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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莎亞 -【戀人好冷漠】《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標題: 莎亞 -【戀人好冷漠】《全文完》

莎亞 - 戀人好冷漠

這個鄰家女孩是腦袋有問題還是眼睛有問題?
居然說他是外星人!
從來就只有人說他帥得不像話、優秀到讓人想哭泣,
凡是女人都忍不住再靠近他一點,
獨獨她例外,一看到他就閃得遠遠的,
活像他真的是外星人,要把她抓回外層空間研究似的!
他忍不住發揮最擅長的調查本領,看看她到底哪根筋不對;
原來,她從小自卑、自閉加害羞,害怕接近任何優秀人種!
呵!世上竟還有這種山頂洞人的存在,
基於個人的道德勇氣與良知,再加上一點點的……喜歡與興趣,
他決定好好的幫她治一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序   

  終於又該寫序了!

  暌違了N個月,莎亞(這是誰啊?就是我)終於再度要出書了。

  還有很多話準備會在後記提到,所以先簡單介紹《戀人好冷漠》吧!(因為實在超喜歡編編想出來的這個書名,所以忍不住要親口提一下~~啊!好甜蜜的名字。)

  好,回到正題,話說這個故事完成得很早,時間古老,幾乎可以追溯到耶穌基督誕生之後的第兩千零二個年頭,也就是所謂的公元二○○二年。是不是相當無聊呢?是的。所以那時也以同樣的無聊心態,把故事連載在個人新聞台上給朋友們分享,這些朋友大多都是可愛的小朋友們,她們給了我許多鼓勵,也讓我有了再出書的動力,尤其是可愛的佩芳妹妹,你實在對我太好了。(淚)

  好的,作者廢話不要那麼多,重點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個故事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一章   

  人生在世,有三件事情是千萬不能相信的。

  一是政客的話。

  二是據說馬上要下檔的當紅連續劇。

  三則是賭徒的運氣。

  此刻的杜可漾深深體會到第三點的精妙奧義──儘管對她現在的處境並沒有任何幫助。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她真不該因為畢業在即,為了娛樂大眾而賭上自己的爛運氣,跟學弟妹玩終極大冒險。

  弄到現在,被逼迫要去跟一個素昧平生的帥哥要電話號碼,這又是何苦呢?

  「上!上!上!上!」

  起哄的聲音規律一致,宛如臨陣殺敵的恢弘氣勢。

  「可不可以不要啊?」

  看著不遠處系館前,那個西裝革履、正在講手機的挺拔男人身影,再低頭看看自己這身剛從COSPLAY會場回來的電玩美少女裝扮,杜可漾十分虛弱的哀求。

  「上!上!上!上!」

  不過,顯然她哀求的對象是一群聽雷的鴨子。

  「學姊平日待你們不薄啊……」你們這些火星派來挑撥地球人和平的怪物!杜可漾默默在內心無聲嘶吼。

  「停~~」

  聽到學姊如此悲愴的歎息,超級賽亞人打扮的學弟一揮手,制止了眾人的起哄,非常有大將之風的代表發言。

  「學姊,就是因為妳平日待我們不薄,所以我們才一致決定在畢業之前,要替妳治好『帥哥恐懼症』。」

  「又不是漫畫,哪來這種怪病。請讀我的唇,容我再說一次:我、並、沒、有、帥、哥、恐、懼、症。」杜可漾非常認真地做垂死天鵝掙扎狀。「我充其量只是不喜歡太完美的人。」

  「學姊,妳真以為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嗎?」賽亞人無情的問話得到大部分人的贊同。

  他們社上這位可愛學姊交男朋友的眼光之差,已經造成他們動漫社社譽的嚴重損害,連帶害他們的審美觀也備受質疑。

  謠傳可漾學姊交男朋友有三大條件──

  一,身高不得高過山頂洞人。

  二,長相不得進化超過北京猿人。

  三,腦容量不得大於克魯麥囊人。

  雖然謠言總是多少有點穿鑿附會的誇大成分,不過內容卻雖不中亦不遠矣。

  他們這些學弟妹們從入社的第一天就陷入長長的思考。

  為何如此甜美可人的學姊會拒絕一狗票帥哥的熱情追求,轉而投入一些類人猿、半靈長類的妖怪懷中呢?

  雖然愛情這種事情講求你情我願,外人不便插手,但看著他們衷心敬愛的學姊宛如收妖童子一般,身邊的妖魔鬼怪一個換過一個,而且質量每況愈下,他們心裡也很難過啊!

  「大大不同,我對帥哥沒有恐懼也不會過敏,我只是純粹不想跟他們有任何接觸。」

  杜可漾企圖為自己奇妙的品味辯解,卻招來眾人一致不屑的眼光。

  「去吧!學姊!不要再掙扎了,不管帥哥曾經在妳的人生造成什麼陰影,都忘了吧!」賽亞人學弟宛如被熱血少年漫畫附身,臉不紅氣不喘瞎扯了一串。「再過一個月,學姊就要離開校園踏入社會了。所以現在,燃燒妳最後的青春,做點瘋狂的事情!紀念一段無悔的歲月吧!」

  紀念個鬼!我寧願燃燒你的頭!

  看著瘋瘋癲癲的學弟,杜可漾沒說出口,只是長長歎了一口氣,因為她心中已然明白大局已定,在這個缺乏愛與溫暖的人間,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咦?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流淚呢?有一種哀傷感……」杜可漾拭拭眼角,充滿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壯烈悲慟。「是洋蔥,原來加了洋蔥啊!」

  「學姊,別再裝死了,學『食神』並不會有任何幫助,上吧!」

  看穿她薄弱幼稚的逃避企圖,賽亞人學弟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妳如果再不去,我們要加重處罰,罰妳在帥哥面前表演食神裡的『滾地叉燒飯』。」

  「去去去,我這就去。」

  她一點也不希望穿著超性感小短裙,躺在陌生人面前滾來滾去,一面喊著「為什麼讓我吃到一個這麼好吃的叉燒飯」之類的台詞。

  杜可漾整整短裙,重重長歎一聲,朝系館前那位疑似帥哥的人物前進。

  此刻,她只希望對方的長相「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因為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想跟帥哥講話啊!

  說起來,她之所以會如此抗拒帥哥的原因很幼稚,只因為太完美的人,總讓她很有壓力。

  就像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一樣,她的父母、哥哥、姊姊、弟弟,各個都是俊男美女,而且還聰明優秀,沒一點差錯。

  或許因為自身的完美,造成他們對別人也有相當嚴苛的要求。

  尤其是對她──一個長相只能稱得上清秀可愛,腦袋也只達普通人水平的變種杜家人。

  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拿放大鏡挑剔著她,深怕她有一點差錯,就會敗壞杜家的名譽。

  而這麼多年來在菁英環繞的壓力下造成的自卑,讓她只要一遇上和家人相似的人,總會不自覺的戰戰兢兢、戒慎恐懼,甚至因為怕被糾正,而變得故作淑女、言行舉止做作得連自己都想吐。

  因為心結之故,致使她考上大學,脫離杜家生活的那天起,就打定主意以後見到天才、帥哥、美女三種非法移民地球的外星人時,都要嚇得像條狗一樣夾著尾巴逃走,不讓自己再度陷入那種噩夢般的壓力。

  可惜,千年道行一朝喪,她愉快自在的大學生活,即將被眼前越來越明顯是個美男子的傢伙給玷污了……




  夏日午後的陽光,斜斜劃入長廊,映照在一抹男性身影上。

  一套深色西裝簡單勾勒出修長高大的好身材,簡簡單單的西裝外套、襯衫領帶就讓他顯得英氣勃發、帥氣有型,宛如雜誌上走出來的模特兒。

  漂亮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挺拔的身形閒散地站立著,一手隨意插在褲袋,一手拿著小巧的手機貼在耳畔。

  慵懶隨性的體態,宛若黑豹般優雅,舉手投足隱隱蘊含著不可輕忽的力量和精銳。

  「嘖……你智商可以再低一點,我不介意。」平穩毫無起伏的男中音從漂亮有型的唇畔滑出,明白嘲諷著話筒彼端的某人。

  「陸耀磊!你……唉!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龍爺交代,你講座結束一定要把東西拿給杜可漾。」被人刻薄了的齊信衡在話筒那端亂叫。「你不要再掙扎推托了,地址就在包裹上面。」

  「那又與我有何干?」陸耀磊冷冷問著。

  今天他應邀回母校參加講座,原本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卻臨時被通知要當宅急便小弟,替新鄰居家就讀他母校的小女兒送東西,讓他頗感不悅。

  倒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討厭隱約有被設計的感覺。

  「人家杜家也不過才搬來一個月,就請我們吃了兩頓飯,你跑個腿會死啊?」

  要說服陸耀磊,簡直比說服恐怖份子棄械投降還困難,齊信衡講到自己都快發火了,他卻還是涼涼的無動於衷。

  「理由不足,請繼續。」

  「他們搬家那天,你不在,所以沒看到可漾,可漾跟她姊姊不一樣,絕對不會纏著你不放,她是個好女孩。真的,你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乖乖的、有點害羞、很討人喜歡。」齊信衡企圖誘之以色。

  「所以呢?」可惜只換來一聲輕嗤。陸耀磊沒什麼興趣,低頭看看腕表,差不多要進去了。「沒別的廢話我要掛了。」

  「喂!不行啦!龍爺交代……」

  「喀。」

  懶得理他亂叫,陸耀磊利落地收起手機,準備進系館,才要邁步踏入館內,一個粉藍色的纖柔身影忽然從一旁閃了出來,先一步站定在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這位先生,請等一等……」

  慌亂而緊張的嗓音隨著淡藍色的身影飄來。

  「有事嗎?」

  又怎麼了?

  陸耀磊略蹙起眉,那雙漂亮神氣的桃花眸微微一挑,穩定而凌厲地掃過眼前打扮古怪的年輕女生。

  一張心型粉嫩的甜蜜臉蛋,畫上淡淡的彩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靈活有神,睫毛長而捲翹,綁成兩邊的長長鬈發把她原本就圓柔的臉型襯得像洋娃娃。

  一身淡藍色的水手服,和引人遐想的超短迷你裙,露出一截渾圓白皙的大腿,膝蓋以下被裹入一雙白色長靴裡。

  整個人活像從動畫電玩裡走出來的美少女。

  而這位美少女正傻愣愣地看著他發呆。

  媽呀!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怎麼會美成這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上前搭訕的杜可漾,瞪著眼前這張俊美非凡的面容,圓亮的雙眸由驚訝逐漸轉變成不可思議和焦慮。

  他的臉型略削尖,線條稜角清晰分明,墨濃飛揚的眉下,是一雙冷凜深邃的桃花眸,清清淡淡卻帶著百萬伏特的電力,隨意一掃就足以讓小女生尖叫昏倒。

  然後是挺直的鼻樑和薄而有型的唇,一切的精緻比例,宛如藝術大師經過千百次拿捏測量過才雕刻出來的極品。

  隨著最初的驚愕過去,當理智慢慢回到她的腦袋,讓她確認這個美麗的男人應該是非法移民中的非法移民、外星人中的外星人時,她幾乎驚慌地想轉身大哭跑走。

  怎麼辦?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和促使她變得做作、被鬼附身的感覺又來了。

  不但是來了,而且是洶湧而來!

  「有事嗎?」

  見她目瞪口呆、毫無開口的意圖,陸耀磊蹙起眉頭,捺著性子重複,內心將對方愚蠢的反應歸咎於對他樣貌的驚艷。

  「先生您好,很抱歉打擾您,是這樣的,有件事情想您幫忙。」完了,她明明是個痞子,為何要如此做作、還裝嬌羞可人?杜可漾一邊綻開乖巧甜美的笑容,一邊想揍扁自己。

  陸耀磊沒有回答,只是淡掃她一眼,顯然沒什麼興趣幫忙,卻也沒有拒絕。

  「是這樣的……」

  做作就做作吧!現在只要能順利要到電話交差就好了。杜可漾一邊安慰自己,腦子開始努力運轉。

  光看這位帥哥帥到無法無天的程度推斷,每天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個女生跟他要電話吧?如果她開門見山跟他要電話,一定會被拒絕。

  就在杜可漾在腦海裡瘋狂上演內心戲的當兒,這位美男子終於耐性全失,轉身想走人。

  「啊!不要走!」想起「滾地叉燒飯」,杜可漾一急,也顧不得什麼人鬼殊途,連忙一把拉住他。「先生不好意思,我、我想跟你借手機。」

  沒錯!借手機!借到手機就可以拿到號碼了吧!真是太聰明了!杜可漾!妳是個亂世中的梟雄、笨蛋中的天才啊!

  只不過……計策雖好,但顯然帥哥並無合作意願。

  「我為什麼要借妳?」陸耀磊冷冷推開她的手,眉頭也不皺一下地拒絕。

  莫名其妙!他臉上寫著「市民服務中心」嗎?為何每個人都要找他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忙?

  「因為這個……」為何帥哥廢話如此多兼不乾脆?杜可漾越來越哀怨了,低著頭非常不自在的解釋著,只盼趕快脫離外星人的掌控。「我跟同學約在這裡,可是他一直沒來,我很擔心他出事了,想打電話給他,手機卻又沒電,身上也沒有電話卡,所以……」

  陸耀磊看看手錶,再看看眼前臉色蒼白、幾乎要發抖的女生,將她的恐懼錯認為憂慮,終於還是把手機給她。

  「謝謝!」

  如願得到手機的杜可漾,感激萬分,終於鬆了一口氣。

  很快!很快就可以脫離眼前的美男子了!很快……

  大學校區附近的「煙雨咖啡館」,是學生們最愛的聚集地點之一,結束講座,陸耀磊不好推卻學弟的邀約,索性讓他們請吃飯。

  「學長,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講座,邱教授本來還擔心你工作太忙會走不開。」  

  主辦這次講座的負責學弟誠懇地致謝,對眼前這位曾經一舉考上司法官、調查員、律師三榜的優異學長恭敬佩服得無以復加。

  「還好。」陸耀磊倒是沒什麼感覺,淡淡地回答。

  雖然他看起來面無表情,不過他此刻心情還算不錯。

  來吃飯之前,他已經解決掉龍爺交代的任務,把後車廂的東西送到杜家小女兒那裡,而且更令人愉快的是,杜可漾並不在家,他無須交代任何事情,只是把東西轉交給她的室友就走人。

  畢竟她姊姊杜清雪的糾纏已經讓他夠頭痛了,他可不想再招惹另一個花癡的杜家人。

  「對了學長,你怎麼會認識杜可漾?」學弟對他的寡言有點難以招架,順口把話題帶到剛剛陪同學長去送東西的事情上。

  「我不認識她。」陸耀磊淡淡撇清。

  「可是剛剛……」

  「那只是受人之托。」陸耀磊動作優雅地將咖啡杯就口,輕啜淺嘗,隨即皺起眉頭。

  泡得真爛。

  「我想也是。」學弟笑了笑,一邊解釋兼拍馬屁。「杜可漾以前跟我是高中同學,個性滿奇怪的,出了名的討厭帥哥,所以我才會納悶為什麼學長會認識她。」

  「學弟。」漂亮銳利的桃花眸穩穩掃了學弟一眼。「哄女生開心用這套不錯,不過對我就免了。」

  學弟被他電得臉一紅,尷尬的傻笑帶過。

  正當氣氛僵凝,門口走進一票男男女女,嬉鬧的談笑聲在沉悶的咖啡館裡揚起,引起大多數人的注意。

  「學姊!妳太奸詐了啦!哪有人這樣的!」年輕男孩抗議著。

  「那不叫奸詐,那叫ICE  SNOW  SMART──冰雪聰明。」帶著調皮笑意的女聲跟著回答。

  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陸耀磊背對著門口,自然看不見對方,只是敏銳的對這甜軟嗓音頗有印象。

  「怎麼這麼巧,說來就來。」學弟看清被圍繞在群體中心的女生,湊過身對陸耀磊說:「學長,那就是杜可漾,中間穿橘色上衣那個女生。」

  陸耀磊回頭掃過那抹正在人群中揚著粲笑與其它人打鬧的年輕女孩,確認正是中午跟他借手機的女生。

  真巧,原來她就是杜可漾。

  「學長,要不要跟她打個招呼?」學弟慇勤詢問。

  「不用了。」巧歸巧,他可沒興趣。陸耀磊淡淡回絕。

  沒多久,那甜美的嗓音極近地自他身後揚起。

  「反正你們統統不准賴皮,這頓你們請。」因為要到帥哥電話而意氣風發一整天的杜可漾一落坐,就對著愁眉苦臉的學弟妹們愉快宣佈。

  「學姊~~」眾人非常哀怨。

  「誰教你們統統賭我要不到電話。」杜可漾才不理他們,反正就快畢業,能壓搾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可是學姊,妳的手段太低級了,哪有人借手機打到自己的手機看來電顯示,這不叫要電話啦!」從賽亞人變身回來的學弟大聲抗議。

  借手機?正在看手錶、準備走人的陸耀磊聽到這裡,微微蹙起眉頭。

  「但你們不能否認我真的要到電話了吧!」杜可漾才不理他們,兀自口沒遮攔,完全沒意識到下午解救她的美男子正坐在自己身後。「你們也不想想,要我去跟長成那樣的人要電話,這已經是我突破尺度的演出了。」

  長成那樣?

  這個杜可漾不但利用他跟別人打賭,還在背後批評他?

  陸耀磊桃花眸陰陰迸出冷光,端起剛剛放下的難喝咖啡,喝了一大口,表情更加難看。

  對座的學弟看著臉黑了大半的學長,雖然知道不是在瞪自己,卻被他濃重的殺氣逼得心驚膽戰。

  「厚!學姊!妳也拜託一下,什麼叫作『長成那樣』,妳有空真的要去做視力檢查啦!人家那位帥哥已經比金城武帥了,妳還想怎麼樣?」這下換學妹抗議了。

  「不怎麼樣啊!反正我又不喜歡帥哥。」杜可漾聳聳肩,一臉無辜。

  「何止呢!學姊不但不喜歡帥哥,還不喜歡太聰明的人。」一旁的學弟湊熱鬧開口。「聽說學姊家隔壁的老先生要介紹帥哥給她認識,學姊一聽說那位帥哥是個一次就考上司調律三榜的菁英,馬上決定到畢業都不回家了。」

  「對啊!光聽介紹,我就知道那傢伙是個外星人。我可沒興趣跟小綠人做朋友。」杜可漾不太喜歡這種討論,隨便應付幾聲,將重點放到她心愛的甜食上。「不要說那個啦!我要點餐了!我要吃提拉米蘇、黑森林蛋糕、起司蛋糕、草莓慕斯……還有,我看看……嗯,MENU上甜的我都要。」

  原來他是外星人?

  陸耀磊有趣地揚起眉,從懷中掏出手機,看在學弟眼裡,那表情卻跟有趣扯不上一點關係。事實上,有個極致的形容詞叫作「怒火燒盡九重天」,和學長的表情十分搭調。

  後頭陰沉的氣氛並沒有感染到這邊猶不知大禍臨頭的杜可漾,手機一響起,她連忙從小背袋裡翻出手機。

  「大概是阿周打來的,你們幫我勾單子!我全部都要喔!一個也不能漏掉。」她吩咐學妹,看也不看的接起手機。「喂?」

  「妳好啊!杜可漾。」冷冷的嗓音以奇異的清晰自話筒裡揚起。

  「你好,我是可漾,請問你是哪位?」不是阿周,杜可漾有些失望,一邊湊到學妹旁,指點她勾單子,小小聲地指示,「……還要這個。」

  「妳說呢?」冷沉危險的嗓音輕問著。

  「國祥嗎?」這聲音很好聽且有點耳熟,卻怎麼也記不起聲音的主人。杜可漾索性瞎猜著。

  「不是。」

  「子聰?」不對,子聰的聲音好像沒這麼有磁性。  

  「不是。」

  一連猜了幾個,杜可漾已經有點懊惱了。

  「你到底是誰啦?」那嗓音明明很熟悉,怎麼還是沒半點印象?

  「提示一,被妳騙的人;」陸耀磊從位子上站起來,轉身走到她身邊。「提示二,長成那樣的人;提示三……」

  看著對座學弟妹突然對著她的方向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一種可怕的預感終於遲鈍地閃過杜可漾的腦袋,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借妳手機的外星人。」低柔的話語落下,一隻手掌壓上她的肩膀。

  「啊?!」杜可漾驚叫抬頭。

  正好看見……她心目中的──小綠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二章   

  一個月後。

  滕龍武道館。

  「……阿非,老師對你的期許一直都很深,你不該待在一個小小的保全公司裡埋沒自己……」

  老邁卻洪亮的嗓音自滕龍館的客廳裡傳出。

  開口的老先生,正是滕龍館的主人,也是從前的法務部長蕭滕龍,他一身唐裝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電話,正在對從前法律系的學生進行遊說的行動,絲毫沒察覺有人進門。

  又在迫害學長了。

  從地檢署特偵組回家洗澡換衣服的陸耀磊,一進門就聽見大熟人的名字,不用腦袋也能猜出龍爺又在進行他的終生司法改革運動。

  他待會就要回組裡,可沒時間被拉進去攪和。陸耀磊盡量將優雅的步伐壓縮成無聲,想避開雷達,上樓洗澡。

  可惜,還沒接近樓梯,一道銳利如電的眼眸就掃了過來。

  「龍爺。」陸耀磊禮貌但不是很甘心的打了個招呼,仍舊想逃,長腿才要舉步踏前,耳邊就聽見龍爺故意揚高的嗓音。

  「……阿非啊!我教出來的這幾個孩子各個都怪,沒有一個要從政,你也知道,改革的力量如果無法向上延伸,基層做得再努力,也是有限度的。」

  蕭滕龍說著,眼神透過老花眼鏡朝在場唯一的「孩子」,射出埋怨的光芒。

  這很明顯是衝著他來的。跟在龍爺身邊這麼多年,陸耀磊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於情於理,他也該做點回應。

  看看手錶,剩下二十七分鐘就要回地檢署。

  陸耀磊默默在心中歎了二十口氣之後,走到龍爺身邊接過電話,準備「間接」把皮球踢回給學長。

  「喂,學長,好久不見,我是耀磊,你很久沒來滕龍館了,有空也來讓大家看看。」陸耀磊平淡的口吻吐出一長串的問候,話語間毫無感情,不明所以的人,恐怕會以為他在唸經。

  「你趕時間啊?」

  對方不愧是熟到爛的學長,立刻就猜到他的狀況。

  「非常。」陸耀磊冷冷地答,快速指向重點。「學長待在那種一天賺不到幾毛錢的小保全公司幹什麼?國家的經濟不會因為那樣復甦,倒是政治界需要學長這種不怕死的人亂搞。」

  「耀磊,你尖酸刻薄的態度真是始終如一。」電話彼端傳來愉悅的笑聲。「只說我,那你呢?龍爺對你的期望不下於我。」

  「我尖酸刻薄不如學長你長袖善舞,我夠狠,只適合做事,你夠奸,適合做官。」陸耀磊一針見血的尖銳個性,不只用在批評別人,對自己的缺點也毫不客氣,而他說這席話,用意也是在回答龍爺剛剛的抱怨。「二十年後,我們這些做事的人需要你幫忙收屍。」

  這話說得話筒彼端的學長陷入沉默。

  人情包袱重的社會,做事絕對是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就算今日辦了大案,地位扶搖直上,但得罪了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最後恐怕也難以善終。

  「好好考慮。」平板的嗓音從漂亮的嘴唇滑出。,陸耀磊看了眼掛鐘,準備做結論。「請學長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能跟我家的電話費,有空再見。」

  簡潔說完,陸耀磊把電話遞回給龍爺,異常俊美精緻的面容,陰寒著沒什麼表情。

  「我上去了。」

  報備完畢,人已經隨著一陣陰冷氣團瀟灑離開,只留下蕭滕龍無奈的對著電話猛歎氣。

  「……耀磊這孩子,這孩子真是……唉!」

  「很值得期待不是嗎?」電話那頭,挨罵的學長倒是笑了。「難怪特偵組的一審檢肅黑金專組會跟調查局借將,不愧是老師親手調教出來的孩子啊……」




  她在幹嘛?

