烤出什麼氣味?)」。

  「你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蒼墨琴捂著刺痛耳朵,嚇得連退二步......赤霜華別過臉容偷偷竊笑,心想這傻子恐怕是第一個敢貼著鳳凰,動到“此鳥像雞”的念頭。

  藍焰鳳身旁的伴侶藍焰凰,探頸過來打圓場:「嘯──(蔚珀,算了。別跟一般人見識,損你格調)。」

  「嘯──(雰雰,這頭熊型猿人,不是一般人。身上有三種龐量元素力,他眸子也很奇特,感覺能夠窺探生物心相。)」蔚珀一邊鳴音答話,一邊盯著蒼墨琴雙目左瞧瞧、右瞅瞅。蒼墨琴尷尬得不敢動彈。

  「嘯──(給你個機會。你道不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蒼墨琴見有臺階可下,馬上鞠躬道歉。

  「嘯──(你可以走了,或許,以後會再見。)」蔚珀揮揮藍焰翅膀,示意他可以離開。轉首回去看表演。藍焰羽翅蓋上牠伴侶雰雰的背上,摩娑輕撫。

  「呦,你真是幸運啊。還以為需要我出面賠罪呢。」赤霜華意外這一齣鬧劇,竟雨點小的落幕了。

  「嘿嘿嘿,牠看我老實又守規矩,所以就放過我嘍。」蒼墨琴搔著頭笑了笑。「倒是師傅妳,怎沒提醒我鳳凰能夠讀人心思。」

  「以前講過了。是你耳朵上課在裝死,下課原地復活,怎麼能怪我咧。」赤霜華輕笑調侃。

  「你等一下!」赤霜華突然拉住蒼墨琴,把他扳過來面對她,撫上他長衫破洞處,柔聲說:「你老是穿著舊衫舊褲,這件又破了。晚點給你買件背心罩甲,遠行做案的時候會用上。」

  「做案?」蒼墨琴問號上臉。

  「懸賞殿的案子啦!你以為是什麼?」赤霜華不耐煩輕斥,雙手幫他整理微歪斜的衣襟。

  「師傅,不買行不行啊。長衫挺好的啊,簡單不複雜。若真要買,可以別墊甲片嗎?硬硌硬硌的不酥糊。」

  蒼墨琴苦著臉抓住她香軟小手,覆上另一掌,五指穿過她手指緊密交扣。「穿上罩甲,豈不變成『勁裝漢子』了!聽說『勁裝漢子』常常露臉沒多久就會掛掉......師傅希望我變成湊人頭、充場面的小嘍囉嗎?就是那些幫派火拼中『甲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刺殺』、『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砍死』、『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刀氣分屍』,用來表現戰況慘烈的人肉棋子啊。」

  「你聽誰胡說的?」赤霜華抬起俏麗容顏凝望著他,一副要揪出惑徒奸賊的嚴肅樣。「是誰跟你說穿上勁裝死得快?」

  「是獨孤長老無聊說書,順便解釋打鬥故事為何總會死一堆人的原因。」蒼墨琴鬆開他倆交扣的手掌,改用指尖輕輕柔柔的在她白嫩掌心至手腕處撓撓搔搔、劃劃寫字。

  「那老頭的腦袋,早脫離正常範圍,瘋癲多年。你別聽他.......」赤霜華目光望著旁邊來往人潮,思緒飄到家中痛罵雜務長老。說到一半,被徒兒的煽情動作給撓得蹙眉難耐,她回頭抽手喝斥:「做什麼啦,大街廣眾上來這一套。」

  「給我進去點菜!」赤霜華揮臂指著“都鐸客棧”沒好氣地喝令頑劣徒弟。

  「是!」蒼墨琴猛地挺直腰桿,轉身就走。彷彿適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啥也沒做。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昨天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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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二)
  
  ※  

  他倆降落在「鐵茴大道」邊上、腸茴城南門「聚祥門」前,路旁是一處處「新鎮規劃區」的建築工地。有的剛整地沒多久擱置一堆石材木材,有的台基還欠缺欄杆便可完成,每個工地都插了塊編號牌子。

  聚祥門匾上有一排印著「漢聯眾合國慶日」字樣的紅光燈籠,照亮城門。而上方城樓與城頭一隊隊守軍,踢著拘謹又響亮的新兵步伐,至於老兵的響亮步伐,只在長官蒞臨視察才會「記起來」。他們對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他倆降落路邊空地時,並未引起他們多大興趣。

  夜間交通流量較少,無衛兵把守。官府掌握強大「太陽能戰裝、先進設備及浮石技術」,不懼大小門派或各路黑幫鬧事,只在封城抓重犯才會有衛兵把守。

  「太陽能戰裝」撇開表層衣料不談,內裡是一種似液態似膠質的神秘物質填充,延伸無數絨毛貼著肌膚,應使用者意念而即時提供力量和防護。論供能持久、裝備耐久、招式技藝,自然是比不上頂級武林人士,就是勝強度平均和數量眾多──力量達超級層次的戰服加上存量,目前全國有五千套,強化版的則有百來套左右。

  儘管全力發動只可堅持一小時,但這已經非常夠用了。一個大門派頂多二至五位超越者,壓上十幾名穿著超階戰服的特戰小隊,足以徹底制服。

  「在外面守規矩點,別趁機毛手毛腳。」赤霜華看著比她高一截的蒼墨琴。

  「沒人的時候,牽牽手總可以吧?」蒼墨琴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注視著她。

  赤霜華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轉頭看向門內「聚祥大道」的喧嘩鬧街,平靜說著:「嗯,走吧。飯後去『懸賞殿』揭榜。」

  ※  ※  ※

  「聚祥大道」的寬闊車道鋪著一層平坦石板,兩側各立一列小木屋造型的黃佇燈作照明,佇燈間隔栽種了萬縷翠絲的纖柔楊柳樹:人行道有浮雕石杆作護欄,與護欄相對的是紅瓦石牆的樓宇屋舍。整整齊齊的優美房子、百貨商場、飲食服飾店,比過去官府尚未強制規定的凌亂建築好太多,來訪的異國人也大力讚賞。

  兩旁柳樹近日張起無數條橫跨大街的喜慶紅籠,一排排綿延直至盡頭。

  川流不息的中央車道上,交通工具相當繁雜:彩漆塗飾的包廂馬車、多人抬槓的錦緞大轎、蓬布二輪車的人力腳伕、一身束髮勁裝策馬漫遊的帶劍騎士、電力機械馬車、馱獸「銅皮蠻牛」拉動的大貨車......節慶期間不開放空域,所以上空乾乾淨淨,沒一堆炫光飛行物或飛行馱獸。

  撇開立體影像廣告不看,人行道商街亦是龍蛇混雜:挑著蘿筐的賣菜郎及賣魚郎、兜帽斗篷或皮革背心白襯衫的異國遊客團、各類斗笠加色紗的衫袍蒙面人、布遮口鼻的半蒙面蜥蜴人、銀簪髮冠白長袍的摺扇公子哥、尖帽灰袍的拐杖魔法師、跟著兩隻音響蜜蜂高歌放曲的皮衣野豬人──蛇行遊路的六臂蟒人比較少,遊路幅度大,頗占空間。

  石雕欄杆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桿高過楊柳樹的「踱點旗桿」,這是為了給善使輕功的「空中腳伕」所用,由退休武林人士創辦“計程論薪”的高利潤行業,也有包月包年的貴賓制度。

  繁華商家掛起一條條眼花撩亂的串籠招牌、布條招牌、立式臥式看板等宣傳物。左側店面為「通寶不夜雜貨鋪」、「通寶藥鋪」、「通寶布莊」、「昭賢鏢局」、「通寶茶坊」、「通寶客棧」、「通寶酒樓」......跨國企業的通寶集團在此佔據多數商鋪。

  右側則是:「鉅鴻銅器」、「興昌雕藝」、「羅曼德古玩字畫」、「仁利錢莊」、「幸運賭坊」、「春花青樓」、「基立木匠鋪」、「吉耐鐵匠鋪」、「武運香燭店」、「珍珍乾果糕點行」......各種五光十色交雜的招牌燈芒,當真是璀燦到不能在璀璨,再璀璨下去,眼球恐會上演自爆戲碼。

  「師傅,我想回家。這裡好可怕,會迷路。」蒼墨琴被人潮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說話聲、炫目燈光,給搞到暈乎乎地俯身垂頭,朝赤霜華芬芳美妙的胸口深溝蹭去。

  「幹嘛!?你這招用過了,換別招吧。」赤霜華伸手把徒兒藉機湊過來的佯暈頭,給推回去。「前年賞夕陽你就昏過幾次了,今日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收斂點。」

  「是,瞭解。」蒼墨琴撇撇嘴,暗道可惜。

  「師傅妳看,魔術表演那邊有一對藍焰鳳凰欸!去瞧瞧,鳳凰跟居雲龍很少出現在大街上。」蒼墨琴興沖沖拉著赤霜華往圍觀人群去。

  鳳凰近距離可以讀取毫無防備之人的心思,上課都沒在聽?待會看你怎麼出糗──赤霜華打定看他鬧笑話的主意,任由蒼墨琴拉過去。

  蒼墨琴拉著師傅擠進圍觀群眾,擠到低溫藍焰鳳旁邊。只瞧這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體態似孔雀的藍焰鳳,不在乎大批人群的圍觀目光,自顧自地欣賞魔術表演。

  蒼墨琴見狀,膽子更大更走近點,手伸向沒有溫度卻燃燒著熊熊藍焰的火羽上,翻掌烘烤,再三確認是真的沒有溫度。

  他多走幾步,貼近牠身子,仔細上下觀察──那羽翼豐厚的鳳軀上,每根羽脈枝幹皆衍生出瑰麗奇幻的藍焰羽片──尾部像孔雀一樣瀟灑飄逸的燃焰長翎,有著不明顯的靛青假眼。往上的頸子,猶如天鵝長頸般優雅高尚。

  不過,頂上的捲雲羽簇,無論怎麼看,都與公雞冠雷同。還有底下這雙忿忿盯著他、蘊含怒氣的鳳眼,還真有點像雞眼......

  「嘯──(你個人猿混小子,說我眼睛像雞,頂上羽毛像公雞冠!)」藍焰鳳突兀展翅,對蒼墨琴尖鳴傳意:「嘯──(你欠燒是吧,想聞聞自己能烤出什麼氣味?)」。

  「你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蒼墨琴捂著刺痛耳朵,嚇得連退二步......赤霜華別過臉容偷偷竊笑,心想這傻子恐怕是第一個敢貼著鳳凰,動到“此鳥像雞”的念頭。

  藍焰鳳身旁的伴侶藍焰凰,探頸過來打圓場:「嘯──(蔚珀,算了。別跟一般人見識,損你格調)。」

  「嘯──(雰雰,這頭熊型猿人,不是一般人。身上有三種龐量元素力,他眸子也很奇特,感覺能夠窺探生物心相。)」蔚珀一邊鳴音答話,一邊盯著蒼墨琴雙目左瞧瞧、右瞅瞅。蒼墨琴尷尬得不敢動彈。

  「嘯──(給你個機會。你道不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蒼墨琴見有臺階可下,馬上鞠躬道歉。

  「嘯──(你可以走了,或許,以後會再見。)」蔚珀揮揮藍焰翅膀,示意他可以離開。轉首回去看表演。藍焰羽翅蓋上牠伴侶雰雰的背上,摩娑輕撫。

  「呦,你真是幸運啊。還以為需要我出面賠罪呢。」赤霜華意外這一齣鬧劇,竟雨點小的落幕了。

  「嘿嘿嘿,牠看我老實又守規矩,所以就放過我嘍。」蒼墨琴搔著頭笑了笑。「倒是師傅妳,怎沒提醒我鳳凰能夠讀人心思。」

  「以前講過了。是你耳朵上課在裝死,下課原地復活,怎麼能怪我咧。」赤霜華輕笑調侃。

  「你等一下!」赤霜華突然拉住蒼墨琴,把他扳過來面對她,撫上他長衫破洞處,柔聲說:「你老是穿著舊衫舊褲,這件又破了。晚點給你買件背心罩甲,遠行做案的時候會用上。」

  「做案?」蒼墨琴問號上臉。

  「懸賞殿的案子啦!你以為是什麼?」赤霜華不耐煩輕斥,雙手幫他整理微歪斜的衣襟。

  「師傅,不買行不行啊。長衫挺好的啊,簡單不複雜。若真要買,可以別墊甲片嗎?硬硌硬硌的不酥糊。」

  蒼墨琴苦著臉抓住她香軟小手,覆上另一掌,五指穿過她手指緊密交扣。「穿上罩甲,豈不變成『勁裝漢子』了!聽說『勁裝漢子』常常露臉沒多久就會掛掉......師傅希望我變成湊人頭、充場面的小嘍囉嗎?就是那些幫派火拼中『甲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刺殺』、『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砍死』、『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刀氣分屍』,用來表現戰況慘烈的人肉棋子啊。」

  「你聽誰胡說的?」赤霜華抬起俏麗容顏凝望著他,一副要揪出惑徒奸賊的嚴肅樣。「是誰跟你說穿上勁裝死得快?」

  「是獨孤長老無聊說書,順便解釋打鬥故事為何總會死一堆人的原因。」蒼墨琴鬆開他倆交扣的手掌,改用指尖輕輕柔柔的在她白嫩掌心至手腕處撓撓搔搔、劃劃寫字。

  「那老頭的腦袋,早脫離正常範圍,瘋癲多年。你別聽他.......」赤霜華目光望著旁邊來往人潮,思緒飄到家中痛罵雜務長老。說到一半,被徒兒的煽情動作給撓得蹙眉難耐,她回頭抽手喝斥:「做什麼啦,大街廣眾上來這一套。」

  「給我進去點菜!」赤霜華揮臂指著“都鐸客棧”沒好氣地喝令頑劣徒弟。

  「是!」蒼墨琴猛地挺直腰桿,轉身就走。彷彿適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啥也沒做。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昨天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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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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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倆降落在「鐵茴大道」邊上、腸茴城南門「聚祥門」前,路旁是一處處「新鎮規劃區」的建築工地。有的剛整地沒多久擱置一堆石材木材,有的台基還欠缺欄杆便可完成,每個工地都插了塊編號牌子。

  聚祥門匾上有一排印著「漢聯眾合國慶日」字樣的紅光燈籠,照亮城門。而上方城樓與城頭一隊隊守軍,踢著拘謹又響亮的新兵步伐,至於老兵的響亮步伐,只在長官蒞臨視察才會「記起來」。他們對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他倆降落路邊空地時,並未引起他們多大興趣。

  夜間交通流量較少,無衛兵把守。官府掌握強大「太陽能戰裝、先進設備及浮石技術」,不懼大小門派或各路黑幫鬧事,只在封城抓重犯才會有衛兵把守。

  「太陽能戰裝」撇開表層衣料不談,內裡是一種似液態似膠質的神秘物質填充,延伸無數絨毛貼著肌膚,應使用者意念而即時提供力量和防護。論供能持久、裝備耐久、招式技藝,自然是比不上頂級武林人士,就是勝強度平均和數量眾多──力量達超級層次的戰服加上存量,目前全國有五千套,強化版的則有百來套左右。

  儘管全力發動只可堅持一小時,但這已經非常夠用了。一個大門派頂多二至五位超越者,壓上十幾名穿著超階戰服的特戰小隊,足以徹底制服。

  「在外面守規矩點,別趁機毛手毛腳。」赤霜華看著比她高一截的蒼墨琴。

  「沒人的時候,牽牽手總可以吧?」蒼墨琴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注視著她。

  赤霜華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轉頭看向門內「聚祥大道」的喧嘩鬧街,平靜說著:「嗯,走吧。飯後去『懸賞殿』揭榜。」

  ※  ※  ※

  「聚祥大道」的寬闊車道鋪著一層平坦石板,兩側各立一列小木屋造型的黃佇燈作照明,佇燈間隔栽種了萬縷翠絲的纖柔楊柳樹:人行道有浮雕石杆作護欄,與護欄相對的是紅瓦石牆的樓宇屋舍。整整齊齊的優美房子、百貨商場、飲食服飾店,比過去官府尚未強制規定的凌亂建築好太多,來訪的異國人也大力讚賞。

  兩旁柳樹近日張起無數條橫跨大街的喜慶紅籠,一排排綿延直至盡頭。

  川流不息的中央車道上,交通工具相當繁雜:彩漆塗飾的包廂馬車、多人抬槓的錦緞大轎、蓬布二輪車的人力腳伕、一身束髮勁裝策馬漫遊的帶劍騎士、電力機械馬車、馱獸「銅皮蠻牛」拉動的大貨車......節慶期間不開放空域,所以上空乾乾淨淨,沒一堆炫光飛行物或飛行馱獸。

  撇開立體影像廣告不看,人行道商街亦是龍蛇混雜:挑著蘿筐的賣菜郎及賣魚郎、兜帽斗篷或皮革背心白襯衫的異國遊客團、各類斗笠加色紗的衫袍蒙面人、布遮口鼻的半蒙面蜥蜴人、銀簪髮冠白長袍的摺扇公子哥、尖帽灰袍的拐杖魔法師、跟著兩隻音響蜜蜂高歌放曲的皮衣野豬人──蛇行遊路的六臂蟒人比較少,遊路幅度大,頗占空間。

  石雕欄杆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桿高過楊柳樹的「踱點旗桿」,這是為了給善使輕功的「空中腳伕」所用,由退休武林人士創辦“計程論薪”的高利潤行業,也有包月包年的貴賓制度。

  繁華商家掛起一條條眼花撩亂的串籠招牌、布條招牌、立式臥式看板等宣傳物。左側店面為「通寶不夜雜貨鋪」、「通寶藥鋪」、「通寶布莊」、「昭賢鏢局」、「通寶茶坊」、「通寶客棧」、「通寶酒樓」......跨國企業的通寶集團在此佔據多數商鋪。

  右側則是:「鉅鴻銅器」、「興昌雕藝」、「羅曼德古玩字畫」、「仁利錢莊」、「幸運賭坊」、「春花青樓」、「基立木匠鋪」、「吉耐鐵匠鋪」、「武運香燭店」、「珍珍乾果糕點行」......各種五光十色交雜的招牌燈芒,當真是璀燦到不能在璀璨,再璀璨下去,眼球恐會上演自爆戲碼。

  「師傅,我想回家。這裡好可怕,會迷路。」蒼墨琴被人潮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說話聲、炫目燈光,給搞到暈乎乎地俯身垂頭,朝赤霜華芬芳美妙的胸口深溝蹭去。

  「幹嘛!?你這招用過了,換別招吧。」赤霜華伸手把徒兒藉機湊過來的佯暈頭,給推回去。「前年賞夕陽你就昏過幾次了,今日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收斂點。」

  「是,瞭解。」蒼墨琴撇撇嘴,暗道可惜。

  「師傅妳看,魔術表演那邊有一對藍焰鳳凰欸!去瞧瞧,鳳凰跟居雲龍很少出現在大街上。」蒼墨琴興沖沖拉著赤霜華往圍觀人群去。

  鳳凰近距離可以讀取毫無防備之人的心思,上課都沒在聽?待會看你怎麼出糗──赤霜華打定看他鬧笑話的主意,任由蒼墨琴拉過去。

  蒼墨琴拉著師傅擠進圍觀群眾,擠到低溫藍焰鳳旁邊。只瞧這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體態似孔雀的藍焰鳳,不在乎大批人群的圍觀目光,自顧自地欣賞魔術表演。

  蒼墨琴見狀,膽子更大更走近點,手伸向沒有溫度卻燃燒著熊熊藍焰的火羽上,翻掌烘烤,再三確認是真的沒有溫度。

  他多走幾步,貼近牠身子,仔細上下觀察──那羽翼豐厚的鳳軀上,每根羽脈枝幹皆衍生出瑰麗奇幻的藍焰羽片──尾部像孔雀一樣瀟灑飄逸的燃焰長翎,有著不明顯的靛青假眼。往上的頸子,猶如天鵝長頸般優雅高尚。

  不過,頂上的捲雲羽簇,無論怎麼看,都與公雞冠雷同。還有底下這雙忿忿盯著他、蘊含怒氣的鳳眼,還真有點像雞眼......

