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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宇璐 -【騙一顆真心(解心結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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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0:46
標題:
宇璐 -【騙一顆真心(解心結之一)】《全文完》
宇璐 -
騙一顆真心
(解心結之一)
貪財無罪,賺錢有理!
嘿嘿,她這個名副其實的戀鈔票癖,
今天可是難得慷慨帶好友來“見世面”喔!
瞧!那兩個老愛找她買仿冒名牌貨的美女,
這回還為了這兒的虹牌大打出手呢!
對了,那個為了想幫好友讓她老公吃吃醋,
費心編的婚外情戲碼就找他當男主角好了,
他開的條件,她答應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1:14
第一章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用她自己的話總結,只有兩個字——愛財!
平時能讓她興奮的東西只有三樣,現鈔、支票、存摺。最愛吟詠的詩有兩句,“如何讓我遇見你,在你最有錢的時刻”,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不知席慕容和裴多菲聽到這樣的竄改會有什麼反應?大概一個會氣得吐血,另一個立刻從墳墓里坐起來。
此刻,她正把一叠嶄新的鈔票握在手里, “刷刷刷”數得直響,數完還要甩兩甩,如果只聽這熱情洋溢的聲音,你會以為她正在玩一叠撲克牌。早春的陽光映著她全神貫注的笑眼,無疑,這個未滿二十五歲的美麗女郎旁若無人地玩著鈔票的情景,成了這間豪華大餐廳里一處怪異的風景。
“樂怡!樂怡!”坐在她對面的江芷茵實在看不下去,微微提醒兩聲,然而不見有回應,最后不得不像呼喚遠方的朋友那樣大力揮了揮手,柏樂怡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
“什麼事呀,雷太太!”她最恨有人在她數錢的時候打擾她。
“你這樣好丟臉喔!”江芷茵,也就是雷太太,四下張望了一下,像心虛的賊那樣回避著眾人的目光,桶桶一旁心不在焉的方楚楚,“喂,你也幫忙勸她一下呀,這個樣子搞得我都吃不下去了。”
“唔,唔。”她只顧著看鄰桌一位女客耳上的鑽石,沒聽清楚,只含糊地點了點頭。
“我數錢礙你什麼事?”柏樂怡對好友的警告不以為然。
“當然有關系了!”江芷茵扳著指頭嚴肅的陳述,“你這樣瘋狂地數錢,只會讓人以為昨天那樁驚爆社會的銀行搶劫案是你做的,然后就會有人去秘密通知員警,員警就會秘密調查你,或者請你回去協助調查,然后我們就不得不花一大筆錢去保釋你……而且,你這樣數錢,引來周圍的人盯著我們看,我會吃不下飯,吃不下飯舍得腸胃炎,得了腸胃炎就要進醫院……”
“夠了夠了!”柏樂怡不得不把鈔票塞進包包,“算我怕了你了,雷太太。”
她最怕江芷茵這種沒完沒了的推理,真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跟這種人交上朋友,而且還發展為好朋友。
她們認識是在三個月以前,在一位心理醫生的診所里。
一向愛錢的柏樂怡被家人懷疑染上了“戀物癖”,于是十分關心她、但對醫學一竅不通的柏媽媽從生活費里省下了一筆巨款,苦口婆心勸她到診所治療一段時間。
柏樂怡當然相信自己無論身體還是心理都健康無比,但實在不願面對家人每日晚飯后老太婆似的唠叨,只好服從了。雖然,那筆钜款著實讓她心痛。
坐在走廊上排隊等醫生的時候,她認識了芷茵和楚楚,據說一個有“妄想症”,一個有“偷竊癖”;三人都是第一次來看心理醫生,所以談話十分投機。等到護士出來叫她的名字,她和另外兩位女人同時發現,其實三人心態很正常,根本毋需把鈔票砸進這個騙錢的無底洞。于是,大家手牽手,來了個勝利大逃亡,當然,逃跑前沒忘記要回預付的診費。
“這回又要哭訴什麼?雷太太。”柏樂怡深知“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這一真理,今天江芷茵把她們請到如此豪華的大餐廳,一定有什麼委屈要哭訴。自從她們逃離了那個診所,就互相充當起心理醫生,彼此傾聽煩惱。
“我懷疑他有外遇!”江芷茵抽過一條餐巾,代替手帕開始抹眼睛,“昨天是一個重要的紀念日,誰知他好晚都沒有回來,我打到他公司秘書說他去見客戶了,我又打給幾個熟識的客戶,都說沒見到他,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我又聞到他身上有可疑的味道,而且,把我們的紀念日忘得一干二淨……”
“等等,”柏樂怡知道要適時阻止江芷茵,因為她會沒完沒了地說下去,從正面、反面做各種各樣大膽的假設,“你說昨天是一個什麼日子?”
“五年前的昨天,他送了我第一朵玫瑰花。”她吸著鼻子。
拍拍自己的腦們,柏樂怡兩眼朝天,“拜托,這種小事他怎麼可能記得?就算昨天是你們第一次上床的周年紀念,他也未必想得起來。楚楚,你說是不是?”她打了打那個心不在焉的人,“喂,不要老是盯著人家的首飾,我就知道你又手癢了!”
“不要這樣說人家嘛,樂怡姐,”三人之中,方楚楚年紀最小,經常撒嬌,“只是欣賞一下而已,人家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偷過東西了,真是的!你們在說什麼?是不是芷茵姐的老公又欺負她了?別擔心,待我去把那臭男人公司的機密檔案偷出來,讓他破產!哼,看他到時候怎麼玩女人!”
“別!別!”江芷茵慌忙擺手,“他破產了我也會變乞丐!樂怡姐!你要想個別的法子幫人家!”雖然她已被尊稱為雷太太,可惜屬于早婚一族,芳齡只有二十二歲,見了柏樂怡也常常撒嬌。
“我說茵茵呀,”柏樂怡歎了一口氣,“你知道現代女性的獨立宣言嗎——讓五十歲的男人紛紛破產,使四十歲的男人妻離子散,把三十歲的男人全部買斷,叫二十歲的男人統統滾蛋!哪像你,年紀輕輕就當上家庭主婦,跟著一個二十九的男人整日提心吊膽!太沒出息了你,難怪患上妄想症。”
“人家也沒辦法呀,誰叫當年我父親的公司快倒閉的時候,他出錢幫了忙,條件就是要我以身相許,明明知道他是個花心的家伙,靠不住,也不得不嫁給他。我這人又不像樂怡姐你這麼大本事,懂得賺鈔票……現在叫我離婚,我也不知道離開了他該去哪里。所以只好整天盯著他,守著我這個大太太的位置……”
“天呵,芷茵,你只有二十二歲,怎麼口氣像個四五十歲的大姨媽?”柏樂怡忍住氣,不讓自己拍翻桌子,“今天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開心一下,忘掉那個臭男人!”
“什麼地方這麼好?”江芷茵瞪大眼睛。
她勾勾指頭。 “俯耳過來,讓本小姐為你指點迷津。”
江芷茵果然乖乖貼過腦袋,聽著耳邊的低語,臉色一會兒發白,一會兒發紅。“這樣……好嗎?”未了,她支支吾吾地問。
“什麼地方?我也要去!”方楚楚聽不見兩人的密語,非常著急地舉起手。
“小孩子不准去!”兩個女人同時厲喝。
“那麼凶干嗎?人家又不是真的希罕!”她很快轉開視線,觀賞另一個女客的項鏈去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你付錢喔!”柏樂怡不忘叮囑一聲,猛喝一勺湯,自從進門后她就忙著數錢,然后忙著出謀策劃,再不補一補,虧大了。“呀!這湯……好鹹!”她差點一口吐出來。
“鹹嗎?”江芷茵也嘗一口,“唔……是不如往日味道好,現在的餐廳水准都降了許多,下回聚會我們又得改地方了。干脆別吃了,我們打牌去。”
“好呀!”柏樂怡大樂。打牌?嘻嘻,她最拿手了。芷茵和楚楚在這方面都是呆瓜,待會兒要好好“削”她們一筆。 “芷茵你付賬!”指著桌上的菜肴,補充一句。不是她小氣,三人里就數芷茵最有錢,而且這些錢不用辛辛苦苦去掙,只要一句話,自有老公丟金卡過來,不敲她敲誰?
“知道啦!”江芷茵喚來服務生。看了賬單,正想掏錢包……
“慢著!”柏樂怡大叫一聲,驚嚇四座,“Waiter,你是不是算錯賬了?”
“不會呀?”服務生慌慌張張瞄一眼帳單,運用心算連算三遍,外加計算機作證,“沒錯的!”
“但是今天的湯好鹹,是不是你們大廚感冒了?”
“大廚今天請假,主理的是二廚。”這位服務生大概是新來的,一問就招。
“那不就對了!”柏樂怡叉起腰,一五一十細細道來,“菜單上明明寫主理的是法國五星級廚師,我們才來這里心甘情願付這個價的,現在你告訴我,大廚不在,操刀的是二廚,所謂二廚嘛,自然低一階,那麼價位也應該下調一階才合理。我們要求打八折,如果你做不了主,叫你們經理來見我!”
“這……”服務生紅著臉不知所措。
“算了吧。”江芷茵在桌子下面扯扯她的衣袖。
“哪能算了!”她駁斥,“現在經濟不景氣,公司倒閉,職員失業,掙幾個錢哪有那麼容易?他們膽敢這樣坑騙顧客,我明天就去找在報社當記者的同學,讓這間餐廳上頭條!”
三位!三位!”餐廳經理終于在眾目睽睽中露面,笑容堆砌在臉上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打折是不太可能的,若是給了三位折價,那麼麼對于之前的客人總有點不公平。這樣吧,這里有幾張優惠券,歡迎下次再光臨。”
“那就謝謝了,”江芷茵連忙收下優惠券,打圓場,“其實我們也不是非要刁難貴餐廳,只不過今天的菜味道是差了一點,對吧,樂怡?”
“你付錢的人都沒意見,我白吃的人還能說什么?”柏樂怡對著叛變的好友翻一記白眼。
于是,她極不情願地被江芷茵推出餐廳,站在路邊氣鼓鼓地攔計程車。
“樂怡,別氣了,反正得到幾張優惠券了嘛。”江芷茵勸道。
“拜托,雷太太,你這人也太容易上當了吧?他今天給你優惠券,就是要騙你下次再到他這間餐廳上當!”
“樂怡姐,看,我替你洩了恨了!”方楚楚興奮地從皮包里掏出一只銀質雕花的茶壺。
“你……”江芷茵目瞪口呆,“你又手癢了!不行,快點還回去!待會兒餐廳的人發現少了東西,一定會報警,警察一追查,就會把你送上法庭……”
“少聽這個妄想症亂猜!餐廳才沒時間為這種小事計較哩。”柏樂怡笑了,一把摟過方楚楚的肩,“楚楚,干得好!記住,下次再打抱不平的話,不要偷這種不值錢的小玩意,應該把那個可惡經理的結婚鑽戒拔下來!”
一部計程車停下,江芷茵看著攀肩摟脖的兩個好友,無奈地歎息一聲。
——***——
入夜的“阿波羅”夜總會外閃爍著霓虹,總給人一種迷離而不真實的感覺,紙醉金迷的色彩仿佛妖撓鬼影,再加上這里一片歌舞升平的喧囂,還未踏進大門,便嚇愣了江芷茵。
“走呀,怕什麼!”柏樂怡拉過她的手,“喏,把這個狐狸面具戴上,就不會被人認出來了。我們兩個一起戴,嘻嘻,你是白狐狸,我是紅狐狸。”
“這樣子……好像壞女人睡。”江芷茵看看自己身上那件低胸禮服,猶豫地開口。
“什麼叫壞女人呀!一不偷、二不搶,正大光明花自己的錢來找快樂,男人可以嫖妓,我們女人就不可以玩牛郎?再說到這兒來玩的女人可多了,看看那些面具的下面,搞不好就有哪個是商界女強人或者國會女議員,更不用說什麼女醫生、女律師、女工程師等專業人士,游手好閒的豪門千金在這里根本算不得什麼。你一個家庭主婦,小菜一碟啦!”
江芷茵瞄了瞄四周,果然,豪華私家車來了又去,穿著名貴晚禮服的女人滿場亂跑,各式亮晶晶的鑲鑽面具晃得人眼睛發花。于是她壯了壯膽,跟在柏樂怡身后進入大廳。
“兩位,歡迎光臨。我是這兒的領班呂玲玲,兩位可以叫我阿珍,”一位笑盈盈的女子迎上前,她作中性化打扮,手持一份菜單,“請問訂了位沒有?”
“還沒有,我們只是臨時興起到這里隨便逛逛。”柏樂怡回答,轉身朝江芷茵低語一句,“看,沒什麼可怕的吧?就像我們平時到餐廳吃飯一樣簡單。”
“那麼請先選間包廂吧,”她打開菜單,“是要‘瑰麗沙漠’、 ‘蔚藍海風’,還是要‘東方快車’?最近我們新開發了一組‘夢幻叢林’,也挺受歡迎。”
江芷茵對這些專業術語滿臉迷惑,柏樂怡則回答,“那就要這款推薦的。夢幻叢林。吧,我有會員卡,可以打折吧?”
“有會員卡可享受七折優惠,”呂玲玲點點頭,進一步詢問,“請問有沒有較熟的少爺?或者想換個新鮮的少爺?”
“我們想請凱森過來聊聊,不知他現在有空嗎?”
“這個嘛……因為凱森少爺是這里的頭牌,所以比較忙,我盡量幫兩位安排。”呂玲玲一邊說話,一邊將她倆請進包廂。
進了門,江芷茵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夢幻叢林”。原來,這里是完全按照原始叢林的模樣布置的,大量芬芳撲鼻的鮮花纏繞滿牆,樹干似的矮桌有著一圈又一圈的年輪,巨大的沙發如同一只睡臥著的慵懶花斑豹,還有幾架秋千,從樹枝上垂吊下來。屋內燈光迷幻,仿佛天邊未退的霞光。
“喝杯葡萄汁吧。”柏樂怡躺倒在花斑豹身上,伸手一拉某條藤蔓,樹上便有絨布猴子吊下一只大籃子,里頭各式冷飲應有盡有,看得江芷茵目瞪口呆。
“樂怡,你經常到這兒來?”侍女領班退出后,好奇寶寶問。
“你當我是富婆?”柏樂怡咕咕咕連喝三大口葡萄汁,“本窮人哪有那麼多錢拿來砸!只不過上個星期跟位客戶來過一次而已。”
“可是你有會員卡……”
“從客戶那里A的啦!”她擺擺手。
“可是你還認識什麼凱森少爺……”
“聽人說的啦,我也沒見過。”播搖頭。
“樂怡……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江芷茵怯怯開口。
“什麼?”躺得正道遙的人猛地坐起來,“說你腦子有病還真沒錯!這麼高級的地方不好好享受一下,回去做什麼!當望夫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不見見那位超級大帥哥也太虧了!據知情人士總結——如果真如報上所說,世界上有百分之十七的女人看到湯姆·克魯斯的臉會發呆,那麼就會有百分之七十的女人看到凱森的全身會發狂!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我一個怎麼走?又不會開車。”江芷茵垂頭喪氣地坐到一架秋千上,“穿這種衣服搭計程車好丟臉喔。”
正說著,敲門后進來一位渾身貴氣的俊美男子,他清朗一笑,露出白牙。
“你是凱森?”柏樂怡上下審視這件“貨物”。嗯,還不錯,雖不如傳說中的離奇,但也賽過馬路上一班筆挺的西裝族。
“阿凱一出包廂就被大廳里兩個潑婦纏住了,他原本是要到這兒來的,現在分身乏術喽。兩位可以叫我肯。”男子答。
“是我們先點凱森的!”柏樂怡一股不滿,“總有個先來后到吧?”
“跟我說沒有用,”他聳聳肩,“玲姐動用了幾個王牌都沒能把那兩個潑婦勸開,兩位如果有本事,可以自己去試試。”
“去就去!”她彈跳起來,“我倒想去看看那兩個不講理的潑婦是什麼人!茵茵,你在這里等我。過不了幾秒我就幫你把那個凱森抓來。”
“我也去……”江芷茵看看那個已經自動坐到沙發上飲酒的肯,慌忙拉住柏樂怡的手。
望著兩個匆匆離去的女人,肯笑著低語, “阿凱,看來今晚你又多了一劫。”
本已喧囂的大廳,現在多了兩道尖厲的聲音,更顯生動。吧台前,對立著兩個歷史人物——路易十六的皇后“瑪麗安”和埃及艷后“克麗奧佩特拉”,這兩位名噪一時但最終都不得好死的美艷女人。雖然戴著面具,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們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氣勢。
“凱森上個周末就答應參加我的Party了!要不是你這個八婆搞鬼,他怎麼會不去?”扮作“瑪麗安”的女子叫嚷。
“上個周末?上上個月他就說好要跟我一起出海的,下回預約,請早。” “克麗奧佩特拉”摸摸自己的西瓜頭,得意地笑。
“你不要臉……”
“到底是誰不要臉……”
氣急敗壞的聲音中,柏樂怡透過兩個珠光寶氣女人之中的縫隙,看到了她們身后的男子。
不用問,她就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凱森,也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富婆願意為了他不惜一擲千金。從前看《絕代雙驕》時,書中有一句,“世上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玉郎江楓的微微一笑”,當時只覺得誇張,現在柏樂怡發現古龍他老人家這句話真是太有道理了。
只見他臂懶地坐在吧台邊,托著一杯金黃的酒,手腕緩緩繞著圈。沒有過于華麗的衣服,也沒有過于耀眼的飾物,頭髮略顯凌亂,面容也有些疲倦,但就是這樣,也足以掠奪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睛深邃幽藍,興趣索然地看著兩個為他幾乎要大打出手的女人,嘴角帶著一絲諷笑。
“那就是凱森?”一旁的江芷茵悄聲問: “真的好帥,比我們家阿駿還要帥。”
“你就知道拿你老公來做比較!”柏樂怡回瞪她一段,繼而惡笑道,“怎麼樣,今晚別回家了,讓他來陪你。”
“啊?”她張大嘴巴,“就算我肯,他也不肯呀。再說我可是良家婦女……”
“你已經上了賊船,下不去了!”拍拍她的后背,柏樂怡信心十足地許諾,“放心,一切有姐姐我在,保證你今晚Happy。”
說著兩手一揮,推開人群,擠到戰場中央。
“張太太,李小姐,好巧!”她逼尖了嗓子,怪聲怪調地朝正准備揮拳的兩個女人打招呼。
“你認識我們?”兩位艷后頓時靜止,看著眼前這只“紅狐狸”,聽那聲音,卻沒有半點印象。
“我是華美新聞社的小辛啊,上個月才見過面,兩位就不記得了?當時我還約了兩位做專訪哩,不知什麼時候有空?擇期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翻翻小皮包,她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我還帶了相機來呢,大家摘下面具一起合個影吧,這地方背景很漂亮,燈光也好……”
“等一下——”兩個女人頓時同仇敵忾, “我們哪里認識你?不要搞錯!”
“怎麼我搞錯了嗎?”柏樂怡故作不解,“張太太的先生我昨天還訪問過,說好報紙一出爐就親自送到他公司去;至于李小姐的父親嘛,在各類酒會上也是常見的……”
“呸!你認錯人了!”張太太、李小姐急忙閃躲,一溜煙地各自避進自己的包廂,再也無暇爭奪她們視為寶貝玩具的男人——她們不傻,出來找個樂子而己,可不要把自己的面子賠光才是。若是真在這種地方曝光,一個鐵定會被老公休,另一個不被老爸趕出家門都難。
人群見這出好戲戛然而止,雖有點意猶未盡但也只好紛紛散去。整個大廳安靜下來,輕快的爵土樂自鋼琴中響起。
“你就是凱森?”柏樂怕走到那張慵懶的俊顏前,目光繞過那迷死人的笑容,徘徊在倒掛著的一排酒杯上。
這個男人不能看,多看一眼,她就會舍不得把他讓給茵茵了。
“兩位是四○三的客人?”凱森挑挑眉。
“呃?你怎麼知道?”柏樂怡驚奇地一低眸,正好對上那幽深的瞳。仿佛有道電光在眼波交流中一閃而過。
“我猜的。剛剛玲姐說兩位要見我。”他斜靠著身子,“這位紅狐小姐,很感謝你替我解圍,今晚需要任何服務,我都願意提供。”
“任何嗎?”柏樂怡大喜,一把推過江芷茵,“我這位朋友剛受了男人欺負,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陪她一晚?”
此言一出,江芷茵立刻臉紅的反駁,“我才沒有被誰欺負……”
凱森臉上有某種微微吃驚的神情瞬間即逝,笑道:“紅孤小姐,你可真有舍己為人的精神。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我推給別人。好,既然我說過是‘任何服務’,當然也包括為你的朋友服務。白狐小姐,請——”
他自座位上一躍而起,不期然地將江芷茵摟入懷中,左手移到她臀下一托,驚叫的人兒被他凌空舉起,兩條小腿不斷掙扎。
“四○三,是夢幻叢林;對吧?”他活像是對江芷茵講的,目光卻瞥過柏樂怡,低嘎的嗓音像夜色一般使人迷醉,“放心,美人,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扔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電梯門一開一合,高大的身影不見了,留下柏樂怡余魂未定。
這樣就搞定了?這麼容易?
接下來的事就讓芷茵自己作決定吧,她可是仁至義盡了。
有時候真煩芷茵,覺得她窩囊到家,丟盡女人的臉。有時候,又有一點點……羨慕她。畢竟,她還能為了男人投入感情,不像自己,已經是絕緣的木頭人。
輕快的爵士樂換成了憂郁的布魯斯,一片藍色悠然地飄起,種種往事也隨之在心中蘇醒。許久未曾回憶的刺痛,原以為不存在了,誰知還是能夠重視的,就像傷痕,血口凝結了,但疤還在,而這疤,或許會殘留至永遠……
柏樂怡灌下兩杯水果酒,熱氣往上奔騰,直沖腦海,她感到自己要醉了。
醉了好,可以將所有遺忘。
她將車鑰匙托領班交給江芷茵,邁出大門——
一只紅狐,舔著舊日的傷口,踱入夜的深藍中。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1:43
第二章
“柏樂怡!你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自己跑了!不許掛我電話,聽到沒有,不許掛!”
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如同原子彈爆炸,震得柏樂怡慌忙按下擴音鍵,用枕頭捂住耳朵。
“喂,你還在嗎?不許捂上耳朵!否則我就沖進你家,吵到你睡不了回籠覺為止!”
嗯,芷茵發起脾氣來總算有了點活力,不像平時哭哭啼啼的,像個半死不活的小媳婦。
“我在聽啊。”她悠悠回敬一聲,“喂,雷太太,不要那麼凶,我老媽就在隔壁,她聽了會以為這里來了強盜,嚇出心髒病。”
“你說,你昨晚是什麼意思?一聲不響就不見人了,還丟了串車鑰匙給我,明明知道人家不會開車,你應該守在包廂門口才對,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好沖進來救我……”
“守在門口?我有病呀!你們在里面卿卿我我,卻叫我守在門口喝西北風?虧你想得出!”她對著電話扮個鬼臉, “再說,就算我不留下鑰匙,自然有人會送你。”
“呸,你還敢幸災樂禍,昨天害我提心吊膽一整晚!”
“有帥哥作陪還提心吊膽?我看是狂歡一整晚才對吧?說說,你們的運動做得開心嗎?他技術如何?你們是在‘豹子’身上做的,還是在‘叢林’里做的?”
“呸呸呸,你就知道想這些色情的事!告訴你吧,我們之間可純潔了,距離起碼有兩米以上。”
“什麼?”柏樂怡一驚而起,“江芷茵,你這個敗家女,不要告訴我昨晚砸了那麼多鈔票,連個巴巴都沒有!”
“正確,”江芷茵在那頭得意揚揚,“一開始我們聽音樂聊天,他看我不敢喝酒還不停地拉衣服的領子,就笑著叫我放輕松。他說,我是客人,我叫他干什麼他才會干什麼,不用擔心。后來快三點钟了,我說我要回家了否則家里人會罵,他就主動送我回家,還滿紳士的,嘿嘿。”
“你……”柏樂怡覺得自己已經氣得快說不出話,“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把他讓給你了。”
“咦,對了,他還問起了你喔!”
“問什麼?”她心里莫名的有點緊張。
“他說,你那個朋友挺好玩的,她常到這兒來嗎?我說,不常來,因為她說自己沒錢,之后他又有意無意地提起你,我猜他是想打聽你的底細,但出于職業道德又不方便打聽,只能采用旁敲側擊的方式,我都替他難過,后來,就主動說了些關于你的事。”
“敗類!”柏樂怡笑罵一聲,奇怪自己為什麼心情這樣愉快。“你出賣了我什麼情報?”
“都是些好話啦,說你自幼喪父,主動挑起全家生活的重相,大學里成績優異,畢業后很能賺錢,最向往的衣服牌子是香奈兒,最喜歡吃的水果是榴鏈,可惜為了省錢,你總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江芷茵,你把我形容得也太寒酸了吧?”
“傻瓜,這樣才能挑起男人的保護欲。不過像他那樣的男人有沒有保護女人的意識就不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是女人們在保護他。喂,告訴你一件事喔……”她聲音轉為神秘,暗藏一絲竊喜,“你這招果然有用。”
“什麼有用?”她的思維還沉浸在剛才的話題中,轉不過來。
“阿駿看到凱森送我回家,吃醋啦!”江芷茵仿佛中了大獎般宣布。
“喔?你們家那位原來還會吃醋呀,嗯,有點人味了。從前我一直以為他是部機器。”
“我也以為呀,沒想到他真的真的吃醋了!我昨晚洗完澡,—出浴室他就審問我那個帥哥是誰,為什麼這麼晚了才回家,而且是由別的男人送,后來……不跟你這個小孩子說了,這是夫妻間的隱私。呵……好困,我被審問了通宵,現在倦意總算上來了,樂樂,下回多安排些類似的活動喔,拜托了——”
電話咔喀一聲,掛斷了。弄得柏樂怡對著它瞪眼良久。
小孩子?那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女人居然叫她小孩子!有點結婚的體驗就了不起嗎?哼!
下回?撞到這回就幸運得偷笑了,還妄想有下回!
將床頭一只玩具熊往電話上一摔,她繼續補眠,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不讓她睡飽,不一會兒,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翻身,不理。但那聲音顯然比她還有堅持不懈的毅力,敲個沒完,仿佛夏夜的蚊子般擾得人不得安寧。
最后,柏樂怡只好棄械投降,揪著頭髮大吼一聲,“進來!”