  陸耀磊回到房裡,從整理得一絲不苟的衣櫃裡拿過換洗衣物準備進浴室沖澡,繞過窗前,腳步莫名頓住,漂亮銳利的桃花眸調至窗外,視線正對著杜家的頂樓陽台。

  陽台上,一抹粉色身影在將落未落的夕陽下……打滾?

  沒錯。陸耀磊凝神確認。

  是在打滾。

  鋪曬的被子上,一個女孩稚氣地在上頭快樂翻滾著,應該是快樂吧?

  總之,大概就跟豬在泥巴裡玩的行為差不多。

  隔壁杜家那位優雅的大女兒杜清雪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那麼,這位應該就是一個月前在咖啡館見過、據說上個星期畢業的杜可漾了吧!

  果不其然,思緒才飛快閃過,被子上的身影猛地抬起頭,一張心型粉瞼仰起,映著亮藍的天空,甜美燦爛。

  正是那個騙他手機號碼,審美眼光詭異得不得了的杜可漾小姐。

  陸耀磊掃過一眼,頭也不回的踏進浴室準備淋浴,腦海裡卻浮現一個月前在咖啡館看見的異景——

  她的男朋友,一個身材矮瘦,長相比平凡更加慘澹的年輕大男孩。

  美女與野獸。

  他想這是所有人看見該對怪異組合會有的第一個感想。

  不過,倒是讓他對心裡認定要小聰明、在背後批評人的杜家二小姐有了不同的觀感。

  難得還有不注重外貌的女生。

  說他偏見也好、經驗也罷,從出生到現在,頂著這張太過俊秀漂亮的臉孔,他遇過太多只見過他一面就宣稱一見鍾情,或者因為他長得好看而無可自拔迷戀他的女生。

  這類無端愛慕原本與他無關,因為他不是那種仗著自己外表而流連花叢,以證明自己魅力無敵的無聊人;只是,這樣的外表帶給他太多一般人不會遇到的麻煩。

  例如當初考調查員,在面試那關,若不是因為他的表現和筆試成績太過優異,他險些因為自己的外貌太過搶眼而遭到淘汰。

  畢竟,他的外表實在跟調查局所要求的「端正即可」有太大的差別。

  回想起自己不愉快的經歷,潛意識裡,他對杜家小女兒的印象彷彿好了幾分。




  好舒服!

  把臉埋入在陽光下曝曬了一整天的被子裡,杜可漾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好喜歡這種味道喔!

  乾燥、清爽、全然屬於陽光時氣息,讓人心情開朗。

  杜可漾高興的在被子上滾了幾圈。

  「學姊……你到底在幹嘛?有沒有聽我說話?」連接手機的耳機傳來賽亞人學弟不滿被忽略的聲音。

  「有啊!」躺平在被子上,杜可漾瞇起眼睛,在溫暖的夕陽下,舒服的想睡覺。「總之星期六我是不能去了。」

  「……好可惜。」賽亞人學弟惋惜的說。

  「所以羅!你們玩得開心點,記得寄照片給我喔!」想起這件事情,杜可漾的聲音低落了幾分。

  自從上個星期畢業,搬回家住後,她就像犯人一樣被禁錮在家中。

  這一切,只因在畢業典禮,爸媽看見前來祝賀、各個奇裝異服的學弟妹,就對她的交友情形大為不滿,再三警告要她少跟他們來往,弄得她連講電話都要躲到頂樓。

  唉!真是悲哀,都二十一歲了,卻連交友的自由都被限制。

  「當然!我們會把照片放在社團網頁上。哦~~對了,學姊……」學弟忽然想起什麼,有些猶豫的開口。「那個……你最近有和阿周學長聯絡嗎?」

  「有啊!我剛剛還跟他通過電話。」溫暖的陽光讓杜可漾跟著懶洋洋起來,沒聽出學弟聲音裡的不對勁。

  「哦!其實……」賽亞人學弟頓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的開口。「昨天小敏看見阿周學長跟別的女生去看電影。」

  「看錯了吧?」杜可漾口氣漫不在乎的否定,她跟阿周交往了快半年,感情一直很穩定啊!

  「應該……不會看錯。小敏她們本來要跟學長打招呼,可是學長一看到她們就急急忙忙走掉了。」有個像散仙一樣的學姊,他們這些學弟妹總是忍不住多關心她一些,就怕她傻傻的被人騙。「而且,其實之前就有人說阿周學長他好像……」

  「學弟,算了啦!我想如果有什麼事情,阿周應該會直接跟我講。」感情是要以信任為基礎,而且就算有問題,她也不想假手他人來解決。「不過還是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枉費學姊我白疼你們一場。」

  「學姊……」

  身受眾人托付的學弟欲言又止,杜可漾就聽見開門的聲音,伴隨著母親略微嚴肅緊繃的嗓音傳來。

  「可漾?」

  「啊!我媽來了,先掛了,掰。」杜可漾手忙腳亂的切斷電話,從鋪曬的被子上跳起身。

  「可漾,你在跟誰說話?」杜母年約五十,保養有方,除了臉部的線條略顯嚴厲外,整個人看起來相當年輕,像是三十多歲的貴婦人。

  此刻,她秀麗的眉頭稍稍鎖起,不悅地看著女兒笨手笨腳的收疊被子的模樣。「怎麼上來半天,被子還沒收好?」

  「快好了。」

  杜可漾拍拍被子,一邊捲起被子企圖遮住方才使用的手機、一邊應聲,不過天不從人願,手機還是被眼尖的杜母看見了。

  完蛋了!杜可漾硬著頭皮準備挨罵,不過頗讓她意外的是,母親並沒有開始長長的訓示,只是隨便說了一句。

  「不要整天只想著玩,這次研究所沒考上,你要開始準備明年的,知道嗎?」

  「嗯。」媽媽若不是心情頗佳,就是另有事情交代。杜可漾猜測著。

  果然,杜母的確有事交代。

  「我烤了些蛋糕,你收完被子後,把蛋糕拿過去給隔壁的蕭伯伯,順便請他們星期天到我們家吃晚飯。」她拋下一句話,就炎熱難耐地離開了頂樓。




  外星人在家嗎?

  杜可漾捧著媽媽交代她送來的糖霜榛果蛋糕,在滕龍館門口探頭探腦,看不出個所以然。

  自從在咖啡館意外偶遇外星人後,她並沒有寫信去美國的太空總署檢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未來將會跟外星人做鄰居的沉痛事實。

  唉!距離那次事件已經足足過了一個月,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恨她騙他手機號碼,和在背後喊他「小綠人」的事情?

  那天幸好阿周及時出現,替她打了圓場,才化解尷尬的場面。

  算了算了,想這些也沒用,還是碰碰運氣吧!反正先前來滕龍館好幾趟,都沒碰上他,今天應該也不會出意外吧?

  杜可漾伸手按了電鈴,一邊從口袋裡掏出草莓口味的糖果,單手撥開糖紙,丟入嘴裡,希望向來能帶給她好運的糖果,可以幫助她避開外星人。她邊想邊心驚膽戰的等待來人開門。

  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迎接她的到來。

  「可漾,你來啦!快進來、快進來。」蕭滕龍熱絡地請她進門。

  「蕭伯伯,我媽媽做了蛋糕要給你們。」杜可漾水亮明眸偷偷掃視屋內勘察敵情。

  「謝謝,怎麼這麼客氣。」蕭滕龍接過蛋糕,和藹的招呼她進客廳。「來、來,進來坐。」

  「不用了蕭伯伯,我正要出門。」目前暫時無法推測敵軍所在,還是早走為妙。而且她剛才請示過母親大人,得到批准,準備去書店晃晃。

  「這樣啊!如果不急,還是進來坐坐吧!」

  「好、好吧!」杜可漾向來難以拒絕長輩的熱情,還是點點頭進門了,

  帶著她進客廳,接過蛋糕放在小桌上,想起方才在電話裡跟學生談到幾個滕龍館孩子的婚姻大事,再看看眼前這個可愛有禮貌的年輕女生,心中很快有了想法。

  蕭滕龍帶著雲淡風輕的和藹笑容,劈頭就問:「你覺得我們家震石怎麼樣?」

  「嗄?」還在注視樓梯口動靜的杜可漾嚇了一跳,連忙回神,綻開甜甜的、禮貌的笑容。「什麼怎麼樣?」

  「你對他的印象怎麼樣?喜不喜歡啊?」蕭滕龍不介意她的閃神,溫和的重複。

  「這……」

  這種問題該怎麼回答?

  蕭大哥雖然人很好,可是長得也一樣太帥,容易造成她的緊張!

  不過這些話要解釋起來恐怕要三天,而蕭伯伯這讓她有不妙預感的問話又不能不答,她只好找個敷衍的答案。

  「蕭大哥的為人我是素來敬重的。」講完卻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杜可漾!你在講個什麼鬼!你以為你在演古裝片嗎?

  「然後呢?」

  敬重?也不錯。蕭滕龍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

  「他就像個大哥哥一樣。」杜可漾想半天,終於想出比較正常的答案。

  「哦!」像哥哥一樣?那麼兒子似乎是沒指望了,蕭滕龍失望地繼續找另一個對像下手。「那尚遠呢?他雖然脾氣比較這個……急躁,不過他其實是個單身漢。」

  這又是哪門子的邏輯了?

  杜可漾差點把就口的茶噴出來,同時也確認了蕭伯伯想幫她作媒的意圖,連忙回覆。

  「樊大哥他人不錯,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表明立場吧!

  「哦~~」蕭滕龍長長答了一聲。「這樣啊!」

  看蕭伯伯很瞭解的樣子,正準備鬆一口氣,再度把茶杯端到自己嘴邊,卻馬上被下一個相當敏感的人名給嚇到。

  「那耀磊呢?」

  耀磊?陸耀磊?外星人?!杜可漾被嗆咳了兩聲,緊張兮兮的四顧張望。

  「嗄?哪裡?」

  「哪裡?你是說耀磊嗎?耀磊在樓上。」蕭滕龍笑著回答,神情裡透露出恍然大悟的訊息。

  「嗄?」怎麼這麼倒楣,他居然在家。杜可漾不安地想著,一邊亂答腔,「是、是嗎?呵呵……」

  「要我去叫他嗎?」蕭滕龍相當熱心地提議。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就走,馬上。」杜可漾急急忙忙把茶灌掉,準備要找機會走人。

  「原來你喜歡耀磊那孩子啊?」

  蕭滕龍有趣地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他摸摸鬍子,以雲淡風輕、看透世事的口吻說出自己的推測。

  不過,顯然沒有得到認同。

  「蕭伯伯!不是這樣,你誤會了。蕭伯伯,我沒有!」她不喜歡外星人!一點也不喜歡啊!

  「不用這麼客氣,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蕭伯伯,我沒有!」杜可漾簡直想把自己的心給剖開,以示清白。

  「嗯,你們兩個年紀相差較小,耀磊的年齡確實是比震石跟尚遠更適合你。」蕭滕龍說不聽就不聽,對她的死命反對置若罔聞。

  「不要誤會啊!蕭伯伯,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

  狗急了,該跳牆的時候還是會跳的。

  杜可漾猛烈否認之餘,還順道招供了自己的心結。

  「我不但不喜歡他,而且還很怕他。」

  「怕?」

  這下換蕭滕龍困惑了,宛如世外高人般的臉上滿是問號。

  「耀磊那孩子嘴巴是壞了點,可是心腸不壞。你怎麼會怕他呢?」

  這種講法毫無可信度,意思大概雷同於,那個人雖然長得很醜,可是他好歹也是個靈長類這樣。

  「唉!蕭伯伯,我偷偷跟你講好了。」杜可漾歎了口氣,為了不讓自己幸福的未來和外星人攪和在一起,她索性直言。「我怕他是因為他長得太美了,站在他身邊壓力好大。」

  「美?沒錯!耀磊的確長得很美,小時候就比其他孩子清秀漂亮,穿起女裝,連女孩子都沒有他可愛。」蕭滕龍一聽到人家稱讚他一手拉拔大的孩子,神色很是驕傲,一邊在茶几附近的小桌抽屜裡翻找。「我記得這裡有照片。」

  「不用找了,蕭伯伯。」

  老實說,杜可漾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裡、這裡,找到了。」蕭滕龍把相簿攤開來,指著裡頭一張略微褪色的照片,興高采烈地解釋原由。「這是隔壁的林奶奶跟我打賭,賭輸了,我們就讓耀磊打扮成女生。」

  「真的好像女生!」

  原來那個面無表情、脾氣似乎不太好的外星人也有這麼一天。

  杜可漾抿唇看了半天,忍不住對著照片上一臉忿忿不平的小男孩悄悄揚開唇角。

  還真是可愛啊!

  「對吧!還有別張,你先看,我去泡茶。」也不等杜可漾反應,蕭滕龍說著就往廚房裡去。

  糟糕,這下恐怕走不開了。

  杜可漾看著遠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視線卻忍不住調回手中的照片,仍舊覺得好笑。

  或許她應該要跟蕭伯伯要這張照片,好治癒她對外星人的恐懼。不一會兒,她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抬起頭決定要做這個「無理的要求」。

  「蕭伯伯,這個……啊?!」頭一回,一張居高臨下俯瞪著她的俊臉,冷冰冰的映入她的眼底。

  怎麼是他?

  杜可漾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傾,盡可能和他拉開距離,只是驚嚇過度張口結舌的,嘴裡的糖果差點滾出來。她連忙摀住嘴,又退了一些,想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驚呼。

  「啊?!啊?!」

  「啊什麼啊?」她在同學,學弟妹面前不是很外向活潑嗎?怎麼每次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顯靈。

  她的反應令陸耀磊的眉頭越蹙越緊,冷冷哼著。

  「我……你、你好啊!」杜可漾手足無措半天,最後終於決定乖而有禮的問候滿臉不悅的美男子。

  「好什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三章   

  好尷尬……

  車廂裡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果車裡可以站的話,杜可漾一定會示範一下何謂「坐立不安」。

  「車子有問題嗎?」陸耀磊目不斜視,直直看著眼前路況,卻也察覺了她的不安。

  「嗄?沒有、沒有、沒有。」杜可漾嚇了一跳,猛搖頭。「上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她、她好想哭喔!想不到運氣如此背,不但遇到外星人,還被熱心的蕭伯伯硬推上車,讓他送她去書店。

  「嗯。」陸耀磊沒什麼反應,只是應了一聲。

  「咳!那個……」

  杜可漾惶惶不安的,總覺得該講些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

  可是要講什麼呢?

  杜可漾絞盡腦汁努力思索,基於從小媽媽教導「講話要看著對方」的基本禮貌,她只好傻傻的看著人家。

  「哪個?」

  久久等不到下文,停在紅綠燈前,陸耀磊淡淡掃她一眼,正好對上她大驚失色倉皇轉開的眼眸。

  「沒有,沒事。」杜可漾被那雙桃花眼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撇開臉,看向窗外。

  杜可漾,你真沒用,剛剛不是已經看過他很遜的照片了嗎?怎麼還是怕成這樣。

  心裡才罵著自己,外頭一對親暱勾摟著的情侶說說笑笑地走過紅磚道,兩人的身影緊緊抓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視線傻傻地隨著熟悉的身影移動,人行道旁的計時器開始倒數,小綠人急急忙忙小跑步,男生笑著低頭跟身邊的女生說了些什麼,然後牽起她的手,緊緊握住,拉著她快步過馬路。

  拳頭慢慢緊握,心跳變得好快,原本憋住的氣息呼開以後,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陸耀磊也認出那名牽著女孩過馬路的男生,正是那日杜可漾聲稱的「男朋友」。

  轉頭看著身邊的杜可漾,她仍有些發愣,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略顯蒼白的臉蛋扯出僵硬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安撫自己,抑或是敷衍他的開口,「不是他。」

  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那不是他。」




  星期日的夜晚,杜家的廳堂熱鬧喧嘩。

  滕龍館的四位青年才俊外加一位率性大方的美女檢察官,統統被蕭滕龍下的一道金牌召回來吃飯,進行我愛紅娘的聯誼活動。

  飯後,蕭伯伯跟杜家夫婦相當有共識的留在飯廳閒聊,把年輕人統統趕到客廳去聯誼。

  「紀小姐,平時喜歡什麼休閒活動?」杜家在當醫生的長子杜運祺對美人慇勤詢問。

  「插花、刺繡、種花、養鳥。」這是平常拿髒話當起床問候語的紀忻然的回覆。

  「噗!」這是沒衛生的維安特勤齊信衡隊長的反應。

  大廳另一端,杜家老么杜守維正在跟刑事偵三的樊尚遠隊長和地檢署的蕭震石法醫閒聊。

  「耀磊,上次你不是說過你喜歡歌劇嗎?我同事剛好有事不能去,多了一張票給我,不知道你下星期日有沒有空?」

  已經見過陸耀磊不少次,並對他一見鍾情的杜清雪,此刻嬌媚地偎在表情冷淡的陸耀磊身邊,主動出擊。

  「沒空。」

  歌劇?他上次大概是亂答的。

  陸耀磊淡淡敷衍過,眼神有意無意瞟向方才被杜阿姨叫去做鋼琴表演的杜可漾,表演結束,她還坐在琴前,垂著頭,斷斷續續彈著「離別曲」。

  她今天特別安靜,從他一進門,就覺得她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活力也沒有,相當乖順有禮。

  是失戀了嗎?

  陸耀磊想起幾天前,看見那個叫阿周的男生和別的女生親暱過馬路的事。

  陸耀磊不自覺想著杜可漾的事情,一邊聽見杜母正吩咐小兒子,「守維,冰塊沒了,你去街口買一袋冰塊。」

  「哦!」杜守維正聊得高興,突然被派去跑腿,表情有些失望。

  「媽,我去買好了。」

  杜可漾從鋼琴前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說完也不等回答,安靜地離開熱鬧的屋子。




  滴滴答答……嘩啦嘩啦……

  下雨了。

  從便利商店買完冰塊出來,外頭忽然變了天,下起大雷雨。

  「糟糕。」

  杜可漾自言自語地看著蒼茫大雨,在騎樓的椅子上坐下。

  對著大雨發了一會兒愣,鼻子有點酸酸的,拿出方才買的水果糖拆開,丟了一顆放入嘴裡,檸檬的酸甜緩緩滲入口舌。

  鼻子好像越來越酸了……

  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止的趨勢,她又倒了一顆糖果放進嘴裡,這次,是橘子的芬芳。

  然後是櫻桃、草莓、蘋果……

  嘴巴裡塞滿了糖果,哭的時候就不會發出聲音,就算流了眼淚,也會是甜的。這道理她很小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簷廊外的朦朧大雨迷糊了視線,讓她覺得整個世界白茫茫的。

  「我想一開始我們就不適合,」上午阿周打來的電話是這麼說的。

  阿周說,新的「她」跟他比較相配,不用擔心別人老是有意無意的嘲笑他和她是「美女與野獸」的搭配。

  他說,美女和野獸在一起,只是因為美女的自信心太低,只有和野獸在一起時,才能從別人的惋惜聲中得到滿足感。

  她是這樣子的嗎?

  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當他說出那些話時,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傷痛的哽咽在喉頭,她急急摀住嘴,不讓糖果滾出來,以為這樣就可以止住失聲痛哭的可能性,眼淚卻不聽話的放肆奔流,滑過臉頰,滲入緊捂的縫隙,鹹鹹地落入她的唇畔。

  為什麼?她是認真的,是真心的啊!

  「冰塊很難買嗎?」

  帶著磁性的清澈嗓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冷冷淡淡地,沒有一絲感情,卻穿過雨水嘩啦啦的聲響,傳到她耳裡。

  是誰?

  仰起瞼,朦朦朧朧問,挺拔的身影居高臨下望入她的眼。

  漂亮的眉宇,銳利深沉的黑眸,從水氣裡勾出模糊的輪廓。

  「你幹嘛?」女人真是麻煩。但是,當這個麻煩抬起那張哭得狼狽淒慘的小瞼時,陸耀磊覺得心臟好像被刺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眸很快瞥開,嘴裡卻仍刻薄不饒人。「不忙嗎?邊哭還要邊吃糖。」

  杜可漾沒有回答,低頭伸手抹去眼淚,不願這狼狽的模樣被任何人看見,可濕了掌心的淚卻怎麼也抹不完。

  怎麼這麼愛哭?陸耀磊俊眉微蹙,看著她益發傷心的身影,莫名感到煩躁,他從口袋裡拿出面紙,塞入她手裡。

  「謝謝……」杜可漾哽咽的道謝,早已忘了先前對他的畏懼。

  「是他吧?」陸耀磊看著她低垂的發頂,漫不經心的問著。

  「嗯。」杜可漾把臉埋在面紙裡,點點頭。

  「分手了?」

  杜可漾頓了半晌,才輕輕點頭,眼淚流得更凶了。

  怎麼又哭了。陸耀磊俊秀的眉宇微微鎖起,為了那種男生,她非得難過成這樣嗎?