  「嘯──(你個人猿混小子,說我眼睛像雞,頂上羽毛像公雞冠!)」藍焰鳳突兀展翅,對蒼墨琴尖鳴傳意:「嘯──(你欠燒是吧,想聞聞自己能烤出什麼氣味?)」。

  「你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蒼墨琴捂著刺痛耳朵,嚇得連退二步......赤霜華別過臉容偷偷竊笑,心想這傻子恐怕是第一個敢貼著鳳凰,動到“此鳥像雞”的念頭。

  藍焰鳳身旁的伴侶藍焰凰,探頸過來打圓場:「嘯──(蔚珀,算了。別跟一般人見識,損你格調)。」

  「嘯──(雰雰,這頭熊型猿人,不是一般人。身上有三種龐量元素力,他眸子也很奇特,感覺能夠窺探生物心相。)」蔚珀一邊鳴音答話,一邊盯著蒼墨琴雙目左瞧瞧、右瞅瞅。蒼墨琴尷尬得不敢動彈。

  「嘯──(給你個機會。你道不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蒼墨琴見有臺階可下,馬上鞠躬道歉。

  「嘯──(你可以走了,或許,以後會再見。)」蔚珀揮揮藍焰翅膀,示意他可以離開。轉首回去看表演。藍焰羽翅蓋上牠伴侶雰雰的背上,摩娑輕撫。

  「呦,你真是幸運啊。還以為需要我出面賠罪呢。」赤霜華意外這一齣鬧劇,竟雨點小的落幕了。

  「嘿嘿嘿,牠看我老實又守規矩,所以就放過我嘍。」蒼墨琴搔著頭笑了笑。「倒是師傅妳,怎沒提醒我鳳凰能夠讀人心思。」

  「以前講過了。是你耳朵上課在裝死,下課原地復活,怎麼能怪我咧。」赤霜華輕笑調侃。

  「你等一下!」赤霜華突然拉住蒼墨琴,把他扳過來面對她,撫上他長衫破洞處,柔聲說:「你老是穿著舊衫舊褲,這件又破了。晚點給你買件背心罩甲,遠行做案的時候會用上。」

  「做案?」蒼墨琴問號上臉。

  「懸賞殿的案子啦!你以為是什麼?」赤霜華不耐煩輕斥,雙手幫他整理微歪斜的衣襟。

  「師傅,不買行不行啊。長衫挺好的啊,簡單不複雜。若真要買,可以別墊甲片嗎?硬硌硬硌的不酥糊。」

  蒼墨琴苦著臉抓住她香軟小手,覆上另一掌,五指穿過她手指緊密交扣。「穿上罩甲,豈不變成『勁裝漢子』了!聽說『勁裝漢子』常常露臉沒多久就會掛掉......師傅希望我變成湊人頭、充場面的小嘍囉嗎?就是那些幫派火拼中『甲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刺殺』、『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砍死』、『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刀氣分屍』,用來表現戰況慘烈的人肉棋子啊。」

  「你聽誰胡說的?」赤霜華抬起俏麗容顏凝望著他,一副要揪出惑徒奸賊的嚴肅樣。「是誰跟你說穿上勁裝死得快?」

  「是獨孤長老無聊說書,順便解釋打鬥故事為何總會死一堆人的原因。」蒼墨琴鬆開他倆交扣的手掌,改用指尖輕輕柔柔的在她白嫩掌心至手腕處撓撓搔搔、劃劃寫字。

  「那老頭的腦袋,早脫離正常範圍,瘋癲多年。你別聽他.......」赤霜華目光望著旁邊來往人潮,思緒飄到家中痛罵雜務長老。說到一半,被徒兒的煽情動作給撓得蹙眉難耐,她回頭抽手喝斥:「做什麼啦,大街廣眾上來這一套。」

  「給我進去點菜!」赤霜華揮臂指著“都鐸客棧”沒好氣地喝令頑劣徒弟。

  「是!」蒼墨琴猛地挺直腰桿,轉身就走。彷彿適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啥也沒做。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六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二)   

  ※

  【居雲龍、鳳凰、洞窟飛龍是官府上賓級禮遇的智慧神獸。牠們一旦缺錢花用,便會收集自己的鱗片和羽毛跟官府換錢。

  牠們要錢的兩大理由:一,喜歡人類建築,花錢找工班打造合意的棲身宅院,住得舒服。二,人類做出來的「玩具」極端耐打耐燒──心情不爽時,捶一捶、燒個痛快,是個理想又不造成額外毀壞的洩壓活動。

  經常會有人向牠們要簽名。這個簽名就是在物件上灑灑龍鱗粉、燒個具有幻麗顏色的奇異焦痕、飛龍口水用來泡茶提升香氣。龍鱗粉僻昆蟲,鳳凰的顏色焦痕可除去任何氣味。】

  ※  

  蒼墨琴踩進客棧,環視鼎沸廳堂:左起一道寬敞樓階,透過樓階踏板間隙,可見底下有一座梯型展架,架上每層擺滿一罈罈紅布封口的大小酒罈,酒罈貼著菱形紅紙的品名標籤:『醬香‧都鐸白酒』、『濃香‧都鐸白酒』、桂花酒、菊花酒、柑橘酒、梅子酒、桑葚、桃梨......一堆酒罈子。

  酒架旁邊是一道樟木櫃檯,衣穿深褐長杉、頭頂結黑布巾的瘦頰掌櫃,笑臉迎人地忙著給顧客算帳、推銷自家特產酒、介紹主堂後面的宿房區......二樓迴廊是一間間棗紅色雕花軒窗的雅致包廂,有「公商會議」、「大小型聚餐」、「私人歡宴」等廂型。廊道的飾板欄杆,則放了很多只銀后萬年青的彩釉盆栽。

  四位披肩汗巾濡濕半邊栗色制服的跑堂小伙,端著一盤盤美味酒菜,忙碌穿梭一桌桌待餐席位,送上熱騰飯菜並收走殘羹碗盤。

  堂中食客眾多──大聲划拳的四醉客、哄著哭鬧孩童的平凡家庭、高談闊論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能耐的勁裝漢子五人組、放任屁孩滿場搗亂的大嬸聚餐團、謎樣門派之六位綠杉弟子對峙六位藍杉弟子的劍囂跋扈區、兩個粗布衣褲蜥蜴人用寫字板與一票穿著「錢莊」制服的打手做交談──以及角落圍了一圈聽眾、聆聽捏著「江湖快報」的說書大叔,激動演講近期江湖事件。

  蒼墨琴皺眉犯愁的杵在門口處,半輪掃視下來遍尋不著空位,剩左手邊一桌尚未細瞅。他目光巡及最後一桌,赫見待餐顧客竟然是鮮少露面的居雲龍,而且來了兩隻。。

  他眨眼仔細打量。

  其中一隻金龍,氣勢沉穩若山嶽,具有使人甘願臣服的親和魅力。牠有著大蟒般的蜿蜒身軀,腹線以上的背部,覆滿金光閃閃的堅硬鱗片。脊上一道長長火焰形狀的白絨毛。四肢粗壯蜥蜴腿的足部,有五趾銳利帶鉤的威武鷹爪。龍頭冒出兩支似鹿犄角,環頸生長獅鬃般茂密的白色絡腮鬍。另一隻是體態與金龍相仿、青邊粉紅鱗片、沒有犄角的漂亮母龍。

  牠們散發尊貴高雅卻又親和近人的強大氣場,不坐長木凳,而是像彎曲水管那樣靠在桌旁,佔據酒罈展架與櫃台前方一大塊區域,周遭桌椅被店家特地挪開、往邊緣堆置。

  那金龍用雪白細長的靈巧龍鬚,捲筷夾上一大捆芥蘭菜,扔入口中之後,迴轉碩大龍頭,瞧著不自覺靠過去的蒼墨琴,沉吟傳意:「吼(朋友,你觀察夠久了。現場只剩我這兒還有空位,願意的話,你可以同我們併桌吃飯。)」

  蒼墨琴一愣,經過剛剛的鳳凰糗事,他馬上領略到居雲龍也能以音傳意。他誠懇地拱手作揖,說道:「感謝金龍先生美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的與您同桌了。」說完,他抬頭,有些不確定說:「是先生沒錯吧,還是姑娘、夫人?」

  「赫赫赫赫赫──」金龍朗笑,嗓音低沉。

  牠那似狗兒般長長口腔咧得老開,上下兩排龍牙潔白又銳利。臉上金色鱷皮也堆出條條皺紋,龍鬚屈起一道峰弧,釣魚垂線似的頻頻抖擻。「吼──(請快入坐。朋友大概很少見到居雲龍。你猜得正確,照人類說法,是先生沒錯。我的人類名字是金都克,怎麼方便就怎麼稱呼。)」

  「金先生見笑了,在下蒼墨琴,確實罕遇居雲龍,還望先生多多包涵。」蒼墨琴保持拱手姿勢,掛起爽朗笑容,一屁股坐到長凳上。

  他瞥見滿桌菜餚除了一道烤全雞以外,其餘皆是有生有熟的蔬果菜色:碎切生甘藍、「水梨番茄蜜瓜橘子拼盤」、「汆燙空心菜、芥蘭菜、韭菜與海帶捲」、生剁大小白菜切丁和萵苣,以及一大盆「薑絲鮮魚湯」,加上跑堂端來的三大盤九孔螺、生蠔、白灼蝦。

  蒼墨琴續說:「在下與師傅正尋覓一處風評良好的餐館,奈何此間客棧生意火紅,幾乎座無虛席。本以為將要抱憾而歸時,幸得先生仁慈邀請,這才解決晚膳難題──至此,再一次萬分感謝金先生。」

  「赫赫(小事一樁何足掛齒,相逢即是有緣。朋友不嫌棄的話,請容我喚你一聲蒼兄弟。)」金都克伸長鱗頸的龍臉,湊近蒼墨琴露齒微笑的黝黑面孔前詳端,呼出一股帶點魚湯味的渾厚龍息,唬唬騰騰地噴射在蒼墨琴臉面上。

  「承蒙金先生看得起,實乃在下畢生榮幸。」蒼墨琴拱手敬禮、笑容誠摯。

  「赫赫赫(夠爽快。來,我給蒼兄弟介紹一下。)」金都克回首伸出細長龍鬚,與粉鱗母龍的綿軟龍鬚交纏在一塊。沉吟傳意:「吼(這位是我妻子『晉翠芬』。)」

  晉翠芬目光和善地望著蒼墨琴,大方低鳴:「侯(你好,蒼兄弟。桌上飯菜請隨意取用,我們吃不了那麼多。)」

  「謝謝二位盛情款待。不過,我得等我師傅來了,才能開動。」蒼墨琴揖禮致謝。「對了,我師傅久居深山老林,所以不愛說話閒聊,還請二位多多海涵。」

  「吼(無妨,你師父有你這樣親和不失禮貌的徒弟,是他的福氣。)」金都克揚揚右唇上的長白龍鬚,向廳中一桌有鬧事傾向的四醉客、與兩位忙著安撫的店小二,示意分出一位店小二過來點餐。

  「吼(蒼兄弟,待會叫餐,你盡量點菜叫酒,無需顧忌帳單。這一餐,我堅持請客。你可別婆婆媽媽的扔出一堆推拖言詞。)」

  「好!那我就不客氣的承下金先生盛情。」蒼墨琴抱拳一敬。

  被四醉客給搞到滿頭大汗的店小二,用毛巾擦著汗水、快跑過來,從懷裡拿出菜單夾板,點頭哈腰地詢問:「各位客倌實在抱歉,本店人手緊缺,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敬請見諒。請問,是哪位客倌要點餐的?」

  「是我。」蒼墨琴回以和善笑容,接過菜單夾板。


  晉翠芬改用龍頻嗓音,對金都克沉鳴:「親愛的,為何對這位陌生人類這麼好呢?」

  「(小蜜糖,我不大信任漢聯朝廷,況且官方機構太過明顯,黑龍一定會嚴密監視。我們的東西如果交給他們運送,黑龍必然立刻查覺。所以另找他人作隱密托運,我們從旁協助,是更好的辦法。)」金都克龍鬚攀著晉翠芬的軟綿長鬚,沿伸到更遠處,變成全面糾纏在一塊。

  牠深情凝視晉翠芬,沉鳴傳意:「(我相信蒼兄弟是個可靠的人,再派兩組隊伍暗中監控,不會有問題的。此外,我還感應到他身上有股強大力量,足以完成我們的託付,又不會過早引來黑龍搶奪。)」

  「(我們現下最缺時間,沒法一個一個挑揀人選。我那野心勃勃的胞弟,罔顧『裂縫仙絕境』冒出來侵犯雲島領土安全的兇惡黑霧,硬是要搞派系對立,謀篡領龍位置。洞窟飛龍與居雲龍從來就不是敵對關係,牠還真有辦法攪得風風雨雨!)」

  「(親愛的,放心吧。咱們群內非是龍云亦云的蠢蛋。當然,時間一久,心思會變。咱們不正是為此而來腸茴城的嗎?你不需過於擔憂,時間沒那麼捉襟見肘。)」晉翠芬的軟綿鬚稍,摩娑著金都克的鬚根,溫鳴撫慰。

  這時,赤霜華踏入客棧,游目搜尋徒弟身影。她不明白尋個吃飯座位、看幾眼就完事的東西,為啥要找到八分鐘過去了仍不見蹤影。

  喧囂鼎沸的廣闊廳堂,霎時劇減音量、終至靜默,眾多食客怔怔望著門口一位銀白秀髮及頰、氣質空靈超塵、風姿傲若霜雪的冷麗仙子。隨後紛紛低聲揣測這是哪家演藝公司偷溜出來吃飯的王牌明星,還是什麼知名高端門派的首席大師姐,秘密來此辦事。

  「師傅,我在這裡。有位置了,快來。」蒼墨琴急促揮手,輕喚師傅。她一發現徒弟身影,便往金龍那一桌移步走去。

  其他顧客見狀,個個捶胸頓足哀嘆著,為何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勞作熊漢,不僅攀上居雲龍那邊作客,就連國色天姿的仙子也跟他有關係。

  眾人低聲議論紛紛:「是『澄海閣』的人嗎?」

  「不對,澄海閣的氣勢沒那麼冰冷。」戴著緇布冠的圓臉大叔許闊嘴,篤定提出見解。

  「你這用嘴跑江湖的說書人,又知道什麼屁事?」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七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三)

  ※

  四醉客之一的紅臉男,出言諷刺。「上次誤信你的隱形藥方,自己依法調配出來,按步驟服藥以後,去『通寶銀樓』私借幾條紫寶石項鍊回家試用看看,結果還沒跨出銀樓門口,就被人發現,揍到像狗一樣滿地滾爬,害我住院兩個月......這筆帳,你得給我個交代!」

  「豬都不信的玩笑配方,你居然當真!?我看你呀,長期酗酒,腦子讓酒精溶解成糞汁,然後順著褲襠排出體外啦。」許闊嘴摘下緇布冠,脫下無袖黑袍外套,挽起碧玉色袖口。「讓我幫你推一把,下去茅坑找回你的腦子。」

  「道理站不住腳,想用拳頭說話嗎。」藍衫紅臉男舉起雙拳,激動咆哮:「放馬過來,我要扯爛你的臭嘴,扒光你衣褲拿去典當!」

  「各位聽眾,本人今晚不講故事,客串一回格鬥家,看看街頭表演的招式管不管用。」

  許闊嘴大步走至搖搖晃晃的紅臉男跟前,揮起一記鉤拳打中紅臉男肚子,趁對方彎腰時,左臂扣住對方背脖、狠狠往前一栽,紅臉男的額頭立時「碰!」一聲重擊地板。地板夷然無損凹都沒凹,健康得很──俯跪叩頭的紅臉醉男陷入昏迷,雙腳微微抽搐......

