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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南儀 -【天使與狼】《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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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0:38
標題:
喬南儀 -【天使與狼】《全文完》
喬南儀 -
天使與狼
看到她的第一眼,
他就知道他要她!
即使她首次大膽偷竊就被他逮個正著,
還扯出她父親需要醫藥費的爛藉口,
但見鬼了,他究竟著了什麼魔?
居然無條件的放走她,
只不過,他沒想到他們再次相遇,
她搖身一變竟成了女企業家,
更意外得知她原來是他的仇人之女啊,
聽說她欲挽家族企業,周旋金主男人身邊,
那……既然她可為錢出賣自己,
可別怪他趁人之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3:13
第1章
呼嘯的北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濛濛細雨更添寒意。
童羿羽下了車,頂著刺骨的寒風快步走向大門。連日來的低溫侵入她單薄的外套,令她小禮服下的足踝感覺冰涼,但她幾乎渾然不覺。她推開門,一眼便瞧見童家兩位老人家正在客廳裏,和童家的家庭醫生交談著。
“你回來了,羿羽。”林媽首先訝異地出聲。“你不是去參加彭董事長的晚宴嗎?”
“爸爸怎麼樣了?”她劈頭就問。“他還好嗎?要不要緊?”
“你先別急,羿羽。”童家的家庭醫生安慰地道。“你父親只是有點發燒,我開過給他,暫時沒事了。”
“噢。”她吐出一口氣,幾乎因為放鬆而癱軟在地。她用一手撐住頭,觸及的是一片濕冷,分不清是冷汗或是雨水。
“不過他的情況並不樂觀。”醫生表情嚴肅地接著說:“我建議你還是儘快送他到大醫院去,那兒有最專業的人員能處理這類的緊急事情,否則再有類似情況發生,誰也不敢保證……”
“爸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擠出一絲微笑。“如果他醒過之後發現自己在醫院進而一定會大發脾氣,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我倒是。”醫生皺皺眉毛,然後微微一歎。“等他清醒時再和他談談,儘快送他到醫院去做最詳細的檢查,嗯?”
“我會的。謝謝你,吳醫生。”她點點頭,看著吳醫生和他的護士離開了。”
“你還好吧,羿羽?”送走醫生之後,林伯一瘸一瘸地從門邊走了回來,關心地看著她道:“你臉色很不好呢,要不要先坐下來?”
“我沒事。”她勉強一笑。“我上去看看他。
朝兩位老人家點點頭,童羿羽緩步走上二樓。她在父親的房門外深吸了一口氣,才腳步輕巧地走至床邊。看著童重堯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蒼老的臉上有著疲憊的痕跡,她驀地感到一陣心酸。
曾經,童重堯是個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身邊圍繞的權貴人士不知凡幾。而現在,他懨懨然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眨回淚水,輕輕地退出房間。下了樓,林伯和林媽已經坐在客廳裏等她了。
“你爸爸睡了?”林媽問她。
“嗯。”她點頭。
“吳醫生說你爸爸的情況暫時沒什麼大礙。倒是你,這麼沒日沒夜的工作怎麼行呢?”林媽憂慮地看著她。
“爸爸病得幾乎下不了床,公司如今又需要人撐著,我怎麼能休息?”她輕聲說道。
林媽和林伯互看了一眼,默然不語。林伯和林媽是一對夫妻,也是童家的老管家,從童羿羽的爺爺至今,已經在童家超過四十年。在童家家世顯赫、僕從成群的時代,兩位老人家就在童家安身立命,並且任勞任怨地服侍了童家人—輩子。
而現在,在童家的風光不再、所有僕人相繼離去之時,只有這兩位老人家仍堅持留了下來,沒有棄他們而去。即使現在的童家已經家業凋零,兩位老人家對她仍是呵護備至,一直無條件地支持著她,這也是讓她繼續撐下去的最大力量。
“我必須趕回宴會去。”她強打起精神,看了腕上的表一眼。方才臨時接到電話趕了回來,鄧弘旭一定在找她了。她有把握再過不了多久,鄧弘旭就會跟她求婚,到時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你還在跟那個姓鄧的來往?”林伯皺起眉頭,不甚贊同地道:“我告訴過你,那個傢夥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他的財富足以讓我們解決所有的問題。”她的聲音十分平靜。“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著想,但是我們需要錢,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嫁入豪門的機會。能不能解決童家的財務危機和維持這個家,就看我能不能釣上—個身價非凡的金龜婿了;而鄧弘旭是最好的人選!”
林媽和林伯沒有再反駁,大概也明白她是對的,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實在是無法可想。
“我走了。”再向兩位老人家點點頭,她披上外套,毅然地投入了風之中。
★★★
童羿羽走進酒會會場,將手上的外套交給侍者;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鄧弘旭的身影,幾位迎面而來的世家公子對她投注驚豔的目光,但她幾乎渾然不覺。
“羿羽?”一個溫文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過頭,待見到站在身後的男人時訝異極了。“中瑞,你也來了。”
“嗯。來一陣子了,一直沒瞧見你。”聞中瑞走近她。“推不掉這個約,只好來瞧瞧,再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出席。”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聞中瑞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輕咳一聲,充滿歉意地道:“對不起,羿羽,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你說的並沒有錯。”她甩甩頭,勉力一笑。“如果我想釣上一個家財萬貫的金龜婿,我就必須到這種場合來物色,不是嗎?”
“我知道。”聞中瑞從侍者手中端過兩杯雞尾酒,將一杯遞給她,端祥著她略顯蒼白的神色。“你近好嗎?”
“還不就是這樣。”她接過他手上的酒輕啜了一口。
聞家和童家是世交。在童家叱吒風雲的年代,多少人視與童家結交為天大的榮幸,然而隨著這幾年來童家逐漸式微、財務狀態出現窘況,幾乎所有的朋友都離他們遠去,只有中瑞仍然對她關懷備至,不時給她鼓勵和支持,是她最親近的朋友。
“我聽說你最近和鄧弘旭走得很近,有沒有這回事?”聞中瑞問她。
“是的。”她沒有否認。她和中瑞之間不需要秘密。“鄧家一向政商關係良好,他又是他父親億萬家產的唯一繼承人,符合我所要的結婚條件。”
“但是這個人人品不佳,關於他的緋聞從未間斷過。”他提醒她。
“只要能拿到他的錢解決公司的問題,我不在乎他和多少女人來往。”
聞中瑞靜默了半晌。“一定要這樣嗎,羿羽?難道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
“如果有,我就不會這麼做了。”她苦笑道:“童家呼風喚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現在的童氏企業已經是油盡燈枯,如果再不想辦法補救我和爸爸會連棲身的地方都沒有。”
“若不是你的父親好大喜功,這兩年又將大部分的財產都耗在賭桌上,你們童家也不會落到今口這步田地。”
“那又如何?他總是我的父親,現在又病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她握緊酒杯,激動地低喊。“唯一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嫁給個財力雄厚的企業主;而鄧弘旭是最好的對象。”
聞中瑞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那張嬌美的臉龐,連妝都遮掩不住她眼下的淡淡黑影。然而即使如此,她的眸光卻是十足堅定,背脊驕傲的挺得筆直,略顯削瘦的臉龐不但無損於那抹清麗脫俗的氣質,反而更顯靈秀,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嫁給我吧,羿羽。”聞中瑞握住她的手,表情誠懇地道。“讓我照顧你、幫你解決這些問題,好嗎?或許我的財力不如鄧弘旭,但是我願意……”
童羿羽微微一怔,注視著那張真誠的臉龐,一抹深切的感動湧了上來,中瑞……他總是這麼細心體貼,凡事總是為她著想,但……她怎能拖累他?
“不,中瑞。”她複住他的手,輕聲的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因為如此,你更沒有義務要幫我承受這些。何況伯父、伯母會怎麼說?他們不會答應你娶一個家族企業瀕臨破產、負債累累的女承人。”
闖中瑞還想說些什麼,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中瑞,羿羽。”
他們同時回過頭去,一對身形微胖的中年夫婦就站在他們身後;“顏董事長、夫人。”
“嗯。”顏董事長點點頭,轉向童羿羽關懷地問候,“羿羽,我聽說你父親病了好一陣子,他還好吧?”
“他還好,謝謝董事長的關心。”顏董事長是爺爺在世時的好友,也是少數沒有因童家的失勢而鄙視他們的人。對顏董事長,她一向是敬重有加的。
“沒事就好,我們正打算過兩天找時間去看看他呢!”顏夫人拉著她的手,憐惜地打量她的臉龐。“好一陣子不見,你好像瘦多了呢。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很好,謝謝夫人。”她輕輕地說。
“別把自己累著了,有困難儘管跟我開口,嗯?”顏董事長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地安慰,“下個週末是我們這對老夫妻結婚四十周年的紀念日,我在家裏辦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到時你們別忘了一起來。”
“一定,董事長。”聞中瑞連忙答道。
望著顏董事長夫婦離去的背影,童羿羽垂下目光,心不在焉地順著禮服腰間的皺摺。結婚四十年?如果她嫁給了鄧弘旭,這樁以金錢目的的婚姻能維持多久呢?她陡地有些恍惚。
“最近公司的情況如何?”聞中瑞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
“很糟。”她坦白地說。“今天大夏集團的律師已經來過了,他們看在以前爺爺曾經幫過他們的份上,願意再寬限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仍還不出借款,那就法庭上見了。”
意思是說,如果在一個月內,她還不能讓鄧弘旭向她求婚,並且解決她的債務問題,童家很可能得落得官司纏身的命運。聞中瑞靜默了半晌。
“伯父知道這件事嗎?”他躊躇地問道。
“當然不知道。”她的聲音乾澀。“他目前還發著高燒臥病在床,我怎麼能讓他知道情況已經糟到如此地步?他會不能接受的。”
見聞中瑞默然不語,她故作開朗的一笑!別擔心,我有把握可以讓鄧弘旭向我求婚。也許他身邊的女伴眾多,但是妻子只能有一個。就算我保不住公司,我也要保住我的家人,至少讓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虞。”
“如果他沒有向你求婚呢?”他溫和地問道。
她咬住下唇。“他會的。”
“你不該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將所有的賭注全放在鄧弘旭身上,而放棄了其他的機會。”聞中瑞輕歎了一口氣,再次握住她的手。“答應我,如果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別硬撐,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瞪視著前舞池、擁著一個身材惹火的女伴共舞的鄧弘旭,腦中不斷迥旋著聞中瑞的話。如果鄧弘旭並不打算向她求婚呢?
不,該死的,他必須這麼做!她咬咬牙,絕望地抓緊這個信念。她沒有時間再去尋找另一個人選了。在這個月底之前,她必須嫁給他!
事到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擲!
★★★
禪園
單煦站在落地窗前,沉思地望著窗外紛飛的雨絲。連日來的低溫和濛濛細雨已經令庭園裏的花凋落了不少,連窗上都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即使宅邸內的中央空調將室內保持得十分溫暖,他發覺自己還是頗為想念那天寒地凍的氣候,那一直存在他記憶中的童年……
“單煦?”
他回過頭,看著單書年從樓上走了下來。“外公。”
“嗯。”單書年在那張坐慣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回來多久了?”
“下午就回來了,侯叔告訴我您在睡午覺,我就到公司去轉了一下。”
“如果不是我催你,我看你根本不打算回來了。”單書年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輕啜了一口管家新沏上的茶。
“我總是要回來的。”他聳聳肩膀,將自己拋進單書年對面的沙發椅上。“逃避總不是辦法,這兒畢竟還是我的家鄉,不是嗎?”
單書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坐在他跟前的外孫。雖然單煦的表情輕描淡寫。但他知道這個外孫之所以願意回來臺灣,為的還是不想令他失望。
他並不能完全瞭解單煦十歲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只知道在那十年裏,他為了尋找離家出走的寶貝女兒,幾乎翻遍全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才在美國紐約一處龍蛇混雜的區域裏找到了她,還有那個衣著破爛、身形瘦弱的小男孩。
將他們帶回臺灣之後,整整有兩年的時間,他遍尋名醫醫治他那身心嚴重受創的女兒,一面試圖教育這個渾身上下充滿敵意的小男孩。單煦十二歲那一年,他的女兒過世,他將單煦送到英國最昂貴的貴族學去接受教育,一方面想讓他忘記母親離他而去的傷痛,一方面他希望借由學校嚴厲且規律的寄宿生活,能改正他憤世嫉俗的偏差行為,讓他重回到這個年紀的男孩該有的單純和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不知道單煦是否能體會自己的用心良苦,但這二十年來,單煦沒有叫他失望。英國劍橋大學畢業之後,單煦並沒有回臺灣,反而遠離澳洲去開創他的個人事業,靠著天生敏銳的直覺和精准的眼光,他在投資房地產上大有斬獲,爾後開始轉投資大型的購物超市。
他在雪梨的旅遊勝地“達令港”買下第一個購物中心,隨著當年奧運的召開,進而帶動那一帶的房地產價格飛漲。目前為止,他已他在澳洲擁有超過二十家的大型連鎖購物中心,分店更遍及全球各地。他的成就讓他年紀輕輕便擠進全澳洲的富豪之列,累積的資產和實力甚至超越了他這個為事業打拚一輩子的外公。
他十分欣慰於這個外孫的成就,也深深為這個孩子感到驕傲。若他還有不甚滿意之處。那便是單煦並不常陪伴在他身邊。這些年來為了事業,單煦時常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即使回到臺灣也都是來去匆忙。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祖孫倆的感情相當親近,單煦用他的方法尊敬且敬愛著這唯一的親人,就如同他也深愛著這個唯一的外孫一般。
他想著,或許單煦已經淡忘掉他童年那一段不甚愉快的記憶,也許他只是在他這個外公面前裝得很好罷了。實際上,他還是那個他是紐約布魯克林區的街頭帶回來、充滿敵意和叛逆反骨的男孩。
“你還不能原諒你的母親嗎,單煦?”看著那張粗獷俊美的輪廓,單書年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也知道她並不是有意那麼做,她只是不擅於處理情感上的挫敗,又驕傲得不肯來向我這個父親尋求協助才會如此。”
“我知道。”單煦微眯起眼,將雙手環抱在胸前。“也許您不相信,但我並不認為那一段成長歷程有什麼不好,至少在那兒,我學會了如何和陰溝的老鼠搶食物,如何為了不被歧視和欺負,和那些嘲笑我的人大打出手,只為了讓他們別來煩我。
“話說回來,我倒很感謝她給了我一個和別人完全不同的童年,讓我提早經歷了別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人生。這對我在事業上的拓展不見得是壞事。”
雖然他的表情平淡,但單書年沒有忽略他話裏隱含的諷刺之意,只要一想到這個孩子曾經經歷過的事,他就忍不住要責怪自己的女兒,居然讓一個年幼懵懂的孩子在那樣充斥著罪犯和混雜的環境下成長。
“你能這樣想最好,單煦。”單書年歎了口氣,溫和地說:“你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對任何人都存有敵意,連我都無法親近的小男孩;外公很欣慰你能有這樣的轉變。”
“或許我仍然沒變,只是我更擅於掩飾、懂得作表面工夫了,外公。”
“你這小子。”單書年從鼻子裏哼著。“我可不希望你對外公也是做表面工夫!”