  其實他可以走開,也可以不理她,反正又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想脫離杜清雪的糾纏,藉口送傘,順便出來走走。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是他怎麼也沒辦法拿了冰塊、丟下傘轉身就走,怎麼說,她也是……鄰居。

  「要哭多久?」

  完全不懂女人內心世界的奧妙,陸耀磊不耐煩地問了一句,渴望聽到一些科學化的答案,例如:三分十五秒之類的。

  「嗚……」

  顯然要求過於不合理,遭到拒絕。

  沉默半晌,陸耀磊更加煩躁的冷冷追加,「你可以再哭久一點,如果你不在乎冰塊融化的話。」

  嗚……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啊!杜可漾邊哭邊鬧脾氣,把冰塊塞到他手裡。

  「你要……走、先走!」

  儘管口氣兇惡,不過過分哽咽而斷斷續續的話語削減了力道,變得軟軟的、像撒嬌。

  這女人!他可是難得願意抽空安慰人,她這什麼態度!

  陸耀磊惡擰著眉,索性在她身邊坐下。

  「你……你幹嘛不走?」他真的好煩!杜可漾透過水氣朦朧的眼,瞪了他一眼。

  「我為何要。」看她哭得一臉狼藉,心有點軟了,陸耀磊言簡意賅的冷聲應回去,一手把整包面紙丟給她。「跟那種男人分手有什麼好難過的,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明明是安慰的話語,可聽在杜可漾耳裡卻變了質,和阿周傷人的話重疊起來,模模糊糊炸開了她壓抑的怒氣。「你也跟他一樣……覺、覺得我跟他不配,我跟、跟他、在、在一起是為了、為了讓人稱讚,讓、讓人家覺得、我、我比較好!」

  「他這麼說的?」搞什麼,講話結巴成一團。陸耀磊想歸想,卻為了她委屈的怒意蹙起眉。「那你是嗎?」

  「我沒有!」她淚眼模糊的對他飆出心裡的傷痛,「我討厭你們!討厭……我是認真的……我是……」

  聲音越來越低,眼淚卻越掉越快,打落她放在膝上的森永糖果盒。

  「沒有就沒有,是就是,你哭什麼。」陸耀磊低低咕噥,伸手拾起糖果盒,修長的手指拂開盒蓋上的淚滴,輕輕轉開糖果盒,遞到她眼前。「跟哭比起來,你還是吃糖果比較不醜。」

  杜可漾從面紙裡抬起眼睛,困惑地看著表情仍舊冷漠的俊美男人,再低頭看看那盒五彩繽紛的糖果,眨眨眼,懸在眼眶的淚珠迅速墜落,眼看就要落入糖果盒裡。

  「不……」

  話還沒說出口,一旁伸出的手心已經接住了眼淚。

  杜可漾有些錯愕地抬頭看向總讓她神思不定的可怕男人,他卻只是靜默地收回掌心,收攏掌中那滴淚水。

  杜可漾更加不解了,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為什麼都這麼奇怪?

  不過她還沒開口問,陸耀磊已經給了個不解風情的答案。

  「哭就哭,不要糟蹋食物。」

  「你……」沒預料到會是這種答案,杜可漾呆呆地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想笑了。「你這人幹嘛講、講話一定要帶刺?」

  「那你講話為何一定要結巴?」陸耀磊不以為然地冷冷回她一眼。

  她在哭當然會結巴,杜可漾尷尬的臉一熱,申辯著。「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難道我就是嗎?」陸耀磊白她一眼,把糖果蓋上塞到她手裡,看看外頭的天氣,仍是冷冷的、不在乎的聲音,「雨停了,走吧!」

  修長的手指輕鬆勾起那袋冰塊,頭也不回地走出簷廊。

  看著那抹太嚴謹挺直的背影,杜可漾的淚水早已不知不覺地止住,空白的腦子裡閃過難得的好奇。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令人不爽!真正令人不爽!

  小小的影碟出租店裡,陸耀磊在架間搜尋著「辣妹搶銀行」的DVD。

  下班後,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筆直的西裝長褲,讓他看起來玉樹臨風、挺拔帥氣,只是此刻,那張漂亮的俊臉面無表情,完全遮掩了內心深處的真實感觸。

  他、想、揍、齊、信、衡!

  「辣妹搶銀行」是什麼鬼片啊!齊信衡那又是什麼品味?

  今天是滕龍館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

  按照往例,由抽籤來分配工作,齊信衡很狗屎運的抽中了選片權,而他則抽到租片的跑腿工作。

  聽來雖簡單,但是一個二十好幾的男人,得在大庭廣眾下租這種片子,真的很令人沮喪。

  找到了。

  陸耀磊漂亮冰冷的桃花眸子掃至架上封面亮麗青春的DVD,一顆心直直下墜絕望谷底。

  看來今晚能期待的,只剩下由和自己口味相同的樊尚遠所準備的食物了。

  陸耀磊想歸想,漂亮的五官仍是一派無動於衷,不苟言笑,才伸手要取下那部青春陽光的DVD,身邊卻忽地橫出一隻白玉小手,先一步取走了目標。

  桃花眸一瞇,陸耀磊冷冷掃向一旁沒禮貌的傢伙。

  一張心型粉嫩的甜甜臉蛋映入墨黑眸子中,隨著意識到對方是誰,俊秀的劍眉蹙了起來。

  「是你?」陸耀磊聲音一如往常,平板冰冷。

  眼前這個圓柔娃娃臉,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不正是那天哭得唏哩嘩啦的杜可漾嗎?

  聽到耳熟的磁性嗓音,原本右頰鼓鼓地含著糖果,低頭讀封背劇情介紹的年輕女生抬起頭,驚愕莫名地瞪住他。

  「怎、怎麼是你?」一看到他,又想起自己那天的狼狽樣,杜可漾臉一紅,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是我怎樣?你拿走我要租的片。」陸耀磊背書似地不急不徐抗議。

  「我?」

  杜可漾低頭看看由英國女子偶像團體演出的校園喜劇DVD,再抬頭看看印象中此生不該有任何樂趣的刻薄美男子,圓亮的黑眸瞬間佈滿困惑和問號。

  「這個片子……你……」

  如果問是不是他要看的,會不會顯得很侮辱他冷酷的形象?杜可漾遲疑的把話吞回肚子裡。

  「你聽不懂我講話嗎?你拿走我要租的片子。」

  陸耀磊表情有了不耐,聲音還是一樣規律平整,好像拿尺仔細切過高低起伏。

  雖然他並不想看這部片子,可是既然抽到借片的工作,他就得把片子帶回家。

  「哦、哦!」

  杜可漾愣愣地看著他俊美異常的精緻五官,好半晌才回神,十分乖巧的連忙點頭,把片子恭恭敬敬獻給高她一個頭的陸耀磊。

  「謝謝合作。」

  回答的口氣不是太有誠意,桃花眸淡掃她一眼,挺拔修長的身材掠過她逕自往櫃檯走去。

  看著對方走遠,杜可漾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提起上次那件事情,畢竟她已經漸漸淡忘了傷痛,不想再提起任何有關的事情。

  借不到想看的片子,杜可漾隨手拿了一片,偷偷確認他已經在結帳,而且他後頭還排著一對情侶,她不會再跟外星人有任何交集後,才放心地往櫃檯走去。

  排在後頭,杜可漾仍是有點緊張,刻意把眼光移往旁邊的新進影片架,耳裡傳來前頭那對情侶壓低嗓音的情話綿綿。

  「阿娜答,我們真的要看這一片嗎?我會怕耶!」

  「不怕,有我在嘛!」

  「可是人家膽子真的很小,我們看愛情片好不好?」

  「可是……」

  「好不好嘛?」

  「好吧、好吧!」

  好什麼好!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如此輕易放棄自己的主見!

  不好!不好!杜可漾在心裡叫著,深怕情侶檔會走開。

  她緊張地轉回頭,蜜裡調油的熱戀情侶已經摟摟抱抱的離開了隊伍。

  啊!糟糕。

  正想著該不該轉頭離開,站在櫃檯前的陸耀磊卻轉頭,剛好看見她慌亂的表情。

  杜可漾硬是擠出禮貌的笑容,然後不知道在心虛個什麼勁兒的把頭垂下。

  陸耀磊看她垂著低低的頭頂,沒察覺自己略略皺起了眉,只是撇開臉,毫無表情的俊美面容多了一絲不悅。

  「嗶嗶。」電腦忽然傳出很不妙的叫聲。

  「先生。」

  好俊美的男人啊!忙了一整天都沒空抬頭的工讀生小妹,一抬頭就看見帥哥,雙眼散發出強烈的夢幻讚歎光彩,顫抖著興奮的聲音做例行提醒。

  「您還有三部片子未還,逾期很久了,暫時不能續借喔!」

  「嗯?」清俊的眉宇微微聚攏,他不記得最近借過什麼片子,而且近來他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哪來的時間借片?「請問是哪些片子?」

  工讀生小妹抬起頭,臉頰泛起紅暈,緩緩念出螢幕上顯示的片名。

  「『下課後的制服美少女』、『泳裝美人的春天』、『台灣水電工』。」

  隨著片名一一被念出,俊臉益發緊繃。

  「噗……咳咳咳!」

  一陣壓抑不住的聲響,終於在這沉默的片刻爆開,陸耀磊冷冷掃去,只見杜可漾咳得滿臉通紅,臉上帶著極力隱藏卻難以克制的笑意。

  「好笑嗎?」陸耀磊冷冷掃她一眼。

  「沒……咳……沒有。」杜可漾一臉無辜,她只是太過驚訝,不小心把糖果吞進去,順便被口水嗆到嘛!

  哪有在笑?

  就算有,也是在心裡偷偷笑而已啊!

  沒想到完美無缺的外星人也有這樣的嗜好,他在她心裡那高不可攀的地位,瞬間滑落許多。

  「真是抱歉。」

  看著帥哥的窘境,工讀生小妹相當自責,氾濫的同情心忍不住讓她覺得是自己的錯,不過儘管如此,片子還是不能出借。

  陸耀磊隨意點了頭,把會員卡收進皮夾,還是那樣冷靜、泰若自然的離開出租店,平靜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他一定要宰了齊信衡那個白癡!

  光聽那些片名也知道是哪個笨蛋借的,一定是上個月,齊信衡負責拿片的時候亂挑的。

  果然,他才踏出出租店,齊信衡的電話就來了。

  接起電話,視線瞥向簷廊外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原本印著淡淡刻痕的眉心加深聚攏,心情益發惡劣。

  「哈羅!帥哥,你在哪裡?下班了嗎?」齊信衡絲毫察覺不到有人想砍他的頭,揚著過分開朗的嗓音打探著消息,卻怎麼也掩飾不了濃厚的心虛。「今天工作辛不辛苦啊?」

  「嗯哼。」

  陸耀磊連話也不回,兩個狀聲詞就讓氣氛瞬間凍結。

  「那~~你去借片了嗎?」齊信衡拉長嗓音,繼續一痞天下無難事,裝死。

  「以我現在的心情,你認為呢?」陸耀磊冷冷答腔,退開幾步不讓雨水濺上褲管,決定等雨勢小點再走。

  「嘿嘿!那次去借片看到幾部片覺得不錯,想說大家一定會喜歡……你不覺得光聽那個片名『下課後的制服美少女』,就絕對是好片嗎……」齊信衡滔滔不絕的說著,全然沒有悔意。

  「你可以繼續說我不介意,反正片子借不到也不是我的問題。」陸耀磊不在乎、卻頗有深意地開口。

  「啊!」齊信衡一想到因為自己而打亂了今晚的聚會,回去可能會被圍毆,開始支吾其詞。「那個……那個要不然……」

  聽他開始緊張的聲音,陸耀磊低落的心情回升了不少,一手閒散地插在口袋裡,繼續聽著話筒彼端的慌亂,忽然,有人拍了拍他。

  回頭,一片相當眼熟的DVD躍入他的視線,伴隨著有點怯怯的聲音。

  「給你。」

  陸耀磊將視線從DVD移至那張圓柔的粉臉,銳眸微微瞇了起來。

  「為什麼?」

  「我想……」

  他管那麼多幹嘛,拿走就是了嘛!

  杜可漾有些懊惱的想著,她只是出於一時衝動的善意,順便報答他上次塞面紙給她的善心舉動,沒想到他還要發問。

  抬頭看他面無表情等答案的樣子,她很想轉身就走。尤其他並沒有因為借了A片而俊臉就變得猥瑣下流,仍舊俊美得不得了,也頗具威脅力地傷害她的視神經時,她真想尖叫。

  不過,她還滿成熟的,她想。因為,她慢條斯理的給了個模糊卻可以打發人的答案,「我想,你應該比我更需要它。」

  「我幹嘛需要這種東西……」她在講什麼啊?陸耀磊略略蹙起漂亮俊秀的眉毛。

  誰管你要它幹嘛!太下流的事情她可沒興趣聽。杜可漾完全不理會他的困惑詢問,轉頭撐起傘就往外走。

  「誰?哪個美女在說話?需要什麼?你需要什麼?」

  由於手機的收音太好,話筒彼端的齊信衡聽見年輕女孩的聲音,就開始興奮地大聲嚷嚷。

  齊信衡完全是一台噪音製造機!陸耀磊瞪著早已拿開的手機猛皺眉,一回頭,杜可漾已經跑遠。

  「你需要什麼?」齊信衡依舊興致勃勃地問。

  「需要你的頭。」

  陸耀磊冷冷回他一句,不太愉快地收起手機,垂眸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上的片於……

  「咳!」

  幾秒之後,腳步聲晃了回來,襯著一聲假咳。

  「嗯?」陸耀磊挑起眉眼,看著有些臉紅的杜可漾跑回來。「反悔了?」

  「啊?」杜可漾反應稍慢,似乎心不在焉。「哦!不是,我是想告訴你,看完之後放在我家的信箱就可以了。」

  「就這樣。」也不等他回話,她轉身又走出騎樓。

  沒超過十步,陸耀磊看見她的背影頓在路邊,有些遲疑的又邁出兩步,再度停住,這次停頓的時間更久,最後,終於垂頭喪氣的低著頭走回來。

  陸耀磊對她古怪的舉止感到興味,看著她如喪家之犬,頭低低地、緩慢而猶豫地回到他眼前。

  「我……我……」

  杜可漾!好人做到底!

  不要猶豫了,怎麼說他上次也安慰過你,而且日行一善、助人為快樂之本、施比受更有福、人生以服務為目的……

  杜可漾自我催眠了好久,腦袋裡峰迴路轉,努力在腦海裡默念所有的名言金句。

  「杜小姐?杜可漾?」正當她沉溺在自己的佳句精選中,磁性的嗓音不知何時又飄入她的意識範圍。

  「嗄?」

  飽受驚嚇似的回神,那雙神氣的桃花眸極近地俯瞪著她。

  「有事嗎?」

  陸耀磊覺得這個小女生的舉止表情,比他工作上碰到的智慧型犯罪更難揣測,彷彿做每個動作前,都要先默默來一場內心戲才決定。

  而她的確是這樣。

  杜可漾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弄清楚自己內心的反覆、糾結、掙扎,以送死的決心,毅然地抬起頭回答他。

  「你、你要去哪裡,我的傘很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四章   

  傘很大所以日行一善,然後呢?

  有沒有從服務中找到快樂之本呢?

  顯然答案是:沒有。

  杜可漾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陸耀磊一開始只是說要順便送她回家,她無法拒絕也就答應了。

  然後他又問了一句:「你有準備要看那部片子嗎?」她十分錯誤的點點頭,然後……然後一切就發生了。

  等她明白怎麼回事時,人已經在滕龍館的客廳裡,跟一屋子讓她精神緊張,神志面臨崩潰的俊男美女一起欣賞「辣妹搶銀行」。

  男的帥、女的美,各個都是司法菁英、聰明絕頂,這裡根本就是火星駐地球大使館嘛!

  上次家裡請客,她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些,可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由於片子實在不適合愛好動作片的菁英們,所以除了墮落的齊信衡外,眾人不太專心於看片,將全副注意力放在滿桌的美食上,一邊放鬆的閒聊,而唯一的客人杜可漾,自然成了大家關切照顧的焦點。

  「可漾,你多吃一點啊!」滕龍館唯一的大姊姊紀忻然熱情地招待害羞的小妹妹,把炸得香酥的雞塊推到她眼前。

  「不用了,謝謝。我吃飽了。」杜可漾扯出禮貌的笑臉,僵硬的回答。

  「吃這麼少怎麼夠,難怪你這麼瘦。」

  「可漾,你才剛畢業,有準備要工作嗎?」

  「你要不要喝可樂?」

  洶湧而來的熱情招呼,讓杜可漾難以消受、神經緊繃,只能三不五時將眼光投向在場唯一跟她稱得上「比較熟」的陸耀磊,請求幫忙。

  不過大部分的時間,他只是狀似愉快地欣賞她的窘況,而大家酒足飯飽後,他更是直接把她丟給外星同胞,一個人到廚房去煮咖啡。

  「要不要我幫忙?」

  杜可漾開始懺悔自己先前老是渴望他滾回外太空的想法,現在她巴不得可以黏在他身邊,好避開其他人。

  「不用。」不過他仍是很帥的挑了挑眉,冷酷地拋下她,慢條斯理的進廚房煮咖啡。

  好不容易,熬了將近二十分鐘,一杯杯香濃的咖啡終於上桌了。

  杜可漾也已經奄奄一息,她疲憊的聞著濃濃的咖啡香,心裡忽然湧起滿足而幸福的感覺。

  「好香。」她忍不住稱讚。

  陸耀磊只是看了她一眼,喜怒不形於色。

  「當然,耀磊的咖啡煮得真的很不錯。」一旁雙眼盯著辣妹的齊信衡,很狗腿的端過自己那杯,還沒暍就猛稱讚。「只不過他不常煮,今天不知道有什麼喜事,這麼難得……」

  「哦!」杜可漾點點頭,看著大家相當自然的端起咖啡往嘴裡送,再低頭看看純黑的咖啡,有點懷疑。

  這咖啡……不苦嗎?

  可能不苦吧?不然黑咖啡怎麼能喝?杜可漾暗暗做了結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迅速變臉。

  「好苦……我要糖。」

  嗚~~他們果然是外星人。

  杜可漾拿起旁邊的可樂灌了兩口,想洗掉舌頭上的苦味,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人臉色稍稍變暗。

  「可漾,我們家的糖用完了,還沒空去買,所以這幾天我們都喝黑咖啡,不過我們有奶精,你要不要?」紀忻然好心地建議著。

  「沒有糖?」杜可漾幾乎是飽受驚嚇的瞪大眼睛。

  這種年代還有人家裡沒有糖?

  而且這家人還喝咖啡?!

  「我去便利商店買好了。」

  杜可漾開始有些同情大家的處境,順便想藉口出去透透氣,她已經快被群英的光芒給悶死了。

  「晚上外頭不安全,我陪你去。」杜可漾才站起身,已有女友的齊信衡想想外頭月黑風高,正是壞人出沒的好時機,於是本著「女人都是我姊妹」的騎士精神,決定放棄看電影,陪她去買。

  「你、你……」可是我想自己去!杜可漾受驚地退了一步,剛好撞到陸耀磊的長腿,一看見他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彷彿看到救星,連忙開口,「不用了、不用了,陸、陸耀磊陪我去就好了。」




  陸、陸耀磊是誰啊?

  原本滕龍館的眾人以為,杜可漾鐵定會被個性不太討人喜歡的陸耀磊冷冷回絕,或是被那毒辣的嘴巴嘲諷幾句,狠狠打回票。

  沒想到,陸耀磊竟然沒有異議,雖然表情不算歡天喜地,不過仍舊二話不說的丟下傻眼的眾人,跟著杜可漾一起出門去。

  「為何找我?」還沒走到巷口,陸耀磊率先打破沉默。

  「因為……我跟你比較熟……吧!」杜可漾有點尷尬,卻又不太確定的回答。

  其實她比較希望自己去買,可是情勢所逼……

  低著頭,杜可漾沒發覺一旁俊美漂亮的男人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

  「失戀得怎麼樣?」不知道是為了哪句話或哪個舉動,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差,只是關心的口吻輕鬆得像在問天氣。

  有這種問話法嗎?杜可漾還真是差點傻掉,抬頭瞪了一旁若無其事的陸耀磊一眼,隨便回答。「還過得去。」

  什麼跟什麼對話啊!真是的。

  杜可漾衷心渴望他不要再講奇奇怪怪的話了。

  「你不喜歡他們嗎?」沉默半晌,陸耀磊再度開口,這次的嗓音認真許多,帶著試探意味。

  「誰?」

  「我家人。」陸耀磊淡淡開口。

  「沒有啊!」杜可漾迅速否認,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發覺他是認真的,連忙澄清。「我沒有討厭他們,我怎麼會討厭他們……你、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一個晚上的坐立不安跟敷衍虛偽。」陸耀磊慢條斯理的點出事實。「跟你和學弟妹相處的時候不同。」

  「我沒……」本來想要否認,可是她的確是不安了一整晚。杜可漾想了想,歎了口氣。「我只是下習慣。」

  陸耀磊沒答話,表情還是淡淡的,不置可否。

  看他好像不相信的樣子,杜可漾有些慌了,她並沒有不喜歡滕龍館的人,他們每個人都對她很親切,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的問題。

  她越想越內疚,忍不住開口解釋,「我是真的不習慣,而且……而且你們每個人都那麼優秀,我會覺得……比較有壓力。」

  「優秀又與你何干?」陸耀磊的口吻仍是一針見血。

  「是也……沒有關係啦!」她只是害怕自己不被喜歡,可她說不出口。「我其實只是……」

  「自卑?」

  「也不……能說不是。」沒錯,其實簡單來說就是自卑。杜可漾有點沮喪,終於還是承認了。「反正就是不舒服。」

  「笨。」安靜了幾秒,冷冷的一個字從他口中迸出。

  「什麼?!」沒料到自己開誠佈公的真心話會換來他的嘲諷,杜可漾以為自己聽錯了。

  「蠢。」好,顯然不是聽錯。

  「你……你罵我?」杜可漾傻傻地看著他淡漠的漂亮五官問。

  陸耀磊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吐出第三個字。

  「豬。」

  「喂!你這人怎麼罵人!」佛也是會發火的。杜可漾原本也不是很害羞的人種,她只是有心理障礙,才會老是表現出軌。此時聽見陸耀磊的評語,原本的個性終於冒出頭了。「我又沒有惹你,你怎麼可以亂罵人……」

  陸耀磊不理會她的抗議,繼續持平開口,「震石的房間很亂,跟豬窩一樣,完全不會整理東西。」

  「嗄?」什麼跟什麼?杜可漾完全聽不懂他牛頭不對馬嘴的答覆。

  「尚遠睡覺的時候總是睡在床上、醒在地上,因為他會滾下床。」陸耀磊沒解釋她的困惑,繼續敘述。

  「忻然其實滿口髒話,完全不知教養為何物。」

  他……他這是在替她掃除心理障礙?他在告訴她,其實滕龍館的人沒有她所看見的那麼優秀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用的方法真是太另類了。

  「至於信衡,他純粹只是一個有臉的笨蛋。」陸耀磊的評論還真是刻薄。

  杜可漾終於恍然大悟,他真的在企圖消除她的「自卑」。

  不知為什麼,她心裡有種暖暖熱熱的感覺,對他的害怕一點一滴的消失了,從前那種愛玩率直的個性也漸漸冒出頭。

  「而你的缺點,是有『那種』嗜好?」杜可漾取笑他在錄影帶店逾期的片子,只不過聲音還是頗必恭必敬。

  「就算有,你開心什麼?有福利也優惠不到你。」看著她第一次對他真心的微笑,笑意漫入冷冷的眼瞳,他仍是酷酷地回答,頗不在乎的模樣。

  「你……」杜可漾瞪他一眼,臉熱了一下,很快回嘴,「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看清你的『虛有其表』。」

  陸耀磊看著她慢慢恢復和學弟妹們打鬧的模樣,嘴角淡淡勾起笑。

  杜可漾一抬頭,剛好看到他似乎頗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尷尬地抗議。「你笑什麼?我又不是在稱讚你!」

  說完,她自己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外星人也是可以溝通的。




  或許是因為陸耀磊的那番「開導」,兩人買完糖,回到滕龍館後,杜可漾的心情明顯輕鬆不少,雖然仍稍嫌拘謹,卻已經偶爾會說笑答腔。

  愉快的聚餐就在杜可漾喝下糖加過半的咖啡,被深感被污辱的陸耀磊狠狠瞪視下,結束了。

  杜可漾離開滕龍館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九點。

  一進家門,杜母已經神情嚴厲的坐在客廳裡等待。

  糟糕,本以為母親晚上跟朋友有聚會,要很晚才會回家,沒想到……

  「怎麼這麼晚才回家,去哪了?」杜母神情不悅地看著晚歸的女兒。

  「我去隔壁蕭伯伯家。」杜可漾謹慎地回答。

  「去做什麼?」聽到是隔壁鄰居,杜母的臉色平和些許。

  「我去他們家看DVD。」

  杜可漾才回答,剛洗完頭髮的大姊杜清雪走進客廳,帶著梳洗完畢的濃郁香味,一雙明媚大眼瞟過勉強稱得上清秀的妹妹,隨意開口問:「耀磊也在嗎?」

  「嗯。」杜可漾點點頭,表情有點困惑,不明白姊姊為何會特別提到陸耀磊,不過她很快就明白原因了。

  「啊~~」杜清雪突然尖叫一聲,表情有著怨懟和明顯的下悅,「耀磊在家,你怎麼沒叫我去?」

  姊姊和耀磊……

  杜可漾心跳錯拍,吶吶地開口:「你不是在睡覺,跟我說不要吵你?」

  「難道你不會叫我嗎?」杜清雪恨恨地說。

  她每次想約陸耀磊出去,他老是在工作沒空,難得今天他在家,妹妹竟然用這種爛藉口破壞他們見面的機會,杜清雪越想越生氣。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白癡啊?」杜清雪恨恨地瞪了她半晌,氣沖沖地上樓回房去了。

  杜可漾傻愣愣地站在當場,如果是外人罵她,她一定會回嘴,可是,為什麼連姊姊也這樣?