  「好啊,再來再來!」角落圍觀人潮暴起喝采,群情興奮。

  「他三位同夥在邊上,許說書你接著打啊。」一名斗笠黑紗蒙面人,揚起酒壺激動嚷叫。

  「還有啥招,快快秀出來讓大家學習學習。」一位駝背矮個子、長髮花白的酒槽鼻老頭,仰臉灌下幾口烈酒,朝嘴裡扔一把去殼花生,等著好好觀賞一場拳拳到肉的幹架場面。

  角落群眾的人牆線,逐漸加厚中。此景令題材枯竭的許說書,認認真真思考著要不要改行用肉體來賺錢。

  ※ 

  金都克認得出人類性別,俊帥美醜則是一個樣,難以分辨。牠比較意外蒼兄弟的師父是個女人,這在以往接觸的隊伍組合中,算是甚少遇到的架構。過去所見,多數由男性擔任導師、首領、上司之類的角色,泰半團體組織的階層分佈俱是如此。

  現在有多少改變牠並不清楚,牠們是近兩年才規劃要與地上智慧生物頻繁交流,適應變化速度越來越快的世界。免得百年之後,牠們尊貴崇高的神獸身份,一下子摔成落後野獸的活笑話。

  蒼墨琴起身迎接師傅,一面走一面稟報遇到善心龍士現身相助、終得一席座位可用餐的「加料」細節。擺出邀功意味明顯的笑瞇瞇面容,殷勤拉開赭紅色長凳,方便師傅就座入席。

  淡雅體香撲面而來,直接把蒼墨琴給「定格」了,化成一尊貪婪吸著師傅體香的活雕像。

  赤霜華一坐下去,便看見徒弟彎著腰桿、暈陶陶的傻站在旁邊。她皺眉暗罵,不是早叫他收斂些嗎,瞧瞧他這是什麼德性──缺氧?還是模擬石化狀態?......幸虧在場的都不是人!

  她迅速打量同桌兩龍,一隻粉鱗母龍與另一隻金鱗公龍,正你儂我儂地深情對望。雙方龍鬚更像一條粗編麻繩那樣緊密糾纏,大放情侶龍之閃瞎一切單身動物的萬丈光芒──所幸,她已非單。不過這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吼(蒼兄弟,不方便介紹你師傅嗎?不方便也沒關係,先吃飯吧,涼了味道會變差的。)」金都克沒聽到回應,轉頭看向莫名愣住不動的蒼墨琴,詫異沉吟:「吼(蒼兄弟,你怎麼突然定住了?)」

  「喔,我只是有點犯睏而已,沒事。」蒼墨琴微笑擺擺手,向金都克介紹:「金先生,這位就是我師傅,水仙派掌門,赤霜華。」

  在徒弟向金都克介紹她時,她就受不了這個耿直徒弟,想都沒想地接受別人平白無故的盛情款待。她霍然起立──

  「小女子赤霜華,代劣徒再一次感謝金先生款待。可惜我師徒倆另有要事待辦,恐怕等會就要先行離去,對此感到非常抱歉。金先生不介意的話,請擇日設宴,小女子定當攜徒赴宴──謝謝。」

  她不亢不卑的拱手作揖,腦海則抱怨徒弟是天真單蠢,還是太容易相信陌生的──不管什麼東西。他不懂「有所圖謀的免費大餐」可能性很高嗎,他自己就經常在對她使用......算了,事已至此,就臨機應變以對。

  金都克聽畢一愣,隨即想到對方推托實屬正常。任誰無故受到如此款待,都會起戒備防範。

  「金先生,請等我一會,待我跟師傅說上幾句話。」蒼墨琴拱手作揖、擋在赤霜華身前,說完轉身抓著她的手,拉她坐下說悄悄話。

  與此同時,晉翠芬用龍頻嗓音對金都克說:「親愛的,這下怕是你有些躁進了,讓這位掌門起戒心。」

  「確實,我是有些躁進。但我敢賭一把,我相信蒼兄弟會說服他師傅。」金都克望著妻子,揚揚龍鬚。


  「師傅,妳這是作啥呢?」蒼墨琴垮著臉凝望赤霜華,雙手抓住她的左掌,央求說道:「金先生好意,我已經承應下來。不吃完這一餐,實在太過失禮了。」

  「你不知道平白無故的恩惠,其背後極可能暗藏危險圖謀麼?」赤霜華白他一眼。

  「我知道,可尊貴的居雲龍就真不可信嗎?牠圖謀什麼?」蒼墨琴雙掌搭上她兩肩,語帶強橫無比的洗腦之力,開始洗腦。

  「要錢,牠們隨便收集三、五片蛻皮龍鱗都能換到幾萬塊以上。要人,相信官府非常樂意賣牠們好大一個龍情債。現下有機會認識居雲龍,交個朋友不好嗎?」蒼墨琴施展流浪犬的水汪汪狗目攻勢,邊說邊往前俯身進擊,定定注視著冰清玉潔的赤霜華,續說:「我們不是很缺錢嗎?身處寒酸困苦的逆境之中,必須能省則省呀──師傅!」

  「您瞧瞧,弟子為門派著想的一片孝心,是如此令人潸然落淚,是如此可歌可泣的誠摯,又是如此地感天動地,王八烏龜飛升成仙也不願被感動致死的驚人程度......」蒼墨琴說著說著,豎起大拇指、拭去眼角熱淚,滿腹苦水的哀訴:「您一絲知覺都沒有嗎?天吶──您的良心何在?地呀──您的交感神經失調了嗎?」

  「做啥呀你,用小土狗『帶我回家』的眼神來對付我?......別再靠近了喔!你下一步是不是要伸出舌頭舔上我的臉,真把自己當成土狗啦。」

  赤霜華難為情地別過頭,右手按著徒弟漸漸逼近的雄厚寬肩與楚楚犬眸。而他稜角分明的古銅色面龐上,嘴唇微張且大有伸出滴涎長舌,猛舔她俏麗臉蛋的趨勢。

  她語氣被他撩得有些嬌嗔:「敗給你了,隨你高興吧。只要,只要別再靠過來......注意場合行不。」

  得到師傅首肯的蒼墨琴,返身抹掉眼角熱淚,燦笑滿面地向金都克作揖說:「金先生,我和師傅經過一番充滿理性與智慧的深度溝通,決定多待一會。」

  金都克聞言欣喜,沉吼傳意:「赫赫赫(好,如此甚好。吃菜,吃菜,趁熱吃。)」音畢,牠細長龍鬚率先捲起桌上圓盤裡的五隻白灼蝦,扔進咧得大開的龍口,嚼得津津有味。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八章  金都克與夜遊腸茴城(四)
  
  ※


  「客棺,您要的一大一小兩碗白飯,清蒸鱈魚、紅燒小捲、蟹黃湯包,全數到齊嘍。」

  兩位跑堂抓著棗紅色餐車的拉把,推到蒼墨琴旁邊,一位兩手不停地端菜上桌。另一位負責收拾殘羹冷炙,稍作桌席上的局部清潔。

  店小二還沒上完菜餚,蒼墨琴便搶先動筷、大口大口扒飯,伸手夾菜嚷嚷著:「師傅吃飯,,快吃吧──您不餓嗎,怎還沒動筷?」

  赤霜華斜睨著腮幫子鼓鼓的蒼墨琴說:「你兩天沒吃飯麼?」

  「不是,我得吃飽點,晚上還得跟師傅練功呢......」蒼墨琴扒兩口飯,再夾一只蟹黃湯包塞入嘴裡。

  「練功?你什麼意思,有什麼功夫要晚上練的?」赤霜華斜睨身旁這個居心邪惡的壞徒弟。

  「什麼練功,師傅您聽錯了吧,我沒說要練功啊。都怪我吃得太急,嘴塞一堆東西,說話呼嚕呼嚕的,才會讓師傅誤會。」蒼墨琴咀嚼湯包,對杏目圓睜睨著他的嬌俏師傅,解釋:「您別老是惦記著過往,尤其是剛剛三秒前的過往。」

  「最好是。」赤霜華見店小二忙完上菜,推著餐車離開後。發現附近幾桌的顧客,除了十幾公尺遠的劍囂跋扈區,與他們背鄰的蜥蜴人和錢莊打手等兩處有人在位以外,其餘都跑去更遠角落圈的「幹架俱樂部」那裡煽情叫囂。

  「師傅,這給妳。」蒼墨琴夾一捆海帶到赤霜華的碗裡。

  「師傅,妳喜歡的蟹黃湯包。」蒼墨琴又夾了一只湯包,放到她快被填滿的碗裡。

  「師傅,小卷好吃耶,給妳。」蒼墨琴夾起兩條小卷,塞入她小碗裡的菜山山腰中。

  「現在是怎樣,大胃王比賽?肥豬品鑑會?還是你自己要吃的?」赤霜華望著徒弟,手指點著溢碗飯菜,沒轍說道。

  「抱歉抱歉,手感太過絲滑順暢,停都停不下來。」蒼墨琴賠著燦爛笑容,伸筷將她的雜菜山丘撥回自己碗內。

  忽然間,整家客棧莫名熱鬧起來──角落「幹架俱樂部」陸續有酒客加入鬥毆,紛紛拿起圓凳和長凳開打。兩名斗笠蒙面人合力抬起一位勁裝大漢,朝雕花檻窗拋扔出去,撞破框架窗扇、摔到栽種鬱金香、風信子的小花圃上。

  一位挽袖捲褲管的頭巾腳伕,旋身上踢,將舉瓶偷襲的胖壯酒客踢到浮身倒飛,“砰”一聲砸垮一張碗盤未收的四角方桌;許說書被兩個勁裝漢子一人抓住一條手臂,拉他去撞柱。

  「你們這群垃圾高利貸,讓你們瞧瞧我們三流內功的『硬鱗化』。幹掉你們,債務就一筆勾銷了!」

  兩名布衣蜥蜴人扔掉寫字版,彎臂發力、身上墨綠疣鱗一陣抖動,通體泛起油亮亮的金屬光澤。錢莊一票打手立刻咒罵拔刀,踩凳踏桌、跨越案面,齊齊躍下,對著硬鱗化蜥蜴人一陣亂砍亂砍亂亂砍,劈出一連串冗長迸火花的叮叮噹、叮叮噹、叮叮很叮噹的劈鋼聲──

  反倒「劍囂跋扈區」斯文了許多,起因是懸賞榜「剿滅鬣狗山匪團」案件,有一派中途離開,待到案件完結,該派又厚臉皮的回來追討一杯酬勞羹。兩派弟子相約客棧談判,和平進行出力比例的辯論。談不談崩,仍未有結果。

  八名店小二圍坐一桌,捏巾擦汗、喝杯閒茶,好整以暇的觀看廳中大亂鬥。客人愛打,就讓他們打個盡興,所有毀壞物品、時間成本皆由參與者買單,店家沒什麼損害。賴帳者,自有官府處置,光是「太陽戰服」、「追魂手套」這兩樣捕快標配,就足以擺平七成武林人士。

  不管哪一類智慧物種,不管人數多寡,結局都一樣。巔峰者以上的人,自有相應裝備器材對付。上賓層級的族群,朝廷更是搶著買單,且出手闊綽。

  「吼──(蒼兄弟,你們方才商量去留時,我不經意聽到你們有一點經濟上的困難。正巧,我有一件東西想找人幫忙。憑你們的力量,必能成功護送我的木箱到『鋼鐵花都』,酬勞是七千萬。)」

  「吼(二位別急著認定這是一樁棘手差事,我們會加派雲龍隊伍協助護送。)」

  金都克揚起龍爪,探入隱於獅鬃內的銀製項鍊,扯下一只裝了四塊金龍鱗片的雲紋錦囊,遞給蒼墨琴,沉音傳意:「吼(這價值兩百萬的四塊龍鱗,是額外旅費。二位若願意幫我,三日後來客棧七號包廂,屆時會告訴你們詳細情況。)」

  「七,七千萬!還有額外的兩百萬旅費?」這輩子從未碰過此等大錢的蒼墨琴,瞪得眼睛都凸了。

  「金先生如此看得起我們,我師徒倆即使要赴湯蹈火、橫穿風暴、逆濤破浪、壓滅地震,也在所不辭的將貨物平安送達。」

  赤霜華一聽運酬價碼,當即霍然起身抱拳承諾,速度猛到蒼墨琴駭然一跳,態度硬到蒼墨琴皮皮發抖。

  他神情似見鬼般的震驚錯愕,仰望貪財氣勢熊熊燃燒、警戒立場巨幅轉舵的善變師傅。

  「赫赫赫赫(痛快,赤掌門夠痛快,乾脆俐落。)」金都克開懷得抖鬚長吟,愉悅傳意:「(未來若有要事相托,必定優先徵詢你們意願。)」

  「多謝金先生厚愛,此事就這麼定了,三日後見。」赤霜華給自己盛上一碗魚湯,舉碗邀飲:「小女子先乾為敬,請──」說完,她捧起魚湯一飲而盡。

  蒼墨琴驚得歪身四十五度角,愣愣仰望牛飲魚湯的赤霜華。心想,師傅平常跟冰棒一樣冷酷,沒想到竟有這種豪傑型猛將姐的一面,真是......白雪不可冰量乎,冷傲不可算寒也。吾人愚眼昧心愚,刻板印象刻至死矣。

  「赫赫嚇(一言為定。請──)」金都克伸鬚捲杓、盛碗魚湯,倒入龍口,真誠回敬。

  晉翠芬也捲杓盛湯,乾碗致敬。

  蒼墨琴匆忙舉碗豪飲,免失禮數。

  這場奇妙的臨時小宴,在賓主盡歡的愉快氛圍中結束。

  當他倆湯足飯飽、踏出客棧之時,廳堂東部的酒客大亂鬥,還在打。  

  ※

  每逢年度國慶月,多條大街總是人潮洶湧燈火通霄,路邊充斥各種流動商販及賣藝表演。例如:廉價首飾和廉價服裝的帆布地攤、現製棉花糖或甜餅鹹餅的小推車、肩扛扁擔箱櫃兜售「鍋碗瓢盆、刀叉湯勺」的挑擔販、拉胡彈琴獻唱的、雜耍賣藝的、撈金魚烏龜的、街頭素描......

  倆人各買一支蓬鬆棉花糖,在熱鬧大街上走走停停。有時駐足野台戲子前、有時逗留摔角擂臺下、融入群眾觀看胸口碎大石並跟著人們拋灑錢幣作打賞、為金髮旗袍高挑清秀的外國歌手鼓掌喝采──直到街尾一段路邊石燈黯淡昏光的住宅區,炫目嘈耳的紛亂影音才消散了些。

  「那位歌手的名牌是......唐采虎?對吧。唱得真好。」蒼墨琴將棉花糖竹籤折成數截,塞入路邊掀蓋垃圾桶內。「但要跟師傅比,仍差上一大籌。」

  「你別瞎說。人家能把漢語練到流利通順,又能唱得優美動聽,我可比不上。」赤霜華將掰斷竹籤丟進垃圾桶。「我外語交談還行,若要高歌一曲,那就是打結走音唱不完的情況。」

  「師傅的看法只是其一而已。您細心觀察,這嗓音曲子一好,人們不管能否聽懂歌詞字句是何意思、何國語言,照樣沉醉讚揚帶起流行。所以您無須唸詞準確,從頭到尾哼哼啦啦沒偏離旋律,照樣可以火遍全世界。」

  「不過師傅真要開唱,我肯定搗亂......因為,師傅的嗓音是專屬我一人獨享。」蒼墨琴摸摸喉嚨,重咳兩下,粗嘎說道:「他人要聽,只會聽見我的炸耳怒吼!」

  「惡霸熊,遲早被人剝皮作熊毯。」赤霜華忍著笑意,薄斥兩句。

  「要扒,也僅限師傅能扒。師傅如果反對......」蒼墨琴噘起嘴唇、彎下面龐,往身畔漫步併行的赤霜華徐徐湊去。「弟子只好運用三寸不爛之舌曉以大義、動之以情的客觀辯論,耐心說服反對意見。」

  「肉麻死了你,靠那麼近作啥,不覺得熱嗎?」手肘頂開壓身熊軀的赤霜華,狠狠白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臉容,掩飾心頭甜滋滋的笑意。

  她有好一陣子沒這般開心忘憂,分離多久,落寞便有多久。縱然集訓期間有會客日可相聚,但仍遠遠不夠她穩緒所需。水仙宮的凋零困境,總是挑在孤寂夜晚裏,如陰險毒蛇般悄然啃擾──上代宮主傳位給她之後,便雲遊四海、音信杳然,令她無所適從。

  她會教人不會經營,旗下剩存幾間規模不大的店鋪,在她手中苦撐數年,依舊改變不了歇業轉賣的命運,長期過著四宮接濟的日子......那段時期,每夜就寢前,她會站在房外陽臺上,依憑花欄仰望蒼月,苦思種種方法重振水仙榮景。愁鬱度日,衰敗壓心,自責愧疚與茫然無力成為甩脫不掉的灰暗色彩。

  當宮中弟子因門派願景堪慮、前途無望,而一個接一個求去──夕陽斜照「水沐昭昭樓」,穿透門扇櫺窗,印下柵柵光布在廣闊地禢上,卻只映出空曠無人煙的寂靜大廳,四列熄燈啞火的佇腳燭台──是何等悲涼蕭瑟......唯一沒走的、唯一支持她的,是臉上綴著一雙熠熠如星的奇特眸子,仍舊朝氣十足凝望著她的頑熊徒弟。

  「想起過去了?」蒼墨琴壯臂一舒,緊摟她不自覺挨靠過來的綿軟腰肢,柔聲輕喚。

  「嗯。」赤霜華神情呆滯,沉浸過往。香肩深深倚入夫君厚實的右脅處,白皙玉手下意識抓起環摟她腰肢的大手,慢慢往她自個兒胸口上帶去,就好像著涼拉拉被子那樣自然。

  「別想了,我們不正在著手實踐了嗎。全神貫注地去做,昔日昌榮必能更快回歸。您這樣不專心,可是會拖慢步伐,延長目標路途呀!」蒼墨琴看著半枕他胸膛、深陷回憶的呆媚師傅,溫言勸解。

  「嗯......」她目光朦朧迷離,魂不守舍應和一字。

  「師傅如此冥頑不靈,莫怪弟子施展『大,神魂恢復術』嘍。」蒼墨琴一說完,低頭重吻她的澤潤朱唇。

  豈料,他還沒吻上,胸肌驀然傳來一陣劇疼,痛得他抬頭挺胸、齜牙咧嘴的猛抽涼氣:「嘶──師傅,別捏了。很痛阿。」

  「你休想趁虛而吻,都講守規矩點了,還要毛手毛嘴。」臉蛋俏紅、美眸泛春的赤霜華,一把推開蒼墨琴,拉攏身上凌亂敞開的芳郁襟口。「什麼『大,神魂恢復術』,你哪學來的花樣。」