“樂樂……吵你睡覺了?”進來一名表情可憐的婦人,戰戰兢兢地問。
明知故問!柏樂怡懶得回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
“呃……”她站在門邊,欲言又止。
“媽,有什麼事就快說,補足了眠我還要去見客戶哩。”
“你大弟有信來,要看嗎?”柏媽媽揚起一張飄飄欲飛的紙。
“下回叫他改發伊媚兒!哼,浪費紙張,郵票又貴。”柏樂怡伸手想抓桌上一杯水,兩只枯老的手馬上殷勤幫忙。
喝完一口,她揚揚眉。 “他在信里說了些什麼?”肯定說了些什麼,從老媽那殷勤的態度就可以猜出幾分。
“實際上,你大弟他……”
“媽,少支支吾吾的了,他又要多少?”這個弟弟她最清楚,平時聽播滾樂、看籃球忙得不亦樂乎,哪會想到給家里寫信這麼費神的事?一看這封來之不易的“家書”,就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
“他說他念不下去了,想休學。”
“什麼?”昏昏欲睡的腦袋頓時消醒了大半,“他以為自己是誰?億萬富翁繼承人?居然有資格說自己念不下去?把他扔進深山里餓上十天半個月,我看他什麼都念得下去!是在美國泡妞泡得四肢發達、頭腦遲鈍了吧?
“當初傾家蕩產送他出去的時候,他保證過什麼?才幾年呀,就得了健忘症,把自己立下的重誓志得一干二淨了?告訴他,休學門都沒有,除非像他當初所說的,被雷公劈死了,或給車子撞死了,我就同意他休學!”
“可是……他已經退了。”
“什麼?哈!這小于居然懂得先斬后奏!我看他腦子其實蠻聰明的嘛。”完全清醒的人發出一聲冷笑。
“樂樂,其實也不能全怪大弟的,”柏媽媽慈母心腸,走過來勸說, “他在信上說,這一科真的好難念:又要寫什麼論文又要做什麼……對了,是叫市場調查的東西。好多從台大、北大、港大這些名校跳過去的高材生都跟不上哩,你知道的,美國教授又喜歡刁難中國學生。不如休學早點出來做事,也挺好的。”
“呸,可憐他?誰來可憐我付的學費!”她一把摟過老媽的肩,“媽,你也不要太寵他,我聽說美國好多成績頂尖的都是華人學生,他學不來,肯定是自己不用功!你以為現在工作好找呀?人家有文憑的都沒門路,何況他這個沒出息的……算了,先叫他回來再說,我再想想辦法,把他弄到澳洲或者英國去混個學位。”
“但是,大弟說他不想回來……”
“不回來?”柏樂怡覺得自己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不回來他待在美國干什麼?當幽靈人口?”
“呃……他說想和朋友共同創業,而那朋友也在幫他辦綠卡了……”
“媽,你少聽他吹牛,美國才被恐怖分子炸了,讓他暫住就不錯了,還想辦綠卡?!”她歎了口氣,又是一聲諷笑, “我看他寫信的目的就是來要錢的。說吧,那個創業基金要多少美金?”
“也不是很多,五六千而已。”柏媽媽滿臉難堪。
“不多,是不多,比起我為他付的學費,確實少了很多。”她一邊撕下簽好的支票,一邊說: “告訴他,這是最后一次我給他錢,既然他要自由我就給他自由,不過,將來他橫屍紐約街頭,我可不出半毛棺材錢!”
柏媽媽一言不發地接了支票,坐在床邊,半晌舍不得離去。
“怎麼?還有事?”正想躺下的柏樂怡斜了斜眼。
“呃……還有……你二弟說想買套西裝。”
“他一個高中生要什麼西裝!”嘴角一揚,她諷刺的笑了笑。
“畢業典禮呀,他說他們班上的男同學都是一人一套亞曼尼,可他除了校服就只有球衣了,這次畢業典禮,再怎麼說,一輩子只有一次,總要隆重一點……”
“好了好了,媽,你再唠叨下去,我真的要再去心理醫生那一趟了。”她掏空錢包內的現金擲過去,“喏,就這些,買亞曼尼大概是不夠的,讓他能買什麼就買什麼吧。”
憶起當年她大學畢業的時候,只租了套學士服,租金還是用她在圖書館打工獲得的薪水。不過能怨誰呢?現在弟弟們可以向她要錢,當初,她向誰要錢去?
從有記憶起,父親就是一個十足的酒鬼,母親除了哭哭啼啼什麼也不會做。這對倒霉的夫妻這輩子最走運的事,大概就是生了她這個大女兒。據說頭一胎生女兒是很劃算的,出嫁前可以在家里充當菲傭,出嫁后自然又成了一棵金燦燦的搖錢樹。
而她菲傭不但當過了,還在出嫁前就已經成了一棵會生錢的樹。可惜父親沒能看到她變成搖錢樹的這一天,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這個酒鬼喝醉后不小心掉進社區附近的人工湖里,第二天像翻了肚皮的豬那樣浮上水面,很長一段時間,成為左鄰右舍茶余飯后談論的熱門話題……
“樂樂,樂樂。”母親喚回她的沉思,似乎這位仁慈的婦人覺得平白拿了女兒的血汗錢很不好意思,應該關心她兩句,雖然,她長久以來,都把關心給了兩個兒子。“樂樂呀,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吧?有人照顧你,也好讓媽放心呀。隔壁王太太人緣很廣的,要不要托她幫你留意一下?”
“媽!”柏樂怡兩眼一瞪,真的翻臉了,“你女兒我沒那麼好福氣!哼,讓人照顧我?不如說讓我去伺候別人才對!求你出去好嗎?再不補個眠,我又會有黑眼圈了!”
“唉,每次勸你總是這樣,那件事都過去好久了,你還是放不下……”柏媽媽不敢再多言,拿著錢和支票,喃喃地關上了房門。
柏樂怡將頭埋在軟枕里,狠捶一拳。
她不要戀愛,不要嫁人!
她,只要賺錢。
——***——
計程車滑上山頂道,柏樂怡望了望綠蔭掩映中的一扇院門后,拿出粉盒,開始補妝。
與她有約的客戶是個女人,女人看女人總是比較挑剔的,所以,她得好好打扮一下。不濃不淡的妝正適合,可惜脖子上那顆血珠般的紅痣總那麼刺眼,她得用蜜粉將它遮蓋。
經過多年的摸索,柏樂怡終于找到了一條輕松偃意的生財之道——出售仿冒首飾。與她打交道的,不是名門閨秀,就是豪門貴婦。
或許有人會奇怪,既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子,為何還對這些仿冒品感興趣?外行當然不知所以,只有柏樂怡才深深通曉其中乾坤。
據說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從前一擲千金的豪門女子也不敢再隨心所欲地亂花錢了。可驟然削減開支,于面子上又過不去。名牌時裝、真皮配件還勉強能消贊得起,但談到珠寶首飾,就沒人能像在超市里買日用品那樣把它們扛回家了。偏偏衣服是要珠寶來配的,特別是在公開場合露面,風光不可少,總不能成天就戴著那一兩件吧?
不知是誰想出了一個巧妙的法子用仿冒首飾來“暫時代替”一下。當然,這“仿冒”兩字不是指隨隨便便模仿一兩件鑽石飾品就過關了,它模造的必須是名家設計的搶手貨,或者一些稀有的古董珠寶。
不過,無論如何需有個前提,那就是在珠寶展示會上,這些豪門女子先得投資一筆血本,買下欲仿造的“真品”,讓各大報紙雜志大大刊登吹噓一番,昭告天下自己已擁有了它。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將它轉手出去,另外找個可靠的人,仿制一件。最后便可無憂無慮地戴著物美價廉的代替品,到酒會宴會上亂晃啦。既不怕弄丟,也不怕別人嫌寒酸,一舉兩得。
這個指容的可靠人選,就是柏樂怡。說她可靠,原因有三。
其一,嘴牢。雖然她在上流社會四處鑽,是各式各樣別墅的常客,但從不多嘴。貴婦們雖然常常彼此懷疑著對方脖子上閃閃珠寶的真實性,但從柏樂怡嘴里從來套不出一點兒資訊,于是,大家在心知肚明的同時,也把她當成了心腹,大小訂單一律交到她手里。
其二,貸好。首飾雖是仿冒品,但工藝半點也馬虎不得。她的進貨管道很可靠,據說她總是親自飛到歐洲,找一些老牌手工藝人制作首飾。貴婦間還流傳著一則馬路消息,某日,某位孫姓太太戴著一套仿冒的名牌翡翠首飾出席慈善晚會,不幸撞到了當今最富盛名的珠寶鑒定家,孫太太當時心里發慌正想逃跑,珠寶鑒定家卻笑盈盈地迎上前來,當面把那首飾誇了一遍,直說是“極品”,弄得她目瞪口呆。從此,柏樂怡聲名大噪。
其三,嘴甜。買仿冒品本是件丟臉的事,偏偏柏樂怡有本事把黑說成白,說得貴婦們大大受用,甚至覺得不買一兩件就是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于是,除了商務來往,她們也樂于跟柏樂怡當個閨中好友,平時,新買來覺得不合適的衣服、皮包、鞋子、化妝品,或是某某餐廳、俱樂部的貴賓卡、會員卡之類,都會無償贈給這位可愛的柏小姐。
此刻,正命計程車司機把車開進花園的柏樂怡,知道又有一樁買賣在等著她了。只不過,她有點擔心。
原因無他,只因昨晚在牛郎店恐嚇的那位“埃及艷后”,正是她今天要拜訪的顧客。不知那位李蝶心小姐是否會認出她?雖然她昨夜逼尖了嗓子,但難免作賊心虛。
“樂怡,怎麼來得這麼遲?我可一直在等著你哩。”李蝶心十分熱情,一知道柏樂怡來了,便從二樓奔跑下來,身著大花朵圖案的睡衣,顯然之前在午休。
“前面那條路有點堵車。”其實是剛剛跟司機在討價還價。
還好,看樣子她沒有認出自己。柏樂怡接過女傭端來的檸檬茶,緩緩調入蜂蜜,舒一口氣。
“樂怡,我要死了,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她抓住她的手大大撒嬌。
此類無憂無慮的豪門千金行為一向誇張!柏樂怡偷笑,語氣誠摯地回答,“又碰上什麼麻煩事了?”
“就是過生日時我爹地送的那條古董鑽石項鏈啦!”她忍不住抽泣, “前些日子跟幾個朋友去拉斯維加斯玩,運氣不好,就拿它兌了點籌碼,誰知沒有轉運反而越輸越多,最后……血本無歸。現在,爹地要我跟喬先生相親那天戴那條鏈子給大家看,我從哪里變出來啊?樂怡,你一定要幫我、幫我!”
“好好好,把鏈子的圖片拿來,我盡量叫師傅做得細致點。”柏樂怡像大姐姐般拍著李蝶心的肩,以示安慰。
“喏,圖片在這里,只有一個角度的,看得清楚嗎?”她一臉擔憂, “記得叫師傅不要磨那麼多個面,這種古董鑽不是很亮的。而且……樂怡,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明白,跟我相親的喬家……是做珠寶生意的。”
“什麼?”柏樂怡一驚。這刁蠻干金當她是神仙?“我只能盡力而為,希望對方不要注意到。不用太擔心啦,對方即使看出破綻也不會當面講出來吧?畢竟要給你們李家一點面子,而且,還是在相親這種場合。”這話忐忑不安地說出了口,卻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我爹地最喜歡炫耀了,他好不容易從伯頓公爵那里買來這條鏈子,到時候肯定會請他未來的親家鑒賞一番。我就怕……”
“等等,”柏樂怡打斷她的話,“李董事長知道我們的這種……呃……業務嗎?”
“就是不知道呀!”李蝶心哀歎,“像季虹,她先生知道她買仿冒首飾的事,據說還蠻支持,誇她節約。人家有福氣,可以光明正大的買,不像我爹地,死腦筋,又好面子,總覺得買仿制品是丟臉的事情。何況,我這次又是在賭城輸掉的,他如果知道,不但會把我打死,說不定還會連累樂怡你喔!”
連累她?對喔!聽說李董在國稅局有人脈,不說別的,就是一怒之下告她逃漏稅,她就吃不消。偏偏這一行偷偷摸摸,早先想納稅也不能。如果東窗事發,叫她柏樂怡到哪里再去找一份像現在這樣既輕松又大賺的差事?
“總之人家不管!你要替我搞定這件事,如果到時沒露破綻,我一定大大慰勞你……”李蝶心正把頭挨在柏樂怡的肩上磨磨蹭蹭,忽然一抬眸,看了二樓雕花欄桿一眼,馬上綻放笑顏,“凱,你醒了?”
怎麼這種機密談話會有別人在場?柏樂怡回頭想瞪瞪那個偷聽者,誰料脖子頓時被卡住。
是他!昨晚那個帥得不像話的“牛郎”!
高大健美的身軀穿著與李蝶心同色同敦的睡衣,不過圖案換成潇灑墨竹,前襟敞開,露出惹人想入非非的胸肌,只見他拂拂凌亂的發,從容步下樓來。
“打擾你們了?”他從來就是這副剛睡醒的慵懶模樣,連問話也是懶洋洋的。
“沒有啦。”李蝶心嬌滴滴地依偎過去,摟住他的腰,兩人旁若無人地打了個啵。
哼,真不要臉!一看就知道自己沒來之前這兩人干過什麼!柏樂怡低下頭,偷偷吐吐舌。
“這位是……”那家伙眼睛的余光朝柏樂怡的方向一斜。
“喔,她叫樂怡,姓柏。是我朋友。”李蝶心笑著介紹。
“柏——樂——怡?”俊顏露出一絲隱隱的笑,像是故意把這個名字叫得很長。
“你好。”基于禮貌,柏樂怡只得伸出手。
玉手被輕輕握住,熾熱的溫度立刻傳了過來,引起她一陣心悸。誰料,凱森並不就此甘休,趁她不備,忽然將蔥般指頭抬到他微笑的薄唇邊, “啵”的一聲,響亮地親吻了一下,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嘿嘿嘿——”見惡作劇得逞,他發出一串大笑,徑自到牆角的酒櫃倒香槟去了。
李蝶心也是一陣笑,捂著肚子挽住柏樂怡說:“別在意,他就是這樣,喜歡戲弄人。咦……看起來他對你有好感喔。”
有好感?算了吧!有好感都這樣讓人下不了台,若是有敵意,結局豈不是慘不忍睹?
“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還有間別墅要跑。”柏樂怡匆匆拿起皮包,急于沖出這是非之地。
“樂怡,等一下,”李蝶心跟到門邊,俯到她耳邊低語,“如果事情辦妥,我就把他送你享受一夜,如何?”
“呃?”她驚愕地側眸。
“別這麼大驚小怪的,他是阿波羅夜總會的人,知道那個地方吧?不要跟我說對他沒興趣喱,我相信,只要是女人都會對他感興趣。怎麼樣?”邪笑萬分張揚。
“唔……”柏樂怡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只發出含含糊糊的語音,胡亂朝李蝶心揮了揮手,倉皇而逃,又引來身后一陣開懷大笑。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不敢相信,昔日那個巧言善辯的柏樂怡,居然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怪誰?都怪那個叫凱森的家伙!哼!
下了坡道,在紫藤花叢中穿行,早春的天不期然地下起了浙瀝小雨,朦朦胧胧罩著粉紫的花叢,似夢一般。柏樂怡避入一株矮樹下,直怨自己倒霉。
往日,都會叫李蝶心派車送她下山的,今天氣得忘了,李蝶心大概也笑得忘了。這會兒出了別墅的門,還要聲很遠才能塔到車,就算不管腿會走酸走瘸,可這雙新買的白皮鞋怕是要泡湯了。
她一邊祈求雨停,一邊不經意地打量四周。
咦?這株矮樹好眼熟!對了,這不是從前自己做過的一樁虧心事嗎?
往事的驟然浮現讓柏樂怡自責地拍了一下腦袋——當年,自己還沒當上仿冒首飾販子的時候,經常四處販賣奇形怪狀的樹木。但這個“奇形怪狀”並非天然,而是在種植園里畸形培育出來的。比如,想要株迎客松,就將小松樹捆綁成張牙舞爪的摸樣,待樹枝張大后,自然就成了伸著雙臂、熱情洋溢的迎客松了。
而眼前的這株怪樹。就是當年無數“畸型兒”中的一株,那時候她還擔心它活不長,沒想到李家的園丁很有本事,硬讓它長到了今天。
柏樂怡雖不是種植園的直接凶手,但也早參與了罪惡的販子之一,此刻良心發現,不由心痛地蹲下身子,接著樹干喃喃低語。
“唔……你還疼嗎?不要怪我喔,當年姐姐太窮了只好把你這孩子賣了,那時候就好可憐你的遭遇喔,樹農伯伯最壞,為了賺黑錢把你虐待成這副怪模樣,姐姐當時還以為你活不長了哩,沒想到你這麼堅強,好樣的!你要謝謝李家的園丁叔叔喔,要不是他,你也活不到今天。你要乖乖的,多吃點兩,多曬點太陽,然后就會越長越健康,變成參天大樹喔……”
“喂!你一個人在嘀嘀咕咕的干什麼?”忽然一個戲谑的聲音傳來,隨之,有兩聲汽車喇叭的嗚叫。
“啊——”柏樂怡跌坐在地上,猛然回頭,眼睛立刻噴火,“是你?姓凱的,你干嗎站在背后嚇唬人!”
已是下午,陽光被云層遮住,霧般的小雨中,一個男人倚在一部車旁,隱隱約約,像個紫藤花中的鬼魂。
“我哪有嚇唬你?”凱森淡笑, “我只是想送你一程。”
“你不用陪李蝶心了?”那個刁蠻干金肯放他走了?
“她晚上要參加酒會,現在得開始梳洗打扮了。”凱森走過來,俊顏布滿雨珠,更顯晶瑩。他也在矮樹邊蹲下,與柏樂怡只有咫尺之遙。第一次,他跟她這樣接近,連呼吸都在她耳畔,但她不敢抬頭。
“頭一回看到有人對著樹說話。”他低沉的笑也在耳畔。
“你管我呀!”她撫摸一片被雨水沖淨的葉子,不理他。
“喂,昨晚你的朋友對我還算滿意吧?”不期然擲過一句問話,砸得柏樂怡小口微張。
“什麼……朋友?我不知道你這家伙在說什麼!”
“不知道嗎?紅狐小姐。”俊顏綻放,幽藍的眼有著一絲挑逗。
他他他……居然知道了?
“你衣領里那顆能讓男人血脈贲張的紅痣出賣了你,紅狐小姐,而且,如果你沒見過我的話,又怎麼會知道我姓凱?”
“是剛剛聽李蝶心這樣叫你的。”她慌忙掩上衣領,但衣領不夠高,怎麼也掩不住。
“喔?”他挑起眉,“你記性還不錯,她叫了一次你就記住了?我該怎麼理解呢?這表示——你對我感興趣?”
真是越描越黑!柏樂怡頭一抬,嘴唇一呶,索性承認了。 “對,我就是昨天那個客人,你能把我怎麼樣?阿波羅的紅牌,我們昨晚又不是沒付錢。”
“可是蝶心知道昨晚跟她搶男人的記者小姐是你嗎?”他笑意仍在,處變不驚地說。
“你……”他居然威脅她!
“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拇指滑過她的衣領,在紅痣的邊緣徘徊著,“最多……”
“最多怎樣?”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打掉他那種明顯的色情想法。
“最多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這棵樹說話?”惡作劇的笑眼又在等待著她的驚愕,薄唇似乎准備發出一串爆笑。
“你……”柏樂怡瞪著他。
“好了,我們上車吧,再待下去,我的髮型會被淋壞。”他閉著雙唇,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算是讓她一回。但那微顫的雙唇,洩露了他笑得正開懷的內心。
呸,他有什麼髮型可言,不就是整天的凌亂相!
柏樂怡一把推開他,蹬蹬蹬走進車里。她很實際,不會為了賭氣在雨里罰站,跟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車子緩緩行駛著,好長一段時間兩人無語,雨打著山路兩旁的綠葉,有些零零落落的美麗,讓霭霭的山間更顯寧靜。
“喂,如果包下你,一個月要多少錢?”柏樂怡忽然開口。
“你打算包我?”后視鏡里一雙眼睛閃了閃光芒。
“本小姐沒那麼饑渴!”沉默一會兒,她解釋道,“是我朋友,她說可以拿你來氣氣她老公。”
“那豈不是只能眼看,不能動手?”凱森笑著搖頭,“本人不干這種憋得傷身的事。而且,我價位很高,你們可能付不起。”
“不要狗眼看人低喔!”她最恨人家說她窮,“閒話少說,開個價吧!”
“呵……”開車的人打了個呵欠, “本人現在沒心情談公事,想做交易,今晚到阿波羅來吧,我等你,紅孤小姐。”
狠狠瞪了蹬后視鏡,但他沒有再看她,她也不便再開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2:01
第三章
包廂的門被猛然撞來,一個帥氣男子露出邪笑,報告駭人聽聞的消息,“阿凱,你的災難來了!”
半躺在柔軟的豹紋沙發上,凱森悠悠品嘗一杯燒酒,目光盯著播放著MTV的屏幕,並不回頭。”叫她們進來。”
傳話者站定不動,由邪笑轉為哈哈大笑。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肯。”冷冷的聲音打斷那放肆的笑。
“我沒有騙你,外面的確來了兩個女人要見你,可惜不是你等的人。”肯大咧咧的坐下,點過另一杯燒酒,幽藍的火苗白酒杯里竄起。“很少見你這麼早就喝這麼烈的酒。”他上下打量著凱森。
“少見多怪。”他不容分說地抓過肯的酒杯。
“喂,別搶我的酒……”肯強烈反抗,然而最終還是輸給了掠奪者,他氣急敗壞地嚷嚷, “想喝就自己點,干嗎搶人家的!灌那麼猛,不怕醉?”
薄唇諷笑,不作答。
“你以為自己是神仙,不會醉?”他得不到理會,更加氣憤,“到底是什麼人害你這麼反常!以前你還經常教訓我,說什麼即使是當‘少爺’也要有職業操守,客人未到插之前,千萬不要喝太烈的酒,萬一醉了不好看。就算喝也要先吞一只顆雞蛋護胃。哼哼,今天倒好,自己定的規矩自己先破,阿波羅沒了你的偶像風范,叫大家向誰看齊?”
“你覺得我很反常嗎?”一大堆話沒聽到,惟獨捕捉到這句。真是這樣嗎?他自己倒沒發覺。
“還敢說不是!”肯指著桌上一大堆空酒杯,表示當插抓到了罪證, “人家說喝酒有兩樣作用,一是麻醉,一是壯膽。老大,你現在是哪一種?”
“你那麼聰明,自己猜。”凱森按下打火機,酒杯上再次騰起藍焰。
“老大你一沒輸錢二沒失戀,用不著麻醉痛苦……難道是壯膽?今晚到底什麼人要到場,連我們老大都被嚇得膽戰心驚?”他擺了個恐慌的表情。
壯膽?真的是嗎?大概還不至于。但一想到她今晚會來,有點小小的激動倒是真的。他很討厭自己也有這樣不沉著的情緒,本以為喝兩口酒可以壓下去,但沒料到卻越喝越多,心也隨著時間的過去而越跳越快。
好奇的肯還想就老大反常的舉動做進一步探討,忽然門外沖進一胖一瘦兩個女人,驚天動地地大喊——
“凱凱——”
一貫氣定神閒的凱森聽了這聲叫喚,也不由從豹紋沙發上驚跳起來,滿臉見了鬼似的神色。至于膽小的肯,待看清了來人后,拋下一句“早說過有兩個女人找你的吧”,便箭一般沖出包廂,完全不顧兄弟在身后的揮手求救。
“凱凱!”一胖一瘦的女人迅速踢上門,揭開臉上面具,露出白淨但爬滿皺紋的皮膚和大大的笑股,撲到豹紋沙發上,捉住凱森兩條胳膊,將臉親昵地貼上去,發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凱凱,想死媽媽了!”
“大媽,小媽。”凱森努力想掙脫這蛇一般惡心的糾纏,但最終無能為力,只好垂頭喪氣地僵著身子,“又發生什麼事了?被老爸趕出們?”
“他肯趕我們走就好了,我和你小媽馬上同他離婚!”胖胖的林大太太說道。
“喂,弄清楚,跟他有法律關系只有你一個人而已,我只是名義上的‘林二太太’、隨時想走就走,不比你要辦手續那麼麻煩。”瘦小的林二太太得意地笑。
“呸,說得好聽,那你為什麼在林家待了二十多年都舍不得走?”她反問。
“因為從前向往偉大崇高的愛情,舍不得走;現在年紀大了,骨頭老了,懶得走了。”二太太反駁。
又來了!凱森捂住耳朵。他就是怕這雞鴨般的雜音才從家里搬出來,沒想到都躲進阿波羅了,耳朵還要慘擅荼毒。
“到底家里發生什麼事了?”他若不開口,這兩個女人的爭吵怕是沒完沒了了。
“你老爸喽,居然說你再不回去,就把‘林氏企業’交給他姐姐那個如狼似虎的兒子!凱凱,你可不能再當烏龜縮在這里了,跟媽媽們回家吧,好不?”大太太擺出慈母面孔,語重心長的說道。
“對呀,凱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林家的財產和媽媽們的下半輩子,你可不能把老頭子的江山拱手送人呀,回去吧、回去吧!”二太太曉以大義。
“哼,果然是小老婆,開口閉口都是錢!”大太太橫過一眼。
“你說什麼?肥婆!敢說自己不愛錢!”她叉起腰。
“隨你們說什麼,”凱森隔山觀虎斗,“反正叫我回去是不可能的,你們到這兒玩玩我還可以招待招待,想要財產就自己生個兒子去爭,別找我!”
“你這個不孝順的壞孩子!”兩位太太結束了內戰,炮口一致對外。
“要不是當年老頭子把種子都給了你親媽,連半點也不分給我們,我們怎麼可能現在還來求你?”大太太狠狠地截他的腦袋。
“別把我那個死鬼老媽誇得那麼受寵,老頭子不是總罵她是妓女,而我是妓女生的雜種嗎?”幽藍的眸光頓時陰沉,薄唇發出一聲冷笑。
兩雙賊溜溜的眸立即相互對望了一眼,恍然大悟。
“喔,凱凱,媽媽們知道了,你不回家,都是因為老頭子那年的一句話!”胖胖的胳膊摟上他喉頭滑動的脖子。“唉,沒想到你這孩子這麼有良心,你親媽地下若有知,一定會感動得忘記去投胎!可是看在大媽二媽養了你這麼多年,從小幫你洗澡洗到大的分上,你也要把良心分點給我們才對喔!”
瘦瘦的胳膊環住他氣息起伏的腰。“凱凱,其實也不能全怪你老爸,當年他那麼疼你親媽,一心想休掉這個肥婆,把她娶進門,誰知她居然不領情,要跟別的男人私奔,這才氣壞了你老爸。偷偷告訴你喔,據說他看上我,全是因為我眼睛長得像你親媽。看,二媽的眼睛是不是很漂亮?所以,你舍得讓二媽這雙眼睛哭瞎嗎?快點搬回家去啦!”