  「可漾,你看你惹姊姊生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耀磊,怎麼也不叫她一下。」杜母向來較偏袒外貌、個性與自己較為相似的大女兒,看到這樣的情形,忍不住也責怪起小女兒。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知道姊姊喜歡陸耀磊以後,杜可漾的胸口有點莫名的悶意。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杜母朝樓梯口看去。「看看,這下你姊姊又不知道要氣多久了。」

  杜可漾默不作聲,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好了,快去洗澡唸書吧!」杜母看著不發一言的小女兒,怎麼看都覺得小女兒的個性過於陰沉不討喜。

  她站起身,準備上樓去安慰大女兒,離開之前,嘴裡仍忍不住叨念,「不要整天就只會玩,也不知道有沒有花心思唸書,已經比別人笨了還不懂得加把勁……」




  凌晨一點,黑夜籠罩著寧靜的城市,月亮如鐮刀般斜斜勾於天邊,蘊出朦朧的微光。

  巷子裡,一輛深色轎車緩緩轉入巷口,在路燈旁停下,車內的人,正疲憊地用手機談公事。

  「晚上的偵訊報告我已經交了,其他的明天早上我會直接跟邱檢談。」磁性的嗓音難得的染上倦意,陸耀磊不願回家裡講電話吵到其他人的睡眠,熄了火之後,在車內繼續談話。

  這幾日整個特偵組忙得焦頭爛額,讓他嚴重缺乏睡眠。

  陸耀磊揉揉眉心,靠在椅背上,稍稍閉上眼睛,一邊聽著彷彿永遠忙不完的公事,好不容易結束通話,才睜開眼睛準備下車走回家,手機再度響起。

  陸耀磊有些無奈的接起電話,視線不意落在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上,耳邊同時傳來齊信衡聒噪的聲音,交代著晚上他要跟交通大隊的弟兄去抓飆車族,可能很晚才會回家。

  「知道了,反正也沒人在乎。」他累得連講話也懶洋洋的,一雙銳利的黑眸卻瞬也不瞬地看著前方移動的人影。

  「喂!你這是什麼朋友。」齊信衡在彼端怪叫。「太死相了,我不想理你,叫旁邊的美女聽電話。」

  「忻然今天不回家。」陸耀磊和紀忻然同在地檢署工作,偶爾會一同回家,不過今天並沒有。陸耀磊隨口答著,從路燈下辨清那抹身影正是杜可漾。

  她半夜在外頭鬼混什麼?

  「不回家?搞什麼?!又被那傢伙騙走了嗎?」齊信衡抓狂的吼了幾聲,停了幾秒,才又丟下一句話,「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們等的飆車族出現了。」

  「嗯。」陸耀磊哼了一聲,準備收手機,一邊還聽見齊信衡在彼端陰魂不散的大喊,「弟兄們!噴漆準備!」

  還真是……吵死人。

  手機一收,車廂內變得安靜無聲,猶豫了幾秒,他發現杜家小姐的舉動很奇妙,於是決定暫緩下車,瞇起漂亮的桃花眸觀察她奇特的行為。

  只見杜可漾一手拎著購物袋,一手不知道抱著什麼東西,在杜家大門口和圍牆邊晃來晃去,躊躇半天,才慢條斯理走到大門邊坐下,從袋子裡拿出東西,吃了起來。

  她到底在幹嘛?三更半夜在門口野餐?

  他揉揉額角,完全難以理解,也懶得花腦筋思考,他現在需要的不是雞婆,而是足夠的睡眠。

  陸耀磊拿起文件和外套,開門下了車,迅速引起大門邊某人驚慌的反應。

  杜可漾沒料到車裡有人,馬上想到是隔壁滕龍館的人,尷尬地連忙跳起身,從路燈下,看清了陸耀磊的身影。

  「你……」這種情況下該不該打招呼?可是看他好像也不太想理自己,那就算了。

  杜可漾手足無措半天,發現他趕著回家,才坐回地上,十分慶幸喜己此刻的窘境沒有被發現。

  懷裡不安分蠕動的貓咪喵了一聲,她低頭摸摸它,輕聲安撫,「乖,是不是餓了?姊姊開牛奶給你喝。」

  杜可漾一邊低聲喃念,一邊從袋子裡拿出鮮奶,手忙腳亂的準備打開,沒聽到理該遠去的腳步聲晃了過來,站定在她跟前。

  「你在幹嘛?」

  怎麼也放心不下她,陸耀磊又繞回來,口氣不悅地詢問,居高臨下的角度剛好看清她的驚慌失措和懷中的小貓。

  「啊?你好。」杜可漾嚇了一跳,不過既然人都走過來了,她沒忘記禮貌的打招呼。

  「有什麼好?你半夜在門口做什麼?」陸耀磊蹙起眉,太久沒吃好、睡好,低血壓的毛病似乎又犯了。

  「我、我沒有啊!沒幹嘛。」杜可漾抬頭匆匆看了他一眼,畏罪地低下頭。

  一看到他,忽然想起那天媽媽暗示姊姊喜歡他的事情,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什麼沒幹嘛?」

  「對啊!沒有。」杜可漾頭更低的敷衍著。

  她一點也不想解釋自己做的蠢事,也不太想跟他有讓姊姊誤會的接觸。

  「什麼對啊沒有?」她到底在亂答什麼啊?陸耀磊瞇起眼睛,不打算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她身上,隨便想了一下就猜出答案。「你沒帶鑰匙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杜可漾驚訝地抬頭看他。

  「你爬牆出來買東西吃?爬不回去?」

  這種鐵門通常需要從外頭鎖,這白癡大概是半夜肚子餓想吃東西,墊著東西爬牆出來以後卻回不去了。

  「你、你怎麼都知道?」

  陸耀磊沒力的給了她一個「你說呢」的眼神,揉揉額角,他已經快累死了,她還出來找麻煩。

  好吧!猜到就猜到,當她太倒楣好了,看他一副很疲倦的樣子,還是趕快結束這場無意義的談話吧!

  「晚安。」杜可漾下結論,當作道別語。

  「安什麼安。」陸耀磊瞪她。

  「喵~~」懷裡的小貓不安分的探出頭,叫了一聲。

  「喵什麼喵。」陸耀磊罵貓了,漂亮的桃花眸瞪過無辜的貓臉,又把注意力拉回杜可漾身上。「你準備怎麼爬回去?」

  「你不用管我,我會想辦法。」杜可漾有點絕望的垂著頭,不太想麻煩他。

  「隨你。」陸耀磊居然也沒有反對,淡淡哼了一句。「爬牆小心點。」

  「嗯。」

  「還有。」陸耀磊看看手錶。「再過十分鐘左右管區會來簽巡邏箱,去派出所的時候,順便幫我跟他們問好。」

  「啊?派出所?」杜可漾從來沒想到這個問題,慌張的喊住他。「等一下!管區……那、那我怎麼辦?」

  「你說呢?」陸耀磊儘管累得要命,嘴巴仍舊刻薄。「你不是會自己想辦法?」

  「呃……」要是她想得到辦法還會在這裡嗎?她早就回家了。杜可漾答不出個所以然,視線落到他剛熄火的車子。「你的車頭可以借我踩一下嗎?」這樣應該可以爬得回去。

  「你說呢?」陸耀磊斜睨她。

  「喔!」大概是不行吧?

  「你不打算按電鈴或打電話請你的家人替你開門?」

  「不要,不要。」杜可漾猛搖頭反對,現在已經晚上一點了,大家都睡了,要是真的按電鈴,她除了得應付媽媽的怒氣外,還要想理由解釋為什麼半夜不睡覺要出來買東西。「我……我不想被罵。」

  陸耀磊瞪著她半晌,終於下了決定。

  「東西收一收,把貓放下來,跟我回滕龍館。」

  「滕龍館?!」杜可漾不可思議地重複。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把貓放下,跟我回去。」

  「不要……它好可憐,」這小貓應該是跟媽媽走失的,要是放回街上,恐怕很快會發生危險。杜可漾看看懷裡的小貓,怯怯的拒絕。

  「隨便你。」陸耀磊瞪了她半晌,終於妥協。「不要把我家弄髒就好。」

  「可是我不想去你家住啊!」杜可漾還在掙扎,她上次去滕龍館已經讓姊姊誤會了,她不希望這種事情再度發生。「我真的這樣沒關係,我等下去附近的吉野家吃東西,可以待到明天早上。」

  「走不走?我數到三,你再不起來我就要按電鈴了。」陸耀磊冷冷地開口。「一、二……」

  還沒數完,杜可漾已經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站起來了。

  姊姊生氣是很恐怖,可是只要她能在大家出門前,假裝去買早餐被困在外面,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陸耀磊看她終於乖乖合作,滿意地下了結論。「很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五章   

  事情並沒有那麼好。

  陸耀磊回到滕龍館,先讓杜可漾在樓下的浴室替小貓洗過澡,他自己也上樓清洗過後,準備帶杜可漾到紀忻然的房間暫時過夜。

  一進房間,杜可漾放下東西,抱著貓,正準備跟陸耀磊道謝時,放在一旁的購物袋卻歪在地上,很不合作的滾出幾罐啤酒。

  「你那是什麼?」漂亮的桃花眸冷冷瞇了起來,陸耀磊表情陰霾,聲音冷凜。

  「哦!就是……酒嘛!」怪了,她心虛個什麼勁啊!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心情不好難得想藉酒澆愁,連警察都不抓她,她幹嘛感到罪惡。

  「你半夜在門口喝酒?」陸耀磊又累又困,卻無法對她半夜爬牆出去買啤酒喝的行為視若無睹,忍不住待下來陪她浪費生命。

  「我還沒喝,我本來是打算買回家……」

  陸耀磊看著她越說越小聲,沉默半晌才開口。「你不是還在難過他的事吧?」

  「他?」杜可漾困惑地抬起頭,想了想,猜到他說的是阿周。「不是啦!跟他沒有關係。」

  關於阿周的事情,偶爾想起來難免會難過,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難過的感覺已經沖淡許多了。

  陸耀磊沒有表態,只是淡淡地瞅著她,眼神充滿了不信任。

  「真的啦!我已經不再想他了。」杜可漾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他解釋。「我是在煩惱工作的事情。」

  「嗯哼?」兩個音節就充分表現出質疑的意思。

  「唉!我真的沒有騙你。」杜可漾越來越不懂自己為何非得跟他澄清誤會。「我媽一直希望我去考研究所,可是我想先工作,前幾天大學的學姊跟我聯絡過,希望我能到廣告公司去幫她的忙,因為這件事情……所以,有一點爭執。」

  其實何止爭執那麼簡單,她幾乎被母親無情的數落到信心全失、人生沒有希望了。

  「這值得你半夜翻牆去買酒嗎?」看出她掩飾不了的挫敗,陸耀磊不置可否,淡淡地開口。

  杜可漾低頭摸著快睡著的小貓,忍不住歎氣。

  「像你們這種人不會懂的。」

  「我們哪種人?」陸耀磊掀了掀眉。

  「優秀。」杜可漾不太甘願地說。「長得好看又聰明,我雖然不像你或我家人那麼聰明,可是我也想決定自己的路。」

  「你是不聰明。」陸耀磊沉默半晌才開口。「可是你很笨。」

  「嗄?」杜可漾對他的句型傻眼了。

  這種句型聽起來應該要是稱讚或安慰才對,怎麼卻一點都不像?

  「他們比你聰明,你比他們笨,這不是很公平嗎?」陸耀磊理所當然地說。

  「這、這哪裡公平了?」笨又不是什麼好處,怎麼能算公平?這個外星人的邏輯好奇怪。

  「聰明的人注定忙碌,要是我笨得跟你一樣那就輕鬆了。」陸耀磊淡淡說著,嘴角似乎勾著笑意。

  這不是安慰人的話吧?

  「困難的事情留給聰明的人做,他們如果不做,或許會被人埋怨浪費天分,可是你不聰明,而且也不會做別的,最多只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陸耀磊難得說這麼一長串的話。「頂多被念幾句。」

  杜可漾看著他,對他神奇的邏輯有點無力。

  不過她也知道,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像她哥哥從小就很聰明,成績永遠名列前茅,在父母殷切的期許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機會選擇,直接成為醫生。

  或許笨真的有好處吧!她又能說什麼呢?

  「雖然沒有覺得被安慰到,不過還是謝謝你。」呼了一口氣,杜可漾笑了。

  「不客氣。」陸耀磊的表情仍是淡漠的,卻柔和了許多。「晚安。」

  「晚安。」杜可漾發覺自己開始學會忽略他搶眼的外表了,她真誠地對他微笑,目送他離去。

  在門邊,他忽然停下腳步,背著她開口。

  「比起來,你在大學比現在快樂多了。」

  看著掩上的門扉,杜可漾忽然覺得心裡震動了下,眼眶有些發熱。

  他雖然講話不客氣,可是,真的是個好人……

  「喵。」懷裡的貓咪叫了一聲,拉回她的思緒。

  她低頭輕輕撫摸貓咪,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

  這是姊姊喜歡的男人,她不應該再跟他有太多牽扯才是啊!




  當杜可漾暗自決定不要再跟陸耀磊有牽扯時,陸耀磊可不贊同。

  早上起床,他才梳洗過、換好衣服準備上班,就在樓梯口聽到客廳傳來談笑聲。

  才下樓,就看到杜可漾跟齊信衡正坐在電視機前打電動,而昨夜那隻貓咪則挨在杜可漾膝上,舒舒服服的睡覺。

  這一幕可真祥和。

  杜可漾前幾天不是還跟他抱怨大家優秀得讓她害怕嗎?怎麼心病這麼快就不藥而癒?陸耀磊一邊扣上袖扣一邊想著,臉色不自覺的陰沉。

  「咦?起床啦!」齊信衡率先發現他下樓,不知死活笑得一臉痞樣。

  「早安。」杜可漾在一旁跟著乖乖問安。

  「你沒睡?」陸耀磊掃過她的黑眼圈。

  「嗯。」杜可漾心虛的承認。

  她擔心自己睡過頭,索性不睡覺,好抓準時間趕回家。

  「我看她在客廳裡跟貓玩,好像很無聊,而我今天剛好又放假,所以就陪她打電動羅!」齊信衡解釋了一串,邊對他擠眉弄眼。

  「關我什麼事。」陸耀磊豈會不知道齊信衡那疑似中風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只不過他可沒那麼無聊的興趣,讓他探八卦。

  「害羞啦?承認一下又不會死。」認識十幾年,齊信衡可是第一次看到他帶女生回家過夜呢!開門見山的問法既然問不到重點,齊信衡決定設陷阱,「說不定看在這個份上,她會幫你在杜清雪面前美言幾句。」

  誤會!是感情加溫的良藥啊!

  「胡扯什麼!」陸耀磊瞪他。

  「我哪有胡扯。」齊信衡笑得一臉無辜,轉頭朝女生下手。「可漾,你姊姊對耀磊的印象如何?你覺得他們配不配?」

  「嗄?」

  杜可漾傻傻地看看臉色難看的陸耀磊,以為他也對姊姊有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口悶悶的感覺又出現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牽強的扯出笑容回道:「很好,呃,滿配的。」

  「你答什麼。」漂亮的桃花眸簡直像利箭一樣穿過杜可漾心虛的眸子,陸耀磊冷冷點醒她。「不用回家啦?」

  「啊!」杜可漾連忙低頭看表,表情慌張起來。「啊!完了!我忘了時間。」

  她慌慌張張拿了東西準備往外走,陸耀磊則不慌不忙的跟在後頭,直到她困惑地回頭,他才慢條斯理的解釋。

  「我送你過去。」

  「什麼?」

  等等!晚上亂跑已經夠糟了,要是媽媽又發現她跟陸耀磊在一起,她鐵定完蛋!

  杜可漾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想開口拒絕。「不用吧……」

  可惜話沒講完,就被推出門了,遠遠還聽見齊信衡對著她的背影留下遺言——

  「你就安心的去吧!貓咪我會幫你照顧的。」

  那日,陸耀磊送她回家,並約略對杜家兩老解釋過原因後,杜可漾整個人陷入了地獄之中。

  連向來不表示意見的杜父也不高興地開罵,「你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會弄到要去住人家家裡?」

  而媽媽的責罵和姊姊怨恨的眼神,更是讓她既難過又委屈。

  她真的不願意跟陸耀磊扯上關係啊!

  「唉~~」杜可漾揉揉哭得紅腫的眼睛,躺在床上歎了口氣。

  她不明白陸耀磊為什麼要這麼做,已經連續兩天,姊姊跟媽媽都不跟她講話,爸爸則罰她禁足,讓她有種彷彿回到高中時代,被嚴厲管教的錯覺。

  而禁足這幾天,她跟外界唯一的聯絡管道只剩下電話了。

  剛剛她才打電話跟齊大哥道歉,因為沒辦法去把貓領回來,齊大哥很爽快地叫她不要擔心,說滕龍館的每個人都很喜歡它。

  才放心地掛上電話,卻又接到學姊的來電,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學姊,再度詢問她願不願意到公司幫她。

  其實在大學時代,她在寒暑假期間就曾到學姊家的廣告公司實習過,也跟學姊做過一些規模較小的廣告企畫。

  學姊和公司的企畫部主管對她的表現都很滿意,在她畢業前,他們還不只一次問她有沒有到廣告公司上班的意願。

  好幾次她都幾乎要開口答應了,只是每次一想到母親對她未來的安排和期許,她那些話最後都自動融化在嘴邊。

  比起來,你在大學比現在快樂多了。

  不知為何,那日陸耀磊對她說的話在她腦海裡響起。

  是啊!她在大學的確比現在快樂許多,雖然她念的科系是曾被父母強烈反對的,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後悔。

  在大學四年的時光裡,她交到許多好朋友,也發掘自己在廣告和傳播方面有些天分,她喜歡也珍惜自己的那一點點天分,可是為什麼……父母就是不明白她的興趣呢?

  杜可漾疲憊地翻了個身,母親希望她跨科系考研究所,可就算考上了,她也無法忘懷廣告這個領域吧?

  困難的事情留給聰明的人做,他們如果不做,或許會被人埋怨浪費天分,可是你不聰明,也不會做別的,最多只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閉上眼睛,陸耀磊的話再度浮現。

  杜可漾安靜了幾分鐘,猛然坐起身。

  沒錯!如果她最後還是只能做她喜歡的事情,那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走更遠的路去折磨自己呢?

  杜可漾看了時鐘一眼,媽媽應該還沒出門,她決定現在就去跟媽媽討論這件事情!