  「人家只是好心幫妳穩固心神嘛,這樣兇人家......」蒼墨琴委屈嘟嘴,可憐兮兮的辯解。

  「滾遠點,娘娘腔,我不喜歡娘娘腔。」赤霜華笑罵喝斥,推了蒼墨琴一把。「正事要緊,還不走快點!」

  「被妳這麼一推,倫家腿軟了啦。」蒼墨琴晃著肩膀,軟著雙腳一拖一拖地往前跑去,領先一小段距離。

  赤霜華搖頭輕笑,邁步跟上。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  ※

  第九章  月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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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腸茴懸賞殿,西南分堂」是一棟砌石磚牆、龜背紋檻窗、四片屋坡覆上琉璃瓦的三重樓閣,佔地面積大,樸素氣派。一組組頭戴紗羅襆頭、身穿紅邊黑罩甲、腰配一柄直脊橫刀的勁裝捕快,時常在附近巡邏視察,防範糾紛械鬥。現下是國慶假期又逢晚上時分,沒什麼人會想加班幹活,跑來這兒接案。

  他倆站在五級石階下,看著厚重朱漆大門永遠外敞的大門口,門口兩旁各垂掛一串警告意味濃厚的青光黑字燈籠──

  左串:『揭,榜,生,死,自,負』

  右串:『逃,榜,拉,黑,索,賠』

  上面疊二排警語燈籠:『敗,榜,望,君,保,重』、『悔,榜,請,儘,速,辦,理』。
  有一大塊藍絨墊襯的雕框佈告欄,橫在門口處。上面有重大通緝的懸賞資料,規範條例、跟殿內區域圖,榜單分為四類:「追緝令」、「駐守護衛」、「攻堅助陣」、「「雜項事務」。危險程度用顏色劃分,由高至低為:特殊、紫、紅、澄、黃、綠、藍。

  「我去換錢,你去找南向『鐵京城』、『鋼鐵花都』的單程榜,。」赤霜華率先進門,繞過官方佈告欄,朝榜務窗口走去。

  「好。」

  蒼墨琴緊跟在後,一進門,便見到公告欄上有一大張紅底白字的懸賞資料:【通緝“蓋賽恐怖組織”/特徵:該組織份子多數戴著三洞黑頭套、服裝繡有『閃電叉弦月』圖徽,從事反朝廷活動、炸毀公共設施罔顧人命、綁架官員勒索、以製造重大傷亡作要脅......舉報且使官府逮捕或格殺成功者,必獲豐厚酬勞。】

  他向右轉,在遍鋪楓木地板、兩公尺寬的窄道上走著。

  左側是一行行貼著各色榜單的公佈欄,右側是一支支藹藹白光的典雅燈柱。四周一片寂靜,薄薄涼氣徘徊遊蕩,時刻透越他身軀而過。空中充斥一股老屋霉味,絮塵載浮載沉於光線裏,陰森氣息宛如陰森氣息那樣又陰又森。

  他跨入上方垂吊著一塊木匾「郡南區域」的欄板行列,挨著板面逐個兒搜找好一陣子,才找到一疊黃色榜單──『葵花鏢局:現缺臨時護衛十名,單程護送委託人到鐵京城。歡迎各路英雄好漢於明日八點至下午五點時段,至「右祥三道三十七巷六十號」葵花標局,武試應徵。』

  他再三確認目的地是單程南向沒錯, 便前往六號櫃台那邊辦理簽約手續。

  赤霜華拿著內裝四塊金龍麟片的小錦囊,到『聖衛司特殊服務處』換錢。這筆錢,對財政困難的他們來說,猶如久旱逢甘霖那般止憂化愁,舒暢康復地再世為人。

  辦理人員是一隻身穿短袖褐衣青長袍的老蜥蜴人,坐在加裝防護鐵柵、四道窗口的西側櫃台後面,手握一份法術動態報紙,低頭伏至檯面下、啜飲桌櫃案上一只陶瓷茶盞裏的碎冰桂花茶。桌上除了筆紙冊本、申請書文件匣外,旁邊還有一個兩顆按鍵的綠漆小盒。

  赤霜華捏起一塊金龍鱗片,放到檯面上,說要兌換現鈔。

  青袍老蜥人抬頭望了她一眼,伸出皮膚佈滿細密疣鱗的短爪蜥蜴掌、收下金燦龍鱗片,擺手點下綠盒按鍵,開啟連線朝廷系統、映現在半空中的螢框投影面板。

  牠一手揚起寫字板:「請稍候。」讓赤霜華過目。另一手對著懸浮光板一陣點擊操作,進入聖衛司專屬網頁。

  窗口上方的鐵柵橫桿,陡然冒出一顆暗紅色豎瞳晶體,灑下一道扇形光束,反覆掃描赤霜華兩遍,然後歸位融入柵桿之中。

  青袍老蜥人盯著懸框螢幕,等待查詢結果......

  莫約十五秒,橙框螢幕傳來一組系統訊息:【身份階級為:“至高機密”】

  系統緊接傳來第二組訊息:【無論來者手持何物,一律以該類物品頂級價碼計算,全額支付予對方。】

  紫紅訊息消失,懸框螢幕恢復「沙丘綠洲」背景畫面。 

  牠蜥容平靜無波,也不驗明龍麟是真是假、是蛻皮剝落還是自己拔下、是族長副族長或一般龍民等級的鱗片。掀開桌下一個直徑二十公分寬的圓木蓋,把金龍鱗片投入植物莖幹模樣的傳送管道,極速運回聖衛司總部存放,歸入『水仙宮』檔案庫。

  「祝妳有美好的一天。」青袍老蜥人舉著寫字板,將五封厚紙袋捆成一疊並繫帶打包妥當的小包袱,交予赤霜華。

  「謝謝。」赤霜華收好蝴蝶結小包袱、點頭致意,轉身離開櫃台窗口。
  
  ※

  赤霜華步出懸賞殿,在街上待徒弟出來後,拿出一小包鵝黃色絹絲手帕,塞給他,說:「給你些盤纏,裡面有三萬塊,將來需要分頭行事會用得上。你可別腋藏不用,餓了自己。」

  「我會用的。請放心。」蒼墨琴舉掌覆上她手背,真摯的眼眸注視著她。

  「會就好。」赤霜華微笑,然後拉著他的手說:「走,給你買幾件衣服跟老伯的煙草。」


   他們從隔壁「聚祥佑一大道」返回,行經渠道拱橋時,發現另一座「聚祥佑二大道」的拱橋周邊圍一群騷動民眾。

  蒼墨琴所在的橋上行人,也紛紛匆忙過橋,趕往那不知發生何事的騷動圈,隱約聽到他們的議論話題──

  「大捕頭周處、甘起兩位一流高手,又在比試刀劍了,今晚可精彩了。」

  「確實,周處『蛇影劍』的刁鑽繞刺,甘起『震盪刀』的彈勁繳械,以往皆是鬥得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開賭了開賭了,老哥哥,你要參一腳嗎?」一名頻搓雙手、掛條染血圍裙的年輕屠夫,問身邊打赤膊、戴著耐高溫厚手套的鐵匠大叔。

  「我戒賭了,老弟。你自便吧。」鐵匠大叔豎掌婉拒。

  蒼墨琴眺望另一座石欄拱橋,只見橋上站著一位氣勢鐵骨錚錚、持劍斜指地面、身形削瘦的藍袍劍客,挨著石欄靜待對手赴約。強勁晚風吹得橋頭楊柳樹拂起萬縷翠條,如歌姬絹綢長帶般輕盈曼舞,吹得劍客長袍揚袖飄盪不絕,俊逸瀟灑......

  劍客目光始終不離開橋下渠道一艘徐徐滑來的烏蓬遊船,上面有個穿著湖綠色衣衫、褐長褲黑短靴的挺拔身影,手執一柄直脊橫刀,穩穩站在船頭尖端。河道兩旁的土壤岸坡,生長了綿延葳蕤的黃菖蒲,隨風倒來伏去。

  兩位官方一流高手對峙迸發而出的豪放氣勢,激起蒼墨琴高昂的切磋興致。打從創招《餘曦遊》五年以來,除了總營集訓期間和四仙宮的師兄弟姊妹們練過幾場以外,便再無登場機會。

  他低頭看著腰側寶劍,那纏繞細繩並套了三圈金環的沉毅劍柄,正發熱呼喚他的劍繭手掌。他決定亂入切磋,然後無比興奮地伸出右手,握上劍柄。此時,一隻嬌秀白皙的柔軟小手,搭上他滿腔熱血握住劍柄的手。

  他往旁一看,卻見赤霜華秋波流轉,凝視他說道:「你不想早點回去嗎?」

  「走走走,師傅,勿要耽擱店家打烊!」蒼墨琴笑瞇瞇牽起師傅的小手,一馬當先領路在前。他滿腔激昂熱血,瞬間全數轉往另一個令他力竭精涸的某方向......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十章  月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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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利衣飾”向來生意興隆,年約四十多歲的老板鄭寶匡,為人豁達健談、做事謹慎又不會過於僵化,街坊鄰居經常來他這兒串門子。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也喜歡光顧他店鋪,幫派份子同樣常來批量購買耐砍衣甲,算是長期大客戶。官府的衙差捕快,偶爾也會找他探聽一些小道消息。三十九歲的老板娘牧詠瑛,是個沉默寡言、手腳索利的賢慧主婦。每日傍晚時分,回到店鋪後方的自宅院落忙碌家務,所以晚上見不著她人。

  店鋪半邊區域,有四排高至方格天花板、寬至後門的斜屜展示櫃,一匹匹五顏六色、平織斜織或帶花紋的綾羅綢緞、棉麻毛絨等布綑,塞滿了四大櫃。擱在門牆角落與布料區相對的裁縫桌,針線剪尺、熨斗牛皮紙等工具一應俱全。

  另外半邊區域,是一輛輛掛滿成品衣褲長袍的滾輪掛衣架,一座座十字竹竿披著各款套裝的陳列區,例如:背心軟甲、長擺無袖罩甲、裹著鎖鏈的裙子褲子......等眾多款式。亦有五名頭戴碗蓋圓帽、脖掛軟尺、穿件短袖灰杉與束腰黑褲的老小夥計,忙著招呼顧客、量身修改袖子褲管的長度。

  衣著草綠色長衫的鄭寶匡,站在橡木櫃檯後方,拿起櫃檯內側低矮案面上一杯紅茶,大大暢飲口、痛快地輕嘆一聲。每日忙生忙死,想要喝杯茶輕鬆一會,還得看運氣臉色。天天都希望放長假,遠離這些昏頭轉向、要求一狗票的麻煩事。至少臨近打烊時段,不要又冒出一堆掐點買東西的人,拖延下斑歇息。

  這不,他念頭剛轉完,門口響起了清脆鈴鐺聲,宣告有人掐著休息時間點,大駕光臨。

  鄭寶匡抬頭一看,立馬看到令他意識發生短暫恍惚的絕麗女子,美這字眼已經不堪敷用。她那冷洌揉合綺麗的仙幻氣質,已經遠遠超出此字。而她後方,一位古銅色肌膚、身材偉岸魁梧的熊壯大漢,身上有一種複雜難喻的奇異氣場,不是他見過的江湖人士、達官顯貴、武林高手、黑幫大佬可比擬。

  江湖人士幹練爽快、達官顯貴悠然從容、內功一流以上的武林高手沉穩內斂,黑幫大佬不張揚作派,卻有極深極強的危險氣息......這個熊漢子,以上皆非,無從比較。

  鄭寶匡趕緊放下茶盞,堆起笑容、從櫃檯後方繞出來,迎客作揖:「尊貴的夫人,安好。鄙人鄭寶匡,是小舖負責人。夫人光臨簡陋小舖,真是讓鄙人備感榮幸。不知夫人需要什麼?」

  「夫人?怎麼,我看起來像夫人嗎?哦,耳環......」赤霜華微怔一下,摸了摸結婚耳環,開口說道:「老板你好,你們這兒主要都賣些什麼?」

  「既然夫人問起,那麼請容鄙人稍作介紹。」

  鄭寶匡的職業笑容,變成自豪笑容,指點店內的陳列架,詳盡解說:「本店有正服錦襴套裝、宴服綢緞套裝、輕便常服套裝、居家休閒套裝、連裳深衣系列,另有客製化內衣、中衣、外衣、長袍外套。也有改良過的甲冑系列,無論輕便型、偽裝用途、零件組合形式、正反面穿戴功能型、批量採購的防護制服,全都有賣。不管軟甲硬甲或是局部護片,護片形式與特殊材質,皆可訂作。但凡跟衣服有關,本店大致不缺──請問您需要什麼?或者是您丈夫要的?」

  「我想買幾套無袖罩甲,下擺至膝。可有嗎?」

  「有,請往這邊走。不知夫人要的尺寸是?」鄭寶匡微笑點頭、伸手引路,邊走邊嚷嚷:「阿貴!別補架了,出來顧店。」

  「先看看,沒有的話,再告訴你尺寸。」赤霜華對東張西望打量店鋪的蒼墨琴,柔聲說道:「你去剛剛經過的『駕雲』水酒煙草堂,買幾盒菸草給老伯。早點回來,還要給你試穿呢。」她從腰帶的內縫口袋拿出一張五千鈔,遞給他。

  「好勒。」蒼墨琴接過大鈔,轉身一溜煙竄出門口,晃眼消失不見。

  赤霜華隨著鄭寶匡進入展示區,閒逛瀏覽各款衣飾。

  莫約五分鐘,

  蒼墨琴一手拎著三盒麻繩十字綑綁、盒有藍漆銘字「駕雲‧嘆義」的椴木匣,一手提著四大包內裝桂花糕和芋頭酥的漂亮紙袋,返回店內。「尋貽糕點」是腸茴城頗負盛名的甜點鋪,師傅偏愛吃這家。

  赤霜華踏出展示區,後頭的鄭寶匡,推著一輛披掛四件無袖罩甲的滾輪推車。她見徒弟多買了四大袋包裝精美、價格不斐的東西,走過去質問:「這是什麼,我只叫你買菸草,怎會多了這四袋玩意?」

  「是『尋貽糕點』的桂花糕和芋頭酥。要送妳的,沒動到煙草錢。」蒼墨琴笑嘻嘻提起袋子,遞出買煙草的找零,低聲說話:「師傅幾個月沒吃到了吧,回去配酒解解饞,實乃一大快事呀。」

  「啊?『尋貽』離此有五條街之遠,你還專程跑去買喔。」赤霜華美目圓睜,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他,連甜點的空窗日子都記得一清二楚。

  「謝謝。」赤霜華收下糕點,垂首將找零塞進腰帶裡。

  「嘖,妳我還用得著說謝嗎?太見外了吧。」蒼墨琴撇撇嘴,輕嘆一聲。「妳只需說好,或者嗯一聲就夠了。」

  「好嘛,不然你想要怎麼樣嘛──」赤霜華抬頭望著他,明亮水眸漾著些微春情。

  「師傅您克制點。」蒼墨琴被她突兀的媚態,給嚇了一跳。夜色漸深,師傅只在與他私下相處浮現的另一面,已按捺不住地慢慢流露出來......

  這種壓抑底下的放飛性情,是他親身安裝啟動開關所致。若不如此,仙宮重擔遲早壓垮她負荷疲憊而長期無處宣洩紓壓的心靈,總有一天會全面反撲,不知變成什麼樣的人。他若不在,就沒有開關,鬱抑便將持續累積,直至爆炸。

  「庫,庫。」遭顧客晾在一旁的鄭寶匡,乾咳幾聲,提醒提醒。

  赤霜華眨眨雙眼,輕搖兩下螓首,平靜說道:「你快去試穿吧。」

  「是,馬上好。」蒼墨琴活力十足地應答一句,快步走到等身立鏡架面前,拿起車上一件沉甸甸的方領長罩甲。

  方領衫甲是穩重睿智的靛青底色,暗紅滾邊加木栓扣排,胸口左右一隻舉掌欲拍的咧嘴熊臉,下擺則是倒臥沉睡的懶熊圖樣......為什麼店家有熊樣罩甲,一般不是龍鳳虎豹嗎?背面該不會繡了「棕熊出沒」的字樣!?

  蒼墨將「暴熊」罩甲翻至背面查看,所幸沒有字樣,而是一顆打呵欠的大熊頭。桂冠花圈圍起來的呵欠熊。

  他忍不住詢問:「鄭老闆,一般刺繡圖不都是龍鳳虎豹嗎?怎麼會弄出這麼一件『熊樣』罩甲呢?」

  「這是前陣子的動物試作系列。別說熊了,鴨子、牛、馬、羊、雞,甚至山猴都有。」鄭寶匡微笑比著蒼墨琴手上的罩甲,說:「夫人說這件護甲與你般配,所以依照夫人給的尺寸特別修改。請試穿看看,不合身可以再行改過。」

  「嘩,絲毫不差的非常合身欸。果然知我者,莫若娘子也。」蒼墨琴把熊樣罩甲穿在身上,在立鏡面前左瞧右瞅自己的新裝扮,發現他配上這件罩甲,還真平添幾分強悍威武的氣勢。

  「可不是嗎。尊夫人報尺寸、說出精確到小數點後面的數字時,真教我大開耳界呢。我以為我聽錯了,怎會有人對他人身體的瞭解程度,透徹得如此髮指──她還問我可不可以修改鬆緊度,她知道詳盡數據,能夠調整到完美契合。我說這實在太精密了,鄙人一時半刻做不到。」

  鄭寶匡佩服說道:「鄙人自認對衣服的了解,算是有相當造詣。今天遇見尊夫人,才深刻體會一山還有一山高。」

  「三秒前就跟你說了,知我者莫若娘子也。」蒼墨琴開心脫下罩甲,換上另一套靛藍色,還是熊樣罩甲試穿。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十一章 月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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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霜華溫柔看著身子轉來轉去試穿衣衫的徒弟......通常仙宮弟子經查訪挑選,說服父母以免費傳授學識武功,只需繳交伙食費為條件,來收徒。而「關門弟子」是自覺練成聖典無望,培養下一任掌門、唯一親自收養的徒弟。她便是在此情況下,開始尋找下一任,然後遇上他。

  當時從腸茴城輾轉到鐵京城,在鐵京城東側「光祿」區的街頭邊,見到十一歲的蒼墨琴。他蓬頭垢面、臉黃肌瘦、衣衫襤褸、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老舊披風,背靠門牆頹坐在一間人去樓空的糧油鋪子前,低著頭面對飢腸轆轆咕嚕咕嚕叫的肚子。

  她以為只是一般乞丐,她實在沒法幫那麼多人,正要走過去時,卻發現他並沒有如真正乞丐那樣,伸手向路人討個溫飽錢,而是任由飢餓嘹亮地折磨他......是怎樣的人,才能忍受飢餓折磨致死的處境......是怎樣的人,明明有溫飽機會卻放棄求生,或者該說是違抗生存天性,選擇了餓死自滅的道路......