“就算我是,恐怕以您睿智的眼光,也不會看不出來。”
他們同時笑了起來,一股相互瞭解的親情在祖孫之間流動。單書年頓了一下,才緩緩地接下去道:“還不打算回臺灣來發展嗎,單煦?咱們爺倆相處的時間一向不多,我老了,再活也沒幾年了,你難道不打算在我還沒死之前多陪陪我?”
“唔,”單煦悶哼著。“苦肉計,嗯?”
“被你發現了。”單書年笑得很賊。“有用嗎?”
單煦靜默了半晌,才慢慢地回應,“我知道您為了栽培我所花費的心血,也一直盡力不讓您失望,如果您要我回來,我就回來。”
“那當然是最好,外公就等你這句話。”單書年滿意地點頭,抬眼望了一下壁上的鐘。。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要楊副董帶你瞭解一下公司的業務狀況,你有問題儘管問他,嗯?”
“好。”
單書年微笑地起身,臨上樓前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對了,在你瞭解公司的業務之前,我要你先去拜會一些人。這個禮拜天我和顏董事長有個餐敘,不如你就跟我去吧。”
單煦點頭,看著單書年消失在樓梯間。
“你能回來長住真是太好了,少爺。老爺一直盼著你能回來來多陪陪他呢。”單家的老管家侯叔笑咪咪地道。
他微微一笑,目光深思地望向窗外。
★★★
正如童羿羽所預料的,在顏董事長的宅邸中所舉行的宴會裏冠蓋,能被邀請出席的都是政商界的重量級人物,富豪公子及名嬡淑絡繹不絕。
她從侍者的託盤中取過一杯酒,勉強壓抑那抹昏眩感。工作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再加上接連應付了上門催討債務的債權人和客戶,或許她的意志尚可支撐,但她的體力顯然無法負荷,正在向她發出嚴重抗議。
“羿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她。
她回過身,看見聞中瑞迎了上來。
我正要到公司裏去接你,你的助理說你下班了。”聞中瑞笑容滿面對她道。“待會兒別急著走,我介紹一位元好朋友給你認識,他之前一直住澳洲,最近才回到臺灣來……”
童羿羽漫不經心地聽著,下意識地搜尋著鄧弘旭的身影。上個禮拜的晚宴過後,鄧弘旭為了冷落她的事向她道歉,並在隔天開始,天天捧著鮮花和禮物到她的辦公室裏向她賠罪。如果不是不想浪費力氣,她真想把所有的花砸回他臉上去。
她連續幾天婉拒了他的邀約,並且對他的態度轉為冷淡;她很清她只要一個拿捏不當,鄧弘旭隨時可能拂袖而去,反正他身邊一向不缺女伴。然而和鄧弘旭相識以來,她很清楚鄧弘旭的個性。愈難上手的女人愈對他的胃口,而她的欲拒還迎正是令他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當她答應擔任他今晚的女伴之後,鄧弘旭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即使她拒絕了讓他去公司接她也毫不在意。除了再三表示要當面跟她賠罪之外,鄧弘旭更喜孜孜地宣佈今天晚上將會給她一個“驚喜”。
而她迫切的希望那就是向她求婚的表示!
“找誰?鄧弘旭?”聞中瑞顯然也察覺到她遊的目光,朝她指了指一處僻靜的角落。“喏,他在那兒,看樣子來了好一會兒,一直和那個身材惹火的小明星打得火熱。”
童羿羽順著聞中瑞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瞧見鄧弘旭正站在宴會廳的另一端,和一位穿著低胸禮服、打扮十分治豔的女人說話,態度相當輕佻。
彷佛察覺她的視線,鄧弘旭也在同時回過頭來看她。即使隔著一段距離,童羿羽仍然可以察覺鄧弘旭愣了一下,他先是迅速將圈在女郎纖腰上的手了回來,隨意地敷衍了她幾句之後便朝她走來。
“我先離開了。”聞中瑞低聲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開。
“羿羽,我的寶貝。”鄧弘旭笑容滿面地來到她面前,舉起她的手至唇邊一吻。“原來你在這兒,我方才怎麼沒瞧見你?”
“或許你太忙了吧。”童羿羽似笑非笑地說,望向那位表情慍怒的女郎。“你這麼突然離開,不會對人家太失禮了嗎?”
“才不會,那些女人纏得我受不了,我恨不得早點脫身呢。”鄧弘旭嘻皮笑臉地道。“這兒空氣太糟了,咱們到外頭去透透氣。”
沒有等她回答,鄧弘旭已經不由分說地摟著她的腰朝門外走去。他身上有股女人濃郁的香水味,混和著酒味和男性古龍水的味道,強烈得幾乎令她窒息。而她得極力忍耐,才能抑制自己掙開他的手的衝動。
隨著他來到燈光昏黃的庭園。童羿羽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然後轉過頭來看他。“有什麼事?”
“嘖嘖,別這麼冷漠嘛。”鄧弘旭露齒一笑。“就算我前些日子冷落了你。我也已經連續幾天專程上門向你賠罪了。除非你嫌那些鮮花和珠寶不夠看?”
“鮮花和珠寶很好,但女人要的不止是這些。”她認為自己暗示的也夠清楚了。
“那你要的是什麼?”鄧弘旭微挑起眉毛。“你在等我向你求婚?”
她心裏微微一震,但絲毫沒有顯現在臉上。
“你太抬舉你自己了,鄧先生。”她淡淡地反駁。“你憑什麼認為我想嫁給你?”
“憑你這幾個月的欲擒故縱。”鄧弘旭聳聳肩膀,睨著她。“咱們約會了幾個月,你只准我吻你的臉頰,從來不肯讓我碰你,若不是你太天真無邪,就是你深諳勾引男人的技巧,認為只要逗得我心癢難耐又得不到你,我就會向你求婚。”
“那又如何?”她不動聲色地道。“我要的是一個保障,並不是遊戲。”
“這我當然知道。如果你和其他女人一樣,我也不會在你身上費這麼大的心思了。”鄧弘旭咧起嘴角。“坦白說,我確實曾經考慮過這件事。你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你的欲拒還迎也的確令我有些動搖,但只要一想到你的目的,我就又打了退堂鼓……”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的表情仍然十分鎮定。“是你主動追求我的,不是嗎?”
“當初我追求你,並不知道童氏企業已經面臨垮臺的危機了。後來我才知道你們童氏企業周轉失靈。你的父親更因身體狀況不佳而病倒,你現在一定急著找到—個能幫你解決財務危機的金主,是嗎?”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干涉!”她硬硬地別開頭。“如果你認為我是為了錢而接近你,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今後也不必有所往來了!”
說完她想轉身離開,他拉住了她的手。
“別這樣嘛,羿羽。我沒說你是為了錢,也沒有說不想娶你啊。”鄧弘旭依然嘻皮笑臉地道:“事實上,你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目標,所有男人想要你這樣年輕漂亮、帶得出去的女人當老婆。如果我要結婚,你絕對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選。”
他退後一步,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搜尋。“不過我轉念一想,要了你之後,我就得幫你解決你們童家的債務。究竟你值不值得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嘛……我得好好想想。”
童羿羽命令自己站著,聽著鄧弘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娶了你之後,我就是已婚身分,在外頭逢場作戲總是有所顧忌。但如果我還是單身狀態,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畢竟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也算是一種樂趣,你說是嗎?”
童羿羽發覺自己已經失去了耐性。“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倒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覺得如何。”他邪邪地笑道,湊近她的唇邊,呼出的酒氣令她一陣反胃。“我一向喜歡能取悅我的女人。咱仍認識這麼久,你一直不肯讓我碰你,我不知道你到底夠不夠惹火?
“這樣吧,如果你答應先陪我一個晚上,我可以任你出價。一百萬,怎麼樣?雖然這筆錢無法解決你們童家的財務問題,但總也是不無小補……”
童羿羽的身軀頓時僵硬,眼裏冒出怒火。她握緊拳頭,用盡所有,的力氣朝他的臉頰揮去一掌。
“我不是你那些玩玩就算的女人,鄧先生!”她咬著牙進出一句,氣得全身發抖。“這一巴掌是回敬你對我言語上的侮辱,把你的錢留著給下一個不會對你的下流感到噁心的女人吧,我童羿羽根本不希罕你的臭錢。”
鄧弘旭不敢置信地張大口,看著童羿羽高傲地昂著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的視線。而由四周傳來的竊竊私語和好奇的眼光看來,這一幕鐵定在明天就會傳遍整個社交圈,而且會被渲染誇大到不堪入耳的地步。
該死!鄧弘旭用手撫著熱辣作痛的臉頰,忍不住在心裏喃喃咒駡。看不出這個小女人嬌嬌弱弱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他放開手,驚恐地望著沾著血跡的手掌。
媽的,那個小賤人居然抓傷了他的臉!他忿忿地想。她居然敢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糗!
等著吧,他絕不會這麼輕易甘休。總有一天,他非要這個小賤人忖出代價不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3:30
第2章
童羿羽全身緊繃地回到屋裏,前廳的笑語喧嘩和她此刻的心情形成強烈的對比。她盲目地往另一旁的走廊退去,拉開她看見的第一扇門,然後緊緊闔上,背靠著門穩定自己仍因憤怒而急促的心跳。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深沉的絕望湧了上來,令她緊緊地閉上眼眼,方才那一幕過不了兩天就會傳得眾人盡皆知,她不在乎鄧弘旭用什麼話污蔑她,但是——童氏企業怎麼辦?想嫁給鄧弘旭這一招幾乎不可能了,那麼多的債主上門,她該如何應付?
老天,她該怎麼辦?她用手環住自己,開始簌簌發著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如何有時間再去尋找另一個家財萬貫的對象?在這個月之前,如果她再籌措不出該償還的款項……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茫然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滿室溫馨和的燈光。這個房子十分寬敞,兩面牆壁各有一個藏書頗豐的大書櫃,另一邊虛掩的落地窗則似乎是通往後院。她將目光轉了回來,瞧見原木書桌上的臺燈是亮的,但整個房間裏似乎空無一人。
看來,這應該是顏董事長的書房了。她緩步走向前,手指輕觸那上好的的紅檜木打造而成的書桌。她深知顏董事長夫婦的品味,就像桌上這盞義大利進口的臺燈可能都要耗掉幾十萬……
回去吧,她在心裏告訴告訴自己。回家去,另外想辦法補救岌岌病危的童氏企業……然而她無法轉身。她瞪視著那盞精緻的燈飾,腦海中突然竄進一個瘋狂的念頭。不知道這個房間裏有沒有現金或值的物品?
她顫抖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她為自己居然有如此可恥的念頭感到羞愧。然而……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她知道顏夫人一向有收集珠寶的習慣,只要能讓她找到一些珠寶,或者其他值錢的東西都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退回去反鎖上門,冷靜地走向書桌前。她極力抑制發抖的手去拉開抽屜,目光略過放在最上層的文件,然後一層層往下翻。就在她幾乎放棄的同時,最下層上了鎖的抽屜令她信心大增。
她拿下頭上的髮夾,用它去撬開鑰匙孔。就在她的手幾乎抖得拿不住夾子時,抽屜應聲而開,出現一個鋪著藍絨的珠寶盒。她放下夾子,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然後輕抽了一口氣——那是一條大得驚人的紅寶石項鏈,寶石四周全鑲著金光閃閃的鑽石,整條子更是由無數的碎鑽打造而成,美得令人屏息。
有好一會兒,她就這麼瞪視著那條閃亮的項鏈。曾經,童家也有過此風光的時候,在她小時候,家裏總是衣香鬢影、賀客不斷。曾幾何時,她必須要成為竊賊才能自救?
沒有時間自怨自憐了。她慌亂地將空的珠寶盒放回原位,然後起身。她身上的衣服十分貼身,隨身的包包也沒帶進來,不可能挾帶珠寶出去而不發現。她的腦筋飛快地轉著,然後當機立斷地將鑽石塞進內衣的襯墊裏。
確定自己的表情夠鎮定之後。她轉身正要離開,一雙手臂已經無聲無聲地由後伸了過來。搜獲住她的手。
童羿羽差點叫出聲。她迅速回過頭去看。直直地望入一對透亮的眸子裏。
他的臉龐粗獷剛毅,鼻樑傲慢地挺直,棕亮的發絲落在他的額上,深邃的輪廓混合著優雅和邪惡的性感。他手腕的力道似鋼鐵一般,高大的身材幾乎籠罩住她,她從未如此清楚地感覺到一個男人的力量……以及危險。
她驚恐的發現,從她一走進這個房間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待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而且顯然對方才那一幕全程目睹。
她的頭昏眩著,控制著自己不要當場暈倒。
“沒想到我會在這裏逮到這麼漂亮的小賊,嗯?”他慢吞吞地說,黑眸銳利地直視著她。
她的臉因羞慚而漲紅。“你是誰?”她沙啞地問。
“顏董事長的另一位客人。”他的表情十分從容,手腕的力道絲毫沒有放鬆。“沒想到顏董事長會邀請一個竊賊到家裏來,或者我該警告他太相信他的客人了。”
“我不是賊!”她屈辱地喊。
“不是?”他嘲弄地道,一手不顧她掙紮地探入她的胸前,將那條鑽石項煉拉了出來。“那這是什麼?”
童羿羽咬住下唇,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臉頰。她拚命要自己忍住,無法克制。
“求求你,先生。我會解釋這一切。”她渾身顫抖,聲音低啞地要求,能不能請你先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緊盯著她,然後稍微鬆開了她。她立刻轉身朝門口沖去,他只邁了兩步便將她抓了回來,一隻手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
“你太過分了,小姐。”他咬著牙低聲咆哮。“顏董事長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放走一個試圖洗劫他的竊賊。你是要把話清楚,還是要我報警?”
恐懼、絕望的顫抖籠罩住她。他的表情仍是一逕地從容不迫,他的手結實地箍在她的腰間,像鐵煉般地阻斷她所有逃走的嘗試。她喘息著,回瞪著他,只見他同樣眯著眼睛打置她,如此傲慢、無情且滿含譏誚之意。
“你已經將項煉拿回去了,還想怎麼樣?”她忍無可忍地低喊。“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父親需要醫藥費,我不是故意……”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挑起一眉,聲音暗諷。“你的父親欠缺醫藥費,你有辦法一身名牌參加這場宴會?說,你在多少社交場合裏用過這一招了?你身上是否還有其他東西?”
