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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兒 -【小辣椒的魅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標題: 花兒 -【小辣椒的魅力】《全文完》

花兒 - 小辣椒的魅力

失業、被房東踢出門、家當被A光光……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麼落魄的一天,
這一切都該怪那求婚變逼婚的無良奸商!
假如她是為了幫助弱勢而誕生在世上,
那他一定是為了欺壓善良才存在。
她隻不過是捍衛古跡與生態免受開發破壞,
誰知這黑心商人表麵妥協,私底下來陰的,
以為嚇得她的老板要她走人她就會屈服嗎?
錯!為了繳不出來的房租、水電、電話費,
她一定要殺到他那招搖的豪宅給他好看!
隻是……眼前她死命巴在噴水池雕像上,
池邊有三隻惡犬虎視眈眈,而他──
居然還一派優雅的站在池邊和她談條件,
說什麼若要他不拆除生態館,
她就得先嫁給他當總裁夫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一章

      陳嘉恩從來不相信麻雀變鳳凰的故事。

  這種事隻有在電影裏,或是白日夢裏才有可能發生。

  對她這個腳踏實地,樸實勤勞的單純上班族來說,除非生下來就在鳳凰的圈子裏,否則麻雀就隻會認識麻雀,哪來認識鳳凰的機會?

  不過她的好友王漢欣跟她相反,她相信灰姑娘的故事,更相信嫁入豪門靠的不是長相,不是身材,更不是學曆,而是運氣。

  她相信有一天時來運轉,她也是有機會變成鳳凰的。

  王漢欣最大的嗜好就是抱著時人雜誌,做著嫁入豪門當少奶奶的美夢。

  身為狗仔記者的她,有很多機會(偷偷摸摸的)可以接觸到上流社會的時尚人士,頗有幾分姿色的她認為自己起碼還有一絲絲的希望。

  「噯,這世界怎麼會這麼不公平?」她雙眼閃著夢幻光芒,憧憬的說:「為甚麼有人可以這麼帥又這麼有錢的呀?」

  陳嘉恩輕蔑的瞄了她手上的雜誌一眼,那個封麵人物剛獲選為今年的叱吒風雲人物。

  她輕蔑的搖著頭:「是嗎?有錢有甚麼用,很黑心的!」

  甚麼華成集團,幹脆改名叫做泯滅天良企業算了!

  虧這個總裁唐衍真長的還有幾分人樣,誰知道幹的竟是狗屁倒灶的黑心事業。

  根據陳嘉恩近來跟華成集團交手的惡劣經驗來看,也難怪她會得到這個結論。

  王漢欣立刻擔當起捍衛者的角色,不平的說:「幹嘛這麼酸?妳跟人家很熟呀?」

  陳嘉恩賞她一個白眼,立刻回嘴:「那妳幹嘛老是幫這個黑心企業說話,妳跟他們很熟呀?」

  「喂!嘉恩,妳到底是要請我喝咖啡還是要來撻伐我的偶像崇拜?」

  甚麼嘛,嘉恩自己看華成集團不順眼就算了,別逼她也要對那個又帥又瀟灑的總裁『另眼相看』呀!

  她哼的一聲:「我要早知道妳會這麼是非不分,別說請妳喝咖啡了,連白開水都不分妳。」

  她都已經窮的兩袖清風,還得請這個吸血鬼來西雅圖喝咖啡,如果她肯幫忙就算了,偏偏她隻忙著對那個黑心企業的總裁做白日夢。

  王漢欣一個苦笑:「我哪是是非不分?我是幫不了忙好嗎?」

  「妳少來,妳是記者耶,是無冕王耶。」

  「我是很想唱高調啦,不過妳也弄清楚,我隻是個……」說到這裏,王漢欣壓低了聲音:「八卦記者,不客氣的叫我狗仔隊,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這又不是甚麼壞事,我隻是請妳發一篇特稿,讓大家知道有一間生態館,即將在華成逼迫之下關門,妳知不知道,他們那個渡假村一動土,整個生態要受到多大的浩劫?」

  「停!拜托~」王漢欣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小姐,我的祖奶奶,就算我真的寫了,總編也發神經的讓我登了,妳覺得會有多少人在乎?」

  拜托,她們雜誌隻關心時人、明星的私生活、性派對、嗑藥之類的負麵報導,專門幹掘糞坑這種臭氣衝天的事。

  「沒試怎麼知道?妳不知道那個黑心企業多可惡,我看他們一定是控製了媒體,根本就沒人知道生態館要被拆除了,我們的抗議已經三天了,根本就沒有人來采訪我們。」

  陳嘉恩沮喪的說:「這年頭呀,除了上電視新聞之外,要引起旁人的注意還真難。」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離開抗議現場,跑來跟王漢欣求救了。

  「嘉恩,妳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該想想自己的未來。」王漢欣不怕死的說:「妳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熱血大學生呀?」

  這家夥居然請了七天的長假,隻為了對抗大集團拆除生態館的計劃,哪有人有那麼多餘的精力去多管這種閑事呀?

  「我說妳真是冷漠。」陳嘉恩有種不被了解的痛苦:「我剛說了半天,妳還不了解我的重點在哪裏嗎?」

  「我了解,妳要幫不會自己出聲的生態館發言嘛!」王漢欣笑著說:「我看妳去拜托溫學長好了,他不是在政報寫社論嗎?」

  陳嘉恩眉毛一皺:「那是我最後的選擇。」

  「哈,妳跟他吃一頓飯,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呢。」大家都知道溫學長對嘉恩頗有好感,追求了好幾次,雖然都被拒絕,不過他倒也不氣餒。

  陳嘉恩露出懇求的表情,抓著她的手,雙眼亮晶晶的:「妳真的不能幫我嗎?」

  她真的真的不想欠溫瑞平這個人情,因為她大概猜的到他會要她怎麼報答。

  『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天哪,她用想的都覺得頭好痛喔。

  「要是我有能力,我會拒絕妳嗎?」王漢欣一臉遺憾的說:「嘉恩,妳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嘛。」

  她一臉失望的說:「好吧,我看我沒得選擇了。」

  頂多被溫學長的鮮花、巧克力攻擊一個月,她還可以承受。

  「是嘛,這樣不是很好嗎?」王漢欣笑嘻嘻的說:「下次如果有甚麼名人醜聞要爆料的盡管找我,其它的——嘿嘿,就謝謝再聯絡了。」

  「妳真現實耶。」

  王漢欣還是嘻嘻的笑:「這就是人生呀。」

  ***

  陳嘉恩垂頭喪氣的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哀怨的看了王漢欣一眼。

  「那我去找溫學長了。」

  嗚嗚,她自己送上門去,八成又會點燃他熄滅了半年多的熱情。

  她記不大清楚到底是從甚麼時候開始了,溫學長對她的追求總是結束於她的勃然大怒中,可她一旦對他稍微和顏悅色一點,他又開始做那些讓人家受不了的事。

  緊迫盯人、奪命連環叩加上把她當作所屬物的到處宣示所有權,警告每一個跟她有所接觸的異性——不準動我的女人!

  這些手段總是會惹的她抓狂失控,然後他就會趕緊消失一段時間,但要不了多久,他又會自動出現用鮮花和巧克力癱瘓她的生活。

  謝天謝地她半年前的那頓脾氣發的很猛,他到現在還不見蹤影,沒想到、沒想到,現在自己居然要去主動招惹他,嗚嗚。

  王漢欣笑著挽著她的手:「他的辦公室在這附近嘛,我陪妳去。」

  「這麼好?」她一臉懷疑的表情:「不大像妳。」

  「像,怎麼不像?我可不想錯過妳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她學著溫瑞平那總是略帶誇張的口吻:「噢~嘉恩寶貝,真沒想到是妳來了,我實在太驚訝、太榮幸也太高興了。」

  說完還附帶撥頭發、眨眼的招牌動作。

  溫學長一定會這麼說,就算沒有字字吻合,那也八九不離十了。

  陳嘉恩歎了一口氣:「妳就這麼期待?」

  對她來說,這是很悲慘的一件事,偏偏王漢欣能從中間看出樂趣,也真難為她了。

  「是呀是呀。」王漢欣老實的說:「生活平淡、乏味嘛!」

  難得有通俗鬧劇能看,何樂而不為呢?

  王漢欣親昵的挽著她的手,邊聊著天走在以精品名牌服飾聞名的高級商店街。

  突然之間,她的目光被櫥窗上大大的ONSALE給吸引了過去:「哇!打五折耶!」

  對名牌折扣品一向有著熱愛的王漢欣,立刻二話不說,拉著陳嘉恩衝進去。

  陳嘉恩一向對名牌興趣缺缺,她總認為所謂的名牌是商人製造出來間接助長階級歧視的。

  「別了吧妳。」她隻要看一眼吊牌上的價格就會起雞皮疙瘩了。

  王漢欣一聳肩:「看看又沒關係。」

  但是基本上,這家名牌專賣店的店員顏織錦並不這麼認為。

  透過氣派的大片落地櫥窗看出去,她久經訓練的達雷眼,很輕易的就能從客人的穿著、打扮,使用的配件上,快速的歸納出她的消費能力。

  而陳嘉恩和王漢欣,並不是那種可以得到她親切的笑容、貼心的服務,外加站在自動門前行九十度鞠躬禮歡迎的客人。

  從這兩個一身寒酸,其中一個還背著仿冒技術差勁的名牌包的客人進門,顏織錦就將她的下巴輕蔑的抬起來。

  兩隻利眼往上飄高大約三十度,鼻孔裏發出輕蔑的哼哼聲。

  她用模特兒展示服裝時的站姿站在櫃台前,帶著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情,眼光冷冷的盯著兩個寒酸的鄉巴佬。

  「嘉恩,今年秋冬流行浪漫又性感的蕾絲,妳看這一件,怎麼樣?」

  陳嘉恩二話不說,小心的翻過價碼牌,這件黑色、深V的蕾絲娃娃裝,要價新台幣四萬六千五百元。

  將近她兩個月的薪水了。

  「一句話,小心的放下來,不要弄壞了。」

  顏織錦走過來,有點不客氣的將王漢欣手裏的衣服搶回來:「這是當季新款,沒有打折。」

  她討厭這種客人,明明買不起,卻要嘰哩呱拉的稱讚著衣服有多漂亮、多好看,臉皮厚的還會要求要試穿呢。

  她那種輕蔑的語氣讓人感到不舒服,王漢欣看了她一眼,噢的一聲,伸手去拿吊架上的一件複古洋裝。

  她根本還沒碰到,顏織錦一個閃身,擋在吊架前麵:「小姐,請不要弄亂我們的衣服。」

  因為她語氣實在嚴峻的讓人不舒服,所以王漢欣也擺出了一張臭臉:「我隻是要拿出來看看,沒打算弄亂。」

  陳嘉恩覺得很生氣。

  搞甚麼呀,從她們一進門,這店員活像看賊似的,一副怕她們上門來偷東西的模樣,不管她們走到哪眼睛就跟到哪。

  這不打緊,現在居然大剌剌不客氣的不讓漢欣看商品了。

  怎麼,貧窮有罪呀?

  買不起的人連看一看,作做白日夢都不行呀?

  「這裏可以看的很清楚。」顏織錦看都不看她們,明白的擺出一副:反正妳們買不起,看也是白看的態度。

  陳嘉恩受不了這種盛氣淩人的態度,忍不住說:「甚麼時候開始買東西沒有仔細看清楚的權利了?」

  「妳們有打算買嗎?」顏織錦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如果隻是要看看,在櫥窗外麵看就行了,妳們在這邊亂挑,會影響我們生意的。」

  意思是說,反正妳們買不起,又何必進來自取其辱呢?

  「妳態度怎麼這麼差呀?」王漢欣不滿的說:「就算我想買,現在也不想買了。」

  「嗬嗬。」顏織錦忍不住好笑:「世上就是有這種人,沒有自知之明呢,明知道自己買不起,偏偏要說這種話來充場麵,何必呢?」

  王漢欣一聽,乖乖不得了,怎麼能讓自己如此受辱,她立刻抓過包包,在裏麵翻找著短夾:「衝著妳這句話,我買了!」

  真是氣死人了,這個死店員這麼看不起人,她就是拚著把卡刷爆了,也要買了。

  「漢欣!跟豬打架,和了一身泥何必呢?」陳嘉恩連忙搶過她的短皮夾,「就算妳喜歡這件衣服,也不要在這邊買,何必幫她作業積呢?」

  這種見高拜、逢低踩的人她看多了,壓根就不用為了賭氣,去跟這種人證明甚麼。

  王漢欣忿忿的說:「她太看不起人了。」

  看到她那張洋娃娃般的臉龐還挺美的,怎麼人品這麼低劣呀?

  「算了。」陳嘉恩一笑:「走吧,不用跟她生氣。」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就不相信這個店員這副驕傲的嘴臉能端到甚麼時候。

  王漢欣氣衝衝的走出來,忿忿的瞪著玻璃窗內的顏織錦:「等我有錢,我就來踩死這個白目店員。」

  「嗯。」陳嘉恩拍拍她的肩:「記得叫我來看。」

  人家說複仇這道菜冷了最好吃,她們可以慢慢等,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

  茵綠的草地上有座恍如上一個世紀童話般的宮殿。

  美麗的樹林邊有既深又高大的華麗走廊,彌漫著夢一般的迷離氣息,裝飾著許多巨大的鏡子反射著左右幻景似的幽深空間。

  這裏的空氣似乎特別不同,充滿著歐洲舊時代的華麗光芒,雍容華貴的生活氣息出現在觸目可見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擺飾。

  這個占地驚人,建築雄偉的宮殿,曾經是華成集團總裁唐天泊的產業。

  在唐天泊受鼻咽癌折磨的最後一年,他將他所有的持股,名下所有的產業,全都轉到獨生子唐衍真名下。

  當時在英國攻讀法律的唐衍真於是放棄了學業,回國接掌集團,成為國內身價最高也最年輕的執行總裁。

  他低調、神秘的行事風格一直到今天都沒改變,華成集團的總裁仍是每個狗仔追逐的焦點。

  在被戲稱為皇室的唐家豪宅底樓,金碧輝煌的餐廳裏,白袖茹和她前一次婚姻所生的女兒範愛茹,已經衣著講究的下樓,並且在座位上坐好。

  「大家早安。」

  範愛茹用最輕快的聲音向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還有在座的帥哥問早。

  在皇室這個充滿貴族氣息的空間裏,她感到最愉快的一件事,就是天天都能跟三個俊美異常的男子相處。

  唐衍真禮貌的對她點了點頭。

  坐在長桌盡頭的他,像個俊美的希臘神像。

  他的眼神淩厲而冷酷,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像利刃雕出的一塊冰,雖然線條優美,卻冷的無法親近。

  但事實上,唐衍真並不是個冷酷的人,隻是他很少讓臉上出現表情,所以大家都誤以為他跟冰塊一樣沒有溫度。

  他是個實際的人,這代表他從來不把時間浪費在他沒興趣的事情上麵,不過要是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就會發揮高度的實踐力去得到。

  唐衍真從來沒有要不到的任何東西。

  從他左手邊開始成排坐下的兩人,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群,為了工作方便,三年來都以皇室為家。

  高寒的年紀雖輕,但已經擔任唐衍真的公關主任達三年之久。

  他為人隨和,個性幽默,跟媒體的互動非常良好,是唐衍真不可或缺的右手。

  而唐衍真的左手,則是有著嚴肅麵孔和一絲不苟性格的司爾達,他擔任唐衍真的機要秘書。

  全套黑色燕尾服,雪白的領結,一隻手似乎永遠半放在背後的侍者,像腳下裝了滑輪似的無聲來去。

  這五個人就在妥善的服務之下,安靜的共享早餐。

  對在皇室裏生活的人而言,準時出現在餐廳已經是一種禮節了。

  唐衍真坐在這個可能是全台灣最豪華、最漂亮的餐廳,隔著厚窗簾和落地窗子可以看見外麵的柱廊,平坦的翠綠草坪還有阻隔外麵視線的巨石圍牆。

  他將在這裏,遵照他父親的遺願,完成他的終身大事。

  唐天泊曾經是個少年犯,若不是觀護人陳德能的感化與幫忙,他是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在他臨終之前,他要唐衍真答應他,他的結婚對象一定要是陳家的女兒。

  白袖茹最近才得知唐天泊這種近乎輕率的決定,她非常的生氣,在發過幾次脾氣之後,改用沉默表達她的抗議。

  她認為唐天泊當時已經神智不清,才會留下那種遺言,絕對不能當真的,偏偏唐衍真似乎真有這種打算,這讓她暗暗的感到焦慮。

  「少爺。」一個頭發花白,表情嚴肅,穿著鑲金繡花的大禮服老者,走到唐衍真身邊,彎著腰恭敬的說:「報紙。」

  老喬治從唐天泊發跡開始就一直在唐家服務,據說他父親年輕時曾經服務過相當知名的公爵,那個隻愛江山不愛美人的公爵事跡依然流傳,而他繼承父親衣缽,還優秀到被挖角遠赴異鄉服務,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他已經把台灣當成第二個家了。

  他有英國人的固執和冷淡,但是對主人的忠誠卻也是非常的英國。

  「謝謝你。」

  每天的早餐時間,唐衍真的左右手需要閱讀大量的報紙,然後將信息整合給他。

  基於尊重主人,所以老喬治總是將托盤上整理好的各家報紙送給唐衍真,在他點頭說謝之後,再移動到高寒和司爾達身旁放下。

  「有甚麼有趣的新聞?」範愛茹一邊在圓麵包上抹牛油,一邊笑著問。

  在翻動報紙的沙沙聲中,高寒說:「跟往常一樣。」

  「愛茹,別打擾人家做事。」白秀茹優雅的說著,充分展現她所學的禮儀。

  但事實上,裝模作樣這四個字一直是大家對她的看法。

  「唉唷,大家都悶不吭聲的,很無聊呀。」她老實的說。

  自從媽媽和哥哥大吵過那一架,兩人就陷入了長期的冷戰之中,否則她媽一向是餐桌上話最多的人。

  她覺得她媽媽的反對毫無道理,而且稱不上理性。

  結婚這種事講究的事你情我願嘛!

  當事人願意就好了,旁人有甚麼好反對的?

  但白袖茹卻認為自己的反對是有道理的,唐衍真的身價何止百億?

  居然因為他爸爸神智不清下所交代的遺言,就決定娶一個寒酸女人?

  她用想的就覺得丟臉,很怕自己在上流社交圈裏抬不起頭來。

  而且這個決定將大大的威脅她的利益,她絕對不能坐視。

  「總裁,這裏有篇文章,很值得注意一下。」司爾達低聲說,「跟湖岸渡假村有關。」

  「不會吧,又來了?」

  高寒一聽到湖岸渡假村,馬上大力的翻著報紙,想看看這一家有沒有報。

  千萬不要是那個小小的抗議事件呀。

  唐衍真接過報紙,那是個知名的政治評論家發的社論,但今天的文章卻跟政治一點關係都沒有。

  作者提到了生態保護,將頗具曆史的台灣野花生態館詳細的介紹著,並強調這樣秉持著親愛自然的教育精神的私人機構,在現代人已經不在乎自然生態的威脅之下,麵臨關閉的窘境。

  生態館全靠負責人李博士的積蓄維持,這樣的精神令人感配。

  但某些企業為了利益,即將興建的湖岸渡假村,將徹底摧毀這個具有曆史及教育意義的地方。

  撰文者提到一場抗議活動已經持續了三天,看樣子還會持續下去。

  唐衍真皺起眉毛,看向高寒:「我以為你處理了這件事。」

  他曾經說過,不希望媒體注意到那個抗議事件,因為他壓根就沒錯。

  華成收購了那裏的地皮,包括了地上物,他當然有資格開始他的渡假村計劃。

  李博士的小生態館已經就不是合法的主人。

  而李博士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黯然的準備關閉生態館,沒想到拆屋在即,卻有人脫序演出了抗議活動。

  「我是處理了。」高寒放下手上的報紙,拿過他的看了看:「溫瑞平寫的,這家夥一向不買任何人的帳。」

  以他高寒的能耐,要對媒體壓下一個十多個人的抗議活動,根本像吃飯一樣簡單嘛。

  但是對那個自命清高,老覺得自己比其它人優秀,眼睛長在頭頂上,天生嫉妒有錢人的溫瑞平,說實在的,他就沒那麼有把握了。

  「高寒,你是公關主任。」司爾達板著臉說:「應該避免負麵消息見報。」

  雖然文章裏沒指明是華成集團,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唐衍真親自主持一個渡假村開發案。

  那將會是全世界第一個高科技進駐的渡假村,設計方麵是以未來世界為概念,不少人都樂見這個開發案的成功。

  高寒笑一笑:「我會處理的。」

  那群抗議的人根本就沒有立場嘛,這種小蝦米對大鯨魚的戲碼,結果向來是可以預見的。

  唐衍真喝了一口咖啡,突然說:「我過去看看。」

  「但是。」司爾達在PDA上點了幾下,說道:「你早上有一場跟歐洲分公司的視訊會議。」

  唐衍真迅速的做了一個決定:「讓他們等,反正他們都很悠閑,他們最多的就是時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二章

  一張黑底亮麵信封靜靜的躺在桌上,裏麵的燙金卡片已經被抽出來,並且打開了。

  吊扇有些無力的在天花板上旋轉著,發出老舊的嘎吱聲。

  在陳家采光並不好的老客廳裏,緊急的家庭會議正在召開。

  「媽,這一定是惡作劇。」短發利落的陳家老大靚文斬釘截鐵的說:「再不然就是新的詐騙手法。」

  「可是大姊,如果是真的怎麼辦?」

  有著一雙夢幻大眼睛的老二陳芝郿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小鏡子對著自己東照西照。

  她對自己的容貌有相當的自信,從小就自戀的她,長大以後成了平麵模特兒。

  但是她的智慧卻一直沒有長進。

  「拜托,哪有這種事?」

  一向實際的陳靚文哼了一聲:「突然之間就收到一張邀請函,請我們到皇室去吃飯?而我們壓根就跟唐家連邊都扯不上!」

  身為一個能幹的秘書,每天注意商業報紙和雜誌是功課,所以陳靚文非常了解華成集團對她們這種小老百姓來說,有多麼遙不可及。

  華成集團的總裁唐衍真,他的豪宅被媒體稱為皇室,從名字就可以想見裏麵的氣派和奢華了。

  聽說他的生活跟貴族沒有兩樣,唐家的成員並不多,再加上唐衍真住在裏麵的兩個左右手,也才五個人。

  但皇室裏卻有一個真正的英國總管,三個廚子、客廳女侍、男仆人、司機、園丁,工作人員加起來超過了二十個。

  平均算起來是四個人服務一個人的嚇人比例。

  當然這是狗仔挖出來的八卦報導,從來沒有得到證實,但光是這樣就已經夠驚人的了。

  江柔一張臉都已經要笑僵了,「這是真的,絕對不會有假的,嗬嗬,唉呀,我們家就要有很大的變化了。」

  她用想的就覺得激動的要昏倒了。

  「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妳快說呀。」陳芝郿撒嬌的把頭歪在她的肩膀,「妳笑成這樣,一定知道內情。」

  陳靚文道:「媽,知道甚麼就快說,別老吊著我們胃口。」

  「是呀,媽,妳特地把我們叫回來,就說唐衍真發邀請函請我們到皇室去,妳確定嗎?會不會隻請我妳弄錯了?」

  她是知名模特兒,唐衍真邀請她有可能,但是醜女靚文跟笨蛋嘉恩?還是算了吧。

  「我一定會說為甚麼,隻是嘉恩還沒回來,得等她呀。」

  人家邀請函是敬邀陳氏三姊妹,當然得等全員到齊再說囉。

  「媽,妳又不是不知道嘉恩笨的跟甚麼一樣,說不定她正在外麵迷路呢。」陳芝郿說道:「妳就先說啦,妳這樣吊的我很難受欸。」

  陳靚文也讚成:「對呀,妳就先說,等嘉恩回來妳再說一遍呀,反正又沒有差別。」

  看著女兒那麼急著想要知道的好奇模樣,江柔也就鬆口了。

  「其實呀,妳們那短命的老爸,認識唐天泊啦。」

  「甚麼!」陳芝郿尖叫著:「唐天泊欸!那是華成集團的前總裁!」

  沒想到她們那個固執又窮酸的老爸,居然會認識這種大人物?

  「對呀,要不是妳爸固執,咱們家哪會那麼辛苦?他對唐天泊有恩情,人家一直想報答,妳爸死都不肯接受。」

  想到窮個半死隻有一身骨氣的老公,江柔就有一肚子氣,他要是少點原則,就幹脆接受唐天泊的報答,她也不用養女兒養得這麼辛苦。

  「真的有這種事,真不敢相信!」陳芝郿雙眼發亮,用興奮的口氣說:「那唐衍真發這張邀請函給我們,是要替他父親還恩嗎?」

  如果是真的,那她實在忍不住想罵罵她那個笨蛋老爸!