  出自好奇與心軟下,她買了一籠肉包子,走到他跟前,蹲下把包子遞給他說:「吃吧,活著才有希望。」

  他抬頭,她震撼──她從未見過有誰,能夠一個眼神便將自身所有念頭、意志、想法,明明白白地傾訴予別人,告訴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而且意念大如汪洋海浪般一股腦兒淹沒對方。當時淹沒她的意念是,無邊無際的萬念俱灰──尋死。哀傷悲嘆感染了她心靈,令她莫名感到心痛。

  為一個陌生人心痛不捨,聽來荒唐可笑,只有遇上了才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不能見死不救」的惻隱心驅使下,她帶他回去水仙派,收為關門弟子。

  教學期間經她持續的開導之後,他漸漸脫離自我毀滅的漩渦,也了解到他以往有個相處融洽、簡單知足的平凡家庭,直到邪教掠劫那一天......總之他振作起來後,胃口大開,體型由瘦柴身子骨,一路吹氣球般快速成長,數月時間就比他年長的師兄們更加高大。

  不過學習態度和學習能力,卻慘不忍睹,簡直是低劣到極點!

  上課故意挑最後面的靠窗座位,她在黑板前引經據典的悉心講解,他專心看著外面空中飛舞蜻蜓。蜻蜓比她好看是吧!?

  下午打裹草木人樁,作基本技擊訓練,其他徒弟嚴肅認真演練,他卻摸著木人樁的稻草臉說:「草兄啊,草兄。你長得如此帥氣,我怎痛下殺手打你呢?」──氣得她拿藤條抽他屁股,抽得滿場跑。

  唯一讓她深感欣慰的是──他的輕功。在高中下三年級徒生「混合競比項目」的排行榜上,僅僅輸給高級生,而且只輸給前三名,他穩居第四名。連續三年皆是如此優異的成績。

  然而,在某一日秋高氣爽的傍晚,她終於知道他的輕功為什麼練這麼高了──全是為了偷看她洗澡!!

  從他穩居第四名直到他十九歲,被她發現偷看洗澡的事情,足足三年時間!......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而這劣徒的輕功,居然高到她得用上兩成功力才抓能到他,下場自然是他兩個禮拜都得趴著上課,屁股痛到坐不住椅子。

  不過他有個優點,每當有人遭到霸凌時,他是最快跳出來仗義講理,用拳頭一挑多人的宣揚道德倫理,結果通常是兩敗俱傷。還累得她親自敷藥,並說明會處理這種情況,不需要他急著跳出來找揍。他總是說:「心裡創傷是不等人的,等到師傅妳來主持公道,受害者的陰影面積都不知有多大塊嘍。」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沒想到現在,他竟長得這般高大,堪比棕熊。假使不用內功,他與棕熊互拍巴掌還可能拍得贏。過往喪親毀家的沉重傷痛,埋沒不了他獨特的親和特質。

  不僅如此,他眼神上的轉變,熱到令她不自覺迴避他的目光......忘記何時開始,她變得一秒都不敢與他相視。

  「師傅,師傅?」蒼墨琴伸手在赤霜華發楞的眼前上下緩緩拂動。他另一手按在她香肩上輕搖著:「回魂喔,師傅。」

  「什,什麼事?」赤霜華收攏追憶思緒,赫見徒弟稜角分明的粗獷臉龐,近在咫尺。

  蒼墨琴把嘴湊到她的耳畔,小聲問道:「師傅,這罩甲一件多少錢?」

  「大概一萬一千多吧。內含兩層品質優秀的細鍊網,算是不錯了。」赤霜華疑惑問:「怎麼,有問題嗎。」

  「這麼貴,您花錢功夫真是磅礡闊綽,突破天際也。」蒼墨琴神情寫滿訝異,後退一步,望著面色坦然的赤霜華。接著說:「不行,不行,我去跟老板談談。看能不能便宜點。」

  「你別為難鄭老板,人家也是需要生活。」赤霜華伸手欲抓住他手腕,卻落了個空,眼睜睜看著他高寬背影迅速撲向獵物。


  「鄭老板,借一步說話。」蒼墨琴堆起誠懇笑容,邀請鄭寶匡一同走入展架行列旁的窄道。

  「先生有何吩咐,鄙人能做到的,必定幫忙。」鄭寶匡笑瞇瞇的探詢。

  「唉呀,鄭老板。你我一見如故,何需如此見外叫我先生呢?我叫蒼墨琴,喚我小蒼、蒼小哥或是蒼小弟即可。」

  「實不相瞞,我對鄭老板可是『一見鐘親』吶!」蒼墨琴熱情牽起鄭老板的手,牢牢握著。用熟識多年的老友語氣說道:「那感覺,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一等血親,在他鄉意外重逢那樣親切熟悉。恨不得立馬與鄭老板歃血結拜做兄弟呢!」

  「啥?一見鐘親?結拜?」鄭寶匡被蒼墨琴突如其來的混熟神技,給驚得瞠目結舌,眼珠子都瞪得凸出來。腦海佔據難以置信的念頭,看不出這種爽快類的彪形大漢,竟是如此油滑。真是好大的反差,好厲害的混熟連續技,完全不給人有反應機會。

  蒼墨琴笑得燦爛,打鐵趁熱:「鄭老哥啊,你我結拜兄弟多年,小弟遠道而來,專程來捧場幾件罩甲。想必老哥哥會關照一下小弟,賣個兄弟價給我,對吧。」

  「我啥時跟你結拜了,還結拜多年!?」鄭寶匡驚得下巴快掉到地板上,沒見過這麼奇葩的人物。

  「就剛才啊,老哥哥有親耳聽到『結拜作兄弟』這五個字嘛。」蒼墨琴依舊燦笑,比出五支手指頭說:「咱們結拜到現在已有五秒之久,正所謂『渡秒如年』,意即五秒等同五年之久──老哥哥,你說,這五年還不算多年嗎?」

  「哇靠,聽見『結拜』就算結拜過了!『渡秒如年』又是什麼進階版成語?」

  鄭寶匡無比震撼的看著蒼墨琴,右手大拇指忍不住緩緩升起。感嘆說道:「我徹底折服了。你比尊夫人更是猛上不知幾何樓層去。今日奇遇,抵得過我在市井街坊裡打滾大半輩子的人生經驗......高啊,真是高啊──」

  「嘖,鄭老哥哥呀,您怎能說出這種無情話呢?咱們結拜至今也有數十秒了,也就是數十輪春夏秋冬。試問世上有誰家義兄弟的感情,能夠『堅持』到如此長久呢?」蒼墨琴擰眉撇嘴的責怪神情,盯著鄭寶匡說道:「老哥哥切莫再說些薄情寡義的話語,傳出去可是貽笑天下吶!」

  「連消帶打加上扣大帽,滿口硬拗話術說得自然索利又詼諧逗趣,一點羞恥感與滯礙感都沒有。」鄭寶匡哈哈一笑,點頭說道:「好啊,今日兒,便結交你這位朋友。咱們別看年紀大小,以平輩相稱即可。來,讓我請蒼兄淺啜一杯紅茶,小聊幾句。」

  他一說完,邊領路邊招手高喊:「阿貴,麻煩把這些罩甲打包裝袋,拿到櫃檯旁邊放著。」

  「好,那就叨擾鄭兄片刻。」蒼墨琴抱拳一禮、跟在鄭寶匡後面往櫃檯去。他回頭對師傅傳音入密說:「等我幾分鐘,很快的。」說完,送一記飛吻給她。

  赤霜華怔怔看著徒弟走到櫃台那裏和鄭老板喝茶閒聊。她太低估徒弟拉關係套交情的混熟技藝了。

  他們暢談十分鐘左右才結束。

  蒼墨琴笑呵呵的小跑步回來。

  經過人情協商,每件罩甲成功砍價一千塊,還留下一張寫有自家地址的小紙條,給鄭老板收藏。約定有空來仙宮作客一宿,泡泡茶聊聊天。

  師徒倆人提著大包小包的逛街戰利品,返回仙宮時,已是晚上九點。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  ※

  第十二章  月宵(四)

  ※  ※  ※

  『尚未敞開心扉與你共渡此生的歲月裡......我從不知道......原來身畔有親密伴侶,能夠併肩站在一塊說話,彼此緊挨坐著吃飯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

  『很久很久以前,我便渴望將妳深藏起來,藏於我心中──保護妳。將一切紛紛擾擾的繁務重任,屏除在外......』

  ※  ※  ※

  ※  ※  ※  


  碧蓮天闕山脈,水仙宮,

  蒼墨琴揹著師傅,降落到花崗岩建造而成的練武廣場上。

  皎潔月光照灑下,場中二十支稀疏排列的草襖木人樁,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發毛。夜晚無論身在何處,倘若不經意望上一眼,將看見四排穿著塞草棉襖的無臉木人樁,直挺挺杵在場中凝視著你......他早想拆掉這些嚇人玩意,只是晚上一直很「忙碌」,才會保留到現在。

  東廂房是弟子們住宿的齋舍,三樓皆為大通鋪,二樓是一間間擺放四架雙層床鋪的八人房。一樓是單人套房與室內練武場,套房是給成績優異的高期生和特等生居住。

  想當初他以十六歲之齡,靠著傑出輕功,入主一樓末間套房,羨煞許多二、三樓師兄師姐。可惜後因某件事情曝光,而被踢到三樓大通鋪跟小屁孩一起睡。如今這座曾有過活潑嬉鬧聲、戶戶夜裡挑燈苦讀厚本參考書、對練吆喝聲不斷的東廂齋舍,卻是一片漆黑靜謐。他發誓,一定會讓門派再現昔日榮景,去掉師傅肩上重擔。

  「琴兒,煙草盒擱在長老的房門口就行了。」

  赤霜華把一堆購物品轉交給蒼墨琴,然後朝“水沐昭昭”樓的教學廳走去。「衣服記得收妥,糕點別忘了冰啊。」

  「是!」蒼墨琴望著她曼妙背影,拾級越過廊前石階,踩上教學廳的駝色疊蓆。

  他拎著大小包裝精緻的禮品盒手提袋,運功騰空躍起,輕盈落到“水沐昭昭”樓的三樓陽臺上,拉開兩道格窗拉門,踏入淳雅飄芳的寬闊臥房中。左面陷壁有一張加大型、精雕細琢的架子床,由粉紫床幔交幕遮掩內部一片柔滑舒適的黑綢床單、兩個金絲軟枕和長條抱枕的旖旎景色。

  對面牆上『夜林裡仰望星空』的大褂布底下,角落各有一只雕蔓高几,放著多肉植物「芳香波」盆栽,拱襯中央一張特大尺寸的貴妃椅,和一張寬矮茶几。

  右手方,則是靠牆的朱漆衣櫃、山毛櫸書櫃跟木紋冰箱──他想過要不要弄個兩用小柴爐,冬季燒柴添溫又可方便炊事。

  過了房間中段帷幕的另一半邊,擺置一組黑褐案面的梨花木圓桌、四只彎腿圓凳的桌椅組,與牆角四盞麗緻的蓮花立燈。在樓梯口房門緊閉的側旁,是衛浴間。

  他悉心改造的雅致大房,整間瀰漫「芳香波」的淡泊清香。不僅主臥室,從一樓山河彩繪隔牆之後的內廊走道和溫泉池環境,直至三樓主臥室的清潔維護、改良建造等工程,全是他一手包辦,天天勤快打理。

  這是他倆夜晚休閒嬉戲的私密空間,不特別講究點怎麼能住得舒服?

  房內現下僅靠月光照明,天花板垂吊五盞的八角流蘇燈籠,正在沉睡中。

  蒼墨琴屈指一彈,指勁打開門邊開關,點亮八角吊燈與四盞蓮花佇燈,澄黃光輝立時綻滿寬闊臥室──地纜電線是獨孤長老偷牽過來的,理由是「我們不是原始人!」。但官府若來「查電」,老伯講明一概不負責任也絕對找不到他的人。

  蒼墨琴脫掉鞋子、放下煙草盒,浮起身子,往右飄過描繪精美花紋的高級地毯、穿越臥室中段的粉紗落地罩,來到罩腳旁邊的雙門木皮大冰箱前,拉開冰箱門、將袋子裏的桂花糕、綠豆糕、芋頭酥等糕點盒,全數放入冷藏間。把買來的衣物暫擱在貴妃椅上,然後火速飛到陽台那邊,關好拉門,穿上鞋子、拎起煙草盒朝西廂飛去。

  西廂二樓:「兵器庫」、「雜物庫」、「藏書房」、「長老寢室」。

  西廂一樓:「伙房」、「食堂」、「廁所」、「男浴堂」、「女浴堂」──由於長期財政困難關係,因此顯得簡陋樸素,也無從擴建增築。

  他落到獨孤長老的房門外,發現門把掛了一塊寫字板「外出中」,便煙草盒擱在門旁一只籐編搖搖椅上,之後跨越翠竹欄杆,跳下去。

  他踏進伙房,左側牆角是一道嵌了四口大鐵鍋的磚砌灶頭,和一堆堆薪柴剖片。柴堆上的牆面,貼了一條黑字紅聯「柴火燒出好味道」。

  獨孤老伯的廚藝,除偏鹹了一些,算是好吃。他曾虛心求教,學會幾道菜,爾後師傅的健康餐點都是由他負責。

  他走到胡桃木皮的六門大冰櫃前,拿出哈密瓜和水梨,接著隔空御物,抽出灶頭旁壁掛刀架帶上的剁刀與橄欖木砧板、餐具廚櫃的大號青瓷酒壺和小杯子。然後把水果扔到砧板上,開始御刀剁剁剁剁剁......

  他抱起『醬香‧都鐸白酒』的罈子,斟滿大號青瓷酒壺,很快就做完兩大盤糕點水果拼盤。

  ※

  廳外練武場中的蕭條景象,令赤霜華深感挫折憂傷、煩躁徬徨,直想拋開一切,跟徒弟逍遙自在去世界各地遊玩旅行,什麼都不管。若非有他存在,她或許會踏入極端方向的歧路,悖離仙宮宗旨而不擇手段的經營門派。

  也正因為他,她才能解開心結而練成水象聖典,更是遠超歷代功法的頂點紀錄,達到數任掌門不曾企及、臨近五宮創始者的境界。創始者毫無疑問是名主宰,一個浪跡千百頁異次元世界、極少歸鄉回來探望故土風情的男人。

  她與他的師徒發展,如今細看下來,甚是離譜荒誕。原初只想撿個關門弟子作傳承,不料後面卻演變成她的頑熊夫君。

  一想到那頭模樣欠揍的大狗熊,赤霜華不由輕笑起來,走到教學廳北面山河彩繪壁的側邊鐵門,解鎖拉開厚重塗漆鐵門,跨入後廊。

  這塊門板原本是沒有的,成婚後,莫名多了這扇鐵門。全因為他的變態規定──夜晚後廊至三樓臥房的家園範圍裡,她只能穿他改造過的薄紗睡袍走動,任一件薄紗都不超過兩層。那些寬袖薄紗裝,後擺一律開衩至臀溝上的繫帶處,兩肋側邊也各開一道口子,方便他賊手伸進來,摟攬她腰肢......

  此後,她夜晚無論是在書房內查閱典籍、走在樓梯及廊道中,或是閨房裡半躺在貴妃椅上看書,都得應付他各種突擊、奇襲、偷襲,瞧瞧這有多誇張。

  她站在後廊,看著徒兒傾力打造的「月下醉夢池」。

  寒月幽光照耀下,清澈的溫泉池泛著粼粼銀波且蒙上一簾簾朦朧水霧,池面零綴朵朵紅白花瓣,應風吹襲而旋舞漂流。樸拙挺拔的黑松樹,圍於北弧池岸上,恍若謙和有禮的老侍者。松下栽種一片錦簇花草:芙蓉、櫻草、水仙、形似繡球的藍雪花、茉莉花。

  如此風雅愜景,證明打造者的用心。但近年有些變動,池中多了一根漢白玉雕花柱,其居心甚是險惡、花樣又是翻新了好幾種。每當她望見那支綁人柱,心兒總會怦怦怦亂跳。

  後廊末端浴室。

  蒼墨琴對著一面橢圓框鏡刷牙,刷畢將漱口水吐進原木寬槽裡、開水沖一沖,隨後走到杉木泡澡桶前沿,拿桶邊高腳几架上的小木盆,舀起桶內溫水往身上灌澆,抓起几架第二層置板內的澡豆丸,開始搓洗身軀。

  他此刻心情火熱亢奮,躍躍欲動,待會就要與仙子師傅進行一場或幾場酣暢淋漓的肉搏切磋。像這樣在家悠閒的好時光,恐怕剩沒幾日,所以每一刻都得全力以赴。雖然外宿打拼事業仍舊可以肉搏切磋,但舒適度、自在度和環境衛生,跟家裏差很大。

  帶著自備的盥洗用具、床單被套、衣物毛巾,連月在外地跑來跑去是一件麻煩事,既占空間又得花時間清洗,丟給洗衣機還會忘記,有事耽擱而悶到發臭。另一個選項是砸錢買新的,然後隔一段時間再買新的替換舊組,或者洗一洗重複使用,結果還不是一樣。

  他穿上黑色長袍,步出浴室──見對面樓梯旁、另一間浴室的門板仍是閉得緊緊,便知師傅還未完事。

  他順著池畔石階走下去,走到一百二十多公分深、水溫三十八度的池子裡。他太高大了,只好蹲著移動,這水位本非按他身高設計。

  他仰躺在暖和的池面上漂漂浮浮,舒適得撥著泉水哈哈朗笑,幾片花辦也被撥到團團轉。

  形如岸彎的池畔石階上,擱了兩大盤種類豐富的飲料點心,有酒有茶又有糕餅水果。後廊牆面,精心彩繪了幾棵落英繽紛的優美桃花樹,和雙翼豔麗的蝴蝶群。

  他游至廊邊,背倚環石階,仰望天空皎月,安靜坐在池底。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

  第十三章  月宵(五)