“我是說真的。”她嘶啞地道。“顏董事長是我爺爺生前的好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說什麼也不願意出此下策。”
他沒有馬上回答,目光盯住她的眼睛。她的頭髮亂了,幾錯發絲垂蒺在她纖巧的肩膀上,自皙的胸脯不穩她起伏,紅潤的嘴唇因她緊咬著而泛白。
她直直地迎視著他,深翰的眸子有如兩潭燃燒的熊熊火焰,寫滿一股狂野、未馴的傲氣。或許她是個賊……
同時也是他見過最美麗、最膽大妄為的女竊賊!他表情乖戾地想著。
半晌之後,他慢慢地鬆開了手。
“你走吧!”他粗聲道。“記住,別再有下次,否則我不會這麼仁慈了。”
他說完隨即讓開身子。童羿羽不穩地退後了幾步,睜大眼睛盯著他看,無法相信自己已經重獲自由。
“如果你再站在那兒,我不保證我下一秒會不會改變心意。”他低吼。
她陡地回過神,然後轉身拉開門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
有好一會兒,他就這麼斜倚著桌沿,深思地凝望著手裏的項鏈,直到書房的門重新推開,一個訝異的聲音響起,“單煦?”
單抬起頭,看著出現在門邊的老人。“顏董事長。”
“你躲到這兒來了。”顏董事長走了進來。“怎麼不到外頭去?”
“外頭人多,我到這兒來清靜清靜。”他聳聳肩膀,朝顏董事長晃晃手上的珠寶。“您這條鑽石項鏈放在大抽屜裏沒收好,我就拿出來看看,不會太冒昧吧?”
“噯,瞧我這記性兒。”顏董事長一拍額頭。接過他手上的項煉,笑眯咪地說:“這條項是上禮拜才從一個拍賣會上標到的,正想請你這個珠寶專家鑒定鑒定呢。你瞧瞧,這條鑽石的切工和色澤是不是完美無缺……”
單煦心不在焉地傾聽著,看著顏董事長將寶石拿到燈光下去細細端詳,心思仍然停留在方才那一幕上。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這麼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幹出這種偷竊的勾當?
而且——見鬼了,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居然放走了一個膽大包天的女竊賊?
他甩甩頭。將這個不受歡迎的念頭推出腦海。算了,反正他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她。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碰點她的機會。
因為下一次,他可不保證自己會這麼寬宏大量了。
★★★
“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決定回來了。”坐在氣氛優雅的咖啡店裏,聞中瑞對著單煦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打算過幾年才想將重心轉回臺灣呢。”
單煦聳聳肩膀,等著侍者替他們上菜。侍者離去之後,單煦才沉的開口,“在澳洲的事業不需要我親自打理,也是我該回來的時候了;再者,這也是我外公的期望,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他失望。”
聞中瑞睨了這位老朋友一眼,微笑不語。他知道單煦和他外公單年的感情十分深厚,他也是在十歲那年,透過長輩的安捧,才第一次見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
這些年來,看著單煦由孤僻和滿懷敵意,進而逐漸接納了他這個朋友,單煦的個性他可以說是再瞭解不過。即使這些年來單煦在澳洲發展他的個人事業,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那份深植的友情依舊沒變。
“我聽單董事長說,你和傅君儀半年前訂婚了。怎麼,她沒跟你回來。”聞中瑞詢問道。心高氣傲的傅君儀是澳洲第一大華人家族的千金小姐,家世顯赫且頗有權勢,對單煦更是一見傾心。在雙方家長的大力促成之下,兩人結婚只是遲早的事。
“君儀現在人在歐洲。”他不置可否。
“她知道你決定要留在臺灣了嗎?聞中瑞接著又問:“你選擇回到臺灣來,她難道不反對?”
“她的意見不會改變我的任何決定。”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將來是你的妻子,必須跟著你回來臺灣,你確定她會願意離開她的社交圈和朋友朋,和你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我和她總會找到解決的方法,我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依那位傅小姐的個性,我看問題可大著呢。”聞中瑞睨了他一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單煦挑了挑眉毛,爾後笑了。
“問完我了,倒是該聊聊你。”他滿含興味地道。“你呢,有對象了嗎?
“是有一個,但她一直不願意嫁給我。”聞中瑞苦笑了一下。“昨晚本來想介你們認識,但你不在,她也提早離席了。”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如果不是外公吩咐,我也懶得去。”不知怎的,他腦中浮起昨晚那位美麗的女竊賊。或許她現在正在另一個派對上尋找獵物下手呢,他漫不經心地想著。
“這倒是。”聞中瑞說著,看了一下表。“我約了羿羽吃飯,不過她遲到了。”
“羿羽?”
“就是那位還看不上我的小姐。”聞中瑞搔搔頭,正想再說些什麼麼。突然眼睛一亮,目光望向他身後。“她來了。”
瞧見聞中瑞正在朝她揮手,童羿羽露出微笑,快步地走向熟悉的座位,幾乎沒去留意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
“對不起,中瑞。讓你久等了。”她歉疚地道。“公司裏臨時有些事,我走不開。”
“沒關係。”聞中瑞溫和地道,握住她的手轉向那名背對她的男人。“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單煦,是我最好的朋友。單煦,這位是童羿羽,我剛剛跟你提過的。”
童羿羽轉過頭,待瞧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凍住了身子。老天,怎麼會是他?
單煦也同樣深感震驚。是她!昨晚那位美麗的女竊賊。她就是令中瑞深深著迷的物件?
他並沒有將他的震驚顯現在臉上,而是微眯起眼。墨黑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她。昨晚那一身華麗的服飾和濃妝削弱了她的美麗。在日光的照射下,她的臉龐遠比昨晚來得靈秀精緻,漆黑如子夜般的長髮梳成一個髮髻綰在腦後,白皙的粉頻細緻得近乎透明,令人幾乎無法和昨晚那個豔麗的女賊聯想在一起。
但她們當然是同一個人!他譏誚地想著。看著她的臉色由紅轉白,身軀搖搖欲墜,似乎快要昏倒了。
“羿羽?”見她有些蒼白的神色,聞中瑞關心地接住她的肩。”你沒事吧?”
“我……沒事。”童羿羽勉強擠出一句話,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這個男人的自信不是沒有理由的,即使她穿著高跟鞋,他還是整整高出她一個頭,寬闊的肩膀似乎蘊含強大的力量,那對棕亮的眸子緊盯住她,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他會當著中瑞的面揭穿她嗎?她感到手心汗濕。
“童小姐。”一會兒之後,單煦神色自若地朝她伸出手。
如果他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也能。她一咬牙,硬著頭皮伸手,“單先生。”
“別光站著,咱們坐下來再說。”聞中瑞顯然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波濤洶湧,轉向童羿羽解釋道。“單煦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這人一直待在澳洲,最近才決定將重心移回臺灣。我昨晚就想介你認識,結果……”
“晚沒能認識這麼美麗的小姐。是我的損失。”單煦慢吞吞地接話,但潮弄的嘴角卻明白的告訴她,他對“昨晚”可是印象深刻。了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細節是他不曾遺漏的:她纖細的身軀、雪白的肌膚,還有那對深黝的眸子所飽含的精神和力量,彷佛一頭不輕難馴服的母獅子;或許她外表看來像個完美無瑕的天使,但她的作為讓人不敢恭維。
如果中瑞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居然是個珠寶竊,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我昨晚遇到一個無賴,所以提早離開了。”童羿羽聲音平靜道。她對著聞中瑞說的,眼睛直視著他。
單煦的反應則是微挑起眉,似乎對她的回答感到非常有趣。
“誰?”聞中瑞微皺起眉。“是鄧弘旭?我聽說有人瞧見他在花園騷擾你,你是因為這樣才提早離開的嗎?”
“那已經不重要了。”童羿羽搖搖頭,勉強一笑。“重要的是,我總看清了鄧弘旭是什麼樣的人。從今以後,我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即使童羿羽得十分平淡,聞中瑞想也知道事情絕非如此單純。
沒有再追問,只是溫和地說:“我幫你點了個商業午餐。趁熱吃吃了,你最近瘦多了呢。”
“謝謝你。”她低聲道,試著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佳餚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幾乎都是兩個男人在說話。在此期間,童羿羽一直低著頭撥弄著盤中的食物,假裝吃得津津有味。然而即使沒抬頭,她也能意識到那對撒旦般的眸子正審視地打量著她,令她本食不知味。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羿羽?”
聞中瑞的聲音將她拉回神來。“什麼?”
“我,如果你需要錢周轉,我可以借你……”
“我說過了,我很謝謝你的好意,但你並不需要這麼做。”童羿羽靜靜地道。“你的公司近來也急需要資金。你應該更善加利用你的每一分餞,而不是用來接濟一個瀕臨倒閉的公司,那不會有用的。”
聞中瑞一時語塞。
“我很感激你有這份心,我心頒了。”她輕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起身。“對不起,中瑞,我得回公司去了,待會兒還有會要開呢。”
“我送你。”聞中瑞連忙站了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她柔聲的婉拒,下意識地看了對面的單煦一眼。他依舊保持沉默,表情顯得莫名高深,她納悶他是否會在她離開之後告訴中瑞昨晚那一幕?
“我走了。”她喃喃地道,然後身離開。
“你覺得羿羽如何?”直到童羿羽消失在門口之後,聞中瑞才開口問他。
“非常漂亮。我毫不意外你對這樣美麗的女人深深著迷。”單煦聳聳肩膀。好—會兒才緩緩問道:“聽你們的談話。似乎這位童小姐的公司遇到了困難,嗯?”
“嗯。羿羽的家族企業正面臨經營上的窘境,如果再無法補救,恐怕情況會糟到難以想像的地步。”聞中瑞的表情十分嚴肅:“羿羽吸引我的,不止是她的美麗,還有她勇於面對困難的韌性和堅強。如果不是她,公司也不可能撐到現在。”
“你是說,她是個女繼承人?”
“是啊,只不過繼承的事業是個爛攤子。”聞中瑞用手揉揉額頭,微歎了一口氣。“羿羽的父親並不擅經營,晚年又將畢生的積蓄都用在賭桌上面,以至於欠下大筆債務,連公司都拖累了。”
“她的父親呢?為什麼不尋求解決問題之道?”
“她的父親三個月前因為中風而臥病在床,所以責任全落到羿羽身上。她現在是公司的代理董事長,既要忙著應付找上門來的債權人,還得照顧父親和張羅龐大的醫藥費,肩上的擔子並不輕。”
“是這樣嗎?單煦緩緩靠向椅背,用一手輕撫著下巴。原來她昨天講的是真的!她是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出此下策。那條價格不菲的鑽石對顏董事長來說或許根本不算什麼,但足以暫時疏解她的財務窘境。
“憑她的條件,要找個能幫她解決債務的金龜婿不是難事,不是嗎?”他沉吟地提出質疑。
“我要她嫁給我,但是她拒絕了,說是不願意拖累我。”聞中瑞苦笑說:“再說,羿羽要的是婚姻,是個實力雄厚的企業主,能在實質上為她解決問題的,而不是靠著其他可恥的關係去獲得金錢援助。”
“等她走投無路時,或許她就不會這麼堅持了。”單煦的聲音十分冷淡。“人都是得為五斗米折腰的,一旦被逼上絕路,對沒有不能妥協的事。”
聞中瑞注視了他半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憤世嫉俗了,單煦?”
“我一向如此,也許只是你沒發現罷了。”他的反應只是攤了攤手,不經意地問道:“童家經營的是什麼事業?”
“營造業。公司是羿羽的爺爺創立的,當年在商業界的名號十分響亮,幾乎無人不曉,但在傳給羿羽的父親之後,公司開始連連虧損。再加上羿羽的父親童重堯迷上了賭……”
“你說什麼?”單煦猛地一震。“童重堯?童氏企業的童重堯?”
“是啊。”聞中瑞不明所以地點頭。“怎麼了?”
“單煦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拳頭。腦中迅速浮起方才聞中瑞的話。童重堯目前臥病在床,而童羿羽,就是童重堯的女兒!
“好極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絲冷酷泛上他的唇畔。
他和童家這筆帳,該是好好清算的時候了。
★★★
“所以我們決定……”童羿羽說到一半,桌上的內線電話嘩響了起來。 啦
她向客戶輕聲道欺,傾身按下電話鈕。“什麼事?”
“童小姐,有位單先生找你,但是他和你並沒有約,要不要請他等候?”
單?她愣了一下,然後心臟開始急速躍動。他怎麼會知道她的辦公室?
她迅速回復冷靜。“告訴他我在開會,請他留話。”
沒等助理回答,她切斷了電話,微笑地面對客戶。“對不起,我們繼續。”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再度將注意力轉回跟前的合約上。“我們的零件價格已經是最低的了,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們合作,那對你們絕對是大大有利。”
坐在她面前的兩位中年男子互看了一眼。“但是同樣的東西有另一家企業願意給我們比你們更低的價格。”
她怔了一下。“他們給的價格是多少?”
一個梳著油頭的男子說了了一個數字,她臉色一白。“不可能!這個價格已經接近成本,如果他們開的價格比我們更低,那根本沒有賺頭。若再加上運費和稅金,這本是賠本生意。”
“是你們同業之間的競爭,我們管不著。”另一個小眼睛的男人介面道。“老實說,我們長久以來和貴公司一向合作愉快,但是做生意這事兒不能光講交情。現在景氣這麼差,我們當然要想盡辦法壓低成本。如果你們的價錢壓不下來,我們當然只好選擇和他們合作哦。”
不等她開口,兩名男子已經先後起身。“那就不打擾你了,童小姐。”
“等一下,王先生,王……”直到辦公室的門重新闔上,童羿羽才放下手,頹然地坐回椅子上。她又失去了一個重要客戶!這對財務狀況吃緊的童氏企業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天啊,她好累!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從昨天到現在,她已經連續三十個小時未曾閩眼,再加上今天和公司股東開了一個早上的會,商量如何解決公司的債務問題,連續幾天下來,她已經是筋疲力盡。
然而她不能休息。只要她一倒下去,公司就完了,她絕不能讓爺爺和父親辛苦了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麼毀了。她睜開眼睛,視而不見凝視著玻璃幃幕外逐漸昏暗的天色,連辦公室門被推開都渾然不知,直到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
“童小姐。”
“童羿羽猛地回過頭去,待見到那斜靠在門框的人影時微微驚跳了一下。
“你似乎很意外看到我。”單煦微挑起一眉,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
“你顯然十分不懂禮貌,單先生。”她厲聲說道:“我並沒有邀請你過來。”
“你的助理告訴我,你接下來並沒有約,我就決定多等一會兒。”他做作有禮地欠了欠身,俊美的臉龐仍帶著那抹懶洋洋的神情。“我在外頭等了半小時,總有這個榮幸和你交談幾分鐘吧?”