一左一右兩個吻同時“啵”上俊美的面頰, “凱凱,乖乖,聽話!”
真想跳樓!她們還當他是兩三歲、穿著開檔褲滿院子跑的小男生嗎?凱森奮力抹了抹臉上的口水,皺著眉嘟哝一聲,“老媽——”
“乖凱凱。”二太太撫摸著他凌亂的發,繼續采取懷柔政策。“你待在這里有什麼好呢?看那些小姐太太們的臉色,名聲也不好聽。要是老頭子知道了,非要弄顆原子彈把這個地方炸平不可!難道你想連累這里的兄弟姐妹?什麼玲玲啦、肯啦,他們可都是聽話的好孩子,乖凱凱,你可不能當罪魁禍首呀……”
“老頭子才懶得這種閒事呢!你們以為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可是耳目眾多,什麼事能瞞過他兩天?他如果真的想我回去,自然會叫人擺平閒言碎語,用不著擔心啦!再說我這分工作有什麼不好?大多數男人向往的兩樣東西金錢和女人,我一舉兩得。這種遣遙的日子我還沒過夠呢,何必去當枯燥乏味的領帶族?”
“凱凱……”兩個失望的女人又欲開口,卻被一個示意“暫停”的手勢止住。
“媽媽們,廢話少說了,現在我無論如何是不會回去的,今晚還有個客人要來,先讓玲玲帶你們去開心一下吧,費用計在我賬上,看上哪間包廂、哪個帥哥盡管說。”
“耶?真的?計在你帳上?”兩個女人又興奮起來,暫時把煩惱拋諸腦后,但轉念一想,咦,不對勁!
“凱凱,你要見誰?是個女人對不對?居然為了她急著趕媽媽們走?以前我們來這里你都好熱情,依依不舍的陪我們唱KTV唱到天亮!”二太太質疑的問。
“閒事少管!”躺下身去,凱森拿起遙控器,更換歌曲。
“還敢叫我們少管閒事!太不對勁了!”大太太興趣突發,不住播晃臃腫的身軀, “乖凱凱,透露一下,到底是何方神聖?你欠她錢所以不得不陪她?”
“沒有!”他不耐煩地怒吼一聲,“只不過這人有點意思,想逗她玩玩而已。”
“有意思?”如同聽到天外雷聲,兩位太太目瞪口呆。
“大姐,你聽到了沒有,凱凱居然說那個女人‘有意思’耶!你說說,從小到大,你見過他覺得什麼東西‘有意思’嗎?我還以為就算外星人主動飛到他面前,他也會說無聊哩!”
“對呀,妹子,你有沒有發現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居然朝我們怒吼!上帝,這孩子一向笑嘻嘻的,就算遇到殺父仇人他也能沉住氣上前跟人家禮貌地握手,現在居然莫名其妙發脾氣!你說,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看來,我們一定要留下來看看。”
兩人同時決定,這也許是二十多年以來她們做得最齊心的一件事。
“你們兩個試試看!”凱森露出要吃人的表情。
“呃……大姐,這孩子好像真的發火了,我看,還是改天再面見神人吧。現在,咱們挑包廂去,‘蔚藍梅風’那間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那個夕陽做得有點假,而且上次玩過了,還是改別的吧,就‘東方快車’好了,我跟你說,上個星期我又重溫了《東方快車謀殺案》……”
兩個女人手牽手去了,但步伐太不利落,比平時慢了不知幾十拍,還不時回頭張望一下,希望能發現可疑人選。最后,被激怒的男子又露了露恐怖的表情,才把她們徹底趕出視線外。
——***——
九點整,他等的人終于來了。從她那昂首闊步的姿勢、抬得過高的頭顱、蹬得地板都快破裂的腳步聲,他知道她有點緊張。只有緊張的人才會做出如此誇張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的身后,跟著踟蹰不前的江芷茵。
“歡迎,歡迎。”凱森的笑眼掠過滿臉嚴肅的人,故意停留在江芷茵身上,並且一揮手。
羞怯笑著的江芷茵指指柏樂怡,又擺擺手,示意那人正在生氣,提醒凱森小心說話。不料,這眼神傳遞的一瞬間,卻被柏樂怡不經意的回眸捕捉到了。她心下一驚,發現自己竟有點生氣看到好友與這個男人眼神暖昧,自己居然會生氣!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怪想法?
“凱森少爺,知道你钟點費貴,我們長話短說如何?”努力拋棄自己的腦子里的荒謬想法,柏樂怡語氣凶惡。她是來殺價的,當然要凶惡點。
“好呀,”凱森依然悠悠飲一口酒,笑容明亮,用足以殺傷任何女人的眼睛看著她們,“先說說你們要求的服務內容。”
“很簡單,只要你陪著她,直到她老公吃醋到發枉為止。”她抬手一指江芷茵。
“陪著她?怎麼個陪法?看著電影、喝喝咖啡,還是牽牽小手,打個Kiss?這些內容的價位都不一樣,比如陪喝一杯咖啡大概算你五千塊,牽手一萬,打啵兩萬,啵還分為兩種,一種淺吻,一種深入……”
“停!”這家伙還蠻會精打細算的嘛!“我不是說了嗎,一定要引起她老公對她的重視。”
“那就上床吧,這個方法效果最好。嗯……讓我想想,本人服務一次收費是……”
“呸呸呸!”柏樂怡告訴自己要鎮定,這侖兒卻想蹦到天花板上去,身旁的江芷茵更是尴尬得抬不起頭。“誰允許你這個色狼癡心妄想丁?這是演戲,假的,懂嗎?”
“如果是這樣,費用更高,”他不愠不火、一本正經地解釋,“你想,白狐小姐如此美貌,萬一途中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但按照合約又不能假戲真做的話,那我還得另外找個女人解渴,並付給那個女人服務費,我這人又挑剔,非絕色入不了我的眼,萬一對方的收費比我還要高,豈不虧本?”
“你……”柏樂怡被他的歪理搞得怒發沖冠,決定速戰速決,“一口價,包你一個月,多少錢?”
“一個月嘛……三百萬大概可以了。”他扳扳手指頭,語氣輕松,仿佛說得是買青菜的三十塊錢。
“什麼?”兩個女人跌倒在沙發上,一個驚得呆了,另一個驚聲尖叫。
“三百萬?想吃人呀你!人家吃人還要吐骨頭哩,你這個連毛發都要舔干淨的惡魔!”
“別著急嘛,紅狐小姐,且聽我慢慢道來。按我現在的身價,每晚在阿波羅起碼可以賺十萬二個月三百萬進賬是保守估計。如果要我隨叫隨到,勢必會影響我的生意,這個損失不找你們賠找誰去?唉,看你們可憐也沒什麼錢,就打個七折吧,兩百萬,沒得少了。算我認栽!”
兩個女人傻愣愣地搖了搖頭,表示這個價錢還是不能接受。
“還嫌貴?那你們去找肯吧。他比較便宜,起價大概只要一百萬,你們再殺殺價,老實的他估計五十萬可以搞定了。”
兩個女人還是播了搖頭。
“怎麼,知道他的貨色不如我?”凱森得意地笑,“對了嘛,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肯那小子跟我站在一起,哪能比?”詭異的眼藍光一閃, “如果你們實在付不出錢,還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發了半天傻的柏樂怡終于有了說話的能力。
他目光壞壞的斜向她,“就看你的喽!”
“我?”簡直被他搞糊塗了。這家伙,打什麼啞謎!
“對,你。”凱森忽然站起來,逼身向前貼近她,“如果……你也可以陪我一個月的話……”
“你瘋了?”懷疑自己聽覺是否出錯了的柏樂怡,馬上拿起一只高高的酒瓶自衛。
“這叫等價交換,有什麼錯?”他無辜地一攤手,“我陪你的朋友,你陪我。雖然你不如我長得漂亮,但我這人根寬容,也算你值兩百萬了。”
剛剛還說他挑剔,現在又說自己寬容,無恥的家伙,自相矛盾!
“怎麼樣?不考慮一下?很合算的!”低啞迷人的嗓音進一步誘哄。
“不行!”角落里另一個人終于發言。凱森循聲望去,看到向來膽小的江芷茵張開雙臂護住柏樂怡,像個英雄似的挺身而出。“你不能打樂怡的主意,錢……我出了。”
“茵茵,你哪來這麼多錢呀!”柏樂怡想伸出巴掌捂住好友的豪言壯語。
“放心,”她低聲安慰,“我有阿駿給的金卡,反正這都是為了他,能不叫他出錢嗎?”
“可是……”柏樂怡看了一眼那個笑得邪氣的家伙,將好友拖入牆角,“他擺明在敲詐,哪能讓這個壞人得逞!兩百萬耶,你這麼有錢,還不如給我呢!”
“給你也可以呀……不過,你又不能讓我老公吃醋。”江芷茵倒不心痛鈔票,只一心想氣瘋老公。
“誰說我不可以?”她轉念一想,下定決心,“我去陪那家伙,你把錢給我!哼,肥水絕不能隨便流進外人田!”
“樂怡!”知道她愛財,但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放心啦,我會跟他約法三章,不會吃虧的!”柏樂怡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兩百萬,她可以多贊助老二在美國的事業、替老三買多少套亞曼尼呀!還有老媽的養老金,也該早早准備才好。“就這樣決定啦!”拍拍手,她為自己的明智而興奮。
江芷茵還想拉住她三思而后行,她已然沖到了凱森面前,談起了條件。
“要我陪你也可以,不過你得老老實實的。第一,不許乘機吃我豆腐;第二,不許讓我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第三,不許占用我休息時間;第四……嗯,暫時還沒想到,總之,未竟事宜,待雙方協商后再做決定。”
“同意。”他饒富興趣地看著她,“那麼,什麼時候簽約呢?”
“隨時奉陪!”她不甘示弱地回答。
但是,柏樂怡發現自己上當啦!兩天后,這個斬釘截鐵的決定徹底動搖。原因無他,只為這狡猾的家伙使盡一切手段折磨她,似乎非要把她整至不成人形不甘休。
每天早晨,天邊劇剛露出一點點微白,真懷疑鄉下的公雞是否已開始嗚叫的時候,那家伙就一通如雷的電話打進她臥室,強行中斷她的美夢,命令她提一袋早餐到他那瘦亂的狗窩,順便清掃他的房間。這早餐還必須是她親手所做還得保持一定溫度,花樣天天得換,若是煎雞蛋,要恰好七分熱。
接著,待她奮力清掃完那狗窩的垃圾、弄得蓬頭垢面之后,狗窩的主人便拍拍喂飽的肚子,一句“我們去晨運”吧,不容分說拉過她,沿著山道起碼跑個兩圈以上。
唉!真希望這家伙生個病,偏偏他健康得離奇,連感冒也不染一個。可憐的她,只好氣喘吁吁地跟著他,在山間跑個沒完,直至雙腿酸疼到無力。
到了中午,這家伙舒舒服服休息,躺在軟得似云朵的大床上,命令她搬張硬邦邦的小椅坐到旁邊,讀一本幼稚可笑的探險故事——給、他、聽。並且要求她滿懷感情、聲音優美地讀,像電視劇里的配音演員那樣。有時稍微想偷一點懶,跳過幾段,那家伙就大聲抗議——
“不是的,男主角要先翻過一座山才到達草原,翻山時還要遇到一只豹子,樂樂你念漏了。”
最可怕的是晚上。這家伙精力充沛,總愛鑽到各式各樣瘋狂的舞廳,跳形形色色的舞,他的舞伴自然是可憐的柏樂怕。別說動作笨拙的她從小就搞不清拍子、跟不上節奏,就算她是舞林高手,此刻累了一天仍要蹦蹦跳跳,也鐵定會無力到趴下。而趴下后,他便逮住了輕薄她的機會,比如將她抱上車子的時候,兩手可以緊緊摟著她的腰,笑得色色的臉可以乘機貼住她的臉,薄唇便“不經意”地在她柔軟的唇邊一掃。
于是,,經過一個星期的試用,柏樂怡發自己變成了菲傭、廚師、講故事的阿姨、晨跑計速器或者伴舞女郎……神形百變,就是變得不像她自己。
于是,她大聲抗議——
“姓凱的,你為什麼要我做早餐?”
“你做的早餐好吃嘛!”他笑笑的回答。
“為什麼要我來打掃?你的菲傭呢?”
“有你的服務就夠了,能省則省,我一向節約。”
“為什麼要我跟著跑步。” 。
“因為你跑得慢,頓時增強了我體力鍛鏈的信心。”
“讀童話故事呢?”
“你的聲音很能催眠。”
“跳舞呢?”
“沒有了你笨拙的舞姿,怎能襯托我的優美?”
她憤憤的一咬牙,“可惡,我不干了!”
“那好呀,我也不干了,你另外找人陪你的朋友。”
直到今天,柏樂怡才認識到賺這兩百萬是多麼的艱辛,既然收了芷茵的錢,她就得堅持到底。唉,誰叫她愛財呢?
晴空萬里,早春的鳥兒叫得正歡心,又是全新的一天。但金色的陽光照亮不了柏樂怡陰沉沉的心,她提著一袋早餐,推開凱森家的大門,不知今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2:20
第四章
“起床——”
棉被一掀,清晨的寒氣鑽進溫暖的堡壘,惹得凱森大打噴嚏,不醒也被冷醒了。他瞥一眼肇事者,正想怒吼,卻發現那個由于報復成功而得意揚揚的人,早已竄到露台上,拿起灑水壺澆起花來。
這些日子,他的狗窩經過柏樂怡精心改造,已大變模樣。餐廳里鋪上了英國風情的格子花紋桌布,客廳的天花板上多了一盞光線柔和的水晶吊燈,陽台上種滿了春意盎然的花花草草,有了一種“家”的感覺。而那女人此刻正哼著一苜變調的歌曲,踮著腳,澆著花,微風吹動著她隨意一扎的長發和寬大的罩衫,使凱森頓時懷疑自己是否已經結婚多年,成為了一個滿懷幸福又生性懶惰的丈夫,正帶著寵溺觀賞自己忙碌的妻子。
這種感覺……真不錯。習慣了她的跑進跑出,習慣了她的惡言惡語,習慣了她臉紅尴尬的模樣,他幾乎在考慮是否應該再想出另一損招,待合約期滿后,逼她續簽。
“姓凱的,你倒逍遙!”柏樂怡發現了他壞壞的笑容,白他一眼。
“我付了代價,享受服務,很應該。”凱森伸個懶腰,靠在床頭。
“喂,順便問一句,茵茵那邊的進展如何了?”她知道昨天他跟茵茵碰面。上帝保佑,總算讓她苟延殘喘了一日。
“虧你自稱跟她是好朋友,居然跑來問我?”
“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在這里做牛做馬,連打肫的時間都沒有,我和茵茵她們會這樣疏遠?”整整一個星期,她們“風塵三俠”沒能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打牌,害她損失了不少贏錢的機會。
“也對,”他實事求是的點了點頭,並且匯報已進行中工作, “放心好了,她老公昨天臉色已經發青了,估計不久的將來就能吐血身亡。喂,你們費盡心機這樣整治那個可憐的男人,是想貪他遺產?唉,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看來以后我討老婆得當心……”
“有人願意嫁給一個牛郎嗎?”恥笑之聲驟然響起,“她不怕染上愛滋病?”
“或許這位偉大的女性近在眼前。”
“誰?”她眼珠沿著屋于轉上一圈,“冰箱里的老母雞?”
“哈哈哈!”凱森四顧大笑,對于諷刺充耳不聞,很有些自我麻醉的樂觀精神。“對了,我在茵茵家還遇 到了你的另一個好朋友楚楚喔,就是有偷竊癖的那 個!”他繼而轉換話題。
“茵茵!楚楚!”柏樂怡失聲尖叫,“拜托,誰允許 你叫得這樣親熱!”
“她們自己呀,”他滿臉無辜,“本來我是叫雷太太 和方小姐的,她們自己說,不要見外了,阿凱,叫我 們茵茵和楚楚吧。我很聽話,馬上這樣叫了。”
“楚楚跑到雷家去干什麼?”她決定暫時不計較,因為一個疑問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咦?你又不知道?”諷笑的眼逼近,眨了一眨,“因為她很苦惱,這回,她沒偷別的卻偷了一個男人的心。”
“什麼?楚楚在戀愛?”不得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她得早早擺脫這家伙的糾纏,回歸朋友們團聚的大家庭。
“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哇!爆炸性新聞耶!”
“是誰?”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唔……這個嘛,我答應她們要保密的。”凱森身子一靠,重新躺回棉被中。
“你不想活命了?”她晃晃澆花壺里的水,打算從他頭上淋下去。
“你威脅我也沒有用,本人向來一諾千金。她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不知道自己去問嗎?從我一個外人嘴里套出答案,簡直玷污了你們的友誼。”不躲不閃,他笑著直視那個危險的澆花壺。
“哼!”話被他這樣堵了回來,柏樂怡也不好再問。澆花壺一丟,她氣呼呼地拖地板去。
“喂,今天暫時把家務活放一放,我們得出去。”
床上的人邊吃早餐邊說話。
“又要到哪里花天酒地?”
“有個花園宴會,得去應酬一下。放心,只是喝酒聊天,不會讓你當眾出丑的。”他知道她最怕跳舞。
“我沒有那種場合穿的衣服!”又不是豪門公子,一個牛郎,也學人家參加什麼花園宴會。
“衣服在客廳桌上那個紅色的大紙盒里,拆開絲帶就能看見,”他早有准備, “這個尺寸,你穿著應該適合。”
“耶?”柏樂怡沒料到他還有這一招,本想抵抗,但女孩子對衣服之類的東西總有著無限好感,何況那個印著名牌標志的大紙盒如此誘人,便狐疑地走過去,蝴蝶結絲帶一扯,紗質的輕盈小禮服就呈現在她眼前。
那是她喜歡的淡紫色,像雨中紫陽花的顏色,因為紗質布料在早春的季節里略顯單薄,還體貼地配了件短外套,另有粉白的手套和皮鞋。
“好漂亮。”她觸摸著小禮服,心里歎道。
“可以到浴室里試試。”凱森在一旁建議,似乎早料到她會喜歡。
“你浴室的鏡子不會是個監視器吧?”她仍然小心提防。
“嘿嘿!”他被逗樂了,“放心,我沒有偷窺癖。不過你的建議很有趣,我可以考慮試裝一個。”
“呸!”將拖把往他的方向一擲,她砰地一聲關上浴室大門。
幾分钟后,柏樂伯一手持著頭發,一手提著裙子,愁眉苦臉地走出來。
“怎麼?不喜歡?”凱森倒沒料到是這種表情,原以為她會像所有愛美的女孩一樣,自信地在他面前轉個圈。
“我的頭發……”穿著小禮服的人愁得要掉眼淚了,“昨晚洗了沒整理好,睡醒后變得亂七八糟,跟這件小禮服一點也不配。”像蓬頭垢面的乞丐偷穿了公主的衣服。
“沒關系的,我幫你梳個發髻。”他笑著拉她在鏡子前坐定,先輕輕將那蓬亂頭發梳順,再從抽屜里摸出一支銀色的簪子,替她仔仔細細盤了個法式發髻。
“你這手藝……哪學的?”她有些吃驚。溫暖的指肚無意間掠過她的耳垂,喚起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心在那一刻有一絲軟軟的甜,但轉念想到他一定也在別的女人頭上屜示過如此的功夫,又有些微酸。
“以前為了討好大媽和小媽,常幫她們盤頭發。”
凱森用梳子尾尖挑下她額前幾縷發絲,使她看來更形妩媚。
“大媽小媽?”
“我那個好色的老爸討了兩個老婆。”
“喔……”感到他的不快,她沒有再問下去。回過頭瞧瞧鏡中那美艷又不顯老沉的發髻,微酸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你用誰的簪子幫我盤頭發?這麼漂亮,她不介意嗎?”
“如果我說,這是特意買給你的,信嗎?”他淺笑,又取出一條鏈子,繞到她脖子上,“配這件小禮服剛剛好,不會太華麗,也不會太寒酸。帶了粉直來嗎?補個淡妝就可以出去見人了。花園宴會顧名思義是在太陽底下開,太妖娆了反倒不好。”
柏樂怡難以置信地看著鏡子中驟然變化的自己,撫撫胸前的項鏈。那鏈子跟簪子是一套,白金襯底,珍珠和萊茵石組成的碎花在頸間、發間閃著細微的光澤,雖不算太耀眼,但靈動之中婉約迷人。
不管這首飾是否真是特意買給她的,看著這個平素大咧咧的男人認真挽著她的發,她只覺得此時自己的心情就像這細碎的光澤,有了一點微小的快樂。
——***——
她從來沒有參加過花園宴會,先前懷著好奇,此 刻一見,發現不過是一個有錢人在自家花園里開的Party。許多小姐太太都認識柏樂怡,但全不敢上前與她打 招呼——招呼一打,買賣仿冒首飾的事就等于不打自 招了。她只好獨自坐在游泳池邊,遠遠觀賞這群上流 社會的男男女女。
瞧凱森那家伙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此刻竟像有錢人家子弟般,見了年長的男人便故作敬仰地喊“世伯”,見了遲暮的女人便甜甜地喊“伯母”,真是笑死人!更滑稽的是,那幫老人家居然也給他面子,紛紛拍拍他的肩,好像真的跟他父親熟識多年,還把身旁的女兒推給他,難道他們不明白這是送羊入虎口嗎?怪不得人家說上流社會最好騙吃騙喝,連凱森這類牛郎也混得進來,可見這一說法萬分屬實。
柏樂怡並不知道凱森到此一游的目的,但他不說,她也不問。做人不宜多話,是她這些年來總結出的經驗。盯著池水,托著一杯雞尾酒,她無聊得打呵欠。這戶人家的游泳池頗有趣,鋪了金色的底磚,陽光一映,便變成橘色,像夕陽融在水里,比起一般的藍色池子更能挑逗眼線。
“倦了?”凱森看她捂著嘴,似乎摘到她在打呵欠。淺笑著走過來,坐到她邊旁椅子的扶手上,伸出— 只胳膊繞著她的肩。
“你快過去吧。”柏樂怡扭扭身子,擺脫那只令她尴尬的胳膊,因為一園子的人都在朝這邊瞧、有的已經開始低聲議論, 可能是在探討她與這個牛郎之間的關系。
“我再去應酬兩句就可以走了。這家的主人……今天過生日,他以前幫過我,所以……”
“你的事與我無關。”她語氣冷冷地打斷他的解釋。
“要不要吃些點心?”他轉身離開,又忽然回頭一問:“我幫你取些過來。”
“我還年輕,不想這麼早就變肥豬,”她蹬他,這家伙,大庭廣眾的,干嗎搞得這麼親密?
他聳聳肩,笑容變得有些澀了。不一會兒混入人群,但目光仍時不時朝她這邊瞥一下。
仍然沒有人敢上前跟她打招呼,盡管這時她發現 已經有許多名門閨秀躍躍欲試。她安靜地坐著獨飲, 看看這些人的好奇心到底能壓抑多久。
“嗨,以前奸像沒見過你,我姓溫。”終于有一個人上前跟她打招呼了,不過是—個男人。
他身材高大,擋住了園中諸人的部分視戲。柏樂怡昂起頭,猜想對方的身份, 也慶幸自己終于多了一道屏障。
“你是阿凱的朋友嗎?”男人仲出手與她一握, “是剛從國外念書回來的嗎?”
要是告訴他自己並非進口的洋貨,而是本地的土產還是極便宜的那種,不知他會不會掉頭就走?
她一笑,“不是。”
她這種模糊的回答搞得這男人十分糊塗,但又不肯承認自己理解能力差,于是繼續浪費口舌, “今天家父過生日,匆忙了點沒准備什麼節目,很無聊是嗎?”
原來他是這家的少爺!怪不得明明滿臉掛著什麼都不放在眼眶的神情,卻又處處顯示出容忍的禮貌。他是替哪位紅顏知已來當探子的?總不至于對自己有意思吧?
柏樂怡才不願與他多搭活,迅速將目光滑開,落到不遠的草地上。
但是,這一落,使她全身驟然僵住。
綠茵上,站著一對璧人。男的笑容溫和,女的妝扮明艷。
是他們嗎?
呵,應該不會錯。雖然她盡量抹去那段記憶,但沒想到事隔多年,一切還仿佛昨日,如此清晰,就連他們說話的語氣、慣用的眼神也記得清清楚楚。似乎只要稍稍一閉眼,往事就像電影般,馬上轟轟烈烈的播放著。
聽說,他們畢業后便訂了婚。如今,他在她父親的公司里身居要職,被風采雜志評為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不久,等她完成海外的學業,他們將會有一場盛大的婚禮。
他更英俊了,穿著英式手工西裝,舉手投足間完全洗去了昔日窮學生的土氣,俨然驸馬爺的氣派。而她,從小就會打扮,現在又讀的是時裝設計,一向都是走在時代潮流的尖端,那麼耀眼,如夜空里的明星。
柏樂怡感到杯里的酒在顫抖的手間潑灑出一滴,金色的水珠濺到綠葉上,在這一瞬間,他們無意中也看到了她。
六雙眼睛交會了好幾秒,不打招呼看來是不行了。
羅珊拉著未婚夫走過來,綻放笑顏,“樂樂,好久不見,最近在忙些什麼?”她用手肘頂了頂未婚夫,“快跟咱們的老同學問好呀!傻愣著干什麼?樂樂你別見怪,他最近忙生意忙昏頭了,老是犯糊塗。”
翁家良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樂樂,你還好嗎?”這蒼白,不知是因為忙生意忙得累了,還是有別的原因。
不敢多看那張昔日再熟悉不過的俊顏,只把目光投向羅珊,柏樂怡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天外飄過來似的,“珊珊,聽說你出國留學了,是去美國嗎?”
“美國?”羅珊的聲音一向尖厲,像飽含諷刺,“開玩笑,我讀時裝設汁的去美國做什麼?你是沒見過美國學生設計的那些衣服,毫無創意可言,他們的畢業展簡直比百貨公司的賣場還平庸!這一科,要就不讀,否則一定要去巴黎。樂樂你有時間一定要來巴黎看看,我在賽納河畔買了幢房子,窗台邊種了許多郁金香。”
“有時間一定去。”幸好這些年到歐洲進貨從未遇見過她。
“怎麼,你們都認識呀?”溫大少上前湊熱鬧,羅珊白他一眼,並不理會。他只好讪讪地走開。
“樂樂,這個姓溫的是你的朋友!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他可是個沒什麼品味的土包子,看過他新買的跑車嗎?居然是亮黃色的,把頂篷一蓋,開到馬路上會讓人誤以為是計程車。可笑吧?像不像七十年代的小太保?虧他老子還算有錢人,也不好好調教—下這個獨生子,看看他們辦的這是什麼花園宴會!”