  有這種靠山還不用,害她從小就過的苦哈哈,要甚麼都沒有,真是丟臉死了。

  還好,她現在有演出一出活生生的麻雀變鳳凰好戲的機會。

  江柔笑的合不攏嘴:「他想做的事更好。他要遵守他父親的承諾,娶我們陳家的女兒為妻。」

  在唐天泊過世之前,曾經派律師來找她到醫院去,跟她說了這件事。

  但江柔一直覺得那隻是他說說而已,從來沒想過會成真。

  她那時候甚至還認為,與其給這種絕對會落空的期望,幹脆給她一大筆錢不是更好?

  就因為她這麼想,所以從沒對女兒提過,沒想到三年過去,那個律師又來按了她的門鈴。

  結果就是她收下邀請函,開心的魂都飛到天上去了。

  「所以唐衍真這次請妳們去吃飯,一定是這個原因。」不過這就是江柔自己的猜測了。

  因為邀請函也沒寫,他到底是不是要跟三姊妹其中之一求婚,隻說請她們吃頓飯而已。

  兩姊妹完全不敢相信這天大的美事會落在自己頭上,紛紛瞪大了眼睛,想從江柔臉上找出任何開玩笑的蛛絲馬跡。

  但江柔笑的異常興奮的臉始終沒變。

  「媽,妳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沒事撒謊騙妳們幹啥?」

  姊妹兩本想這會不會隻是個禮貌的邀請?

  但看母親這麼確定的模樣,應該是真的沒錯了。

  江柔笑盈盈的說:「咱們家苦日子總算過完了,不管妳們誰嫁進去都好,哈哈哈哈。」

  陳靚文看了妹妹一眼,她長的漂亮、身材又棒,外在條件比她出色。

  可是唐衍真既然以精明出名,就不會隻注重外表,智慧應該比較吃香。

  陳芝郿則是看著姐姐,她頭腦一級棒,又是台大畢業的,比她聰明一百倍。

  但是腦袋靈光有甚麼用?事業有成的男人,當然會想娶一個漂亮太太呀。

  姊妹兩對自己相當有自信,她們都相信自己的特質,將成為吸引唐衍真最重要的關鍵。

  她們誰也沒把那個在當律師助理,可是卻胡塗成性,熱心過頭的小妹陳嘉恩當成威脅。

  ***

  「你們知不知道那棟房子有多少年的曆史?」

  陳嘉恩站在怪手的機械臂上,雙手緊緊抓著鋼索,大聲的說:「生態館在這邊快五十年了,都比你們老了!」

  「他是非常具有曆史意義和教育精神的單位,你們不能拆呀!」

  「小姐,妳跟我們說這些有甚麼用?」工人無奈的說:「我們得在今天把那棟房子拆掉,拜托妳快點下來,不要影響我們作業。」

  「我才不下來!我一下來你就把房子鏟平了!我才要拜托你們講講理呢!」

  陳嘉恩像隻無尾熊似的緊緊的抱著機械臂,她的手機在她牛仔褲的口袋裏不斷的震動著,但她沒辦法去接。

  十幾個身上噴著抗議兩個大字的支持者,一字排開躺在大型機具前,阻止它們繼續向生態館推進。

  「抗議!抗議!黑心企業打擊生態資源!」

  工地主任一看進度被延誤,氣的跳腳大罵:「快叫警察來,還呆站著?」

  這群吃飽沒事幹的年輕人實在太可惡了,他們已經使他晚了三天開工了。

  生態館一天不拆,破土的工作就無法進行。

  「你怎麼不叫新聞媒體來!」陳嘉恩大聲的喊:「讓他們拍你們醜陋的挖土機從我們身上壓過去的精彩鏡頭!」

  「妳給我下來!」工地主任抬頭大吼:「妳既然是律師,就應該知道我們一切合法!」

  「我不是呀,我隻是個助理。」

  她哪有那種聰明才智呀,能從三流私立大學園藝係畢業的她,就已經很謝謝上天眷顧了。。

  「我也知道你們的工程合法。可是我隻要求跟你們的高層對等談話,用人文的立場來看生態館是值得保存的,這是台灣曆史的一部份!」

  她凜然大喊:「文化是不能被摧毀的!」

  工地主任被她氣的猛抓頭發,「妳先下來再來談。」

  「我下去你就叫警察把我扛走,像昨天那樣。」

  她昨天還以為真的有轉機,沒想到被騙。

  所以她今天才又卷土重來,她這越戰越勇個性是不會輕易死心的。

  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各種大型機械車中,顯得格外突出。

  唐衍真首先下車,而司爾達和高寒則分別在他的左右後方。

  工地主任一看見總裁居然親自前來,更是急的猛流汗。

  這下總裁一定會覺得他連辦小事的能力都沒有。

  「總裁,您怎麼來了?」他連忙跑上去,又是哈腰又是討好的說。

  「我來看看工地的進度。」唐衍真看著那個抱在機械臂上的女孩,微微的皺著眉:「她爬那麼高做甚麼?」

  「她要求跟高層對話,沒達到目的之前,她不肯下來。」工地主任無奈的說。

  「我現在來了,叫她下來。」唐衍真又看了她一眼。

  距離和一頂工地帽讓她的麵目模糊,但看得出來她是個袖珍型的女孩。

  陳嘉恩早就看見那三個跩的跟甚麼一樣的男人,高度讓她比其它人更早注意到他們來了。

  她知道那三個裝模作樣,自以為自己很特別的男人,就是華成集團裏三個最混漲的家夥。

  機要秘書司爾達掛過她大概八百次的電話,完全不讓她有把話說完表達訴求的機會。

  而公關主任高寒利用他對媒體的影響力,讓她的努力變成沒人關心的小事件。

  逼不得已還得求助於溫瑞平,讓她從前天開始就胃痛。

  至於總裁唐衍真就更罪大惡極了,他曾經害嘉恩在聖誕節時在拘留所過一晚,而且還找不到人來保!

  「小姐!妳可以下來了,我們總裁願意跟妳談。」

  她哼了一聲,故意朝著唐衍真吼:「你叫他過來談,如果他怕弄髒褲子的話,就待在他豪華辦公室裏等著這件事上晚間新聞。」

  希望溫瑞平學長的文章能引起共鳴,會有不懼怕得罪華成集團的媒體前來關心。

  陳嘉恩說的並不小聲,她幾乎是用吼的,唐衍真不是聾子,他當然聽的到。

  他露出一個微笑,踩著泥濘,走到她下方站住,仰頭看著她,剛好陳嘉恩也低頭看他,兩個人短暫的做了視線的交流。

  唐衍真露出詫異的表情,回頭對他的助理們說:「有沒有人跟我一樣,覺得她很麵熟的。」

  司爾達和高寒同時點點頭,用相當肯定的口吻:「聖誕節那一個。」

  聖誕節那一天,她闖進華成的辦公大樓,說是要遞交抗議書,要為被華成集團告的三個工程師討公道。

  那三個工程師簽了工作保密條款,卻違反規定到同性質的公司上班,因此成了被告。

  因為是聖誕節,公司放假,但卻有高層會議舉行,所以在陳嘉恩闖進會議室,被警衛拖走之前,還真的引起了一場不小的混亂。

  因為她舉著一個鼓鼓的背包,大聲的說通通不許動,所有人還以為是挾持事件,比較膽小的人甚至還利落的躲進桌子底下呢。

  唐衍真製服了她,把她壓在會議桌上交給警衛,結果警衛把她扔給警察,告她一個非法入侵的罪。

  「小姐,妳好像常常在抗議,這是妳的職業?」唐衍真淡淡的說:「沒請教貴姓?」

  「你有一個很失職的秘書!他一定沒把我的陳情書交到你手上,如果有的話,你,就一定知道我的職業和我的姓名!」

  她忍不住用力瞪了司爾達一眼。

  誰知道他推了推金邊眼鏡,冷冷的說:「每天有許多垃圾信件指明要給總裁,而我的工作就是幫他過濾。」

  她張大嘴,一臉不敢相信的憤怒表情:「你用甚麼標準來判斷呀!」

  居然把她文情並茂的陳情文看也不看的當垃圾扔了?

  那可是她熬了好幾個夜寫的。

  「用法律的標準。」高寒接口說:「小姐,妳這場抗議活動是違法的,我勸妳立刻解散,以免又吃牢飯。」

  「你再叫警察來呀,反正你們常做這種事,早就很熟練了。」她氣呼呼的說,火大的比出了她的中指:「我就是不走,怎麼樣!」

  唐衍真看著她那不雅的手勢,居然笑了:「下來吧,我保證妳不會被警察抓走,我會聽妳要說甚麼。」

  「我幹嘛要相信你的保證!」

  基本上唐衍真肯來親自跟她談,她真的很驚訝,她還以為這又是一場失敗的行動。

  「妳隻能相信我的保證,除非妳想一輩子掛在上麵。」唐衍真說道:「我沒有習慣跟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談,妳說要對等,我看不出來我們現在是對等的。」

  好吧,他看起來很真誠的樣子,陳嘉恩也隻能先下來,畢竟她不可能真的掛一輩子。

  她小心翼翼的爬下來,雙手、襯衫、牛仔褲、球鞋甚至是她的臉都沾上了黑色的機油。

  陳嘉恩看離地麵剩一點距離,於是往下一跳,本來想利落的轉身直接走向他。

  誰知道她一轉身跨步,一團爛泥立刻讓她跌了個狗吃屎。

  「噢!」她趕緊爬起來,手上的泥巴在屁股隨便擦幾下:「沒事!沒事!」

  唐衍真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而司爾達和高寒則是搖著頭,覺得這女人笨拙的可笑。

  「好了,我下來了。」

  她站在唐衍真麵前,開始有點後悔。

  他很高,至少比她高出二十五公分以上,讓她得仰頭跟他說話,感覺氣勢就矮了一截。

  「很好。」他點點頭,「除了答應不拆除生態館之外,妳要怎麼樣才肯結束這場抗議行動。」

  她很幹脆的說:「不拆除生態館。」

  「那我們就沒辦法取得共識。」唐衍真一臉遺憾的樣子:「妳再爬上去抗議吧。」

  「你有沒有誠意呀。」她真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他以為她這樣爬上爬下很容易、很輕鬆,她摔的很爽就對了?

  「我告訴過妳我的底線,不是嗎?」他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陳嘉恩忍不住在心裏罵一聲,他以為笑起來很性感、很帥氣,就可以讓她算了嗎?

  「唐先生,我告訴你,我國小四年級就是在這裏上自然課。」她蹲下去,指著他腳邊的綠草說道:「你知道這是甚麼植物嗎?」

  他搖頭,帶著非常有興趣的表情,看著這個固執的女孩。

  「這叫地膽草,有沒有看到他的頭花是白色的?他生長在林緣、路旁或是荒地,你可能踩到過他一千次可是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因為她戴著那頂安全第一的工程帽,而過大的帽子把她的眼睛遮了一半,使她不得不一直的把帽子往後推,才能繼續她和他的對話。

  他雙手抱胸,看著她:「那又怎麼樣?」

  「你還不懂嗎?這就是生態館該保存下來的最大理由,那就是知識。」她急急忙忙的說:「你不知道這裏是許多小學生第一次接觸野生植物的地方,像我就是。」

  「野花生態館對我而言,非常的有存在意義!如果你以後有小孩,你就會知道保存這樣一個生態館,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難道你希望你的孩子隻能從冷硬的書本上,看見這些花草的模樣嗎?」

  她說的激動萬分,清澈的雙眼發亮,兩頰轉為酡紅,就連腦後的馬尾都跟著輕輕的晃動。

  唐衍真不得不打斷她:「小姐,妳知道這座生態館如果沒有拆除,會使渡假村的規劃受到多大的影響嗎?」

  「但你不能凡事隻朝商業利益看,想想你為社會做的最好示範,想想你為以後的孩子做了多麼有意義的事。」

  「我是個商人。」他笑著說:「我隻在乎我的利益。」

  陳嘉恩握著拳,很忍耐的才沒破口大罵:「好吧,我這邊有一份聯署書,是周遭住戶的集體請願,表達留下生態館的希望。」

  「根據合約,華成有回饋的責任,所以你們不能漠視居民的請求。」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包掏出一份文件,直接湊到他驕傲的鼻子下麵。

  司爾達習慣性的伸手要接,唐衍真卻說:「我拿就好。」

  他看了一眼她夾住文件的公文夾,上麵印著宏達律師事務所:「原來妳是律師。」

  她臉微微一紅:「不是,我隻是在那裏工作。」

  司爾達一副想說話的樣子,卻讓唐衍真給製止了。

  「好,我會回去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我會讓工人停工三天,妳的抗議活動請先結束,三天後我們再談。」

  陳嘉恩心裏升起了一絲絲希望的那一刻,她覺得唐衍真其實也沒那麼罪大惡極嘛!

  ***

  華成大樓的頂樓是總裁辦公室,是個超過一百五十坪令人羨慕的大空間。

  與其說這一層是唐衍真的辦公室,倒不如說是他的地盤。

  這一層樓高寒和司爾達的辦公室占了一小部分之外,還有一個高科技會議廳,再加上一個大的驚人的休閑室。

  裏麵有頂級的視聽設備,有三溫暖、小酒吧、健身房甚至還有撞球室。

  這裏是唐衍真除了在皇室之外,消耗最多時間的地方。

  當他們結束了跟歐洲的視訊會議之後,進入了唐衍真的辦公室,討論起關於渡假村工地的抗議事件。

  司爾達壓根就不用仔細的讀過請願聯署書,就能做出結論。

  「這並不具法律效力。」

  其實他早上在工地的時候,聽陳嘉恩那樣說時就已經知道了,但因為唐衍真的指示,所以他並沒有當場給她難看。

  「我知道。」唐衍真旋轉著手裏的鋼筆,「但我必須給她一個離去的理由。」

  如果他當時不這麼說的話,她鐵定會在那裏搭帳棚,繼續她的抗議。

  真奇怪,那麼嬌小的女孩,哪來這種精力與他對抗?

  「如果要我的建議的話,那就是不理她。」司爾達說:「她撐不了多久的。」

  看她那少的可憐的支持者就知道,這出戲沒有長紅的可能。

  「我覺得她很有趣。」唐衍真把背靠在椅子裏,修長的腿跨在辦公桌上:「你看過幾個爬到機械臂上,隻為了維護一座她上過自然課的生態館的女孩?」

  他在她身上看見他最有興趣的特質,那就是熱情、正義和毫不妥協,而那都是他所缺乏的。

  這個女孩,徹底的引起了他從來沒有過的興趣。

  高寒敲門進來,手裏揚著一迭剛傳過來的資料:「都在這裏了,我們神秘的抗議小姐。」

  唐衍真滿意的一笑:「這下她不神秘了。」

  高寒隻花二十分鍾就從宏達那裏挖出所能得到的數據:「有件很有趣的事,你一定有興趣知道。」

  唐衍真簡潔的說:「說。」

  「她叫陳嘉恩。」

  高寒看了一眼司爾達,他臉上有吃驚的表情,而唐衍真也有點意外。

  「是巧合,還是她就是?」

  陳家三姊妹的名字司爾達很熟,因為邀請函是他發出去的。

  高寒笑一笑:「總裁,你希望是巧合嗎?」

  唐衍真搖頭:「我希望她就是,至少省了我一個麻煩。」

  因為他還不知道要如何從陳家三姊妹中,挑出一個妻子,他本來打算今晚見過麵之後再說的。

  如果她是陳家小妹的話,那他的問題就簡單多了。

  「你很幸運,不過我不認為這個幸運是你需要的。」高寒宣布了答案:「她的確就是那個陳嘉恩。」

  看得出來唐衍真多少有受這個插曲影響,高寒當然希望未來的總裁夫人是個乖乖牌,不要是這麼會找麻煩的女人。

  根據他手上的資料看來,陳嘉恩是個麻煩人物,因為她關心的事太多了。

  她關心環保、關心人權,在律師事務所當助理的她,有非常多機會介入她認為該維持正義的事情。

  像這次的生態館事件,基本上跟事務所的業務完全無關,而是她私人的活動。

  為了抗議,她甚至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唐衍真笑著聽高寒的報告:「這麼說來,她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女孩。」

  他喜歡精力十足的女孩。驀然想到她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的陽光,具有一種強烈的感染力,能夠讓別人也覺得心情愉快。

  「她是個愛管閑事的女人。」司爾達實在忍不住,「而且,她並不聰明。」

  看過她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卻對相關法規一竅不通,再加上不知所雲的連署書,讓他直接歸納出這個結論。

  「的確。」這點唐衍真也挺讚同的,「她隻有熱情,恐怕是個糊塗蛋。」

  但那也是她可貴的地方,她並沒有自我設限,因為預期會做不到而裹足不前。

  她有改變的勇氣和堅持的毅力。

  他喜歡這樣的女孩。

  聽唐衍真這麼說,高寒終於有些放心,「還好,我真怕你替她說話,甚至挑她完成前總裁的遺願。」

  「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他說道:「但有趣還不足以讓我在沒見過她姊姊之前就做決定。」

  高寒飛快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謝天謝地。」

  司爾達則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他懷疑唐衍真說的,跟他所想的有所差距。這個陳嘉恩是個十足的幸運兒,司爾達非常確定,她會是未來的總裁夫人。

  高寒畢竟太嫩了,難道他沒看見總裁那種充滿興趣的眼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三章

  白袖茹慵懶的坐在起居室的貴妃椅上,懷裏抱著一隻純種波斯貓,輕輕的撫著牠白雪似的長毛。

  「真是過份。我真不敢相信衍真這麼做!」

  範愛茹縮在充滿未來感的小沙發上,翻著膝上的時尚雜誌,有點敷衍的說:「妳還在生氣呀?別了啦,當心長皺紋喔。」

  反正都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幹脆就看開一點了,氣也沒用呀。

  就算氣死了,陳家三姊妹今天還是會來赴晚宴呀。

  「我當然氣呀!我不隻氣衍真,我還火那個老頭!他居然甚麼都不留給我,好歹我也是他的妻子呀。」

  她還以為她會有一筆豐厚的遺產,結果是大大的落空,她完全沒有繼承任何東西。

  唯一有的,隻是唐天泊的承諾,隻要她和愛茹不想離開,就可以一直住在皇室。

  「但沒有名分呀。」範愛茹笑著說:「這就差很多了,誰叫妳不讓唐爸爸在死掉之前,先把妳娶進來。」

  「妳這死丫頭,妳以為我不想嗎?」白秀茹恨恨的說:「但他就是不肯,真是氣死我了。」

  大概是她生氣了,撫摸的力氣變大,因此叫做騎士的貓感到不舒服,跳下她的懷抱,改窩在範愛茹椅子旁。

  「媽,其實我們現在過的也很好,一切都跟唐爸在時一樣呀,信用卡賬單永遠有人付,生活起居都有仆人服務。」

  以前唐爸在時,就不曾給她和媽媽現金花用,隻讓她們使用信用卡,但不管多大金額的賬單、不管買甚麼,他完全不過問,賬單照付。

  車庫裏的名車隨便她們開,皇室裏的資源隨便她們用,生活的比一般千金好兩倍。

  現在也是完全一樣,她不覺得有甚麼好抱怨的。

  而且她常常利用退貨這個動作來換現金,所以她的存款也是挺嚇人的。

  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一天她的生活會有困難。

  「不一樣妳懂不懂?這種生活一點保障都沒有,衍真他隨時能把我們趕出去的。」

  「哥哥不是這種人啦,妳太多心了。」

  他是很重視承諾的人,既然他答應過她們的生活不會有改變,那就絕不會反悔。

  「那妳怎麼知道他的妻子跟他一樣?」白袖茹說道:「女人心眼都很小,她會讓我們這兩個沒關係的外人,留在這裏幫忙用她丈夫的財產?」

  範愛茹吐吐舌頭:「說的也是,如果嫂嫂是個小氣鬼,日子可能會挺難過的。」

  她也一點都不想離開這個舒適的溫室,果真會這樣的話,那倒挺值得煩惱的。

  「現在妳才知道嚴重?」白袖茹歎了一口氣:「原本我還期望妳跟衍真有結果,誰知道妳這麼沒用。」

  「哥哥又不喜歡我,他對我沒興趣也不是我的錯。」範愛茹聳聳肩:「而且我從來也沒想過要當皇室的女主人。」

  她對『哥哥』這種看不透、猜不明的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所以我說妳沒誌氣呀!妳想想看,要是妳嫁給衍真,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白袖茹光是用幻想的就覺得美麗到要昏倒了。

  範愛茹很實際的說:「我才不做這種白日夢。」

  「這怎麼會是白日夢?」她走到她麵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妳不知道妳的美麗是一項武器嗎?」

  範愛茹當然知道自己的美麗有多麼引人注意,她那黃金比例的身材是所有女人夢想的,她愛自己的臉、自己的肌膚、自己的身材勝過一切。

  她很清楚她對男人的影響力有多強,但是她在唐衍真的眼裏,看不到欲望。

  所以她從沒想過,她的美麗能夠征服他。

  「媽媽,我知道我很漂亮,不過哥哥沒興趣。」她笑著吐吐舌頭:「我才不做徒勞無功的事。」

  「算幫我也不行呀?」白袖茹生氣的說:「妳媽老了,需要實質的保障妳知不知道?」

  要是她還年輕貌美,還需要受女兒這種毫不在乎的氣嗎?

  「媽。」範愛茹收起雜誌,把她的手放在她肩膀上:「知足才能常樂,懂嗎?」

  說完,她打著哈欠走出起居室。

  「妳這小鬼!真是沒用,要靠妳養老我看是不可能了!」白袖茹生氣的說:「不行,我得想個辦法,不能讓陳家的人順利嫁進來。」

  偏偏愛茹又這麼不合作,一點都不受她控製,害她沒有盟友。

  啊,有了!

  她想到一個很適合的人選,她的外甥女雖然沒有愛茹漂亮,但是性感又美豔,是男人都會被她電的暈頭轉向。

  說不定她的媚功能讓唐衍真改變決定。

  於是她立刻興致勃勃的翻找電話,準備邀請她的外甥女來作客。

  ***

  「討厭!」

  陳嘉恩生氣的把手機丟回背包裏,用力的踢起地上一顆石頭。

  「電信公司怎麼這麼沒人性?!才晚幾天繳錢,又不是不繳,幹嘛這麼快就停話!」

  她又不是想賴帳不繳,而是發薪日還沒到,她戶頭裏又隻剩下三十六塊,真的繳不起那三百多塊的通話費。

  結果她的手機隻能接,不能打了,她不能知道她媽到底找她幹嘛了。

  想到她這個月微薄的薪水會因為請假而變得更可憐,她就想歎氣。

  但是她又覺得值得,至少她的努力獲得了唐衍真的響應。

  如果生態館成功留下來了,那會比她領到四個月年終還開心——雖然說她從來沒領過四個月年終啦。

  唉聲歎氣之餘,手機發出簡訊傳來的聲音,她隻好抓過背後的包包,伸手進去撈出手機。

  「誰呀?」

  她按下查看扭,差點沒有惡心到吐血身亡。

  『我們親愛的嘉恩寶貝,有沒有很想我呀?』

  『在過去的十六個小時又三十五分二十七秒鍾,我一直都想著我們親愛的嘉恩寶貝喔~』

  『我要給妳一個好浪漫、好感動燭光晚餐,我們嘉恩寶貝不能跑喔,我七點去接妳唷,就說定了。』

  「我的天呀,真受不了他!」她趕緊抖掉整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把簡訊全都消除。

  陳嘉恩立刻將手機關機,打定了主意當作沒瞧見。

  雖然說利用完了溫瑞平就一腳踢開,委實有點沒道德、沒良知,可是她真的沒有那個精神來應付他的肉麻兮兮了。

  陳嘉恩慢吞吞的爬上樓梯,進到位於老公寓三樓的事務所,推開掛著鈴當的門,一如往常很有朝氣的說:「我回來了。」

  「妳慘了妳!」她的同事劉雅芳一看見她進來,連忙把她拉到旁邊:「完了妳,神仙都救不了妳了。」

  「怎麼了?」陳嘉恩一臉莫名其妙的說:「我甚麼都沒做呀?」

  她請了七天的假是老板同意的,而且她還提早半天回來,為甚麼她會死定了?

  「陳嘉恩回來了?」宋律師從他的辦公室探頭出來,一看見她就大聲的說:「妳!給我過來!」

  哇!連名帶姓的吼,看樣子是氣到最高點喔。

  他的聲音大的嚇人,劉雅芳趕緊溜回辦公桌前打字,而陳嘉恩則是忐忑的進入她老板的辦公室。

  她每次隻要進到這個辦公室,沒被罵的狗血淋頭、耳朵震的發痛,是絕對沒辦法走出來的。

  看樣子今天又是同樣的戲碼要上演了。

  「陳嘉恩!」宋律師把手上的紙板卷成桶狀,用力的敲在桌子上增加他的氣勢。

  「我跟妳說過一百次都不止了,我這裏隻是個小小的事務所,了不起幫人家打離婚官司,替小公司的抽獎當見證,隻有一點點本事,就隻能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樣妳懂不懂?」

  她眨眨睫毛,露出非常無辜的表情,寄望這樣能減少老板一半的怒氣:「我懂呀。」

  事務所的日常工作她很清楚,因為都是她幫忙跑的,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嘛?