  ※


  【肉慾內容請至讀墨電子書。】

  以下,僅以簡述來說明戰況:

  女師男徒一絲不苟的坦誠相對,兩眼不合就開始貼身激烈肉博,叉過來又圈回去、圈完再叉、叉完再圈、圈圈覆叉叉、叉叉覆圈圈,上上下下兼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兼顫顫抖抖。

  玩得興起,各種姿勢百出:旱地拔蔥、平地起飛、金雞獨立、倒掛金鉤、一下八肢一下八肢半、步罡踏斗、幹盡利落、白鶴晾翅、餓虎撲羊、騎士錦標賽之衝鋒陷陣、橫衝直撞、斗折蛇行、侵門踏戶、排擠驅逐、侵了又擠、擠了又侵......花樣眾多,繁不及備載。

  倆人一路圈叉到天亮──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第十四章  葵花鏢局 ﹝一﹞

  ※  ※  ※

  妖魔鬼怪在五百年前「鳳凰轉生術」與「雲龍聚氣功」被不明人士公開前,多數靠著汲取其他活物生命精氣、掠奪腦髓臟器,或連皮帶骨一口吞的貪快式修練。僅少數選擇純淨的日月光能來緩慢修練。而貪快修練的缺點,會不停累積怨氣執念,終有一天扭曲思想、折磨加身、形體醜惡化且胃口越來越大。引來正道人士、善營妖魔鬼魅、黑吃黑的邪異怪物等多方圍剿或互相殘殺;此兩種功法一公開之後,妖禍事件大幅減少。

  【法與靈】

  用一半內功轉化成靈力,再與精神力融合為一,便是法力。直接用法力打人,只會得到一半內功的破壞力。同樣,用法力直接炮轟惡靈類的厲鬼怨魂,僅得一半靈力的破壞力。只有配合「法術」才是最大威力運用,等於是赤手空拳的裸體戰士,穿上精良的護甲武器。

  有些東西法術很難作用,甚至無用;靈力,內功湧聚在腦袋裡融練精神力,凝練過程中必須秉持善念或惡念,若是無念──即是補品。你用無念靈力打過去,保證對方立馬精神百倍,比喝什麼提神飲料、嗑亢奮藥丸還得更有效。

  【雲龍聚氣功】

  古代解釋:吸收天地日月精華為己用。

  現代解釋:除了吸收日月光能外,亦可吸收熱力、大氣零微電能、生物廢息等游離能量。

  「生物廢息」就是每一口生物呼吸中吐出來會令自己老化的生息,而這口生息,是生物壽命自然進程中排放出來的。白話即是「回收」你每一口呼吸所流洩掉的生命氣息,並非巧取豪奪。

  【鳳凰轉生術】

  準備一具想轉換任意物種的該物種屍體,剩下就是賭運氣和施術者的法力高低和術式理解程度。需要十支「普通」的鳳凰羽毛作施術材料,鳳凰羽分普通、副族長、族長。如果鳳凰自己要轉生,則又分:陌生、親友、伴侶等羽毛,術後會增加一至幾項天賦能力。

  低階轉生術,不帶一點原身力量轉生,意即術後清空原本擁有的力量,從頭修練。高階則是十成原身能力,轉生過去。

  完全轉生術,能夠自由切換原身和新身兩種生命形態。至於第三種、第四種甚至更多的複合變身,就等天才們開發......除鳳凰轉生術以外,其他諸如:藉體依憑、厲魂附身、鍊鑄肉軀、拼裝塑形等各類轉換法,皆有副作用或需要某種東西來維持。

  【內功】

  內功達三流的武者,能夠發出:劍氣、刀氣殺傷對手──矛、槍、戟、叉類的是噴發「空錐」和「裂空波」──錘、板、棍、耙、杖、盾則是發出「罡壓」。巔峰以上的恢復速度,足以維持連續發招,不會耗弱自身內力。大招、絕技除外。

  【氣勁種類】

  一般都是造成內傷。特殊氣勁有很多種:撕裂、水腫、焦炭、毒性麻痺、電擊性刺痛麻痺、潛爆、凝土塊狀化、內臟移位......

  【原能】

  外國武者對內功的稱呼是「原能」,普分原能五級。一級上去是「巔峰者」、「超級」、「掌控者」。他們不知外放切裂性氣勁的方法,只能擎起短距離及表皮方面的原能護勁,卻也因此防護力更為堅固持久。

  ※  ※  ※

  公元二零二零年,

  漢聯曆二三一年十月二十四號,週六,下午

  ※

  『余少時,曾養過一隻公雪貂,余喚牠小雪。每日為了生計,兢兢業業地處理鏢局各種事務,日日奔波至工作結束。長期纂積下來的累心壓力,令余時常幻想逃離現實,逃得遠遠......

  唯一讓余在枯燥生活中感到些許歡愉的事情,便是逗逗小雪的悠閒時光。

  牠那一身雪白柔軟的皮毛,摸起來是如此溫馴柔順。

  牠那可愛細長的抖動鬚鬚,輕觸時,會搔到癢處似的鼠竄逃離。

  牠聞嗅食物而蠕動粉紅鼻子的俏皮模樣。

  發現衣物被褥遭到亂咬亂啃、一堆小飾件和鞋子不知拖去哪藏,找牠興師問罪,牠卻擺出好笑的無辜問號臉,或懶得鳥你的擺爛姿態──在在讓余覺得現實中,仍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事物。

  遺憾的是,一趟跨郡走鏢中,余忘計關緊房門。返家後,小妹哭著告知我小雪不見了,很可能跑山上去。

  當我再次見到小雪時......牠已經.....成為......盜獵者手中的一張皮......一張雪白沾上怵目血漬的黏片貂皮......血淋淋的白貂皮......一張我可愛小雪的.....皮!!!

  我讓盜獵者受盡三天酷刑折磨後殺死他們,然後將其曝屍荒野。

  我殘忍嗎?

  不,接下來,

  我將獵殺這些垃圾到底,直至屠盡!

  一經發現盜獵組織和買家的任何訊息,便是我行動之時。

  我希望......別,再,有,第,二,個,小雪......』

  ※  ※  ※

  ※  ※  ※

  ※  ※  ※

  葵花鏢局──三代傳承的老字號鏢局,三代前是鴻商富賈。年方六十一歲的鏢頭張岳馬,圓額方臉極短髮、在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眉宇之間,依稀透著早年正義凜然的俠客氣質。是一個不笑不顯老,一笑便顯魚尾紋跟抬頭紋的花甲老人。他在三年多前連連虧損下,就有結束鏢局的念頭。豈知第四年,業務突然變好,每件鏢酬突然提高一截,而且是雇主自己要提高的。不僅他們葵花鏢局,其他鏢局也是一樣開始爬坡式的向榮情況。

  此況成因,是城外綠林好漢、強豪山寨、劫道馬匪等勢力的更迭替換,變得異常快速。導致以前打點路線的和平策略,很難實施。今日打點完善,過了幾天或幾個禮拜,協議過的強人團伙就被新勢力取代,然後又要再花費一筆錢財,再談一次判,還不一定能成。既然如此,不如碰碰運氣或者硬闖過關。

  張辰──張岳馬之子,二十八歲,內功達到二流,是從官方「茴涵」學府學來的一般內功。佩刀為大刀──待人彬彬有禮不矯情,處事優先審視人與人之間的利害關係,其次才是評估損益得失。重情義,視情況助人,不會僅看片面說詞就幫。曾養過一隻可愛雪貂,後來雪貂發生意外,不幸喪命......從此對盜獵者恨之入骨。這道創傷,會令他在某些情況下作出衝動型的降智決策。

  張芙妮──張岳馬之女,年方二十、圓潤臉蛋,是個青春洋溢元氣十足的活潑少女,她的月牙眸子,再搭上微豐的腮幫子,讓她笑起來益發甜美可愛。四流內功,同哥哥一樣,出自茴涵學府的功法。

  她和哥哥產生爭執,生悶氣時,會尋機偷偷在他背後,用毛筆畫一顆長了三根捲毛的禿頭孩童臉,再題上四個字「三毛屁孩」。要不就是貼上一張字條,字條寫著:「吾乃天下第一高手!不服者,歡迎從背後用棍棒圍毆。」,諸如此類的惡作劇。

  樊少秋──二十五歲,內功差五日晉至一流。家裡是做流動攤販的,居住在葵花鏢局隔壁,每日得早早起床張羅百貨商品,堆疊到四輪拉車上,跟著爹娘一起去早朝市集做買賣直到中午,下午四點又得趕夜市。不過他經常翹掉下午工作,跑去釣魚或者找朋友遊玩。與張辰兄妹是從小玩到大、竹馬鬥劍的好朋友

  十七歲那年翹掉下午工作,去腸茴城附近一座盛產肥魚而聞名的「落雁湖」釣魚。遇上超級高手「煙雨釣客」藍負搖,划著一葉輕舟滯於湖心處釣魚。

  藍負搖見他在蘆葦草岸上的甩竿姿態,瀟灑程度已到花容驚失色、草垂心臣服,魚肚翻天任他釣的天人手腕。便踏水而來,跑到他面前,說要收他這個釣腕天才為徒,傳承他一手自創的槍法「煙雨竿蹤」,還說他十七歲起步是晚了點,但只要持之以恆,必能達到他的高度......

  樊少秋曾被張芙妮貼過字條,在後腰處,字條上面寫著:「我是三毛屁孩的好肛友,夜夜爆肛到天亮!」

  鏢局成員:

  馮南,二十五歲、三流內功,以前是腸茴城裡「爆魂」飆馬族的特攻隊隊長,是一個活在時速180公分世界裡的塞車男子。曾經夥同五位隊友,手持兩把特製西瓜刀,闖進同為飆馬族的死對頭「猩矢社團」地盤上,從左祥七道的繁華街頭,一路殺到街尾,殺得猩矢成員一個個雞飛狗上吊又哭爹喊娘的狼狽不堪。

  他街頭廝殺中自悟的「西瓜十八刀」,是一套刀刀專攻斷手斷腳、砍面破相、劈胸劈背的狠辣戰法;後來被城內名捕之一的義父周處,逮進衙門,用「拳腳動作」來給他講了一段除三害的故事。使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經由義父引介、加入葵花鏢局,已有四年之久──同樣,被張芙妮貼過字條:「飆破一切衙門,交通官差全都去吃屎!」。

  史達參,年紀不便透露、模樣看似三十幾歲,是一位持有永久居住權、棕眸光頭的外籍人士。曾在司爾港都居住過,前職業是──黑道的「暗差快遞」。

  某趟運貨途中,因好奇而打破自己「不探究貨物」的原則,打開貨物,發現貨物是集團用來送禮打關係的珍稀動物「青斑白虎貓」。

  接著被人蛇集團追殺,之後他聯手官府,剷除人蛇奴隸集團。結果惹來自稱集團頭子的叔父,嚷著要報仇繼續追殺史達參。他不堪「殺了小的,來個老的。殺了老的,又來個老祖宗」這種萬年老爛套路,而選擇隱姓埋名,帶上青斑白虎貓,跑到腸茴城,幹起鏢師職業

  原能二級的他,一身功夫全在手腳上。穿戴客製輕量化的鎖子甲、手套、護臂,護脛和鐵靴,使他走鏢抗匪、幹架切磋都是無往不利的少傷順暢。

  屠兩斤,嗜錢如命、喜好賭博,三十六歲、三流內功,濃眉大眼方型臉,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壯碩矮漢子,擁有天生怪力。在怪力加持下,三流內功能打出二流的越級破壞力。武器是長棍和拐棍;曾為衙門捕快,一次抓捕「格殺通緝犯」的追逐戰中,失手沒救到命危的搭擋,而引咎辭職。歷經兩年低潮,在交情不錯、前上司甘起的探訪開導下,重新振作,加入葵花鏢局。

  麥徵蒙,短髮、臉型略為長方,三十二歲、內功二流。曾是大內密探,為了自由而詐死,過往一切皆是謎。

  林坦之,二十六歲,武器是兩柄平底鍋,練過黑市販賣的異書《榴槤寶典》。此書輾轉流落到「浪城商人」手中,該名商人佇腳於腸茴城的四日期間內,被他購得。

  好奇心驅使而修練寶典,按書中指示、搭配服用彼琳恩森林特產「錯性榴槤」,練到差點變性而緊急停止,堪堪保住下面小兄弟。卻也變得皮膚白皙、明眸皓齒、唇紅細眉又氣質陰柔的娘腔俊秀郎。表面宣稱自己僅僅一流內功,實際已是臨近巔峰者的層次,是葵花鏢局內武功最高的「扛鏢子」──有個高䠷健美、肌肉線條適中不誇張,面容姣好的老婆......刁千莎。

  《榴槤寶典》是一部反射攻擊為主力的神功,身體受擊時以兩倍對手速度、兩倍對手傷害,反彈回去。並減輕三分之一自己受到的創傷,最高境界在內功差距沒有很大的情況下,亂向反彈刀氣劍氣。

  他也是張芙妮的字條受害者之一,著名的字條是:「他是男人喔!他是男人喔!很重要──」、「鐵杵不會磨成繡花針的神奇俊男。」、「夜夜遭娘子漢磨杵的可憐小公馬。」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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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葵花鏢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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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花鏢局分前後兩庭院,前院有練武場跟東西廂房,東西廂房有客房、帳房、醫護室、廁所、貨鏢保管室;主樓一樓有迎賓廳、廚房茶水間、會議偏廳,二樓才是張岳馬的起居區域,包括書房、臥室、衛浴間、雜物間。

  後院是一處環境清幽漂亮的花圃植栽,東西廂則是兵器工具庫、器材室、兩間廁所、聚餐堂和男女澡堂。北邊建築有一間大倉庫、張辰與張芙妮的寢室,以及兩道鐵製後門。

  “迎賓廳”北牆掛上大大一幅『高山懸瀑流長河,河經蒼松草岸過』的墨水畫,牆兩側是通往後廊庭院的小過道。山水畫下方是一張翹條長案,案上有兩只『翠綠彩釉、繪白枝梅』的美麗花瓶,跟兩個紅酸枝座嵌上一塊石畫板的風雅插屏,石板彩繪是『黃白小蝶嬉遊花團錦簇』。

  廳中有一個氣派的紅木圓桌,張辰坐在桌邊的鼓凳上,沖泡青茶,嗑著葵花瓜子。兩旁對稱羅列八只榆木圈椅、六個茶几。全廳老成的褐紅色調,烘烤出穩重莊嚴的思考氛圍,有助長談要事的正經性,卻也把輕鬆愉快的悠閒感,給掐得窒窒息息。

  半束長髮披在背後肩下四寸的張辰,身穿鐵藍色鏢局制服,左胸繡有「葵花」白線字樣。手捏著青花白瓷鈴鐺杯、淺啜一口青茶,等候下午比試考核。

  今日上午應徵臨時鏢客的人不少,可多半在第一關「浮球試功瓶」,達不到二流內功要求,被考核人員給勸退。甚下的好手,也在切磋比試中刷掉了幾位,剩兩位來自「射門」門派的合格者。射門的暗器功夫獨步武林,是江湖出了名很會射。

  與射門高手交戰過的人或僥倖撿回一命的生還者,說過這麼一句話形容他們:「全身上下除了耳朵和眼睛以外,無所不射!」。

  有此二位特殊專家加入隊伍,不怕箭矢暗器襲擊,固然有保障,但仍湊不到十人數目。這一趟每人計酬五十萬、光看酬勞就知道是高風險的二流黃單鏢,貼出招人榜單至今已過四日,卻只得上午兩位射門鏢客。而現在下午時段,總算盼來幾個走到比試階段的漢子,就看馮南和史達參他們檢驗的結果如何。

  其實仔細一想也挺合乎常理,輕鬆安全的無聊鏢單,誰不想走?二流內功實力的中堅武者,隨便都能找到一份酬勞不錯的優薪差事,犯不著為了五十萬搏命。會輪到他家這兒來,通常是挑剩的,或者是非常缺錢、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的無奈選擇。

  他心情有些鬱悶,咬開瓜子殼,將糯白色薄片籽,吐在左掌心已積聚五籽的籽堆裡。他習慣一口吃十片,還差四片收成。

  門口忽然傳來悠悠吟詩聲。

  「閒日漫雲和風徐,蜻巡婉草柔岸坡,正是躺坡釣魚好時光。」

  前來助陣的樊少秋,很騷包地穿了一套素藍色直裾深衣、腰帶還插一把流蘇摺扇的文人裝扮。如果不特別注意背後一桿棉布包裹的長槍,他拖長廣袖、垂垮裙擺的文彬模樣,真有幾分雅士姿色。

  樊少秋抬頭挺胸、鼻孔瞪著張辰,朗誦自己創作的釣魚詩,負手信步踏進廳裡,一副「吾乃一介高尚學者,不與粗鄙武夫談話,以免慘遭粗鄙汙染」的倨傲姿態,緩緩走至張辰右前方一只鼓凳旁。

  「幾個月不見,你欠揍成份變強了。現在隨便一副擺爛嘴臉,都能夠引人舉拳!」

  張辰連嗑四片瓜子,扔到左掌上,說:「你知道今天要做考核員,跟應徵者比試武藝,結果穿這什麼礙手礙腳的書生服?」

  他將左掌裡的十片瓜籽,一把丟進嘴裡咀嚼咀嚼。又說:「你師父呢?信中只提到你放假,沒提到他老人家去哪。你背後那桿長槍,是新買的?還是路邊撿來的?以前怎麼沒見過。」

  「停停停停停,一進門你就劈頭拋三個問題過來,是有多急啦?我從隔壁走出家門、費盡心思又歷經數十步之遙途,才排除萬難地走到這兒來。讓我先喝口熱茶,緩緩氣行不?」

  樊少秋一屁股坐到鼓凳上,抖兩下小臂讓寬大廣袖褪至手肘,拿起茶杯嗅了一小會近似蘭花香的茶香氣味,放下杯子說:「我這套近一千塊的書生服,買回來只穿過一次。現在有機會穿,當然要晾出來曬曬嘍。你放心吧,我裡面只著一件短罩杉,待會脫掉外服便可上場。」

  「至於我師父,他棄權六派三門的論武交流,改去帝郡泰衛城,參加『綜合械鬥大賽』的初選賽場,打算贏得高額獎金。我背後長槍,是師父提早給我的『出師證』。雖然我目前只得他七成技藝,但他還是先將出師證頒發給我。」