童羿羽沒有說話,只是瞪視著他。他的雙腳分開而立,雙手環抱著胸前,姿態閒適而從容。即使他離得她有一段距離,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結實的肌肉在藍色的襯衫下僨起,即使西裝筆挺也掩飾不了衣著下的野蠻氣息。
我方才瞧見漢欣企業的王經理離開了。”他若有所思地說,一手拖著下巴。“這兩天我調查了一下你的公司狀況,看樣子情況很糟。由剛才的情形看來,顯然你又失去了一個大客戶。”
她倏地感到血液沖上頭頂,除了憤怒,還有隱私被看穿般的窘狀。
“除了窺探別人的隱私之外,難道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單先生?”她譏諷道,冷冷地直視著他。“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恕我不再招待。“
她走到一旁去不想再理他,然而他卻比她更快一步。她甚至未贛曾看見他的移動,他已經兩個大步來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童羿羽驚愕地喘息一聲,他高大的身子籠罩在她面前,他的體溫透過扣住她的手腕燒灼著她,令她的心跳陡然加劇。
“你幹什麼?單煦!”她掙紮著,待發現他根本文風不動之後,氣憤地抬起頭來看他。“放開我!再不放手的話,我要叫了。”
“等我把話說完之後,我自然會放開你。”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昂起下巴。“你是來威脅我,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條件,你打算向顏董事長揭發我的罪行?還是你打算將事情告訴中瑞,叫他離一個女竊賊遠一點?”
單煦先是挑起兩道濃眉,然後沉沉地笑了。童羿羽非常想伸手摑掉他可惡的笑容。但考慮到他那麼強壯,她很可能還來不及出手就被他拎起來掐死,而且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她還是暫且隱忍住衝動。
“你要什麼?”她壓低了聲音,呼吸急促地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公司的財務狀況,就會知道我根本沒有能力負擔你的勒索。”
“我並沒有想過要勒索你。相反的,我是來提供你一個解決債務的方法。”他的態度依舊、閒散,手腕的力量沒有絲毫放鬆。“我聽說你正在找尋一個家財萬貫的金龜婿。你沒有答應嫁給中瑞,或許是因為不把他的財富看在眼裏?”
他聲音裏的嘲諷令她眼裏爆出火花。“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根本不瞭解我和中瑞的感情。”
“我是不瞭解,但我瞭解你迫切需要一個有權有勢的金主,來解決你們童家的債務問題。”他俯下頭靠近她的唇,聲音輕柔地低吟,“而我恰巧非常富有。相信我,我可以提供給你一切你想要的,甚至比你所能預想的多更多。”
“如果這是某種無聊的玩笑……”
“我從不做浪費時間的事!”他打斷了她。。或許你不知道,你的父親和我的母親是舊相識吧?”
見她的眼睛訝異地大睜,他微笑了起來,笑意一點也不曾進到他眼中。
“很訝異,嗯?你應該看得出我是個混血兒,我的母親是臺灣人。”
見她依舊直瞪著他,他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接了下去,“是的,他們是老朋友,不過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想你的父親應該不會忘記這位故友——如果他還夠清醒的話!看在我母親和你父親童重堯是舊識的份上,我很樂意伸出援手。”
她停止掙動,謹慎地注視著他。他的表情雖不嚴厲,但眼裏閃爍的光芒卻令她的背脊泛起涼意。從沒有人給予她這麼強大的壓迫感……不安,彷佛他手裏掌握著極為穩當的王牌,任何東西對他而言就像是探囊取物。
“你是說真的?”她用舌尖潤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願意幫助我解決公司的問題?”
“當然,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怔了一下,全身霎時豎起警戒的戰備。“什麼?”
他再次湊近她,在她唇邊低喃,“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
她瞬間刷白了臉。“你休想!”她激烈地低喊道。“我或許需要的是我要的是婚姻,不是這種骯髒的關係。”
“即使是嫁給鄧弘旭那種人?”
“至少我是某個人的妻子,我走出去抬頭挺胸、不愧於任何人。”
單煦先是揚眉,嘴角嘲弄地往上彎起。
“我懷疑你是在國外受教育的,童羿羽。你不認為你的思想太過保守?”他不顧她的掙紮。目光在她漲紅的臉上遊移。“我提供了你最需要的一切!我外公一手創辦的華揚集團。在臺灣政商界的影響力遠遠過鄧弘旭的家族。只要你點頭,童氏企業的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我或許窮。但我知道什麼叫尊嚴,我不會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取這種可恥的交易。”她尖銳地道,聲音裏隱含諷刺。“你用這套方法勾引多少女人上勾,單先生?如果你要找床伴,我相信多得是女人對你投懷送抱,根本下需要如此龐大的金錢利誘。”
單煦的眼睛眯起,臂膀肌肉繃緊,令她心裏泛過一陣快意。但她的勝利並未維持太久,因為他的箝握更緊,弄疼了她,令她知道手腕明天鐵定會淤青一片。
“別試圖激怒我,童羿羽。我的耐性有限!”他冷冷地道。“相信你成為我的女人並沒有什麼不好,你不但可以馬上解決公司的財務危機,還有無止盡的金錢供你花用——而那是重點,不是嗎?我奉勸你最好考慮清楚再回答我,因為你不可能再遇到更好的機會。”
“為什麼?”她嘶啞地低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想要你,而我一向不計代價奪取我想要的東西!”
她還來不及說話,他的唇陡地降下,封緘住她的。
她喘一聲,想要掙脫,但他的手臂有如鋼鐵般地圈住她的腰。他的唇並不霸道,而是挑逗、引誘及需索,輕柔地誘哄出她的應。她張開唇想抗議,令他的舌尖趁虛而入,開始掠奪她的芳澤。
她喘息著,雙手放上他的肩膀想推開他,然而他根本文風不動。他的大手從她的後背滑上來托住了她後頸,吻得更深,令她的雙腳開始癱軟,不自覺地抓住他的手臂做為支撐。她還來不及回應,他已經放開了她。
她怔怔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身軀仍因那一吻而驚懼顫抖。然而他面無表情,目光深不可測,彷佛未曾因那猛烈的一吻而燃燒,那對眸子裏沒有絲毫溫情,反而顯得冷硬無比。
“如果你考慮好了,隨時歡迎你來找我。”他扯動嘴角,目光盯了她一眼。“記住,我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個禮拜結束之前,我要得到你的答復!”他說完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門闔上後許久,她還怔怔地瞪視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暮色從四面八方籠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3:45
第3章
童羿羽遊魂似地回到家,思緒仍然處於紊亂之中。
“你還好吧,羿羽?”幫她開門的林媽見她臉色不對,關心地問道:“吃過飯了沒?要不要我去熱個菜……”
“不用了,林媽,我在公司吃過了。”她拉住林媽,勉強打起精
“爸爸呢?他今天還好嗎?”
“他下午醒了好一會兒。我方才喂他吃過藥,已經睡了。”
她微微寬心。“那我去看他了。”
上了二樓,她才剛走到父親的房門口,一聲模糊的呻吟由床上來。“羿羽……”
童羿羽立刻趕到床邊,握住老人的手:“我在這兒,爸爸。”
老人睜開眼睛,視而不見地注視著她。“去告訴你媽媽。咱們晚上得去參加公司的慶祝酒會,千萬不能遲到……”
“媽媽在樓下等你呢,爸。”她柔聲地安撫。“你要趕快好起來,才能帶我和媽媽去參加酒會啊。”
她不知道父親是否聽見了她的話,因為他又閉上了眼睛。她凝視著病床上的父親,只見他的氣息輕淺而微弱,曾經英俊的臉龐因病而瘦削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
童重堯突然又睜開眼睛,手指抓住她的手,眼神變得十分清醒。“公司還好吧?羿羽?”他聲音清晰地說問。“咱們和百順企業的合約簽好了嗎?”
“公司很好。”她微笑地保證。“百順企業答應繼續和我們合作,公司暫時沒什麼問題,您不必擔心。”
“那就好。”童重堯放鬆了她的手,喃喃地道:“公司是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絕不能斷送在我手上……”他一面說著,再度閉上了眼睛。
看著父親的眼皮無力地闔上,極度的絕望包圍住她。她該怎麼做?她不能讓父親知道公司目前的現況。他絕對無法承受的,她非得想出辦法不可!
她堅決地眨回淚水,將父親的手放回被子裏,緩步退出了房間。回房裏換了套舒服的家居服之後,她下了樓走到廚房裏,瞧見林媽正在廚房裏忙著。
“羿羽?來,我給你熱了幾個菜,你多少吃一點好補充體力,嗯?”林媽將一碗熱湯放到她的手上,一面絮絮地叨念著要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話。
她捧住湯碗,感覺心頭一陣溫暖。“謝謝你,林媽。”
“傻孩子,和林媽還客氣什麼。”林媽在她身邊坐下。“你爸爸今天下午醒了好一陣子,一直追問我公司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她垂下睫毛。。我們不能讓爸爸知道公司現在的情況,他會受不了的。”
“這我當然知道。但事情總不能瞞一輩子啊。”林媽憂慮地望向她。。那位鄧先生呢?他跟你求婚了嗎?”
她搖搖頭。“我和他結束了。”
林媽的臉上有著訝異,說不出是高興或是擔心的神情。末了,她只是輕歎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你林伯和我一直覺得他配不上你,如果情況不是這麼糟,你值得更好的物件……”
林媽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從櫥櫃上頭拿下一個盒子,遞到她手上去:“喏,這個你拿去。
童羿羽接了過來,訝異道。“這是……”
“我和我那老頭商量過了。你現在正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我們夫妻倆在童家待了一輩子。多少也有了些積蓄,與其放在銀行,還不如就讓你拿去運用,金額雖然不多,但總是應應急……”林媽說著,將手上的印章和存摺遞給她。
“不!”她慌亂地推了回去。“我怎麼能這麼做?這是你們一輩子的積蓄啊。”
“拿去!”林媽堅決地道。“我們老夫妻住在這兒,用得省一點也就過去了,平常也沒什麼開銷,但是你父親的醫藥費不能沒有著落……”
看著林媽固執的表情,她咬住下唇,忍不住淚水湧上眼眶。她知道兩位老人家都迫切地想盡一份心力,但她怎麼能收?她無法付給他們酬勞也就罷了。怎能再讓他們連養老金都沒有?
“別說了,林媽,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她堅定地將盒子推了回去。“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他說他母親和爸爸是舊識。願意幫我們解決公司的困難。”
“和你父親是舊識?”林媽愣了一下。“誰?”
“他姓單,單煦。他的外公是華揚集團的董事長單書年。”
林媽微微愕然。“華揚集團的單老爺子?可是他怎麼可能……”
“她沒有說完,隨即警覺似地閉上嘴巴;但童羿羽已經捕捉到她眼皇一絲不安的閃爍,立刻抓住她的手。
“怎麼回事?”她追問著。“這麼說是真的了?爸爸和華揚集團單家的確是認識的?什麼時候?為什麼爸爸從來沒有提過?”
“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啊。”林媽迭聲說著。“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你爺爺和爸爸都絕口不提,甚至連你母親都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是你提起,我也都快忘了有這麼段過去了……”
“但您一定記得些什麼,是嗎?”她毫不放鬆地問道:“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別瞞我。”
林媽扭攪著雙手,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嗎?”彷佛看出了林媽的猶豫,童羿羽的神情變得謹慎。“是不是……爸爸和單家結了怨,所以後來你們才對這件事三緘其口?”
“也不全然是這樣。你爸爸和單老爺子並沒有過節,但是……”林媽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地說道:“詳細的情形我並不清楚,但我想是和單家的大小姐有關。”
“單大小姐?”
“嗯。華揚集團的單老爺,和你的爺爺是商場上的朋友。也許就是這個原因,當年你父親有一陣子和單家的小姐走得很近。單老爺沒有兒子,膝下只有一位掌上明珠,自然是疼愛得緊。
“原本雙方家長都很中意這對小兒女的婚事,一切也就這麼定了,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父親突然和單家的小姐解除婚約,沒多久就娶了你母親;之後雙方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也就慚漸不再往來了。”
父親和單煦的母親訂過婚?她感到意外極了。“爸爸為什麼和單小姐解除婚約?”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曾聽你爺爺提過,單家小姐太過嬌縱任性,你父親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氣。再者,你父親的風流軼事不斷或許也是原因之一。總之,這件事雙方應該都有不對的地方,才會……”林媽以一聲歎息做為結語。
是這樣嗎?童羿羽有些怔忡。她知道年輕時的父親風度翩翩、瀟灑多金,是所有名媛淑女崇敬仰慕的對象;然而他卻在娶了她的母親之後徹底轉性,從此不再流連花叢間。這也是她的母親過世之後,父親曾如此消沉,甚至移情於賭的原因。
但曾是什麼原因,令父親和單大小姐解除婚約?若要說父親是個始亂終棄、狠心無情的人,她怎麼也不願相信。
“那單小姐呢?她後來怎麼樣了?”她一會兒之後才輕聲問起。
“沒有人知道。這事兒在當時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就聽說小姐到國外去了,之後這個話題在家裏就是個禁忌,誰也不敢主動提起。”
原來如此!她咬住嘴唇,模糊地想起單煦嘲弄的語氣。他眼裏譏誚及閃爍的憤恨。或許他想為他母親打抱不平。報復她的父親當年和他的母親解除婚約,讓他母親遠走他鄉?
“既然這位單先生是單老爺子的外孫,那表示單大小姐後來也另嫁他人。照理,咱們兩家已經不相往來三十年,何以這位單先生會突然出現,並且願意幫助我們?”林媽提出她的疑問。
“或許單大小姐始終未曾忘記當年那段往事。”她咬咬嘴唇,聲音十分平靜。“你知道嗎?單煦願意幫我們解決財務危機是有條件的,條件是。我!”
“你?”林媽怔了一下。“他要你……和他……”
見老人家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她只是輕輕一笑。
“如果這能解決咱們目前的危機,有何不可?”她淡淡地道。
“如果單煦的目的是為了替他的母親討回公道,借此報復當年爸爸辜負了他的母親,那也並不令人意外。”
“若他的目的真是如此,那她該怎麼辦?她閉了閉眼睛,勉力壓抑住驚慌的顫抖。他提供了她最迫切需要的東西,條件是用她來交往,他碰觸她的方式是帶點懲罰性的,彷佛想羞辱她、尋求她的降服。
然而她在他懷中顫抖,對他的撫觸所引燃的激情而不知所措。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千萬不能答應他!”林媽握住她的手,表情嚴肅地說道:“不管那位元元元單先生的目的是什麼,我只說一句。不論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該由你來替你爸爸承擔。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直氣壯 童羿羽幾乎沒有聽見林媽說的話,只覺得心思紛亂繁雜,難以理出頭緒。她倒希望有人能告訴她該怎麼做!