  他狂吼著,口水激動的到處亂噴:「妳懂?不是吧,妳不懂才對。妳要是知道我這家事務所有多麼緲小的話,妳怎麼會去惹華成集團?」

  她臉上立刻出現三條黑線:「老板,你聽我解釋……」

  唉呀,好小人的一家大公司呀,一點點器量都沒有,居然給她來這一招,有夠卑鄙的!

  但宋律師完全不給她機會,他對著她大吼,到處噴的口水有幾點濺到她臉上了。

  她趕緊用袖子擦一擦,偷偷的退了兩步。

  「妳要去騷擾人家,那是妳的自由嘛!犯不著把我拉扯上呀!」

  宋律師一副要哭的樣子:「我還有一家老少要養,妳懂不懂呀?」

  得罪了勢力龐大的華成集團,那種有一大群恐怖的律師團幫腔的大企業,他這家小小的事務所哪有立足之地?

  「我沒有呀。」陳嘉恩試著解釋:「老板,我是真的……」

  她頂多用事務所的數據夾而已嘛,誰知道他們居然會跑來威脅她的老板。

  「算我拜托妳。」他雙手合十說道:「我給妳錢,妳自動離職好不好?」

  陳嘉恩瞪大了眼睛:「老板!你不會是怕了那種黑心企業吧?你完全不需要懼怕他們呀。」

  好卑鄙的手段,假裝答應會考慮她的訴求,結果卻來陰的,偷偷使這種賤招。

  他們大概以為她失業了之後,就會沒心情去管生態館的事。

  「我不怕他們,可是我怕妳呀,我沒妳那種膽量。」宋律師說道:「妳別再來連累我了,拜托拜托,快走快走。」

  他把手放在她背上,像趕狗似的將她弄出去。

  「老板,我需要這份工作,你不能開除我啦。」

  沒有工作她的房租、水電瓦斯、吃喝拉撒怎麼辦呀?

  「我給妳錢啦大小姐,妳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行不行呀?!」

  他急著把她弄走,免得華成集團再打電話來關心時,發現陳嘉恩這個大害蟲還在,那他鐵定跟著倒大楣。

  「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我想在事務所工作,才能幫助有需要的人呀。」

  她被推到樓梯間,交情好的同事都不敢幫她說話,因為宋律師已經發過一頓飆,誰要是看不過去就跟陳嘉恩一起滾。

  大家都很愛惜工作機會,畢竟不景氣嘛!誰都不想失業。

  她氣惱的看著被關上的門,想到她各式各樣逾期的賬單,憤怒差點把她淹沒了。

  該死的黑心企業、該死的霸道公司,該死的騙子總裁!

  「甚麼東西嘛!唐衍真你好樣的!我要是不找你算帳,我就不姓陳!」

  所以陳嘉恩頭上冒著熊熊怒火,朝著皇室的方向一步步前進。

  還好皇室那麼臭屁的建築是蓋來炫耀的,所以全台灣的人都知道在哪,陳嘉恩要找到並不難。

  她殺氣騰騰的向前衝。

  有人得為她的失業付出代價。

  ***

  皇室的禮車將陳靚文和陳芝郿接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那是她們沒想到會進入的地方。

  當氣派的大門為她們展開,一個英國老紳士總管替她們領路時,她們都有相同的感覺,那就是來到了一座真正的城堡。

  她們直接被帶到了餐廳,那裏有著高挑的彩繪天花板,兩旁牆上闊氣古老的大理石柱子閃著深黃色的光澤,地上鋪著淺咖啡色的另一種大理石,桌上放著起碼六種以上不同麵包的盤子是純銀的,亞麻的餐巾上繡著一個王冠般的標誌,那是皇室最出名的一個標記。

  美型的瀟灑主人早已在那裏等待,還有兩個穿著禮服的英俊男子相陪。

  他們同時站起來,向女士微微致意才重新落坐。

  「歡迎妳們來。」唐衍真禮貌的說:「希望今晚的招待能讓妳們滿意。」

  陳靚文難掩緊張的說:「謝謝你邀請我,我覺得非常的榮幸。」

  被姐姐搶了先機的陳芝郿也說:「我好高興喔,沒想到你會請我們來吃飯,我是老二芝郿,我是模特兒。」

  陳家兩姊妹都仔細的打扮,花了一整天打理自己,將最完美的自己呈現在唐衍真麵前。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次邀請的目的,但都有禮貌的不去說破。

  他禮貌性的一笑:「據我所知,妳們家有三姊妹?」

  老實說,沒看到那個小矮子,他有些失望,她的缺席讓今晚少了一份樂趣。

  「對。」她們搶著說話,一個說:「但是她有事耽擱,所以還不知道這件事。」

  一個則說:「唉呀,我媽找不到她,所以就讓我們先來,反正她來不來都不要緊啦。」

  司爾達皺起眉毛,看了高寒一眼,同樣在他眼裏看到輕蔑。

  老二長的不錯,可惜說話膚淺無聊,跟老大一比就完全失色。

  他們很清楚唐衍真一向欣賞智能型的女性。

  「是嗎?」話題扯到陳嘉恩,唐衍真顯得特別有興趣:「為甚麼這麼說?」

  陳靚文非常清楚妹妹正在出醜,於是跟她使了一個眼色,要她閉上大嘴,但她沒有足夠的智慧明白。

  她正因為唐衍真跟她說話而沾沾自喜,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因為她很笨呀,你一定不會對她有興趣的呀。而且她也不漂亮,也不打扮,叫她來參加這種晚宴,她一定會說她沒衣服穿的。」

  而且她也沒有那種身材,穿出這種禮服的美麗。

  「她並不笨。」陳靚文知道扯姊妹後腿,並不能增加自己的分數,於是說道:「不好意思,我打個岔。嘉恩是個很有想法,充滿正義感的女孩,我爸在世的時候,就常常說她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個俠女。」

  唐衍真微微一笑,對陳靚文說道:「我相信她是的。」

  俠女,倒還真有幾分行俠仗義的味道呢。

  她點頭,因為他的注視而覺得害羞:「她喜歡我爸這麼說,俠女,她說那是她出生的目的。」

  不知道為甚麼,唐衍真居然對那個沒出現的嘉恩特別有興趣,問的問題都跟她有關。

  陳靚文隱隱約約覺得,或許小妹嘉恩的機會遠勝於她或芝郿吧。

  她有足夠的聰明才智來了解目前的情況。

  高寒聽的忍不住好笑,居然有人認為自己之所以會生出來是為了管閑事?

  「很有趣。」他繼續問:「那麼,她的誌願是當個警察嗎?」

  唐衍真想到她掛在機械臂上的模樣,嘴邊就帶了一個微笑,那讓他看來親切不少。

  陳靚文還沒回答,自覺被冷落的芝郿連忙說:「我就說她很笨,她沒有考上啦。她跟我不一樣,像我小時候就說我要當模特兒,結果我真的當上了。」

  一向很自戀的她,很快的就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我念高中的時候呀,走在路上就有模特兒經紀公司的經紀跟我搭訕,所以我……」

  她正打算滔滔不絕的往下說時,老喬治走進來,輕輕在唐衍真耳朵說了幾句話。

  他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像是有件他期待的事終於發生了似的。

  「抱歉,我失陪一下。」

  他離席,留下失望的芝郿和深感贏得勝利的靚文。

  陳芝郿試著跟高寒和司爾達說話,但卻碰了一鼻子灰,他們一點跟她交談的欲望都沒有。

  倒是司爾達和陳靚文因為在一場會議中見過,所以開始談起了共同認識的人,而有了話題。

  ***

  唐衍真嘴邊帶著一個微笑,往保全控製室走去。

  根據老喬治的說法,他們有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入侵者,保全人員正準備出動驅離。

  不過他比較傾向自己出麵關心,如果這個入侵者是他今晚的貴賓的話,是不該得到太粗魯的待遇的。

  「衍真。」

  白袖茹手裏拿著一杯威士忌,從起居室的門口看見他晃過去,也不管自己還懶散的穿著晨褸,一腳踢開腳邊的爵士就追上來。

  「你來的剛好,我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他一皺眉,並不是很高興他被耽擱了:「甚麼事。」

  對於陪伴他父親走最後一段路的這個女人,他已經給了最大的忍耐和包容,但她三番兩次的挑戰他的威嚴,讓他漸漸的對她失去了耐心。

  「陳家姊妹的事,難道你不能再考慮嗎?」她苦口婆心的說:「你要知道,那種女人眼裏隻有錢,一旦知道你有這種打算,還能不想辦法把自己嫁給你嗎?」

  他冷冷的說:「我的確是有這種打算,所以她們並不需要想盡辦法把自己嫁給我。」

  「但是她們沒有一個人配的上你呀。」白袖茹用最真誠的口吻說著,下意識的抓著自己的晨褸,隱約露出包裹著嫩白胸脯的黑色蕾絲內衣。

  「是嗎?」他扯出一個冷漠的笑:「配不配的上我的標準在哪裏?」

  他之所以考慮娶陳家女兒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非常尊重父親的遺願,第二個就是白袖茹了。

  唐衍真知道,隻要他一天是讚石單身漢,她就永遠不會放棄插手他的婚姻。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來應付她,讓自己成為已婚男人,從此省掉這個麻煩,他可以花更多精力在事業上。

  「衍真,你總是不明白我的擔心和顧慮。」白袖茹難過的說:「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兒子看待呀。」

  他笑一笑,但眼神冷酷:「妳可以盡量扮演妳喜歡的角色,不過用不著期待能改變我的任何決定,好嗎?」

  「可是我……」

  「好了,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到此為止。」

  當他說到此為隻時,如果對方還不能夠死心,那麼他可能會做出讓人遺憾的決定。

  他並不是真的那麼需要一個『母親』,在皇室裏不斷幹涉他的。

  的確,他答應過父親要照顧白袖茹母女,但是照顧有許多形式,希望她不要逼他選擇大家最不樂見的那一種。

  白袖茹看著他離開,眼中冒出了怒火:「真是不知好歹!」

  要不是為了他背後這筆龐大的身家,她才不受這種毛頭小子的氣呢!

  她仰頭喝掉杯中的酒。

  看樣子唐衍真好話是聽不進去了,這下她隻能用點手段,寄望她的外甥女有點本事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四章

  「乖狗狗,乖,去別的地方玩,快走開!」

  陳嘉恩怕得全身都在發抖,但那三隻凶猛的杜賓狗卻連一點要走開的意思也沒有,拚命的對著她吠。

  她曆經千辛萬苦才爬上皇室的圍牆,半爬半摔的掉了進來,連身上沾到的灰塵和雜草都還沒拍掉,就被三隻恐怖的大狗追著跑。

  還好她什麼都不拿手,就是跑步挺在行的,驚險地跑在三隻狗的利牙前麵。

  最後她實在跑不動了,於是跳進噴水池裏,爬上那個噴著水的維納斯雕像,緊緊攀在上麵。

  她全身都濕了,狼狽不已的大叫,「救命呀!」

  那三隻凶惡的狗前腳踩在噴水池邊,不斷地朝她吠叫著。

  「走開啦!拜托拜托,走開嘛——」

  陳嘉恩小時候被狗咬過,從此對狗就有著極深的恐懼,這三隻凶猛的惡犬,一副要將她拆吃入腹的狠樣,怎能讓她不怕得渾身發抖?

  就算她是非法入侵,也還保有人權呀!

  她就不相信皇室的保全人員都沒發現來了她這個不速之客!

  她寧願再被扭到警察局去,也不想被三隻凶猛的狗咬屁股。

  「快來人呀!」她怕得都要哭了,那三隻狗一副隨時都會撲上來的樣子。

  陳嘉恩不知道的是,從她賊頭賊腦的在圍牆外閑晃時,就已經被監視螢幕前的保全人員盯上了。

  當她爬上圍牆,很辛苦的坐在牆頭上休息時,唐衍真就已經雙手抱胸,站在監視螢幕前,看著她一邊吐舌喘氣一邊用手扇風的樣子。

  當她踩著一旁的石雕爬下來,然後四腳朝天的跌在地上,狼狽爬起來揉屁股時,唐衍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還讓老喬治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是唐衍真阻止了保全的行動,否則她根本沒機會爬上牆,而那三隻凶猛的狗,也是他授意放出來的。

  看她到處逃命,最後逃到維納斯噴水池裏的舉動,讓他忍不住在保全室裏放聲大笑,並且決定快點出來拯救她。

  那三隻受過嚴格訓練的警犬,如果沒有聽到主人命令,是絕對不會張口攻擊的,所以唐衍真才會放狗趕她。

  陳嘉恩一邊叫著救命,一邊看著有著大理石門柱的巨門打開,一個穿著正式晚禮服的人,緩緩步下石階。

  當月光照清他的臉龐,陳嘉恩不禁脫口大叫,「唐衍真!快叫你的狗走開!」

  這個可惡透頂的人,連養狗也挑這麼凶的!

  他就不會養溫和可愛,例如馬爾濟斯、吉娃娃之類的嗎?

  「你真是個活寶。」他走到噴水池前,順手摸了摸狗的頭,輕聲說:「趴下。」

  結果它們真的全都乖乖趴下,溫馴的在他腳邊排開。

  「我不是來娛樂你的!」她氣呼呼的說,小心地爬下雕像,沒想到卻腳底一滑,整個人摔在池裏,濺起一陣水花。

  唐衍真偏過頭去,感覺脖子上、手上一陣清涼。「你好像隨時隨地都在製造災難。」

  他沒見過哪一個女人像她這麼會摔跤的。

  更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有她這份能耐,似乎全身都充滿喜劇細胞,無時無刻都在逗人發笑。

  如果是她的話,婚姻生活應該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吧?

  陳嘉恩氣得在水麵上一陣亂打。「連你這爛池子都欺負我!」

  他笑著,語氣有些揶揄,「自己沒站好,還怪水池欺負你?你怎麼這麼講理?」

  「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嘲諷我,我沒那麼笨。」

  她瞪著他說,從池子裏站起來,故意在他麵前甩手踢腳,弄髒他昂貴的禮服讓她有種報複的快感。

  「我從來不覺得你笨,倒是你二姊覺得你不聰明。」

  從剛剛陳芝郿對她的評語來看,她們姊妹的感情還真是不好呀。

  「我二姊?呿!」她撇撇嘴,一副不想評論的樣子。

  她沒見過誰比她二姊更自私,完全隻關心自己的事,隻在乎自己漂不漂亮,從來不看家裏的情況適不適合讓她當洋娃娃。

  慢著,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二姊?

  陳嘉恩一臉防備的瞪著他。「你該不會這麼卑鄙,先是讓我丟了工作,現在又想對付我的家人吧?」

  要不是那三隻狗表現出一副隨時要咬人的狠勁,她一定毫不客氣的踹他。

  「我害你丟了工作?這倒是新聞。」

  看樣子她不是來作客的,而是來找人算帳的。

  「要不是你害我丟了工作,我來這裏幹麼?等你請我吃飯呀!」

  他含笑點頭。「的確是如此。」

  她杏眼圓睜的說:「你少在那邊裝了!你這種黑心企業家,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對付我這種小人物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我真是白癡才會相信跟你有談判的空間!」

  可惡,她壓根就沒有籌碼,有的隻是一股熱情和相信人性本善的想法。

  「慢著、慢著。」他舉起手來,試著安撫激動的她,「我發誓我跟你失業的事情完全無關,絕對不是我做的。」

  「你當然不用親自去做!就算你想殺人放火,你的狗腿子也會搶著去做。」

  她想也知道,一定是他授意手下那兩個混帳做的好事,三個都不是好人,一個比一個還壞。

  「你講這種話很傷人,他們不是我的狗腿子。」就算心裏真的這麼認為,也不要老實的說出來呀。

  她翻了翻白眼。「對不起,我們這種人不知道怎麼虛偽,講的都是實話。」

  「好吧,如果真的是因為我而讓你丟了工作,我跟你道歉,讓我補償你怎麼樣?」

  陳嘉恩瞪大眼睛,一臉懷疑的盯著他,他這麼乾脆反而讓她嚇了一跳。

  她都已經有被丟到警察局去的心理準備了說,沒想到他居然還想補償她?

  「不用了,我還沒天真到相信你會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錯了就訂正,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微笑著,「我提供你一個工作,當作對你的補償,怎麼樣?」

  「謝了,我沒興趣替黑心企業賣命。」

  她才不相信這個大總裁這麼好說話,其中一定有陰謀。

  他笑著調侃的說:「你還沒聽我開出來的優渥待遇就拒絕,不會覺得太可惜了嗎?」

  「一點都不會。」她斬釘截鐵的說:「你要是不苛刻員工,絕對不會有錢到這種地步。」

  看看他住的地方就知道了,嚇死人,根本就像是用金子堆出來的嘛!

  難怪大家要叫它皇室,奢侈、浪費!

  「你怎麼不說我有錢,是因為我對投資和經營的眼光獨到?」

  陳嘉恩哼了一聲。「我是來找你麻煩,不是來稱讚你的。」

  唐衍真越來越欣賞她。「你真的要拒絕我提供的機會?真遺憾,我本來想你會喜歡保存生態館的,看樣子我弄錯了。」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保存生態館?你肯嗎?」

  「當然。」他試著誘惑她,打動她固執的心,「你接受我的提議,我不但保存生態館,而且還可以撥出一筆專款讓生態館繼續營運。」

  「而且,最好的一點在哪你知道嗎?」他對她眨眨眼睛,心裏很明白要讓單純的她傻傻掉入圈套,其實非常容易。

  她太容易掌握了。

  陳嘉恩老實的搖頭。「我不知道。」

  真有這麼好的事?

  她有點不敢相信,黑心商人突然變成熱心公益的青年,這種轉變太戲劇化了,好可怕喔。

  「華成每年回饋社會、做公益的金額接近一千萬,你可以選擇要資助的單位。而且華成的律師團,隨時供你差遣,你也很希望下次抗議時,有犀利的專業律師挺你吧?還有,所有華成你用得到的人,都可以調去使用。」

  「等一下,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陳嘉恩越聽越覺得他是在整人,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要是騙你,明天華成的股票狂跌。」

  發這麼重的誓應該要相信他了吧?

  她看著他,靈活的眼珠不斷轉動著,不禁有些心動,「什麼職位,有這麼大的權力?」

  唐衍真笑了笑。「總裁夫人呀。」

  陳嘉恩盯著他,心裏隻剩下一個想法——他瘋了!

  ***

  「你扮豬吃老虎的本事真不是蓋的!早就已經接近唐衍真了,還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子!」

  陳芝郿氣到臉都快綠了,打從皇室回來的路上,她就不斷在車子裏罵陳嘉恩,甚至到了家仍不住嘴,罵到陳靚文都受不了,忍不住跟她吵了起來。

  「你夠了沒呀!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嘉恩怎麼可能早就聽說?」

  她就是討厭芝郿這樣,老覺得自己應該占盡所有好處。

  雖然她也覺得失望,但她並不會把氣出到被選中的嘉恩身上。

  「我又沒說要答應,你要是喜歡,盡管去改變他的主意呀!」嘉恩也忍不住大吼回去。

  他突然跟她求婚,差點把她嚇暈了,更沒想到被他拉進皇室之後,居然會看到姊姊們。然後大姊低聲把事情跟她說了,她隻覺得被侮辱。

  唐衍真這王八蛋憑什麼以為他可以像挑雞蛋似的,從她們姊妹中挑一個當妻子?就算他有錢,她也沒必要被他這樣看輕。

  她當場抓起一個酒杯扔過去,然後叫他去死,接著氣衝衝的轉身走人,而大姊則是拖著二姊急忙道歉之後才跟上她。

  她們不走也不行,因為陳芝郿一聽見唐衍真居然跟陳嘉恩求婚,當場就抓狂地罵了她一頓,把場麵弄得相當難看。

  「媽媽一定是偏心,早就跟嘉恩說了!」陳芝郿非常不甘心的說:「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這麼醜,他怎麼可能會選你!」

  「或許他喜歡醜女人,你不知道美人三日膩嗎?」因為被她氣到了,所以陳嘉恩也火大跟她杠上。

  她跟二姊一向不合,因為她從小什麼都要選最好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漂亮。

  她漂亮,怎麼能穿舊衣服呢?同學會笑她的!

  因為她漂亮,怎麼能不燙頭發呢?人家會說她不懂打扮。

  她漂亮,怎麼可以沒有名牌包包呢?人家會以為她跟不上流行。

  她從高中開始兼差走秀,但她賺的錢全花在自己身上,從來沒想過辛苦的爸爸有多少負擔。

  但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讓陳嘉恩討厭她,她最不能原諒的是她在爸爸住院那段時間的作為。

  她說聞到消毒水的味道會想吐,所以每次都匆忙來去,一副怕弄髒她漂亮衣服的樣子。

  當她和媽媽、大姊為了醫藥費和看護費著急、到處籌錢時,她卻還在炫耀她的香奈兒皮包花了多少錢。

  「那句話是跟你一樣的醜女發明的。」她生氣的說:「你少得意了,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妻子是個醜女太久的!」

  「芝郿!你不要老說這麼無聊膚淺的話行嗎?你知不知道人家不選你的原因,就是因為你隻有臉漂亮,其他一無可取。」

  陳芝郿瞪了她一眼。「大姊,你最虛偽,我最看不起你了。你心裏還不是希望唐衍真能選你,你這種人最悲慘,連自己真正的想法都不敢說出來!」

  她就不相信她不會氣嘉恩搶走大好機會!

  「對,我很失望,但我可以接受。」陳靚文往小妹肩上一攬,「我希望他能選中我,是因為我想過著很有錢的生活,但是他選上我的妹妹,我的目的還是一樣能達到!」

  「大姊!」陳嘉恩一跺腳,「幹麼啦!你是打算賣了我呀!」

  她根本沒打算同意他的提議,而且她深深覺得這是有錢人吃飽太閑的惡作劇。

  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人用婚姻來報恩喔?

  「我真正的想法就是要變有錢呀!嘉恩嫁到唐家,我們所有人都會被照顧,可如果是你,一定急著跟我們撇清關係。你要知道我真正的想法,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陳芝郿氣得想拿皮包打她。「你嫉妒我啦!你們都嫉妒我是家裏最漂亮的,懶得跟你們說了,哼!」

  被她們爭吵聲吵醒的江柔頂著一頭發卷,緊張兮兮的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事,芝郿發神經而已。」陳靚文說:「媽,吵到你了,對不起呀。」

  「沒關係啦,我都起來了,結果怎麼樣?」

  不知道是哪個女兒被看中了?她想了一個晚上,本來覺得二女兒芝郿希望較大,不過她既然在發脾氣,那就表示事情不順利。

  陳嘉恩一臉忿忿不平的說:「媽,你怎麼也這麼熱哀這件事!那家夥在用錢侮辱我們耶!」

  還害她們姊妹吵架,雖然她們平常就不合,但大家表麵上起碼還會維持一下,但剛剛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以後要相安無事恐怕很難。

  「拿錢欺負我們那也是好事呀。」江柔喜孜孜的說:「嘉恩,人家是不是看中了你?」

  她氣得不想再多說什麼,「媽,我要回去了啦。真是受夠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因為陳家的老房子隻有兩間房,又離市區很遠,交通不便,所以她一開始工作就搬出去了。

  她現在又累又餓,而且還沒錢可以買一大堆零食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大姊,借我一千塊,下個月還你。」

  陳靚文乾脆的給了她兩千塊。「記得還。」

  可是江柔不打算這麼簡單放過她,「嘉恩,等一下,媽還沒問完呀!」

  「媽,讓她回去休息。」陳靚文拉住母親的手,「我來跟你說。」

  她得趁這個時候跟媽媽商量,要怎麼樣讓嘉恩乖乖嫁給唐衍真才行。

  ***

  失業的第一天,陳嘉恩被砰砰作響的敲門聲給驚醒。

  那種連續、急促、完全不考慮別人安寧的自私敲門法,應該隻有在發生火災叫人逃命時適用吧?

  「到底是誰呀?」

  這種敲法,會把住在樓下、跟雷公沒兩樣的惡房東敲上來啦!

  她頂著一頭亂發,咬牙切齒的走到大門貓眼上,把眼睛湊在上麵一看。

  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俊美型男一臉不耐,大力擂著她的門,還不時低頭看著他大概非常名貴的腕表。

  「是沒天良公司的黑心秘書?他跑來幹麼?」

  原來是那個一臉「屎」像,活像每個人都欠了他一百萬的司爾達,他跑來猛敲自己這扇便宜的鐵門要幹麼?