羅珊從前在國內念大學的時候,就喜歡在校刊上發表批評文章,時政局勢,社會潮流。見人罵人,見鬼罵鬼, 筆法十分犀利,被稱為“X大學文壇一把刀”。
柏樂怡搖頭淡笑。“我們剛剛認識,並不熟。”
尖銳的目光掠過她的胸口,尖厲的聲音又響起,“呀!樂樂,這新款項鏈前兩天才上市的,你就戴上了?不過,也難怪,聽說你最近常常跑歐洲進貨,花色換得比較快也是正常的事。”羅珊兩眼湊近,像在審視, “唔……其實用鑽石和珍珠鑲成花形也蠻漂亮的,珍珠的柔和、鑽石的透明,兼而有之。不過,怎麼總給人不夠大方的感覺……”
柏樂怕一邊聽著沒先沒了的品評,一邊飲著摻了酒精的飲料,眼皮有些發沉 她感覺到站在旁邊的翁家良跟她—樣默默無言,她沒望他,他也不敢望她,兩人之間隔著羅珊的聲音,從許多年前。這聲音就像一條無形的大河,把他們曾經親密的關系隔斷了。
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杯接著—杯,她知道自己要醉了……
花園另—角落里的凱森, 正被一群小姐太太包圍得密不透風,年紀稍大的,便倚老賣老,像對待—個小男生那樣摸摸他的頭發,或拍拍他的臉頰。衣角也被魔爪拉得發皺——
“凱凱,越長越帥啦,什麼時候請伯母喝喜酒呀……什麼?還沒意中人?不要緊,伯母給你介紹!我那幾個侄女隨你挑……怎麼?還在跟你爹他怄氣,不肯搬回家住呀?你大媽小媽最近都瘦了一大圈喽……聽說你和人合資開了一間叫阿波羅的夜總會生意很好?改天請伯母們去玩玩?”
可憐的凱森苦笑著,學習戰斗中的士兵,沖過層層封鎖線,待到終廳鑽出人牆之后,卻發現金色的水池邊,伊人已不見蹤影。
“樂樂——”心中—慌,他對著附近的綠林大叫數聲,不見回答,素來沉著的俊顏頓時抹上焦急的神色。
“阿凱,我爹地請你過去切蛋糕!”毫不知情的溫太少這時傻乎乎地靠近,伸出一只找死的手,搭上那個心情焦慮的人的肩,于是,焦慮的人立即變得暴跳如雷——
“媽的,你把樂樂拐到哪里去了!說!”他揪住他的領口。
“樂樂?誰呀?”溫大少脾氣好,沒生氣只愣愣地問。
“就是剛剛坐在這里的那個女孩!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剛才只有你一個人跟她說過話,我在那邊看得清清楚楚!”
“剛剛坐在這里的……”遲鈍的人思索良久,終于喚醒記憶,“穿紫色小禮服的那個?”
“媽的,少跟老子裝傻!”
“我是跟她說過話,不過后來又有兩個人跟她說了話,我就被其中一個女的趕走了。所以,我不是惟一一個跟她說話的。”他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己的清白。
“我管你,說!她現在人呢?她要是弄丟了,就是在你們溫家弄丟的!我只找你們姓溫的要人!”
“也許她喝了太多香槟,去洗手間了。”
“是嗎?”他懷疑的看著他。
“呃……先前好像看到她往車庫那邊去了。”他保證著, “真的,我以為她是想上洗手間但走錯了方向,正想指引,可是這時一群客人把我擋住了,等我突破重圍,發現她人已經不見了……耶,阿凱,你要跑去哪里?我爹地在那邊等你切蛋糕……”
被弄得糊里糊塗的溫大少,看見凱森飛也似的向車庫奔去。咦?阿凱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只不過走丟了一個女人而已。他不是一直都說頭皮屑都比女人值錢嗎?他不是寧可翻箱倒櫃找一條失蹤的領帶,也不肯理會一個為他自殺的女人?今天真是奇了!溫太少掐了掐手腕,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
“樂樂!”
車庫里,凱森一眼就看到了依在他車子旁邊,吐得一塌糊塗的紫衣女孩。
她的發髻松了,縷縷沾著汗水的發絲貼著發青的面頰,眼睛不知怎麼地,又紅又腫,像水蜜桃。一陣酸澀的痛楚彌漫了凱森的心,這種既疼痛又溫柔的感覺,他從沒體會過。
“樂樂。”他走過去,環住她的腰,發現聲音里有一絲哽咽。
“凱森?”柏樂怡回頭怔怔地看著他,慘淡一笑,“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再也不跟那幫啰嗦鬼胡糾變纏了,我們現在就回家。你不要到處亂跑了,懂不懂?我……我會擔心的。”臂膀的力道緊了緊,仿佛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讓他把眼前瘦小的人兒摟在懷里,保護一輩子。
“園子里太吵了,我想還是在車上等你比較好。幸虧我還認得你的車子。”她昏沉沉的腦袋直往下墜,擱到了他的肩上。
“聰明!”他把肩膀移近些,方便她的依靠。嘴角由于伊人無意中親昵的舉動而隱隱—笑。拉開車門,卻發現她並不上車,只低著頭, 仿佛要在地上尋找什麼。
“怎麼了’”他不解。
“簪子……弄丟了。”柏樂怡忽然哭起來 像個無助的小孩,“我不知道把你的簪子丟到哪里去了。”
“不要緊的,丟了就丟了,我們再去買更漂亮的,”他拍著她的背,給予安慰。
直覺告訴他,她的傷心,並不是團為一只簪子。
“我在草地上找了又找……來來回回地找……可就是找不到。我是不是很沒用?”
她一定喝了很多酒,連呼吸中都帶著酒味。
“誰敢說你沒用?我找他算賬!”凱森將她拖入懷中,揉揉她凌亂的發,用指尖輕輕梳理。
“他說的,他說我沒用,不能幫他完成學業,給不了他一個大好前程。他說我……很沒用。”
他?是誰!跟她酒醉有關嗎?一股無明火自心中竄起,他很想把那個“他”湊個半死。
“我們回去找簪子好不好?我不想!不想這麼沒用。”柏樂怕掙扎著向前走兩步,卻一個踉跄撲倒在地上,膝蓋驟然一撞,滲出血來。
凱森心中一緊,也跟著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將她包里在自己的臂彎中。手邊沒有帕子,焦急之中,扯裂她裙擺的一角,纏繞那傷口,止住不斷滲出的血。
從前並非沒有見過血,只是從她膝蓋滲出的鮮紅讓他感到無比痛苦,一滴滴血像一根根針,無聲無息刺入他的心。
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膝蓋,縱聲大哭。
“裙子……破了,裙子,好貴的……”脆弱在這哭泣中徹底釋放。
“不要緊,我們冉去買,買更貴的。”他吻著她的前額,哄著,勸著,用一種他自己聽了都會嚇—跳的溫柔語音。
語無倫次的人又哭了—陣,嘀哝了一陣,終于累了在他懷里沉沉睡去。凱森心情復雜地凝望著她,將那嬌弱的身子抱至車子后座上。
草莓型的靠墊讓柏樂怡像個孩子—樣睡在軟綿綿的空間里,晶瑩的淚珠掛在腮邊,更顯稚氣。他不敢相信平時凶巴巴的人,此刻居然如此安靜可愛,讓他忍不住想偷吻她。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
抑住想吻她的沖動,他歎了口氣,發動引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2:58
第五章
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看見橫抱著柏樂 怡的凱森,他受到驚嚇,如同見到了凶惡的鬼魅。
“你……是誰?”他立刻抬起—只臂膀攔住他,渾身緊繃,仿佛一只刺猥。
“這話也是我想問的。”凱森笑道,完全不在意他 的防備,徑自走入房中,掠過男孩身邊的時候,還說 了句,“請讓讓。”
“喂,這是我家耶!”男孩因為沒有受到重視,不滿地嘟囔,緊緊尾隨其后,追問:“你是我老姐的BF?”
“樂樂的臥室是哪一間?”凱森探頭探腦,尋到一個裝潢比較花俏的房間,估計它屬于柏樂怡,于是走進並被子一掀,將懷中的人兒放到柔軟大床上。
“什麼叫BF?”他這才接話。
“Boyfriend——男朋友!老兄,你沒聽過嗎?很老土耶!”他斜著腦袋,詫異地打量他體貼的舉動。
“小帥哥,去拿條冰毛巾來。如果家里有藥箱,也順便拿來。”撫撫柏樂怡滾燙的額,凱森命令。
“冰毛巾沒有!濕毛巾浴室里倒是掛著好幾條!”男孩語氣仍是惡狠狠的,但聽到“小帥哥”三個字,臉上的神色有所緩和。轉身到房外一趟,回來時已面帶微笑,“喂,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喔,老姐現在這個樣子又髒又臭,是男人就應該離她遠遠的,由她自生自滅去!哼,誰叫她學人家喝醉酒,也不想想自己腸胃有毛病!”
凱森沒有回話,柏樂怡卻像得到了提醒,感到一陣惡心又吐了一口,吐在來不及躲閃的凱森身上。
“看看看!我說的沒錯吧!”丟出濕毛巾的男孩大大向后跳躍,猛拍自己的衣服,仿佛被吐到的是他,“咦?老兄,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你身上那套西裝價值不菲,雖然不是亞曼尼的,但似乎比亞曼尼還高級,這樣被我老姐荼毒,不心痛?”
“那就麻煩你幫我扔到洗衣機里去。”凱森用袖子抹了抹柏樂怡的嘴唇,脫下西服扔給男孩,專注的神情仍停留在被酒精燒紅的臉上。
“這個可以泡水嗎?”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接在手中的西服,“我還是幫你拿去干洗吧,不過清洗費得由你出喔!”
“隨你。”攤開濕毛巾,小心翼翼擦著他身下汗濕的額。還有流淚的眼和顫抖的唇,也一一抹淨。
“喂,老兄,你不用對這女人這麼愛護啦!看你的樣子好像園丁養花喔!我老姐又不是什麼名貴品種,扔她在荒山野嶺,她也照樣能夠茁壯成長。不信?你就試試好了!明天—大早,她肯定生龍活虎,又可以跳起來罵人了。來來來,跟我去客廳聊聊嘛,請你吸煙,要不要?”
“你可以吸煙的嗎?”凱森笑望著男孩。
“不要小看人,我已經十八歲,馬上就高中畢業了!況且老媽聽戲去了,老姐又昏迷不醒,只要你不揭發我,誰知道呀!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姓啥名誰哩!”
“你可以叫我阿凱。”他輕輕剝下先前纏在傷口上的紫紗、一邊吹氣,一邊替柏樂怡的膝蓋敷藥,
“真的?不叫阿凱哥哥,只叫阿凱也可以?真好!我最討厭別人把我當小弟,從前老姐那個初戀情人,硬要我叫他‘家良哥哥’,惡心死了!”他繞出去,很快拿了一盒煙,站在走廊上點燃,大吸一口,“老姐不讓我在她房里吸煙,看你的樣子又舍不得出來,我只好站在外面跟你說活啦。喂,我先由自我介紹—下,我是家業的老三,叫柏樂源,老二叫柏樂康。”
“原來你還有個老哥。”摸摸懷中人兒的額,嗯,沒那麼燙了,他緊繃的心也放松了—些。
“對呀,老姐沒跟你說過?他前段時間在美國讀什麼工商管理,現在休了學,和朋友合伙創業。”柏樂源變幻吸煙的花樣,吐出一輪輪美麗的煙圈。
“她很少跟我談家里的事。”是對他缺乏信任感嗎?其實不奇怪,兩人之間的關系本就只有一樁交易。但為何他發現自己忽然變得貪心了,不想聯系他倆的僅僅是一樁買賣?
“慢慢來,我對你有信心!”柏樂源安慰似的拍拍牆壁,可惜手不夠長,否則他會拍中凱森的肩。
“你老姐可不像你對我這麼客氣。”他笑。
“她就是這個樣子,表面凶巴巴的,其實心地挺善良,耳根子也軟,看八點檔那種騙人的肥皂劇還常常會哭喔!像我和老哥向她要錢,她總是先把我們大罵一頓,才肯掏錢包——我和老哥也不汁較,因為都知道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所以都由她罵去,反正錢總能拿得到,而且我們開價多少,她就給多少,有時還會更多。
“總之,姐姐是好姐姐,比別人家只顧自己吃喝玩樂交男友的姐姐不知好上多少倍。這麼多年來,我總結出一個經驗,就是她對你越凶,表示她跟你越親近。如果你看見她禮禮貌貌、客客氣氣、笑咪咪的,那就慘了,她肯定恨死你。”
“是這樣嗎?”那她對他……也算親近?
“老兄,我是看你對我老姐不錯,才透露底細給你聽,不要不承隊,剛才你那體貼人微的樣子,都給我瞧見了。男人能做到這一步不容易,我柏樂源佩服你!”他學著江湖大俠抱拳, “所以,有什麼不懂的盡管來請教我,只要我知道的情報,統統無條件出賣給你!”
“多謝了。”凱森回贈一個笑容。拖過一顆大枕頭,將懷中的人兒放低,讓她舒舒服服平躺。
“喂,要問什麼就快點問呀!等一下我還要跟同學出去玩哩!哦……你一定想問關于我老姐前任男友的事,又不好意思問,對不對?不怕,我主動告訴你。”
她的男友?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介意她從前有過多少個男朋友。但為何聽到這個詞,心里會發酸?
“放心好了,我老姐從小到大只談過一次戀愛……不,加上你,算是兩次。她的初戀情人很欠揍,就是不打到殘廢難洩恨的那種。他是老姐大學的同學啦,道貌岸然的,本來說什麼一畢業就跟老姐結婚,結果遇到個富家千金,屁話不留一句就溜去當驸馬爺了。搞得我老姐食不下咽大半年,差點變成鬼。老兄,看你也像是有錢人,家里開公司嗎?如果遇到‘羅氏’企業,一定要弄得他們破產!”
“羅氏?你說的是羅珊的未婚夫翁家良?”原來天地之間的距離如此狹小。樂樂今天喝醉酒,想必是遇到了那對未婚夫婦吧?
“就是那個烏龜王八蛋!呸!”柏樂源蹬了蹬腳。
“知道了,我一定會替樂樂出這口氣的。”凱森眉心一皺,笑意卻仍掛在嘴角。語氣云淡風輕,卻隱隱有一絲意味讓人不寒而栗。
“我就知道老兄你有義氣!好!”掐滅煙頭,柏樂源跨進房間,很是敬仰地拍了拍他的胸膛,一副托孤的口吻,“把老姐交給你,我放心了。”
“過獎。”他謙虛地回答。
“那我出去玩了!你待在這里好好照顧我老姐。老媽剛才打過電話,說她聽完戲就跟幾個金蘭姐妹打通宵麻將,今夜不回家。”賊溜溜的眼睛轉一圈, “喂,老姐髒兮兮的,你是不是該幫她換件睡衣、洗個澡?嘻嘻,浴室熱水充足,隨你們兩個用。”
凱森發現自己臉頰居然一熱。搞什麼?身經百戰的他,居然也會臉紅?
“還有……”柏樂源抬頭挺胸,滿臉正經地問:“請教你——個關于男人的問題……嗯……哪種牌子的保險套比較耐用?”
“你今晚需要用嗎?”他露出淺笑。
“猜中!”他又拍了他一下,“挺聰明的嘛!今晚我們幾個同學打算到酒店體驗刺激生活,告別處男時代,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一定要用套子才可以,你懂嗎?所以……我們現在來交流一下經驗。哪種牌子比較好?不要說你不了解市場喔,你都這麼老了。”
“哪種最好我不太清楚,用過的牌子太多。總之你走進便利商店,架上不打折的,通常都是好的。”他笑意更濃。
“謝了,老兄!”他快樂地跳起來,跳到門邊又想起了什麼回眸叮囑,“喂,不要告訴我老姐喔——包括剛才我吸煙的事。”
凱森點點頭,算是承諾。看著興高采烈的人重重關門而去,他開始考慮那個關于浴室的建議……
——***——
柏樂怕蘇醒的時候,聞到一股檸檬香,那是她慣用沐浴乳的味道。舒舒服服仲個懶腰,她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清爽無比,不僅換了干爽的睡衣,就連昨日噴灑了些定型液的頭發也被洗得柔軟潔淨,溫暖而蓬松地披散在枕頭上。
是老媽幫她打理的嗎?只記得昨日喝了酒,吐了一地,還胡言亂語子一大堆,然后便不省人事。到底是怎麼回到家里來的,都讓她疑惑。
但幾分钟后的敲門聲解除了她的疑惑。
“早安!”凱森站在房門口,“樂樂,吃早餐喽!”
“你?”柏樂怡驚得起不了身,“你怎麼在這里?”
“小樂樂真健忘,”他嬉皮笑臉的拿過一件晨褛,披在驚呆了的她身上,不知從哪里變出—只點綴絹花的發束,降她的頭發扎起, “昨天還吐了我一身哩,睡醒起來就打算不承認了?人家好虧本喔!”
“是你送我回來的”一大串問題連珠炮似的放出,“我老媽呢?我老弟呢?你一晚都賴在這兒沒回去?他們也准?”
“放心,他們都不在家。”嗯,這個發束配她的頭發很適宜,剛剛在便利商店應該多買幾種顏色供她換著扎。
“等等!”她忽然捉住那只在自己頭發上亂摸亂梳的手,“我的睡衣……是誰幫我換的?”
“不是說了嗎,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另一只鷹爪照樣伸向她,歸攏幾根不聽話的發絲。
“你還幫我……洗澡了?”
“那當然了,樂樂你昨天又髒又臭,不洗洗根本上不了床。”凱森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惡!”她抓起床頭的鬧钟朝他砸去, “我宰了你!”
“小樂樂害羞了!”閃過鬧钟的襲擊,他哈哈大笑,“放心,如果擔心你的清白,我可以告訴你,什麼事也沒發生。雖然幫你清洗的時候,我熱血沸騰,用冷水沖了好幾次才冷卻下來。不過我這人可是個君子,就暫且吃點小虧,算了!”
“我……踢死你!”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說風涼話,一腳朝他踹去!誰料,當柏樂怡腿伸出被子的時候,卻看到了纏在膝蓋上的紗布。這個也是他幫弄上去的嗎?隱隱記得有人一邊吹氣,一邊替她敷藥的情景,那種呵護備至的感覺,仿佛疼痛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怒火頓時澆滅了大半,語氣也軟了下來。
“怎麼?嫌我纏得不夠好看?可以了,小姐,比裹石膏漂亮一百倍了!如果擔心殘廢了將來沒人要,這里隨時有一名癡情男子等著你投懷送抱。”他熱情地張開雙臂,“怎麼樣’,樂樂,我們來抱抱吧!”
“呸!”柏樂怡忍住想笑的念頭,決定放過他。掀被下床,避開他攙扶的手,邊走邊問:“不是說有早餐吃嗎?在哪兒呢?”
“在這里!”他閃到餐桌旁,推出一把椅子,“雞蛋滑爽,牛奶香甜,面包可口,附贈煙熏火腿一盤,統統都是本人親自料理……”對上瞪視的眼睛,他馬上改口, “咳,咳,樂樂小姐絕頂聰明,騙不倒你,唉,算了,本人還是老實招供吧——都是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買的啦,除了雞蛋!雞蛋真是本人親自操鍋的喔!”
“誰都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怎麼煮都不會難吃,即使生吃也可以——它就是雞蛋。”柏樂怡恥笑。她咬一口這個臨時廚師的杰作,正想評論,手邊的電話卻響了,她按下擴音鍵——
“樂怡嗎?你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說昨天在溫家的花園宴會上遇到你,是不是真的?你跑到那里去做什麼?有時間浪費不如去歐洲搞定我那條鏈子!”李蝶心暴躁的聲音傳出。
原來是來催貨的!
“圖片已經傳過去了,師傅正在加班幫你做。”柏樂怡回答。
“你不用去盯著嗎?萬一他們出錯怎麼辦?這個月十五,就是找相親的日子,你還在磨磨蹭蹭的,想急死我呀!”大小姐好像很火大, “這次找的師傅手藝信得過嗎?他們能保證完全相像嗎?”
完全相像?簡直是笑話!
“唔……因為圖片只拍了一個角度,而且那種古董藍鑽模仿起來難度比較高,所以能做到八成像就不錯了。”
“什麼?”電話那頭的李蝶心跳了起來, “柏樂怡,你當初是保證完全相像的,我才交給你做,現在你跟我說只有八成?好好好,你聽著,如果到時候被喬家認出來,我第一個去警察局檢舉你賣仿冒品!”
當初不是她哭鬧著苦苦哀求她的嗎?怎麼一轉眼,她就成了騙人的奸尚了?柏樂怡—頭霧水,正想辯解,李蝶心卻不容分說,“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
“是蝶心?”一旁的凱森試探道。
“唔。”她愁眉一鎖,心不在焉地回應。
“是關于那條鏈子的事?”他替她將而包塗上果醬,放于盤中。
“你知道?”她驚愕地抬起眸。
“你做這行這麼有名,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俊朗一笑, “我們那里幾個兄弟還想找你仿制幾款鑽石表呢。你也會遇到麻煩嗎?聽說上次有套翡翠首飾,你連最有名的珠寶鑒定家都騙過去了。”
“那是因為翡翠比較容易造假,找塊普通玉,把綠色特殊顏料充進去,一般不用專用儀器看不出來。”柏樂怡澀笑,“可是這次是古董藍鑽耶!現在的人造寶石可做不出那種光澤度,用水晶代替更不行,喬家又是內行……這次我會死得很難看。”
“放心,總有辦法。”
“什麼辦法?辦法就是現在我趁早收拾行李到國外避難!”她把盤子一推,嘟起嘴, “我不吃了,吃不下去!你自產自銷吧!”顧不得腳上的傷痛,她踏著沉重的步子奔回房間,倒在床上拉過一顆枕頭捂住自己的腦袋。
“逃避現實的小家伙!”凱森笑道。之后,他略一思考,撥了通電話。
——***——
“你確定不會有問題嗎?”柏樂怡十分不放心地問。
“呀,湯豆腐上來了!春寒料峭的時候吃湯豆腐,最爽了!”凱森似沒有發現她的擔憂,一個勁扒著火鍋,介紹各類京都美食, “樂樂你要沾哪種醬?田樂醬、嫩葉醬還是柚子醬?三種都不錯喔!聽說女孩子吃湯豆腐的最高境界就是吃完之后口紅不掉半點顏色,日本古代的藝妓就經常用這種圓圓多汁的東西來做練習哩!你應該試試!”
柏樂怡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動了筷子。
轉眼已經到了李蝶心相親的大限之期,心慌的柏樂怡正收拾行李打算逃亡,不料被凱森一把抓住,說是阿波羅夜總會全體員工春游,打算到日本京都賞櫻,旅行團正好還缺一個名額,便把她抓上飛機。
春天的京都很熱鬧,大家都是沖著櫻花來的。幾天下來,南撣寺、銀閣寺、清水寺逛了遍,音羽山、清水山、北花山走得人腳發酸,還有祗園附近忽生幾簇新綠的狹窄街道,讓柏樂怡享受了京都寧靜美麗的風光。
此刻,凱森正把她拉進一間據說名氣很大的料理店,像是要把全京都的吃食都寨進她胃里。偏偏她無心品嘗,因為今天是十五號,仿冒首飾曝光的日子。
“不愛吃豆腐就嘗嘗這個,雞湯炖菜。”凱森繼續炫耀他的博學多聞,仿佛他曾在京都居住多年,但柏樂怡懷疑他只是背熟了幾本旅游指南,“這家的雞湯很棒,聽說是用雞骨架熬了三天才端上桌的。來來來,我們往濃湯里放一個鹌鹑蛋,再加上辣椒和鹽……哇,帥呆了!”
“喂,你確定那條鏈子看不出來是假的?”她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廢話,
“放心好了,那個老工匠是我托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據說很多年不曾幫人做了。要不是我朋友的姐夫的爺爺跟他是八拜之交,他才不會出手相助哩!他那個手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甲魚上來了!”
雖然聽了這樣的保證,但柏樂怡仍然一口氣郁結于心,透不出來。一個星期前,當她拿到歐洲寄來的膺品送到李蝶心面前時,那個挑剔的大小姐直說不像,又是顏色不純,又是光澤度不像,把她找人精心雕琢的古董藍鑽批評得一無是處。
然而在她萬念俱灰,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退休時,凱森卻主動跳了出來,說他有個朋友能找到手藝卓越的工匠,說不定能幫上忙。
她自然是半信半疑,但如今已走投無路,只得讓他試試。沒過兩天,成品出來了,一看,果然不錯,至少跟圖片上拍攝的差不了多少。李蝶心也沒有再挑剔,只說如果過關,會給柏樂怕打通電話報平安,如果被人識破,哼哼……下面的話她不說,柏樂怡也能猜到。
緊緊握著手機。柏樂怡覺得如果再多折騰—次,她會患上手機恐懼症。
“好家伙!”凱森指著底部燒得紅通通的陶質湯鍋,“這甲魚真沒話說!樂樂你看過日本古裝連續劇嗎?里面的武士拿著長矛長槍,一沖進某家店就大喊: ‘快上炖甲魚!’我以前心想他們怎麼這麼餓?現在終于明白是為什麼了。難怪連川端康成都喜歡這東西,聽說巴黎‘馬克沁’餐廳的總經理對它也是贊不絕口喔!你真的不想吃?”
“阿肯他們在隔壁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柏樂怡淺嘗—小口,還是沒有挑起食欲,于是顧左古而言他。
“這是京都的飲食習俗啦——客人之間互不碰面。樂樂,你找阿肯干什麼?不怕本帥哥吃醋?多看看甲魚和雞湯吧,那群公牛有什麼好看的?”凱森坐過去,將不安分的人圈在懷里, “老老實實給我喝了這碗湯,要不然等下子餓過頭又要胃痛了,知不知道,嗯?”
“可是人家就是吃不下嘛。”她還來不及胃痛,就已經覺得心痛了——點了這麼多菜,花了這麼多錢,卻—口也吃不下。
“是不是不合口味?我們再點些別的,總有一樣能讓你吃下去吧?我來瞧噍……炒鯨皮、蒜蓉飯、云丹魚排還是松葉蟹肉?呀!這個你一定喜歡,竹燒菜!劈開的青竹里燒著蝦仁、貝肉、烤栗子和青椒,香噴噴的,你們女孩子最愛吃了,嗯……再加個柚皮果子盅調味,這樣你還沒食欲的話我叫真不信了!”