★★★
單煦坐在書房裏,緩慢而仔細地流覽過手上的檔,愈看臉色就愈難看。
童氏企業的情況比他所預想的還要糟上十倍!由財務報表上頭的負債情況看來,它到目前還沒有宣告倒閉真是奇跡。童重堯怎麼回事,居然會放任整個企業的情況糟到如此地步,並將整個爛攤子丟給他唯一的女兒獨撐?
將文件夾丟回桌面,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去,腦中不由得浮起童羿羽的臉龐。想到那樣纖細的身體必須扛起如此沉重的擔子,他不禁抿超薄唇,不甚愉快。而他為自己心中居然泛起一絲憐惜而感到惱怒!
這是他所樂見的結果!他在心裏嚴厲地提醒自己。童重堯有此後果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他等著,等著看童重堯知道他唯一的寶貝女兒居然成為單家人的玩物時,可能會有的反應。羞辱、後悔、痛不欲生,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想什麼?”
單煦半側過頭去,單書年就站在書房門口:“外公,您還沒睡?”
“你侯叔告訴我你在書房裏,我就來看看。”單書年走了進來。“怎麼,還在忙公司的事?”
單煦聳聳肩膀,從窗前走了過來,開始收拾著淩亂的桌面。
單書年睨了外孫一眼,大概也看出了他不打算回答。他在商場上打滾了大半輩子,見過的人不計其數,無論是狡獪的商人或投機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從不懷疑單煦的能力。以他在澳洲赤手空拳闖蕩出一番事業的聰明才智,他明瞭這個孩子自是有他特殊的獨到眼光,但有時他也不得不承認,他還真猜下透單煦心裏在想些什麼。
“我不知道你對童氏企業有興趣。”當瞧見桌上的報表之後,單書年忍不住微挑起眉。“怎麼,它和咱們有利益衝突?”
“就算有,童氏企業也絕非華揚集團的對手。我之所以它有興趣,只因為它是童重堯名下唯一的企業,如此而已。”
單書年停了一下。“童氏企業目前的狀況如何?”
“很糟,可以說是岌岌可危,公司裏目前是童重堯的女兒童羿羽在咬牙苦撐。”單煦的語氣十分淡漠。“至於童重堯,我懷疑他是否知道自己公司目前的狀況。”
“童重堯生的是什麼病?”
“他一直有心血管方面的宿疾,前一陣子因為引發中風而在家休養,不過這是童氏企業對外的說法,我對它的可信度存疑。誰知道這是不是他用以躲避債權人的作法?”他眼裏閃過一絲嘲諷。“只要裝病就可以逃避一切。順理成章地將這個爛攤子丟給其他人,這倒是很符合他不負責任的作風。”
“既然童氏企業已經瀕臨瓦解,那不正合你意?”
“我並不打算讓童氏企業如此輕易倒閉。相反的,我打算投資童重堯的公司,解決他們目前的財務困境,讓它繼續苟延殘喘地經營下去。”
單書年對他的回答訝異極了。“為什麼?”
“當然是以德報怨了。”他的眼睛眯起。“讓童重堯知道出手解救他企業危機的,是當年被他拋棄的舊情人的兒子,您不覺得這很有趣。”
他聲音裏的譏誚之意令單書年沉寂了半晌,一會兒之後才溫和地道。“你還是認定那是童重堯的錯嗎,單煦?你並不瞭解他和你母素之間的感情,更何況那已經都過去了……”
“對你而言是過去了,對我而言並不!他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始亂終棄,致使一個女人瘋狂到什麼地步。”他鉗緊薄唇,目光變得深沉。“不,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童重堯。即使他病入膏肓,我也要他下地獄,讓他為當年的負心付出代價!”
注視著他冷酷的表情,單書年頓時啞口無言。他一直不知道單煦的恨意如此深刻,讓他長久以來一直隱抑在內心深處不曾散去,他以為單煦會逐漸淡忘掉童年那一段慘澹的日子,但他錯了……
單煦不但沒有忘,那股壓抑的憤恨反而逐年加深,一旦尋著機會便曾爆發出來,等著向背叛他母親的人索取回報。
“你打算怎麼做?”單書年半晌之後才問。“既然童重堯已經病得無法……”
“那就由他的女兒來償還。”他冷冷地說。“童重堯當年怎麼對我母親,我就怎麼對忖他女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經地義!”
單書年還想開口,單家的老管家侯叔出現在書房門口。“少爺,外頭有一位童羿羽小姐要找你,你要不要見她?”
童羿羽?單煦微微一愣,單書年也同感驚訝地望向孫子。“你沒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羿羽的?”
“我之所以認識她,原因恐怕是您難以想像。”看樣子,童羿羽比他想像中還迫不及待。一絲陰鷙的冷笑浮上單煦的嘴角。
或許他太高估了童羿羽。為了得到金錢,她的確不惜任何代價,包括出賣自己的身體!早在遇見她的那一晚,他就該清楚的明白了這一點。
“我出去了,外公。”再朝單書年點點頭,他轉身離開書房向外走去;如果童羿羽如此輕易便能收買,恐怕他的目的不會太難達到了。
★★★
童羿羽在聽到聲音後回過頭來,待見到出現在身後的高大身影時微微屏住呼吸。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如此輕裝便服的單煦,然而簡單休閒的打扮不但絲毫未減他身上那抹野蠻的氣息,反而更形懾人,就像一頭蟄伏已久的猛虎。
而她必須極力克制自己,才能壓下轉身逃跑的衝動。
“你比我預估的時問來得還早。”他將高大的身子往沙發旁一靠,聲音漾滿嘲弄。“怎麼,迫不及待想答應我的條件了?”
“我不想給你改變主意的機會——如果你的承諾算數的話。”她冷冷地反擊。
單煦拱起濃眉,爾後笑了。“當然,以你如此迫切需要金主的時候,我不該對你主動造訪感到訝異的,不是嗎?”
他眼裏的嘲諷更甚,懶洋洋的口吻令她全身僵直。童羿羽握緊拳頭,恨不得一掌摑掉他臉上的笑容。然而她只是瞪視著他,兩人像仇敵般對峙著,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是童昆陽的孫女,羿羽是嗎?”
童羿羽朝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一個老人由客廳的另一頭走了出來。老人年紀約在七十五歲左右,即使髮鬢早已斑白,他看來仍黼采奕奕。而此刻,那對飽覽世事的眼睛正饒富興味地注視著她,本能已經告訴她他是誰了。
“單董事長。”她低聲喚道,內心有些忐忑。在知道童家和單家之=舟韻恩怨之後,她不知道自己在單書年眼中是否受到歡迎。她這麼突然來訪會不會太莽撞了?
“叫我單爺爺就好。”意外的,單書年居然笑了,表情十分溫和。“你爺爺和我是老朋友了。你也就像我的孫女一樣,別這麼見外,嗯!”
無論她先前預料到什麼反應,都不及單書年的和藹可親令她來得驚訝。但幾乎是立即的,她便在老人的笑容下放鬆了下來,不自禁地也露出微笑。
“謝謝你,單爺爺。”她輕聲說道。
單書年微笑點頭,頗有深意地看了單煦一眼。“你們聊,我先上樓去了。”他朝跟在身後的老管家使了個眼色,兩位老人家一起離開了客廳。
有好一會兒,他們只是沉默著,氣氛僵凝而沉重。半晌之後,單煦再度開口打破沉靜。“這麼快就決定好要告訴我答案了?我必須說,這遠超過我的預料之外。”
“我想先問你一些問題。”她不顧他的語意諷刺,強迫自己開口。“你說你母親認識我父親,所以我問了一位老人家,也許她知道當年的一些事情……”
“喔?。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嘲弄的表情不變。“你聽說了什麼?”
“她說,當年我的父親和你母親解除了婚約。”
“沒錯。”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你何不去問你父親?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聲音裏的冷意令她徽微退縮,但她命令自己站在原地。
“爸爸已經病了好一陣子,我不想再拿這件事去刺激他。“她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謹慎地搜尋著他的表情。“你的母親呢?也許她可以告訴我……”
“她死了!”他冷冷地道,嘴角扭曲成一個微笑。“怎麼,你父親沒有告訴你,他的舊情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於非命?而這全拜你那個偉大的父親所賜!”
童羿羽倒退了一步,眼睛因驚震而睜大。
“你看來似乎很驚訝,嗯?”他眯起眼睛,目光越過她身後的某一點。“但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真搞不懂我母親當年看上童重堯哪一點?他不但把自己祖傳的企業搞到債臺高築,還要自己的女兒代他承擔一切,根本是個窩囊廢!”
“我不許你這樣說他!”她倏然抬頭,咬著牙道:“我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明理的人,他絕不是你說的那樣,他不是!”
“看來在你心目中,童重堯是個不折不扣的聖人了?”他的唇角泛起微笑,黑眸直視著她。“而你,為了還清你父親欠下的一屁股爛帳、解救你父親免于病死的危機,想必你什麼都願意付出,即使是成為某人的情婦也在所不惜了?。
“對!”她尖銳地反擊。“只要有人忖得起我要的債碼,我什麼都不在乎。”
“比如和鄧弘旭?想來你和他也達成某種協定了,嗯?”
“是又如何?”她一甩頭,聲音和他一樣冷。“是你來找我的,記得嗎?我和任何人的交易都與你無關,你無權過問!”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把攫獵住她的手,表情更顯陰沉。她想掙脫他的箝握,但徒然將自己的衣掙得一片淩亂之外,根本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
“很好。”他咬著牙進出話。“你的價碼是多少?多少錢才夠平你父親挖出來的無底洞?或許你可以再重操舊業,到各個上流場合去找尋下手的物件,或是勾引像鄧弘旭那樣家財萬貫的蠢蛋,我相信那對你根本是輕而易舉!”
她咬住下唇,不去注視他的目光。他是故意的!他刻意要羞辱她、逼她示弱。他早在一開始便認定她是個賊,認為她只要用錢就可以買到。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噢,她恨他,恨他如此譏誚且毫不留情,她從未如此痛恨一個男人。
“為什麼你要我,單煦?”她沙啞地問。“難道只因為你恨我父親,所以你非得要貶低我、要我當你的玩物才甘心?”
“對!”他慢吞吞地道,黑眸閃爍。“我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你我想要的!如果你不願意就回家去,等著你們童氏企業宣告破產,我絕不勉強!”
“你知道我別無選擇。”
“決定權仍然在你,雖然我認為解救一個瀕臨破產的公司是浪費時間。”見她憤怒的神情,他的臉朝她俯近。“還有,在你答應我的條件之前,你最好和鄧弘旭劃清界線,因為我不打算和別的男人同時共用一個女人。”
“你是個無恥的下流混蛋,單煦。”
他對她的激動低聲輕笑。“或許我真的是!”
她還來不及開口,他已經將她往自己的胸膛拉近,在她驚愕的同時俯下頭封緘住她的唇。她的驚喘沒入他的唇中。
她的頭昏眩著,從未如此清楚地感覺他身軀蘊含的力量。他的舌舞動地引誘她,身軀的熱力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她體內,在她身上撩起背叛的火焰,令她渾身虛弱顫抖。然而她不能屈服……她不能。如果她屈服了,她就會淪為他的俘虜,成為任他掌控的一顆棋子,而那是她最恐懼的事。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放開她。她不穩地搖晃,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尋求支撐。
“你恨我,但你也要我,你知道只有我能提供你迫切需要的一切。”他的聲音仍因方才那猛烈的一吻而沙啞,但其中隱含的威脅絲毫未減。“考慮清楚,童羿羽,因為下一次你來找我,我不會再給你反悔的機會。”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4:02
第4章
“羿羽?”
童羿羽回過頭來,對面的聞中瑞正關心地看著她。
“對不起,中瑞。”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你說什麼?”
“你有些心不在焉。”聞中瑞端詳了她半晌,遲疑地問著,“還在為公司的事煩心嗎?如果你需要幫忙……”
“謝謝你,中瑞。但那是沒有用的。”她淺淺一笑。“就算暫時過了這一關,以後呢?我不可能無止境的靠借貸度日。我現在擔心的是一旦房子被查封之後,爸爸的病……”她咬住下唇,不敢再往下想。
聞中瑞蹙著眉思索了半晌。
“也許我可以向單煦商量看看。”他突然間亮起雙眼,興奮地一擊掌。“啊哈,我早該想到這一點。只要單煦願意幫忙,這就不再是問題了。”
沒注意到她呆愣的表情,聞中瑞笑嘻嘻地接了下去,“也許你不知道,但單煦這些年在澳洲的事業版圖擴張得十分驚人,累積的權勢和財富不在他外公之下,只要我向他開口,他一定願意出手相助。”
童羿羽沒作聲,因為她正靜靜地回想起那天和單煦的一席談話。自從那的交談過後,她的思緒便一直處於極端混亂之下。他在她身上喚起的欲望和狂潮令她不安,她痛恨迫服從於他,但她也明白她的掙紮有多麼無望。
只要她點頭,那麼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然而他不是真的想要她,他只是為了羞辱她罷了。這個想法令她的胃一陣翻攪。
“你……認識單煦很久了?”她低聲問道。
“是的。”聞中瑞靜了半晌,才又介面回答。“我是在十歲那年認識他的;那年他剛被他外公從美國帶回來臺灣,而因為我們兩家的長輩是世交,再加上我和單煦年紀相仿,所以他外公便要我多去找他;和他相處。
“那時的單煦很孤僻,對任何人都充滿敵意,我也是直到三個月之後才漸漸被他所接受。這些年來,雖然我們幾乎無話不談、親如兄弟,但在他內心深處,我知道他內心裏還是有我無法探知的一面。”
見她有些怔忡,聞中瑞語氣溫和地接了下去,“無論如何,我只說一句。單煦並不是個好懂的人。他一向循著他的目標勇往直蔭,或許有時難以親近,但只要他接受了你,那他就會是你最忠誠的朋友,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她垂下睫毛,無意識地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她毫不懷疑單煦對朋友的忠誠,然而一且成為他的敵人,那麼下場必定是不堪設想。想到這兒,她不禁微微戰慄。
“他的父母難道都不在他身邊嗎?。她過了一會兒才俏聲的探問。
“沒有。我只知道單煦的母親在美國生下了單煦,但是她並沒有結婚。”聞中瑞頓了一下。“至於單煦的父親,單煦向來絕口不提,我也就不問,畢竟這是他個人的私事。等到有一天他想說時,你自然就會知道。”
是嗎?她直盯著咖啡,腦中瞬間浮起單煦充滿譏諷和淩厲的眸子;這會和單煦如此痛恨她父親有關嗎?她霎時心緒紛亂。
“你要我去找單煦嗎,羿羽?”聞中瑞有些躊躇地問,“也許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中瑞。”她打起精神,表情已經恢復平靜。“其實單煦來找過我。”
“他去找過你?”聞中瑞意外極了。“我不知道他會……”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父親和單煦的母親是舊識吧?”見聞中瑞訝異的表情,她淡淡地接了下去,“當年我父親和他母親訂過婚,後來因故取消婚約。或許這是他母親會遠走到美國去的原因。”
“我明白了。”聞中瑞靜默了半晌後才道:“他去找你做什麼。”
“他說看在我們兩家是舊識的份上,願意資助我父親的公司度過這個難關。”
聞中瑞先是皺眉,爾後陡地明白了。“條件呢?”他沉聲問她。
童羿羽避開他的目光。“你怎麼會這麼想?。
“相信我,我或許不瞭解他母親在美國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很清楚單煦有多麼痛恨那個當年離開他母親的男人。”聞中瑞複住她的表揚嚴肅地道:“我瞭解單煦的個性,他一直對你父親當年和他母親的婚約的事耿耿於懷,他不可能無條件資助你父親的公司。他一定向你要求了什麼,對不對?”