  她猛然將門完全朝內拉開,原本倚靠在門上的東西頓時失去支持,全都往門內倒了進來。

  陳嘉恩皺著眉頭,用腳踢踢其中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抬頭看了司爾達一眼。

  他同樣看著她,把兩手高舉起來,一副他品味很高絕不會對陳嘉恩做這種事的澄清樣,「不是我做的。」

  他們同時低頭看著泛襤成災的數十東玫瑰花,每一束大概都有百來朵,更別提各式各樣的巧克力,每盒都包得漂漂亮亮,係上許多緞帶,將陳嘉恩的門口堆得滿滿的。

  司爾達還得先用腳清出一個空間,才有辦法站著而不踩到任何東西。

  她依然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說:「我知道。」

  這種事除了喜歡把肉麻當有趣的溫瑞平之外,也沒別人做得到了。

  陳嘉恩很習慣他用這種「浪漫得要死」的開場白,當作猛烈攻勢的第一步,她很早就見怪不怪了。

  司爾達看她臉上一點都不驚訝,八成早就知道這個神秘的仰慕者是誰,也預料到會發生這麼無聊的事了。

  對他來說,會拿鮮花、巧克力來討好女人的男人,八成都是個失敗者,從陳嘉恩臉上的表情看來,他更加證實自己的猜想沒錯。

  「真是沒想到。」他試著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這麼有魅力。」

  對於一向用鼻孔看女人的司爾達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讚美了。

  聰明如他,知道對方是未來的總裁夫人,雖然對女人很感冒,不過他也知道得罪自己的金飯碗是笨蛋才會做的事。

  她翻翻白眼。「我不相信你是來稱讚我的。」

  她隻要想到眼前這個黑心秘書多次阻礙她的陳情,她就一肚子怨氣。

  「我是特地為你送這個來的。」他拿起公事包,眼看沒地方放下來打開,乾脆把大盒巧克力全疊起來,充當一個便利桌。

  陳嘉恩看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大疊訂得非常整齊、看起來像是書的文件。

  「這個給你。」他微微一笑,「希望你花點時間來讀,對你很有好處的。」

  這可是他跟優秀的精英律師團,花了一整個晚上寫出來的契約,裏麵的條件非常優渥,相信每個人看到都會心動,一定馬上忘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隻急著要找筆來簽約。

  「時間?哈哈——」陳嘉恩諷刺的笑,「我哪有時間?我的時間都得拿來找工作!唷,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得這麼忙吧?」

  他有點尷尬的說:「我想宋律師的確有點反應過度。」

  「有點而已嗎?他開除了我,因為他怕你們這間黑心企業!現在,我沒工夫跟你羅唆,很抱歉,我得去找工作了!」

  司爾達連忙用腳擋著門。「至少你先收下來,有時間再慢慢看。」

  「就跟你說我很忙,得去找工作,一丁點時間都沒有。再說,我跟你們黑心企業是對立的立場,我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理由要看你們的合約。」

  「我要是你就不會浪費時間去找工作。」他繼續補充,「再說,你當然有充分理由一定得看看這份合約!據我所知,總裁昨晚跟你求婚了。」

  她瞪大眼睛,哈哈的爆笑出聲,「真是多謝你的烏鴉嘴,找工作的事不勞你費心。還有,求婚?別逗了,你把那叫求婚?就算丟根骨頭給狗吃,也比他所謂的求婚來得有誠意多了。」

  那算哪門子的求婚呀?此整人遊戲還無聊、低級,一點都不好笑。

  「這個,」他將手上的厚重合約遞給她,「可以證明總裁的誠意有多少。」

  陳嘉恩有點迷惑,但又有些了解,「這份合約?」

  看她一臉糊塗樣,司爾達強調解釋,「沒錯,是跟婚約有關。」

  「那謝了,我連想看的欲望都沒有。」

  她用力在他擋住門的腳上一踩,他痛得縮了回來,她連忙趁機把門關上。

  「陳小姐!陳小姐!」

  他真不敢相信,她就這樣將成為華成集團總裁夫人的機會關在門外?

  總裁會怎麼質疑他的辦事能力?

  司爾達不死心的繼續用力擂著門,直到一個滿臉落腮胡、全身肌肉似乎會跳舞的猛男怒火衝天的拿著棒球棍衝上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五章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而陳嘉恩這隻疲累的小鳥,依然為了找不到工作而意興闌珊在外閑晃,歸家更是段遙遠的路。

  她的肚子好餓呀。

  昨天跟大姊借來的兩千塊,已經消耗在今天趕場的計程車費上,沒辦法,為了準時去麵試,隻得浪費一點了。律師事務所給她的資遣費和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得下個月才能彙入她的戶頭,現在的她不僅荷包扁扁,肚子也空空了。

  她餓得肚子亂叫,滿腦子都是香噴噴、熱騰騰的食物。

  她能想見,回到租屋處房東一定會攔在門前等著收房租,唉,不過晚個幾天而已,需要那麼凶嗎?

  回家又有老媽跟大姊的親情勸說。要是嫁給唐衍真真那麼好,她們怎麼不考慮去向他推銷自己?

  想去找王漢欣尋求救濟,興匆匆到她公司卻差點撞見溫瑞平,嚇得她連忙半途落跑。

  看來溫瑞平的第二步——親近目標朋友、爭取機會的步驟開始了。

  她在頂著滿天晚霞的小公園裏,坐在秋千上,垂頭喪氣的踢著腳下沙坑裏的沙粒。

  「司爾達那張可惡的烏鴉嘴!」

  她苦著一張臉,委屈不已。「還以為找工作很容易,唉,沒想到這麼困難。」

  沙地吸收了來自身後的腳步聲,忙著自怨自艾的她,沒注意到有一條長長的人影,被太陽投射在地麵上。

  「是呀,找工作不容易,你何不選擇那個送上門來的機會呢?」

  陳嘉恩一陣愕然,怎麼似乎有人在她頭頂上說話,而且聲音還討人厭的耳熟?

  她仰起頭來……

  「哈羅。」唐衍真雙手握著秋千的兩條鐵鏈,低著頭,滿臉笑容的看著她。

  她差點被嚇死,哇的一聲猛然往前衝,跌坐在沙地上,又趕緊反過身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他。

  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看到我這麼高興?」

  司爾達铩羽而歸,所以他隻好親自出馬。

  現在他對陳嘉恩不隻是感興趣而已,她對他的抗拒讓他更加喜愛這個挑戰。

  他——唐衍真,從來就不需要為了得到任何東西而去奮鬥。對於把得到視為理所當然的他而言,陳嘉恩是個例外,不隻讓他有些吃驚意外,更有些不服輸的感覺。

  「去你的!」她忿忿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粒,「你的神出鬼沒要持續到嚇死我的那一天為止嗎?」

  他一臉無辜。「這種情況下,你應該說,我們的緣分深得走到哪都會碰見才對,你不覺得很奇妙嗎?」

  「你覺得我今年幾歲了?」她冷冷的說:「會相信你這套才有鬼呢。你明明是跟蹤我!」

  這麼愛跟著她的腳步,乾脆去跟溫瑞平結拜好了。

  唐衍真嗬嗬笑了。「你覺得我像是需要跟蹤女孩子的人嗎?」

  「喔——也對啦!」她眉毛一挑,挑釁味道十足,「你連上廁所都有人搶著幫你擦屁股,何況跟蹤這種小事,當然不用親自出馬。」

  「嘿!你今天說話加倍刻薄喔。」他一副教訓的口吻,「我並沒有派人跟蹤你,頂多隻是要人了解一下你求職的狀況。」

  她輕蔑的哼一聲。「哈哈,你少來了,你幹麼關心我的求職狀況?」八成是想找機會打壓。

  「當然是希望你能考慮我的建議。」他笑一笑,「碰了一天的壁之後,你的想法改變了嗎?」

  「誰跟你碰了一天的壁?」她驕傲的抬起下巴,不想承認自己求職受挫的事實。她才不要屈居這個黑心商人的下風。

  「我是在煩惱要答應哪家事務所才好。」她聳聳肩,意識到自己因為說謊而臉紅,「我、我總不能通通都答應,所以我得回家考慮一下。」

  「是嗎?真高興你的求職之路這麼順利。」

  看著他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她突然有點心虛。他、他是不是發現自己隻是為了麵子在唬爛呀?

  陳嘉恩硬著頭皮說:「我當然會很順利,用不著你來替我高興!」

  「既然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那就算了。」他笑咪咪的看著她,「不過你記住,我非常樂意提供一個優渥的職位給你。」

  「留給別人吧,我沒那個能耐。」

  陳嘉恩沒來由的感到焦躁。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他是很認真的把「總裁夫人」當作一回事,而不是隨口說說的嗎?

  這世上競有這種人,為了報恩,而且還是父親欠下的,居然就用自己的終身幸福來報答?!

  他到底是有錢得發瘋了,還是因為發瘋了才這麼有錢呀?

  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她實在搞不懂,應該怎麼看待他這個人,和他所提出的提議。

  「嗯?這麼快就天黑啦?」唐衍真像是很清楚她的弱點在哪裏,「想不想去吃點東西?」

  陳嘉恩知道自己應該要拒絕,可是她那不爭氣的胃腸,卻違反她的意誌,做出截然相反的決定。

  「好哇。」

  等坐上了他那附有司機的賓士轎車之後,她才深深的反省著。

  無法控製自己口腹之欲的人,實在是太失敗啦。

  ***

  高寒在皇室裏擁有一間華麗、寬敞的套房,他與司爾達相鄰的房間中央,隔著一個舒適的小客廳。

  當他們要接待朋友,或是想放鬆一下時,就會到這裏來喝一杯。

  此時高寒拿著一瓶冰透的啤酒,詫異的說:「真的嗎?」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嗎?」司爾達微一皺眉,「你沒感覺到?」

  「老實說,我以為他在開玩笑。」

  陳嘉恩?總裁夫人?

  真的還假的,她適合嗎?嗯……八成是適合鬧笑話的總裁夫人。

  天哪,他想到這個消息曝光之後,身為公關主任的他光是要應付媒體那麻煩的「盛況」,他就開始頭痛。

  「你應該很清楚總裁不開玩笑。他親自出馬了。」

  「難怪。」高寒恍然大悟,「今天的會報提早結束,就是因為……」

  說句難聽的,就是因為總裁泡馬子去了?

  「當然是因為陳嘉恩,唉。」

  司爾達對自己沒能完成任務,依然感到相當沮喪和挫折。

  他和高寒都很清楚,總裁的這個婚約無關感情,純粹是為了一筆集團目前投資案所需要的钜款。

  隻有完成結婚這個條件,他才能動用他在瑞士銀行的基金。

  不過身為工作狂的唐衍真,居然脫序演出這種戲碼,讓司爾達覺得內情並不單純,他很納悶陳嘉恩哪來的這種魅力。

  「可我真是不明白。」高寒搖搖頭,「總裁隻是為了結婚而結婚,對象是誰根本就不重要,既然陳嘉恩不願意,又何必在她身上花時間?」

  「你真是太嫩了,難道你看不出來,總裁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向都很願意花時間弄到手的。」

  光看他為了動那筆基金,居然可以輕率的決定自己的婚姻,就能知道當他想得到某個東西時,會有多麼不計代價了。

  高寒驚訝地瞪大眼睛。「陳嘉恩?不會吧?」

  他再一次對總裁的眼光和品味致上最高敬意。

  那條小不拉嘰的小辣椒,頂多稱得上可愛而已,糊裏糊塗又不怎麼聰明,總裁怎麼會看上她,而且還非娶她不可?

  依照高寒來看,陳家老二雖然膚淺討厭,不過起碼是個適合亮相的總裁夫人。這樣的女人,隻要滿足她的物欲就好,非常容易搞定。

  他老實說出自己的看法,還以為會得到司爾達的附和,沒想到他卻搖搖頭。「對總裁來說,已經不是誰比較適合當總裁夫人的問題,而是陳嘉恩出乎意料的拒絕,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勝心。」

  「她雖然迷糊,但她對事物的熱情和執著,也是很吸引人的。」司爾達中肯的說:「這樣為理念奮鬥的女孩子,很美麗。」

  高寒聳聳肩,不置可否。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黑發美女有點冒失的闖進來,跟蹌了一下,一看見他們,尷尬得羞紅了臉。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裏有人,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一看見長腿美女,高寒立刻雙眼發亮,「沒請教你是……」

  真沒想到在沒幾隻小貓的皇室裏,會突然出現這麼賞心悅目的大美人。

  而她那種斯文、靦覥的羞怯樣子,配上嬌豔的臉龐,實在會讓每個男人打從心裏發出欣賞和喜愛的讚歎。

  「對不起,我還沒自我介紹。」長腿美女含羞帶怯的說:「我姓顏,叫織錦。阿姨生日快到了,她邀請我來作客,我對這裏還不熟,找不到回起居室的路,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

  司爾達皺著眉頭,想起今天的確聽白夫人說過關於她外甥女來作客的事。原來就是她,長得挺漂亮的,溫柔又有禮,講沒兩句話就臉紅,八成怕生又容易害羞。

  高寒發揮他的紳士風度,「不要緊,我帶你回去好了,這裏我很熟。」

  顏織錦多禮的道了聲謝,才一臉不好意思的跟著他走出去。

  還好他們似乎沒發現她在門外偷聽,想不到那該死的門居然沒有關緊,害她差點摔進去,還好她反應夠快,才沒有難堪的場麵出現。

  對於自己有機會成為華成集團的總裁夫人,她可是野心勃勃,準備使出渾身解數來對付她的情敵。

  一個叫做陳嘉恩的失敗者。

  ***

  看著剛送上來,依然冒著熱氣的四神湯和燒肉粽,陳嘉恩有點不知所措。

  唐衍真的黑色賓士還停在攤子前麵,司機端端正正的坐在駕駛座上,車子雙黃燈還不斷閃著表示暫停。

  穿著同樣款式圍裙的婆婆媽媽們,忙出一頭熱汗,將熱騰騰的四神湯送到每個饑腸轆轆的客人桌上。

  她有些疑惑的看看自己所處的地方。

  這是位在承德路附近的一個小攤販,賣的是四神湯、燒賣、肉粽之類的小吃,店麵很小,生意卻好得不得了,連騎樓下都擺滿了桌子,吃東西的時候還會有路人在她旁邊走來走去。

  她環顧四周看看這裏的客人。

  有穿著髒汙T恤的勞工朋友揮汗大快朵頤。

  像大學生的情侶挨得很近,共喝一碗湯還一邊私語。

  家庭主婦吆喝著小孩坐好,叫了一盤燒賣,邊吃邊用手機催促晚歸的老公快些回家。

  看起來像上班族的男男女女坐了一桌,說著工作上的趣事和瑣事。

  她不管怎麼看,都不覺得唐衍真適合坐在這個騎樓下。

  就連其他客人也這麼想,不斷地偷偷往這邊看來,刻意壓低了他們感到驚奇的討論聲。

  看看他,一身名家設計的義大利手工西服,踩著價值不菲的亮麵皮鞋,整個人充滿優雅、高貴的氣息,更別說還有一台高級名車在旁等著。

  實在很難將他和這個忙碌、吵雜又平凡的攤販放在一起。

  「我說你……」陳嘉恩小聲的說:「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自在嗎?」

  「什麼?」唐衍真正忙著在他的四神湯裏加藥酒,一聽她這麼問,不由得有些愕然的看著她,「為什麼要不自在?」

  「天哪——」她翻翻白眼,努力控製自己的音量,「除了你之外,全世界的人都覺得你跟這裏格格不入!」

  「胡說。」他認真的反駁她,「你問過全世界人的意見啦?」

  「噢!那隻是一個比喻嘛!」她被他這一點都不好笑的幽默打敗,「你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看見華成集團的大總裁坐在這裏,感覺好像在動物園的非洲動物區看見企鵝一樣,既突兀又不自然。

  「我喜歡這裏。」他真誠的笑,「很熱鬧,你不覺得歡樂的感覺讓人更有胃口嗎?」

  她愕然的看著他,徹底傻眼。

  「你最好趁熱喝,味道會更棒,我幫你加點藥酒,你一定要試試這裏的四神湯。」

  他說著便主動拿起藥酒瓶,朝她的碗裏加了一點。

  她連忙阻止他,「夠了,我怕酒的味道。」

  事實上她一點酒量都沒有,曾經有過喝一杯啤酒就吐得浙瀝嘩啦,外加頭痛欲裂的經驗。

  「試試看。」他鼓勵她,「喝呀,你不覺得這香味很誘人?」

  的確,聞起來有點酒味,不過隱約又帶著清爽的中藥味,比較沒有那麼讓她難受。

  她拿起塑膠湯匙,喝了一小口,雙眼立刻睜大。「哇,好好喝喔。」

  「我就說吧。」他有點驕傲的說。

  隻見他加快速度喝完湯,卻留下了腸子和薏仁沒吃。

  「你不喜歡吃這個嗎?」

  他朝她眨眨眼睛,小聲的說:「不是的,這邊可以無限量加湯喔。」

  她再度傻眼,隻見他舉起手很高興的叫了一聲,「老板,我要加湯!」

  「馬上來!」

  看著他那麼高興,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她忍不住想,這邊的氣氛真的會讓他胃口大開,吃得特別多嗎?

  不知道他在家裏怎麼吃飯?是很冷清、沒人說話,還是忙著吃好料的,大家都沒空浪費時間說話?

  她突然覺得,這個黑心總裁,也許、也許啦,也許是有一點孤單吧?

  她搖搖頭,不對呀,這關她什麼事呀?

  ***

  陳嘉恩看著鏡中的自己,紮得非常整齊的馬尾,加上這一百零一套淺灰色套裝,使她看起來非常的俐落。

  穿得正麼正式,應該可以一掃前兩天的失敗,順利找到工作吧?

  她已經鬱卒到把麵試失敗歸咎到服裝上了。

  每天被拒絕也就算了,唐衍真還老是在她餓得頭昏眼花時出現,算準了她依然是失業中,開口就問她準備接受他的提議沒?

  「擦點口紅應該會好點。」

  她連忙從抽屜抓出一隻廉價口紅,因為找不到唇筆,乾脆直接在唇上塗了起來。「好像太紅了。」

  想想最後還是拿衛生紙擦掉。

  「希望麵試順利。」她對著鏡子,幫自己加油打氣,「不可以被黑心企業打倒。」

  她活力充沛的出門,一點都不想讓自己被唐衍真的打擊打倒。

  他大可害她被開除,害她跟姊姊翻臉,也可以烏鴉嘴的咒她找不到工作,不過他怎麼樣都打擊不了她積極正向的健康心態。

  「明天永遠都是新的開始。」

  每當遇到挫折時,陳嘉恩總是用爸爸的座右銘來鼓勵自己。

  看看時間,對台北的交通一向不抱持任何信心的她,決定早點出門。匆匆抓起包包,翻出陳年高跟鞋,她小心翼翼的從三樓樓梯緩緩走下。

  她腳步輕慢得連貓都要甘拜下風。

  沒辦法,她可不想驚動住在二樓的房東。她鐵門上的便利貼已經貼了兩天,催她趕緊繳房租,可是失業中的她,連吃飯、搭車都得跟大姊借錢了,哪有錢來繳房租嘛。

  一離開危險地帶,她連忙加緊腳步,衝出公寓大門,直到走出巷口才放慢腳伐,調整一下呼吸和心跳。

  她踏上紅磚道,踩著堅定的腳步往公車站牌走去。

  一輛黑得發亮的賓士車霸道地占據了機車道,慢吞吞的跟在她旁邊。

  陳嘉恩有點疑惑的停下腳步,車子也跟著她停下來,後座的車窗降下之後,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太早就撞見這個黑心商人,她還不是普通的「好運氣」。

  「早呀,陳小姐,這麼早要去哪裏?」

  唐衍真笑得比陽光還燦爛,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昨天他還想用麻辣麵線來引誘她忘掉兩人之間的過節,答應他的提議,還好她不愛吃辣,理智的拒絕他,回家自己煮了一碗泡麵充饑。

  她決定把他當透明人,也許老天就是因為她的立場不穩,跟他糾纏不清,所以才故意處罰她,讓她場場麵試都失敗。

  跟他保持距離,應該就能時來運轉吧?

  「關你什麼事?」她冷漠的看著他,「還有,你擋到後麵的機車了。」

  有沒有公德心呀,這麼大一台車跟機車爭道,不會太過分了嗎?

  唐衍真並沒有被她今天的疏離打擊到,「要去哪?」

  她停下腳步,惡狠狠的瞪著他。「拜你所賜,我得去找工作!」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用遺憾的口吻說道:「別浪費時間了,我早就說過,你找不到工作的,不如就答應我的提議,怎麼樣?」

  在他的特別關照之下,他就不相信有哪家公司,敢冒著得罪華成集團的風險,錄用陳嘉恩這個就算沒有也不打緊的小員工。

  陳嘉恩的反應則是伸出她的中指,而且兩隻手都是。

  「嗬,我隻是不想看你浪費時間罷了。既然你這麼固執要去碰壁,我也隻能由你,上來吧,好歹讓我送你。」

  「用不著。」她頭一甩,繼續往前走。

  而他的司機則是盡責的跟著她,讓唐衍真可以坐在車子裏就跟上她的腳步,繼續他的騷擾。

  「上來吧,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占著機車道吧?」

  「你要是有點公德心,自己就會讓開了。」她看都不看他,氣他這種目中無人的霸道態度。

  「反正我是黑心企業、無良商人,我要公德心幹麼?」他不在乎的笑一笑,直接連名帶姓的喊她,「陳嘉恩,你考慮過了嗎?是不是可以給我答案了?」

  三天的時間讓她思考終身大事,應該足夠吧?

  「喂!你每天都問煩不煩呀?你到底知不知道,當女生說不要的時候就是真的不要。」她記得非常清楚,當自己聽到他的要求時,立刻給了非常清楚的答覆。

  她叫他去死。

  「我以為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會冷靜考慮的。」

  很顯然的,唐衍真並不打算被拒絕。

  陳嘉恩深吸了一口氣,停下腳步轉頭看他。「我很冷靜、很冷靜的告訴你,我、不、要。」

  神經病,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替父報恩這種事呀?

  她沒興趣當一個顯然腦筋有問題,而且明顯沒人性的黑心商人的妻子。

  「你真的要拒絕?我提出的條件非常優渥。」他試著哄她,聲音溫柔得會讓所有認識他、認為他很冷血強硬的人嚇一大跳。

  「拜托——」她不耐煩的看看他,「你是活在什麼年代呀?你覺得我會為了一點點錢,出賣自己的人格和原則嗎?」

  他很認真的說:「親愛的嘉恩,你應該很清楚,我並不是隻值一點點錢而已。」很少有人跟她一樣,把身價百億的他形容成有一點點錢的人。

  她做出思心的鬼臉。「少來那套親愛的,我不是你親愛的!」

  「你真是個不聽話、不懂事的孩子。」唐衍真一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外麵的世界很險惡,你需要一個張得很大的保護傘。」

  她非常固執。「那也不需要你來提供!」

  「相信我,有我能夠依靠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當你嚐盡人情冷暖之後,記得我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她非常忍耐著才沒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唐總裁,多謝你的好意。」

  「我想你最好在我把鞋子脫下來丟你之前離開。」她擠出一個甜甜的笑,很無辜地說:「你知道,我對你的不耐煩已經到極限嘍。」

  他一樣笑笑地提醒她,「陳嘉恩小姐,你應該記得有件事需要我高抬貴手,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得罪我吧。」

  呃……生態館!他答應停工三天再跟她談的,今天已經是他答應停工的最後一天,她氣憤之下,居然完全忘記了!

  她一時啞口無言,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實在可惡透頂,她真的很想破口大罵,但為了生態館的存活,她得忍耐、忍耐再忍耐。

  唐衍真忍不住好笑,她那挫敗又憤怒的表情真是精彩極了。

  「怎麼樣?你鬥不過我的,還是準備套上婚戒吧。」

  陳嘉恩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她的傲骨告訴自己,絕不能向這個黑心總裁妥協。

  她就不相信沒有其他有力人士可以幫忙,隻要她不放棄就還有一線希望。

  現在她隻覺得唐衍真有問題,有那麼多人可以當他的結婚對象,他幹麼一定要她點頭呢?