  樊少秋扣起白瓷杯,再次細聞清爽茶香,接著淺淺一啜、含滯於口中,使甘醇茶湯融混繚鼻芳氣、斥滿整個口腔,然後緩緩咽下溫湯。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樊少秋喝完青茶,伸手往桌上一塊圓盤抓起一把葵花瓜子。說:「你爹鋼鐵花都的本鏢,做都還沒做完,怎又多接這單和其他鏢局合作一塊去鐵京城的護衛榜?」

  「順道嘛。司爾港都有一間『梁泊鏢局』專門承攬外國富豪遊客的護差。他們人手不夠又想吃下這宗肥單,便尋找可靠的老字號鏢局合作。然後找到我爹一位住在港都、靠販賣情報吃飯的老朋友,於是牽線牽到我家來。

  「他們允諾會加派十位好漢過來幫手。」張辰淺抿一口醇芳溫茶。續說:「我爹本著『趁著鏢業景氣正紅,能賺多少盡量賺』的宗旨,攬下這件單子,與本鏢併榜同行。」

  張辰一邊咀嚼瓜子肉,一邊說道:「我們人手也不大夠,雇主要求又高標,所以才招起『贏過我們為合格條件』的臨時鏢客。」

  「什麼!合格條件是贏過我們這些人?」樊少秋嘴裡瓜子嗑到一半,驚聲詫呼:「那豈不是招不到人嗎?」

  「噗!!」張辰噴出一小口茶水,愕然看著眼前粗眉圓頂的短髮大眼男。愣愣說道:「樊兄,自知與自負,你只得了最糟糕的那一樣......盼君多多省思。」

  「省思?改天行程空檔再思吧。信中你托我去『懸壺藥齋』買的東西,我全帶來了。都是真貨,沒有仿造的贗品。」

  樊少秋探手入懷,掏出兩大包頗具份量的箱形油布包裹,放到桌上。再從雙手寬袖內袋拿出一個紅楓木盒,疊到油布包裹上面。逐一介紹:「這可是我下足功夫層層篩檢,好不容易買到的懸壺正版品『燃盡丹』、『內傷速療藥』、『止飢營養丸』、『特效創傷粉』。」

  樊少秋拆掉包裝封蠟,打開花繪盒蓋,反轉盒面給張辰瞧瞧。盒內鋪滿一顆顆狀如蠶豆的暗白丹藥。

  樊少秋講解道:「一顆內功翻倍一天,然後脫功變成普通人一天。吃兩顆即得到四倍內力,脫功五日。同一天之內,吃到第三顆便會傷及內臟。若是五顆以上,就會折壽......希望你一顆都用不著。」

  「辛苦了,謝謝。等我爹回來再補錢給你。」張辰抱拳致謝。「燃盡丹只是保險措施,說不準哪天靠它撿回一命。現在這麼有多顆保險,送你十五顆要不要?」

  「不用,我有備置一瓶了。」樊少秋蓋上木盒,連同油布包裹一塊放到桌底下第二層的圓盤置物板上。他四處張望,說道:「怎沒看見小妹。她去哪兒了。」

  「她呀,跟扛鏢子一塊出鏢去黎漫。」

  「跟娘娘腔一起?那倒也安全。」

  「說到小妹,之前你對小妹不是頗有意思。現在怎樣,心意沒變的話,我可幫你一把。交給其他男人,我不放心。你是我知根知底的人,心思單純好相處又容易操控。是個可託付終生的老實人。」張辰提起青花茶壺,給自己續杯。

  「容易操控?」樊少秋聞言一怔,目光如電的看著張辰。

  「是輕易容忍操苦的易容操苦,不是容易操控!」張辰臉色如常,語氣平穩:「你聽力真是有待加強。」

  「或許吧,最近沒空挖耳朵。」樊少秋跳眉撇嘴,續說:「多謝辰哥抬愛。但自從小妹在我背後貼上什麼『好肛友』之後──我轉意了。」

  樊少秋視線穿越張辰,投向遠方,彷彿在思念某人。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19 小時前

本文最後由 金流星 於 2025-10-11 03: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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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葵花鏢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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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轉意了?」

  「瞧你不對勁的模樣,是想強迫我一同進入『超友誼關係』嗎?」

  張辰見樊少秋用疑似含情脈脈的升級目光,直勾勾注視著自己。令他大為緊張,手按矮凳上的刀柄,冷靜說道:「先聲明,我寧死也不願成為『受』。況且,我是鐵桿子異性戀,你若想強來強要,那我只好玉石俱焚,血戰到底!」

  「你這麼渴望未知領域啊,我話還沒講完,你就先高潮起來了!?」樊少秋拉回神遊思緒,盯著一臉肅容備戰的張辰,譏笑道:「我是說,我心意轉向三、四十歲,風韻猶存的大姐姐。不是轉向你,請你勿以腦內小劇場,來臆度本君子之腹。這教我如何與你共處一室?」

  「原來如此,是我多慮了。我以為你練功練到性向上面去,什麼都想嘗試一番,於是近水樓台的看上我。」張辰放下戒備,繼續倒茶品茗。「畢竟你和你師父,兩個臭男人天天混在一塊研習武藝,日子一久,產生男情相悅的狀況,也是有可能。」

  「辰哥且慢。」樊少秋端起茶壺瓷杯、挪動凳子,移到張辰對面,然後穩穩坐下。

  「你無故特地坐到我正面,是何用意?」張辰一臉困惑。

  「為了方便顏射。」樊少秋一仰飲盡兩杯茶水,含在嘴裏,模糊不清說道:「反胃嘔吐的情緒醞釀還差了點,請辰哥哥接著講下去。」

  「不講了,話題到此為止!」張辰不停左右傾身,迴避樊少秋含茶欲噴的鼓頰嘴,肅容指責:「別鬧,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箭已搭弦,我忍不住......要噴了!」樊少秋雙頰鼓鼓的含茶嘴,隨著張辰的規避動作而搖晃瞄準。

  「什麼東西要噴了?」光膀子的史達參,精實身材滿是豆粒大汗又裹了多處髒兮兮的沙塵斑塊,拿條毛巾猛擦身上汗沙,抬腳跨越格扇門口,踏入廳中。腕上的鍊甲臂套閃爍著燦燦銀芒。

  「呦,『好肛友』你出現啦。我以為你被小妹整到淚奔出走,跟著師父浪跡天涯,永遠不回來了。」史達參一屁股坐到樊少秋左邊、張辰對面,拎起桌上茶壺,直接懸空倒茶入口而飲。

  「渴死了,怎沒有冰水?全世界就你們東方人會喝熱茶,真夠怪異。」史達參擱下茶壺,抹掌擦去嘴邊殘漬。

  「嘿,史鏢師,你定居我們漢聯多少年了,還不懂品茶啊?一來就牛飲,真是糟蹋。」張辰嘮叨一句,手指比著桌下說:「下邊擱板有涼水,別浪費桌上的。」

  「我不是不懂,實在是幹完架很渴啊。」史達參彎腰俯低到桌下,從置物板層中提出一只黑色砂茶壺,高高舉起、仰頭便灌,壺口傾瀉長長水線直落入喉,暢快解渴。

  「史鏢師,現在情況如何。有人入選嗎,還是沒人?」張辰關切詢問,希冀湊足十人。

  「有兩個蜥蜴人,很硬。」毛巾抹過史達參的光頭、臉龐、脖子與棕色胸毛稀疏的胸膛,總算把黏膩汗砂爍給全數擦掉。「我討厭輸的感覺。這狗屁招人標準,到底是誰定的?」

  「哈哈,敗北的滋味怎樣?想必是醍醐灌頂、通體順暢,對不對。恭祝你早日上癮啊。」樊少秋抓準機會,一雪方才被人揭老疤的恥辱。

  「你儘管笑,等會換你上場了。現在來了兩個更狠的,包你非常輸服。」史達參拿眼上下打量樊少秋,像是瞻仰羔羊最後一眼地掃視他,說道:「我很賣力替你宣傳,保證人人逢你便說『久仰輸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失敗』,幫你造勢成時髦用語。」

  「有多狠?難道生得三頭六臂、喊水會結凍,剁地會龜裂的人形怪物?」

  樊少秋不以為然的拍拍長槍,自信說道:「我師父的槍法在江湖上或許擠不進前六名,但起碼也有前十之內。而師父自創的『煙雨竿蹤』,我已得七成。在限制內功的競技比試裡,我不信會這麼湊巧碰上同樣自創類型的招式,然後這個自創招式又湊巧勝過師父的自創。這種機率無疑遭雷劈一樣,倘若真個兒發生了,我立刻去賭坊好好搏他一把,贏錢給你們分紅!」

  「假如輸錢呢?」史達參問。

  「輸錢,你得請我吃一頓豪華大餐,安慰安慰我。」

  「去你的,只想幹包贏不賠的買賣!」史達參一臉嫌惡睨視樊少秋。

  「話說回來,你怎麼肯定我技不如人,進而去賭?」樊少秋挑眉看著開始品茗的史達參。

  「因為──」

  「我有預感......」史達參神秘一笑,咬開葵籽殼,把瓜籽丟到杯裏的茶湯上。這是他的創新吃法,他命名為「品嗑飲茶法」。

  「你預感要是能準,我天天拉你一塊去賭坊,甭工作了。」樊少秋起身將桌上瓜殼掃入旁邊的藤編垃圾桶裡。

  「不管來者何方神聖,總歸得照會一試,若能補足護衛缺口,更是理想。」張辰喝完最後一口青茶,將白瓷鈴鐺杯放回翹頭案造型、筏柵排水槽的竹製茶盤上。接過樊少秋遞來的垃圾桶,一掃他自己的瓜殼小山。

  「你們安心去吧。我得沖沖澡,趕上戒酒會。」史達參揮手告別,遂往北牆的左側走去,目標是後院澡堂。

  「戒什麼酒啊!?你爛醉如泥睡死在街邊,才是最帥的模樣不知道嗎。」樊少秋對史達參消失的方向瞎嚷嚷。

  「你準備好了沒?」張辰提刀起身,朝前院演武場邁進。「走,見客。」

  ※  

  六日是休假天,不會聽到長老咚咚噹噹的宏亮敲鐘聲。

  蒼墨琴本想早點起床,別賴到中午時分。豈料大約六點多時候,意識仍處於一片昏沉朦朧的睡霧之中,忽爾感覺到有個芬芳柔膩的綿軟物體,趴在身上磨磨蹭蹭。而剛硬腫脹的下半身,則被一團緊緻滑潤的嬌腴嫩肉,給束縛包裹不斷摩擦,傳來一波波飄然飛升的絕妙快感。

  他一睜眼,發現自己兩隻壯腕,俱遭師傅玉手牢牢箝箍。像舉手投降那樣左右分開、釘在他脖子兩側。兩張精繡枝梅花紋的蠶絲藍被,扔到紫砂帷帳外邊的麗緻地毯上。

  未著寸縷的赤霜華,俯身跨坐在徒兒身上,不停擰動妖嬈迷人的凝脂腰肢,巍峨顫著渾圓乳球上的殷色紅梅。她嫣紅眼影下的脈脈美目,含笑俯視懵然傻眼、不知發生啥事的大呆子。

  今日凌晨不知為何,她特別想要,恰巧旁邊躺了這麼一隻健壯溫暖的酣睡熊。令她軟綿小白手不自覺撫上緩緩起伏的厚實胸膛,摸呀揉呀,越摸火越旺,於是就給他騎上去了。然後玉手引導那一根攀筋灼杵、塞入體內,頓時傳來完全充實及酥酥甜甜的強烈快感,漫遍她情慾高亢的暈陶神識。

  「早,你還在冬......嗯哼......眠啊?」她彤唇微啟、喘著馥郁氣息,銀白秀髮在紅潤雙頰旁連連擺晃,婀娜腰肢不停搖著沁流蜜液的濕漉雪臀,動作逐漸加劇──

  遭到晨襲的蒼墨琴,愣愣盯著下半身與師傅大做磨杵運動的交合處,腦袋混亂意識和肉體快感結成一團糾纏不清。他恍神低喃:「師傅早,妳怎麼唔嗯嗯......」他話還沒講完,就讓蘭息芳唇堵上他的嘴,剩下一個念頭──被蠻橫強吻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結果蒼墨琴奮發圖強的早起計畫,被師傅的晨飆運動給打亂。完事後的溫存,想說小睡一會,花不了多少時間。沒想到這一寐,竟然可怕地穿越時空,跳掉整個早上。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半小時前

  第十七章  葵花鏢局(四)

  ※  

  下午二點十四分。

  蒼墨琴再度張眼,便見赤霜華緊閉雙目一臉舒適愜意、裸著絕美胴體趴在他身上。胸膛滿是她兩團白腴乳球的柔軟壓迫,呼吸起伏的魅惑動態,如蘭吐息直撲他面旁,螓首枕在他耳畔一條金綢抱枕的末端上。

  他小心翼翼動作輕柔,環臂摟著師傅的窈窕腰肢、掌扶她光潔藕臂,讓她慢慢翻身過去,仰躺在側。隨後招手隔空吸來蠶絲被子,攤開絲被,蓋到師傅白晃晃的光潔胴體上。

  她突兀伸手過來,像是要找東西抱抱似,他趕緊將另一條金綢長枕抓過來,塞到她懷裡給她抱抱......一切辦妥,蒼墨琴把粉紫幔紗撩至床架角柱上綁好,下床裸足走去衛浴間,一番快速梳洗,套件青紗睡袍走到格窗拉門前,開門伸腳、穿入陽臺上的室外草鞋,然後一躍跨過石雕欄杆,從三樓跳下去。

  伙房內、門口邊,一塊紅橡餐桌上,蓋著一大張碗型竹編菜罩,罩下是獨孤長老中午做好的一套鹹粥小菜。他見掌門和掌門的永關弟子,還在水沐昭昭樓的主臥室裡「閉關修戀」,根本沒人過來吃飯,便先擱著。

  在他十五年為一輪、平均輪流輔佐五仙宮三年的雜務生涯中,水仙算是經營得最慘澹的一宮,也是他每輪待得最久且最常超出年限的仙宮。今回更是破紀錄的達到五週年,硬是比別宮多兩年,赤宮主真該頒發一份忠勤獎金給他。 

  獨孤長老吃飽喝足,已是午後一刻。他看仍未有人前來領餐,便蓋上菜罩防塵防蒼蠅,然後步出伙房,梳理一下披至背後的花白髮束,整頓一下木簪藍環髮冠。從袖裡掏出一桿木製菸斗,點燃後猛吸一口,在吞雲吐霧中冉冉浮身飛起,乘風遠去,下山到城內溜躂逛街。

  蒼墨琴踏進伙房,眼瞧四下無人,便逕自掀開蓋菜罩,即見一口鐵釜盛滿摻了芹菜末與香菇切片的肉絲鹹粥、淋上醬油膏的燙菠菜、一盤脆皮炸豆腐與一盤豆腐乳、醃脆瓜淺碟和一盤四片荷包蛋,以及一鍋香菇雞湯......菜色十分美味可口,但都已經冷掉了。

  排除菜冷問題很簡單,內功可以加熱。有內功,無難事,廢柴變成大英雄。


  赤霜華下意識攬緊雙臂,卻驚覺徒兒怎麼瘦了好幾圈又失去體溫,而且還是軟的。她一睜眼,發現懷裡的東西,是個瘦不拉嘰的金綢枕條。

  她本身就夠滑軟了,還抱個滑膩軟枕!?

  此景,令她有被欺瞞的些許不快......