“就算是,那又如何?他能提供我需要的一切。”
見他還想開口,她伸手接住了他,目光十分柔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中瑞,但這是我和單煦之間的事,你讓我和他自己解決,好嗎?”聞中瑞還想說些什麼,見她堅決的表情又住了口。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他抿著唇道,明白自己對這件事情也無能為力。
童羿羽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調向窗外。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著什麼樣的抉擇,也知道一旦答應了單煦的要求,她便再無退路。
她必須儘快做下決定,否則童氏企業和她希冀挽救的一切都會被推毀。
★★★
童羿羽從桌上的辭職信封上抬起頭來,看著站在跟前的幾位高級主管。
“你們不能在現在辭職,彭經理。公司目前正是最需要你們的時候!”她努力維持平穩的聲音。
“我們也不想這麼做,但實在是迫不得已。”為首的彭經理搔搔頭。一臉為難地道:“我們都要養家活口,但是公司已經三個月發不出薪水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
“我們目前正在爭取和建達集團合作的案子,不是嗎?”她掃視過站在跟前的人。“只要能爭取到這筆大合約,我就能將薪水發放給你們了,甚至還有獎金。”
幾個人面面相覷了半晌,最後是公司的業務副理開了口,“我們實在沒有信心,童小姐。我們很清楚公司的難處,這幾個月的薪水也可以不和公司計較,但我們實在是無法再待下去了。”
看著所有人魚貫地離開辦公室,童羿羽頹然地用雙手蒙住臉,感到一股欲哭無淚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呆站了多久,直到門上傳來一聲輕響。
她顫動了下,半側過頭去,待她見到出現在門後的高大身影時,仍不免微微一震。
單煦!
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再度面對他的心理準備,然而再多的準備;也掩飾不了心那抹驚惶。她並沒有預期這麼快就再見到他。
“是你。”她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在他大步走近時拔腿就跑。
“是我。”單煦在她面前站定,目光環視四周。“我才遇見幾位從貴公司離開的員工。怎麼,他們決定集體請辭?”
“如果你是來幸災樂禍的,你可以走了。”
她冷硬的語調令他唇角上揚。
“我提供了你解決的方法,不是嗎?”他慢吞吞地說道。“我聽說童重堯昨晚再度因為心臟病發住進了醫院,情況並不樂觀,如果他知道他的公司瀕臨倒閉,不知道會有何反應?”
“別說了。”她猝然說道,背轉過身。想起父親昨晚危急的情況,她仍忍不住一陣發抖。如果不是林伯和林媽即時送他到醫院,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單煦來到她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承認吧,童羿羽。”他柔聲說道。“你們童家已經是油盡燈枯,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做困獸之鬥?答應我的條件,或許你還救得了你的父親免于病死。”
“我不會讓童氏企業倒閉的!”她嘶聲呐喊。
“就算它不倒閉,我也會讓它信用破產,在整個商業界混不下去。到時,我保證童重堯會恨不得自己病死在醫院裏。”
“我爸爸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般恨他、非要毀了他才甘心?”她啞聲的問他。
單煦猛地抬起頭來。黑眸瞬間烯起怒火。
“讓我告訴你童重堯做了什麼!”他咬著牙道:“和你父親解除婚約那年,我母親跑到紐約去,在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當妓女。為了麻痺自己,她長年不斷的酗酒和抽煙,在我十二歲那年,她死於吸毒過量,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眼睛因震驚而睜大;無論她預期聽到的答案是什麼,都不及這個令她來得震驚。
“怎麼,不相信你那個偉大的父親原來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他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他不但毀了一個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更讓她自甘墮落,成為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住口!我父親不可能是那樣的人,你在譭謗他!”她用手捂住耳朵,全身顫抖。“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也許是你母親主動離開我父親,解除婚約也是由她提出的?”
“相信我,解除婚約的是你父親。如果不是他拋棄了我的母親,讓她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幾乎發瘋,我也不會那樣長大。”
他一步步地逼近她,一字一句地進出聲,“你知道我的童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我在美國最雜亂的妓院裏出生長大,接觸到的不是罪犯就是毒蟲。我的母親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更沒有人肯收養我,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只是一個臺灣妓女所生的混血雜種,比路邊的狗還不如!”
見她瞬間刷白了臉,他冷笑地接了下去,“你能想像那種被所有人呼來喚去、受盡歧視和欺淩的日子嗎?不能,是不是?你無法想像曾有人在那樣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臭水溝旁度過他的童年吧。”
他猛地搜獲住她的手,聲音幾乎失去控制,“看看我這張混血兒的臉!我的父親很可能是紐約任何一個毒梟、罪犯或路邊的流浪漢。如果不是我外公找到了我,現在的我不是在紐約街頭當乞丐,就是個作奸犯科的通緝犯!
“告訴我,你要我如何原諒童重堯?是他讓我的母親變成一個自甘墮落、人盡可夫的女人。只要能供她酗酒和買毒品,她根本不在乎為誰張開雙腿。而我,甚至不知道誰是我的父親!”
童羿羽踉蹌地退後了兩步,用一手捂住嘴唇。老天,無論她猜想過多少次,怎麼也無法想像他的童年居然是如此灰暗。他的表情扭曲,喉結滾動,胸膛因激動而緊繃起伏,渾身的肌肉繃得死緊。
“對不起,單煦。”她低語。想到他一直孤獨地在那樣的環境下掙紮求生,受盡了歧視和欺淩,她感到心裏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需要童家人的道歉,尤其是你!”他低聲咆哮。“收起你的眼淚!別以為這能改變任何事!。
即使她拚命要自己忍住,淚水仍然不聽使喚地滾落她的臉頰。她向前一步,一手懇求地搭上他的手臂。
“別這樣,單煦。”她聲音低啞地道。“我知道我們童家虧欠你許多,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爸爸,但是……如果他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一定也會後悔當年所做的一切。何況他現在又病了……”
“那是他幸運!”他從牙縫擠出話,黑眸冰冷得有如冬雪。“而你,童羿羽,你會代替童重堯償還這筆債。我不會讓他那麼快死掉,我要他活著面對我,讓他為當年的始亂終棄付出代價!”
他厭惡地甩開她的手,彷佛她是一條醜陋致命的毒蛇。她無措地站著,無法漠視那個舉動有多刺痛她的心。
噢,她怎能怪他如此痛恨她的父親?那樣的環境造就了他憤世嫉俗的性格,讓他心中充滿仇恨和敵意。除了報復,他心裏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突然能瞭解那塵封在他心裏多年的痛,明白這些年來,他始終用冷漠區隔所有人,不讓任何人進駐到他心裏去,只因為不去在乎就不會受到傷害。在那一刹那間,她明白自己已經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單煦側過頭來看她。她沒有迥避他的目光,深幽的美眸目不暇瞬地停在他臉上。他驀然警覺了起來。抿緊漂亮的薄唇。
“你現在知道一切了。”他的聲音緊繃。“決定好要告訴我答案了嗎?我的耐性有限。”
童羿羽挺了挺背脊,聲音清晰地回復,“好,我答應你。”
四周靜寂了半晌。“中瑞呢?”他過了半響才問。“你不擔心他會吃醋?”
她似乎愣了一下。“這關中瑞什麼事?”
“中瑞一直把你當成他心目中的仙女,認為你神聖不可侵犯。如果他知道你居然肯為了錢而出賣自己,想必他會很懊惱自己的財力不夠雄厚。”
“隨你怎麼說。”她甩甩頭,努力維持聲音平穩。“我只要求您鵝做到一件事!”
“什麼?”
“我們的交易必須保密,我要你確保這件事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單煦微眯起眼。“怎麼,怕被人知道你和一個私生子上床,會壞了你的名聲?”他慢吞吞地道。
“我只要求你做到這一點,可以嗎?”她對他的暗諷不為所動。
“謹遵所願,童小姐。”他嘲弄地鞠了個躬。“還有問題嗎?”
“有!”她按下顫抖,仰起下巴。“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我的報酬?”
他挑起一眉。“你還真是猴急啊。怎麼,怕我會出爾反爾?”
“我只是想確保你會做到你的承諾。我要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願意付出的金錢。而我痛恨你!”
“單煦沒說話,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她。她的神情冷漠、背脊倨傲地挺直,彷佛一尊水晶做的女神像。顯得神聖而不可侵犯。他驀然惱怒起來,納悶一個女人怎能在如此痛恨他的同時,又能令他渴望緊緊將她擁進懷裏,吻得她昏眩喘息。
“你放心,我一向說到做到!”他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的衝動,爾後猝然轉身。“走吧。”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他。“去哪兒?”
“你不是想儘快拿到你的酬勞嗎?”他回過頭來問她,聲音帶著令人戰慄的寒意。“那麼,我們就來看看你是否值得我忖出的代價。”
童羿羽瞪視著他高大的背影,感到原有的勇氣似乎脫離了她,一陣恐懼直竄下背脊。她剛剛和惡魔達成了一筆交易……
那就意昧著他將有權擁有她、隨心所欲地碰觸她,而她必須全盤接受……
她再也沒有機會回頭。
★★★
隨著單煦進到這間寬敞豪華的別墅,那份冰冷仍未遠離童羿羽的身軀。
她站在偌大的客廳裏,觸目所及儘是簡單俐落的原木傢俱,充滿啊尉和簡單的線條。這兒的每一項物品都代表著擁有者的品味和身價,卻都是冰冷得毫無人氣,一如它的主人。
“如何,這兒還合你意嗎?”單煦低沉的聲音響起,她幾乎驚慌了起來。_
她回過頭去,看著他將手上的外套往那組昂貴的沙發椅上一丟,然後扯松了領帶,走進客廳另一邊的吧台裏去倒了兩杯酒。
童羿羽深吸了口氣好平定不穩的心跳,看著他走向前來,將手上的酒杯遞給她。他的胸膛就在她觸手可及之處,令她開始呼吸困難,仿佛原本寬敞的空間變得狹隘。她猛地呷了一口酒液,那濃烈的液體直沖而下,幾乎灼傷了她的喉嚨。
“你看來似乎很緊張。”他輕啜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怎麼。怕了?你仍然可以反悔。”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需要錢,你難道忘了嗎?這不也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單煦有半晌沒有話,目光深奧難懂地注視著她。童羿羽垂下眼睫。瞪視著自己緊握住酒杯的手。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有感覺了,然而當他的手觸及她的肩膀時,她仍然繃緊身軀,因恐懼而顫抖。
他傾身取走她手上的酒杯,爾後俯下頭吻她。她抓住他的肩膀,他的唇裏有酒的香氣,混合著他身上乾淨而溫熱的男性氣息。一如以往,他的碰觸總令她渾身發熱,腦袋也開始昏眩,她不確定那是否是因為酒的關係。
他好整以暇地品嘗她的唇,先是輕啄,繼而誘哄地加深。大手探入她的薄衫下燃燒她的肌膚,那親密的撫觸令她的身軀開始顫抖。隨著他的吻加深,體內那股新生的欲望隨之焚起。她開始害怕那不熟悉的欲潮會將她淹沒。
“單煦……”她顫抖地抓住他的肩。“等一等,我……我還沒準備好。”
他停了下來,黑眸直盯著她,濃眉嘲弄地揚起。“如果你以為幾句哀求的話和流幾滴眼淚,就能讓我相信你的純潔無瑕,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童羿羽僵了一下,單煦眼底的譏誚令她倍覺屈辱。
她別開頭去,脫口而出,“你根本不想要我,只是想羞辱我!”
“早在你接受我的條件之初,你就該明白這一點。”他語氣不好,黑眸緊盯住她。“不過你錯了,我的確想要你。既然我花了錢,你就得盡到你身為玩物的責任,一直到我厭倦了為止。”
她低喊一聲,抬起手想摑他,他比她更快一步地攫獲住她的手。
“你是個我見過最無恥的渾球,單煦!”童羿羽嘶啞地喊。
“恐怕你見過的還不夠多,童小姐,因為我絕不會比一個為了金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女賊更甚!”單煦粗魯地扯開她的衣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不顧她掙紮地將她丟到床上去。
童羿羽驚愕地喘息著,看著他退開身去解除自己襯衫,然後欺身將她的雙手壓制在枕頭兩邊,以一個粗暴的吻封緘住她的唇。他雄偉的軀幹有如最強硬的鋼鐵,光裸的胸膛和她的嬌軀綿密相貼。
當他的手大膽地愛撫她身軀的每一寸時,他的唇隨之而至,在她柔細的皮膚上印下一條潮濕的痕跡。絕望和恐懼全盤籠罩住她。然而她硬生生克制住那股驚慌;她絕不能出聲向他懇求,令他更加看不起媳。她甯死也不會向他求饒。
然而他並沒有傷害她。相反的,他用最輕微的碰觸、最細膩的親吻引導她放鬆,逐漸誘哄出她的回應。她輕喘著,感覺他的大手似乎無所不在,他的唇挑逗她細膩的頸間柔膚,粗糙的手指有如燃燒的火炬,帶來一股奇異的暖流直至她的下腹。
那種感覺令她害怕,害怕那股熱力會完全控制住她。她慌亂地掙動著,察覺理智幾乎離她而去。然而她絕不能如此輕易屈服,讓自已對他再無防衛。她絕不能將自己交給他,她不能……
“別這樣,單煦。”童羿羽用盡所有的力氣扯開唇,再也無法忍受。“既然你只是想羞辱我,又何必浪費時間?”
他的身軀霎時僵硬。即使不看他,她也可以從他繃緊的身軀察覺出他的怒氣。
“看來你想儘快了結這樁差事,嗯?”他咬著牙道。“很好,那就如你所願吧!”