  「我不受你威脅,你省省吧。」

  唐衍真挑戰似的抬起下巴。「原來你喜歡來硬的,我懂了。」

  希望她不要覺得他的手段太粗魯、強硬,畢竟他還不懂得怎麼品味被拒絕的滋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六章

  陳嘉恩滿懷希望的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胖乎乎的,看起來很敦厚,活像個和藹的老者,對她的態度也非常客氣。

  雖然說他那雙小眼睛老埋在履曆表後麵打量她,似乎有點懷疑,不過大體來說,她知道王律師對自己的印象還不錯。

  看來她非常有希望得到這個工作。

  老天,求禰幫幫忙吧。她緊張的在膝上交握著手,誠心祈禱她能有一個工作。

  「你的經驗很豐富哪,真是不錯。」王律師終於放下履曆表,親切的對她說:「應徵工讀生的職缺,不會太委屈你了嗎?」

  說難聽一點,事務所裏應徵工讀生,不外乎讓他們做點跑腿、打雜的工作,薪水嘛,當然不可能優渥到哪裏去。

  「不,一點都不會。」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來很誠懇,「我覺得自己學的還不夠多,若能從事務所的基層做起,對我日後的工作很有幫助。」

  她知道自己昧著良心在說謊,可是不這樣不行呀,她已經連續被十七家律師事務所用各種理由拒絕掉了。

  真是奇怪,每個人都稱讚她經驗豐富,而且具有可貴的動機,讓她覺得大有希望,可是最後卻還是婉言拒絕了她。

  這三天來,她提心吊膽擔心生態館會被拆除,不時往那邊跑,又要到處去應徵麵試,光是車錢就已經快將她淘空了。

  還好生態館那邊沒有動工的跡象,所以她今天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找工作上。

  她已經窮得無法選擇工作的內容和薪水了,她迫切需要一份收入來付房租呀。

  「我很欣賞你這種年輕人呢,你不是科班出身,卻對法律這麼有興趣,真是難得。」

  「我想要幫助別人。」她握著拳頭,真心誠意的說:「在事務所裏,可以接觸到各種不被注意的案子和弱勢團體,所以我很希望能有機會在這裏工作。」

  王律師讚賞的看著她。「嗯嗯,你說得很好,我們事務所就需要你這樣的人。」

  陳嘉恩雙眼發亮,覺得前途一片光明,想必她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而且以老板對她的好感,說不定還會阿莎力的讓她預支薪水。

  「不過……」王律師清清喉嚨,表情有點尷尬,「我們暫時沒有空缺,如果有缺,我一定馬上通知你。」

  她有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表情充滿錯愕和沮喪。

  「真遺憾,我是很想用你,不過……抱歉了,我也有我的難處。」

  「這、這樣呀。」她難掩失望的口吻,「我知道了,還是謝謝你抽空見我。」

  雖然這麼說,但她心裏還是有點埋怨,既然不缺人了,幹麼還在報上登記尋人嘛!

  害她白高興一場。

  她垂頭喪氣的定出事務所,心情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就算再怎麼耐得住打擊,連續吃了十八個閉門羹,還是會讓人意誌消沉的。

  陳嘉恩悶悶的坐上公車,鬱卒的把頭靠在窗戶上,無神的看著窗外的街景。

  車子走走停停,又有一批乘客上車,她感覺到有人在自己旁邊坐下,於是她連忙坐正,將自己的身體稍微往旁邊挪。

  「怎麼了?這麼沒精神?」一個關心中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驚愕的瞪大眼睛,轉頭看向旁邊的乘客,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想幹麼?」

  嚇!華成集團的大總裁有賓士不坐,跑來跟小老百姓擠公車?

  他還真是瘋得厲害。

  「找工作不順利嗎?」

  他露出一個笑容,但看在她眼裏,說有多不順眼就有多不順眼。

  「哼。」她從鼻孔裏噴出一個輕蔑的冷哼,表達對他的不耐煩。

  「我的提議依然有效。」

  「留給別人吧。」她已經說過一千一百次完全不考慮了,這家夥是怎麼回事,受不了被人拒絕嗎?

  「是嗎?據我所知,你有非常急迫的理由,得在短期內找到一個工作,可偏偏沒有一家律師事務所願意錄用你。」

  他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讓她看了就火大。「你很閑嗎?沒有其他事好做了?跟在我屁股後麵數著我被事務所踢出來的次數,會讓你覺得很爽嗎?」

  唐衍真點頭。「或許。」

  「變態。」她沒好氣的說。

  「我看你該認真考慮答應我的提議了。」他完全看不出來她有什麼理由拒絕。

  不夠優渥嗎?還是她天生反骨,不喜歡人家沒來由的對她太好?

  「等我山窮水盡,淪落街頭的時候,或許會認真考慮。」

  他看著她,深邃的眼睛裏閃著笑意。

  他的眼睛清澈有神,挺直的鼻梁和性感的薄唇看起來怪優雅的,難怪漢欣老捧著他的照片發癲。

  搞什麼呀?她居然覺得這個黑心商人帥呆了?!

  那怎麼行,她怎麼可以這麼膚淺,不管他的眼睛鼻子有多端正好看,骨子裏是個無良奸商是不會變的。

  唐衍真笑看著她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從有些迷惑到懊悔,似乎臉上真實反應了她內心的掙紮。

  「我要是你,說話就會小心一點,有時候胡說也會成真的。」

  「呿——」她輕叱一聲,擺明了不相信自己會有流落街頭的一天。

  除非這世上的公理正義都死光光了,否則她才不可能慘到這種地步呢。

  ***

  陳嘉恩仰著頭,無語問蒼天。

  為什麼?到底為了什麼呢?

  這世界上隻要有錢,就可以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嗎?

  看著她所有家當整齊的堆放在貨車上,她有一種憤怒到想哭的衝動。

  「姓唐的!算你狠,我不會認輸的。」

  這個小人、奸賊、惡徒!

  居然給她的房東一筆錢,條件就是要他將自己掃地出門,想當然爾她那個一年內漲了三次房租的混帳房東,絕對很樂意這麼做。

  而且還得意揚揚的把他跟唐衍真做生意有多劃算,拿出來跟她炫耀,一點都沒考慮到她這個受害者的心情!

  唐衍真一定給了他不少錢,才會讓小器得跟芭樂屎沒兩樣的房東,替她弄來一台貨車,沒直接將她的東西丟在路上。

  她正感安慰時,那台貨車卻在她麵前,活生生、血淋淋的載著她的東西落跑掉。

  「耶?司機!停車呀!」她趕緊拔腿狂追,「你要去哪?喂、喂!我還沒上車呀!」

  兩條腿的她,壓根就追不上四個輪子的貨車,隻能欲哭無淚的看著貨車駛離。

  「怎麼會有這種事呀?」

  找不到工作就算了,現在又被房東掃地出門,所有家當還被黑心司機卷走。

  有沒有誰這麼倒楣呀?

  一陣勇士進行曲的鈴聲響起,她哀怨的拿起隻能接不能撥的手機,覺得自己此時需要的是大哭一場,而不是另外一個壞消息。

  「嘉恩學姊!你在哪裏?」

  她聽見了熱心學弟焦急的聲音,無力的說:「我有點事,還在忙。」

  她得去警局報案,想辦法把她的家當弄回來,該死的,她沒記下車牌,隻能去問問房東在哪找的黑心司機了。

  「哎呀,學姊!你快點過來,怪手準備要動工了,這次他們請了警察過來,我們全被圍在工地外麵。」

  「什麼!我馬上到!」陳嘉恩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喊住他,「等等,你身上有錢嗎?」

  學弟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老實的說:「有呀。」

  「太好了,我坐計程車去,你先幫我墊錢!」

  事情十萬火急,沒時間讓她慢慢換公車了。

  她二話不說衝向巷口,伸手攔計程車,過去的小黃不是已載客就是搖手拒載。

  「爛死了,為什麼每次緊要關頭就是攔不到車?」

  她氣呼呼的舉起手,賣力的對著朝她駛過來的小黃猛搖手。

  小黃照樣呼嘯而過,倒是一台黑色賓士停了下來,後車門還剛好對著她打開。

  「又見麵了。」

  她幹麼要覺得看到唐衍真很驚訝?

  她已經氣到不想罵他了。「我沒空跟你羅唆!」

  「上車吧,嘉恩,我知道你急著要到哪裏去。」他一點都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裏。

  陳嘉恩看看他,在心裏考慮著。

  這個時候很難攔到計程車,如果太晚過去現場,也許會發生無法挽回的遺憾。

  如果上他的車就來得及,說不定還能說服他命人停工,她隻要忍耐著不打扁他自大狂妄的臉就好。

  兩害相權取其輕。

  好吧,她咬咬牙,上車了。

  「過去一點。」她嚴肅的說:「麻煩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到生態館去。」

  現在沒有時間跟他計較他收買房東的小人行徑,生態館的存亡比較重要。

  「當然。」唐衍真將一個資料夾放在她腿上,同時送上一枝名牌鋼筆,「看一看,同意就簽名。」

  不會是司爾達那天拿來的合約吧?

  她橫掃他一眼。「我怎麼覺得看了會對我有壞處?」

  「這是我請司爾達擬出來的合約,你可以仔細讀過之後再做決定,不過我得說,對你相當有利。」

  她狐疑的看著他,翻開了資料夾,裏麵果然條列式地寫了一堆艱澀的內容,看得她有些頭昏腦脹。

  她皺著眉,揉著太陽穴。「你到哪裏找的機要秘書?他知道中文的正確用法嗎?」

  「意思就是你看不懂?」他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就是要她看不懂才有用。

  陳嘉恩翻翻白眼,用力將資料夾打回他胸前,他笑著伸手壓住她的手。「簡單的說,這是你跟我的結婚契約。」

  「拜托,你還沒死心呀?」她不耐煩的說,試著想把手抽回來,但他卻由壓改為抓,不讓她抽手。

  她從他溫熱的皮膚清楚感受到他那可怕的男性魅力,下意識直想逃。

  她完全不想跟無良商人有瓜葛呀。

  「讓我解釋一下。」他認真的說:「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各種條件依然有效,隻要你同意嫁給我。」

  她搶著說:「我不同意。」

  「嗬,你會同意的,你並不需要真的將人嫁給我,隻要將你的名字嫁給我就行了。」

  她皺眉。「我不懂。」

  「很容易的。你得先了解我目前的情形,我是一個……你們怎麼說的?鑽石級單身漢?」

  她做個鬼臉。「你還真要臉。」

  「謝謝。」他給她一個禮貌的微笑,繼續說:「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應付一個對幹涉我婚事很有興趣的女人。」

  她很好奇他說的那個女人是誰,不過還是忍耐著沒問,畢竟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關她屁事呀?

  「所以我決定結婚,現在這個時機剛剛好,而且我結婚以後可以運用的資源會更多。」

  他沒有必要把父親遺書裏的但書告訴她,根據父親的遺囑,他在瑞士銀行的钜額信托得在他結婚之後才能動用。

  現在他有這個需要,所以才決定結婚。

  「非常好。」她擺出撲克臉,決定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動搖,「但還是跟我沒關係。」其實還挺難的,尤其他是這麼一個……該死的!很性感的男人。

  「有關係。我得遵照我父親的遺願,娶陳家的女兒。」

  嗯哼,換句話說隻要是陳家的女兒就好,是不是她嘉恩根本沒差?

  突然有股沒來由的不爽,她沒好氣的說:「那很好,你還有其他的選擇,據我所知,至少有一個人非常樂意嫁給你。」

  他幹麼不考慮二姊呢?又漂亮又有意願,兩個人很配嘛。她酸溜溜的想著。

  拜金女跟黑心商,真是絕配!

  「你還是不明白。」他笑著搖頭,「我自己並不需要這個妻子,所以沒有必要找一個對我太有興趣的女人,我不是個喜歡麻煩的人。」

  她有一點點懂了,他之所以對她另眼相看,不是因為她有什麼驚人的優點,而是她對他沒興趣?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她感到很惱火。

  「你應該仔細考慮一下,除了你名字掛在我的身分證配偶欄外,我對你沒有任何的要求。」

  她有點懷疑的看著他。「我幹麼要相信你?」

  他搖了搖手上的合約。「沒錯,你可以不相信我,所以才要有這份契約,保障你,也保障我。」

  陳嘉恩想了想,還是搖頭。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卻隻要求她的名字出現在他身分證後麵呀?

  「你很固執。」他盯了她一會,「一年而已,對你而言會很困難嗎?」

  咦,是錯覺嗎,怎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悲傷呀?

  「也不是很難,隻是我沒有理由幫你。說實在的,你需要一個老婆,那、那也是你的問題嘛。」

  唐衍真一臉遺憾的說:「有件事你不知道。」

  「什麼?」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那張掛著禮貌微笑的臉,有些不懷好意。

  他拿出手機。「你的生態館,隻要我一通電話,砰的一聲就會不見嘍!」

  她氣得咬牙瞪他。「你……會不會太小人了?」

  「我隻是要你知道,隻要你簽約,我可以讓步到你不敢相信的地步。遺是你希望我馬上打這通電話?」

  她咬著唇,開始認真考慮他這個荒謬到家的提議。

  「好,讓我弄清楚。」她將他手上的合約搶回來,認真的看了看。「上麵沒有寫……」

  她臉一紅,支吾著,「沒寫清楚,關於、關於夫妻的義務……」

  天哪,丟死人了,他應該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吧?

  當總裁的人,不會笨到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才對。

  他一挑眉,了然於心的笑了。「我大概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可以加上去,我沒有意見。」

  「真的?」她用懷疑的口吻說:「隻要我覺得有必要,就可以一直加?」

  「沒錯,你花點時間仔細看完,將你覺得有需要的東西加上去,再拿回來讓我簽字就行了。」

  看她小心翼翼的謹慎模樣,還真把他給逗笑了,他不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這張結婚契約帶給她的利益遠遠超過他所能獲得的。

  「如果……」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是說如果,這隻是假設性問題,所以你先不要以為我同意了。」

  他笑著點頭,再一次被她的緊張兮兮逗笑。

  「我懂得什麼叫假設性問題,我讀過一點書。」

  「我是說,如果我簽了這份契約,你能同意我們的……呃,婚禮之類的會很低調,除了你我的家人,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她可不想變成別人關心注意的焦點。

  「我可以同意最低調、不公開的婚禮,但是你的身分,恐怕無法如你所願的不會眾所皆知。」

  陳嘉恩有點哀怨的點點頭。「我想也是。」

  華成集團的總裁夫人,要完全不對外曝光,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還有什麼假設性的問題嗎?」

  「有!」她認真的點頭,「假設我同意了這份契約,一定要跟你一起住嗎?」

  「哈。」他的反應則是忍俊不住的笑了一聲,用問題回答問題,「你說呢?」

  「我想應該是要的吧。」她低著頭,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幹麼要這麼認真考慮他的提議。

  她應該很不齒他對自己的威脅才對,她怎麼可以向惡勢力低頭呢?

  「你還有問題嗎?」

  她搖搖頭,懊惱的模樣讓唐衍真覺得她真是可愛又有趣。

  「那麼我有一個要求,你絕對不可向別人透露我們的婚姻是一份契約,包括你的家人、好友,否則我會向你求償。」

  除了他的左右手之外,他並不打算讓他的契約婚姻天下皆知。

  「求償?」

  想必是天價賠償金吧,黑心商人就是黑心商人呀,連她這麼貧乏的人,他也能狠心想到求償這件事?

  就算他把她告到死,得被關一輩子,她恐怕也沒有能力賠償他。

  她勉強的點頭。「如果我簽了約,自然會依照你的條約去做,不過……真的隻要維持一年的婚姻關係就可以了嗎?」

  「除非你希望延長時間,否則就是一年沒錯。」他笑著提醒她,「白紙黑字寫得非常明白。」

  陳嘉恩再度陷入思考。

  她隻要假裝是他的妻子,什麼義務都不用盡,同時還可以利用華成集團各種龐大的資源。

  她可以決定資助的對象,她可以自由讚助各個弱勢團體,她有許多時間用來幫助有困難的人。

  她有大筆的資金可以運用,她有精銳律師團可以倚靠,還有總裁夫人的超大光環加持。

  隻要答應跟他契約結婚一年就好?

  怎麼想都覺得條件好得太不真實,是不是唬人呀?

  「我真的可以把我額外想到的約定都加上去?」

  他肯定的點點頭。「真的。」

  那好,她要加的第一條就是,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得要求履行夫妻義務。

  「生態館立刻會被保存下來,還有專款維護,隨時可以重新開放?」她不放心的追問。

  「我記得我是這麼說的沒錯。」他歎了一口氣,「你一定要把每件我答應過的事,都重複拿出來問幾遍,好肯定我不會騙你才能安心嗎?」

  「當然。」她不假思索的說:「畢竟你……」

  唐衍真替她接話,「是無良奸商,我知道了。」

  真是可悲呀,他自認是好人,也沒幹過什麼壞事,想不到居然被她看得這麼低,連人格都被踐踏得徹底。

  「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在上麵簽名吧。」

  陳嘉恩握著筆,內心交戰著。管他的,反正她也看不出自己有吃虧的可能,而且現在又已經山窮水盡,也隻能這樣了。

  她咬咬牙,狠下心簽了。

  他滿意的點點頭,提醒她,「一式兩份,下麵那份也別忘了簽名。對了,你明天有空嗎?」

  天真的小嘉恩呀,實在是太嫩了,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個非常優秀的精英團隊,他們有天大的能耐,能夠舉出一百個這份契約不合法、無效的地方。

  唐衍真完全沒有打算隻將這個婚姻維持一年。

  他喜歡陳嘉恩的程度,讓他可以使盡任何手段來哄騙她上當,而且絲毫不感到愧疚。

  她一臉諷刺的對他笑。「不用上班的人,當然有空,幹麼?」

  真是戲劇化的人生呀,三天前她還是律師事務所的小助理,現在卻即將成為華成集團的總裁夫人。

  雖然是假的,可也夢幻得讓人不敢置信。

  「參加婚禮呀,還能幹麼?」

  「咦?」她傻呼呼的,一時反應不過來,「參加誰的婚禮?」

  他輕笑一聲,露出充滿包容和喜愛的笑容,「你的呀,真是個笨蛋。」

  陳嘉恩一愣,看著他那斯文優雅的微笑,感覺心跳快得像坐上了雲霄飛車。

  這真是太刺激、太驚嚇了。

  她真的……要嫁給他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七章

  陳嘉恩有點忐忑的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景色,她知道自己離皇室越來越近了。

  她有些緊張,表情哀怨的看了唐衍真一眼,偶爾有車燈、路燈從窗外透進來,讓他俊秀的臉忽明忽暗。他正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腿上,閉著眼睛假寐。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他修長的手指,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有著見證他們婚姻的戒指。

  而她……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也有個相同款式的婚戒,在她輕輕移動平時發出璀璨的動人光芒。

  他們的婚禮很低調,就隻有媽媽、大姊和漢欣參加。漢欣聽見她要結婚的消息時,已經尖叫著快昏倒的樣子,後來在法院看見她未來的「老公」時,居然還受驚過度而昏倒了,因此整個公證儀式過程中,都是司爾達攙扶著她。

  而男方沒有任何親人到場,隻有司爾達和高寒觀禮,當作男方的證人。

  她在結婚證書上用印時,看見了媽媽眼角滑落的眼淚和欣慰的笑容。

  媽媽八成以為她嫁入豪門,就是得到幸福吧?

  這隻是一份契約而已,雖然對她來說的確是沒什麼損失,但想到自己以前曾經多次幻想婚禮要多浪漫、多感人,現在居然為了利益而結婚,多少有點諷刺的味道。

  她真的可以適應豪門生活嗎?

  她成為他名義上的妻子,那,那在生活上,真的可以做到跟他完全分開嗎?

  「在想些什麼?」

  唐衍真突然開口,打破車裏的安靜,讓她嚇了一大跳。

  她連忙說:「沒、沒有呀。」

  她慌張的表情和狼狽的語氣,怎可能能逃過他的眼睛。「說謊。」

  他舉起手來,她下意識把頭往後一仰,明顯拉開跟他的距離,而唐衍真卻隻是順手將自己的頭發往後爬而已。

  她突然一陣臉紅,感到好心虛,剛剛那一瞬間,她還以為他要伸手碰觸她呢!陳嘉恩的心因為羞愧而狂跳不已。

  「我才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想,有什麼好想的,我一點都不擔心!」

  他笑一笑,似乎很習慣她的嘴硬。「不用擔心,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

  現在很肯定沒有,但是未來的日子他可不保證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不過驕傲如他,也打定了主意,在她沒有心甘情願說出「我願意」前,他絕不會對她做出任何不禮貌的事,畢竟他也不希望將她嚇跑。

  隻是很多時候,他會克製不住自己對她的好感,而忍不住想逗逗可愛的她。看她麵紅耳赤、尷尬緊張的模樣,總能讓他樂不可支。

  「擔心?我才不擔心呢。」她逞強的說:「我有合約在手上,一點都不怕你會出什麼花招。」

  「聽起來你好像覺得很遺憾。」他扯出一抹取笑的笑容,對她眨了眨眼睛。

  「你少臭美了!」她根本沒預設立場,一點都沒有期待他會對她有什麼舉動,反正、反正他們也不過是契約婚姻而已。

  「是嗎?」他閉上眼睛,唇邊依然帶著笑意。「我有點累,等我們到家再叫我吧。」

  陳嘉恩一愣,我們家?

  那是她的家嗎?

  「對了。」他依然閉著眼睛,「你要是不累的話,不妨利用這個時間想一想。」

  她一臉狐疑的問:「想什麼?」

  「想你要去哪裏度蜜月。」

  咦?蜜月?契約婚姻還需要度蜜月嗎?

  他是腦袋秀逗,忘記他們的誓言是假的,還是覺得演戲就要十足,既然結了婚就該去度蜜月?

  神經呀!他幹麼找她去度蜜月,難道他不知道,度蜜月是一種非常親密的旅行嗎?

  她愈來愈搞不懂他了。

  她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想蜜月地點,滿腦子都是「他到底想幹麼」之類的事。

  不一會車子已經進入了皇室的歐洲花園,平穩的行駛在車道上,她看見前麵車上的司爾達和高寒下了車,朝他們這邊走來。

  「喂!」她有點猶豫的推推他的肩膀,「到家了。」

  唐衍真睜開眼睛,扭了扭發酸的脖子,突然之間,他猛然湊近陳嘉恩的臉,她嚇得把自己頂在椅背上,雙手壓著唇,驚訝得渾身僵硬。

  她的鼻尖跟他的距離不會大於五公分,她如果眨個眼睛,說不定睫毛就會在他臉上亂掃。

  所以她屏著氣,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他幹麼?是、是打算吻她嗎?

  這也未免太刺激了吧?難道她的初吻對象,就是這個黑心的無良商人嗎?

  她是不是可以拒絕他呀?

  合約上有寫明不必履行夫妻義務,親吻算不算呀?

  唐衍真頭一側,嘴唇都快貼到她耳殼上,低語著,「別叫我喂,我有名宇的。還有,我沒打算吻你,手可以放下來了。」

  陳嘉恩感覺到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臉上去了,她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我才沒有以為你……我隻是、隻是反射動作!」

  他盯著她,微微一笑。「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呀,你要是老實一點,說不定我會如你所願。」

  她生氣的反駁,「去你的!誰想被你親,呸呸呸!」

  「看你仰著頭一臉期待的樣子,真可愛呀。」

  「你真不要臉!」她覺得自己像被貓戲要的老鼠,既憤怒又害怕。

  她正絞盡腦汁想要拿出一些罵人的話來挽救自己的劣勢時,司爾達已經將車門打開,而唐衍真則是笑著下車,他拍拍司爾達的肩,神情愉悅的說:「出乎我意料的,結婚是件挺有趣的事呢。」

  他才一說完,車裏就飛出一個黑呼呼的東西,要不是他閃得快,那東西一定會正中他的後腦勺。

  可是剛走過來的高寒就沒那麼好運了,啪的一聲,他的俊臉被打個正著,痛得他雙手捂住臉,噢的叫了一聲。

  陳嘉恩探出頭來,吃驚的說:「啊!對不起!」

  她跑下車,趕緊衝到高寒麵前,忙不迭的問:「你有沒有怎麼樣?痛不痛?」

  「當然很痛啦!」他沒好氣的說。

  他早就知道陳嘉恩這家夥亂七八糟的,一點都不適合總裁夫人這個位置所需要的形象!

  唐衍真和司爾達則是吃驚的看著這個皇室的女主人,隻穿著一隻球鞋,惶急的從他們身邊跑過。

  高寒是第一個知道女主人穿幾號鞋的人。

  ***

  陳嘉恩有點後悔一時氣憤之下,拿鞋子攻擊唐衍真。

  沒正中目標就算了,現在還落得被人家拿這種驚訝眼光看待的下場。

  她不知道這個有著一頭白發,穿著一身大禮服的外國老伯伯會怎麼看待她——一個穿著粉色襯衫、牛仔裙,和一隻球鞋的女孩。

  他的臉好嚴肅喔,腰杆挺得筆直,不用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這個外國老伯,一定是個很有身分地位的人。

  「這是老喬治。」唐衍真看她一臉呆滯,於是說道:「是皇室的管家。」

  「呃?管家?」她有點迷惑的看著他,「真的嗎?我還以為他是你的老板耶。」

  「喔,我想他也這麼希望。」他笑著說:「有事你就找老喬治,他會幫你將一切安排妥當。」

  「但是我……」她有點猶豫,最後小聲的說:「我看他好像很嚴肅,我英文很爛,他會不會因為這樣打我呀?」

  唐衍真看著老喬治,笑笑的說:「你會嗎?」

  「當然不會。」老喬治依然擺著專業的撲克臉,字正腔圓的說。

  「啊——你會講中文?」真丟臉,瞧她又出了什麼糗?