  她嗔怒地抓起長枕條,隨手一扔,丟到貴氣典雅的大地毯上。裸著仙姿玉體走下床鋪,路過綢枕還踢了它一腳,把它踢到毯邊去。貴妃椅上的紅薄紗袍,凌空飛起,披覆到她剛入浴室門口的光潔背影。

  她梳洗完畢,步出衛浴間,瞧見每天擦拭晶亮的花梨木圓桌上,擺了一桌熱騰冒蒸煙的鹹粥小菜。此時一身青紗透視袍的徒弟,正一一撐起六扇支摘窗的雕紋蓋板,讓空氣流通、日光照射進來增加房內明亮度。那青紗袍底下的雄壯身軀與背臀肌肉線條,不斷散發著陽剛鋒芒,挑逗著她眼睛。

  儘管她喜歡欣賞,但她仍小氣地介意適才真貨變假枕的起床瑣事,而冷著臉容。

  她淡然瞄一眼徒兒忙碌的熊材身影,蓮步輕移,款款繞過半圈桌面,坐到備妥竹筷箸架、陶質湯匙和青瓷碗盤的座位上......好吧,她正視且承認自己確實偷偷多瞄了幾眼。入座後,她美眸依舊不時又盯又瞅。

  「師傅今天氣色特別好吶,整個人容光煥發、明艷動人呢。」蒼墨琴掛起開朗的咧嘴笑容,挨著赤霜華身畔拉凳坐下,執勺粥盛滿他的花瓷碗公,再起筷先吃一片半熟荷包蛋。嚼蛋糊語地說道:「您的內功也更精進一層了,成為第七主宰的日子,是指期可待呀。」

  「嗯......」赤霜華自顧自品嘗涼脆爽口的冷醃脆瓜,不搭話。

  蒼墨琴見師傅不怎麼理睬他,心裡覺得奇怪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令她不悅的事?低聲試探:「師傅生氣啦,是不是因為弟子沒叫醒您的緣故?」

  「沒呀,為師怎敢因為一點小小瑣事,就責難乖巧體貼的好徒兒呢。」赤霜華啃咬脆瓜時,咀嚼力度忽然稍稍激動了些,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伸出藕白小臂,夾三塊豆腐乳到碗裡。「別庸人自擾了,快吃你的粥吧!」

  蒼墨琴一口幹掉一大塊炸豆腐,過往五年與師傅同床共枕眠的歲月裡,總是容易飢餓。他聽出師傅語氣中的潛水埋怨,於是再次探問:「師傅,那──地毯上的抱枕是?」

  「不知道,別問我。我醒來它就在那裡了。」她偏過臉容,看向左牆角一盞蓮花立燈,目光放遠至門框一隻皮膚黝黑的小壁虎身上,那隻小壁虎察覺目光不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我知道答案了!抱枕它,一定是被師傅美到跳床投胎,不想活了。」

  蒼墨琴說著說著,拖凳靠過去,伸出賊兮兮大手、穿過紅紗袍側邊開口,一把緊緊摟住師傅滑膩強健的水柳腰,輕柔愛撫著。厚實胸膛黏上她香肩軟背,熱呼氣息往她粉耳裏吹拂送暖。「我說的可對?師唬──」

  「你你,你幹嘛!光天化日下的......」赤霜華突兀遭到灼熱貼襲,糙實大掌輕輕摩娑著她軟腰玉腹、皓肩秀背親密抵靠著他的寬厚胸膛,絲絲酥麻電流倏然竄過她鬧彆扭、裝冷傲的腴潤嬌軀。令她心緒一舉湧冒驚慌失措、情慾火苗、白晝羞怯等情緒,蹴飛先前那一點嗔怒。

  她雙頰薄燒,一肘勉力頂開他,說道:「還呼咧,有什麼好呼的?」

  「氣消了嗎?」蒼墨琴眨眨狗汪汪的黑白眸子,施展眼神攻勢。雖然不知道師傅生氣原因,可他早已習慣她的反反覆覆,也覺得這樣才有趣味。「氣沒消的話,就讓弟子用乖巧體貼的肉身來取悅您......」

  「快點吃完啦,注意時間,別忘了還得進城去鏢局一趟。」她快速喝完鹹粥,夾口菠菜壓壓逐漸升溫的情慾。要再這般放任下去,又會變成騰騰波瀾的搞到晚上。

  「來,師傅,幫妳盛雞湯。」他捧過師傅手上的青瓷碗,捏著櫸木湯勺的柄末,舀著油亮美味的香菇雞湯;兩隻麻雀啾啾叫地從支摘窗口飛進來,落到窗下憑牆安置的一只茶几上糕點盤裡。在盤中蹦蹦跳跳,啄啄點點的啄食糕餅碎屑。

  「這些菜,是長老煮的嗎?」赤霜華一匙接一匙品飲香氣四溢、濃郁甘甜的雞湯。

  「是啊。」蒼墨琴掃蕩桌上菜餚。

  「難怪有些偏鹹,不過雞湯真的好喝。你煮的雞湯還差了點,繼續努力,看能不能跟長老一樣好。」

  「沒問題勒。」

  「待會把旺財牽過來,太久沒讓牠跑一跑,馬腿快肥成象腿了。記得上馬鞍啊,不要丟三落四的。」

  「好。」

  「昨晚買的衣服,別忘了穿啊。」赤霜華夾起最後一小塊炸豆腐,在豆腐塊底下墊著掌,分兩口吃完。

  「好。」

  「給你的錢,可別迷迷糊糊搞丟了。」

  「是──」蒼墨琴夾菜動作不停,可臉上表情卻是古井無波的面癱化了。心底開始翻白眼,師傅的碎嘴叮囑又要開始了......喔,天哪,他想趕緊收拾碗盤,趕緊去洗腕,溜之大吉。

  窗口又飛進兩隻白尾八哥,驅走小麻雀,囂張的霸佔糕點盤。甚至其中一隻還飛下來,在沉褐色胡桃木地板上謹慎的東張西望,邁著跳跳停停的零碎步子,越跳越接近他們這一桌,看樣子是想過來蹭上幾粒米飯。

  「琴兒,遠行工作的期間裡,別給我節外生枝啊,聽到沒!」

  「知道啦,囉哩叭嗦的......」

  「啥──嫌我囉嗦,翅膀長硬了!?信不信我揍得你唉呀唉呀叫的。」赤霜華一聽頑劣弟子突如其來的抱怨。美眸怒睜,放下碗筷,隻手扠腰生氣的一拍案面、震得桌上一干菜餚湯鍋,齊齊彈了一大跳並濺起點點湯汁,滴滴依循原跡落下,不玷濁半點清白案。碗盤陣營叮叮噹噹紛彈跳,兩隻大膽貪吃的白尾八哥,也嚇得奪窗飛走。

  她往旁一看,準備教訓這個皮癢癢的臭小子,卻瞧見他屈起左膝、側臥在一邊地上裸露強壯大腿,手拉著寬袖遮掩半張面龐,悲情式深鎖著眉宇,眼角流下兩行口水塗抹的假淚痕。一副像是被惡毒姥姥折辱過後的大隻婢女,用哭哭啼啼的哀傷神情凝望她。

  「嗚嗚嗚,師傅就只會喊打喊罵,家暴我。小男子好命苦哇──」蒼墨琴扯起大袖、掩面低聲啜泣。披著黑紗袍的寬厚肩頭,抖得乍高乍低,哭得很是生硬。像是游泳初學者生澀撥水那樣,划得僵直死板不協調

  「就你這壞掉的哭聲,還想打動我?」

  「我覺得不行,不及格,罰你哭到我滿意為止!」赤霜華一揮紅紗長袖,轉回桌上繼續夾菜吃。瞧他那副憨熊身材,硬扮受虐小婢女的滑稽樣,讓她差點笑出聲來。
作者: 金流星    時間: 半小時前

 第十八章  葵花鏢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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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想像,顯貴豪門裡調教僕役的管家姥姥,在訓斥他這頭巨熊婢女時,惹得巨熊婢女心裡一個不爽,就一巴掌橫過去,拍得姥姥轉著圈圈噴出庭院,斜沖天際,連帶假髮假牙一起遠走他飛。

  「哭聲沒達到仙樂飄飄、萬鳥來朝的境界,不准起來。」她一邊盛湯一邊慵懶下令。

  「嗚嗚嗚,我好命苦喔──」蒼墨琴聞言哭得更使勁賣力,鼻水垂涎欲滴。

  「嗚嗚,我命苦苦的兒。」

  「嗯,我......真是苦得......好漂亮喔──」漸漸語無倫次的蒼墨琴,藉著側臥在地上的最佳角度,熱切盯著師傅絕倫胴體的一舉一動:她高雅白皙的頸子,飲粥吞嚥時,是多麼幼嫩可愛。令他亟欲細細舔上數十回。

  她朦朧薄透的紅紗袍內裡,應藕臂夾菜動作,而使嬌挺腴美的飽滿乳球恍若純白絨兔般輕輕震顫。令他口水垂涎欲滴。

  她腹肌線條鮮明的妖嬈腰肢,給了他許多「掌輕撫、舌縝拭、連啄吻、頰摩娑」等靈感,衍生數種幫她保養肌膚的方法。

  她似花苞渾圓的粉潤翹臀、腿根併成倒三角的美妙壑谷,令他神魂顛倒;而她交疊翹腳的雪白大腿下的蔥趾們,正心情愉快地交趾搓搓。真令他想將那對仙足抓在掌心內,好好按摩揉捏,然後從玉踝處往上細舔,一路舔過小腿、大腿直至壑谷蜜境......

  赤霜華越聽越感到奇怪,徒兒語氣完全變了調。如無必要,她不會用靈犀窺探隱私,也清楚最好別在假日這麼做,因為接收到的感覺,總是全心全意伺候她的情慾盛宴感覺。接著她就會遭到汙染,然後跟他廝磨一整天。

  「你盯著我的奶子許久,是不是想吸吮呀?」赤霜華嘆口氣,趕緊收攝心神,否則正事甭想辦了。她此刻情願跑去“特級禁區”找幾隻可怕怪物或是大妖大魔,來場血腥火拼。省得面對她難以抗拒的搞怪徒兒。不,應該是色魔徒弟,花樣特多的色魔徒弟。

  「咦?師傅怎麼知道。」

  「我一眼就看出你心思不正。」

  「色鬼,讓我來幫你作個收心操!」赤霜華放下碗筷,拉退圓凳,起身往旁邊走去,穿越門罩紗幕、走到華麗貴妃椅的後方牆壁之前。

  她伸掌貼著『夜林星空』掛布一陣摸索,不久,竟讓她摸出一節纏繞紅繩的握柄。

  蒼墨琴見狀,登時晴天霹下好幾靂在身上,震驚盯著師傅慢慢抽出那一條昔日噩夢......原來她用壁紙掩藏天殺藤條。

  「老天爺快來看喔!師,傅,作,弊啦──」

  蒼墨琴以跪地姿勢浮升五公分,十萬火急的懸空滑去,衝越門罩紗幕,滑至師傅身後,旋即站起身子、伸手穿她出腋下、拼命抱住她,雙掌緊罩抓握她極富彈力的酥軟乳房,企圖阻止她拿出藤條。

  赤霜華感覺則像是披上一件活熊外套,又壯又厚還會噴呼熱息的活熊外套,撩得她渾身燥熱,直想脫掉薄紗紅袍,一絲不掛地圖個涼快。

  「三點多了,現在是用不明物體頂我後面的時候嗎?」赤霜華逼自己冷靜下來,平淡說道。她只想嚇唬嚇唬他,沒打算用上藤條。

  「什麼!下午三點多了?」

  蒼墨琴一聽時間這麼晚了,若是耽誤到振興計畫,那他肯定愧疚比師傅更重更糟心。

  他立刻運起雷象功,身形疾如閃電般化為一道高大模糊的長簾影幕,瞬間旋風式圍繞桌子一圈,收掉殘羹菜餚與鍋碗筷勺,推開陽台拉門,擱在門邊。接著閃現寬大衣櫃面前,一眨眼便著裝完成。穿戴俱是昨晚新買的熊樣勁裝。

  他擦擦額頭冷汗,嘟嚷說著:「吼,都是師傅害啦。早上騎得人家欲仙欲死,不知人間歲月渡過幾多年。」

  赤霜華聞言,張大難以置信的杏眼美目,瞪著惡人先告狀的頑劣徒弟。

  「怪我?很好,你等我一下。」

  她火大說著,銀白秀髮恍若潛入水下般緩緩浮揚,浩瀚龐量的超質法力籠罩整棟水沐昭昭樓。室內空間瞬化一大塊極為鞏固的膠質囚牢,且越來越鬱結凝實,如山嶽壓制般無比稠重。大氣被可怕力量擰擠,導致圓桌椅凳、紫羅蘭床帷、宮廷風格的麗緻地毯、金綢抱枕與蠶絲被子等傢俱擺設,彷彿海帶叢那樣扭扭曲曲。

  她憤怒轉身,冷酷無情地抽出降徒藤條......

  糟糕,玩笑開過頭講錯話,慘斃了......蒼墨琴見情勢危急,使出結訓歸來頭一次用上五成內力的雷象功。趁膠質囚牢還沒徹底硬化,咚一聲蹬地悶響,原地消失,衣櫃門前驀然「磅轟」炸開一小朵氣爆雲煙,颳出曇花一現的強橫氣浪之後......沒有之後了。

  強橫氣浪之所以曇花一現,是被龐大力量像碾螞蟻那樣強硬碾熄的緣故。音爆雲消失得更快,剛有一圈薄煙、未及綻放就淹沒殆盡。

  而蒼墨琴手刀奔馳、抬腿跨欄的悍勇姿勢,僵硬如雕像,定在房外陽台的雕花欄杆正上方,他只剩下眼珠子可以轉動。

  爾後他被無形巨力擺佈,弄成雙手緊貼大腿兩側、在空中立正站好的姿勢,開始慢慢彎腰、噘起臀部。

  他驚懼看著自己的彎腰身體倒著飛回,徐徐飄過陽臺門口、橫過精緻地毯上方,直朝雙手緊握一桿藤條的女打者飛去。

  師傅的嫣然一笑,在他眼裡卻是猙獰一笑。

  「給我過來!!」

  “噗”聲悶響,

  她一棒重重打擊出去,怒氣隨之煙消雲散,心情無比舒暢,白嫩小掌有強烈彈手的打擊感。水沐昭昭樓解除定格封印,室內空氣再度流通,傢俱面孔恢復正常,不再是嚇人的扭曲模樣。怯生生的小黑壁虎,從門縫裡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歐呼嗚嗚嗚──」蒼墨琴一邊慘叫一邊摀著紅腫發疼的臀部,猛朝晴朗無雲的蔚藍天空上飛去,劃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爬坡弧線,最終斷崖式掉下去。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啊──」

  哀嚎聲一路從高處,垂墜至主樓前方的練武廣場。

  “砰”一聲沉響,

  蒼墨琴四肢大張、側臉貼地的趴在場上。撞擊石板地面的強勁氣浪,吹得立於他左右肩畔上的兩桿棉襖稻草人,連連發顫,好似笑到肚子痛的模樣。他渾身除了前後暴疼以外,腦海裡響起紅辣辣的省思:媽的,一失言成屁股恨,我真是嘴賤吶......現在千萬別給我落井下鳥糞!

  「乖徒兒,你沒事吧。」師傅清脆悅耳的嗓音,從三樓拋下來。

  「沒,問,題。」

  「那還不趕快把碗盤挪去伙房,牽旺財過來!」師傅遂續廣播傳音,淡然說道:「藤條我就不換藏匿點了,你有種動動看。」

  「是──師傅的聖旨教誨,弟子即便屁股爛掉,也莫敢不從。」

  蒼墨琴有氣無力應答著、撐起身子爬起來,拍拍罩甲衫面上棕熊圖樣的黃撲撲沙塵,運用融風勁把三樓陽台上的碗盤堆給捲下來。隔空御物碰上拐彎障礙時,真心不怎麼好使。

  他大步穿越襖衣草人林立的練武廣場,跳下廣場平臺、繞過西廂樓房,拐到西庭側院;緩緩飛行的碗盤堆,則是自成一隊,凌空悠悠哉哉飛入伙房,落至房內門口邊的餐桌上擱著。

  他踩進一座木牆瓦頂的單列式馬廄裡。仗著自己特別高大的熊壯身材,把馬背高度一百六十二公分、久未被人騎乘而野慣了性子的栗毛旺財,整隻抱起來、挾在腋下,環臂攬著旺財的馬腹,走出廄舍。

  蒼墨琴差點忘了轡頭、無刺馬銜、韁繩馬鞍等配具,於是又帶著嘶鳴聲不斷、四蹄踩空亂掙扎的旺財走回棚內。

  「旺財老哥,你每日都讓長老野放到山林裡四處亂跑,逍遙那麼久了,也該盡點職責了。我說的對不對?」

  蒼墨琴挾著嘶鳴掙扎的旺財,照原路走回廣場。另一手安撫牠動來動去的強健長頸與濃密馬鬃,說道:「這樣吧,你不願意的話,就跟我說一聲。我即刻放你回去。我是個善解馬意的正人君子,從不強馬所難。」

  「呼,叱──呼,叱──捂吼吼。」旺財沉沉低鳴,宣示牠的主導地位。

  「抱歉,我聽不懂馬話。但我想,你如果不願意的話,早就跑掉了對不對。又怎會乖乖跟我走呢。」

  「我猜得中不中?」蒼墨琴笑容一片欣喜,摸著馬毛說道:「看來我們家的旺財,終於懂事開竅,終於肯長大了......吾是,甚感欣慰。」

  旺財聞言馬頸一軟,忽然想死......被這麼一頭人熊給抱得四腳踩空,是要怎麼逃跑?

  與旺財協商對話之間,蒼墨琴不知不覺走到教學廳前的石磚階梯下。

  他一抬眼,便見到一身勁裝打扮、英武明媚的師傅,俏立在教學大廳門口前等他。

  她頭戴黑紗斗笠、身穿酒紅底色綴烏粼波紋的無袖對襟罩杉、衫內是天青色上衣、下擺側衩處可見墨黑褲管。滾白邊的紅腰帶,暗藏一柄軟劍,外面則繫一柄她許久沒用的配劍「凌明」,劍鞘是深靛色裝飾銀菱紋的劍鞘。

  穿上許久以前歷遊時期的輕便戎裝,讓赤霜華英姿煥發,舉手投足之間蒼勁有力又透逸著虛渺氣息,給人一種臨淵深邃又飄忽無定的朦朧感。

  她按著「凌明」劍柄,走下石階,來到盯著她猛瞧的呆楞徒弟面前。此刻被放下的旺財,一見到她,便溫馴低著頭,湊過去討摸摸。

  她伸手摸摸旺財的馬臉,說:「阿財,你放野那麼久,居然沒變胖?真是神奇呢。」

  「那是,旺財已經懂事了,懂得每日自我鍛鍊呢。」蒼墨琴一臉笑嘻嘻,也跟著湊到赤霜華面前。

  「說話要靠這麼近嗎,我氣還沒消喔!」

  「我知道錯了,師傅。罰不完的以後再罰吧,咱們先來個出門前的必備儀式。」

  蒼墨琴賠笑依舊,忽然掀開師傅面紗、舒臂攬住她香軟柔韌的小蠻腰,用力往自己一拉,親密貼上他灼熱的圓闊熊腰。

  在她美眸圓怔的注視下,鬍渣大嘴覆上她微張的水澤彤唇。彼此口腔通連,開始進行粗獷重息與芳蘭郁氣的熱絡交流。他深舌探入,尋到她濕潤綿舌之後,渾倆忘我地癡纏在一塊、廝磨著、攪拌著,暢談沉默的訊息。

  傾情一深吻,完畢。

  蒼墨琴慢慢放下師傅的漆黑面紗,轉身走到旺財旁邊,對牠說道:「老兄,我能減輕自已的重量。所以,你的負擔會很輕,這段期間麻煩你了。」他說完,踩蹬上馬。

  赤霜華仍星眸緊閉的呆杵原地,回味剛剛迷亂醉人的美妙滋味......

  「師傅,時間不早嘍!欲知香豔下文如何,晚上再續纏綿吧。」蒼墨琴策馬來到赤霜華身畔,伸出大手,遞到她面前。

  「你再貧嘴看看,看我不把你抱到吐──哼!」赤霜華搭上徒兒的手,翻身上馬,坐到他後面。雙臂使勁圈摟他的粗腰,還使上一點內功。

  「啊,喔,痛啊!師傅,妳再這樣,我晚上動不了啦!」蒼墨琴策馬馳過徐徐敞開的前庭大門,一邊高嚷叫疼。

  「動不了更好啊,今晚休假一天。」赤霜華微笑恐嚇,但是說歸說,她手臂勁力倒是鬆了開。不僅如此,還溫柔按摩他被摟疼的腰部。

  倆人共乘一騎旺財駿馬,抄起捷路小徑,蜿蜒穿越山坡密林,躍過數條小溪與清河,朝向日漸黃昏的腸茴城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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