  寧靜的客廳裡,杜母正在插花,端莊秀麗的面容並沒有因為年華老去而消逝,在適度的保養下,她的皮膚仍舊光滑,只是表情總是緊繃,缺乏溫度。

  杜可漾沉默地在樓梯口站了許久,反覆遲疑,終於鼓起勇氣走進客廳。

  「咳。」她困窘不安的清咳了一聲,引起母親的注意。「媽……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我以後不會再那麼任性了。」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決定先讓氣氛和緩,再慢慢切入重點。

  「知道錯就好。」杜母看了女兒一眼,轉頭繼續整理花材。「你要知道,並不是不准你交朋友,可是你自己的行為要檢點,耀磊是你姊姊喜歡的人,姊妹同搶一個男人,這種話傳出去能聽嗎?」

  「我知道了。」儘管心裡很委屈,杜可漾仍是乖巧的應了聲。

  見女兒似乎有侮意,杜母的表情也就下再嚴肅,慢條斯理的調整花材的角度,一邊開口。

  「你有在準備研究所考試嗎?」

  杜可漾才在苦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杜母就主動提起,她連忙回答,「沒有。媽,我想跟你談談工作的事情。」

  「又是那個什麼學姊叫你去她家的公司當打雜的?」杜母睨了她一眼。「我說過不准了,不是嗎?你才大學畢業,應該繼續念,你看看你姊姊和嬸嬸伯伯的孩子,哪個不是念碩士、博士?有張好文憑不要說找工作了,連結婚都比較能找到好對象。」

  杜母的口吻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性。

  可漾不如其他幾個孩於出色,長得也比起其他幾個孩子平凡,偏偏又好玩,不肯安分讀書,那種脫韁野馬的個性也不知道是像誰,每次在親朋好友面前提起她,總是讓她覺得難堪。

  「可是媽……我暫時沒有繼續唸書的打算。」杜可漾不知道母親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想表達自己的意願。

  「那你準備哪時候念?」杜母的口吻更加不悅了。「總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今天就去報名考研究所的補習班。」

  「可是我對那份工作真的很有興趣,我很想試試看。」杜可漾見母親的口吻強硬起來,不由得著急。

  「有什麼好試的,才大學畢業能做什麼工作?再說,家裡又不是沒錢養你,與其出去讓人呼來喝去,還不如在家裡等著嫁人。不要老是好高騖遠,想些不切實際的事。」杜母眉眼有了不耐和被拂逆的怒意,她放下手邊的花材,不願再聽她多說,站起身準備上樓。

  「媽……」杜可漾還想多說什麼,可是母親表現出來的拒絕是那麼明顯,幾乎不願意好好坐下來聽她把話講完。

  這一切讓她方才滿腔的熱情頓時澆熄。

  杜母並沒有回頭看女兒,離去之前,她維持一貫的冷淡和權威下令,徹底摧毀杜可漾的最後一絲希望。

  「你這兩天就去報名研究所補習班,沒什麼好說的,這個家的規矩就是這樣,要是你不喜歡,就不用那麼痛苦的待著,我跟你爸爸也樂得輕鬆,不用三番兩次看你翻牆離家,做些丟人現眼的事!」

  同樣的夜深人靜,同樣的巷子,陸耀磊將車子停妥在門口時,想起前幾天在杜家門口看到的身影。

  送杜可漾回家後,他一連幾天下南部出差,都沒機會碰到她,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想起那個個性古怪的小女生,陸耀磊沒察覺到自己緊抿的唇線微微柔和了。

  她大概還在記恨他為何要送她回家的事情吧?!

  像她那麼笨自然猜不出他的用意,那天決定送她回杜家,一來除了想讓杜家對他和杜清雪的事情不要抱持任何希望;二來,則是想讓她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的個性明明不是軟弱小綿羊,卻被龐大的自卑感給壓抑了原本的率真性情,他看得出她的確很希望出去工作,卻礙於家中的反對和自卑的情緒而無法做決定。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可以毅然決然的一意孤行,可是她不行,她太在乎她的家人了。

  在乎並沒有錯,只是過度的在乎得不到相同的回報時,只會讓她對自己更沒信心,也讓她的家人更加覺得她無法獨立。

  而他所做的只是推她一把,將她逼到絕處,切斷她對家中的過度依戀,讓她有動力做決定。

  可是她那麼笨,要多久才能體會到呢?

  在黑暗的車廂中,他漂亮的桃花眸裡閃爍著難得溫柔的笑意,直到另一輛車子自他車邊呼嘯而過,他才斂回遊走的思緒,下車回到滕龍館。

  才走進滕龍館,一聲清亮、細小的「喵」聲勾起了他的注意,然後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纏到他腳邊。

  「怎麼杜可漾的貓還在這裡?」陸耀磊挪開腳,問著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齊信衡。

  「她寄放的。」齊信衡看見他回來,表情興高采烈。

  陸耀磊並不會自戀的以為齊信衡是因為看見他回家才高興,事實上,如果真是這樣,他可能會難受到吐。

  他索性不說話,等他宣佈答案。

  「匆匆忙忙離家出走,來不及帶嘛!」齊信衡果真相當愉快的宣佈。

  「離家出走?」陸耀磊稍稍挑起眉。

  「她那天下午就離開杜家了。」齊信衡補充著。「是離家出走喔!她晚上打電話給我,叫我代她照顧貓,等她找到落腳的地方就會把貓接走。」

  「原因?」陸耀磊並沒有太驚訝的表情。

  齊信衡覺得頗沒意思,他就是想看向來冷靜的陸耀磊變臉,才會半夜不睡在這裡等他回來。

  「詳細原因可漾沒跟我講。」齊信衡自討沒趣的解釋。「不過杜家的小兒子跟我說,可漾是跟杜媽媽吵架才走的。」

  看樣子她做到了!

  只要她願意去試、願意踏出第一步,她一定能夠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陸耀磊表情放鬆不少,彎腰撈起死纏著他的腳不放的貓咪,準備回房。

  「喂!喂!你那什麼表情?」齊信衡趴在椅背上追問。「你該不會是知道什麼內情吧?」

  陸耀磊可不想理會他八卦的態度,帶著貓上樓休息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六章   

  彩薪傳播公司。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偌大的辦公室裡滅了大半燈火,幽幽暗暗的,顯得過分安靜,除了印表機嚏嚏嚏的吐著紙外,只有兩個年輕女生埋頭苦幹。

  「可漾,預算書你做過最後的檢查了嗎?覺得還有沒有什麼要修的?」秦子芸一邊確認企畫書,一邊詢問著一旁的學妹。

  「我再檢查一次就可以定稿,明天一早就可以送去審核了。」

  答話的正是從杜家出走的杜可漾,離家之後,她在學姊那兒暫住了幾天,直到這兩天才搬入新居。

  而工作方面,她可以說是沒時間多煩惱家裡的事情,一見到學姊就被拖去幫忙了。

  雖然才短短幾天,卻已讓她忙得不可開交,儘管如此,工作所帶來的充實和成就感讓她明顯的快樂許多。

  「啊!終於結束了。」

  做完最後的檢查,杜可漾小心的將資料放入公文袋封死後,愉快的大聲宣佈。

  連日來的疲憊也因為工作的完成一掃而空。

  「這次多虧你的幫忙,不然我一定會死得很慘。」秦子芸呼了口氣,感激地說道。

  可漾雖然平常看起來痞痞的,還有點迷糊,可是在企畫方面卻是高手,除了有許多讓人拍案叫絕的創意外,工作上的熱忱和細心也是相當難得的,這也是她為何極力說服她來公司幫忙的原因。

  「別這麼說,我來得太晚,也沒幫上什麼忙。」杜可漾伸了個懶腰,覺得快累死了。

  「你客氣什麼啊?」秦子芸笑著看看手錶。「好不容易完成企畫,我請你去吃飯。」

  「好啊!我要吃有甜點的喔!」杜可漾可不想客氣,因為她付出的的確值得一頓像樣的晚餐。

  「當然沒問題,快收東西吧!再晚別說甜點,連正餐都沒得吃了。」秦子芸催促著,一邊收拾東西。

  「對了學姊,我先打個電話。」杜可漾突然想起搬了新家,工作也穩定下來,該是時候把貓咪接回來了。

  「滕龍館,找誰?」

  電話才接通,就聽見齊信衡精力充沛的聲音吼過來,她連忙打招呼,聽見鄰居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想起另一個「鄰居」的身影。

  「齊大哥,終於找到你了,我這幾天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找不到你。」

  「最近都要支援嘛!比較忙。」齊信衡愉快地說。「怎麼樣,離家出走以後過得還好嗎?」

  「嗯,我開始工作了,也找到住的地方。」

  那天走的時候,「他」不在家,雖然她仍有些生氣他強拉她回家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面,心裡也有些感謝他。

  畢竟若不是因為他的那席話,她恐怕還沒有勇氣獨立。

  「齊大哥,謝謝你幫我照顧貓咪,麻煩你這麼多天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就可以把貓帶回家了。」

  「貓啊!不用謝我啦!反正都是耀磊在照顧。」齊信街爽快地說。

  他可沒說謊,先前陸耀磊不在的時候,都是紀忻然在照顧,不過後來陸耀磊回來,貓「自然」就讓他借去睹物思人了。

  「耀磊?陸、陸耀磊嗎?」怎麼會是他?突然聽見這個名字,杜可漾結結巴巴,臉頰開始發燙。

  「你真可愛,難道還會有別的耀磊嗎?」齊信衡取笑道。

  「喔……幫我跟他說謝謝。」她一直以為他不喜歡那隻貓的。

  「不客氣啦!反正你可以自己跟他說。」齊信衡若有深意地說。「好了,我要出門值勤了,先這樣羅!加油喔!掰掰。」

  「掰掰……」

  杜可漾掛上電話後,仍有些發怔。

  陸耀磊幫她照顧貓?為什麼?還記得那日他看起來並不太喜歡貓,甚至很冷淡、很不以為然,為什麼還要幫她?

  還有……她、她為什麼會因為聽到他的名字而心跳加速?杜可漾模模糊糊地想著,腦海裡驀地閃過姊姊對著她喊「你什麼都不知道」時憤怒受傷的表情,她很快的搖了搖頭。

  可惡!她不能胡思亂想……他跟姊姊才是一對,而且她不是最不喜歡好看又優秀的人嗎?怎麼可能會對他產生感情呢?

  杜可漾晃晃腦袋,平復過度張狂的心跳,想將意外飛來的煩悶拋開,索性跟學姊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跟著學姊走出公司,一輛眼熟的深色轎車意外地映入眼底,再度惹亂她才剛恢復平穩的心跳。

  這車好眼熟!她的心跳開始偷偷錯拍,帶著遲疑和難以否認的……期待。這輛車好像是……他的?

  「可漾,怎麼了?」秦子芸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問。

  杜可漾搖搖頭,才想否認,那輛深色轎車的車門被打開,一個修長挺拔的男人身影從車裡出來,一邊講手機,一邊冷冷地朝她的方向看來,那雙漂亮神氣的桃花眸緊緊鎖住了她的。

  真的是他!杜可漾喉頭一緊,傻傻地回望他,覺得自己快窒息死掉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該裝作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該跟他打招呼嗎?要說什麼?怎麼開頭?該問他那天為什麼莫名其妙掀她的底嗎?還是問他什麼時候回火星?千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擁而上,百轉千回,最後全化作空茫的對望和無聲鼓動的心跳。

  直到秦子芸興奮的嗓音揚起才喚醒她的神志。

  「可漾,那個帥哥是誰?天啊!好帥!怎麼……怎麼會有那麼漂亮的男人!」秦子芸激動地拉住她的手臂。「你認識他嗎?他想拍廣告嗎?」

  「應該不會很想吧!」杜可漾回過神,歎了口氣。「學姊,你等我一下。」

  還是去打聲招呼吧!她這麼想。就算陸耀磊陷害了她,可是至少讓她有了勇氣,得到自由,更別說他還照顧她的貓。

  儘管心緒莫名的洶湧翻騰,杜可漾還是決定硬著頭皮走過去。

  「嗨!你好啊!」

  好什麼?他一定又要這樣回了吧!

  杜可漾低著頭打招呼,心裡默默想著,半天沒得到回應,只好抬起頭仰視他,卻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下巴,他的肩膀變得比乎時更寬,那身合襯的西裝即使近看也條理分明、一絲不苟得讓人讚歎。

  而如此近的距離讓她將他看得更清楚,漂亮的眉眼、冷漠剛硬的表情,是那麼陌生又熟悉。

  這樣好看的男人,就算是個笨蛋也會有大批女生趨之若騖吧!更別說他還是個相當聰明的菁英份子。

  陸耀磊的黑眸掃過她,確認她除了瘦了一點以外,其他沒什麼不同後,便伸手把車門打開,座位上的小貓咪正在玩貓玩具。

  「喵喵。」杜可漾看到久違的小貓咪,什麼曖昧朦朧的感觸心情全數煙消雲散,甜潤的臉蛋露出燦爛笑容。

  她坐進車裡,熱切的將小貓咪抱在懷裡。「好久不見,你好不好啊?我好想你……你怎麼還是這麼小……」

  杜可漾興奮地跟小貓講了半天話,才想起他一直站在自己旁邊,而且學姊還在等她,臉色俏悄一熱,連忙抱著貓咪下車,一邊跟他道謝。

  「真是謝謝你,讓你幫忙照顧貓,還讓你專程送來。」她特地放輕音量,怕影響他講電話。

  陸耀磊一手拿著手機,還在跟話筒彼端的人交談,對她的道謝只是隨意點了個頭,比了個手勢。

  什麼意思?是說她可以先走了嗎?杜可漾瞎猜著。大概是吧!他看起來相當忙。

  「那就這樣,我先走了,再見。」杜可漾自認很禮貌的道別,轉頭就要走,還沒回身,就被一把拉回去。

  「啊?」

  被拉得莫名其妙,還差點整個人撞進他懷裡,杜可漾慌張地一抬頭,就看見他在瞪她。

  「好,明天我會追一下。」陸耀磊淡淡的回話,手裡仍抓著她的手不放。「嗯,好,知道了。」

  好不容易講完電話,陸耀磊這才放開她,收起手機,漂亮高傲的下巴朝車子一點,一開口就是命令。

  「請我吃飯。」

  「啊?」杜可漾回報他一臉茫然。

  「不是要謝我?」陸耀磊說得彷彿讓她請吃飯是施恩。

  「是沒錯,可是我學姊……」杜可漾被他突如其來的請求弄得手足無措,想找藉口避開他,一轉頭,發現學姊早已不見蹤影。

  「她先走了。」

  「可是……」杜可漾看他又挑起眉,表情有點可怕,馬上沒用的改口。「可是也沒錯,我真的要感謝你,所以,你要吃什麼?」




  最後他倆買了食物回她的新居吃。

  陸耀磊大概是很明白她目前的經濟狀況,只買了一些很平易近人、跟他的形象不太吻合的便當跟飲料,外加她本人堅持一定要吃的提拉米蘇。

  她怎麼看也覺得陸耀磊貴公子的形象比較適合在法國餐廳,用流利的法語點菜,吃一客上千元的餐點,而不是跟她窩在小屋子裡吃這種平民食物。

  說到她的租屋,由於匆促搬家,又沒有足夠的積蓄買傢俱,她的和式房間裡只有矮木桌當飯桌,外加幾個跪坐用的軟墊,看起來真是清貧。

  「你不吃在看什麼?」陸耀磊從便當裡揚起眉睨她。

  「喔!沒有。」被發現了。杜可漾臉一熱,連忙低頭扒飯。

  「喵。」

  小貓咪四處走動認識新環境後,回頭纏住陸耀磊的腳,陸耀磊皺皺眉頭,挪開腳,小貓咪卻一點也不放棄,還覺得很新鮮的撲纏上去。

  他瞪了它一眼,索性放棄。

  「它喜歡你。」杜可漾在一旁看著這有趣的一幕,忍不住甜甜笑了,難得也有讓陸耀磊束手無策的生物。

  「那又怎樣?」他斜睞她一眼,一臉好像她講了什麼無聊話的表情。

  什麼叫那又怎樣?杜可漾對他的反應瞪大眼睛。

  「你這人講話真的很凶耶!」不管講什麼話都像在罵人兼討債。

  陸耀磊瞪她一眼,不予置評。

  「算了、算了。」杜可漾放棄對他的性格有任何正面的期許,索性把話題轉開。「對了,你知道……我們家最近好嗎?」

  「還好。」陸耀磊淡淡回答,順便宣佈讓她震驚得傻眼的消息。「令姊交了男朋友。」

  「我姊?怎麼會?她不是喜歡你?!」杜可漾差點跳起來,之前姊姊不是還因為她跟陸耀磊走太近而生她的氣嗎?怎麼一夕之間就改變,真是太神奇了!「我是說……你們……」

  「我們怎樣?」漂亮的黑眸陰冷冷瞪住她,要是她膽敢說出什麼鬼話,他絕對會對她發飆。

  對於杜清雪這麼快就另有目標,陸耀磊一點也不驚訝,會因為外在條件而一見鍾情的人,變心的速度可以想像。

  「噢!沒有。」杜可漾被瞪得不敢多發表高見,轉開話題問別的重點。「對了,你知道……我爸媽是不是還很生我的氣?」

  「是。」簡單俐落的答覆粉碎了少女脆弱的心靈。

  「你可以不要那麼誠實嗎?」杜可漾心裡微微一痛,想起自己任性的作為帶給父母的麻煩,怎麼也無法釋懷。

  「誠實為上策。」陸耀磊沒理會她的心痛,在一旁冷冷下註解。

  「嗄?」還有恆為成功之本咧!

  這人是在講笑話嗎?怎麼看不出來?

  如果是,未免也太冷。

  杜可漾瞪了他半晌,歎了口氣,不想跟他爭辯,索性乖乖閉嘴吃飯。

  「工作如何?」解決完便當,陸耀磊慢條斯理的收拾餐具,邊隨口問起。

  「還不錯,滿順利的。」杜可漾想起工作,心情好了許多,眉飛色舞的談論起最近的企畫案。「對了,你不是在調查局工作嗎?我跟學姊最近在忙你們形象廣告的招標企畫書喔!明天會去送審。」

  調查局的形象廣告?陸耀磊看了她一眼。

  「勸你不要太樂觀。」

  「什麼意思?」兜頭就是一盆令人感冒的冷水,杜可漾表情有些不甘心。「你不相信我們的實力?」

  陸耀磊聳聳肩不答腔。

  這類廣告向來都是由某家大型廣告公司負責,說有勾結不如說雙方合作已久,所以就算這次公開招標,其他廠商也只有陪標的份。

  杜可漾看他完全不抱期望的樣子,真是怎麼看怎麼礙眼,一口氣嚥不下,忍下住跟他開賭。

  「好,我跟你打賭,要是我們拿到這個企畫,你就……」就怎樣?杜可漾講得太快,一時也想不到他有什麼好處可讓她佔,不過陸耀磊倒是很爽快的接腔。

  「我就請你吃飯。」




  陸耀磊應該還是得請吃飯吧?

  今天和學姊到調查局總部跟負責長官見面時,杜可漾都在想這件事情。

  雖然招標的結果,她們仍是輸給老字號的「慶達廣告」,但「慶達」的高層相當欣賞她們提出來的企畫,決定將一部分的廣告委託交給她們公司製作。

  她們這次的企畫名稱叫作「X-MAN」,以單元的方式製作系列廣告,主角均以一名現任調查員的神秘人為中心,由他的任務和行動來介紹調查局所負責的工作範圍,和加強調查局的正義形象。

  「真是有夠低調的機關。」

  一踏出會議室,秦子芸呼了一口氣,忍不住抱怨。

  方纔在裡頭幾乎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說服調查局的長官讓她們從現職調查員中挑選合適的「X-MAN」人選,雖然最後只換來「我們會再考慮看看」的答覆,不過已經比一開始的強硬態度好上許多。

  「沒辦法,調查員一旦出現在電視上,以後辦案的確會增加很多困難。」杜可漾倒是滿能體諒他們的顧慮。

  「我也知道,可是這樣對民眾才會更有吸引力嘛!不然隨便找個帥哥模特兒來演,大家哪會認真看……咦?」秦子芸看著遠方某個人影,忽然激動的抓住杜可漾的手。

  「怎麼了學姊?」杜可漾還在想該不該叫陸耀磊請客,突然被學姊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看!那個人好眼熟,他是不是那天來接你的那個帥哥?!」

  「帥哥?」

  杜可漾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遠方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穿著深藍色襯衫和筆挺西裝褲,仍是那樣玉樹臨風,唯一的不同是那張漂亮俊秀的臉蛋上,此刻架著一副略微笨拙的黑框眼鏡。

  那、那是陸耀磊吧?黑框眼鏡耶!他近視嗎?

  杜可漾不可思議的看著和以往形象完全不同的陸耀磊,覺得很新奇,因為他看起來實在……有點矬。

  「真怪。」杜可漾忍不住喃道。

  「可漾,真的是他吧!我沒認錯人吧?」秦子芸興奮地問。「他也在調查局做事嗎?」

  「嗯,對啊!」杜可漾一答完,才想起學姊追問的用意,警覺地看向她。「學姊,你該不會是想叫他拍X-MAN吧?」

  「當然!」怎麼看都是臉蛋身材一級棒的男人,加上面無表情的天生酷臉,本就注定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了!」

  「不可能啦!他不會答應的。」他那種個性怎麼會願意拋頭露面。杜可漾想也不想的否決了可能性。

  「傻瓜,我請他拍,他當然不會答應。」秦子芸對她露出曖昧的算計笑容。「可是如果是你請他拍,他就很可能答應了。」

  「我?」杜可漾一臉莫名其妙。「我跟他又不是什麼關係,他怎麼會答應……」

  「學妹……說你遲鈍,還真是名不虛傳。」秦子芸很受不了地看著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學妹。「那個帥哥對你的態度、看你的眼神,難道你還不懂嗎?」

  「懂,懂什麼啊?學姊,你別鬧了。」杜可漾莫名覺得心跳失速,怎麼也不相信會有這種怪事發生。「你只看過他一次,哪會知道他對我怎麼樣。」

  「有些事看一眼就知道了。」秦子芸權威的下結論,並把重責大任交付給她。「總之,說服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不行,他不可能答應的!」學姊根本就是強迫中獎嘛!杜可漾無力的做著最後抗議。「而且,總局也還沒答應要讓我們使用現任調查員拍攝啊!」

  「這你就下用擔心了,總局交給我。」秦子芸相當有把握的一笑。「而那位帥哥……就是你的責任範圍啦!」

  可是我、我不要啦!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七章   

  無力抵抗而接下重責大任的杜可漾在公司苦惱了一整天,怎麼也想不出說服陸耀磊的方法,索性連請客的事情都不想管了。

  最好陸耀磊也忘記這件事情,然後她就可以藉口陸耀磊太忙,無法聯絡而推卸責任。

  不過,顯然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輕鬆。

  快下班之前,陸耀磊來了電話。

  「你也算接到案子了,下班我去接你。」他簡單俐落的丟下一句,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就掛上電話。

  而她除了很認命的去讓人請客,還能怎樣呢?