  「是的。夫人,請跟我來,你的東西昨天就送到了,都放在你的房間裏。」

  「我的房間?我的東西?」

  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唐衍真,他則是點點頭。「去吧,早點休息,記得想一想我的問題。」

  「問題?」她腦袋一時轉不過來,等到想到他指的是蜜月地點時,臉又紅了,「喔,知道了。」

  她連忙跟著老喬治走,突然聽見背後有人輕喊,「衍真,我有事得跟你談談。」

  陳嘉恩好奇的回過頭,剛好看見三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其中一個有著長鬈發的女孩長得非常豔麗,相當具有野性美,不過正一臉無聊的打著哈欠。

  另一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看起來很溫柔,好像有點麵熟;另一個年紀稍大,妝化得很濃,穿著非常搶眼的紫色小洋裝。

  「夫人,這邊走。」

  老喬治不讓她停下腳步,在皇室裏服務超過半個世紀的他,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不希望夫人在皇室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會破壞新婚氣氛的事。

  「喔,好。」她很好奇那三個女人是誰,是唐衍真的親人嗎?

  是的話,怎麼沒來參加婚禮?

  不是的話,怎麼會這麼晚了還在這裏呢?

  她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跟著走上鋪著紅毯的樓梯。

  兩邊氣派的羅馬柱不斷的往上延伸,寬闊的走廊照明很好,壁上掛著珍貴的土耳其手織裝飾毯。

  整個皇室內部裝潢表現出一派尊貴雍容的氣象。

  雖然陳嘉恩是個平凡的受薪階級,不過她從來沒有什麼貪婪、虛榮的想法,所以並沒被這種氣勢嚇到。

  她坦然的走進一間充滿法國華麗風情的房間,一點都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

  在看見背間裏的那張床時,她驚喜地歡呼了起來。

  那是張豪華的四柱雙人床,上麵還綴著雙層的米黃色蕾絲,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樣子。

  她一時興奮,急忙脫掉鞋子,歡呼著跳到床上去,一邊唱歌,一邊手舞足蹈。「好軟的床喔。」她將自己用力丟向床上,深深陷入柔軟的天鵝絨軟墊裏。「好舒服喔。」

  突然之間,她想起房間裏並不是隻有自己,連忙爬起來,尷尬的說:「這床好舒服喔,你要不要也躺躺看?」

  老喬治搖搖頭,露出了一點點微笑,像是個慈祥的長者,正看著淘氣的孫女般溫馨。

  老喬治告訴她如何招來傭人之後,隨即轉身走出去,還不忘替她帶上房門。

  陳嘉恩轉頭便發現,她那失蹤的家當,全都好端端的放在房間中央,正靜靜的等她來整理。「我就知道!又是他搞的鬼!」

  她就說嘛,她那些東西能值多少錢,怎麼會有人想偷?

  原來又是被有錢通神的唐衍真擺了一道。

  「真受不了這個人,說不定我找不到工作也是他搞的。」

  她雖然氣憤的這麼想,但沒證據也不能隨便誣賴他,說不定他真是無辜的呢。

  不過以他之前的劣行看來,要說跟他無關,恐怕也很牽強啦。

  她一邊想,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突然覺得疲倦。

  經曆了那麼忐忑的婚禮,一整天下來,她還真是有點累了。她稍微瀏覽了一下房間之後,在鑲花玻璃後麵找到了一間隱密的乾濕分離浴室,並且非常滿意裏麵有個巨大舒適的按摩浴缸。

  「太好了,有錢果然是件好事。」她開心的說。

  十分鍾後,她已經躺在充滿玫瑰花香和無數泡泡的浴缸內,徹底的放鬆自己。

  「蜜月?真是的,誰要跟你去度蜜月呀?又不是真的結婚,還蜜月咧。」她下意識玩弄著潔白的泡沫,有些生氣的喃喃自語著。

  「我幹麼為了他一句話就這麼認真呀?才不理他咧!」

  可是她知道,唐衍真是個黑心商人,而且是相當固執的那一種,這一點可以從他堅毅的下巴線條中看出來。既然他堅持要度蜜月,她大概也沒什麼立場反對。

  蜜月去維也納似乎不錯……她連忙搖頭,有點氣憤自己的認真。

  「怎麼搞的?我幹麼真的開始想地點,我又不想去。」

  她有些頑皮的吹開手中的泡沫,雖然平常老是表現出強悍、不認輸的一麵,但她在某一方麵仍是非常的純真和稚氣的。

  陳嘉恩大聲的說著自己不想去的理由,卻沮喪的發現,她腦海裏還是轉著要去哪裏的念頭,弄得她矛盾得要命,開始對自己生氣起來。

  「氣死我了!陳嘉恩,你到底有沒有骨氣呀!」

  她愈想愈心煩,乾脆把身體往下一沉,憋住氣息將自己完全沒入水中。

  她的雙耳都在水麵底下,因此沒聽見有人轉動門把推開浴室的門,當然也看不見廁所的厚地毯上多出了一雙腳。

  唐衍真打開吊櫃,隨手抓出一件純棉的浴袍。經過一個上午的辦公、下午的婚禮,還有稍早白袖茹的道歉和讓步小插曲,他還真的有點疲累了。

  因此在喝過一小杯白蘭地之後,他決定洗個舒服的熱水澡來放鬆身心。

  他一邊俐落的解開襯衫扣子,一邊在心裏想著陳嘉恩,那個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女孩。

  他不大相信白袖茹真如她自己所說,會對他的婚姻給予祝福,並且為過去的反對和不理性道歉。

  他了解她這樣的女人,也猜得到她使這招以退為進,是為了她那個漂亮的外甥女。

  如果她以為自己這麼容易就被美麗所惑,那也太看不起他了。白袖茹以為把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放在家裏,會讓他有想亂搞的衝動,那還真是錯得離譜。

  看樣子她是相信日久生情、近水樓台那一套。

  他將脫下來的衣褲整齊的折好,放到隱藏在洗手台下的汙衣籃中,這才推開布滿水珠的玻璃門,門後就是那華麗又寬大、足足容納得下三個人的按摩浴缸。

  看到滿是泡沫的浴缸,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伸手觸了觸水溫。「是熱的。」

  他一向討厭這種泡泡浴,他搞不懂這些泡泡有什麼好處,而且也太娘們。

  是誰跑到他的浴室來大洗泡泡澡,而且洗完還沒收拾?

  皇室裏的傭人一向很規矩,白袖茹母女也不可能到他的浴室大洗泡泡浴。

  他露出一個微笑。「嘉恩。」除了她,似乎也沒有別人了。

  她住在他隔壁的房間,和他共用相連的浴室,兩個小時前就上來的嘉恩,的確有可能因為感到疲累而來個泡泡澡。

  「真是的,看來我要好好改改你這壞習慣了。」這個女孩居然在弄出一缸的麻煩泡泡之後,就跑得不見人影。

  唐衍真頗不以為然,搖著頭伸手進浴缸,想將塞子拔掉流掉這一缸水。

  他稍微摸索了一下,感覺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快到他來不及反應。

  甚至在事後想起來時,都還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笨蛋。

  陳嘉恩全神貫注的在水裏練習憋氣,正數到三十八時,突然感覺有東西碰觸到她的大腿,她嚇了一大跳,猛然吸進一大口水,嗆得鼻子痛、頭更痛。

  於是她掙紮著坐起來,不斷的咳嗽,臉上的泡泡讓她無法立刻把眼睛睜開來。

  當她從水中坐起來時,毫無防備水裏有人的唐衍真,居然因此嚇了一跳而往後坐倒。

  她伸手把臉上的泡泡抹開,咳嗽著睜開眼睛,根本還來不及發出尖叫,唐衍真已經先發製人地大喊,「對、對不起!」

  她也大叫一聲,連忙把身體往下一沉,但眼睛並沒有忽略他陡然變紅的臉。

  陳嘉恩相信他臉紅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蒸騰的水氣。

  她別開臉不去看他的裸體,隻聽見他跑出去的聲音,還有門砰的一聲被用力關上。

  她忍不住覺得好笑,這個華成集團的總裁,居然、居然比她想像的還要純情。

  這不是太不可思議了嗎?

  托滿缸泡泡的福,她並沒有走光,他實在不需要驚訝成那個樣子吧。

  反倒是他,雖然是驚鴻一瞥,不過他的好身材,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為之臉紅心跳不已。

  第一次,陳嘉恩覺得自己在跟唐衍真的對抗戰中占了上風。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八章

  唐衍真覺得自己像個笨蛋。

  一直到現在,他居然還想著那雪白細嫩的雙肩,還有那略濕、披散在肩上的長發。

  他居然在那澄靜、無辜的雙眸凝視下落荒而逃,那樣子簡直像個未經人事的愚蠢少男!

  他煩躁的躺在床上,開始分析自己表現得像個笨蛋的理由。

  第一,當然是因為他太過驚駭了。

  第二,絕對是因為他未著片縷。

  他覺得當一個男人光溜溜的時候,也是最脆弱的時候,表現得不像自己,那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他一向是主導慣了的人,但在剛才的浴室事件中,他沒有絲毫的主控權,隻能像個傻瓜似的道歉,然後匆忙逃開。

  或許他應該高傲的向她指出,那是他的浴室,並且麵無表情的叫她離開。

  如果他衣著整齊,他鐵定會這麼做,但糟就糟在他沒穿衣服呀。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他抬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但那敲門聲卻是從浴室的方向傳來。

  他俐落的翻身站起,有些狐疑的拉開通往浴室的門,隻見陳嘉恩散著一頭秀發,穿著一襲可笑的粉紅色運動服,雙手背在身後,賊兮兮的對著他笑。

  「做什麼?」他想到剛剛的尷尬,聲音不免有些不自然。

  她收起隨時會露出來的笑容,正經八百的說:「你的東西掉了。」

  她的手從身後伸出來,手上拿著他的棉質浴袍。「你跑得太快,我來不及叫你。剛剛真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浴室是相通的……嘻嘻。」

  早知道她就會上鎖,也不會害他那麼狼狽了。

  看她一臉忍俊不住,他突然覺得火大,一把搶過那件浴袍。「你笑什麼!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女人看見一個光屁股的男人應該尖叫,而不是笑!

  有什麼好笑的!

  他對她唇邊的笑意感到生氣,也懊悔自己慌亂的表現似乎搞砸了一切。

  這下可好,在她心中,他是不是變成搞笑的小醜了?

  麵對他的火氣,陳嘉恩有些疑惑的揚揚眉,趕緊收住笑容,意識到對徹底走光的他而言,這件事的確不好笑。

  可是,這能怪她嗎?想想也真是意外得好笑,一個大集團的總裁,在脫光衣服之後,應變能力居然降到了最低。

  這麼愛麵子的他,意外出了這麼大一個糗,八成很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吧。

  這麼想想,她好像真的不應該笑,甚至為了保全他的男性尊嚴,她應該尖叫個幾聲,表現得慌張一點。

  她露出抱歉的表情,臉孔看來有些無辜。「對不起,的確不好笑,我道歉。」

  看她一副被自己嚇到的樣子,唐衍真忍不住低聲詛咒,「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給自己找這大麻煩。」

  他連想凶她一頓以維護自己受傷的自尊,都覺得萬分過意不去。

  這個該死的陳嘉恩,為什麼她就不能表現得一如他所預期?老是這樣脫序演出,害他不知道該如何招架才好。

  她一定要如此與眾不同,讓他毫無防備能力,以證明她的魅力驚人嗎?

  這該死的小鬼!

  「對不起喔。」她像個童子軍似的,舉起三根手指頭,「我發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真的,我馬上就會忘記整件事。」

  「最好你的承諾很值錢。」他輕輕哼了一聲,「下次記得鎖門,否則又便宜了我。」

  「你沒有看到我,倒是我……」她忍不住想笑,但一看到他充滿殺氣的臉,連忙用手遮住嘴巴,兩隻靈活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充滿了忍俊不住的笑意。

  「好了,不許再說了!」他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口氣微帶凶狠,「你不希望新婚第一天就出事吧?」

  他可不想在羞憤交加的情況下,抓起新婚妻子猛打她的屁股。

  出什麼事?難道是……

  陳嘉恩一呆,雙頰泛起兩抹紅暈,她知道,又是自己想太多了。

  「趁我還沒氣到要掐死你之前,你快點回去吧。」

  「噢……那,晚安嘍。」她輕快的溜回浴室,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甜甜對他一笑,「祝你有個好夢。」

  唐衍真眉頭一皺。「知道了。」

  祝他有個好夢,她是把他當作幾歲的孩子?

  自從他九歲喪母之後,再也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了,他感覺到有一種消失已久的溫柔,似乎又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

  ***

  新婚第一天。

  陳嘉恩覺得自己像無頭蒼蠅似,她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她在皇室的生活。

  她梳洗完畢,偷偷打開唐衍真那邊的門,意外發現他的房裏空蕩蕩的,看來他似乎已經起床離開了。

  陳嘉恩壓抑住想到那邊探險的欲望,趕緊回來呆呆的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發呆的情況持續到一個穿著製服,戴著小圓帽的年輕女傭來請她下樓用餐。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大得嚇人的餐廳,匆匆忙忙的推開門,狼狽的跑了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是白袖茹那輕蔑中又帶點不屑的冷酷最為明顯。

  陳嘉恩有點尷尬的站著,看著占據在餐桌左右的三個陌生女子,老喬治為她拉開了一張椅子。

  「請坐,夫人。」

  她連忙坐下,心虛的對這三個身分不明的人笑了一笑。「早。」

  「早呀。」範愛茹輕快的跟她打招呼,漂亮的臉龐充滿著對她的好奇和熱情,「昨晚睡得好嗎?」

  陳嘉恩感覺得出來,這個具有野性美的女孩,是餐桌上唯一對她不帶敵意的人,她開始感謝老喬治為她拉開的是她旁邊的椅子。

  「想必是睡得很好。」白袖茹冷冷的說:「所以才會在早餐時間遲到,過去從來沒有人這麼不準時過。」

  「哎唷,媽,人家剛來怎麼會知道這裏的規矩呀?」範愛茹笑著說:「大嫂,我們這裏習慣早上八點一起用餐,隻有早餐這樣,其他時間倒是沒有什麼規定。」

  陳嘉恩趕緊點頭。「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準時下來的。」

  這女孩叫她大嫂?難不成是唐衍真的妹妹?

  真是怪了,唐衍真會不會太糊塗了?還是他故意讓她陷入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裏呀?

  雖然是契約婚姻,但好歹也得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認識,而不是把她一個人丟著不管吧。

  「還有。」白袖茹嘴角微斜,不滿的說:「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服儀,我不允許這樣隨便的打扮出現在餐桌上。」

  她低頭看看自己舒適的運動衣褲,一點都不明白到底哪裏不好,不過既然人家這麼說,那初來乍到的自己也隻有聽話的分。

  唉,豪門就是豪門,連吃飯都這麼講究,看她們一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活像要去參加什麼盛會似的,不過是一頓早飯嘛。

  她開始猜想,這個凶巴巴的臭臉老女人,該不會是唐衍真他媽吧?

  有這麼難以相處的婆婆,看來她的日子恐怕不大好過。

  範愛茹看她一臉忐忑,於是發出正義之聲。

  「媽,你本末倒置了吧?大嫂才是這裏的主人,我們隻不過是借住的客人,你幹麼搬出這些規矩來為難人家?」

  「愛茹!」白袖茹非常不滿女兒胳膊向外彎的態度,厲聲道:「這裏有這裏的規矩,我不管誰是主人誰是客人,總之規炬有維持的必要,我不許隨隨便便一個來曆不明的人破壞規炬。」

  這話倒真的挺刺耳的,陳嘉恩皺起眉毛,直覺這女人是衝著她來沒錯了。

  這時候老喬治正在幫白袖茹倒咖啡,一個不小心,咖啡溢出杯沿,灑了她一裙子。

  「你幹什麼?」

  「對不起,白夫人,我立刻幫你處理。」

  「不用了,笨手笨腳的!」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知道這個老家夥絕非失手。

  「姨媽,你沒事吧?」顏織錦連忙拿起餐巾,殷勤的幫她擦拭。

  反倒是範愛茹笑嘻嘻的說:「媽,你幹麼那麼生氣?裙子弄髒了,再買一條就是了,反正哥哥會付錢的。」

  她回頭對陳嘉恩笑道:「大嫂,你別介意呀,我跟我媽都是米蟲,她怕你嫁給衍真哥之後,會剝奪我們現在優渥的生活,所以才會那麼不高興。」

  陳嘉恩呆呆的看著她,一臉的迷惑。「什麼?」

  「範愛茹!」陳嘉恩雖然沒搞懂,但是白袖茹已經怒火衝天,「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分。」

  她一臉無辜的說:「我總要讓大嫂知道是怎麼回事嘛。」

  陳嘉恩已經搞不清楚這些人跟唐衍真究竟有什麼關係了。

  「算了,姨媽,愛茹不知輕重隨口亂講,相信嘉恩應該不會介意才對吧?」顏織錦甜甜的對她一笑,「不好意思,我姨媽隻是心直口快,她沒有惡意的。」

  「不要緊。」她連忙說。

  反正她也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倒是眼前這個女孩,讓她覺得好麵熟,可是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看過她。

  「我能有什麼惡意?」白袖茹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人家真要把我當壞人,我也認了!」

  她眼裏淚光閃爍,委屈得不得了,在顏織錦的攙扶下離開餐廳。

  趁老喬治送上炒蛋、培根和咖啡時,陳嘉恩一臉莫名其妙的問:「她沒事吧?」

  她總覺得自己讓人家淚灑餐桌,好像有點過分,但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呀。

  他沒有回答,反而給了她另一個問題,「夫人需要果醬跟圓麵包嗎?」

  範愛茹噗哧笑了。「你問老喬治?他的嘴巴比誰都緊,才不會這麼不合宜的說話,你還不如問我。」不等陳嘉恩回應,她逕自說:「我媽她沒事啦,她隻是擔心自己的權益受損。」

  陳嘉恩狐疑的問:「權益?我不明白。」

  「衍真哥沒有告訴你嗎?」

  她搖頭。「沒有。」

  她壓根什麼都不清楚,除了知道他是個錢多的偏執狂外,對他的一切都不了解!

  當然啦,她也沒資格要求他交代他的家庭狀況啦,畢竟隻是個契約婚姻而已。

  她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對契約婚姻這四個字,突然感到說不出的諷刺和厭煩。

  範愛茹雙眼一亮。「你今天有打算要做什麼嗎?」

  「不知道,可能花點時間整理一下東西吧。」順便打電話問問唐衍真,有沒有什麼生活指導手冊之類的東西可以看,她可不想每天都因為自己的不懂規矩,而惹得白夫人又是生氣又是流淚的。

  「這種事交給女傭就好啦。這樣好了,我們去逛街,路上我再跟你解釋這裏的情況。」

  「咦?逛街?」

  範愛茹則是笑著決定,「好啦好啦,就這麼決定嘍。」

  ***

  「姨媽,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顏織錦無奈的說:「你這樣對自己沒有好處呀。」

  不是已經說好了,要先用懷柔政策拉攏陳嘉恩,這樣才能掌握她的弱點,進而製造機會將她趕出皇室呀。

  「我就控製不住心中這一股氣啦!」她恨恨的說:「看到那個窮酸女人,大剌剌的跟我們平起平坐,我心裏怎麼會舒服?」

  她當然知道對付陳嘉恩需要一些時間,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姨媽,你不忍耐一點,計劃怎麼能夠順利?」

  顏織錦清楚明白,唐衍真之所以會娶陳家女兒,完全是為了父親的遺願。而根據她從高寒那裏套來的消息,他之所以會選上陳嘉恩,就是因為她欲擒故縱的功夫很高明,成功的讓他以為她並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

  隻不過呢,假麵具是藏不了真麵目多久的,就算陳嘉恩真的那麼清高,她也有辦法讓她露出貪婪的人性。

  「我忍耐不住。織錦,你怎麼這麼不爭氣!我叫你好好對唐衍真下功夫,你全沒聽進去,整天跟那個沒用的高寒在一起,他能幫你當上總裁夫人嗎?」

  她笑著說:「姨媽,我接近高寒是為了收集有利的資訊。至少我現在知道,唐衍真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他喜歡挑戰,欣賞與眾不同的女人,所以我不能主動去接近他。我要做的很簡單,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裏,把他當作一個毫不吸引人的平凡人看待,這樣才能引起他的興趣。」

  白袖茹不耐煩的揮揮手。「這要花上多久的時間?還沒等到成功,我們早就被陳嘉恩趕出去了。」

  「這種事急不得。要讓唐衍真注意到我,隻能先讓陳嘉恩在他眼裏失色,這辦法……我還在想。」

  「想想想,永遠都是還在想辦法!等你想到辦法,我已經失去一切了。」

  不行,她得自力救濟,一定要把那女人掃地出門,她才不會有威脅,誰知道陳嘉恩的枕邊細語,會不會讓唐衍真決定停止對她們母女的照顧。

  「不能急。」她笑著說:「姨媽,大意失荊州呀。」

  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在乎姨媽會有什麼損失,她最終的目的是當上華成集團的總裁夫人。

  以她的細心跟耐心,隻要好好部署,就絕無失敗的可能。

  她一點都不想急躁成事。

  ***

  陳嘉恩花了一點時間,終於在範愛茹的解說之下,將所有住在皇室裏的成員給弄清楚了。

  知道白袖茹不是自己的婆婆,隻是個仰仗唐衍真鼻息生活的人,她莫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可沒興趣在這樁契約婚姻裏,扮演一個下被婆婆喜愛的受虐小媳婦。

  範愛茹挽著她,踩著閃閃發亮的大理石地板前進,行進當中還不斷一臉疑惑的回頭。

  她非常確定,身後的那一株盆栽會走路!

  而且一路跟著她們從女鞋區,來到了名設計師的服飾專櫃。

  「呃、大嫂,你有沒有注意到那株盆栽,好像會動耶。」

  她才說完,隻見枝葉分開,露出一張塗得青青的臉,隨即又隱入枝葉中。

  陳嘉恩歎了一口氣。「當作沒看見好了。」

  她早在八百年前就看見了,無奈之餘隻好安慰自己,眼不見為淨,當作不知道就好。

  可是溫瑞平怪異的行徑,卻讓範愛茹注意到了。

  也難怪啦,一棵長著腳的盆栽,叫人家不奇怪、不注意也難。

  「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呀?」看大嫂的樣子,似乎還有內情。

  她無奈的苦笑。「一個有跟蹤癖的朋友。」

  「我去趕他走。」原來是個變態,如果不是腦袋有問題,幹麼扮成這樣子跟蹤她們?

  「不要,就讓他跟吧,他沒有惡意的。」她趕緊拉住範愛茹,「而且我欠他一個人情。」

  「這樣好嗎?」她總覺得怪怪的,允許一個變態跟著自己逛街,她可沒有這種經驗。

  「沒關係。」

  既然大嫂這麼說,她也就勉為其難答應,「好吧。」

  可是那株盆栽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舉動怪異,還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們,不停發出嗚嗚的哭聲。

  路人紛紛對她們投以異樣的眼光,再加上一陣指指點點。

  範愛茹覺得難以忍受,忍不住回頭。「喂!你有毛病呀,再跟著我們我就叫保全來了。」

  「愛茹!」天哪,對付溫瑞平最好的方法就是別理他!

  一旦跟他搭上話,是會沒完沒了的,所以陳嘉恩才會忍著裝作沒看到。

  「嗚嗚,太過分了,好過分喔。」溫瑞平流下男兒淚,委屈的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受傷很嚴重呢。」

  「喂!麻煩哭小聲一點!到旁邊哭你的去。」範愛茹沒好氣的說:「離我們遠一點。」

  「嘉恩寶貝,你真是太狠了!怎麼可以嫁給那種腦滿腸肥的生意人,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嗚嗚。」

  他從王漢欣那裏知道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完全不能接受,哭了一天之後,決定到皇室找橫刀奪愛的奸商理論。結果卻被三隻凶狠的惡犬追了一公裏,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堅信唐衍真為了阻止他和嘉恩寶貝破鏡重圓,一定會使出很多卑鄙手段來陷害他。

  所以他今天特地偽裝成盆栽,在皇室外麵等,終於成功等到他的嘉恩寶貝,進而一路跟來這個華成集團名下的購物商城。

  範愛茹聽見他的話,生氣的說:「喂!你說誰腦滿腸肥的!」

  「你二正是被逼的對不對?」溫瑞平自顧自的說:「不要緊,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救你脫離魔掌的,我可以寫文章把他逼婚的醜事昭告天下!」

  「學長!」陳嘉恩又生氣又覺得好笑,「他沒有逼我,我是自願的!」

  他一臉如遭雷擊的樣子。「你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你心裏明明喜歡我呀。」

  「呃……」她啞口無言的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這份自信從哪裏來的。

  「你嗯不嗯心呀?我大嫂會喜歡你這棵樹?」範愛茹從一開始的生氣變成好笑,這人明顯有病,跟一個腦袋有病的人生氣,不就顯得她跟他一樣了?