“不要浪費錢了,我沒胃口。”掙脫他的懷抱,她起身推開紙門,走到黃昏的庭院里。四周綠蔭森森,籠罩著存大的寒涼,還有京都特有的寧靜。燈已經點上了,綴在木樓的走廊上,明黃的色澤配著木質的昏暗,身著和服的日本女子無聲地穿行,挽著的發髻上插著一只花簪,時光仿佛回到了昭和初年。
柏樂怡就坐在一階低矮的木頭樓梯上,愣愣抬頭望問院中的一株大樹。
“你愛不愛看日本舞?就是又唱又跳很好笑的那種。”一件風衣被在柏樂怡身上,嬉笑的聲音又從耳后傳來。
“你想帶我去看?”拉緊風衣,溫暖頓時抵住寒意——這件衣服是到日本后凱森拉著她上服飾店“順便”買的,楓葉紅的顏色,羊毛的質料,長至腳踝,能裹住整個身子。
“不,為了節省錢財,我決定自己跳給你看!”他俊顏飛揚。
“你?”她不由莞爾。
這個穿著簡便和服的男子,本該氣定神閒,一派優雅,此時卻說要跳那種滑稽的舞蹈,只為了……給她看。
“雖然本人唱歌有點走調,舞姿可能也會稍稍笨拙,不過在柏大美人面前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怎麼樣,看不看?作為交換,看了以后可要吃飯喔!”凱森蹲下身子,摟住悶悶不樂的人的肩,不斷誘哄。
“不看!”柏樂怡感到心中有一絲不忍,為了他這副百般討好的模樣。“我怕還沒餓死就先笑死了。”
“這樣呀,”他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終于等到機會展現本人的才華了,可惜,可惜……”
話音剛落,尖銳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
“電話……”柏樂怡並不接聽,只忐忑地瞪著他,“大概是李蝶心打來的……”
終于等來了音訊,她卻沒有勇氣面對。
“那個八婆真不知趣,打擾本帥哥准備翩翩起舞的興致!”凱森果斷地抓過手機,安慰地一笑, “放心,讓我來打發她!很快!”
她無力地松了手,看他的食指按下接聽鍵——
“喂,蝶心,是我……我怎麼在這兒?我正陪樂怡逛京都賞櫻花哩。今年的櫻花開得不夠好,但這里的東西倒是蠻好吃的……有什麼事跟我說吧,她正在洗澡……嘿嘿,知道你不信,其實是她不敢聽,怕接到壞消息……
“蝶心你快說重點吧,啰啰嗦嗦說一大堆廢話做什麼?喬公子帥不帥我們才懶得理哩,他是你未來老公,你自己一個人開心不就得了!樂怡正瞪著我,還抓著我,我的手都要給她抓痛了,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唔……你要親自眼她說?好!”
他把話筒對向那個連連后退的人, “樂樂,別怕,肯定是好消息!來,勇敢一點!”
柏樂怡猶豫一會,最終還是戰戰兢兢地接了手機。
一個快樂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過來
“樂怡嗎?我足蝶心, 一切OK了!他們都說這條鏈子頂級棒,從頭誇到尾!等你玩回來我再送支票過去,好好在日本享受喔,凱森的服務費也算在我賬上,記得嗎,我們說好的。就這樣了,拜——”
電話掛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柏樂怡仍未回神。好半天,在凱森的呼喚下才大叫一聲,跳起來。
“阿凱,我們過關了!真的過關了!”
笑容像午夜昙花那樣驟然綻放,她情不自禁沖上前摟緊他的脖子,像無尾熊一樣攀上那副偉岸體魄,朝著俊美的面頰,給了—記響亮的友誼之吻。
“阿凱,你傻了?我們過關了聽到沒有?怎麼我還魂了,你倒傻了?”興奮過頭的人沒有發覺剛才那—記不經意的吻,使對方呼吸粗了,身子硬了。
“聽見了。”凱森手臂一緊,牢固那柔軟的腰,半晌才強出勉強的笑容,“我這個跟著擔心受怕了半天的男伴,是不是該有所獎勵?”
“你想要什麼?”再遲鈍的人也能隱隱發覺那話語中的不對勁。
“就要這個……”大掌猛地往上,擒住她的頭,指尖插入發絲間,一個熱吻覆蓋而下——極熱、極熱,在這春夜的寒涼中撬開了她的唇,糾纏著她的舌,似要把那道熱源直灌到喉嚨的深處。
柏樂怡驚呆了,睜眼瞪著頭頂的樹葉,只覺得它們在旋轉。而此刻胃里有了反應——好餓!
就算此刻吃不著美食,她知道自己也有可以充饑的東西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3:11
第六章
冷!
沒想到春夜的山上這樣冷。原以為可以堅持到天邊綻放出第一縷曙光,可不到半夜,大家都往帳篷里鑽,那邊,以肯為首的一群公牛正點旺一堆營火,蹦蹦跳跳暖身,並大呼小叫地招呼他倆快快過去。
柏樂怡紅著臉,避開眾人瞧她的目光,卻避不開凱森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黃昏的時候,在料理店,他強吻了她。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阿波羅的同伙們卻忽然從隔壁跳出來,把那個熱吻打斷。
“阿凱,上山露宿看日出吧!”他們囔哝,轉眼看到柏樂怡紅腫的唇瓣,立刻暧昧地嘿嘿笑。
還說什麼京都的飲食文化是客人之間互不碰面哩,沒想卻被撞個正著,真是丟臉到家了!
此後的幾個小時里,柏樂怡羞得連半個字也不敢說,凱森那家伙卻洋洋自得,將她摟在身邊,仿佛在對同伙宣布她是他的專屬品,任何人都不能碰。
今晚的山上游客很多,據說凌晨四點有流星雨會劃過夜空,看流星外加看日出,使得這座山頭搭滿了云朵似的賬篷,還生著點點營火,彤紅明亮地跳躍著。
“過去嗎?過去暖和一點。”凱森凝視著懷中的瑟瑟發抖的人兒,已經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了,她還是那副蒼白打顫的棋樣,讓人懷疑她到底是怕冷還是驚慌。他輕輕責備自己,不該太著急的,應該一步步一步,將她引入自己的懷中,但剛才實在控制不住激動的激情,把她嚇著了。
“早知道就不帶那幫公牛來了,玲姐也真是的,在阿波羅當金牌女領班的時候挺威風,出來卻全管不住他們。”他笑,用溫暖的大掌摩挲她冷涼的雙頰, “要不要我把他們扔下山去,方便獨占那個火堆?”
柏樂怡微微揚了揚嘴角。他在用玩笑討好自己,她怎麼會不知道?但此刻,到底要怎麼樣才不會使兩人的關系擦槍走火?她不敢亂動,哪怕是一個微笑,一句回答。
“咦?這不是樂樂嗎?”忽然一個尖厲的聲音傳來。
回眸望去,柏樂怡的臉色更蒼白丁,若不是有夜幕掩飾,一定像鬼那樣嚇人。
凱森注意到她的反應,不悅地順著那聲音投向視線原來——是他們,羅珊和她的未婚夫。
在這樣的地方也能遇到,只能有一個詞來形容:冤家路窄!
“阿凱也在呀!”羅珊笑盈盈地走過來,“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正在想,奇怪了,凱少怎麼會跟我這個老同學來同一個地方?會不會是我眼花?沒想到竟是真的!樂樂交際蠻廣的嘛,居然跟凱少也能塔上線。聽說上次孫家長千金包下整層酒店,想請凱少賞光吃一頓飯,都被一句話回絕了。”
“羅珊,好久不見了,上次在溫家人太多,沒能說上話,”凱森回以一個更明亮的笑顏, “兩位也來日本賞櫻?”
“不,”羅珊刻意伸出左手,“我們是來度蜜月的。”
無名指上,有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腦子“轟”的一聲,柏樂怡感到那鑽石光澤仿佛一枚無情的炸彈,朝她當面扔了過來。
“喔?羅珊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結婚連張帖子都不發給我?”凱森仍然是一攝悠閒如風的腔調。
“我們只是到戶政事務所先注冊,酒宴還沒擺呢,放心,到時少不了你凱少的。唉,你也知道,這種冷天,天天下雨,舉行婚禮簡直敗興!我在巴黎看中的那件婚紗又是露背裝,著了涼怎麼辦!況且這個時節玫瑰還開得不夠艷,叫我拿什麼點綴禮堂?索性遲一點,度完蜜月,等夏天來的時候再補辦喽。反正我們逛完日本,還要逛歐洲的,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柏樂怡感到這些話像是專門說給她聽的。幸福的人總需要很多聽眾,如果那個聽眾是自己的情敵,那就更好了。
“珊珊,我們過去吧,快四點了,不是要占位子看流星嗎?”一旁的翁家良用一個熱吻打斷。
“阿凱,上山!”她抬起頭看柏樂怡一眼。
“好呀,”羅珊馬上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等下子營火旺了,你要烤只雞腿給我喱!香腸也可以,反正你烤的我都喜歡吃。”
兩人依偎著離開去了。
凱森望著他們背影,詭異一笑,“樂樂,我敢打賭他們的感情很不好,你信不信?”
“怎麼會?”柏樂怡並不需要這樣的安慰,“他們這樣親密,讓人覺得很幸福。”
“但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放意表現的,不是嗎?”他不急不徐地說: “真正的幸福只表現在舉手投足之間,也許是一個默契的眼神,也許是一個不經意的微笑。他們給我感覺只有誇張虛假,像是在炫耀給誰看似的。”
真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她該幸災樂禍嗎?
“樂樂,我看我們另外生個營火好了,不用去那邊跟阿肯他們擠,好不好?”凱森話題忽然一轉。
“呃……好呀。”這家伙又在打什麼主意?
“那你先乖乖在這里坐一坐,我去那邊取些火種。不要亂跑喔!”他像叮囑小孩子那樣,離開前不忘替她把大衣領子拉緊。
柏樂怡只好老老實實坐定,看他跑到遠處,融入一團黑影中。
這時人群里竄出第一聲驚呼一流星開始閃現了。漸漸的,驚呼聲此起彼落,越來轄多,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燦爛明亮的光線也頻頻下墜。
“阿凱!”柏樂怡喚道,卻沒有人回答。
這樣美麗的時刻沒有他在身邊,不知怎的竟讓她感到寂寞,一直期待的心情也冷卻了大半。聽著別人的歡呼,她卻沒了興致。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剛剛遇到了兩個不想遇到的人嗎?
黑夜里的光線逐漸疏落,漫天的璀璨最終沒能被挽留住,在一片遺憾的歎息中熄滅。
“阿凱……”她又低喃了一聲,像是叫給自己聽,仍然沒有人回答。
他不見了?怎麼還不回來?
不自覺地站起身,向人多的地方走去,盡管她知道應該坐在原地等他,但實在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去尋他。
剛走兒步,人群中又有一陣驚呼躍起。
出什麼事了?流星不是已經沒了嗎?還有什麼值得眾人這樣驚奇?
柏樂怡透過層層密密的腦袋,看到眾人圍觀的中央,一對男女對峙著。兩人瞪視半晌,忽然,女的揚起手,給了男的一個狠狠清脆的巴掌。
那不是……羅珊和翁家良嗎?這對之前還卿卿我我的新婚夫婦,居然只過了十幾分钟就翻臉開戰了?
“現在的年輕人更是不得了,”她聽見身邊一位老太太用中文說對她的老伴說:“聽說還是新婚哩,就做這種事。”
“他們……怎麼了?”柏樂怡忍不住問。
一聽她也是說中文的,老太太頓時熱情起來,將所悉情報傾囊相贈,“喏,那個男的喽,聽說是嫖妓沒付錢,沒想到在這山上卻遇到了那個妓女,追著他要債。”
“他螵妓?”一向忠厚老實的翁家良會做這種事?
“沒想到那個當太太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居然也在外面偷男人,,正巧也在這遇見那個地下情夫了。”
“什麼?”羅珊也……
“但是兩人都不承認,所以打起來了。”老太太不禁歎口氣。
這事也太巧了吧?怎麼兩人同時發現了對方的不忠?
“姓翁的,我要跟你離婚!”只聽羅珊大嚷。
“離就離!我早就受夠你了!”翁家良回嘴。
“你……你居然敢罵我?”她氣得渾身打顫, “好,好,我要回去告訴爹地,讓他炒你鱿魚,把你趕到街頭當乞丐!”
“求之不得!”一向軟弱的翁家良這回怒發沖冠,“你們羅氏要是沒有我,早倒了!你以為我想撐呀?”
“你、你……”羅珊對答不上,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好!你等著!”她氣急敗壞的直向山下沖去。
翁家良也跟著沖下去了,不過是往另一個方向。
“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老太太搖頭歎息。
柏樂怡仍然迷惑不解,還想問個究竟,不料身後卻有一雙手臂摟上了她的腰。
“壞小孩,居然不聽話到處亂跑,看我打你屁股。”凱森低嘎的嗓音附到她耳邊。
“阿凱?”一陣驚喜,她回身對上那張俊顏,又有些埋怨,“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不到人!”
“辦件小事。”他貼住她的臉,身子帶著她輕輕搖晃。
“辦什麼事?”頓了會,她立刻恍然大悟, “是你!是你干的!”
這出新婚夫婦同時邂遁“外遇”的好戲,定是他的即興陰謀吧?否則,天底下絕沒有這麼巧的事!
是為她打抱不平嗎?是嗎?不然,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跟羅珊他們從前發生的事?難道剛剛幾句交談,他就洞悉了一切?
那俊顏浮現的詭異笑容,讓她肯定是他,不會錯。
“不用誇獎啦,其實人家也沒做什麼,只不過臨時當了個編劇而已,都是阿肯和玲玲姐兩位主角的功勞,他們可是只用了三分钟排練時間就出場了喔!很厲害吧!”凱森謙虛地回答。
“對呀!都是我們在辛苦!這家伙只懂比手劃腳而已。”
肯和呂玲玲不知什麼時候竄了過來,盯著兩人相擁的親密姿勢,似笑非笑。
“樂樂,你都沒看到,剛剛我們玲玲姐扮演的野雞真是惟妙惟肖,風塵味十足,抓著翁家良一哭二鬧三上吊,簡直可以去角逐奧斯卡了。”凱森逐一介紹,“至于我們阿肯哥,更是把地下情夫這一復雜角色刻畫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那種欲語還休的痛苦眼神,若在電視上播放,肯定能大紅大紫,躍居‘師奶殺手’級的偶像人物,超過當年的馬景濤。”
“你們!”柏樂怡失笑, “你們這樣胡鬧,他們也信?”
“也許他們早膩了對方,正好趁此機會翻臉,”他雙手一攤,“我們不過是順便幫了忙而已。”
“對呀,”呂玲玲點點頭,“他們連起碼的信任也沒有,我和阿肯才講兩句他們就吵起來了,唉,本來想好的台詞都沒用上。”
“我還有一段精彩表演也沒能展示!”肯插話,“其實這對男女挺笨的,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巧了,哪會飄洋過海到了日本,還能在同一座山頭上、同一時間里遇上夫妻兩個分別的性伴侶?本想玩玩,讓他們出出丑也就算了,沒想到還真給他們鬧崩了!”
“所以我說他們也許早看對方不順眼了。”凱森愉快地總結。
“阿凱!”望著那張興奮的俊顏,柏樂怡感到話語被什麼堵住了,“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的。”
她知道,他這樣費盡心思地胡鬧,是為了什麼。
山風漸大,揚起她的頭發,這一回,她主動依進那副避風的胸膛。
胸膛一顫,似乎受寵若驚,頓時僵了。
——***——
“樂樂——”
隱隱約約,她聽到有人在喚她,睜眼一看,她看到了一個女孩子。
她發現,那是五年前的自己,穿著白襯衫,黑色及膝裙,頭發往後一束,扎成清爽的馬尾。她正捧著一個便當盒,步履匆匆,臉上掛著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會擁有的微笑。
那時候,她還在念書,翁家良還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除了打工,她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往翁家良住的小屋里跑。
那個和她一樣貧窮的男人,曾給過她許多承諾。
他說:“樂樂,我們畢業以後就馬上結婚。”
他說:“樂樂,我會掙許許多多的錢,以後我們一定幸福。”
他還說……
奇怪的是,她對這些隨口說出的話語深信不疑。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她思想單純,沒有見識過男人的狡猾;也或許,那是因為,她很愛他。
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和平時一樣給趕論文的他送晚餐。無論多累,她都會親手為他准備晚餐,盡管奔波于打工的速食店和翁家良的小屋之間,常讓她喘氣不已。
輕輕推開門,怕過大的聲響吵到他,然而,卻聽到一聲女孩子嬌媚的呻吟。
怎麼會有女孩子在他的屋里?長久以來,他的屋里只出現過一個女孩子,那就是她自己。而且,那聲音還是從床上傳出的。
很快她就看見了,屋子並不大,床就對著門,一幕勝過色情電影的畫面露骨地呈現眼前,那個熱汗淋漓擺動著身軀的男子,那個赤身裸體呻吟叫喊的女子,都是她熟識的。
她驚呆了,愣在門口。床上的人發現了她,一個慚愧地低下了頭,另一個則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原來是樂怡呀!”羅珊舒服地透一口氣,笑道。她的腿仍圈著翁家良的腰,似乎不讓這個已屬于她的男人退卻。
“你們……你們在干什麼?”半晌,柏樂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珊珊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嗎?雖然別人都說一個富家女和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做朋友是很荒唐的事,但她從沒懷疑過她的友誼,甚至,有一次翁家良生病,她打工抽不開身,也叫羅珊到醫院替她“照顧”他。
真沒想到,那一次的“照顧”,竟成為他們兩人萌生愛意的開始。
“干什麼?”羅硼大笑, “樂怡,你也不是小女孩了,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在干什麼。”
柏樂怡看向翁家良,希望能得到一個讓她好受一些的答案,然而他卻一言不發。
許久許久以後,她終于明白,翁家良所需要的一切,羅珊能給他,她卻不能。所以,他離開她追求更高一層的幸福,是很應該的。
除了放手,她還能說什麼呢?有人說,如果愛他,就應該給他他想要的。還有人說,他的心已經飛了,留著空殼還有什麼意思?任何說法,對她而言都只有一種結局,她只好認了。
只是,那以後的大半年里,她一見到食物就會嘔吐,尤其是她從前常常做的、翁家良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
還有,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會愛上男人了——再也不能愛了……
“樂樂,起來吃藥了!”一陣輕柔的呼喚將她從夢境拉回現實。
睜開眼睛,早晨的陽光就灑在床頭,陽光里有凱森的微笑。
柏樂怡摸了摸疼痛的額,終于想起,自己被山上的冷風凍得生病了。這是在京都的一間大酒店里,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為了愛情而傷透心的女孩。
“做噩夢?”凱森用毛巾擦著她汗濕的面龐,聲音里滿是憐惜,“都怪我,不該答應阿肯他們帶你去看什麼鬼日出的,害你發高燒。感覺舒服點了嗎?”
“好多了。”她依著他那健美的身軀,平緩噩夢帶來的急促呼吸。
昨夜,在發現她額頭滾燙之後,就是這副身軀抱著她沖下山。她躺在他懷中,朦胧間,感受到他奔跑的喘息,他被汗濕透的肌膚,還有,他那顆焦急憂慮的心。
若在平常,打針吃藥會搞得她痛苦萬分,但這—次,卻沒有感到太難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包圍著她,讓她沉沉睡去。
“櫻花好美呵……”視線漸漸清晰,她看到窗外滿是漂亮的粉色,仿佛整個京都的妖娆都在眼前了。
“喜歡嗎?”凱森笑,“這可是本帥哥犧牲色相,朝客房部女經理暗送了老半天的秋波才換到的房間喔!害我眼睛痛得要命!據說這間房是什麼什麼王子的專用房間,他就是喜歡這些櫻花才全年包下來的,幸虧今年他出了車禍弄斷腿,來不了京都。怎麼樣?面對本帥哥的用心良苦,柏小姐應該給些什麼獎勵呢?”
獎勵?他又要獎勵?難道又想偷吻她?
“放心,本帥哥還沒那麼喪心病狂,不會趁人之危的啦!”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他戲谑道。
“那你想要什麼呢?阿凱。”出乎意料的,她靠到床頭,緩緩一笑,“無論你想要什麼,這次都隨你。”
算是報答吧,報答他這些日子給予她的安慰。她柏樂怡是從不喜歡欠人情的。
“真的?”俊顏一怔,但馬上又恢復了笑容,“我想要什麼你都給?”
“嗯。”她點頭,仿佛決定把心一橫。
“我想要……”他忽然將手臂,繞過她的身子,指尖從脖子往下移動,至她的酥胸前,“我想要這個——你的心事。告訴我,你剛剛夢見了什麼?為什麼流眼淚?”
流淚?柏樂怡撫了撫自己的面龐……呵,是呵,之前為什麼沒有發現?曾幾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因為我夢見了自己的初戀。”她爽快地回答,笑容仍在,不過變得有些澀澀的。
“你的初戀?你跟翁家良的?”懷抱漸緊,似乎想止住她的顫抖。
但她仍在發抖。 “對,翁家良。我曾經愛過的男人,只有他,那段往事……太讓人難過了。”
“噓,樂樂,不說了,”凱森感到了她又要碎裂的心,後悔自己挑起的話題,“如果覺得傷心,就不要說了。”
“我不是傷心,真的真的不是傷心……”她捂住胸口,看見一滴淚落在自己的手上。話題已被挑起,她要繼續,這麼多年的痛苦她得找個機會將它一吐為快。于是,話語便像潰堤的河水,傾瀉而出——
“但是,有時候想起來仍是有些難過。那時候,我那麼愛他,他也那麼愛我,可為什麼一夜之間,所有的愛卻蕩然無存?我跟他這麼久的感情,卻被別人彈一彈手指就灰飛湮滅。我想來想去終于明白,原來只是因為一個字——錢。
“他跟我一樣,很窮,有弟妹要供,有父母要養,他想出人頭地又不願苦熬三十年,也只有這樣了。事後我去找過他,他說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家人。嘿,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家人!我還能說什麼呢?
“從那以後,我就告訴自己,什麼人也不要再愛了,什麼事也不要多想,只有賺錢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拼命賺錢,不擇手段,不顧途徑,但有時候數著錢,我心里會感到空虛,覺得什麼也沒有,只有這些紙……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老爸是個酒鬼掉進水塘淹死了,老媽只顧著兩個弟弟從不在意我。所以,這個世界上,錢是跟我最親的東西,我不會說自己賺錢是為了家人,我是為了自己——就是為了自己。
“明知道別人在背後笑我貪錢,但我還能怎麼樣呢?我也想象芷茵那樣做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玉女,生長在她那樣的家庭,有一個保護自己的丈夫。有時候真的好羨慕她喔,可惜她不知足……人大概就是這樣,總不知足的,像我,從前沒錢的時候想錢,現在有了一點錢,又莫名其妙感到難過……”
凱森摟著她,沒有阻止她的話語。聽說最好的心理醫生就是什麼也不用做,只靜靜地聽病人傾訴。如果她想說,就讓她說下去吧,如果,這能讓她心里好受。
她的敘述時而平靜,時而激烈,時而又有些神經質的癫狂……過了很久,聲音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淚水,從她迷茫的大眼睛里顆顆掉出,連續不斷。
“樂樂——”他不由發出一聲呢哺,輕輕將唇覆上,吻吮她的淚。
他還聽說,男人愛一個女人的時候,心里是會有疼痛的。現在,看見她的淚,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割得他心靈最柔軟的部份滿是血痕。這說明什麼?他……愛上她了嗎?
是吧,愛。
這個字讓他本來輕柔的吻發燙發熱,越來越激烈,從她的額直吻到她的唇,再一直往下,舔吮那顆淚一般的紅痣。“樂樂,我想要你……”他嘶啞的低語。說好不會趁人之危,但欲火已點燃,在這種時候,面對心頭所愛,就算自制力再好的男人也會變成猛獸。
“凱……”柏樂怡迷惘地看著他,她的精神已經疲憊,心也憔悴,再也無力抵抗。
“我不會傷著你的,會很舒服的,相信我……”一個翻身,他已將她壓在身下,邪肆的手撕扯著她的衣襟,褪掉她的底褲,堵上溫暖的舌,將她的驚呼吸入口中。
“是第一次嗎?嗯?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卻一再問這個愚蠢的問題,若換了平常,他肯定會笑死自己。但此刻,除了希望對方能被自己完全擁有外,問這句話,也能讓他知道該放多少分力道溫柔的待她。
“嗯。”她羞澀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感謝上蒼,沒有讓樂樂毀在那個姓翁的家伙手里。她只有他——她的將來,只能有他。
欲火燃燒了兩人。春光明媚的室中,飛揚的汗水,溫柔的呢哝,狂浪的喘息……交織。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3:33
第七章
“嗨,凱凱,媽媽來了——”
一大早,聽見那催魂似的門钟聲,凱森就知道自己的災難又來了。
果然,一肥一瘦兩個女人如強盜般闖進他的房子,嗓門震天。
“凱凱,為什麼這麼久才來開們?是不是房里藏了女人呀?”大太太笑。
“怎麼可能?凱凱的房子一向不讓別的女人進來,如果我們不是他最親愛的媽媽,怕是早被趕出去了!嘿嘿,藏了個男人倒有可能!”二太太把帶來的一壺湯放在桌上,“快,凱凱,趁熱把它喝掉,這可是家里大廚伯伯炖了一整夜的,如果你不吃他會痛苦得想去改行喔!聽說你剛從日本回來,日本菜那麼難吃,一定把我們凱凱整瘦了,讓媽媽好好看看……”
“小媽!”避開那只魔掌,凱森老老實實喝湯。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深深了解,對付敵人,要表面老實,骨子里狡猾。
偷偷看一眼臥室的房門,確定關閉嚴實,他暗暗緩一口氣。
那里面,睡著柏樂怡。
從日本回來的這幾天,他強行把她留在這幢山間小樓里,用盡各種方式把她愛了無數遍。從十幾歲起累積的“運動絕學”,統統用在她的身上。此刻,她累昏了,而他卻神采奕奕,仿佛吸收了日月精華。
曾經以為,在這方面他已經麻木了。沒想到這些日子,他卻如情窦初開的小男生,滿懷新鮮,試了一次又一次,總想要更多。
男人都是喜歡這種事的,但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感覺會更好,至少,不再是一只僅僅想解決生理需要的禽獸。
“咦?凱凱,媽媽發現,幾天不見,我們的乖乖更帥了!”大太太驚奇地尖叫, “你吃了什麼東西?怎麼面若桃花、唇似櫻桃?”
“大媽!”凱森皺眉抗議。面若桃花?唇似櫻桃?這些詞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嗎!樂樂聽了肯定會笑死。不過幸好,他從前為了聽音樂,把這間房子裝修得隔音效果極佳,就算外面殺人放火,里面的人也不會察覺。
“真的耶!”二太太湊上來,瞧個不停,“連眼睛都明亮了許多!怪事!”
“兩位太太,”他及時阻止她們的誇獎,“請問,你們到底有何貫干?”
“我們來幫你搬家呀!”她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搬家?”
“對呀,我們兩個是開路先鋒,搬家公司的人很快就到!”