  時也、運也、命也。

  杜可漾不是太高興的搭上陸耀磊的車後,就開始左顧右盼。

  她此刻的期望比較超自然一點,希望今天在調查局看到的不是陸耀磊,而是另有其人……

  「你在找什麼?」看她一上車就舉止失常,東摸西看的,停在紅綠燈前,陸耀磊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問著。

  「你的黑框眼鏡呢?」要是他放在身上,她找到明年都找不到。

  「我沒近視。」陸耀磊淡淡答著。

  「你沒有?那就是說你沒有戴眼鏡羅!」杜可漾如中大獎的失控歡呼,被白了一眼,才連忙解釋。「我今天跟學姊去調查局總局時看到一個人戴黑框眼鏡,那人看起來很像你……」

  「那是我。」

  「可是你沒近視。」杜可漾瞪他,彷彿在指控他撒謊。

  「誰說戴眼鏡一定是近視。」陸耀磊輕描淡寫帶過。

  「那你為什麼要戴!」這算遷怒吧!杜可漾的音量忍不住加大。

  「因為我長得太好看。」陸耀磊淡淡描述,臉不紅氣不喘的,自然得像在談論天氣。

  「噗……」這次他是真的在開玩笑了吧!杜可漾愣了半晌才嗤笑出聲,可是很快地,她發現他看起來像是認真的。

  「你是說真的?」

  「調查員的臉是不能被記住的。」為了這張臉,他在上班或調查時,都必須要有適度的偽裝才能確保機密性和安全性。

  「哦……」杜可漾長長應了一聲。

  連長得太好看都要因為擔心被記住而遮遮掩掩,那要說服他拍廣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他會答應才有鬼咧!




  事實證明,不信邪對一個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好處。

  陸耀磊請客請得很有誠意,帶她去一家歐式高級餐廳用餐,而最重要的是,這家餐廳的甜點相當出名。

  杜可漾的正餐幾乎都在敷衍中度過,餐點中一半的食物統統推給陸耀磊,直到甜點上桌,她才興高采烈、心情大好,對著甜食樂在其中,渾然沒有察覺對座那雙帶桃花的漂亮黑眸凝望著她時,眼底淡淡流露出的溫柔笑意。

  用餐結束,陸耀磊送她回到住處。

  「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杜可漾隨口問了句非常客套和禮貌性的話語。

  「好。」陸耀磊二話不說的答應。

  「什麼?」

  她以為他會拒絕才問的!杜可漾有點傻眼。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每天都忙得要死嗎?一杯茶有什麼好暍的。

  不過問都問了,還能怎麼樣呢?

  「請……進來吧!」杜可漾說得滿心不甘願,只差沒有歎口氣來表達自己的哀悼之意。

  情況變得有點尷尬,兩人面對面喝茶,小貓咪彷彿也感染了詭異的氣氛,好奇的在兩人之間逛來逛去。

  杜可漾決定打破沉默,替公司的企畫案做一次努力——儘管她有預感等一下會被他罵豬頭。

  杜可漾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找個比較容易的方嚮導入話題。

  「你……我問你喔!你長這麼……好看,有沒有想過當明星?」

  「沒有。」陸耀磊把黏在腳邊的小貓拎起來塞給她,冷淡地回答。

  「噢。」她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了,可是既然開口,還是問到底吧!杜可漾硬著頭皮繼續。「那、那你都不想上電視嗎?」

  「不想。」

  他根本沒有花時間考慮嘛!杜可漾有點氣餒,索性還是坦白直言。

  「是這樣的,我跟學姊在做的企畫是準備請在職的調查員拍攝形象廣告。你想不想擔任……」

  「免談。」磁性的嗓音,簡單兩個字打破了所有的希望。

  回絕得還真爽快,杜可漾愣了一下,十分挫敗,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

  陸耀磊瞇起桃花眸。「知道什麼?」

  「會失敗。」杜可漾無奈地說,講完還喃喃抱怨。「學姊還說一定可以。」

  「為何?」她幹嘛一臉可憐相。陸耀磊似乎有了興趣。

  「她說你……」

  杜可漾本來要回答,話到嘴邊,才覺得不太妥當,學姊根本是在亂講話,要是真把學姊的想法講給他聽,一定會被嘲笑的。

  「沒有啦!」她咕噥著帶過。

  「我怎樣?」深邃漂亮的桃花眸似乎閃過曖昧的光芒,他定定瞅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他、他幹嘛這樣看她?

  杜可漾被看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一張臉熱辣辣起來。

  「她說什麼?」中低音的嗓音如催眠般,誘哄著她說出答案。

  「她說要是我拜託你,說不定……」杜可漾傻傻地開了口。

  「她說的沒錯。」

  陸耀磊居然笑了!

  他的嘴角勾起細微漂亮的弧度,眉眼裡醞釀著淡淡的笑意。

  什麼叫作「她說的沒錯」?

  杜可漾傻傻地看著他過度俊美而罕見的笑容半晌,才想起他的話中有話,連忙質問他前後不一的態度。

  「可是你剛剛明明拒絕了!」

  「你拜託了嗎?」陸耀磊質疑地挑了下眉。

  「我、我要怎麼拜託?」

  他在幹嘛啦!是在逗她嗎?杜可漾覺得自己快抓狂了,他怎麼忽然人格異常起來!

  杜可漾瞪了他半天,無法可想,只好委曲求全。

  「那……那我拜託你好不好?」這樣夠客氣、夠給面子了吧!

  「好。」他答得乾脆,不過杜可漾還來不及高興,就被他下一句漫不在乎的但書給嚇傻了。

  「只要你當我女朋友。」




  女朋友?

  那是什麼?能吃嗎?

  杜可漾,你在耍什麼白癡啊!

  「唉~~」杜可漾從公車下車後,頭昏腦脹、垮著肩膀走回公寓,歎了第一百口氣。

  那天「告白」結束,他若無其事的離開了,害她一個人每天為這個問題頭痛傷神。

  只不過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今天早上調查局已經正式回絕她們的企畫,她們必須另找模特兒來擔任X—MAN。

  這樣的話,那他講的話算不算數呢?

  說到他,已經連著幾天都見不到人影,也沒接到他的電話,該不會是後悔了,胞去躲起來了吧?

  杜可漾想著,心情有點放鬆,卻同時有點奇怪的悶意,不過佔絕大多數的感覺還是頭昏昏。

  唉!愛情的後遺症真多,昨天泡澡的時候,想他的事情想得入神,沒注意到水溫變冷,所以有點著涼發燒,剛剛已經去打過一針,可惜感冒沒有特效藥,還是休息比較有用。

  杜可漾走到門口,一個人影從旁擋住了她的去路,抬起頭,一張平凡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底。

  「阿周?」杜可漾昏晃的腦袋終於分辨出來人。

  「小漾,你回來了。」邱明週一看到她,方才失魂落魄的表情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笑容。

  「有事嗎?」重新見到這個曾經傷她至深的男人,她心裡卻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有一絲憤怒或傷心,唯一的感想是很想趕快回家睡覺。

  「我、我找了你一陣子,打電話去你家,你媽說你搬走了,」邱明周看著甜美可人的臉蛋,心裡第一千次,一萬次後悔自己當初居然放開她。「我問了學弟他們好久,他們才給我你的地址。」

  「哦!」學弟真不可靠。杜可漾隨便應答,只求他趕快說出重點。「你找我有事嗎?」

  「小漾……我、我跟她分手了。」邱明周有些歉然的說。「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太衝動了,才會……你、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杜可漾沒有回答,那雙圓潤漂亮的眼睛只是看著他。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因為那些閒話傷害你。」邱明周踏前一步,急切的想拉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我是真心喜歡你。」

  杜可漾看著他半晌,才搖搖頭。

  「或許你是真心的,可是我們已經結束了。」

  「小漾!」邱明周的神情變得激動,緊箍住她手腕的力道不斷加重,渾然未覺她益發緊蹙的眉頭和不舒服的模樣。

  在他的記憶裡,小漾一直是個「很乖」的女朋友,雖然個性活潑愛鬧,卻從來沒有這麼直接的拒絕他,

  「你很介意我的外表,可是我沒辦法改變,你也很介意別人的批評,可是你無法不聽……」好痛!手腕的疼痛讓她好想哭,可是全身無力,掙脫不了。杜可漾只好隨便回答他的問題,盼望事情能趕快解決,因為她的頭真的好昏。「總之,我不可能再喜歡你了。就這樣,你走吧!」

  杜可漾說完,轉頭準備上樓,卻一把被他拉回來,緊緊抱入懷中。

  「小漾,你不要這樣……」邱明周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強制將她壓在懷裡。

  「阿周!邱明周!你放開我!」杜可漾努力掙扎著,卻使不出什麼力,渾身發軟地無法抵抗。「放開我!」

  「不行,小漾,我真的很愛你。」

  「放開……」你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找我?杜可漾昏晃的腦袋裡,冒出一個挺拔俊秀的人影,和一雙神氣漂亮的桃花眸。

  他為什麼消失了?為什麼不來?杜可漾推拒著邱明周粗魯的力道,覺得自己被他弄得好痛,又好想吐。

  「喂,這位先生你在幹嘛?」一個不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太太……」不是他。杜可漾看見大樓管理委員會的主席太太,連忙求救。「請你叫他放開我……」

  「聽見沒,還不放開她!」陳太太硬是扯開邱明周,不客氣地說。「你再到這裡騷擾住戶,我就報警處理。」

  「小漾,我……」邱明周還想說些什麼,卻在陳太太凌厲的阻擋和瞪視下黯然離開。

  「杜小姐,你沒事吧?」陳太太好心的上前詢問,發現她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

  「沒事。」杜可漾輕輕揉著被抓痛的手臂,驚懼未定地說。「謝謝你,陳太太。」

  「不客氣。」陳太太熱心地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樣!連女生都不懂得尊重。」

  杜可漾昏昏地點點頭,下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麼,折騰了一下,才終於回到溫暖的小窩。

  「喵。」一進門,貓咪晃過來纏住她的腳。

  「小貓……」

  杜可漾沒力氣跟它玩,軟軟地癱在和式地板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陸耀磊趁紅燈時,撥了幾次杜可漾的電話。

  方纔在車上聽到她這區停電的廣播,想起她剛搬新家,應該沒有緊急照明工具,就準備帶手電筒跟晚餐過去給她,可是打了好幾次電話,卻都沒有人接聽。

  俊秀的眉頭微微蹙起,靠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輕敲著,透露出些許不安。

  自從上次問了她關於交往的事情,他一邊陷入調查工作的忙碌,一邊希望給她一點時間考慮,算算已經好幾天沒和她見面聯絡了。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他不安地想著。

  其實那日會提出交往的要求,他自己也感到驚訝。

  他向來對感情看得很淡,外表的優勢讓他從小到大得到各種女性的關切和注目,而他早已習以為常,幾近麻木了。

  可是偏偏遇上她以後,一切變得很奇怪。

  她很可愛,無論說話,思考、行為模式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從她毫無理由的抗拒他開始,她好像就悄悄進駐他的腦海,當他很冷靜地看著自己不由自主的為她的傷心而皺眉、為她的快樂而微笑,因為看不見她而特地找理由到公司找她時,他就知道應該發生的事情來了。

  他喜歡她,希望她在身邊。

  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這幾日的疏離,似乎讓他更看清這一點。

  陸耀磊將車子駛入停車格,進公寓後,站在杜可漾住處的門口敲了半天的門,競沒人應聲。他有些不安地蹙起眉頭,在黑暗中,伸手握了下門把,發現門竟然沒上鎖。

  她在搞什麼?怎麼沒鎖門?

  陸耀磊眉心的刻痕加深聚攏。

  推開門,毛茸茸的東西在黑暗中纏住了他的腳,還沒挪開腳,一個柔軟的嬌軀撞入他的懷裡。

  「搞什麼,怎麼不鎖門?」他扶住黑暗中的人影,卻發現她站不穩,又朝他靠過來,一身軟甜香氣漫入鼻尖。

  「你現在才來。」埋在他的胸前,細細的、沙啞的聲音帶著軟軟的埋怨,正是杜可漾的聲音。

  「你沒事吧?」陸耀磊察覺了她的異常。「聲音怎麼這麼破?」

  「為什麼你剛剛沒來……好暗。」

  她的話語聽起來像剛睡醒一樣,沒頭沒腦的。

  「停電了當然暗。」

  陸耀磊沒好氣的答腔,動作輕柔地放開她,亮起手電筒,順手把晚餐放到小桌上,才轉頭,正好看見她晃了幾下,準備往下跌,他眼明手快地伸臂攔住她。

  「你搞什麼?」陸耀磊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緊繃,握在掌心的臂膀有著不自然的燥熱,他連忙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我發燒了。」她啞著嗓音茫然重複。

  「發燒怎麼不去看醫生?!」陸耀磊咬牙切齒,終於失控爆出怒吼。

  若是他沒來,她準備病死為止嗎?

  「我打針了……」好可怕!杜可漾被他的怒氣嚇醒了些,努力想坐起身,疼痛的喉嚨嘶啞地說:「已經好一點了。」

  「這樣叫好一點?」陸耀磊的嗓音冷得嚇人,伸手拿過手電筒,打橫抱起她往房裡走。

  「要、要幹嘛?」杜可漾有氣無力地問,卻沒有多餘的力量掙脫或反駁,昏沉沉的感覺始終存在。

  而且他的胸膛好舒服,跟阿周的不同,他的好結實、好溫暖,感覺好安全,讓她想睡覺……

  「要幹嘛?我能幹嘛?」陸耀磊咕噥著把她放到床上,挪開她的馨香柔軟壓在手臂上造成的誘人觸感,動作異常輕柔,放下她後,轉身準備到廚房找冰袋幫她退燒。

  「你……不要回家好不好?」察覺令她心安的懷抱就要離開,杜可漾不安地在黑暗中伸手拉住他,努力和睡魔抵抗。

  「你說我能走嗎?」掌心被柔軟的手掌緊握住:心頭微微一緊,陸耀磊沉默半晌才無奈地開口,口氣卻因為她的依賴而多了絲陌生的溫柔。

  只可惜下一秒,當他聽到她沉入睡夢前所說的話,溫柔再度被爆發的火山熔漿覆蓋。

  只聽見杜可漾在黑暗裡鬆開手放心地說:「那你不要讓阿周進來……他剛剛抓得我好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八章   

  怎麼電還不來?

  在手電筒的微弱燈光下吃粥,一點也不詩情畫意,尤其一邊吃還有人一邊瞪你的時候……

  「你真的不吃一點?」杜可漾發出微弱沙啞的詢問。

  一睡醒就發現陸耀磊出現在她家,不但替她冰敷,還打著手電筒克難地熬粥給她吃,杜可漾除了不停覺得心跳急速、臉發燙之外,只覺得他的表情很難看。

  「他找你幹嘛?」陸耀磊不想回答,冷冷開口直問重點。

  「他?」杜可漾愣了幾秒才想起邱明周,驚訝地看著他。「你,你怎麼知道?」

  陸耀磊沒回答,聳聳肩。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為什麼不來救我?」

  杜可漾心裡被他面無表情且看似漫不在乎的動作惹怒了,腦海裡浮現邱明周激動的模樣,仍心有餘悸,嗓音不自覺輕顫。

  「我沒看到。」他淡淡否認,看著她慌亂的神情,冰冷的眸光陰鬱。「他對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杜可漾還沒敷衍完就被冷瞪警示,只好輕描淡寫的說:「他想跟我重新開始,我拒絕了,所以他有點激動。」

  只是有點激動嗎?儘管手電筒的燈光昏暗,他仍看見她手腕上的瘀痕,但念在她仍在病中,暫時不過問。

  其實對她的特別關切除了私人原因之外,也有一部分是受了她爸爸的托付。

  杜管鳴早在那日杜可漾被他帶回杜家後就看出他對她有意思了,後來私下找過他,請他幫忙注意一下離家的可漾。

  「我想可漾能離開這個家,自己獨立是件好事。」杜管鳴這麼跟他說,「我這四個孩子裡,她最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只是太在乎她媽媽的想法,所以放不開……你別看她一副大而化之的樣子,其實我知道她媽媽的態度讓她很受傷……」

  杜管鳴跟他提到,杜母之所以會比較不疼愛可漾,是因為可漾並不是在他們預期中出生的小孩。

  當年杜母在懷可漾的時候,正準備參選一個婦女團體的主席,而可漾的意外到來,讓野心勃勃的杜母受到公公婆婆的阻擾,加上身體虛弱,不得不放棄競選的機會。

  而時機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挽回,杜母也因此從活躍轉為沉寂。

  儘管事隔多年,好勝的杜母想起當年的事情,仍忍不住遷怒於可漾,尤其這個迫使她放棄理想的孩子又是四個孩子當中最不出色的一個,杜母的惱恨可以想見。

  只是,知道這些事以後,陸耀磊彷彿更加確認了她自卑的來源。

  許多時候,只要家中不只有一個小孩,那麼其中有幾個心思比較敏感的孩子便很容易認為自己不受寵,或是因為自己的太過多慮而感到自卑,可是可漾不一樣,連杜先生都承認可漾的母親的確不夠喜歡她。

  能這樣講出來,情況一定不只一點點明顯……

  「喂!」一聲細微的,猶豫的聲音打斷陸耀磊的思緒。杜可漾吃完粥、吞完藥、吃過糖果,邊咬著飲料上的吸管,邊低頭摸著膝上熟睡的小貓。「我問你一個問題喔……」

  「問啊!」她的模樣好像做錯事的小孩,陸耀磊眼底稍稍透露了溫柔,只是爛慣了的口氣怎麼也好不起來。

  「你為什麼會……想要我當你的女朋友?」杜可漾越講越小聲,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整張臉幾乎想埋到小貓身上。

  「除了喜歡還有為什麼嗎?」不想讓又笨又自卑的她猜到地老天荒,陸耀磊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卻換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你、你喜歡我?」杜可漾大驚失色。

  她當然有想過原因是他喜歡她,可是每次一想到,總認為可能性太低而第一時間否決。也因此,此刻親耳聽見他說出那兩個字,杜可漾的反應仍舊震驚得如同被雷打到。

  「你……你是認真的嗎?」

  陸耀磊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那你為什麼會、會喜歡我?」杜可漾覺得自己完蛋了,她在學弟妹面前也稱得上伶牙俐齒,為什麼每次一跟他講話就會口吃?

  就算他長得帥也不用這樣吧!

  「你說呢?」他輕聲反問。

  「我要是知道還需要問你嗎?」杜可漾低頭咕噥著,發覺對著懷裡的貓咪講話,比對著他容易多了。

  嚴格算來,他們相處的機會屈指可數,情況也都不可喜,兩人相見時總是恰好遇到她人生中最低潮、最狼狽的時候,也因此她格外不能明白,看過她最糟糕的一面之後,他怎麼還有膽提出交往的要求。

  等不到陸耀磊的回答,她困窘地喃道:「你條件這麼好,又不是沒有別的對象,為什麼要喜歡我?像我姊姊就很漂亮又很聰明,你比較適合那樣的女生……你、你幹嘛?」

  杜可漾還在低頭長篇大論,才察覺到床畔被重力施壓凹陷下去,一抬頭,就對上那雙太過靠近、幽深的漂亮黑眸。

  「你、你要幹嘛?」他溫熱的呼吸輕拂過她的臉頰,讓她的臉頰越來越燙,幾乎要著火了。

  「吻你。」他的神色四平八穩。

  「吻、吻、吻我?」杜可漾開始覺得自己的中文不好了。

  「可以嗎?」陸耀磊一點也不認為自己的口吻像在審訊犯人。

  「我、我……」可以嗎?杜可漾不知道,只覺得他的嘴唇真性感,薄而堅毅,相當有個性,嘗起來的感覺溫暖又舒服。

  嘗、嘗起來?