  「她當然喜歡我!姓唐的自以為有錢有勢就可以胡作非為?沒那麼容易!嘉恩寶貝,你要撐住,我一定會救你脫離火坑!」

  「不用了。」她萬分頭痛的說:「我還挺喜歡這個火坑的。」

  「我知道你不敢在奸商的妹妹麵前說出真話!不要緊,我了解你,我聽得見你心裏的呼救,我一定會救你的,你要為我保重!」

  範愛茹徹底傻眼,實在不明白這麼白目的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而陳嘉恩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不由得敷衍的說:「隨便你。」

  他表情悲痛的揮著手,似乎為了自己無法馬上救出心愛的女人,而感到萬分難過。當他轉身飛奔時,身上的盆栽裝突然讓他重心不穩,以狗吃屎的姿勢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使得所有路人都停下腳步,愕然的看著他。

  範愛茹小臉微皺。「嘖嘖!一定很痛。」

  隻見他爬起來,回頭對陳嘉恩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並且大喊,「我一定會救你的!」

  「天哪!」她傷腦筋的用手拍拍額頭,真希望他可以稍微像個正常人一點。

  「真是個怪人。」範愛茹苦笑著說:「對不對?」

  「嗯。」她誠懇而真心的回答,「我不能同意你更多了。」

  為什麼溫學長握著筆時思慮清晰,往往有一針見血的精辟看法,可是一放下筆,就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隻能說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或許她不應該覺得太奇怪。

  ***

  幾個禮拜之後,在華成集團的辦公大樓裏發生了一件事。

  發送公文和信件的小弟,一如往常的推著郵車,穿梭在各個部門之間。

  他將一大疊來自相同地址、同一個寄信人的郵件,全都放到司爾達桌上,然後又推著郵車到別的辦公室送件。

  開會回來的司爾達看見桌上多了一堆郵件,推推眼鏡,拿起來分類。

  「什麼東西?」隨後走進來的高寒問道。

  「決鬥函?給總裁的?」他搖搖頭,「這年頭瘋子特別多。」

  於是他將那堆垃圾郵件全扔進廢紙回收桶去,他覺得連看下去的必要都沒有。

  因此他不知道在那個寒流來襲的決鬥夜,溫瑞平在二二八紀念公園等了他的情敵一夜,最後還得到非常嚴重的感冒,又倒楣的並發肺炎,還好醫院就在附近,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九章

  高寒皺著眉,按下電話上的對講鈕,通知在他辦公室外麵的專任秘書。

  「汪小姐,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都別把電話轉進來,就說我在開會。」

  汪秘書甜柔的嗓音傳來,「我知道了,還有什麼吩咐嗎?」

  「幫我這個忙我就很感激了,謝啦。」他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直接把手機的無線耳機從耳朵扯下來,扔到桌上去。

  「公關主任這樣做好嗎?」司爾達一屁股往他桌上坐,有點同情的看著他。

  高寒咬牙切齒的說:「你知道我今天花了多少時間應付那些詢問電話嗎?」

  他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不斷的跟記者朋友們「證實」總裁低調結婚的事,並承諾會發新聞稿給各家媒體敘述詳細情形。

  他隻不過是重複這些簡單的訊息,就已經累得半死了,再想到媒體對總裁夫人之後的關注與好奇,他就覺得自己穩死無疑。

  他要怎麼保護陳嘉恩,同時又給媒體一個完整的故事?

  天知道這種麻雀變鳳凰的戲碼,是所有人都愛看的經典。

  「還好,我從昨晚就關機。」司爾達一副自己很有先見之明的樣子,「而且也事先交代過,所有關心總裁婚事的電話,全都轉給你。」

  高寒瞪了他一眼。「難怪。」難怪他這邊全都滿線,原來有個老狐狸私下做了這種好事!

  「嘿,我可不是公關主任,沒必要跟外界發表什麼談話吧?」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才不做呢。

  「別說了,我已經想辭職了!」高寒煩躁的看著堆積如山的待辦事項,猛然想起一件事,「啊!對了,差點就忘記。」

  他趕緊抓起電話,火速撥了一個號碼,交代了一件事。

  旁邊的司爾達聽見了,不由得瞪大眼睛。「真的嗎?」

  他有沒有聽錯?

  「真的。」他掛掉電話,認真的點頭,「總裁早上親自交代的。」

  司爾達露出擔心的表情,不得不佩服唐衍真直接推她上火線的決定。

  「真有勇氣。」

  看來在GUCCI的秋冬裝時尚發表晚會上,陳嘉恩將成為所有媒體和鎂光燈追逐的焦點。

  ***

  陳嘉恩很佩服範愛茹的體力。

  她居然能夠在逛遍兩家知名百貨公司,和她忘了多少家旗艦精品店之後,還能生龍活虎的拉她去喝下午茶。

  雖然說她累得隻想睡覺,但卻在看見那些精致的蛋糕之後馬上徹底複活。

  她忙著把提拉米蘇塞進嘴巴裏,一時沒注意到範愛茹以好奇的表情說了些什麼。

  「大嫂?是不方便說嗎?」她一臉歉意,「我知道不該問,不過實在有點好奇呢。」

  「耶?」她瞪大眼睛,滿臉的不明白,「呃、我沒聽見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好不好?」真是不好意思呀,她隻忙著狼吞虎咽,壓根就沒注意愛茹說啥。

  她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八成毀了愛茹的貴婦下午茶吧。

  「我是說,衍真哥這麼難相處的人,嫁給他不會很辛苦嗎?」

  「你看他老是不說話,活像冰塊雕的,沒事就擺出這種生人勿近的臉。」範愛茹用兩根手指頭把眼角往上撐,「看了就覺得他好像隨時隨地都覺得不耐煩,都在生氣的樣子,所以我說你真的好辛苦喔。」

  雖說衍真哥錢很多,可是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平常又老板著一張臉,要是換作她,她才不考慮跟他有任何親密關係咧。

  「難相處?不會呀,他話很少嗎,很羅唆的耶。」

  陳嘉恩皺起眉頭,努力想著唐衍真有哪個地方很龜毛?

  她認真的想了想。

  除了他是個沒天良的黑心奸商之外,他那個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鬥陣」。

  個性是不怎麼可愛沒錯,不過他也有純真的一麵。

  像他這樣成功的商人,應該有一副大脾氣,不過根據她的記憶,他從來沒有對自己不禮貌的大呼小叫過。

  相反的,他老是笑嘻嘻的跟在她後麵,活像個大傻瓜。

  他喜歡路邊小吃,對時尚名牌興趣缺缺,這點倒跟她很像。

  每當她在說話時,他總是先讓她說完,從來不會突然打斷她,覺得她說的話不重要。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堅持要她嫁給他。

  唐衍真真是個怪人,但卻也是個……她好像很喜歡的人?

  陳嘉恩心裏猛然一跳,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為什麼會突然那麼想,她該不會被他的不正常給傳染了吧?

  她、她怎麼可能喜歡黑心商人呀?

  「大嫂?」看她始終不說話,範愛茹誤以為她正努力想著跟唐衍真結婚的壞處,於是覺得自己好像不該提這問題,連忙開口補救,「不過衍真哥人長得帥,又很大方,嫁給他也不錯,至少在金錢方麵他絕不會小氣。」

  陳嘉恩一呆,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不是為了錢才嫁給他的!」

  她是因為、因為……這個問題,其實她自己也沒仔細想過,現在範愛茹這麼說,倒讓她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她真的那麼偉大,就隻單純為了保護生態館而答應這個契約婚姻嗎?

  如果今天對她提出這個要求的人不是唐衍真,而是溫瑞平,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想著想著,雙頰不自覺的紅了。

  她不會那麼沒骨氣吧?

  難道她心裏對他的看法早巳改變,誠實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已倒戈向他?

  「當然不是為了錢。」範愛茹也挺尷尬的,覺得自己實在太多嘴了,「我想你一定是真心喜歡哥哥的,嗬嗬。」

  就算是為了要過不虞匱乏的日子,也不會有人大剌剌的承認自己是為了錢才嫁入豪門,她看陳嘉恩明顯就是為了麻雀變鳳凰。眼前有這個機會,她怎麼會不好好把握呢?

  衍真哥娶她隻是為了唐爸的遺囑,那她嫁給衍真哥的理由,應該也不會太難理解吧?

  「真心喜歡他?」陳嘉恩瞪大眼睛,覺得真心這兩個字真是諷刺。

  就算她這麼窩囊、這麼沒用、這麼沒骨氣好了,但對唐衍真來說,他們的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真不真心又有什麼關係呢?

  正當她驚訝自己競如此沮喪時,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連忙翻開包包拿出手機,一看見上麵的來電顯示,差點沒昏倒。

  是哪個無聊人士偷偷對她的手機做這種事?

  隻見螢幕上麵閃爍著「老公」兩個字,她非常確定自己從來不曾把這兩個宇輸人手機的電話簿。

  她按下通話鍵,心裏把這個不知名的厚臉皮罵了一頓,沒好氣的說:「喂?」

  「你在哪裏?」

  她厚了一聲。「還真的是你!你很無聊知不知道?你的時間多到不在我的手機上動手腳會太閑是不是?」

  「當然是我。」唐衍真充滿笑意的說:「你周遭有多少人夠資格用這兩個字的?」

  她翻翻白眼。「找我要幹什麼?」

  「有點事要你幫忙,你在哪裏?」

  她看了一眼範愛茹。「跟愛茹一起喝下午茶。」

  「是衍真哥嗎?你跟他說在晶典他就知道了。」

  她從善如流,「在晶典。」

  「我二十分鍾之後到,你出來門口等我。」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你一個人。」

  「我跟愛茹在一起,你沒聽見嗎?」什麼嘛,她又不是隨傳隨到的伴遊,憑什麼他大老爺高興就可以來打亂她的作息?

  範愛茹趕緊說:「我不要緊,我還有事要做呢。」

  刷卡購物隻不過是她賺錢的方法,她還得將剛買的東西拿去退貨換現金。

  她一點都不介意自己去辦這件事。

  陳嘉恩投給她一個抱歉的笑容,才沒好氣的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知道了,你最好準時到,外麵很熱。」她可不想因為某人沒有時間觀念而曬到昏倒。

  「不用擔心,等我。」唐衍真笑了笑,「對了,忘記告訴你,你流口水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呃!」她一呆,隨即明白這個壞蛋一定是趁她熟睡時,摸到她房間來動了她的手機,還順便觀賞她的睡相。

  她生氣的說:「唐衍真!別太過分了。」

  她得到的回應則是他快樂的笑聲。「待會見。」

  範愛茹看著滿臉通紅的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真的。」

  「咦?」她有點疑惑,「什麼東西是真的?」

  「談戀愛的人會變是真的。至少,剛剛跟你講電話的衍真哥,就不是我所認識的那一個衍真哥。」

  陳嘉恩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變了嗎?或者該說,他隻是比較有演戲的天分?

  ***

  這座墓園被青山環抱,幽靜的氣氛讓人有點感傷。

  朝東眺望可以看見湛藍的海洋,海麵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鑽石般璀璨的光芒。

  陳嘉恩抱著一束百合,穿著球鞋的腳踩在鋪著石板的道路上,有點忐忑的跟在唐衍真後麵。

  他說要讓他爸爸見見她,這句話讓她有點緊張,她自己也說不出是為了什麼。

  「啊!」

  她踢到一塊突出的石頭,差點跌倒,唐衍真回過身來抓住她。「小心一點。」

  「好。」她對自己的笨手笨腳感到羞愧。

  如果她摔得五體投地,唐爸爸九泉之下有知,會不會覺得她這個「大禮」行得太慎重、拍馬屁的味道太濃啦?

  他抓著她的手腕,稍微往下就握住了她小巧的手。「走好,仔細看路,摔扁了鼻子就不好看了。」

  她咕噥一聲,自嘲著,「反正我本來就沒鼻子。」

  耳尖的他聽見了。「所以才更需要保護。」

  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一點都不好笑!我自己會好好走,你可以放開我了。」

  「不行。」他煞有介事的說:「你不希望我爸誤以為我們感情不好吧?」

  「真受不了你,我們本來就沒有感情,連在這種地方你也要演戲嗎?」

  唐衍真停了下來,笑笑的說:「那是你以為的。」

  她不懂他話中的含意。「什麼?」

  「沒什麼,我們到了。」

  她微微一掙,脫離他的大掌,將百合花束放在墓碑前,雙手合十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行了禮。

  照片中的人有一雙嚴肅的眼睛、冷酷的唇角,看起來就是很難親近的樣子。

  陳嘉恩突然想到,其實唐衍真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也是這樣子,難怪範愛茹覺得他不好相處。

  像他這樣的人,很容易給人家一種錯覺,以為他們高高在上、冷酷無情。可是實際上,也許這樣的人更怕寂寞、冷清。

  她突然有點難過。

  他說他喜歡小攤販的熱鬧,不是裝的,而是真心那麼認為吧。

  她側頭看他,隻見他雙手合十,閉著眼,雙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麼,她覺得很好奇,不知道他會怎麼跟他爸爸說他們的婚姻。

  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睛,看見她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幹麼?我臉上多長了一個鼻子嗎?」

  「不是啦!我隻是好奇你會跟你爸說什麼而已。」

  他笑了,伸手指指自己的臉頰。「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她嫩臉微紅,嗔罵道:「神經病!我才不想知道,誰要親你呀!」

  「你這樣很傷我的男性自尊喔。」他可不是那種對每個女人都能獻出臉頰,要求香吻的人。

  「我想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別的女人來幫你修補的。」

  別開玩笑了,他可是唐衍真,華成集團的大總裁耶。

  隻要他點點頭,有多少女人搶著想安慰他,恐怕她手指頭和腳趾頭加在一起也數不完。

  她苦澀的想著,全天下的女人都能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和喜歡,就她不行。

  他不悅的皺眉。「你這是在暗示,我在這段婚姻中會出軌嗎?」

  「我隻是提醒你不需要對一份契約婚姻太忠實。」她聳聳肩,用蠻不在乎的聲音說:「這樣對你很不公平,畢竟你對我沒有承諾。」

  這是事實,她沒有必要因為自己說破而感到難過。

  他選擇她是因為她對他沒興趣,不會給他帶來麻煩,並不是對她情有獨鍾。

  陳嘉恩可以接受這個事實,隻是懊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平白在這樁單純的契約婚姻裏添了許多矛盾。

  「你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想的?」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裏冒出來的火花幾乎快將她燒起來了。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對你沒有承諾?」他拉起她的手,看著那枚戒指,「你以為我帶你到這裏來,隻是因為你戴著這枚戒指嗎?」

  她被他認真的表情弄糊塗了。「當然。」

  他娶她的目的,當初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絕對不會誤會他們之間有除了契約之外的感情存在。

  是她自己沒用,是她自己不好,讓這份感情悄悄萌芽,如果她早在簽名之前發現自己的心意,這個交易一定不會達成。

  可麻煩的是,她在一個小時之前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喜歡上這個黑心商人。

  「你真的不明白嗎?難道我的表現還不夠清楚?」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溫柔的說:「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想帶來見我父親的女孩。」

  她徹底傻眼,無法控製自己的臉紅心跳。「我、我……」

  不明白什麼呢?

  為什麼他要說這麼曖昧的話?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這麼接近深情?

  喔!天哪,會是她想的那樣嗎?他在告訴她,他們現在會一起站在這裏,不是因為那份契約。

  而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他想讓他父親看看她,為他們祝福嗎?

  唐衍真深深的看著她,那種仿佛要將她融化似的深情目光,差點讓她腿軟。

  「你、你突然這麼說,我真的……」她開始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突然一笑,放開她的手。「嘉恩,你呀,真是個單純的傻瓜呢。」

  就說她太嫩了吧!

  瞧他不過說了幾句語焉不詳的話,她就老老實實的把心事寫在臉上,清清楚楚的把自己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又是慌亂的心情表現出來。

  唐衍真滿意的笑,他喜歡這個小丫頭受他影響,為他心跳,因為他的…曰一行忽而歡喜忽而生氣。

  他享受著被她在意的快樂。

  是被,被整了嗎?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沒在一時氣氛烘托之下,說出自己對他的感情有了變化?

  「你去死吧!」

  她生氣的往他胸膛一推,轉身麵向海洋,氣呼呼的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

  唐衍真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抓住她的手,她用力一甩卻沒甩掉,隻能氣憤的瞪著他。「幹麼啦!」

  覺得捉弄她很好玩,舍不得少玩她幾次嗎?

  「沒什麼,你看這片湛藍的大海,景色真棒,是不是?」

  「當然很棒啦。」她努力著盡量不被他影響,試著平靜自己。

  或許是因為她老是被他一逗就哇哇叫,所以他才覺得很樂,忍不住想欺負她,如果她不要有反應,他大概會覺得沒趣,就不會再來招惹她了。

  「你有沒有從飛機上看過海洋?」他自顧自的說:「那些翻湧的白色波浪,看起來是不是很神奇,很漂亮?」

  她小嘴一嘟。「我覺得很像白色綿花糖,如果可以全部吃光光,一定很幸福。」

  唐衍真有些驚訝的看著她,看得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我不是貪吃鬼,我隻是覺得這樣也不錯啦!」

  他哈哈一笑,揉揉她的頭。「我知道,你是個傻瓜呀。」

  一個樂天知命,可愛又單純的小傻瓜。

  「我才不是呢。」

  她漾著頰邊兩團紅暈反駁,卻不知道這樣天真的模樣,讓唐衍真有多享受、多快樂。

  那天晚上,陳嘉恩收到了一樣禮物。

  一台綿花糖製造機和三大箱白色糖包,她高興的做了許多扭曲、失敗的作品,最後全進了可憐的高寒和司爾達肚子裏。

  ***

  雖然在進來之前,王漢欣就已經做過許多想像。

  但當她真真切切的站在那足有兩、三層樓高的石頭柱廊,和台階交錯飛縱的門廳裏時,還是驚訝得屏住了呼吸。

  米黃色花岡岩建構起來的巨大空間裏,充滿了法國舊時代的光彩,還帶了點阿拉伯風,看來有些神秘的圓拱形石門,隱約露出深藏其中的曲折空間。

  她由衷打從心底發出讚歎,傻愣愣的看著眼前這近乎夢幻的一切。「好、好華麗呀——」

  「住在這裏是什麼感覺呀?」她用非常、非常羨慕的口吻對老喬治說。

  老喬治禮貌性的對她一笑,伸手朝前方一擺。「請往這邊走,王小姐,夫人在起居室裏。」

  哎呀——夫人呐!「夫人是指嘉恩嗎?」

  真是沒想到嘉恩有這種好狗運,居然可以跟她的偶像閃電相戀,結婚,成為皇室的女主人,還有一個活像從歐洲宮廷片裏走出來的老管家叫她夫人。

  雖然有些嫉妒,但她依然沒忘記和嘉恩深厚的友情,隻是對她的保密到家感到有點生氣。

  不過呢,畢竟是好朋友嘛,隻要嘉恩給她獨家,那她就可以原諒她的隱瞞。現在各大報都在爭挖華成集團神秘總裁夫人的新聞,她很高興自己有機會拔得頭籌。

  起居室的門一開,便看見陳嘉恩像隻快樂的小狗,隻差沒搖著尾巴衝出來。「漢欣!你來啦。」兩個女孩握著手,高興的抱在一起跳。

  謝過老喬治之後,陳嘉恩拉著她回到房間,兩個好姊妹關起門來說悄俏話。

  王漢欣坐在舒服的沙發上,笑著說:「在家裏還穿這麼漂亮,要勾引誰呀?」

  她穿著微帶秋意的印花洋裝,低胸領口若隱若現的微露乳溝,還有可以修飾體型,使腿看來更為修長的高腰剪裁,相當具有潮流感。

  「沒有啦!」她不好意思的說:「是愛茹說閑著無聊,才把我弄成這樣的。」

  早上來了個什麼禮服設計師,不由分說就把她抓著東量西量,說要為她做一件獨一無二的禮服,讓她風光的參加什麼晚會。

  她到現在都還沒弄懂,就又被愛茹逮去,服裝表演似的換上許多衣服,累得她腳都軟了。

  要不是白袖茹不知道為什麼大發脾氣,將愛茹叫走,她可能到現在都還在當她的洋娃娃呢!

  「愛茹?」王漢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唐天泊那個情婦的女兒嘛,你跟她很熟呀?」

  「你怎麼知道呀?」

  她眨眨眼睛。「我是做什麼的?這點小八卦,我當然知道呀。大家都知道白袖茹對總裁夫人的位子虎視眈眈,不過她一直沒能坐上,巴不得女兒替她出這口氣。」她拍掌大笑,「真是沒想到,居然被你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破壞了,我想她一定很氣你打亂她的如意算盤。」

  陳嘉恩總算明白,「原來還有這種理由。」

  看來白袖茹敵視她的原因,是因為她搶了總裁夫人的寶座,也難怪愛茹不敢跟她說實話了。

  「不過說實在的,你到醫是怎麼釣到唐衍真這個金龜婿的?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來!」

  她一個苦笑。「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們因為生態館的事認識,後來就在一起——」

  「少騙人了,我才不相信!」

  她正想解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還夾帶著白袖茹不客氣的呼喊,「開門!陳嘉恩,快點開門。」

  「叫你陳嘉恩?真沒禮貌!」王漢欣一臉不爽,在她的想法裏,嘉恩是女主人,而白袖茹不過是個過氣情婦,哪有資格對她大呼小叫?

  她搖搖頭,把手指放在唇上。「別說了。」

  她急忙跑去開門,可白袖茹不等門全開就氣衝衝的擠進來。「幹什麼鎖門?做些什麼事需要鎖門?」

  那種指責的口吻讓她覺得不舒服。「這是我的房間,我當然可以鎖門。」

  「媽!」範愛茹站在旁邊,一臉的無奈和厭煩,「你不要這樣行不行?不過是一條項鏈而已,幹麼要弄得雞犬不寧?」

  「你給我閉嘴!重點不是那條項鏈,而是家裏出了賊。」

  顏織錦幫腔,「愛茹,話不是這樣說,項鏈也許不值錢,但是偷竊這種行為不能姑息。」

  白袖茹忿忿的說:「更何況那條項鏈價值不菲!」

  王漢欣小聲的說:「咦,嘉恩,這女的不是那個精品店的勢利眼嗎?她怎麼在這?」對於精品店受辱的事,她記得很清楚,怎麼樣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的嘴臉。

  「對了,我一直覺得她麵熟,原來是她。」她這時候才想起來,不免覺得心裏不舒服。

  她一直覺得顏織錦的禮貌假假的,說話的樣子也讓人覺得虛偽,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沒事就不喜歡她。

  原來如此,她在皇室的樣子是裝出來的,真正的嘴臉她早在精品店見識過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起來似乎是白袖茹丟了東西,既然如此不快去找,跑來她房間吵什麼?

  「大嫂,沒事啦。」範愛茹努力想將媽媽拉出去,不過卻失敗。

  「什麼沒事?你聽著,我丟了東西,全家我都找遍了,每個仆人的房間和行李我也都搜過了,可是都沒找到,現在隻剩下你的房間了。」

  「什麼?」王漢欣忍不住為好友抱不平,「你這是什麼意思?嘉恩怎麼可能會拿你的東西!」

  白袖茹冷冷的瞪她一眼。「你是誰?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哼,搞什麼鬼,來了這麼多外人,難怪我會丟東西。」

  「白夫人!請你不要含血噴人!」陳嘉恩覺得好生氣,汙蔑她還不要緊,可她絕不允許她如此冤枉漢欣。

  「我是在排除你的嫌疑!你讓我搜你的房間,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一定會道歉!」

  「姨媽,或許她有難言之隱,不方便讓你搜房間,我看還是報警處理吧。」

  顏織錦言下之意,就是把她當賊,而且迫不及待想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要是讓警察來搜就難看了。」她冷冷的說:「嘉恩,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隻不過是想確認一下,你既然沒做,應該不怕我搜房間吧?」

  陳嘉恩一時氣憤,本來想答應,可是一想,她跟唐衍真的結婚契約就放在抽屜裏,如果被她搜出來,不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嗎?