“我什麼時候說要搬回去了?”他震驚的怒吼道。
“你沒說過嗎?”大太太故作無辜地聳聳肩,“你上次在電話里不是說,只要我們幫你買回那條鏈子,就答應我們一件事嗎?現在,我們要你做的——就、是、搬、家。”
“我……”一貫油嘴滑舌的凱森頓時啞口無言。
“凱凱呀,你可不能沒有良心!你可知道媽媽們為了幫你買那條鏈子,遠渡重洋,費盡了多少心思嗎?那可是俄國末代皇后戴過的古董項鏈耶,年代久遠到可以追溯至葉卡捷琳娜二世,顏色藍得像藍色多瑙河!
“媽媽們在拉斯維加斯賭場跟那個狡猾的老板談判三天三夜,還冒著被他手下一幫猛男狂揍的危險,才把這條鏈子贖出來。”皮包一拉,二太太抽出手帕接住說來就來的眼淚, “凱凱,你怎麼能夠說話不算話呢?你怎麼好意思欺騙我們兩個善良的老人家呢?”
“我……”當初為了盡快找回那條鏈子,輕易許諾,本也猜到會有幾分麻煩,但沒想到兩個老太婆行動如此快捷,在他還沒想出對策之前就跑來逮人!唉,他凱森縱橫江湖十多年,頭一次失算。
“大姐,趁這孩子發呆,我們快快行動!先把他的衣服搶出來,沒有衣服穿他自然得乖乖跟我們走!”二太太快速跑到臥室門前,奮力一推。
“等等——”凱森正想阻擋,卻被一只胖手抱住。
“乖乖,不要亂動,讓你小媽替你收拾。”大太太在背後說。
老天爺,他現在緊張的不是搬不搬家的問題,而是——臥室里睡著樂樂!
接下來這一刻,忽然變得很靜很靜,仿佛黎明前的黑暗,靜得不正常。有經驗的人會說;一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果然——
一陣尖厲的喊叫劃破早晨的寂靜,整幢屋子差點倒塌。聲音的制造者,二太太,跌跌撞撞跑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
“大……大姐,房……房里……”
“怎麼了?慌什麼?”大大太出身豪門,見過大場面,很能沉得住氣。
總不至于屋里有鬼吧?
“大姐,你說得沒錯,屋……屋里果然藏了個……女人!”
“女人?”青天霹雳,一向沉著的大太太頓時面如死灰,差點坐到地板上——女人?
相比之下,跳出一個鬼還正常些,可是……女人?凱凱的臥室里竟有個女人?
她三步並作兩步,沖進房里,目睹的景象讓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果然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正睡眼朦胧,躺、在、凱凱的、床上!
誰來告訴她,這是幻覺?
被驟然驚醒的柏樂怡,來不及穿好衣服,只得抓過被子蓋住自己。她不知道眼前兩個瞪著她的婦人想干什麼,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只知道自己也許會有麻煩。
“老媽,你們嚇著她了。”凱森連忙跑進來,將床上受驚的人摟在懷里,撫著她的背細聲寬慰, “別怕,這兩個冒失鬼是我的媽媽。以前不是跟你提過,我有兩個媽媽的嗎?”
“喔。”柏樂怡懵懂地點點頭。
凱森的媽媽穿得還滿像樣的,不像太窮的樣子。當然啦,太窮的人家也討不起兩個太太。可是……既然不愁生計,阿凱為什麼要去做那種職業呢?
頭暈!
她想不出來,這時,一個問句也不讓她有時間多想。
“你是誰?”大太太問。
“我是……”阿凱的媽媽們為什麼沒有表情?是反對她和阿凱交往嗎?大概老一輩的人都會覺得,沒結婚前就隨隨便便脫光衣服,躺到男人床上的女孩子統統不正經吧。完蛋了,給她們留下了這樣的不良印象……
“她是我的女朋友。”凱森宣布。
“女朋友?”
“說不定過陣子會結婚。”
“結婚?”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她們……會氣得跳過來打她嗎?柏樂怡心想,身子不由往凱森懷里一縮。
只聽又一聲尖叫,兩只母老虎果然撲了過來。
不過,她們臉上的表情好奇怪,不是憤怒,而是——笑得像兩朵盛開的牡丹花!
“你真是凱凱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畦,皮膚好光滑!身材也不錯!”
一左一右地努力擠開凱森,拉住柏樂怡的手問個不停——
“你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偷偷告訴伯母,我們也好早點幫你到法國訂婚紗、到卡迪亞店訂鑽戒、到夏威夷訂鮮花……如果凱凱這個壞孩子敢欺負你,不要怕,伯母幫你打他!嘻嘻,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做‘運動’?繼續、繼續,爭取早點出成果……先說好喔,你們至少要生兩個,我們一人抱一個,免得搶個你死我活……”
“老媽!”凱森把懷中又驚又羞的人藏進被子里,不滿地嘟哝。
“大姐,凱凱看樣子想趕人啦!”
“那我們就不打擾他們‘工作’了,你給搬家公司去個電話,告訴他們不用過來了,他們年輕人的確需要自己的空間,晤……我得快點去印請柬、訂酒店才行,結婚這種事得早點准備。哼,我們林家也要辦喜事了,前兩天宋太太還拿她兒子的結婚請柬在牌桌上炫耀呢,有什麼好了不起的?現在我們凱凱也要成家了,新娘子還比她們家的漂亮!”
“就是呀,大姐,一想到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有那種抱住懷里軟軟的、暖暖的小寶寶玩,嘿嘿,我就開心死了。快快快,我們辦事去!”
門一關,人迅速住外沖。兩只母老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快!
凱森如釋重負。至少,他不用再受搬家的困擾了,不是嗎?
“嚇著了吧?”趕忙打開被子,他生怕受驚過度的人一不小心被悶死了。
“她們……走了?”柏樂怡恐慌地看看周圍。
“走光了!”他笑,一雙手揉上她的肩,緩緩按摩,輕吐低嘎的耳語,“還好吧?昨晚累不累?身子還酸不酸?”
他還敢問?當然累了!昨晚幾乎沒睡著,身子被三番五次的折騰,都快散了!
“我來幫你塗點按摩油。”他賊笑著建議。
“不要!”她怎麼會再上當!每次塗完按摩油,看她身子稍微舒展,他就又乘機欺負她一回……不,不止一回!
但是,柏樂怡發現,自己的抗議是無效的。兩分钟後,一雙大掌將她全身摸了一遍,邪惡的唇也輕輕將她的肌膚吻了一遍。
另一場戰斗又要開始了……
——***——
“你有沒有發現阿凱最近特別活潑?”
一杯水果酒放到柏樂怡面前,抬眼望去,正好對上呂玲玲那張笑得很暧昧的臉。
“啊?那家伙一直都是這樣瘋瘋顛顛的呀,沒什麼特別。”她猛飲一口,避開灼人的目光。
自從日本回來後,那家伙就更加肆無忌憚地帶她出入各種公開場合,還硬逼著阿肯一伙公牛叫她“大嫂”,弄得她一進阿波羅的大門就臉紅。偏偏那家伙監視緊密,感到她稍有退縮就將其摟入懷中,前後左右均不得半點溜逃的機會,只差沒和她變成連體嬰。
此刻,舞池內,就算那家伙跟一群同黨在歡樂地手舞足蹈,也不忘每隔幾秒便朝她拋來數個媚眼,盡管她坐的地方燈光不算太明亮,這秋波也能准確地送到她面前。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奇跡——沒想到,奇跡終于出現了。”今天阿波羅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讓自家人關起門來樂個夠。呂玲玲也不再做中性化的打扮,一件露背連身裙將她的曲線勾勒得萬分妖娆。
“什麼奇跡?”柏樂怡不解。
“你呀——你就是他的奇跡。”呂玲玲笑著拍了一下傻呼呼的她的肩。
“呃?”談個戀愛而已,就算是奇跡了?
“我認識阿凱,算起來也有三四年了,”走進吧台,邊調雞尾酒,邊細細回憶過往,“還記得那時這間夜總會剛剛開業,有一天晚上,他到我這兒應聘。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耀眼的美男子。當時在場人都看呆了,不僅女人,就連男人也半天說不出話來,有一種目睹天神下凡的感覺。後來,我們幾個股東決定這里取名叫‘阿波羅”,就是因為我們有了這個像太陽神般英俊的人。”
提及凱森時,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和充滿柔情的笑靥,柏樂怡看了頓時恍然大悟,“玲玲……原來,你也愛他?”
回望了一下她,呂玲玲淡笑, “當然,誰能不愛呢?那樣一個完美的男人,有時候閒適潇灑,有時候熱情如火,有時候又像個大男孩般可愛,是女人都會愛上他的,我自然也會。不過這種感情只是一種憧憬——因為,我們都得不到他的心。撇開一大堆競爭對手不提,他的心埋得這樣深,誰也看不見,又怎麼會有把握讓他愛上自己呢?聰明的女人是不會作這種白日夢的,因為,會輸得很慘。”
柏樂怡低下頭,不言語。
自己……也會輸得很慘嗎?
“不過你不會的,”呂玲玲忽然聲音一場,“阿凱他對你不一樣。所以我才會說,奇跡出現了。”
“哪有什麼不一樣的。”懷著疑慮,她幽幽道。
“他看你的眼神、他對你說話的語氣、你出現時他的舉動,統統都跟平時不一樣。從前的阿凱很沉著,可是自從你出現後,他就越來越像個孩子了——我不是說他最近很活潑嗎?”
“可是……”她想找個反駁的句子,卻找不出來。
“樂怡,你在擔心什麼?說實話,大家都很想你能夠全心全意地接受阿凱。來,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她笑眼眨一下,“阿凱他家里很有錢喔!”
“有錢?”柏樂怡愕然,“有錢他還……還……”
“沒錯,這兒的確是牛郎店,不過,阿凱卻是最大的股東。自從他來了之後,就調來了一筆資金獨占這兒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因此阿波羅才能變成今天這樣豪華的場所,可這些錢對于阿凱來說,只相當于買一只不起眼的玩具。”
電光霎時劃過腦海他,阿凱,居然出身豪富之家?
原以為可以跟一個沒有背景的人輕輕松松談場戀愛,但沒想到……一絲不安湧上柏樂怡心頭。
“聽說阿凱是因為跟他老子吵架才跑出來的,”呂玲玲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突變的神色,繼續笑道:“他媽媽因為出身不好,所以一直沒能跟他老子正式結婚。在阿凱很小的時候,她就患了憂郁症,聽說……是在浴缸里自殺的。所以阿凱入股阿波羅,也有他自己的用意——像是要跟上流社會的男人對抗似的,他們玩女人,他就提供機會讓他們的女人玩男人。很好笑的想法,對不對?”
這些事,是他跟玲玲說的嗎?為什麼他從沒告訴過自己?雖然他跟玲玲認識的時間比較長,告訴她的事自然會比較多,但……想一想,總會讓人心里發酸。
“總之,如果你擔心阿凱是個沒出息的牛郎,那就沒有必要了——他家的公司遲早是他的,況且,像他那樣的男人,想出人頭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來,嘗嘗我調的雞尾酒,阿凱說你喜歡淡紫色,這杯怎麼樣?像不像下雨天里紫陽花的顏色?日本很多這種花,可惜上次去沒能看到,如果多待兩三個月就好了——阿凱說,過陣子他還會帶你去的。”
一只透明高腳杯擱到柏樂怡面前,那酒的顏色,一層粉,一層紫,正是她喜歡的。
“在聊什麼?”
舞池中的人狂歡完畢,熱汗淋淋的凱森徑直躍到柏樂怡身邊,低頭就含住她的唇,索一記辣辣的吻。只不過分開了片刻,一支舞的時間而已,卻讓他對這片櫻唇相思欲狂。
“阿凱,不要……”她避開他的狂浪,因為身邊有人。
但越避,他就追得越緊,直至完全得償所願,才舒服地歎一口氣,伸手攏過伊人紅紅的面龐貼住她的腰,大掌輕輕摩掌。
旁人的目光,他向來不會在意。
“好色情的畫面喲!”呂玲玲笑道:“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否則要遭人厭了。”說著,便轉身離去了,但笑容里卻有些澀澀的。
“她跟你多嘴多舌地說了什麼?”凱森蹲下身子,誘哄地問。
“你有什麼值得別人多嘴多舌的?”柏樂怡不動聲色地笑。
“當然……沒有。”他故作輕松地跳起來,牽起她的手,“喲呵——樂樂,吃宵夜去喽!”
看來,他,並沒有告訴自己實話的打算。
柏樂怡嘴角仍是甜甜地上揚,但一顆心,卻沉了下來。
——***——
車子停在珠寶行門前,凱森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解開安全帶,只微笑著叮囑,“在這兒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柏樂怡不安地四處望望,“把車子停在這里,可以嗎?”
這是正門口,堵著別人的店面肯定會挨罵,況且這里還是最有名的珠寶店。
“不怕,只一會兒,他們應該不介意。”凱森自信滿滿地回答。
很快,柏樂怡就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有自信了——這家伙還未踏入店門,就有經理級人物滿臉是笑的迎出來,必恭必敵對他點頭哈腰,仿佛小國外交官迎接大國總統。
這樣看來,玲玲的話不會有錯,他,果然出身于有頭有臉的人家。
難怪他可以有兩個媽媽,難怪在那個什麼溫家的花園宴會上,他會廣受歡迎!
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這種感覺在玲玲對她說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隱隱存在了,如今更是清清楚楚的呈現眼前。
她沒有信心。一開始對這段感情就不曾有,現在更加蕩然無存。
即使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貧窮似從前的翁家良,她都無法把握,伺況他是凱森,相貌絕美,家財據說萬貫。多少名門閨秀仰望著他,而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孩子拿什麼牽絆他?
或許愛情剛開始是有的,在他還覺得新鮮的時候,但日子久了,被如流水的歲月一沖洗,再多的激情也會變得平淡。
不如,趁現在還能全身而退的時候……分手吧。
只有兩分钟,在她思緒轉折的一刻,凱森就出來了。他說得沒錯,果然很快。
“阿凱——”一個女人從珠寶店里追出來,挽上他的臂。
是她?那夜在阿波羅戴著瑪麗安皇后面具的張太太。
“阿凱,這段時間跑到哪里去了!害人家打遍了電話也找不到你!”張太太對凱森的回避視而不見,他往前,她就往前,他左轉,她就跟著轉圈,就差沒扳過他的臉對著自己,“討厭啦,總是躲著人家,是不是李蝶心那個女人挑撥的?唔……我新買了艘游艇,這個周末陪我出海好不好!我這艘游艇可比李蝶心的漂亮多了,行駛時船身很穩,船艙也大。好不好嘛?”
柏樂怡忽然發現,做女人真是可憐,要對著一個男人百般討好,還得不顧自己的年紀裝出天真妩媚的少女風姿。
“張太太,我剛剛好像看到張先生的秘書……”凱森不留情面地抽回自己的手。
“在哪?”笑臉一僵,張圓的嘴合不攏。
“街角那邊,現在拐過去了。”凱森推開難纏的她,鑽入車子,門爽快地關上。
他掠掠頭發,播搖頭淺笑,卻發現柏樂怡正瞪著自己。
“樂樂,怎麼這種表情!嗯!”伸出手指輕撫她的面頰,想把她逗樂。
但她不但沒有樂,連同目光都有些憤憤的。
“吃醋了?”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並且很為這個答案歡喜,一把將怔怔的她摟入懷中,掏出一只絲絨小盒子,笑道:“打開來看看。看了,你就不會吃醋了!”
“對于被你丟棄的女人,你都是那樣嗎?”依偎著他的胸膛,柏樂怡低低問。
“誰?”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她從來就不是我要的,所以也談不上‘丟棄’。樂樂,你真的吃醋啦!”
她不言不語的垂下眉。
“我們還是來看看這個吧……不敢看?不要緊,我來幫稱打開……锵锵锵!”將開啟的盒子高舉到她面前,“驚喜吧?趕快笑一個!”
她先前已經猜到這盒子里裝的是什麼。一般,這樣小巧的絲絨盒子里,只會裝著一樣東西——戒指。而男人送給女人戒指也只會有一種含意他在向她求婚。
這的確是一枚漂亮的鑽戒,光澤與顏色勝過了這些年來她見過的所有鑽戒。如今,這枚鑽戒已被套入她的手指,但她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是緩緩的將它脫下。
“怎麼?不喜歡這個款式?”凱森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慌,但仍用笑意掩蓋著,口氣依然輕快,“不喜歡不要緊,我們再去買個別樣的。現在的設計師都好土,一點也不討女孩子喜歡,這個款式配我們樂樂確實俗氣了點,扔掉它!”
“阿凱……”她想說話,話語卻被他一連串的計劃堵住——
“我們六月份結婚好不好?那時候天氣不冷不熱,你穿什麼樣子的婚紗都可以。蜜月想去哪里度?日本剛剛去過,再去一次也行,去看你喜歡的紫陽花……歐洲、澳洲也不錯,或者你想去沙漠探險之類的本帥哥也奉陪……再不如我們哪里也不去,找艘游艇飄到附近的海灣里,互相愛個夠!”
“阿凱,我不想……”
“噓!”他俯下身子吮住她欲言的唇,狠狠的,直到吻得兩人不得不喘口氣,低啞嘶啞的話語才輕輕吹在她耳畔,祈求一般,讓人聽了胸中泛起疼痛, “樂樂,不要拒絕,不許說‘不’。如果你說一遍,我就吻你一遍,直到你說不出話來為止。”
“你能阻止我說,但你能夠阻止我想嗎?”沉默良久,柏樂怡開口。
“為什麼?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嚴他看著她,目光仿佛陰雨的天空,灰蒙深沉,卻仍含著一線渴望的光線。
她轉過頭去,不看他。因為她知道,如果再看下去,她會舍不得。
長痛不如短痛。就這樣,分了吧。
“阿凱,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陪你一個月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苦澀得發顫。
“因為我答應幫芷茵。”他傻傻地回答。
“不,是因為我收了芷茵的錢。她本該付給你的兩百萬在我這里——我是因為想掙這筆錢,才跟你在一起的。”
一點一滴消逝的時間,在這一瞬無聲無息了,仿佛滑進了某個沙漏里。
“不是的,”凱森笑了,笑得很費力, “你在騙人。不想嫁給我也不要騙人嘛,樂樂真壞!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先來個愛情馬拉松,十年八年後再結婚也不要緊,本人身體健康,有得是時間等。不要……”一開始就判我的死刑,樂樂。”
“我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愛什麼人了,有從前的那次,就夠了。”柏樂怡鎮定地抬起頭,看陽光下的樹影在車窗上晃來晃去,“從那以後,我最愛的大概就只有錢了。”
“撒謊!”他的笑容收斂了,前所未有的急躁顯露出來,“樂樂,我跟剛剛那個女人真的沒什麼!就算從前應酬過,現在也什麼都沒有了,不要吃沒必要的醋好不好?”
他還真當她在生氣?這樣也好,就讓他以論吧,正巧多了一個分手的借口。
“順便提醒你,約定的時間,一個月,明天就到期 了——所以,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幽幽地回眸看他一眼,只一眼,不敢多看。
然後,她忽然推開車門,以最快的速度朝馬路對面跑去。
“樂樂……”凱森丟下車子,想追。
但,他追不上了。
紅燈熄滅,綠燈亮了,整條街道霎時車水馬龍,阻斷了兩人,連視線,也被沖散……
柏樂怡氣喘吁吁的跑至街角,停下步伐扶著一堵牆,淚水也隨之流了下來。
這些日子,他給予她的一切,是那麼美好,說不動情是騙人的。但她跟他,會有將來嗎?
如果沒有,不如就帶著回憶過一輩子吧。
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破損,惟有回憶是越積越多,越想越甜的。
這一切,像個夢。時間到了,夢也該醒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3:53
第八章
那天以後,柏樂怡就病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不哭,既然不能哭,那麼就生病吧——病,是排解痛苦的最好方法。
在床上躺了三天,電話不接,買賣不談,飯也吃得很少。當年失戀後的症狀又回來了。奇怪,明明是她甩了別人,為什麼卻比慘遭拋棄更多了一份空虛?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但外表的堅強終究抵擋不過內心的脆弱。
“樂樂,我們來了!”
還未應答,臥室的門就被強行推開,兩條人影竄到了她的床上,如同惡狼撲羊。不用看,就知道膽敢這麼做的只有兩人,江芷茵和方楚楚。
“樂樂姐,聽說你又要絕食了?”方楚楚賊賊地笑,“絕食好,絕食可以減肥。”
“不過她天天躺在床上,減掉的肉搞不好會長回來喔!而且還有患上胃病的危險,得不償失!這個減肥計劃不太好耶……”江芷茵抓起床頭一顆紅蘋果,“咔嚓”大咬一口, “唔……樂樂,柏媽媽買的蘋果好甜,是溫室蘋果?反正你也不吃,全給我吧!”
真傷腦筋,這兩個人,哪里跟她們熟到這種地步了!居然跑到人家家里大吃大喝,附帶冷嘲熱諷!
“你們今天怎麼會有空?”楚楚不用上學?茵茵不用盯著她老公?
“我們聽說你日漸消瘦特地來看你的,怕晚來一步就見不到最後一面了……”江芷茵惋惜地牽過她的手,語調中有無限哀憐。
方楚楚與她一唱一和,“對呀,樂樂姐,你就安心地絕食吧,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會送花給你的,可不是紙扎的白花喔,我一定買鮮花!你喜歡什麼品種!雖說掃墓大都用菊花,不過現在不是秋天,藍色的‘勿忘我’好吧!這名字聽來不錯……”
“你們兩個,想咒我死?”柏樂怡抓起一大一小兩只玩具朝她們壞壞的笑臉扔過去。
“嘿嘿,”江芷茵接過櫻桃小九子,“我們哪里是咒你死?分明是你自己想尋死!後事要不要先交代一下?我們兩個好歹也是你的難友,遺產總得分一點給我們吧?嗯……我想要你架子上那排書!”
“我要你臥室里的玩具!”方楚楚抱過一只大大的龍貓。
“閉嘴!”柏樂怡頓時精神振奮病相全無,只差下床趕人。
“我說過我老姐在裝病吧,你們還不信!”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時髦少年,捧著大滑板,發間挑染一縷明黃,正在邪笑。
“柏樂源!你少在煽風點火!”柏樂怡開罵,待她看清他的外貌,不由勃然大怒,“你……你這是什麼鬼打扮?”
“好看嗎?我剛去美容院染的。”柏樂源伸過腦袋,故意讓她看個仔細,“花掉了我一個月的零用錢喔!”
“好看!好看!”方楚楚接話,用指尖撩了撩那縷黃毛,“是哪間美容院?我也要去染!”
“等一下我帶你去!”他慷慨地回答。
“你敢!”柏樂怡猛然一拍床頭櫃,“等一下你回來再敢出現這種打扮,這輩子都別想向我要零用錢了!還不快點去把這種洋鬼子的頭發洗掉!”
“哈哈哈!”壞小子指著親姐姐,發出一串笑,“懂得拍床頭櫃,還拍得挺響,說明痊愈了!我就知道老姐一受刺激就會勵精圖治,故意去染了縷黃毛逗她,還真見效!你們知道嗎,當年她想自殺的時候,我和老二也是用的這個法子,把她從死神手中奪……”
“我才沒有要自殺!”她反駁。
三張嘴異口同聲道:“那你干嗎絕食?”
“我也沒有絕食,只不過是有點感冒……”還嘴硬。
“喔,原來只是小感冒呀!”江芷茵點了點頭,“我們還以為是你失戀了!”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失戀?之前她真的在戀愛嗎?真的是……“愛”嗎?原以為那場荒唐的風花雪月不過是一場金錢的交易,散了也就散了。但此刻經這詞語一提醒,她才發現,原來一切並非那麼簡單。其中,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愛”呵。
“楚楚最近在做些什麼?聽說你交男朋友了?是誰?”沉默之後,柏樂怡笑了笑,努力轉換話題。她一向懂得掩飾自己,不是嗎?
“不告訴你!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方楚楚抱著龍貓沿著床跳,聲音輕快得像唱歌,“除非你也告訴我——你是不是失戀了?”
“茵茵呢?你家那部機器開動了嗎?”裝作沒聽見,她扭頭看比較老實的江芷茵。
“你是說我家阿駿?唉,他呀……”她無奈的攤手,“還是沒有開竅。”
“老姐真狡猾!我們問她的事她甩都不甩,憑什麼她問我們的問題就要一五一十回答?”柏樂源插嘴,“茵茵姐,不要理她!我老媽請你們到客廳吃甜品,她做了椰汁西米露。”
“好耶!好耶!我最喜歡吃這種甜甜的透明珍珠了!”方楚楚反應最快,守門而出。
“正想請教柏媽媽西谷米要泡多少分钟才會煮得好,阿駿也愛吃這個。”江芷茵萬分同情地看看柏樂怡,表示自己現在有“正事”要辦沒空,也一溜煙消失。
剩下柏樂源,他上前拍拍老姐的肩,語氣沉重,“親愛的姐姐,我們知道你厭食,所以……就不勉強啦!好自為之吧。”
于是門一關,剛才還擠得要命的房間,空了。
他們想造反!柏樂怡捶床大怒。哼,這群家伙,好意思自稱是她的至親至愛,現在她生命垂危,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就跑去享受甜品了!她要出去客廳,掀翻他們的桌子叫他們好看!
股著拖鞋,扶著牆走。三天沒下床有點頭重腳輕。她正想踢開客廳側門,忽然聽到方楚楚細聲道——
“凱森哥哥他……”
柏樂怡心中像被什麼撞了一下,步子止住,耳朵不由撐大想聽個仔細。
“……他說的也算是一個好辦法。”江芷茵接話。湯匙碰著瓷碗發出悅耳的攪拌聲。
“可是茵茵姐,你結婚了耶,萬一真的擦搶走火……”總不太好吧?”方楚楚像對什麼事心存疑慮。
“嗅!”她一聲歎息,“我也不想呀,但阿駿他真不愧是金牛座的,人家給一鞭子他才走一步,或者根本不走,急死我了!剛開始他看到阿凱跟我在一起還有點反應,現在居然視而不見了,還說什麼‘你在家太悶了,出去交些聊得來的朋友也好’!
“他也不想想這個朋友是個男人,還是個英俊無比的男人,他就對我這麼放心?或者他覺得我人老珠黃,沒有紅杏出牆的本領了?不行,這一次要采取點實質性行動才可以!”
“不過我覺得去酒店開房間總有點那個……”方楚楚猶豫地說。
去酒店……開房間?柏樂怡頓時覺得有股電流在自己的體內上竄下跳。他……怎麼可以背著她這麼做?才分開幾天,就要跟別的女人翻云覆雨?心被電流一激,不住的顫悸著。疼痛的感覺被努力壓抑數天,但最終還是來了。
“我想通了!”江芷茵語氣好比壯士斷腕,“反正男女之間不就是那麼回事嗎?如果到時候真的擦槍走火,就讓它走火好了!阿凱那麼帥,我也不吃虧,這輩子就只有霄駿一個男人也太虧了!況且我還付了一大筆錢,不做白不做!”