  杜可漾大驚失色的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將嘴唇貼上他的,意識到這點,她立刻退開身子,驚慌地想避開,卻被大掌壓回甜蜜溫暖的唇邊。

  她嘗起來好軟。陸耀磊含住她的嘴,緩慢而挑逗的吻開她的唇,察覺到她的生澀卻沒有退卻,他淡淡地逸出一抹笑,加深吮吻的力道,讓唇舌的糾纏由溫柔轉為火熱。

  如果要確切地問他,究竟是何時喜歡上她?為什麼喜歡她?他自己也沒有肯定的答案。

  或許是看到她在學校時充滿活力的笑臉、或許是她每次看見他時焦慮無措的有趣模樣、也或許是她獨自在騎樓下吃著糖哭泣的身影……或許,有太多的或許,或許是這時、或是那時,他只知道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淪陷。

  被一個笨蛋俘虜了。

  雖然有點窩囊,但感覺還不壞。

  結束溫存炙熱的長吻,陸耀磊挪開嘴,讓她輕喘地將額頭靠在他肩上吸取氧氣。

  「我感冒耶!」

  氣息逐漸平復,杜可漾把臉埋在他溫厚的肩窩低喃著,鼻尖嗅聞著他清爽好聞的氣息,臉頰熱燙得像是一輩子退不掉,甜蜜的感覺變成五顏六色的糖果融化在心裡,好甜、好甜。

  「我在乎嗎?」總是顯得過分無情的桃花眸沉澱下來,在微弱的燈光裡,閃爍著放鬆的笑意和認真。

  「你還是沒說為什麼喜、喜歡我。」杜可漾努力想讓心跳恢復正常,可是怎麼可能呢?害她心律不整的元兇正……

  「唔……」

  啊!為什麼又吻她了……

  低醇的磁性嗓音輕輕貼著她的唇畔揚開。

  「我會吻到讓你明白的。」




  城市的另一端,雷聲轟隆,大雨滂沱,車窗被水氣霧蒙成一片,雨刷賣力地擺動著。

  「我們還沒到家,雨太大了,視線不好……嗯,好啊!真不好意思,還要你打電話來關心,到家再打給你好了,先這樣……掰掰。」剛從邱家的宴會離開,杜太太的心情很好,收起手機,對正在開車的丈夫說:「邱太太打電話來關心我們到家沒,她說晚點她兒子會送清雪回家。你看,邱太太對我們清雪滿意得不得了,她兒子也很喜歡清雪,我看結成親家是大有希望。」

  「嗯。」看著妻子眉飛色舞的談著大女兒的事情,杜管鳴只是應了一聲,若無其事的淡淡開口。「下午可漾打了電話回來。」

  杜太太聞言,身子微微一僵,冷冷地開口:「打回來幹嘛?她心裡還有這個家嗎?」

  「亞琴,可漾怎麼說都是我們的女兒,她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做父母的應該支持她才是。」

  杜管鳴想起小女兒在話筒彼端怯怯的聲音,知道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心裡很是心疼,為何親子關係要弄成這樣?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她就去走啊!而且她不也這麼做了嗎?我阻止有用嗎?我的話她有在聽嗎?」杜母想起女兒離家出走的醜事就冒起無名火。

  「如果可漾沒聽的話,她就不會為難了。亞琴,你就不要太苛求她了。」杜管鳴知道自己的太太操控欲很強,又好面子,可漾一走,她對可漾的不喜愛又提高了幾分。

  「我為難她?我苛求她?」杜母提高嗓音。「你怎麼不說她為難我?她對我太苛求?清雪跟她都是我的女兒,她怎麼不看看自己當什麼女兒,媽媽的話也不聽,別說清雪,運祺跟守維是男孩子,也都比她聽話、檢點,難道她現在離家出走還是我的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杜管鳴對太太的怒火歎了口氣。「可漾對未來有自己的打算就由著她,沒有必要把關係弄成這樣。你想想看,從前可漾在家裡不也很乖、很聽話嗎?」

  「聽話?對,做打雜跑腿的工作她是很聽話,可是大事上她採納過我的意見沒有?」杜母對丈夫一逕的袒護感到不悅,好勝的個性讓她不想認輸。「從以前唸書就不用功,比其他幾個孩子笨,叫她大學念商念文,她偏偏去念什麼傳播,那是女孩子該念的系嗎?你想想看我們認識的朋友裡,哪家的女兒念這種沒用的科系?要找對象要怎麼找?」

  「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漾只是做了她認為適合她的選擇。」杜管鳴忍不住動氣了,心不在焉的將車子轉出市區。

  「不是每個孩子都要照著你的意思走才是好孩子,可漾一直都很孝順,你哪次生病不是她替你打點吃藥、替你煮薑湯。她在讀書方面是不如其他三個孩子,可是她有她的優點,如果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她怎麼樣才會快樂,我們當父母的為什麼要阻止她?」

  「好,我不阻止她,我祝福她可以吧!」杜母越講越生氣,口氣也越見刻薄。「反正她想做什麼就去做,她不把我當媽,我也當她是陌生人,那她做什麼我會在乎嗎?而且少了她這個女兒,我不知有多輕鬆,也不用怕人家問起丟我的臉!」

  「亞琴!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他向來知道妻子對完美有幾近偏執的狂熱,他一直認為可漾出生帶給她的挫折,再加上可漾在學業上不夠出色的表現,讓求好心切的妻子對可漾較為嚴厲,卻萬萬沒想到,妻子對可漾的心結竟然已經累積成厭惡,甚至將她的存在視為恥辱。

  「事實就是這樣,我根本寧願沒生過她!」

  「你實在……實在是不可理喻!」杜管鳴握緊方向盤,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我不可理喻!你……好!我不可理喻,你用不著忍受我!」杜母個性衝動又剛烈,一怒之下,也不顧車子在行進中,作勢要伸手開門跳車。

  杜管鳴一看到她危險的舉動,連忙伸手去攔,沒注意到車子已經偏離了車道,而對向正迎面駛來一輛貨車……




  一連忙了半個月,調查局的廣告終於完成,杜可漾也暫時鬆了一口氣。

  不過陸耀磊的工作似乎更加忙碌了,早出晚歸的結果,兩人只能偷得週末假日相聚片刻。

  儘管相處時間不多,兩人的感情卻異常穩定、迅速發展,杜可漾漸漸習慣了那個長得太好看的男人動不動就吻她。

  她雖然遲鈍,卻感覺得出來,陸耀磊雖然講話還是那樣帶著嘲諷、偶爾冷冷淡淡,卻是很認真地與她交往。

  晚上他買了甜點來給她,還陪她坐在克難的軟墊上看動畫,她看得出他很疲倦,可是卻還是來了。

  「喂。」拿著剩下一口的提拉米蘇,杜可漾帶著些微的罪惡感,含糊不清地開口。「剩下一口耶!你真的不吃嗎?」

  問歸問,那雙閃爍著渴望光芒的水眸卻戀戀不捨地看著那僅存一口的提拉米蘇,怎麼看也不像真心的。

  陸耀磊當然看出來了,睨她一眼,很壞心的點頭,在她失望的注視下吃掉最後一口提拉米蘇。

  甜而不膩的香醇口感擴散在舌尖,向來討厭甜食的他,最近漸漸開始喜歡吃了。

  伸手拉過杜可漾,他低頭密密地封住她半啟的粉唇,在她錯愕之際,舌尖有力地抵開她的柔軟,挑逗分享著彼此的甜蜜。

  唇舌的糾纏火熱而濃烈,大掌握著她的盈盈腰肢緊貼向自己,讓她的豐盈貼合住自己的堅實。

  隨著熱吻的溫度,她不自覺的將手環住了他,渴求更多的溫柔吮吻。

  片刻的纏綿後,他才放開幾乎要窒息的她。

  靠在他的肩上,杜可漾紅暈著臉頰,努力平復氣息,許久才開口:「跟你說,我下午打電話給爸爸了。」

  「嗯。」眸光低凝著她,陸耀磊應了一聲。「然後?」

  「我覺得自己真是滿不應該的,這麼大了還不聽話,要他們操心。」杜可漾頭垂得低低的,愧疚地說。

  真是容易心軟的笨蛋。陸耀磊沒答腔,

  「耀磊,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擔不擔心你?」她好像從來沒聽過他提起父母。

  「他們很早就過世了,我是孤兒。」陸耀磊淡淡回答。

  「嗄?」孤兒?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住在滕龍館的人姓氏都不同?」看著她甜美而困惑的小臉,陸耀磊柔和了冷硬的臉部線條。

  「我以為那是……你們租房子。」滕龍館的人從來沒有提過,她自然以為那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司法界菁英住在一起。

  「滕龍館裡除了震石是蕭伯伯的兒子外,所有人都算是蕭伯伯收留的。」陸耀磊隨口解釋著,伸臂將她拉回自己的懷抱,越來越習慣將這個位子空給她。「像忻然是十幾歲的時候逃家,被蕭伯伯收留;齊信衡是不想接掌家業,所以賴著不走。」

  杜可漾有些驚愕。滕龍館一群人,每個人都那麼優秀,在專職的領域裡意氣風發,私底下彷彿除了憂國憂民,再無私人煩惱。

  這是她第一次那麼深刻的體會到,原來再優秀的人也會有平凡人的煩惱,也會有寂寞脆弱的過往或經歷,只是埋葬得太深太完美……

  杜可漾仰著粉臉,晶亮水燦的黑眸映入他平靜俊美的側顏,心裡卻有疼痛無聲的蔓延,她只是默默地瞅著他。

  「我跟尚遠是警察的遺孤,父親都在值勤中殉職,而我的母親不久後也病死,尚遠的母親則是改嫁。」陸耀磊輕描淡寫的嗓音,彷彿在談論他人的身世。「當時蕭伯伯任職警政署長,我們兩個的父親都在他的任內殉職,他卸任後,查訪到我們都淪落到孤兒院,所以決定收養我們。」

  「嗯。」杜可漾輕輕應了一聲,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心,雙手緊緊環住他。

  「你抱這麼緊幹嘛?我又不會難過。」對她稚氣的舉動感到好笑,充滿嘲諷的言語裡,有著淡不可聞的溫柔。

  杜可漾搖搖頭,只是抱得更緊。

  「笨蛋。」

  見她不肯放,陸耀磊低頭,下巴輕輕靠著她的發頂,心裡莫名柔軟了起來。

  「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很寂寞?」

  貼著他削瘦結實的胸膛,杜可漾想起很久前齊信衡曾說過,陸耀磊很不喜歡自己的外表,因為那張臉吃了很多虧。

  「不會。」這女人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可是你看起來會。」

  有時候聽著他嘲諷人的言語,她總是忍不住想,他明明是個溫柔得不得了的人,為什麼會這樣武裝自己?

  「不會。」誰不會偶爾寂寞?誰的人生是天天過年了?

  「你比別人聰明,比別人好看,一定會。」杜可漾仰起臉,求證著。

  「不會。」就算會,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看著她燦亮亮的黑眸,薄唇情難自已的壓下,刷過甜蜜的菱唇。

  「可是,我很寂寞。」被偷偷吻了一下,臉頰緋紅熱燙,卻不想放棄這個話題,杜可漾低下了頭。「我跟身邊的人都不一樣,他們都好優秀。只有在學弟妹面前,我才會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差勁。」

  「都說了你笨。」

  慾求不滿的渴情男子低低咕噥一聲,抬起她的臉,重重吻住她,懶得聽她胡言亂語。

  「唔……」她的話還沒講完啦!

  杜可漾被他略顯粗暴的唇舌勾纏給佔據了思緒,任他恣意蹂躪,好半晌才從亂烘烘的腦袋裡找回一絲絲理智,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挪開他慾求不滿的嘴,讓情慾朦朧的眸水亮亮地凝視著他,笨拙又羞怯的開口:「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寂寞。」

  「然後?」

  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瞇起,等著她親口說出他想聽的答案,儘管表情冷漠依舊,心裡的期待卻難以壓抑。

  「什麼叫作然後,我又不是在講故事……」好沒情調!額頭抵著他胸膛咕噥著,杜可漾有點氣悶。他怎麼就不能為她即將說出口的告白大方表現一下興奮的樣子。

  看著她賭氣的可愛模樣,他眉心舒展、冷毅的唇角微微揚起,貼近她的耳際,用著極低、極沉的磁性嗓音輕輕宣佈她不說的答案……

  「你,愛、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九章   

  這一端的愛情喜劇還沒落幕,一通宣佈噩耗的電話,將玫瑰華麗的背景黯然換下,整個世界陰沉晦澀,只剩下心慌、焦慮、恐懼和淚水。

  接到父親出了嚴重車禍的通知後,陸耀磊飛車送她到醫院,在長廊的盡頭,她看見了家人的身影。

  「可漾。」

  迎面而來的大哥穿著醫生服,臉上的表情凝重,讓杜可漾心一涼。

  恐懼淹沒了她,她沒注意到自己抓著陸耀磊手臂的手握得有多緊,像極了深怕滅頂而攀附著浮木的溺水者。

  「爸……爸爸怎麼了?」她的聲音破碎得幾乎難以辨認。

  杜運祺還沒來得及回答,杜母就自他身後衝出來,平日高貴優雅的表情不復見,只剩下狼狽和憤怒。

  「媽……」杜可漾傻愣愣地才喊出口,杜母便揚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

  「都是你!都是你!你還有臉來!」

  對,如果不是她的話,他們夫妻怎麼會吵架,丈夫又怎麼會為了制止她下車,忽略對向車道的貨車!杜母心裡累積的沉重罪惡感,終於在看到女兒的那一剎那,得到宣洩的出口。

  對,她沒有錯!錯的是她!是她!杜母揚手甩完那一耳光,像是亟欲證明自己的無辜,她再度對她揚起手,那一巴掌還沒落下就被擋住了,手腕被緊緊扣在鐵鑄般的手掌中。

  「杜夫人,請冷靜點。」陸耀磊放開她的手,早將杜可漾護在身後,伸手擋下才知道杜母方纔那一巴掌的手勁有多大,嗓音不自覺冰冷陰寒。

  「媽,你別這樣。」杜運祺沒料到母親會對妹妹動粗,半晌回過神,拉住了激動的母親,示意一旁的弟弟過來幫忙。

  「叫她走!害人精!都是她害的!都是她!」被小兒子半推半拉著走的杜母,不甘地對著心裡虛構的罪魁禍首張牙舞爪、尖聲謾罵。

  「媽……」被護在陸耀磊身後的杜可漾完全嚇傻了。

  「別叫我媽!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女兒……你害我害得還不夠嗎?連你爸爸都要害!你這個害人精!走開!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別看了,我們先出去。」在杜母情緒激動的情況下,陸耀磊不願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將她強制帶到外頭。

  走出醫院,陸耀磊在騎樓下就著燈光察看她紅腫大半的臉頰,心裡湧起殺人的衝動,就算那是她媽也一樣!

  「可漾沒事吧?」杜運祺不知何時跟了出來。

  一看見哥哥,杜可漾根本忘了自己臉上的疼痛,連忙追問:「哥,爸爸他情況怎麼樣?」

  「爸還沒有醒,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聽見哥哥篤定的答覆,杜可漾終於放下懸宕已久的心,腦海裡隨即想起方才母親幾近淒厲的控訴。

  「哥,爸爸……爸爸是怎麼出意外的?」

  「他們今天去邱太太家,回程的路上,媽好像跟爸起了爭執,沒注意到對向來車,才會發生意外。」杜運祺輕描淡寫地回答。

  儘管哥哥的口氣再怎麼持平,杜可漾卻也聽出其中的原因。

  「他們是為了我的事爭吵對不對?是我害了爸爸……」杜可漾想起下午才聽見爸爸的聲音,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父親出了意外,既自責又懊惱。「是我害的……是我……」

  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她並沒有察覺那雙看著她傷痛悲泣的漂亮黑眸裡,也罩上了一層灰色,沒有出言安慰,只是緊緊的、緊緊的擁抱,承擔了她的痛苦。

  蒼白、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裡,杜可漾靜靜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已經看護了父親一整天,卻沒有喊過一聲累。

  車禍至今已經一個星期,父親卻仍未清醒,醫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繼續昏迷下去,情況可能會惡化。

  而短短一個星期,杜可漾也迅速消瘦憔悴了,原本的甜柔臉頰失去光彩,彷彿她才是生病的那一個。

  「姊,我們該走了,大哥剛好下班,說要送你回去。」補習完,繞過來醫院的杜守維拍拍姊姊的肩膀,輕輕說著。「爸爸也該休息。」

  「嗯。」杜可漾應了一聲,起身整理東西,踏出病房,沉默許久才開口問:「媽媽呢?她……還好嗎?」

  「怎麼不好?才沒幾天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照樣過她的日子。」杜守維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不滿和不以為然。

  至今一個星期,二姊天天都在醫院從早待到晚,反而是一開始表現得哀痛欲絕的母親回去之後,一次也沒來看過爸爸。

  「守維,不要這麼說媽,她心裡一定也很難受,或許媽只是害怕看到爸爸這個樣子……」想起一個星期前,母親驚恐憤怒的模樣,杜可漾的鼻子忍不住發酸。

  杜守維無言地點點頭,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開口:「姊,你變了好多。」

  「我終於變得比較不任性了嗎?」否則還能怎麼變呢?杜可漾自嘲地說。

  「不是,我從來不覺得你任性。」杜守維很認真地說。「相反的,我一直覺得你是最孝順的一個,你總是知道爸爸媽媽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在家裡也只有你會記得爸媽的生日,爸媽感冒了,你也是第一個注意到。」

  「是嗎?」她從沒注意過這些事,杜可漾隨口答著,只覺得弟弟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你真的變了,變得不再那麼怕我們。」杜守維不介意她的敷衍,背著彷彿百斤重的大書包,繼續說:「以前每次我想跟你講話,你總是不敢回話,要不然就是匆匆忙忙走掉。」

  從來沒有聽過弟弟講這件事情,杜可漾不自覺緩下腳步,腦海裡出現很小的時候,有次她背書背不起來,一旁的弟弟卻一聽就會背,母親從此嚴厲地不准她跟弟弟玩,深怕她會影響他。

  之後的十幾年裡,母親不知多少次在私底下有意無意的提醒她,要她不要給弟弟壞的影響。

  這些深植腦海深處的記憶,總是會在每次弟弟企圖跟她接近、跟她說話時浮現,讓她不敢和他相處,怕優秀的弟弟也會變得跟她一樣。

  只是沒想到,她一直以為這些事情只會影響到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弟弟也注意到了。

  「記得上次大哥跟我去逛書展的時候,看到你扮成電玩人物,跟你的朋友玩得很開心,我本來想去跟你打招呼,可是又覺得你可能會不理我們,所以也不敢過去。還有啊!像大姊,你別看她每次都對你很凶,大哥說那是因為她想讓你生氣、讓你對我們有反應,不要老是像外人。」

  杜守維似乎對哥哥的評論不以為然,跟著追加補述。「雖然我覺得大姊原本個性就滿愛計較的,可是大哥說的也可能是真的,因為在家的時候,你真的跟我們好疏離。我那時就很羨慕你的朋友,不知道要怎麼打入你的生活圈。」

  如果不是這幾天因為爸爸的關係,讓他們終於有機會相處,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跟她講這些事情。

  「不過大哥說你覺得你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沒辦法那樣對我們。」

  聽著弟弟認真的話語,眼眶熱辣、鼻子酸酸楚楚的,她覺得自己快哭了……

  深怕自己掉下淚,杜可漾自嘲著想緩和氣氛。

  「對啊!我是異世界來的啊!你不覺得我真的跟你們不一樣嗎?」

  或許是她的嗓音太過緊繃,杜守維沒聽出她的玩笑,坦率地回答,「有什麼不一樣,你是我姊啊!」

  那樣天真而理直氣壯的宣告,狠狠震動杜可漾的心,眼淚再也無法控制的落下。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單的,所以在心裡築起高高的牆,把自己困在裡頭,用糖果補償對親情的渴望,卻沒想過,她躲藏自己的同時,她最親愛的手足也被困在外面,無法進來。

  「對不起……」淚水進落,杜可漾傷心得無法遏止。

  「你幹嘛道歉,姊……喂?你幹嘛?你不要哭啦!」沒想到姊姊就這樣哭起來,杜守維開始手足無措了。「姊……」

  他不是故意惹她傷心的,只是想乘機跟二姊好好相處啊!

  伸手摟上二姊低他一個頭的單薄肩膀,他慌亂地胡亂安慰,心裡卻慢慢明白,二姊硬撐了二十幾年的面具,終於在這一刻崩落了。

  才想伸手環住她,將纖細的二姊擁入懷中,遠方吃人般的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陸大哥。」對方直朝他走來,臉色不善,雖然他沒做錯什麼,卻忍不住想解釋。「我姊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哭了,我只是想……」

  「我送她回家。」陸耀磊伸手簡單有力的將她帶回自己懷中,淡淡地開口,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權威。

  「可是我大哥……」杜守維有些遲疑。

  「沒關係,讓他送吧!」

  杜運祺不知何時自醫院裡出來,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眼前挺拔俊美的男子,嘴裡說得輕鬆,目光卻明顯要求他的答覆。

  「他會好好照顧可漾的,是吧?」

  「當然。」

  陸耀磊簡單兩個字,卻許下了他不曾對任何人許過的承諾。

  她,已經注定是他永遠的責任了。

  女人絕對是水做的,尤其眼前這個更為嚴重。

  都已經回到家了,她的眼淚仍流個不停,斷斷續續、抽抽噎噎,一再的考驗他鋼鐵般的意志。

  「要哭多久?」將她放在床上,陸耀磊劍眉微蹙,漠然的口吻裡有幾分慍惱。

  「嗚……」

  回應他的,卻仍是啜泣。

  「喏。」

  一次又一次的抹去淚水,眼底朦朧間,她看見了攤展在眼前的掌心上,放著盒蓋被打開的森永水果糖。

  他怎麼知道她一哭就想吃糖果……

  抬眼看他,他卻沒有解釋,她哽咽地開口:「怎麼……你怎麼會有這個?」

  「買的。」

  她真是哭傻了,這是他剛才在經過便利商店時停下來買的,她居然也沒發現。

  相處了這些時日,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只要心情一不好就會吃糖。

  杜可漾把沾了糖粉的水果糖放進嘴裡,橘子的酸甜這次卻沒有如同以往緩和她的傷心,反而讓她想起年幼時,靠著糖果度過一個個寂寞的日子,為此,眼淚落得更凶了。

  「搞什麼。」見她越發傷心,陸耀磊低咒一聲,放下糖果盒,索性握著她的腰,將她挪到自己腿上,伸手抽了幾張面紙,替她抹去過多的淚水。

  可惡!為什麼她非得一直哭不可。

  難道她不知道,他看得比她難過嗎?

  「耀磊……我,我好笨,為什麼我從來沒發現、沒發現他們對我的關心。」攬著他的頸項,她啞聲訴說自己的愚蠢。「我太自以為是了……為什麼,為什麼會以為他們不愛我……」

  或許媽媽的確對她太過嚴厲,可是哥哥、姊姊跟弟弟對她的關心,她為什麼從來沒發現?