落完他隨即低下頭,不再費心取悅她。他的吻不再悠閒挑逗,碰觸也轉為粗暴和毫不留情,當那股撕扯般的劇痛傳來,她忍不住痛呼出聲,手手指掐進他的背脊。
震驚令單煦的身軀僵直。他用手撐起身子,目光在那張娟秀的小臉蛋遊移。她纖細的身軀簌簌發抖,眸子因浸著淚水而清亮。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啞聲問道。
“我或許是個賊,但我並不是妓女,單先生!”童羿羽冷冷地回應。
單煦沒有說話。有好半晌,他就這麼凝視著她,目光深奧難懂。她想別開頭去然而他的手托住了她的臉龐,她睜開眼睛,目光和他那對黑黝黝的眸子相遇。
彷佛過了永恆之後,他再度俯下頭來,嘴唇溫柔地封緘住她的。她先是僵著身子,等著承受隨之而來的痛楚,然而他只是溫柔地逗弄著她,嘴唇在她精巧的下巴遊移,戲謔地沿著她細緻的肌膚親物,那股火焰再度由她的背脊升起。
他的手指沿著她纖細的腰間下滑,大膽地愛撫她的腿間。一股暖流自她體內擴散,她急促的呼吸緊繃在胸口,不再抗拒那火焰,雙手抬起來攀住他汗濕的肩膀,任那股猛烈的力量接獲住她,將她捲入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風暴之中。
熾人的激情過後,他們都沉默著,沒有人出聲打破沉靜。結束了!她木然地想,任那份苦澀劃過心底。他一直認定她是為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婊於,現在他令她名副其實了。噢,他一定很得意吧?
單煦移開一身的重量,俯視著她的臉龐。她沒有哭泣,也沒有他預期中的歇斯底里,只是安靜地盯著天花板,小小的臉上一片漠然,他驀然感到歉疚加深。
該死!他在心裏喃喃咒駡。以童羿羽的美麗出色,再者,她為了挽救父親的事業而周旋在上流社會之間,和許多男人調情以獲得嫁人豪門的機會,這麼—個社交花蝴蝶怎麼說也不可能未經人事。
他伸出手想去碰觸她,她立刻像觸電般地避了開去,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你滿意了吧?”她嘶啞地喊。
單煦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有的歉疚瞬間消失不見。
“早在我們達成協定時,你就知道這是你該付出的。”他表情冷峻地道,爾後起身,從擱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裏掏出支票簿和筆,在支票上寫下一個數字之後遞給她。
“等我詳細看過你公司的財務報表之後,我會衡量你的負債狀況匯錢到你的戶頭。這樣你滿意了嗎?”
童羿羽瞪著那張數字遠超過她設想的支票;彷佛它是個長了六個頭的怪物。
“你非常慷慨,單先生。”她聲音幹啞地說。“我不知道我值這麼多錢。”
“等你懂得如何取悅我的技巧之後,說不定它會值得更多。”
見她粉頰緋紅,他笑了,用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嘴唇仍因他的吻而濕潤紅腫,秀發狂野地披散在纖巧的肩膀上,雙眸仍因未褪的激情面氤氳,看來不可思議的性感誘人。她真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尤物……
“也是最狡獪、最魅惑人心的小妖精,懂得利用女人最擅長的天賦來換取她想要的東西。他乾澀地想著。如果童羿羽認為這可以令他心軟、進而任她予取予求,那她顯然是太天真了。
單煦抿緊薄唇,倏地翻身下床,隨意伸展一下修長有力的身軀。童羿羽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從他寬闊結實的胸膛、緊繃有力的臀部,直到他健壯修長的大腿。
當他不經意地回過身來,及時捕捉到她的目光時,她整個臉紅透了。他的反應則是低聲笑了,走回床邊坐下,大手閑閑地撫弄她的身軀,薄唇隨之而至,在她雪白的肩窩印上一吻,往上遊移至她的頸項,爾後是她芳香的紅唇。
她的唇在他的誘哄下張開,無法遏止心跳開始加速跳動。噢,他的確是個十分高明的愛人,他知道該怎麼挑起她的反應,讓她軟弱的屈服,天知道他用這一招令多少女人降服在他的懷中……
“順從我,羿羽。”蒙朧中,他的低語飄進她耳際,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順從我,並且心甘情願。”
童羿羽的身軀霎時僵住。理智飛回,頓時憶起了自己是多麼痛恨這個男人。她硬生生地扯開唇,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碰觸。
“我不可能是心甘情願,永遠不會是心甘情願。”她嘶聲地喊。“你或許可以得到我的身體,但你永遠不可能得到我的順從。我恨你!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和一條卑鄙的臭蛇上床,因為我別無選擇!”
單煦僵住了,大手在她肩上握緊,黑眸變得淩厲。有好半晌,她以為他就要打她了,然而他只是極力平穩自己的呼吸,然後緩緩地鬆開了他的手。
“很好,,至少我們這一點是相同的。”他慢慢地道。“我不管你如何對待我,在我厭倦你之前,你仍然必須取悅我。如果你順從一點,也許你會發現男女之間還可以有許多樂趣,絕對會比剛才好上千百倍。”
他的目光刻意搜尋過她被單底下的嬌軀,令她漲紅了臉。
“噢,你這個……”她氣得語無倫次,試著在腦海裏找出一句足夠傷害他的話來。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那兩個字已經脫口而出,“雜種!”
幾乎在話一出口,童羿羽立刻就後悔了。她閉上眼睛,等著他隨之而來的報復,然而他沒有說話,眼睛依舊定定地停在她臉上。當她鼓起勇氣睜眼看他時,他的表情沒有責難,也沒有怒氣,只有一片隱抑的傷痛。
“我的確是,不是嗎?”他澀澀地道,然後突然抽身離開,套上長褲朝門邊走去。童羿羽張開嘴巴,揪住被單的手緊得發白,但她必須說些什麼,她必須讓他明白她不是故意……
“單煦。”
他在門邊停了下來。
“對不起。”她沙啞地低語。
他半側過頭來看她。“因為我是個混蛋?”
“你的確是,但我不應該那樣罵你。我真的……很抱歉!”
他靜寂了半響。“你不需要為一個事實道歉!”他聳聳肩膀,聲音又回復為原來的冷漠。“你可以如你所願的痛恨我、鄙視我,但我們之間的交易仍然必須進行下去。咱們是各取所需,記得嗎?”
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甩上門拂袖離去。
直到門闔上後許久,童羿羽仍然瞪視著緊閉的房門,爾後才緩緩地移向他丟床腳的支票,上頭的數字提醒了她的墮落,那是她出賣自己的代價。她在同一時間賠上了自己,驕傲和尊嚴。
童羿羽用力將枕頭擲向緊閉的房門,趴伏在床上痛哭失聲。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4:16
第5章
病房外,童羿羽和林媽、林伯正在聆聽醫生的病情報告。單煦則是遠遠地站在另一邊,神情十分淡漠。
“他目前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我會再觀察一陣子,看看有無併發症的產生。病人的下肢有麻痺的現象,剛開始可能會很不能適應,你們要有耐心多陪陪他。”
童羿羽微微點頭。“謝謝你,歐院長。”
歐院長微笑地點頭,轉向單煦。“單煦,代我問候你外公一聲。”
“我會的。院長。”
再拍拍他的肩膀,歐院長微笑地離去了。
“我們回車上去把一些衣服帶進來。”再瞧了他們兩個一眼,林媽也拉著林伯轉身離開。一時間,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童羿羽強迫自己仰頭看他,目光掃過他身上剪裁合身的深藍色西裝,直到服帖的長褲下那雙修長有力的腿。他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強烈的力量、權威和懾人的氣勢,即使西裝筆挺也無損於那抹壓迫的意味。
而從他冷峻的表情,她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得謝謝你,讓我父親受到最好的照顧。”一會兒之後,她率先打破沉靜。
“應該的。”他淡淡地回應,目光緊鎖住她。“你盡了你的義務,我也做到了我的承諾。”
她避開他灼人的凝視。“既然你恨他,又為什麼要救他?”
“因為我不打算讓童重堯那麼早死。”他沉沉地說道。“還有什麼比讓他苟活著、將他的命掌控在我的手中,更令人感到快意的?”
她往後一退,不去看他太過嚴厲的表情。儘管她要自己對他的話無動於衷,發現心中一陣抽緊發痛。
“既然他如你所願的還活著,你算是達到目的了。”她神色木然地應了他一句,便不再理他地轉身走進病房裏。
病床上的童重堯已經張開眼睛,見女兒進來,他掙紮著想起身。“羿羽……”
“我在這兒,爸。”她雙手按住父親,柔聲道:“別起來。您才剛動過大手術呢,乖乖躺著。”
童重堯躺回病床上,注視著那張略為瘦削,仍然清秀姣美的臉龐,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出口。
“辛苦你了,孩子。”他聲音虛弱地表達。
“別這麼說,爸爸。照顧您是應該的啊。”童羿羽在父親的床邊坐了下來,輕快地道:“幫您動手術的歐院長是臺灣的心臟科權威,他說只要您好好休養,過不了多久您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我怎麼能就這麼躺著?公司……”
“公司有我在,您只要好好養病,其他的交給我來負責,嗯?”
望著女兒堅定的眼神,童重堯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住了口。在女兒的協助下躺回病床上,他這才瞧見斜靠在門邊的單煦。“這位是……”
“你不會認得我。”童羿羽還來不及話,單煦已經冷冷地口,“但我想,你一定會認得家母:單佩宜。”
童重堯的眼睛因驚愕而大睜。“佩宜……回來了?”他喃喃地問道,身軀開始發抖。
“當然沒有。”單煦扯動唇角,盯著他的黑眸炯炯發亮。“她死了,記得嗎?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當你移情別戀、娶了別的女人之際,你可曾想過那個被你拋棄的女人是死是活?。
童重堯灰白著臉,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童羿羽保護性她環住父親,對單煦怒目而視。“你一定要現在說嗎?爸爸才剛動完手術,你難道不能過一陣子再……”
“當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他又何嘗想過那個被他始亂終棄的女人,正在美國的某一個角落自甘墮落、用最極端的方式害自己,以為能挽回他的心?”單煦冷笑一聲。“這只是剛開始。接下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為你當年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說完他隨即大步離開。
“一直到門用力闔上,童羿羽才回過頭,看見童重堯的眼中閃著淚光。
“都是我不好。”童重堯視而不見地盯著天花板,兀自喃喃低語,“都是我害了佩宜。如果不是我,佩宜也不會……”
見父親疲憊地閉上眼睛,童羿羽忍不住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她靜靜地握著父親的手,看著他沉沉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度開了,林媽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單先生走了?”林媽問她。
見她點頭,林媽似乎欲言又止,末了還是微歎了一口氣。
“罷了,這一切都是命!如果不是他,咱們怎麼請得動醫院的院長親自為你爸爸動手術呢?更別提住這麼好的病房和醫藥費了。”
童羿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一點。單煦的確十分守信,他第二天便派人到公司來協助她處理債務問題,和銀行方面達成了協議,並且成功地幫他們爭取到和建達集團的合約,令原本有些委靡的員工士氣大振。
她不知道他和建達集團之間達成什麼樣的默契,也不清楚他用什麼方法安撫童氏企業的債權人,但是這些天來,公司的經營似乎又重新步上了軌道,原本還持觀望態度的舊客戶也穩定了下來,彷佛之前的危機不曾有過。
這令她在松了一口氣之餘,也隱約察覺華揚集團的影響力有多麼龐大。就如他所計畫的,目前整個童氏企業的存亡和童家的命運,甚至父親的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麼接下來呢?他打算怎麼對忖她?
她毫不懷疑他會用盡任何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她也本無力阻止。
童羿羽用手環住自己的身軀。發出一聲悽楚無奈的歎息。
★★★
結束了一場冗長的業務會議,單煦回到他的辦公室裏。連口來頻繁的會議和應酬並沒有令他覺得疲累,相反的,他反而歡迎這份忙碌,那令他無暇去細想和童羿羽之間的一切。
將自己拋進黑皮椅裏,他用手揉揉兩眼之間疲憊的肌肉,腦中回想起早上和歐院長的談話——
“童重堯的情況並不好,因為中風所引起的下半身嚴重癱瘓?雖然過了危險期之後可以開始進行複健,但是要完全復原的機率很低。"
“換句話說,童重堯很可能下半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他過了半晌才問。
“我不敢斷言,但——是的,很有可能。”見他不語,歐院長扶住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一個半身不遂的病人,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個負擔。這一點,你要請那位童小姐有個心理準備。”
用手爬過滿頭濃密的黑髮,單煦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注視著窗外刺眼的陽光。
這個消息應該讓他感到喜悅的,他想著。然而他沒有他所想到的只有羿羽恬靜的臉龐,她堅強而冷靜地面對這一切,並且全力護衛著她的父親,有如勇敢護衛幼雛的母鳥。
自從那天在醫院過後。他已有整整一個禮拜不再見她的這些天來,他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以為消失幾天就能令自已放下來,然而那並不成功。
他要她!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那份渴求就從未稍減省,他以為得到她就能令那份渴求稍減,結果不但沒有,反而更加強,他這段日子過去,他愈來愈常想到他,即使在他必須專心的時候,他的身影仍然佔據他的腦海盈繞不去。
而他為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緒感到惱怒。
門上的輕敲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頭去,待看見出現在門口的美豔女子,不禁微微訝異。
“君儀?”他有些意外。
“嗨,單煦。”傅君儀闔上門走了進來,帶進一陣昂貴的法國香水味。“好久不見。”
單煦離開落地窗前走了回來,往辦公桌沿一靠。從他上次見到君儀,已經是四個月之前的事了。當時他告知她自己決定回臺灣接手外公的事業,她還和他大吵了一架,擺明瞭根本不打算陪雄臺灣重新開始。
以君儀心高氣傲的個性,大概認為他會為了留住她而妥協。但事實證明她錯了。他不但是認真的,而且並不打算為了任何人去改變他的決定。沒想到在和他“冷戰”了四個月之後,她居然會主動來臺灣找他。
這幾乎等於是示弱的象徵,是一向驕縱任性的君儀從未做過的事。
“回來多久了?”他用眼神示意傅君儀坐下,傾身按下電話鈕,“Miss吳,麻煩你送兩杯咖啡進來。”
“早上才剛到。我一下飛機就打電話給你,你的秘書告訴我你在開會,我就直接來了。”傅君儀風情萬種地走近他身邊,雙手攀住他的脖子,樂後傾身向前吻住了他。
“單煦環住她的腰,沒有拒絕那個情人式的法國熱吻,也沒有傅君儀預料中的猛烈激情。她一手滑至他的胸膛挑逗撫弄,直到敲門聲響起。
“噢,對不起。”端咖啡進來的秘書小姐尷尬地站著,進退維穀。
單煦微微鬆開傅君儀。“放著就好。”他溫和地道。
“是。”秘書小姐放下兩咖啡之後,忙不迭地帶上門出去了。
“咱們這麼久不見,你想不想我啊?”傅君儀顯然一點也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嬌軀仍然貼著他雄偉的軀幹磨蹭。“你為什麼沒去機場接我?我以為你早該知道我今天會到臺灣。”
“我一直很忙。”單煦不置可否地聳肩。據他所知,君儀應該還在米蘭大肆採購新一季的春裝才是。身為家世顯赫的千金大小姐,她的生活就是購物、玩樂,話題裏永遠只有巴黎時裝展和名牌香水,其他的民間疾苦都和她無關。
有時他不禁會想,如果今天的他沒有足以和傅家匹配的龐大事業、沒有可供她無止境揮霍的財富,那麼君儀還會不會對他如此心僅?思及此,他不禁微笑了起來。
“我不接受這個理由。”傅君儀氣嘟嘟地噘起嘴巴。“你一直沒打電話給我,還不就是在等我低頭?好啦,人家都來臺灣陪你了,總該氣消了吧?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歡迎我。”
“這不是誰向誰低頭的問題,如果你無法體諒我的決定,我也絕認為黧瓣韶仝蓁磊‰。。她揚了揚兩排嫵媚的長譬。。瞻黧爨可是Jane會裴備案:潞糕徽黼“晚E有沒有空?知道我回來,說要辦個移匠對幫我袋J礙’0。“答應毫’I。,,苗啕瞄了伽的行事曆一眼。“抱歉,我有應酬了。”’不勉強。”他握住她遊移至胸前的手,溫和地道:“我很高興你願意到臺灣來瞭解我的新生活,但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我不想讓我的員工認為我公私不分,任何人都一樣。”
“我知道啊,可是人家想你嘛。”她揚了揚兩排嫵媚的長睫毛。“晚上有沒有空?jane知道我回來,說要辦個派對幫我接風;我已經答應了。”
“晚上?”單煦瞄了他的行事曆一眼。“抱歉,我有應酬了。”
“應酬?”傅君儀頓時拉下臉。“我才不管!這回的主角可是我呢,不去會有多丟臉你知不知道?反正……”
“我已經說了,我很抱歉!”他的神情仍然平靜,聲音裏多了一絲警示的味。“商業上的飯局關係到企業間的合作和人脈拓展;不是不去就能不去的,我以為你十分清楚這一點。”
傅君儀正要開口,終究是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屈服。她太瞭解單煦一向公私分明的個性,惹惱了他沒有半點好處,她還是識相點為要。
“在澳洲的時候,你從來不需要事必躬親。”她不高興地抗議。
“在澳洲的事業已經上了軌道,我可以放手讓我的員工去做,但我在臺灣才剛開始起步。既然外公將他的事業交給我,我就得將它做到最好。”他背轉過身。“你先走吧,我還有公事要辦。”
“你……。聽出了他在下逐客令,傅君儀的怒火更盛:“不去就不去!反正樂意陪我的人多得是,我才不希罕。”她撇撇嘴巴,怒氣衝衝地蹬著三寸高跟鞋走回沙發前去。
桌上的電話在此時嗶嗶地響了起來,單煦傾身按下電話鈕。“什麼事?”