可惡,該死的茵茵,她居然在這種時候雪上加霜!居然說什麼她“想通了”!居然要……勾引阿凱!柏樂怡感到眼圈濕濕癢癢的,像有什麼東西在里面打轉,模糊了她的視線……
“姐,你站在這里干什麼?”從廚房踏出的柏樂源,看到貼著牆壁發愣的人,像捉到賊似的大喊。
“我……”擦擦眼睛,她無言以對。
“喔!我懂了!你在偷聽!”他哈哈大笑,“或者想偷吃!”
“才沒有呢!”厲聲反駁,卻發現聲音不厲,底氣也不足了。
“餓了就進來呀,我們還留了一碗給你哩!”
江芷茵和方楚楚聞聲探出腦袋,笑盈盈的。
“我懶得跟你們說!”柏樂怡轉身想逃,卻被方楚楚堵住。
“樂樂姐,唔……跟你商量件事,我想要你這只龍貓的玩具,好不好?”
什麼?這只龍貓?
這個龍貓肥肥軟軟,還是去日本時阿凱送的,由大到小一共十二個。有純白的,有淺灰的,有深藍的。最大的半個人高,靠著無比舒服,最小的只能掬在掌心里,可愛非凡。阿凱說,用來做抱枕可以暖手暖身,還可以當他不在、無人陪她的時候暖她的心。
她……怎麼舍得把它們送給別人?
“好不好嘛,樂樂姐,我一直就好想要一只龍貓睡,小時候看電影就好喜歡它!反正你那里還有那麼多個,這個大的,就送給我嘛!”方楚楚拉著她的手撒嬌。
“你可以自己上街買一只呀。”她冷冷回答。
“人家去過了,可是沒有賣。上次有家店從日本進了幾個馬上被抽空了!剩下一些仿制品,全沒有這個抱著舒服!樂樂姐,你就答應人家嘛……大不了,我去買只泰迪熊補償你?”
“不行,這個不能送你的!”柏樂怡情急的伸手去搶,卻被方楚楚一個躲閃,撲了個空。
“嘻嘻,我知道樂樂姐最好說活!這個,我就先抱回家去啦!”她蹦蹦跳跳的跳到大門口。
“楚楚,你敢!我打你喔!”柏樂怡追到門口,沒在意拖鞋已飛得東一只西一只,奮不顧身地撲向那只龍貓,直到將它緊緊抱入懷中,才深深舒一口氣。
“姐,一個玩具而已,干嗎弄得雞飛狗跳的?你看你,臉都綠了!”柏樂源像在看好戲。
“不給就是不給!”她氣呼呼地嚷嚷,直奔臥室並砰然甩上門,卻沒發現身後的三人,一副好計得逞的表情……
該死的凱森!可惡的凱森!殺千刀的凱森!沒事送她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做什麼?害她跟好友翻臉,被老弟嘲笑!那個罪魁禍首現在一定在某處逍遙快活,跟他的張太太、李小姐卿卿我我,完全不顧她在這里沒飯吃、發脾氣、掉眼淚、傷心傷肺!
柏樂怡揪著床單,越想越氣,淚水也終于開了匣門,奔騰不息。
“樂怡,”不知什麼時候,柏媽媽輕輕推門進來,坐到床邊,細細柔柔勸慰,“你到底怎麼了?干嗎跟茵茵她們吵架?”
“媽……”她吸著鼻子,抹著眼睛坐起來, “我……”
“好了,好了,出來吃飯吧。茵茵她們走了。”
她們……走了?是生她的氣了嗎?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瘋瘋傻傻已經好多天了,生活還要繼續,一切,該回到原來的軌道上才好。
“媽,”半晌,待淚流干了,柏樂怡似下了決心,冷靜地開口,“你上次不是說……隔壁王太太人緣很廣嗎?”
“對呀,怎麼了?”她一臉茫然。
“請她幫我……找個合適的人吧。”活語如此簡單,況出來卻萬分艱難。
“什麼?樂樂你……終于肯相親了?”柏媽媽頓時喜出望外,拍著她的手連連道:“好好好,我馬上去跟王太太說,叫她幫你物色一個好男人!阿彌陀佛,我們家樂樂終于想通了……”後面半句,算是感謝老天爺開眼。
“老姐,你真的想清楚了?你條件不差呀,干嗎要學人家去相親?我覺得凱森其實不錯的。”陰魂不散的
柏樂源又跳了出來,沉著臉說。
“凱森?”床上的淚人一驚而起, “你怎麼知道……”
“觊森……”床邊的柏媽媽迷惑問道, “他是誰呀?”
“上次你喝醉,他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們聊過一次。媽,這個人不錯的,是姐姐的男朋友,長得人模人樣又健談,態度也好,比那個姓翁的好上不知幾億倍!”
“怎麼?樂怡,你有男朋友?”柏媽媽感到吃驚。
“媽,別聽樂源亂說,只是普通朋友!他家很有錢的,我們高攀不上。總之,相親的事,我叫你去辦你就去好了!”無視母親瞪得老大的眼睛,她鑽進玩具堆里,不願將頭抬出。
只聊過一次,就覺得他好了?那家伙的魅力還真難以抵擋呀——把女人迷得暈頭轉向也就罷了,就連這種桀驚不馴的小男孩也一次被搞定?
這樣的男人,還是避開得好。看來,不相親是不行了。
——***——
他們終于來了!
柏樂怡壓低自己的帽子縮到沙發角,生怕被人發現。
在這間酒店的大廳里坐了三個多小時,腳已有些發麻,只為了一個目的等待這對“奸夫淫婦”的到來!
她覺得自己近來越發古怪了,說好要忘掉那個男人,說好不插手他和茵茵的事,但一聽楚楚透露他們今天會在這間酒店約會,她就不自覺地尋到這里來了,像要阻止什麼……
但她能夠阻止什麼呢?她有什麼權利?她能做的,只是坐在這兒看那對璧人並著肩,說說笑笑地走進來。
陽光穿過玻璃,映到她蒼白的唇上,晶瑩剔透的光線似乎能把所有的陰暗照亮了,卻暖不了她寒涼的心。躲在綠色盆栽後,她的手如同置于冰天雪地中,瑟瑟發抖。
“咦?這不是樂樂嗎?”迎面而來的江芷茵不知怎麼地,竟看到了她。
見鬼!她偽裝成這樣,居然也被識破了!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的語氣中滿是驚奇,“還戴著這麼大一頂帽子!”
“我……約了人談生意。”柏樂怡只好除掉頭上的重負,用指尖理了理亂發。
低下頭,地上有兩雙腳。一雙纖細小巧,是茵茵的。還有另一雙,穿著發亮的男士皮靴——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誰的。
這麼久不見,他……還好嗎?有沒有像她一樣,茶飯不思,心中飽含著想念?
呵,應該不會。他那樣的男人,勾勾手指就可以建立起一座後宮。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又是你的珠寶生意?”江芷茵在笑。
“呃,是呀。”她像做賊一般,支支吾吾的。一向健談,此刻卻如同被什麼咬斷了舌頭,只能說出無意思的簡短語句。
好想看看他哩……現在只要稍稍抬頭,就可以看到思念了多日的他,但心里卻像有只鑼鼓在敲,咚咚咚,讓她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
“茵茵,我們該上去了。”他,終于開口了。聲音如昨,清淡如風的沒有絲毫緊張。
柏樂怡再也忍不住,脖子一揚,對上了凱森的面龐。
呵,他的臉還是那麼英俊,干淨的不帶一絲頹廢的胡碴。他神情冷冷,目光飄忽……好像瘦了一點,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自己難過,所以也希望他傷心——為自己而傷心。
“是呀,我們也該上去了,不耽誤樂樂你跟人談生意。”江芷茵仍在笑。
柏樂怡忘了自己當時回答了些什麼,只知道他轉身走了,牽著茵茵的手。
他沒有看自己,哪怕是一眼。他也沒有跟自己說話,哪怕是一句。
他的態度,就像是對一個陌生人。
她跟他,怎麼會是陌生人呢?曾經,那樣親密……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柏樂怡用手背抹了抹欲落下的淚,追到電梯門口。
但電梯的門早巳阖上,他們上去了……開房去了。
著急地仰著頭,愣愣盯著那跳躍的樓層數字,直至脖子發酸也依然仰著。
十五層,數字停了。原來,他們的房間在第十五層樓,他們……將在那里做她和他曾做過的事……他會吻茵茵嗎?會像從前對待自己那樣對待茵茵嗎?那曾經專屬于她的溫柔,現在,將要被另一個女人分享了……
柏樂怡靠在電梯邊,抽動著肩膀,放縱地哭了。
還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丟臉地哭。但,傷痛支配著她,她已沒有辦法。
“小姐,小姐,您沒事嗎?”一名服務生走過來輕聲問。
她抬眸,發現整個大廳的人都在看她,詫異的目光像一支支利箭朝她射過來。
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人。
雷駿!茵茵的丈夫。
這位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此刻像換了一副面孔,正扭曲著臉、怒氣沖沖地奔向一座電梯。他是來捉奸的嗎?
柏樂怡很了解那種表情,那種跟她同樣的表情,所以,也能了解這個男人的企圖。
“糟了!”她猛然醒悟,急急按下電梯鈕。
如果……這個男人也傷痛到極點,那麼阿凱豈不是會有危險?得罪了一個當丈夫的男人,不管他是否愛自己的妻子,憑著他受損的尊嚴,打一架已屬便宜,更有甚者,說不定會動刀動槍……
柏樂怡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第十五層樓。但她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一個房間,只能拖著焦急踉跄的步子,在走廊上來來回回,不知所措地奔走。
倉皇中,她終于看到了凱森,看到一扇推開的門邊,雷駿揮起一拳,朝他擊去……
“阿凱——”擔心的叫喊脫口而出,她飛一般沖過去,護在那個男人的面前——那個男人,她深愛的凱呵。
拳擊中了她的面頰,頓時紅了一片。但她並不覺得痛,只是轉過身去,看那身後的人有沒有事。
“阿凱……”她撫住凱森的面龐,似乎慘遭那一拳的是他。
“樂樂,你怎麼在這兒?”江芷茵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剛開口,卻被憤怒至極的丈夫奮力一扯,不容分說的帶離現場。
周圍安靜下來,似乎有許多匆忙的腳步聲,然後,腳步聲遠去了。
柏樂怡凝望著凱森的眼,她發現那瞳孔里有一個十分狼狽的小人兒,還有一絲酸楚的痛。
“進來!”他忽然擁住她,將她帶入房內。
“不,我只是路過……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我該走了……放我走!”她語無倫次地反抗,想逃。
但她逃不掉了。凱森雙臂一緊門一踢,將她狠狠抱起,扔到地毯上。
“還敢說你是路過!再說一次試試看!”他驟然嘶吼,目光閃亮得刺人。
這樣的阿凱……好可怕。再也不是平時那個潇灑閒適,愛開玩笑的阿凱了,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要將她的皮剝下來似的。柏樂怡驚呆地瞪著逼近她的步子,撐著地往後挪。
“你敢說你來這里不是因為擔心我?如果你敢,你就說!”凱森將自己的襯衫一撕,絲網破裂的聲音刺入耳膜,扣子叮叮掉了一地。他的大掌托住柏樂怡的脖子,粗糙的指抵在她的耳後、熾熱的唇舌一舉將她的小嘴占有。
“你敢說你來這里不是因為愛我?如果你舍得我傷心,你就告訴我!”
“呵……凱……不要!”柏樂怡搖著頭,只覺得神志往下沉,往下沉,就要沉到最深的潭底去了。她伸手想抓住什麼求救,但卻連一株浮萍也抓不到。眼前,只有這個想逼瘋她的男人。
“還敢說不要?”他邪肆地笑著,挑逗她已經呈現粉紅色的身體,指尖滑過她的全身,引起她一陣悸動,“如果你想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就再說一遍!”
他在說……什麼?這一輩子?只是這短短一個多星期,她思念他都快瘋了,怎能熬過一輩子?
她不要!不要再也見不到阿凱!哪怕他們不能長相厮守,只有這樣短暫的狂歡,她……也甘願了。
“凱……”她停止了反抗,攀上他的肩,掌心深深按著他古銅色的肌膚,深深吸進他海鳥般沉郁動人的氣息,讓他的汗水跟自己裸露的身子融合。
他一怔,似乎沒料到她的反應。但很快,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呃——”她摟緊他的脖子,跟隨他一起瘋狂。
這種親密無間的結合,這種痛徹心肺的愛戀,這樣狂野的舉動,她從沒經歷過。
她感到天旋地轉。
“樂樂,還好嗎?”隔了好久,氣力已耗盡時,他將她抱至床上,輕輕摩挲著她。
她倦得已經不能再倦,迷迷糊糊應答著,享受著他的體溫沉沉睡去。
“傻樂樂。”凱森低低地笑,將懷中的人圈緊。
原想威逼利誘,非要她答應不再離開為止,但看著她的睡容,又不忍喚醒她了。
樂樂愛他,他知道,可是,要怎樣才能讓樂樂說出愛他的話語?
她曾經受過的傷害太深,要誘她說出這一句話,太難了。
只有等。耐心地等她的心康復,等她能完全擺脫噩夢,走入陽光。
但,他發現自己有些心急,已經按捺不住了。
今天的這一切,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傻樂樂是不會知道的,他已經做了完美的計劃,要將她一步二步,引入他的懷中。
不著急,慢慢來,他有得是時間。
凱森打了個呵欠,抱著枕邊人,進入夢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4:12
第九章
“樂怡,害你親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只不過有件事……想問清楚。”
一跨進李家別墅的大門,李蝶心就迎了出來,似乎等待已久。這個昔日趾高氣揚的大小姐,為何忽然換了態度?語氣中,還透著神秘。
柏樂怡莫名其妙地被她牽引著,進入隔音良好的書房。密不透風的房內,早有水果茶點擺上,只見李蝶心親自倒過一杯咖啡,並吩咐下人統統退出、不得打擾。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柏樂怡迷惑。看這架式,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上帝保佑,不會又是叫她制什麼“古董藍鑽”吧?上回已搞得她人仰馬翻,再來一次,豈不是要叫她直接住進精神病院了事?
“喏,這是上次那件貨的支票。”李蝶心笑容有些古怪,“本來早該送去給你,不過因為訂婚的事搞得我暈頭轉向,所以耽擱了。”
就是這件小事?那也太鄭重了吧!從前兩人做交易的時候總是李蝶心派人把支票送給她的,什麼時候這樣大費周章過?
“另外……還有件事。”話語一轉,笑容斂去。
她就知道,定有下文!
“有什麼事盡管說吧,是要再制一件首飾嗎?”柏樂怡索性把話說出來,受不了對方的支支吾吾。 “不過,我不敢保證十全十美。”
這話不假,上次那件能蒙混過關多虧了阿凱。但現在……叫她到哪里找那個手藝非凡的老匠人去?
那天,在酒店纏綿了一晚之後,第二天早晨醒轉柏樂怡就後悔不已,外加羞愧不已。她不該一時情急把持不住自己,不該心神激蕩,渴望他的……肌膚。總之,她頭一個反應就是趕緊逃跑!
但凱森摟著她,讓她動彈不得,看他笑容燦爛低喚著她的名字,又把她的全身細細密密重吻了一遍,她的心就發酸發澀發疼,身體也再次興奮地迎合了他。
直至下午,兩人才離開酒店。他頑皮地說,要把她鎖在山間那幢小樓里,一輩子不再讓她離開了。
知道他雖然是開玩笑,但若惹惱了他,這種瘋狂的舉動他是絕對干得出來的。她害怕了——不是怕被囚禁自己的身,而是怕被囚禁自己的心。倘若有一天,他改變主意,她將死無葬身之地。
于是,她謊稱自己想吃街角的油炸牛奶,騙他去買。而她,再一次逃了。
她記得當時自己坐在車里,看他興致勃勃跑去買食物的背影,淚水刷刷地流了下來。
陽光很明亮,是春天里可貴的好天氣,清爽中帶著一絲微動的風,那金色的溫暖從車窗映進來,照得她的眼中滿是小光圈,混同淚水,模糊一片。
他的背影,就在模糊中,消失。
那一刻,她有點恨自己——他那麼信任她,為了討好她去買那種不起眼的街邊小吃,她卻騙了他。
他……一定不會再原諒她了。
“這次不是要跟你訂貨。”李蝶心將她的思緒喚回。
“那是什麼?”除了“訂貨”,她想不出兩人間還會有別的交集。
“樂怡,”她歎了一口氣,神情嚴肅,“你跟我說實話,上次那條鏈子……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有什麼問題嗎?”那天在電話里,不是說“過關”了嗎?難道她想退貨?唔……錢已經收了,可沒那麼容易吐出來。
“我發現……”李蝶心走至保險箱,取出那條鏈子,“我發現它……好像是真的。”
“呃?”柏樂怡滿臉茫然,像是聽不懂。
“因為我把事情告訴了喬治……也就是我的未婚夫,但他非常肯定地告訴我,這條鏈子是真的,還說我在跟他開玩笑。”
“不會吧?”那個老匠人的手藝也太離奇了吧?簡直是點石成金的魔法師!
“樂怡,你不要瞞我,”李蝶心滿臉誠懇,“我知道上次逼得你太厲害了,沒想到……你居然幫我把鏈子贖回來了。我李蝶心不是一個貪便宜的人,贖金是多少?我會盡可能還給你的。現在跟那時候不同了,我爹地看到跟喬家聯姻已成定局,一高興,又幫我辦了張金卡,還有喬治,也經常問我缺不缺錢花,所以……”
“等等!等等!”柏樂怡只覺得昏頭昏腦, “你說——這玩意是真的?你確定不是喬先生為了掩蓋自己不識貨撒的慌?”
“不會的,”她一笑, “他親自帶我去他家的珠寶行,找了三個資深鑒定家,用了十二種方法鑒定給我看。每一個人、每一種方法,都表明這個是真的!”
真的?上帝是在跟她開玩笑嗎?這個,居然是真的?
“可……這是凱森找人做的呀!”柏樂怡傻愣愣地說。
“原來是阿凱!”李蝶心恍然大悟,舒了一口氣,笑容頓時熠熠發光, “我就說哩,樂怡你哪來這麼多錢?原來是阿凱!那麼一切都好解釋了。”
“解釋什麼?”她愣愣的仍是一副白癡相。
“憑阿凱他家的財力,能買下這個一點也不奇怪。樂怡,你還不知道吧,阿凱家很富有喔!嚇一跳吧!他跟他爹地鬧別扭才搬出來的,還賭氣似的與人合伙開了那間阿波羅,這樁奇聞上流社會都傳遍了,都誇阿凱有性格。我們這些從前跟他熟識的朋友,有空也會到他那兒捧捧場,順便……享受一下他的‘服務’。
“你也知道,阿凱是隨心所欲的人,他才不在乎這些呢。你覺不覺得他有點混血兒的樣子?偷偷告訴你,他媽媽有愛爾蘭血統——有愛爾蘭人的好嗓子,可惜很窮。聽說,從前是在酒吧里唱歌的,所以一直沒能嫁給他爹地……他家的矛盾,大概就是這樣,阿凱脾氣又強……唉!”
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惟有她始終懵懵懂懂。
“樂怡,現在,你終于明白了吧?”李蝶心忽然語氣暖昧。
“明白什麼?”
“阿凱,他很愛你。”
愛?心中猛然一驚——愛?他……愛她?
“不要用這種不相信的表情看著我,如果他不愛你,怎麼會大費周章從大洋彼岸把這條鏈子贖出來?要贖這東西可不容易,除了錢,還得有人脈,他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意,樂怡你還在跟我裝蒜!”
原來,誰都知道,連這個不相關的李蝶心也明白。只有她自己,寧願當一個睜眼的瞎子,也不願用心去看清真相。
“總之,你代我跟阿凱說,錢我一定會還的,謝謝他了。”
柏樂怡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離開李家別墅的時候,神志也仍在空中飄浮,沒有喚回。
沒有坐車,就這樣步下山去。
記得一個多月前,跟阿凱在這坡道上相遇,那一天,是下著小雨吧?
兩旁的紫藤花還開著,深深淺淺的披灑下來,如同一條紫色的瀑布。而她的阿凱,卻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
她沒有回家,不自覺的往這山道上的另一幢宅子——阿凱的小樓走去。
院門緊閉,窗簾低垂。他那只懶蟲,一定還在床上作他的好夢吧?這個把白天當成黑夜的男人,真拿他沒辦法。
柏樂怡坐到院門前的台階上,微微地笑。一條綠藤爬過了鐵欄,像是要偷偷攀到她的肩上、這株植物還是她主張種的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吐出新枝,招蜂引蝶了。
她正想伸手把藤蔓纏好,忽然聽到一陣汽車的嗚叫聲。
“喂,小姐,不要坐在那兒擋路!”是一部小貨車,司機正對她揮手。
車上寫著:捷運搬家公司。
搬家?難道阿凱要從這里搬走?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進屋里喝杯熱茶?”小貨車後面是一部敞篷跑車,跳下一對年輕男女,是那女孩子發出關切的話語。
“進屋?這是你們的房子?”柏樂怡愕然。
“對呀,我們今天才搬來,剛買的房子,很漂亮對不劉?”女孩子甜甜地笑。
“可是……這一家,是姓……”該死,她居然達阿凱姓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說從前住在這里的那個大哥哥?他都搬走好多天了,留了一屋子家具,說是送給我們了,真大方。”
他,搬了?他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搬了?她連他的姓都不知道,從今以後,叫她到哪里去找他?
柏樂怡頓時覺得有個巨大的重錘擊在她腦子上,耳邊響起嗡嗚聲。
她踉跄地避到一旁,看來人進進出出把屋子弄得面目全非。她還聽到那個女孩子說:“這窗簾的顏色我不喜歡,我們換一塊吧。”
那窗簾是她替阿凱挑的呵,是她親自裝上的環,掛到綠蔭映耀的窗子邊。如今,就要被人拆掉了,她和阿凱在這里所有的回憶,都要被清除了……
春日的山道並不冷,她卻感到了寒涼森森。
——***——
“茵茵——”
江芷茵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人簡直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
“樂樂你怎麼了?”她吃驚地開口,“快、快進來。”
“茵茵你知道阿凱他搬到哪里去了嗎?我……我要把這些錢還他!”柏樂怡攤開手,那里有一本皺皺的存褶。她的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什麼錢?你先坐下再說。”江芷茵一邊招呼,一邊從浴室中取出一條溫暖的濕毛巾。
“是我欠他的錢……他幫我買鏈子的錢。還有,這兩百萬,茵茵,這些錢我不該要的,還你。我真的真的不是為了這些錢才跟他在一起的,當時那樣說,只是……總之,我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想問李蝶心,可是又不敢問……阿凱不見了,他再也不願見我了……”她的聲音由于抽泣,同樣顫抖得厲害。
“樂樂,你先把眼淚擦一擦,喝點茶慢慢說。”她勸慰。
“眼淚?”柏樂怡望著遞到自己手中的毛巾發愣,“什麼眼淚?”
“你都哭成這樣了……”
“哭?”她拂了拂自己的面。呵,是呵,她在哭,從山上下來,就一直在哭。原以為是下小雨了,臉上濕濕的,原來是她的眼淚呵。怪不得滿街的人都沒有撐傘,怪不得滿街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她。
她,是哭著走到茵茵家的嗎?
“茵茵,你要幫我……”第一次,她用祈求的語氣對別人說話。
“可是,我也不知道阿凱他在哪里呀。”江芷茵沏來一杯熱茶。
“你不知道?你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嗎?你們……不是還有另外簽‘合約’的嗎?”
“上次在酒店被阿駿逮到後,我就不敢了。反正我的目的也多多少少達到了,跟阿駿的事,想一想,也不是外人能幫得了的,剩下的心結,只有靠我倆自己慢慢去解。所以,我跟凱森也是兩個多月沒見了。”
她霎時僵了,淚水,又流了出來。
“樂樂,不要這樣,”江芷茵馬上撫著她的背,“還可以去阿波羅呀,凱森一定在那兒。”
阿波羅,她跟凱森初次邂逅的地方。她真是昏了頭了,怎麼沒有想到?
但,這量後一線希望,也在不久之後破滅——
“阿凱退股了,”呂玲玲親自出來見她,神情冷漠地回答,“回家幫他老頭子打理生意去了,以後不會再回來。”
他就這樣,從她生命中消失了?在她……後悔的時候。
據說人一定得珍惜生命旅途中獲得的第一顆鑽石,否則,永遠找不回。
她的任性把他弄丟了,這輩子再也找不回了嗎?
然而——
正當柏樂怡失魂落魄的時候,林氏大廈里,坐著一位人人歎服的總經理。
這位姓林的男子,剛進公司不久卻一連促成了幾樁大買賣,肅清了公司內部混亂的財務狀況,挽救了幾次股市的危機。短短兩個月,他從部門經理到副總經理,最後,由董事會特批,登上總經理的寶座。
沒有人敢說半句閒話,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董事長的兒子,也沒人敢在背後議論他的平步青云是因為占了老子的光,就連幾個挑剔的公司元老都很沉默。因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聰明的員工是懂得歡迎得力的上司的。
何況,這位總經理有一副連男子看了都會發呆的面孔。只要他綻唇一笑,公司上下,從小妹妹到老阿姨,無不兩腿發軟,心中進出激烈的火花。愛情,這個人們早已不再相信的詞語,再一次起死回生、出現在女孩們的眼前。
不過,看來這位林總早有一個秘密情人。因為每個周五,都會有一位氣質高雅的白衣女子,不用敲門就能進入他的辦公室。他們在里面,一待就是半個小時以上,門窗緊閉。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干什麼,秘書亦在端進兩杯咖啡後,就被打發。
而且據細心人士觀察,到了開例會的無聊時段,林總會一邊聽著報告,一邊偷偷拉開他的抽屜,似乎住里面瞧著什麼,並且偷偷地笑,眼睛里滿是甜蜜。那里面,說不定就放著他心愛女人的照片。
今天又是周五,當然,那位神秘女子又出現了。
秘書貼著牆聽了一會兒,但什麼也聽不到。不過她可以肯定,林總一定非常迫切地要見這位女士。因為平索氣定神閒的他每回一到周五,就顯得有些急躁。
“她怎麼樣了?”總經理辦公室內,林總經理,也就是從前的凱森,迫不及待地開口。
“已經平靜多了,”穿著白衫的江芷茵盈盈笑道,“又開始跑她的假珠寶生意了,不過……雖然她嘴里不說,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還對你念念不忘。”
嘴角一場,他澀澀一笑。
“阿凱,你為什麼不願去見她?”江芷茵實在搞不懂這個男人要玩什麼鬼把戲,明明想樂樂想得要死,命她每周必須到這里報告他心上人的一舉一動,哪怕對方掉一根頭發也要打聽得清清楚楚,卻為何也不肯去見人家一面?