  「你本來就笨,有什麼關係。」以陸耀磊的精明,早已猜出幾分,伸手替她撥開額前淚濕的發,討厭她哭得像個孩子。「別哭了,又不是沒機會補償。」

  「耀磊,他們、他們會不會討厭我?」哭泣讓她脆弱而昏沉,她仰著佈滿淚痕的臉頰孩子氣地央求他的答案。「他們會不會放棄我?」

  「你知道他們不會。」陸耀磊看得眉心緊皺,一邊輕柔地替她拭淚,完全明白了什麼叫作「心軟」,看著她哭,所有的冰冷防備化作一攤水,拿她毫無辦法。「別哭了好不好?沒有人會放棄你……別哭了。」

  除了「別哭了」,陸耀磊還真的講不出什麼好話,只能無奈歎氣。

  埋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耳邊聽見他生硬的安慰,杜可漾心裡的傷痛慢慢隨著眼淚得到宣洩。

  真的好慶幸自己能知道這些事情,雖然是遲來的醒悟,卻解開了她多年的心結,輕易撫平她過去的傷痛。

  她好慶幸有那樣的家人,好慶幸自己有機會修正自己。

  更慶幸,在她傷心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在她面前,用奇異卻溫柔的方式安慰她、擁抱她。

  漸漸平靜下來,她仍將臉埋在他淚濕的胸膛不肯離開,帶著一點點撒嬌的任性,靜靜珍惜這刻難得的時光。

  「耀磊,謝謝你。」好半晌,她聲音低低怯怯地揚起。「還有……」

  「嗯?」陸耀磊淡應了聲,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的發,俊秀的眉宇已隨著她的平靜而舒緩。

  只是久久等不到下文,他稍稍挑起了眉。「還有什麼?」

  「你說得對。」她抵著他,聲音細如蚊蚋,彷彿在傾訴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個部分?」她彆扭尷尬的態度,讓他有了追問的興致。

  「我……你。」杜可漾臉頰發燙,依舊不肯抬頭,含含糊糊說了某句話。

  陸耀磊心頭一緊,沒想到她會親口說出來,停住了安撫她的動作,將她稍稍拉離胸前,非要她講得更清楚不可。

  「你什麼我?」

  他的眸光太過幽深灼亮,彷彿閃爍著極溫柔的笑意,柔和了平日冰冷的俊顏,讓她熱了臉頰,卻仍鼓起勇氣小小聲的重複。

  「喜歡啦!」

  隨即很快撇開臉,尷尬地面紅耳赤。

  「上次我說的不是喜歡。」修長的手指端正她的面容,桃花眸穩定溫柔地注視著她,薄唇緩緩壓下,溫熱的氣息拂過時,她聽見了他的修正。

  「是愛。」

  十一月的午後陽光,燦亮亮地灑入病房裡,帶著溫和的暖意,讓原本蒼白的病房多了幾分生氣。

  「爸,你醒啦!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杜可漾把一大束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白色野薑花插在花瓶裡,一看見爸爸醒來,連忙放下東西,關切地問著。

  「都睡一整天了。」杜管鳴將病床的床背調高,慈愛地看著緊張的女兒,

  他早在幾天前就從昏迷中甦醒,醒後,他才知道深怕被眾人責怪的妻子,竟將意外的責任歸咎到小女兒身上,他既是心疼又是生氣。

  可是,怎麼說畢竟是結褵數十載的夫妻,他知道妻子的個性就是如此,再怎麼氣憤,也不可能有什麼改變。

  只是難為了小女兒自責了這麼久,知道真相後也沒有任何怨言,實在是委屈了這孩子。

  「可漾,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上班?」接過女兒倒給他的水,杜管鳴狀似無心地問。

  「哦~~那個、那個沒關係啦!」杜可漾敷衍回答著。

  雖然父親提過車禍與她無關,她卻怎麼也無法坦然,畢竟若不是她任性地離家出走,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她想,如果父母仍不贊同她走這條路,或許她該考慮放棄了……雖然心裡很捨不得。

  「什麼沒關係。」彷彿知悉女兒的想法,杜管鳴刻意板起臉訓道。「都已經長大了,在人家公司做事就要有責任感,現在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你星期一就趕快回去上班。」

  爸爸的意思是……肯定她的工作了嗎?杜可漾訝異地愣了好久。

  「找到工作就要好好做。」杜管鳴還是說教的口吻,目光卻慈愛地看著女兒驚訝的模樣。「要找到喜歡的工作不容易,不過既然找到了,就要好好珍惜,不要隨便放棄,知道嗎?」

  爸爸認同她了!杜可漾心裡滿溢著感動,眼眶發熱,好久才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知道了,爸爸。」

  「姊,你回答得好做作。」從病房外背著書包走進來的杜守維,聽見姊姊的答覆,忍不住開口插話。

  「謝謝你的讚美喔!」杜可漾白他一眼,感謝得很用力,隨口問道:「你不是下午有補習?」

  這些日子,在她的心結解開之後,她和家人的關係有了突破性的改變,或許這就是一家人吧!過去二十幾年的隔閡才能如此輕易消失。

  「都已經五點多了,我早下課了啦!」杜守維答著,還很跩的加注,「而且那麼簡單,根本不用補。」

  「就會說大話,有本事下次不要再考第二名。」結束門診的杜運祺在門口插了話,也不理亟欲抗議的杜守維,轉頭關切地詢問父親。「爸,你感覺有沒有好一點?傷口還會不會癢?」

  「好多了。」看著兒女和睦相處的景況,杜管鳴心裡很是感慨,這麼多年來,他總是不過問子女的教育,才忽略了可漾的孤獨,現在終於讓偏離的軌道有了修正的機會,怎麼教他不感慨呢?「我只想趕快出院回家。」

  「我跟林醫師談過了,明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杜運祺答著。

  「嗯。」杜管鳴點點頭,轉頭對杜可漾開口,「你呢?想搬回家嗎?」

  怎麼不想?面對父親的詢問,杜可漾幾乎要點頭,可是想到學姊的公司離家很遠,而且媽媽仍在生她的氣,忍不住遲疑了。

  「爸,姊不用搬了啦!」杜可漾還在猶豫,杜守維就搶著回答。「她很快就要嫁出去了,搬來搬去太麻煩了啦!」

  「守維!」他的雞婆很快惹來杜可漾又羞又惱的白眼。

  「是耀磊嗎?他很不錯。」

  杜管鳴倒是笑了,讓杜可漾「暫時」鬆了口氣,可是所謂的「暫時」就是她的心安在下一秒鐘完全破滅。

  只聽見杜管鳴含著笑意的嗓音宣佈了讓杜可漾傻眼的消息——

  「他昨天已經來提過親了。」

  杜可漾不用太費神,就在大哥的暗示下,在醫院外的長廊找到正在講手機的陸耀磊。

  「你,你跟爸爸說要娶我?」好不容易等他講完,杜可漾緊張地開口問。

  「你結巴什麼。」陸耀磊把手機收好,睨了她一眼,忍著笑意,彷彿她太大驚小怪。

  「不、不要管我結巴!」這時候還管她結巴幹嘛,聽到這種消息還能正常說話的才有問題吧!「你、你是認真的?」

  「我為什麼要閒到去跟你爸爸開玩笑。」漂亮的桃花眸裡閃爍著興味的光彩,彷彿很滿意她的慌亂。

  「可是……可是你沒事先跟我說!」他為什麼講得這麼輕鬆,結婚耶!他、他到底在想什麼?!外星人!

  「徵求你爸爸的同意,跟徵求你的同意是兩件事吧!」陸耀磊依舊四兩撥千斤的回答。

  「是、是沒錯,可是……」為什麼他每次都好像講得很有道理,可是又好像有點怪怪的。

  還來不及思索他的邏輯,卻馬上被他半途殺出的問話再度弄亂心神。

  「那你要嫁給我嗎?」

  「我……可是……我們才交往不久……而且……可是……」媽呀!杜可漾!你結巴歸結巴,可是講點人話好不好。

  「你的答覆呢?」其實他只是禮貌性的告知杜伯伯關於他倆交往的事情,沒想到杜伯伯會跟小輩開這種玩笑,不過無所謂,反正他遲早都要問的。

  看著她此刻緊張結巴的模樣,他壞心地迫近她,將她逼到牆邊。

  「好,還是不好?」低頭俯視她水亮慌亂的眸子,他輕笑,悠悠吐出問句,磁性的嗓音帶著催眠和嚴重的誘導。

  「我……」杜可漾覺得自己的心跳快超速了,就算警察不開這種罰單,她也想檢舉自己的笨拙無措。

  「你?」溫熱的唇瓣刷過她紅艷的菱唇,帶著迷人的誘惑,卻不肯深吻,看她誤以為他會吻她而緊閉雙眼,他忍俊不住地逸出俊酷的笑容,伸手揉揉她的頭髮,饒了她這一回。

  久久等不到吻,杜可漾睜開眼,才發現他早已轉身走開。

  他、他不問了嗎?追在他身後,她問不出口,心裡有股莫名的失落。

  陸耀磊回頭帶笑地瞅她一眼,握住她柔軟的掌心往前走。

  未來還很長,他不想逼著她傻傻亂點頭,他要她花時間苦惱思索、要她認真考慮,再對他許下她的承諾。

  他會等的,一定會等的……

  杜管鳴出院當天特地吩咐了杜可漾要回家吃飯,她也勉強答應了,可是說得容易,一走近睽違已久的家門,腳步又遲疑起來。

  媽媽會樂意見到她嗎?

  「進去吧!」陸耀磊輕輕地將她往前推。

  「可是……」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見面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秀眉困擾的緊緊蹙成一團。

  「沒什麼可是,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陸耀磊淡淡地開口,伸手輕輕貼上她緊蹙的眉心。「而且有我陪著你。」

  他溫柔而堅定的話語,讓杜可漾的心裡暖洋洋的,只是還來不及開口,前來開門的弟弟很不合作的殺風景。

  「姊,在門口談情說愛是比較涼,但是站久了腳也會酸吧!」杜守維眉開眼笑。

  「杜守維!」杜可漾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手心一緊,被一隻有力穩定的手掌收攏緊握。

  「進去吧!」陸耀磊低低地靠在她耳邊說,便拉著她的手進門。

  杜可漾一踏入熟悉的大廳,眼淚險些奪眶而出,這些日子在外頭一個人住,雖然自由,可是卻彷彿少了點什麼。

  站在這裡,她才知道,是家的感覺。

  「可漾,你們回來啦!」杜管鳴坐在輪椅上跟他們打招呼。

  「我們回來了。」她忍著喉頭的哽咽回答。

  「還知道要回來?」杜清雪從樓上走下來,聲音裡滿是不以為然,上下打量的視線卻有掩飾不住的關心,她走過來,風情挑撻地看了陸耀磊一眼,才開口暗示杜可漾。「媽在房裡。」

  「媽……」杜可漾緊張地望向樓上的方向。

  「去吧!」陸耀磊放開她的手。

  他的放手,讓杜可漾有一瞬間的心慌,卻在看見他眼中的信任光芒時,凝聚了勇氣。

  她和母親的關係,還是要靠自己解決,就算不能解決,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安撫下方才一路不安的心緒,步上樓。

  站在母親的房門口敲了門,聽到熟悉的聲音說了「進來」,才轉開門把。

  房門裡帶著淡淡的玫瑰香味,是母親最喜歡的味道,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總是在追尋這樣的香味,想望著靠近的溫暖。

  「媽,我回來了。」她輕聲開口。

  坐在梳妝台前的杜母聽見她的聲音時,背脊微微一僵,她抬眸略掃過站在房門口的女兒,隨即移開視線。

  「我有說要讓你回來嗎?」她凌厲刻薄的聲音宛如寒冬的雪。「這還是你家嗎?」

  杜可漾為母親尖銳的話語而瑟縮了一下,卻沒有因此退縮。

  「我的家人在這裡,這是我的家。」

  杜母從來沒有被這個向來膽小乖巧的女兒頂過嘴,訝異地自鏡中看了她一眼。

  杜可漾沒有畏懼,直視著鏡中母親的眼眸,輕輕開口問出幾十年來深埋在心裡的話語。

  「媽,你恨我嗎?」

  她直接的問話讓杜母拿著乳液的手微微一震,隨即垂下眼眸,不願回答。

  「我知道我不是個聰明優秀的孩子,也一直讓您失望,可是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想和哥哥、姊姊或弟弟一樣優秀,讓您感到驕傲,可是我努力了好多年,發現無論我多麼認真的嘗試,您總是不曾讚美過我,對於永遠達不到的要求,我感到很深很深的挫折跟疲倦。」

  杜母聽著女兒一字一句清晰而飽受傷害的話語,冰冷的面具無聲剝落,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歉意跟不捨。

  她知道她一直刻意漠視這個不出色的女兒,可漾還小的時候,她對於自己對可漾的反感經常感到罪惡,但隨著可漾長大,她逆來順受的個性竟然也讓她的冷漠變成習慣。

  因為她居然以為,可漾的個性遲鈍,根本不會被傷害。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笨最醜的小孩,沒有人會愛我,我是家裡無用又多餘的害蟲,我的存在只會拖累大家,會讓家裡的人蒙羞。」杜可漾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這段時間我幾乎沒辦法跟任何人溝通,直到長大一些,我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後,才慢慢有了信心。」

  杜母始終一言不發,她多年來對待可漾的殘酷,現在歷歷在目,真切尖銳得如刀般凌遲著她的心。

  「你想說什麼?」許久,杜母才打破沉默開口,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親切、更溫柔一些,可是長年的習慣,讓她的話語仍是帶著冷意。

  「我想說的是,無論您是否支持我未來要走的路,或是我對人生的各種選擇,您都是我的媽媽。」杜可漾並沒有為她的話語而退卻,她鼓起勇氣開口。「無論您心裡怎麼想,您還是我的媽媽,我愛您,永遠都不會改變。」

  杜可漾講完之後,在漫長的沉默中等待母親的答覆,久久沒有結果,在她失望地要轉身離開時,她聽見了媽媽帶著哽咽喊她的聲音。

  「可漾。」杜母的聲音裡有無法克制的顫抖。「這些年來我都做錯了,如果你願意,我們重新再來一次,好不好?」

  杜可漾一度無法相信聽見母親示弱渴求的話語,她驚異地回眸看著母親,看見了母親臉上的淚水,和她眼中濃濃的歉意。

  杜可漾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好想跑過去抱抱媽媽,可是長年來習慣的關係終究無法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改變。她只是靜靜地走過去,按住了媽媽纖瘦的肩膀表示支持。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杜可漾低頭看著掩面哭泣的母親,突然明白成為一個被深愛著的人,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情。

  因為耀磊給她的愛和支持,讓她有勇氣不怕被傷害。

  生命中的傷痕終於因為他所給予完整的愛而有機會痊癒。

  能愛著他,和被他所愛,真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第十章   

  又是一月一度的滕龍館聚會。

  杜可漾自從不知何時同意了陸耀磊「以結婚為前提交往」這種日劇必備情節之一後,滕龍館就變成她人生中很重要的落腳點之一。

  並且被某人以「訓練使之成為不怕優秀外星人才之地球人」為理由,一再押她去滕龍館參與各種聚會,並朝「基本會員」之路邁進。

  今晚的好片共賞是:Taxi Ⅲ。

  眾人心滿意足的看完一場接一場的車禍後,熱烈討論起各國的警車配備、交通安全、車禍引發的刑事、民事案件以及身為法醫的蕭震石相當拿手的車禍死亡現場分析。

  杜可漾藉口到廚房拿東西,以躲開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蕭法醫敘述的種種屍體慘狀。

  「可漾妹妹。」齊信衡不知何時跟了進來,靠上前去,若有所思很久,終於非常肯定的說出重點。

  「我是一個好人。」

  「嗄?」杜可漾一回頭差點撞到齊信衡,再聽到他莫名其妙的話,表情顯得不解。

  不過,真正讓她傻眼的是下一句話……

  「所以我決定出賣兄弟。」齊信衡平常痞得要命的俊臉此刻嚴肅正經。

  「哦~~」兩句話的邏輯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就算邏輯正常,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就讓我把耀磊的秘密告訴你吧!」齊信衡閉了閉單眼皮黑眸,模樣非常慎重。

  耀磊的秘密?杜可漾的心跳有點紊亂。

  齊大哥想講什麼?耀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莫非……難道……

  她就知道,世界上又帥又好的男人不是外星人就是……

  「其實他是個……」

  是個?杜可漾膽戰心驚地等待。

  「非常不會講話的人。」

  「哦~~」杜可漾的反應顯得如釋重負。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調查員的職業嗎?」齊信衡認真的自問自答。「因為他不喜歡需要話多的行業,而他也不太會說話,你沒發現他特別喜歡說『你說呢』、跟『×什麼×』之類的句型嗎?像是問什麼問、看什麼看之類的。」

  「嗯……」好像是這樣。杜可漾努力回想,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我偷偷告訴你喔!每次他講那兩句話的時候,都是因為他想罵人,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齊信衡神秘兮兮的靠過去。「所以,其實他有嚴重的語言障礙。」

  「啊!真的啊?」杜可漾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好妙喔!」

  「妙什麼妙。」冷冷的嗓音突然切入兩人太過接近的頭顱。

  兩人像做壞事被抓到,一回頭,果然是一頭酷帥短髮新造型的陸耀磊。

  上次杜可漾和學姊企畫的國安局廣告頗為成功,調查局的上級終於首肯,願意出借愛將拍廣告。

  而陸耀磊在某人的「拜託」攻勢下,很無力地接了「調查局形象廣告之帥哥太帥背影篇」,結果搞得人生大亂,索性去剃了五分頭改變形象。

  只是剪短頭髮後,俊美的五官多了幾分冷厲剛硬,此刻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看著過於親近的兩人,眼神顯得肅殺,透露出不滿念頭。

  「嘿嘿!」齊信衡乾笑兩聲,馬上被罵。

  「你嘿屁啊!」桃花眸冷冷掃過去。「你跟她說這件事,重點在哪?」

  「重點……」對喔!重點是什麼?齊信衡陷入困境。

  他到底為什麼要跟可漾說這件事?

  「說話啊?你語言障礙啊?」陸耀磊的言語反駁之流暢,氣勢之強悍,完全沒有一點障礙的跡象。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重點啦!」齊信衡以最遠距離、最快速度朝廚房外移動。「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齊信衡一離開廚房,頓時安靜下來,陸耀磊收回視線,察覺到杜可漾亮亮的眸子裡閃爍著笑意。

  「你高興什麼?」陸耀磊沒好氣地問。

  「沒有啊!」聽見他的用詞,笑意益發氾濫,杜可漾卻仍是睜眼說瞎話。「我哪有高興什麼?」

  「才怪。」陸耀磊皺眉反駁,一把將她拉到身前。「好好解釋,講完我有別的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

  一聽見他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講,杜可漾的好奇心馬上被拉走,隨即被警示的瞪了一眼。

  「好啦好啦!我先說。」怎麼也沒那個氣魄與他對峙,杜可漾投降了,只是神情顯得有點尷尬。「我只是很高興聽見你下完美。」

  陸耀磊對答覆不甚滿意,微微挑起眉等待下文。

  「哎喲!就是不要老是都是我出糗啊!我又哭、又失戀、又生病、又被拋棄,又缺點那麼多,這樣我也會很介意。」杜可漾胡亂解釋,心虛的眸光亂瞟。「所以偶爾也要換你出點錯,這樣比較公平嘛!」

  「這種東西哪有什麼公不公平的?」陸耀磊絲毫無法理解,而且她又哭、又失戀、又生病、又被拋棄、缺點又多也不是現在才發現的事情,有什麼好介意的。

  女人的想法真是難以明白。

  「反正、反正……」他不懂啦!解釋也沒用。杜可漾急急想結束這個話題。「反正我喜歡你這個毛病嘛!一直講什麼什麼,其實是不知道要講什麼才好,這樣很可愛。」

  「瞎扯。」陸耀磊低低咕噥一聲,很快地吻住她還想多加註解的小嘴,順便掩飾方才被稱讚可愛時,迅速閃過俊臉的緋紅。

  炙熱的長吻讓杜可漾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熱烈的唇舌糾纏讓她微微顫抖,當陸耀磊挪開嘴,她有些站不住,輕喘著將全身的力氣靠向他堅實的胸膛。

  陸耀磊低頭俯視著她,冷峻的面容有了珍愛溫柔的神態,卻彷彿不太滿足於方纔的熱吻,不時趁她喘息時輕啄幾口。

  「你、你到底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好不容易平撫氣息,臉頰仍熱燙髮紅,杜可漾拙劣地扯開話題。

  「剛才的缺點算加分嗎?」凝視她幾秒,陸耀磊莫名其妙地問。

  「啊?」怎麼還在提剛剛的事情。杜可漾輕輕喉嚨,「有啦……算。」

  自從同意「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後,杜可漾偷偷準備了一本簿子,很無聊地替兩人的感情算分數。

  她打算等達到一百分的時候,就要主動跟他提結婚的事情,不料風聲走漏,居然被奸細弟弟出賣。

  害得她尷尬也就算了,還要面對陸耀磊三不五時用奇怪的方式探聽結果,就像現在這樣……

  「滿分了。」

  「啊?」什麼滿分了?杜可漾瞠大明眸。什麼時候?

  「你啊什麼?」陸耀磊沒好氣地瞪她。「說重點。」

  「你怎麼知道有沒有滿分?」她記得還差一分啊!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分。因為他很小氣,一直欠她一句話。

  而那句話偏偏又很重要,可是他死都不說。

  杜可漾計較起來,一臉傻傻的裝死。

  「我記得還沒滿分啦!」

  「哪沒有?」陸耀磊擰起眉頭,瞪著她半晌,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吵這麼無意義的事情。

  唉!麻煩。

  陸耀磊凜著臉,彷彿正承受什麼極大的痛苦,許久才僵硬開口。

  「我、愛、你。」

  話才說完,廚房門外突然爆出一陣掌聲跟歡呼,只見滕龍館的一群司法菁英們,完全無視他人隱私,高高興興地一路偷聽到底。

  「他講了!他講了!」齊信衡眉開眼笑,手裡還拿著錄音筆揮舞。

  「恭喜、恭喜。」

  「可漾,跟他求婚吧!」樊尚遠靠在門邊,雙臂交疊,懶洋洋地建議,打算看到「全劇終」。

  「人證、物證都有了,手續盡快辦一辦啊!」紀忻然已經在打呵欠了。

  陸耀磊看著這群毫不識相的夥伴,卻沒動肝火,反而順水推舟,漂亮的桃花眸落在滿臉羞紅的杜可漾身上。

  「現在該你說了。」

  「說、說、說什麼?」拿這麼帥的臉威脅別人實在很不道德。杜可漾企圖裝死,被瞪了很久以後,才很煩地開口:「好啦、好啦!結婚就結婚!我們結婚吧!」

  雖然太完美讓人不安,可是當這樣的男人開口承諾了愛,她還遲疑什麼呢?

  看著陸耀磊因為她的允諾綻開放心的笑容,燦亮的笑意也濛濛映入她的眼中,心裡甜甜蜜蜜的。

  杜可漾決定嚇他一跳,鼓起勇氣在大家面前宣告每次都講得很小聲的話語。

  「陸耀磊,我、我也愛你。」

  【全書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3 天前

尾聲   

  記得開始,原本是打算要寫序的,打開新買的手提電腦小豆腐,叫出Word檔案,發了大約三分半鐘的呆,就開始墮落,很絕望地玩起新接龍,大概玩到第三十七次的時候,小豆腐就宣告太累離我而去,我只好趁著小豆腐重新充電開機的時間,對著旁邊正無聊複習港劇的某人大聲哀嚎。

  「怎麼辦我序寫不出來?我不會寫序!序要怎麼寫?」

  某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給了我簡單明瞭的三個字。

  「S、H、E——SHE。」(諧音)

  「……」

  這種答案,除了太冷我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哭著打電話給友社好友小舒抱怨。

  「我不會寫序!被某人一講,我更寫不出來了!」

  三天前才卡過序的小舒聽完我的遭遇,很同情地提供建議。

  「那你就不要寫序,寫後記好了。」

  我一聽,點頭如搗蒜,馬上從善如流,所以我就寫後記了。

  整件事情的重點在哪裡?其實它是沒有重點的,它只是告訴我們,「問道於盲」是一種浪費生命、消磨時間的絕佳方式。

  因為最後我的廢話還是多到不得不寫序……

  好的,回到重點,關於這個故事呢!如序所說,已經完成了一陣子,不能免俗的,還是要提一下男女主角。

  書寫的過程裡,男主角至少有三萬次讓我感到絕望和抓狂,好友小舒不停地聽我大喊:「他怎麼會變得這麼○○××!」(至於究竟變成怎麼樣我實在不方便多說,怕一講大家會從此對我們優秀冷漠的陸先生有陰影。)

  至於女主角可漾對我而言,則是個很親切的角色,因為不太完美,有點膽小、有點愛玩,所以寫起來格外順手,算是我滿喜歡的女主角類型羅!

  另,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認真找了一陣子調查局的資料,結果所得除了它很神秘、它實在很神秘、它實在太過神秘之外,只剩下一點點零零落落的結果,這些結果之中,有一部分還是交友廣闊的小舒大力提供的。

  在此感謝小舒和被她出賣的甲先生,並且祝賀小舒的神秘友人甲先生高票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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