  「我沒有必要讓你搜房間。」

  「你是作賊心虛,不敢嗎?」白袖茹早就已經將項鏈藏進她的房間裏,打算來個栽贓誣陷,她非常有把握,可以從她房裏搜出失物。

  陳嘉恩毫不讓步的說:「就當我不敢好了。」

  「姨媽,我看還是報警,讓警方處理吧。」顏織錦仍在一旁敲邊鼓,「免得真的冤枉了人家。」

  白袖茹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我們走!」

  範愛茹急忙道:「媽,你幹麼這樣?再回你房裏找一找嘛!媽……」她回頭對大嫂用嘴型說抱歉,連忙跟上去勸說。

  聰明如她,大概猜得到媽媽在玩什麼把戲。

  她們一走,陳嘉恩連忙把門關上,衝到桌子前麵,慌亂的拉開抽屜。

  她得換個地方藏契約書。

  「這些人真是過分,居然冤枉你是賊!」王漢欣猶忿忿不平。

  她一時緊張,忘記自己將契約書藏在哪個抽屜,隻好每個都拉出來找,不小心太過用力,一個抽屜掉到地上,裏麵的東西也全掉了出來。

  王漢欣登時傻眼。「嘉恩,這、這是什麼?」

  她也呆掉了。

  一條鑽石項鏈正躺在地上,諷刺的對她們發出耀眼的光芒。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十章

  「這很明顯是栽贓啦!」

  王漢欣非常肯定的說,一邊把那條鑽石項鏈像抓燙手山芋般,丟進她的背包裏,咻的一聲快速拉上拉鏈,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

  「真沒想到白夫人這麼卑鄙!」陳嘉恩煩惱的說:「也許不是她做的,是別人?」

  「我看鐵定是那個勢利眼沒錯。現在沒空說這個了,先把東西弄出去再說。」

  為了不讓嘉恩被「抓賊連贓」,所以她決定先將這條項鏈偷渡出去,再利用快遞送回來給白袖茹。

  「可是這方法好像有點笨耶。會不會一出去就被當場逮個正著?」陳嘉恩有些遲疑。

  「所以才放在我這邊!反正她認定你是小偷,想搜的是你的身、你的房間,跟我沒關係。好了,別顧慮這顧慮那了,趕快送我出去吧。」

  她也超怕被某人栽贓成功,引起唐衍真誤會,所以也希望快點將贓物弄走。「那好吧。」

  她打開門,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沒人了,來吧。」

  「用跑的,快點。」王漢欣拉著她,快速的從鋪著紅毯的走廊跑過,一下子就來到大樓梯的平台上。

  「哇!這麼多人?快退回去!」

  當她們發現幾乎所有人都聚在大廳時,登時嚇了一大跳,還好沒有人抬頭注意到她們。

  「噓!現在怎麼辦?」陳嘉恩小聲的說,一臉煩惱的樣子。

  唐衍真和他的左右手都回來了,是要回來抓賊的嗎?

  如果這個節骨眼被他逮個正著,那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她愈來愈擔心,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先回房間,再重新計劃,總不能帶著這條項鏈亂跑。」

  王漢欣迅速的做了決定,兩個女孩才一轉身,一臉正氣的老喬治就在她們身後,也不知道聽見了多少,那張招牌撲克臉嚇得她們尖叫了起來。

  「啊啊——」

  這樣的叫法,要不驚動下麵的人也難,一時之間,幾乎所有人都把頭往上抬,驚訝的看著她們。

  「夫人,少爺請你下去一趟,還有王小姐也一起。」

  「下、下去?」陳嘉恩臉都白了,不自覺的看向好友的包包,急得都快哭了。

  「是的。」老喬治禮貌的轉向王漢欣,「王小姐,東西請給我,我幫你放回去。」

  她立刻將包包抱在胸前,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不用了,我自己拿著就好了。」

  「請給我,這樣將會省了不少事。」

  是錯覺嗎?陳嘉恩覺得自己似乎看見老喬治眨了眨眼。「你是說,你可以幫我們處理某個不該出現的東西嗎?」老天爺呀,請別玩弄她所看見的一線生機,她真心希望老喬治站在自己這一邊。

  「我的工作就是確保每一樣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

  她咬著唇,決定放手一搏。「漢欣,快把包包給他!」

  王漢欣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瘋啦,怎麼能給他?」

  「給他就是了,他不會害我們的。」說這句話時,她充滿希望的看了他一眼。

  老喬治接過包包,居然露出了笑容,要不是樓下白袖茹高八度的聲音,催促她們快下去,她一定會好好研究他那個笑容所代表的意義。

  她忐忑的牽著王漢欣的手走下樓,兩個女孩都感覺得到對方手心正在流汗,緊張得不得了。

  白袖茹一看她們來了,立刻咄咄逼人的說:「好了,她來了,你自己問問她,是不是因為作賊心虛不讓我搜房間!」

  那個早該去死的老骨頭,居然多管閑事到通知唐衍真回來,破壞了她報警的行動。這下他不讓她報警,陳嘉恩當然也就不會身敗名裂。

  「她何必作賊心虛?」唐衍真冷冷的說。

  他那冷酷的聲音和淩厲的眼神,突然讓陳嘉恩覺得陌生,她恍然大悟的想,原來這就是愛茹所說的很難相處的他。

  如果他誤會她偷了鑽石項鏈,是不是也會用這樣冷酷的態度對待她呢?

  「你有嗎?」看見嘉恩緊張的臉,他刻意將聲音放柔,一點都不想嚇到她。

  她趕緊搖頭。「沒有!當然沒有!」

  「當賊的人怎麼會承認!我全家上下都搜過了,隻有她的房間沒有,她又不讓我搜,一定是心虛!」

  「全家上下都搜過了?」他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我不記得曾經允許任何人進入我的房間,包括你。」

  白袖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連忙解釋,「我當然沒有進去你的房間,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小偷,就隻有你不可能,我沒有懷疑過你。」

  顏織錦看他臉色難看,趕緊幫腔,「唐先生,你不要誤會了,我姨媽真的沒有進去你的房間,你怎麼可能偷她的項鏈呢,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懷疑過你。」

  「你不是那種眼界低,為了一條不值錢項鏈,而讓自己人格受損的人。再說你的出身這麼高貴,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她意有所指的說:「會做這種事的,隻有那種寒酸膚淺的人,還好這人在一條項鏈之前露了賊心,否則長久下來唐家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呢。」

  她話裏的意思誰聽不懂呢?

  看她說話時眼光有意無意的掃向陳嘉恩,大家心裏都明白,她所說的寒酸膚淺的人是指誰了。

  「表姊!你怎麼這麼說!」範愛茹臉色也很難看,她知道這是個陰謀,偏偏又沒證據證明,再說她也不能扯自己媽媽後腿。

  她的處境真是為難極了。

  陳嘉恩一臉委屈的看著唐衍真,無辜的搖頭。「不是我,我沒有這麼做。」

  她那種小可憐的害怕模樣,讓他覺得既心疼又新鮮,於是伸手握住了她。

  雖然他的動作溫柔,但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卻像刀子一樣尖銳。

  「你是什麼人?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你是以什麼身分發言?」

  他的毫不留情和冷酷,讓顏織錦難堪的漲紅了臉。「我隻是試著分析犯人的心態而已。」

  都是姨媽害的啦,她早就說要慢慢來,偏偏她猴急一定要現在設計陳嘉恩,唐衍真擺明了不相信。要是假以時日,等她得到他的信任之後再使這招,她說的話才有分量呀。

  「不過,你說的倒也合情合理,如果是你做的,我想大家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吧。」

  王漢欣一聽,忍不住眉開眼笑,拍手叫了聲,「好呀!」

  唐衍真這話說得太快人心,早該有人給那個勢利眼一點顏色瞧瞧了!

  陳嘉恩連忙用嘴型說:「拜托!別鬧了啦。」

  「不是我!怎麼會是我?」她含著眼淚,委屈的說:「姨媽!」

  「織錦怎麼會做這種事!她要什麼我都會給她,她何必去偷?」

  唐衍真冷笑一聲。「你覺得我的財力輸你,沒有辦法滿足自己新婚妻子的要求,以致她得去作賊嗎?」

  白袖茹兀自嘴硬,「說不定她就是偷竊成癖,花錢買來的不要,一定要用偷的才過癮。」

  「既然這樣,我也不委屈你提心吊膽的住在這裏,乾脆你就離開皇室,以免天天擔心掉了東西。」

  「什麼!」她尖聲道:「你不能趕我們走!天泊的遺囑裏要你照顧我們母女,除非我們自願離開,否則你不能趕我們!」

  「對了,你不說我倒忘了。」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卻讓人感到頭皮發麻,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我一向不是個聽話的兒子,又何必在這件事情上麵這麼乖順?」

  他臉上的笑容一斂。「我不會趕你,不過希望你主動離開,任何事情一牽扯到法律就有點難看了,不是嗎?」

  白袖茹滿臉發黑,氣得發抖。「你不能這麼做,你答應過天泊的,你不可以這樣。」

  她一定要反撲,她不可以就這樣被趕出去,她要告他,沒錯,她要告死他!

  唐衍真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不管我可不可以,我都已經做了。」

  陳嘉恩瞪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他會翻臉翻得這麼快,而他甚至不想問清楚,隻是一味的維護她。

  難道他就對她這麼有信心,完全相信她是無辜的?

  有什麼證據支持他給她絕對的信任嗎?

  「那個,這樣不太好吧?我是說,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說不定隻是一場誤會。」她結結巴巴的,想替白袖茹討公道,渾然忘了自己是受害者,「你不可以趕她們出去,你對她們有責任的。」

  「嘉恩,你搞清楚,現在是她怕丟了東西而不敢住在這裏,況且我也不想一天到晚為了維護我老婆的名譽而跟她唇槍舌戰。」唐衍真對她的心軟有些火大。

  「可是……」她看看範愛茹,她對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沒關係啦,早點搬出去對我們也好,我們總不能吸衍真哥一輩子的血吧?」

  反正她早就知道依賴別人過活,總有一天會遇到這種事,所以一直在為自立做準備。隻是苦了她老媽,偷雞不著蝕把米。

  「但是我覺得……」

  唐衍真伸手摟住她。「好了,事情我會解決,你不需要擔心。」

  雖然說會弄到這種地步,應該算是白袖茹自作自受,可是一向同情心泛濫的陳嘉恩,不免覺得她有點可憐。

  白袖茹隻能恨恨的看著唐衍真摟著他的新婚妻子,帶著他的左右手和王漢欣揚長而去。

  她突然領悟到,她演了一出鬧劇,娛樂了所有的人,卻讓自己損失慘重。

  「白夫人。」老喬治無聲無息的出現,手裏捧著自己謊稱失竊的鑽石項鏈。

  「這!你在哪拿的?」她瞪大眼睛,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衍真!你快來看看,我找到了!」

  「夫人交給我的。」

  「什麼?你從陳嘉恩手裏拿的?」她立刻扯開喉嚨大吼,「我有證據!我有證據,衍真,你回來呀,我沒冤枉她!」

  「媽!你算了吧,難道你還不懂嗎?」範愛茹有點生氣的說:「不要再鬧了,你看不出來,就算大嫂把唐家的財產搜刮一空,衍真哥也不會怪她的。」更何況隻是一條小小的鑽石項鏈。

  「怎麼可以讓一個賊進家門,我不允許,絕對不許。」

  對於媽媽的認不清現實,她更生氣了,語氣也更加嚴厲,「媽!你有什麼資格不許?這條項鏈這麼容易就從大嫂手裏回來,你還不懂嗎?」

  「哥哥早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把項鏈還你是叫你別再興風作浪,難道你真的以為哥哥會相信大嫂為了一條項鏈,而毀了自己剛擁有的一切嗎?」

  「那個女人!那個貪心的女人!她會有報應的,可惡!」

  老喬治搖搖頭,他知道她這種人受不了挫敗,她沒有愛茹小姐的智慧。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還好愛茹小姐跟她媽一點都不像。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也難怪老爺喜歡她,進而愛屋及烏的照顧起她那個討厭的母親。

  ***

  陳嘉恩煩躁的咬著手指頭,將自己丟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眼光卻不自覺的落在那件剛送來的晚禮服上。

  她承認這件強調胸線的細肩帶嫩黃小禮服讓她看起來性感迷人,試穿的時候設計師還一直稱讚,說她看起來有典雅又柔魅的迷人氣息。

  他還很肯定的說:「一定可以把唐先生迷得神魂顛倒!」

  「不可能、不可能!他才不會注意我!可惡呀,為什麼我要那麼在意他?」她氣惱的朝自己大吼。

  她一點都不想在他麵前表現出自己有多性感、多迷人!

  反正他又不在乎,說不定壓根就不會注意她到底穿了什麼,她又何必在這裏窮緊張?

  說不定她就算在那個晚會上摔一跤,成為全世界的笑柄,他也不會在意她幹了什麼事!

  「我幹麼得做這種事呀!」

  她抓起一個羽絨抱枕,把自己的臉埋進去,發出苦惱的叫聲,「煩死了!」

  最近她還真是倒楣透了,根本沒出門也能讓媒體將她的私生活炒得沸沸揚揚的。

  一拜她「親愛」的二姊所賜,她居然頂著名模的頭銜,出書爆料她如何與豪門擦身而過。

  在她的新書當中,自己反被描述成一個為了嫁入豪門,不惜與姊姊翻臉成仇的膚淺女人。

  再來就是掛著時尚貴夫人名銜的白袖茹,上遍各種談話性的八卦節目,大談豪門內幕。

  想當然爾,那女人對自己這個還熱呼呼的總裁夫人,一點好評也沒有。

  灰姑娘要變成王妃,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而她非常不甘心自己要付出的是名譽受損的這種天價。

  在這種情況下,唐衍真居然可以對她的狀況視而不見,硬要她出席今晚的時尚發表晚會。

  他是巴不得看她被媒體圍剿,進而從中得到樂趣嗎?

  雖然說她非常感動他在項鏈事件中,毫無遲疑的選擇相信她,也對白夫人做出嚴厲的懲罰。

  可是她仍會懷疑,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站在她這一邊?

  他是為了維護婚姻的和諧,而不得不選擇相信她,還是為了某種他沒有說出口的理由?

  她愈確定自己喜歡他,就愈無法克製自己胡思亂想。她真氣自己這麼沒用,老是將他的所有舉動,都歸在他「說不定對她有意思」的可能之下。

  喔,老天,她也太不要臉了吧?

  居然貪心成這樣,鐵定會有報應的啦。

  「啊——煩死了,我不要再想了!」她大叫一聲,乾脆翻身坐起,阻止自己繼續無謂的幻想。

  可是待在這個跟他共同生活的豪宅裏,叫她不要想到他,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她決定換上輕便的服裝,背著她的大包包,戴上一頂漁夫帽,在保全人員確定沒有人跟拍的情況下,偷偷摸摸的跑出去。

  「很久沒去生態館,先去那裏看看,再去看媽媽好了。」

  有個億萬身價的女婿,陳嘉恩的媽媽很滿意的搬進了鬧區的高級公寓裏,過著貴婦般的悠閑生活。

  而大姊呢?有了這個很會照顧人的妹夫,理所當然不會再屈就小秘書的職位,已被挖到華成集團的業務部去當副經理了。

  雖然二姊出書罵她,不過也算是名利雙收,最近紅得不得了。

  她突然感到很沮喪,好像每個人都過得很好,都從她和唐衍真的婚姻當中得到利益,就隻有她,從頭倒楣到尾。

  唉,她是不是應該去跟唐衍真說,她現在對他的蜜月提議很有興趣了?

  陳嘉恩滿懷鬱悶的坐上計程車,在咳聲歎氣中,一下子就到達她的目的地。

  下了車,她對眼前所見的一切感到迷惑,應該是生態館的地方,竟被一大片鐵皮圍住,裏麵還傳來重機具的聲音,許多戴著帽子的黝黑工人來來去去。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一切。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著急的抓住一個工人問:「本來在這裏的生態館呢?」

  工人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說舊的生態館?當然是拆掉啦。」

  「你說什麼?拆掉了?」

  霎時間,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衝到腦袋,氣得她覺得暈眩極了。

  拆掉了?拆掉了?

  那麼她跟他的約定算什麼?黑心商人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她真是個大白癡,居然會相信他肯為了她保留生態館,然後讓度假村的計劃出現瑕疵?

  她真是徹底的笨蛋,她憑什麼以為自己有跟人家談判的籌碼?

  現在事實證明,她不但是個超級大傻瓜,還是被人家玩弄得暈頭轉向的白癡!

  「該死的唐衍真!」

  她憤怒的握緊拳頭,非常清楚自己該到哪裏去發泄她的怒氣。

  ***

  當陳嘉恩踹開會議室的門時,所有人都驚訝的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她。

  她不顧別人的眼光,怒氣衝衝的朝著唐衍真大步邁進,此時突然有人站起來攔住了她。

  「嘉恩?」陳靚文拉住她的手,小聲的說:「你在幹麼?你不可以就這樣闖進來,打斷……」

  她委屈的看著大姊,眼睛裏閃著淚光,小嘴微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是唐衍真不好!他騙我、他太過分了,他該死!大姊,嗚嗚,他騙我啦,我好像笨蛋喔!」

  大家麵麵相覷,聽到總裁夫人當麵指控總裁,大家多少有點尷尬與不安。

  從她像複仇女神般衝進來時,唐衍真就沒將視線離開過她,他正疑惑著,到底是誰給他嗬護到了極點的她氣受?

  從她那一臉憤怒又委屈的小臉,他知道讓她這麼火大的不是一件小事。再從她嘴裏聽見自己的名字,不禁有點驚訝罪魁禍首居然是自己。

  司爾達見機行事,當機立斷,「今天會議就暫時進行到這裏,下午再繼續,散會吧。」

  所有人如獲大赦,連忙收好資料,搶著離開會議室。

  他拍拍陳靚文的肩。「走吧。」

  「可是……」她擔心的看著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妹。

  司爾達輕聲說:「這不是你我可以幹涉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於是她隻好安慰妹妹幾句,也跟著大家走出去。

  砰的一聲,門關上,會議室裏隻剩下她和唐衍真,一個在長桌最前麵,一個在最後麵,兩人就這麼對望。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邁開長腿定近她,用手指抹去她頰上的淚。「怎麼了?」

  陳嘉恩一揮手,把他的手拍掉,生氣的說:「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你自己做了什麼事,難道你會不知道嗎?」

  這個可惡的混蛋,他怎麼能在做了這麼過分的事之後,還裝得這麼自然?

  看她氣得嘟起小嘴,他忍不住好笑。「我做了許多事,不曉得是哪一件讓你勃然大怒,你總得讓我明白吧?」

  「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廉恥怎麼寫呀!你這個大騙子,我恨你!恨死你了!」她氣得伸手在他胸前亂打。

  他連忙抓住她火力全開的小手,說道:「這個指控很嚴厲喔,我有權要求你說清楚。」

  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你還裝?你這個騙子,我永遠都不要原諒你!」

  她用力掙脫他,氣惱的從背包拿出那份厚厚的契約。「去你的約定!我不幹了!」

  那疊合約實在太厚,她還得分成兩次才能把它從中間撕開,然後全都丟到唐衍真臉上。

  他看著破紙片緩緩落到腳邊,得意的笑了笑。「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你是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代表我是個超級大笨蛋!我居然會相信你的承諾很值錢!」

  唐衍真總算弄明白了,「你該不會是為了生態館的事而生氣吧?」

  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麼我不該?你拆掉了生態館,你不守信用!」

  看看這個大騙子的臉,他居然還在笑?

  「但我一定要拆掉生態館呀。」他笑著說:「嘉恩,你發脾氣之前應該先問清楚的。」

  毀掉那份合約,解除了他的束縛,這好運他可是撿得有點心虛呀。

  「我親眼看見了!還需要什麼證據來證明你是騙子?」

  「生態館是日據時代的建築,你記得吧?」

  她點點頭。「沒錯!它的年紀和價值遠遠超過你這個騙子人渣!」

  「那這個人渣希望你了解,沒有任何一根木頭可以抵擋得住白蟻的侵襲。」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有點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生態館的結構因為蟻害岌岌可危,你也不希望有小學生在裏麵上課時,被突然掉下來的屋梁壓死吧?」

  她一臉疑惑,下意識的點頭。「但是你拆掉了生態館。」

  「要重建,當然要先拆掉。如果你問得清楚一點,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生態館會在原址重建,而且跟舊的建築一模一樣,隻是強化了結構而已。」

  陳嘉恩這輩子從來沒有覺得這麼丟臉過,她不但臉紅,連耳根和脖子都紅了。

  「那、那你應該先跟我說,我才不會誤會你……」

  天哪!她的衝動讓她做出了什麼事?

  她好想哭喔!

  她像個潑婦般闖進來,極盡所能的羞辱了他一頓,最後才發現弄錯的是自己?

  「抱歉,是我的疏忽。」唐衍真眼裏含笑,「我忙著要將這堆公事解決,所以沒有把時間留給你。」

  這陣子他的確是早出晚歸,她除了吃早餐的時候,其他時間根本就見不到他。

  她又尷尬又心虛。「那,是我弄錯了,對不起喔,你繼續忙吧,我看我先走好了。」

  她丟臉到了極點,隻想快點脫離這尷尬的情況,於是轉身便想走,想不到唐衍真卻從背後拉住了她。

  他微一用力,她就被迫轉身麵向他,臉頰還貼在他的胸膛上。

  陳嘉恩嚇了一跳,連忙用雙手抵住,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你幹麼?」

  沒來由的被她教訓一頓,他現在是要報複嗎?

  「沒幹麼,隻是想說我忙完了,接下來的一整個月,我都非常有空。」

  她愕然,「那關我什麼事?」

  「據我所知,我得要先有一個新婚妻子,才能有蜜月旅行。」他笑著問:「你喜歡去哪裏?」

  咦?蜜月旅行?

  難道他這陣子的忙碌,全是為了將時間空下來跟她去度蜜月嗎?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搖頭阻止自己去想那些美麗幻想,他絕對有別的目的,不可能隻是單純的想跟她度蜜月而已。

  他們是假夫妻耶,跟人家蜜什麼月呀?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得去蜜月旅行?」

  他說得理所當然,「當然因為我們是夫妻。」

  「可是你……我們是契約夫妻,是假的耶!」她一臉不敢相信,這麼重要的事,難道他忘記了嗎?

  「說到這個。」他笑咪咪的說:「你剛剛已經毀了我們之間的契約。換句話說,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們的婚姻不合法,畢竟我們有公開儀式,有證人,而且完成了登記。」

  她睜大眼睛。「什麼?!」

  「我說,就算你請一個最厲害的律師,他也找不出我們的婚姻有一絲一毫不合法的地方,你是我的妻子,這就是事實。」

  「咦?但是你說這不是真的,你隻是要娶我的名字,我們……」

  他伸出食指,輕輕壓在她的紅唇上。「我知道我說了什麼,我說謊,我承認。」

  「一開始,我就認定你是我的妻子,如果我不對你玩些手段,你不會同意嫁給我的。」唐衍真湊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你不知道我多痛恨你後來列出來的條件,我當初太大方了,有點失策。」

  「謝天謝地,那份該死的合約再也不能阻止我做任何事。」他發出笑聲,強調了一遍,「任何事。」

  她驚訝的抬頭看他,卻迅速落入一個親吻之中。

  他們的第一個吻,輕輕的也淡淡的,隻有四唇相接帶來的驚訝與喜悅,沒有讓人引發關於情欲的想法。

  隻是一個簡單的、親切的,充滿愛的輕吻。

  「說實話,我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從她在機械臂上看著他時,他就不斷地想著,她那美麗的紅唇嚐起來會是什麼味道?

  陳嘉恩有點迷糊的看著他,像是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似。

  他那帶笑的唇角、眼眸,就跟平常一樣溫柔,隻是少了一些戲謔的味道。

  他,不是在捉弄她吧?

  「為什麼?」她喃喃的說:「為什麼你這麼自大?說不定、說不定我一點都不想要成為你的妻子。」

  他怎麼能這麼肯定她會接受他的吻?

  這個男人,憑什麼以為他可以對自己做這種事?

  「因為你到現在還沒給我一巴掌。」他笑著說:「所以我想我可以有一點點信心沒關係。」

  她可以相信這是真的嗎?

  或者隻是他的另一個遊戲,待會他就會笑著說她是個單純的傻瓜?

  「我想我們有許多時間,用來了解對方在自己心中有多少分量。」

  她還是不說話,隻是唇邊慢慢露出了一抹淺笑。

  他以指頭劃過她甜蜜的嘴角。「現在,告訴我,接下來的整個月,我們該到哪個地方去培養感情。」

  陳嘉恩甜甜一笑。

  「維也納。」

  那個音樂之都,是她所能想到最適合麻雀變鳳凰的地方。

  他們會在音樂聲中婆娑起舞,在對方眼中看見最熾熱的愛意。

  也許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什麼叫做為愛癡狂、為愛燃燒,但總有一天,他們會懂的。

  她想,也許那一天不遠了。

  她踮起腳尖,在唐衍真的臉頰送上一吻,讓他漾出幸福的笑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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