“現在還不能。”他答。
現在,是他接管公司的關鍵時刻,要持一切穩定了,才能奢望別的東西。聽說男人有了正當的事業,他的女人才會有安全感。況且,他還要樂樂心甘情願開口說愛他。
“這些日子樂樂也被我們折磨得夠慘的,”江芷茵想到近來發生的趣事,忍俊不住,“一想起上次在酒店……我就想笑,不僅哄了樂樂,還整治了我家那個不開竅的。我和楚楚之前可是演了一出精彩的好戲喔,你是沒看見樂怡為了那只龍貓差點跟楚楚翻臉的情景,否則你一定笑死!
“樂樂呢……是有點自閉,特別在愛情上,要她開口說愛誰實在太難了。你也知道她從前的事……那次她受的傷害太深,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否則她早交個男朋友嫁掉了,也等不到跟你相遇,對不對?總之,阿凱你要拿點耐心出來,給她一點時間必要的時候用點手段,我敢預言,樂樂遲早是你的!”
這還用她提醒嗎?他似乎都把一輩子的耐心全拿出來了,手段也使了,不過還有更精彩的留在後面,至于時間,他可以給一點但也不能給得太多,否則他會被相思折磨得瘋掉。
“樂樂嘴里說愛錢,其實並不是一個貧心的人,”江芷茵繼續分析,“她從小家境不好,凡事得靠自己打拼,而且那次失戀,多多少少跟錢有點關系。所以,她總是在人前表現出一副守財奴的面孔,還總是嘴硬,說什麼‘我不愛人,我只愛錢。’我們旁觀者只覺得好笑。像那天,她知道項鏈的事以後,馬上拿了存款簿到處找你,還想把那兩百萬‘服務費’還給我。你應該知道,她跟你在一起並不是為了那些錢。”
他當然知道,而且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她對自己的感情。雖然她一直嘴硬,但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她承認自己是她的至愛,讓她想要賴也要不成。
“阿凱,你還是早早行動吧,我聽樂源說,樂怡要跟別人相親了……”
什麼?!
鎮定的表情霎時蕩然無存,凱森從椅背上迅速立直身子。
搗蛋的樂樂,居然要背著他跟別的家伙相親?如果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他的話,那她就太幼稚了!以他的脾氣,難道會放任不理?
正想答話,忽然門被砰然撞開。
“誰……”江芷茵被巨大的聲響嚇了一大跳。
凱森卻沒有嚇倒,他太熟悉這種聲音了,敢不分場合橫沖直撞的,只有兩個人——他那勝過巫婆的大小媽。
“芷茵,不要怕,我來介紹,這是我的母親們。”他雙手一攤。
母親們?江芷茵從沒想過一個人的“母親”也可以用復數來表示的,她疑惑地看著這兩只凶神惡煞的母老虎,對那滿懷敵意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
“阿凱,既然你還有事,我先走了。”來者不善,快逃吧。
一等江芷茵沖出總經理辦公室,兩位林太太馬上持起凱森可憐的耳朵。
“凱凱,你太讓媽媽們傷心了!本來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沒想到居然跟你老子一樣花心!上次那個柏小姐到哪里去了?啊?才多久呀,就又換了一個,害我們結婚請柬都印好了,還以為年底就可以抱孫子!沒想到,真沒想到,你又開始拈花惹草了!”大太太不滿的低斥著。
“我沒有呀……”凱森揉著發疼的耳朵,滿臉委屈。
“還敢說沒有!”二太太厲聲喝斥頓時竄起,“全公司都傳遍了,說那個白衣美女是你的秘密情人,你們每周五都要在這里關上門、干壞事!今天全靠媽媽們及時趕來,否則恐怕你們都狂歡好幾回了!這是公司你知不知道?你才上任就干這種風流事,你爹地那邊要怎麼交代……”
“停!”他劃出一道休止符,“媽媽們,要捉奸也要先搞清楚狀況,你們的兒子不至于這麼饑渴、在辦公室里胡搞吧!剛才那個是樂怡的朋友,她是來告訴我關于樂怡的消息的。”
“這樣呀……”大太太精通變臉,馬上笑起來,“這麼說,媽媽們冤枉你了?乖凱凱,不要生氣嘛,要不要媽媽親你一下當賠償?”
“饒了我吧——”凱森一副被嚇住的模樣,躲進沙發里。
“哈哈哈!”居高臨下的大太太大笑,“乖凱凱,不想被老太婆親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一件事——今天晚上回去跟你爹地吃頓飯。”
“叫他到酒店找小姐陪他吃,少找我!”他皺眉反抗。
“凱凱呀,你怎麼還在跟你爹地斗氣呢?搬回來都兩個多月了,你連半句話都沒跟他講過,這樣叫他怎麼好拉下面子把林氏的股份轉到你名下?你要為親媽報仇,我們萬分理解,不過也要等你把財產統統弄到手、當上董事長後再整治那個老家伙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凱凱,聽媽媽們一句,暫時卑一下躬、屈一下膝嘛!”二太太好聲勸道。
真吐血,這兩個老太婆,為了撮合他們父子和好,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好呀,要我陪他吃飯也可以,不過,你們也得幫我做一件事。”他雙腳向桌子上一搭,展露玩世不恭的神情。
“什麼事?”這小子,還真會找准時機談條件!“林氏企業”交到這種奸詐的人手里,應該會前途無量。看來,她們的下半輩子不用發愁喽!
“到時再告訴你們。”他詭異一笑。
“壞小子,不管到時你玩什麼花招,總之,今天你是死定了!起來,跟媽媽走!”
兩個太太一左一右牽起他的手。
于是,本世紀最最狡猾的超級帥哥沒有反抗,就這樣輕輕松松被帶走了。
也該是跟老頭子和解的時候了,為了樂樂,他願意讓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4:36
第十章
柏樂怡一推開門就看見兩個笑得租燦爛的太太級人物站在她家門口。她記得她們,那是阿凱的“媽媽們”。
“是樂樂吧,”大太太慈祥地上前擁住她,“我們直接叫你的名字可以嗎?””
“當……當然。”誰敢反對長輩呢?可是,她們忽然出現在這兒,畢竟過于突兀,弄得她有點目瞪口呆。
“嘿嘿,樂樂像是被我們兩個嚇傻了,”二太太拉著大姐走進屋里,並對柏樂怡說! “大家都這麼熟了,你這孩子就不用客氣了,也快點進來坐坐。”
呃?這里好像是她家才對吧?
“怎麼還呆呆地站在門口?難道樂樂你有事要出去?不像呀,看你穿著睡衣,又一副睡眼朦胧的樣子,應該是還有懶覺要睡的吧?來來來,坐這里,不用幫伯母們倒茶了,我們口不渴也不在乎這些虛禮。”
大太太拍拍她們旁邊的沙發,柏樂怡只好莫名其妙地走過去。
“伯母,你們……”她剛想開口,就被二太太一連串話語打住——
“樂樂,我們知道你想問什麼,一定是奇怪我們到這里要做什麼對吧?伯母們說話不喜歡拐彎,就開門見山地告訴你吧,我們是為凱凱來的。”
凱凱——凱森?忽然聽到這個許久不在耳邊響起的名字,就像有人冷不防把一顆冰石子扔到了她的領子里,嚇了她一大跳,心湖也驟然激蕩。
“凱凱他想你都想瘦了,乖樂樂,告訴伯母,你為什麼不願理他?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她哪有不理他?是他先搬走的,而且不聲不響,害她淋著雨到處找……現在卻惡人先告狀,說是她不願理他?
“唔……乖樂樂,看你滿腔委屈的樣子,莫非是我們說錯了?這可都是凱凱告訴我們的。伯母都知道,凱凱那孩子經常撒謊,小時候就有這個壞習慣,長大後越來越惡劣了。所以,你不理他肯定是他不對!”
當然是他不對!害她傷心流淚想他想得要死,不是他的錯還能是誰的錯?她就知道談戀愛是件傷腦筋的事,從前有一個翁家良就讓她吃夠苦頭,好不容易遇到他……原以為他跟別人不同,原以為她苦盡甘來,卻不料天下烏鴉一般黑,他也沒良心地跑了!
都說過愛一個人是件不保險的事了,還是錢好,只要肯去賺,永遠不會跑。所以,她的座右銘就是——只愛錢,不愛人。誰知道遇到他後,就忘記了。
“伯母不是來為凱凱那個壞孩子當說客的,如果樂樂你想甩了他,我們支持你!說起來,那孩子毛病多多,比如私生活混亂、好吃懶做、喜歡投機取巧、貪圖安逸……總之,數到我斷氣都數不完!”大太太掰著指頭說。
“大姐,你先休息一下,我來接著數,”二太太幫她接下去,“還有,那個壞孩子鬼主意特別多,喜歡戲弄人,如果誰得罪了他,他就會有仇必報、得理不饒人、不把對方整得不成人形絕不甘休,心胸毫不開闊,思想何其毒辣……”
呵,柏樂怡嘴角微微牽動一絲笑意——這些倒是真的,凱森那個家伙從前就把她整得很慘!想到朝夕相處的那一段日子,想到他誇獎她做的早餐,想到他帶著她在晨霧彌漫的山間奔跑、在燈光閃耀的俱樂部瘋狂舞蹈,想到他撰著下巴聽她念重活故事的可愛模樣……這些從前對她而言如地獄般恐怖的事情,現在卻統統化成了甜蜜回憶,淡淡地在她心間纏繞,如一縷輕絲。
“……所以,這樣的壞孩子真讓人寒心,有時候看他淘氣的樣子,恨不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千刀萬剮、打人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二太太仍在義憤填膺地議論。
這樣說阿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柏樂怡像所有的女孩子般,喜歡說戀人的壞話,可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總忍不住想反駁。
“不過,”她果然開口反駁了,“他有時候幫助別人滿熱心的。”不是嗎?那時候,在看日出的山上,他就曾幫自己整治了翁家良和羅珊。雖然強硬及作假的手段她並不認可,但那顆打抱不平的心她是看得見的。
“唔……這倒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大太太點頭承認。
“他有時候……也滿體貼人的。”想到他曾經那樣細心地替自己梳理頭發,替自己包扎傷口,替自己……沐浴,說他“體貼”應該沒錯吧?
“那孩子就是會討好人。一點頭的力道加強。
“他還會講許多笑話。”這也應該算是一大優點吧?記得他還曾說要跳好玩的日本舞給她看呢,在京都涼涼的春意里,在庭院里的樹下,在她不開心的時候……
“那孩子的確嘴甜。”由于身體彎曲的幅度過大,點頭險些變成了鞠躬。
還有、還有……他的優點,還有很多很多,過去沒太在意,如今經歷了分別之後,他的種種好處頓時在記憶中明晰起來。這些記憶由于不斷的思念而被不斷地重復,漸漸深入她的骨髓,沉澱在她的心里,沖刷不掉了。
“大姐,你還記得這孩子小時候的事嗎?”二太太忽然發問。
“怎麼會忘記?那孩子從前可愛極了,第一次看見他,他只有九個月大,被裝在大大的搖籃里,像個洋娃娃,眼睛是藍色的,頭發是發的,兩條胳膊很肥,還會嘿嘿笑,簡直可愛得叫人想狠狠咬他一大口。
“我們幫他洗澡的時候,他總不老實,不停用腳玩水直到把我們全身都弄濕了也不甘休。他從小就很頑皮,聽到音樂就亂跳舞,看到好吃的就流口水,見到美女就目瞪口呆,張開小手硬要人家抱他。偏偏他長相可愛,總讓他得逞。帶他上街玩,沒有一次不招蜂引蝶的。我去百貨公司買東西總喜歡牽他去,只要有他在,那些店員小姐就超級熱情,送的贈品也特別多。
“他八歲的時候,有一次陪我看連續劇,指著電視里的男主角問我,‘媽媽,為什麼他要惹那個姐姐哭?他很討厭她嗎?’我說: ‘不是,因為他太喜歡她了,所以才惹她哭。’你們知道他當時怎麼對我說的?他竟說:‘媽媽,我長大以後肯定不會讓我的女人哭。’天哪! ‘我的女人’?他只有八歲,居然也懂用這個詞!哈哈,笑死人了——”
柏樂怡不由弗爾。
大太太這番話像是自我陶醉,但又像是故意講給她聽的。
她當然知道,她的凱,不僅可愛,也值得愛。
正想答話,忽然門鈴被按得驚天響。又來了什麼大人物?除了這兩位難纏的太太,她還有別的行為誇張的熟人嗎?
幾秒钟後,柏樂怡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有了答案——她的好友,素來文靜的江芷茵,不知受了什麼驚嚇,居然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茵茵,怎麼了?”爆發世界大戰了嗎?或者外星人登陸地球?
“阿凱他……他被綁架了!”江芷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綁架?”沙發上的三個女人立刻站了起來,兩位林太太的聲音也驟然響起——
“你怎麼知道的?阿凱是被哪一國的匪徒綁去的?他們想要多少贖金?什麼時候交錢?”
“為什麼沒有給我們電話?叫他們千萬不要傷害阿凱呀,價錢好商量,我們不會報警的……”
“不是匪徒。”江芷茵搖頭,“是一個女人。”
“女人?”大太太繃緊的臉頓時松緩下來,露一絲笑意, “原來是女人呀,那就不用理那孩子的死活了,他從小到大被女人綁架的次數沒有幾萬也有幾千,我們哪里管得了這麼多!”
只剩柏樂怡仍然臉色蒼白,因為聽到了“女人”兩個字,她寧可綁架那家伙的真是匪徒。
“可是那個女人好像是在玩真的!”江芷茵反駁,“她手里拿著一把刀子,刀刃對准自己的手腕,她說阿凱如果不跟她走,就切下去。我覺得她很瘋狂,像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我擔心……阿凱會有事。”
“這倒是,”二太太贊同,“女人一瘋狂起來,的確有點可怕。從前有個法國女孩追凱凱,又跳樓又跳湖又吃安眠藥又喝洗發精,簡直把所有自殺的方法都用遍了,嚇得凱凱從此以後看見法國人就繞道走。這位小姐,你剛剛說綁架凱凱的那個女人是什麼模樣?不會又是那個法國妞殺回來了吧?”
“不像是外國人,”江芷茵很肯定,“倒像是那個什麼李氏集團的千金……”
“李蝶心?”一直沒吭聲的柏樂怡忽然插話。
“對!報紙上好像常刊登這個名字,是她,沒錯!”她一拍手掌,“當時間凱說要請我吃飯,她就來了,逼著阿凱跟她走,場面好嚇人!”
“你不是說你很久沒見過他了嗎?”柏樂怡發現了問題。
“呃……”一時口誤,被逮住把柄的江芷茵只好招供,“樂樂,其實……我這段時間都有見他啦,不過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他想打聽你的近況,強迫我當間諜,每周五向他匯報—攻,今天,又正好是周五……”
“你——”柏樂怡心中無明火起。但心中,又不知為什麼有了一絲甜蜜。
他向茵茵打聽自己?這說明他也很想念自己嗎?
一個人的思念太孤單了,有了回應,就如同伸出的手終于得到熱情的相握,心,頓時溫暖起來。
大太太急道:“乖樂樂,你不要生氣,伯母們可以作證,這位小姐說的都是實話。而且蝶心那孩子從小暗戀凱凱,現在凱凱愛上了你,她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不奇怪!就是不知道她把凱凱綁到哪里去了,我們家蹬李家向來和睦,也不好報警把事情搞大……”
“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們去了哪里。”柏樂怡沉沉地開口。
“哪里?”
還有哪里,當然是李家的山間別墅——李蝶心淫亂的老巢!
——***——
汽車剛駛進花園,還未停穩,就有一群傭人跑過來,仿佛發生了火災急需向人求救似的。
“柏小姐!柏小姐!”他們發現是熟人,更加熱情,“原來是你!太好了!我們一直盼著有人來!”
“怎麼了?”柏樂怡迷惑。
“我們小姐她……好像有點傷心,把自己和凱少爺鎖在房間里,有人從後花園看到他們好像在陽台上爭吵……總之,情況蠻危險的,陽台那麼高,兩個人又好像很激動。呃……我們做下人的又不好報警,如果驚動了老爺,小姐肯定會把我們炒鱿魚!”
“找幾個人把她的房門撞開!後果我承擔!”柏樂怡果斷地下達命令,並迅速帶領兩位林太太和江芷茵朝樓上沖去。
門板在這道大膽的命令下很快被撞開,李蝶心和凱森也終于呈現在眾人眼前。
他倆站在陽台上,不,應該說李蝶心坐在陽台欄桿上,而凱森則小心翼翼與她保持著距離。
那位傷心至瘋狂的大小姐手持一把利刀,渾身不斷顫抖,涕淚滂沱,似乎稍微再動一下就會從陽台上摔下去,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你說話!你到底愛不愛我?到底愛還是不愛!”她歇斯底里地喊著,悲痛的聲調跟連續劇里要以自殺威脅男友的女子們一模一樣。只不過人家是站在幾十層高的大廈頂上,而她只是站在自家小樓的陽台上。
凱森在這一連串強烈的請求下並沒有說話,他緊閉牙關,像落入虎口的英雄,即使被敵人嚴刑逼供也不願低頭。
“要你說一句話就這麼難嗎?我這麼愛你,什麼都為了你,你為什麼不愛?卻愛上……這個女人!”她將手指揮向柏樂怡,似乎她的出現很是時候,正好可以充當例證,“你說話呀!再不說,我就跳下去!”
“蝶心,不要這樣,有話慢慢說。”柏樂怡知道自己是個關鍵人物,于是上前一步耐心勸慰。
這位刁蠻千金的死活本來與她無關,但現在涉及阿凱,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了。很擔心李蝶心掉下陽台,不是怕她被掉死,而是怕她沒有死,只掉斷了脖子或者搞成終身殘廢,那可麻煩了,阿凱這輩子都要背個大包袱。
“你!都是你!”李蝶心從凱森那里得不到任何回應,只好轉而攻擊柏樂怡,“要不是你,阿凱不會這樣對我!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她舉起刀子朝自己衣服上劃了一刀,但不知為何,衣服卻沒有劃出裂口,不過此舉已足以震驚四周,“我就是死了當鬼,靈魂也要纏著你們,讓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柏樂怡歎了一口氣,“蝶心,你何必冒險呢?這世上有沒有鬼還是個未知數,萬一你死了,到時候卻發現自己沒有靈魂怎麼辦?那也太虧本了!我勸你還是好好活著,活著報復我們兩個不是更省事?至少不用用自殺這招這麼辛苦。”
“你……”李蝶心顯然沒有料到昔日在她面前大話也不敢說一句的柏樂怡居然也懂頂嘴,她的眼睛里飄過一絲詫異的神色,但很快消失了,她略一思考,也許發現柏樂怡說的話根正確,于是,她刀子一揮,就近架到了凱森的脖子上——
“感謝提醒,那我就叫阿凱陪我一起去看看,人類到底有沒有靈魂!”
柏樂怡胸口微微起伏,雖然她知道憑李蝶心那兩下于傷不了阿凱,但這樣的舉動還是讓她的心驟然揪緊。不,她不能冒險,萬一有個閃失……她不能拿阿凱的安全來開玩笑呵。
“蝶心,你到底想怎麼麼樣呢?”她問。
“喔?是不是隨便我想怎樣都可以?”李蝶心忽然邪邪地笑了。
“當然了。如果你很我,那我任你處置好了。”
“如果我叫你割自己一刀,你也願意?如果我叫你從這個陽台上跳下去,你也答應?”
“割一刀是不會死的,貴府的陽台不高,草坪也很柔軟。”
“就是說你肯?”李蝶心的笑容更加詭異,“你就這麼愛他?”
愛?
是呵,她是愛阿凱的。這個詞,雖然從沒說過也從不願承認,但卻是她早已認知到的事實。
“怎麼?連一個‘愛’字也不敢說嗎?如果你承認,我倒是會考慮放過你們。說呀!你很愛他嗎?”李蝶心連連逼問,似乎很焦急。
“我……我當然是……”柏樂怡剛想回答,卻忽然意識到整件事的不對勁。
蝶心的行為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記得那時她還說什麼如果鏈子的事“過關”,她就把阿凱送給自己享受一夜,這不像是一個深情的戀人該說的話呀!何況那天,當自己告訴她鏈子是阿凱送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難過的表情呀!怎麼……態度說變就變,如同翻江倒海?
而且,讓她更能肯定事情不對的,是這時候周圍的目光,這些目光整齊地投向她,帶著期待,閃閃發亮,似乎只等著她說出那一個字了。
“快說呀!到底愛不愛?”李蝶心等得不耐煩了,追問。
“我當然是……”她嘴角撩起一絲詭秘的笑, “我當然——不、會、告、訴、你、們!”
柏樂怡忽然換了個悠然的神態,轉身坐到舒服的沙發上,跷起二郎腿,“各位,戲演夠了就休息吧,你們不累我可累了。”
“呃?”眾人一驚,沒料到精心布置的一切竟這麼快被她識破了!還卡在關鍵時刻——真是吊人胃口!
“不玩了!不玩了!”李蝶心跳下來,垂頭喪氣,“我是不是演得很爛?居然能讓你發現!”
“是有點爛,特別是台詞!”柏樂怕作下評語,“主要是劇本太多破綻!喂,誰能告訴我,那個蹩腳的編劇到底是誰?”
“是他——”眾人一齊指向凱森。
“那麼,編劇大人,請告訴小女子演這出戲的目的是什麼?”柏樂怡笑盈盈地看著滿臉窘迫的凱森。
“當然是為了逼出你的真心喽!”李蝶心代答,“你沒聽我一直在追問你:愛不愛他、愛不愛他……”
“太不含蓄了!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冷言批評。
“就是!”李蝶心大表同意。
“那麼,”柏樂怡目光憤憤地看向一旁的圍觀者,“你們也是被請來友情客串的了?”
“呃……我們……我們是被逼無奈!”
在大太太嗫嚅的表示自己的無辜後,眾人隨即“刷”的一聲,沖向門外逃命去了。
“等等,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李蝶心大喊,慌忙將那把劃不破衣服的刀子塞到柏樂怡手中, “樂怡,這個是我們小時候玩游戲用的,給你留作紀念吧。還有,澄清一點,本人對你那位癡情男友絲毫不感興趣,我的未婚夫比他好多了!”
這位大小姐剛想急急跑出去,又像想起了什麼,于是竄到凱森身邊低語,“別忘了,你答應過如果我出演女配角的話,就不用我還那條鏈子的錢了。現在雖然演出效果沒達到,但演出費你可不能賴喔!這間房……不,這層樓借給你們兩個好好敘敘舊,小妹我先行一步。”
她哈哈大笑地拍拍他的臉,順便到陽台拍了拍欄桿,對著樓下喊,“伙計們,收工喽!”
柏樂怡順勢往後花園里瞧了瞧,竟發現樓下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正在快速收拾一張大網,還有巨大的海綿墊子平鋪在網的下面。
嘿!原來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
他們可真夠用心良苦的!哼哼。
“計劃挺周密嘛。”待屋內空無一人後,柏樂怡諷笑。
凱森沒有說話,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摟進懷里,狠狠的吻她,封住她多話的嘴。
這樣狂浪的吻,好久不曾品嘗了,輕輕一碰,就像著了火的草原迅速燃燒,無邊無際。
“唔……你想皮!”她拍打著他的胸,含糊不清地嘀咕。
他低啞地問:“愛不愛我?”
“不告訴你!唔……”反抗的小嘴又被密密實實地吻住,直吻到難以喘息。
“再問一遍,到底愛不愛?不回答,我又吻!”他淺笑著威脅。
“當然……是愛的了。”面對這樣的暴徒,她只好低頭。
“有多愛?比愛錢還愛?”
他好啰嗦!比她這個女人還煩!
“當然比不上。”
“誰比不上誰?我,還是錢?快說!”手掌探進她的衣內,搔她怕癢的敏感地帶。
“呵呵,呵呵,”柏樂怡忍不住笑起來,渾身顫抖,“阿凱,不要、不要……我招了!當然是——你。”
“我比不上錢?”
“不是啦……錢比不上你!”她終于大怒, “拜托,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他邪笑著回答,將她扔到床上。
激情在抑制了兩個多月後,以最快的速度爆發。誰也沒想起,這間臥室的門已經碎裂;或者,有人故意視而不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4 00:04:55
尾聲
柏樂怡穿著白色小札服,走在酒店大廳里。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但心情卻不好。
因為,今天是她相親的日子。
只顧著跟阿凱和好如初,卻忘了自己習叫母親托王太太替她介紹一個男人。現在,仲介人傳話,有個條件完美的男人想見她,但她怎麼可能再另結新歡?
不過因為對方是王太太的親戚,也不好不給面子,只得暫時出來應酬一下,再找借口推掉喽。
阿凱倒不介意這事,還說什麼,“穿得漂亮點免得丟我的臉,因為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什麼鬼話!身上這款小禮服就是他幫著挑的。哼,去見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哪用搞得這麼隆重,像訂婚似的!
她已經想好了,等會兒見到男方她就故意說髒話、咧嘴大笑、找煙抽……總之,要把一切不該屬于淑女的惡行統統用上,給對方留下壞到極點的印象,到時,不用找借口就可以全身而退。
越想越為自己的計劃感到得意,柏樂怡微微發笑,推開餐廳包廂的門。
“呀!樂樂終于來了!今天好漂亮!”
一胖一瘦的太太、兩張熟悉的笑臉綻放眼前。
柏樂怡頓時愣住——
再看看這包廂里惟一的男人……我的天!不會是眼花吧?她的心髒可不太好,受不了這樣的驚嚇!
“樂怡,我來介紹,”王太太站起來,興味盎然地當紅娘,“這位是林凱森先生,他很了不起喔,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理,把家族生意搞得有聲有色。聽說林氏企業的股票這扎天又漲了,是吧,兩位林太太?”
“哪里哪里,是凱凱這孩子運氣好。”大太太謙虛地回答。
林——凱森!
柏樂怡瞪大眼睛,只差沒尖叫出聲,她指著面前搞惡的男人大嚷道,“原來是你!你又戲弄我!”
“我哪有戲弄你?”林凱森笑,“王媽媽沒有告訴你男方姓什麼叫什麼嗎?”
“可是我怎麼知道是你,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姓什麼!而且,王媽媽說你是她的親戚。”
“我認她做干媽了,你說算不算親戚?”陰謀得逞的人洋洋得意,“我沒告訴你我的姓,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問過,怎能怪我?”
“我……哼!”柏樂怡氣憤得想回頭跑,卻被一只大手攬進懷里。
然後,一個熱吻下來了,在眾人吃驚的眼光之中,一枚戒指也套進了她的手指。
原以為,他的惡作劇她可以猜出來的,卻沒想到,她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總之,今天就算是他倆訂婚的日子吧。
這個小傻瓜,弄了半天連他的姓都沒搞清楚,居然也願意跟他上床——真是好騙!
呵呵,也許相愛的人,是不用知道姓名的。那只是一個符號,他們知道對方的心,就足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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