“總經理,聞中瑞先生來了,您要不要見他?”
中瑞?他微微蹙眉。中瑞來做什麼?“請他進來。”
“四個月不見的未婚妻,比不上一個天天見面的朋友?”傅君儀諷刺地道。
單煦沒有說話,但他警示的一瞥足以令她自動閉上嘴巴。
門開了,聞中瑞站在辦公室門口。見到傅君儀,他顯然有些驚訝:“君儀,你回來了?”
“是。再不回來,恐怕有人都要忘了他還有個未婚妻呢。”即使心裏怒火熊熊,傅君儀臉上仍然掛著她一貫優雅得體的笑容。
她蓮步輕移地走回單煦身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下一記火辣的熱吻。
“不打擾你們談公事,我先走一步嘍,親愛的。”再朝單煦拋了個飛吻,她才逕自拿起皮包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辦公室的門重新闔上,單煦才詢問地望向聞中瑞。“怎麼,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臉色這麼難看?”
“你怎麼能這麼對待羿羽?”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以羿羽的難處讓她答應你的條件,不覺得太卑鄙了?”
單煦微眯起眼,爾後明白聞中瑞的怒氣從何而來。他將手環抱在胸前,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她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她不要告訴我。你動用了華揚集團的人脈和影響力,舒緩了童氏企業的財務窘境,這在商業界並不是什麼秘密。你就是用這一點逼迫羿羽委身於你,是不是?”
“那又如何?我一開始就告訴童羿羽我所要的,而她答應了。”他的聲音十分冷靜。“她沒答應嫁給鄧弘旭,只因為她發現我能給她更大的好處。這種為了財富可以出賣自己的女人,值得你為她打抱不平?”
“她會答應和鄧弘旭交往,只因為他是追求她的人當中,最有財力能幫她解決債務問題的人。事實上,她對鄧弘旭一點好感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他的眉毛嘲弄地揚起。“這是她告訴你的?”
“我和羿羽認識不是一天、兩天,我很瞭解羿羽的處境。”聞中瑞隱忍怒氣,語調平平地透露,“童家的財務狀況早在幾年前就出現問題,但直到羿羽大學畢業回到臺灣,才知道情況有多糟。前兩年為了公司的債務問題,她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理會所有的追求者。
“直到這兩年,她實在獨力難撐,她父親的病更加重了她的負擔。你不能怪羿羽會有嫁給鄧弘旭的想法,以鄧弘旭的家族財力而言,她的考慮是最實際的,但她後來沒有這麼做。”
“或許她比你想的更聰明,因為除了名分之外,我可以給她遠超過鄧弘旭所能給她的一切。”單煦冷酷地潑他冷水。“一旦我和她的交往結束之後,她仍然可以保持自由之身,沒有任何枷鎖套住她,豈不兩全其美?”
他譏諷的聲音令聞中瑞怒氣更甚。
“不許你這麼說她!。聞中瑞咬著牙道。“如果羿羽一開始就只想釣個金主,你想她會找不到嗎?她一直沒有這麼做,只因為她太固執,不願意求助於人,相信著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讓公司起死回生。羿羽或許需要錢,但她絕不會因此而出賣自己。”
“你不認為你太過美化童羿羽了嗎,中瑞?”他對聞中瑞的怒氣不為所動。“事實上是,童羿羽不但答應了我的條件,而且還和我談了一筆絲毫不吃虧的交易,而你還認為她是你心目中完美無瑕的女神?”
“羿羽這麼做可以有任何理由,但絕不會只為了你那該死的臭錢!”聞中瑞低吼著,目光緊盯住他。“聽著,我不清楚你和童家有過什麼樣的恩怨,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不應該由羿羽來承擔。她這兩年為了公司、為了照顧病重的父親,已經累得心力交瘁,你怎能在這時候落井下石,趁她最無助的時候占她便宜?”
單煦抿緊薄唇。“你管太多了,中瑞。”他冷冷地提醒,這是我和童羿羽之間的事,輪不你來插手。”
“你……”聞中瑞握住拳頭,勉強平息激動的情緒。“羿羽知道你要結婚了嗎?”他平直地問道。
單煦靜寂了半響。“她並不需要知道這件事。”
“你是,你沒有告訴羿羽?”聞中瑞瞪著他,從牙縫迸出話來,“你認為君儀會容許你有了妻子之後,還有個情婦?”
“這是我該操心的問題,不是你。”他大步走到落地窗邊去。“再說我和童羿羽的關係不見得會維持到那個時候,或許你是多慮了。”
聞中瑞面色鐵青。“你是個混蛋,單煦。我真是錯看了你!”
沒有等他回答,聞中瑞大步甩頭離去。直到門闔上後許久,單煦仍然靜靜地佇立在落地窗前,直到灰暗的天色完全籠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4:34
第6章
衣香折影的宴會場合一向是童羿羽所熟悉的。在過去,她對這些避免不了的應酬寒喧也一直應付自如,但是今天晚上,她發現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
找了藉口從那堆珠光寶氣的名嬡淑女中離開後,她正想找個不受注意的角落避開人群,這時站在前不遠處的聞中瑞也發現了她,朝她走了過來。
“累了?”他將一雞尾酒遞給她。
她接過他手上的酒杯,微微一笑。“謝謝。”
聞中瑞端詳了她半晌。“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可以不來的。”他溫和地建議。
“如果我還想讓我父親的公司繼續經營下去,就必須和這些商場上的人打好關係。”她淡淡地道。“單煦只是暫時舒緩公司的財務困境,並不代表它的將來是穩當的。”
“我去和單煦談過了!”見她微微一怔,聞中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就算你父親和單煦家有過不愉快,也不該由你來承擔。他根本是……”
“我會答應他,不止是為了挽救我父親的公司。”她輕聲打斷了他。目光清澈而柔和。“無論如何,我很感謝單煦願意伸出援手。如果不是他,公司現在早已是一團糟,爸爸也不可能在醫院裏好好靜養了。
聞中瑞沉默了半晌,最後終究是歎了一口氣。“這是你的決定,我無權干涉,但我要你知道,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他誠懇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童羿羽感動地握住他的手。“謝謝你,中瑞。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敬重的好大哥。”
聞中瑞反握住她的手,凝視著那張清靈秀氣的臉龐。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不止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愛人、她想託付終生的對象。然而羿羽並不愛他!即使他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地鼓勵她、為她加油打氣,他仍然無法得到她的心。
收起那抹些微的帳然,聞中瑞甩甩頭。
“不談這個,我想……”他一面說著,視線不經意地望向她身後,爾後微挑起眉。
童羿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瞧見單煦正和幾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寒喧,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高大亮眼、十分美豔出色的女郎。
由她所處的位置,她看不見單煦的表情,但由那名女子親昵地勾住他的手臂,笑得嬌媚的表情看來,顯然和他關係匪淺。
“那是誰?”她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你說那個和單煦在一起的女子?”聞中瑞將視線調了回來。“她叫傅君儀。傅是澳洲華僑,家族勢力和單煦不相上下,傅君儀的祖父和單煦的外公還頗有交情兩家算是世交。”
噢!童羿羽垂下睫毛,命令自己調開目光,發現自己的視線離不開那對壁人。
他有女伴是理所當然的,她在心裏告誡自己。這些天來,單煦沒有再來找她。就連在醫院裏,他也只是和她遙遙對望,從不刻意和她交談。
他刻意和她保持距離,這不是應該令她感到如釋重負嗎?為何她反而像踩空了一格階梯似的,心裏惶惶然,感到許空乏和惆悵。有種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悵然若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對了,我剛才瞧見鄧弘旭也來了。”聞中瑞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神情變得嚴肅。“這個傢夥心眼小、容易記恨,尤其又被你拒絕過,你要多加小心。”
“童羿羽點點頭,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單煦的方向,單煦也在此時回過頭來,目光越過恬大的宴會廳和她相遇。
然而她的目光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她起身讓聞中瑞為她拉開椅子,然後朝聞中瑞露出一個嫣然的微笑,那個笑容令單煦胸口一陣騷動。
他從未對他如此心無芥蒂的笑過!
他緊盯著她,看著她將手交到聞中瑞手中,兩個人一同滑入舞池。當他瞧見聞中瑞的手輕摟住她的腰時,他的手在酒杯上握緊。
“單煦?”傅君儀疑惑的聲音響起。
他迅速回神,這才發現自己正瞪視舞池的方向。他甩甩頭,“什麼事?,
“你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的。”傅君儀打量著他,對自己被忽視感到不悅。她一向自信於自己的美麗,也習慣了男人將全副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唯有單煦,他似乎對她今性感撩人的裝無動於衷,這令她大為光火。
“抱歉,我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他一邊回答,一邊用手爬過濃密的黑髮。
傅君儀正想開口,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請問,是單煦單先生嗎?”
他們同時回過頭去,一個身形瘦長的男子站在他們身後,英俊的臉上堆滿了笑。
“我就是。”單煦微微點頭,表情不動聲色。“是鄧弘旭先生?”
“你知道我?”他受寵若驚地開口道:“那好極了,省得還得來番自我介紹。我聽說單先生是華揚集團單大掌櫃的孫子,最近才回臺灣來繼承家業,所以特地過來打聲招呼,希望不會太冒昧。”
“當然不會。”雖然懶得和他打交道,單煦仍然保持表面上的客套。“今後得向鄧先生您多討教了。”
“哪兒的話。以單先生在澳洲的成功經驗,我才該多向你學習呢。”鄧弘旭圓滑地說,繼而轉向他身邊的傅君儀。“這位小姐是……”
“傅君儀小姐。”單煦轉向她。“君儀,這位是龍鑫集團的總經理鄧弘旭先生。”
“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傅小姐。”鄧弘旭恭維道,在她的手背下一吻。“單先生有這麼美麗的女朋友,真是令人又羨慕又嫉妒啊,”
“你真會說話,鄧先生。”即使明知他的讚美是應酬話居多,傅君儀還是十分受用。“恐怕單煦忘了順便向你介紹,我是他的未婚妻。”
“真的嗎?”鄧弘旭故作訝異地問,目光打量過兩人。“我沒聽說單先生訂婚了,真是保密功夫到家。傅小姐是……”
“我之前一直待在澳洲,這一次是因為單煦決定回臺灣發展,我才陪著他回來。”她腑了單煦一眼,笑得十分燦爛。“再說單煦一向低調慣了,我們訂婚這種小事怎麼好意思驚動大家呢?”
“話不是這麼說。單先生在澳洲不但是名號響叮噹的大人物,更是臺灣龍頭企業華揚集團單大掌櫃的孫子,這種事豈能保密呢?”鄧弘旭油嘴滑舌地奉承她,“可惜啊,在知道傅小姐你已經名花有主之後,不知道又有多少黃金單身漢要心碎了。”
幾句諂媚的話逗得傅君儀咯咯笑了起來。看著鄧弘旭那副逢迎討好的嘴臉,單煦只覺得滿心厭煩。
他將目光調向酒會的另一邊,下識意地搜尋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不太費力便瞧見童羿羽正站在雞尾酒桌旁邊,和聞中以及幾位商界人士交談著,演麗優雅的模樣在花枝招展的社交名媛中更顯突出。
當他看見聞中瑞細心地幫她披上外套,手還在她裸露的肩頭流連時,他的身軀微微繃緊。
“那位童小姐的確是位美人兒,不是嗎?”鄧弘旭顯然也察覺到他的目光,細小的眼睛眯了起來。“單先生認識童小姐?”
“有過幾面之緣,談不上認識。”單煦輕啜了一口酒,神色依舊自若。“怎麼,鄧先生和童小姐很熟?”
“呃……算是吧。童羿羽小姐是企業界最美麗的代理董事長,心儀她的黃金單身漢多如過江之龍。我聽說她一直周旋在上流社會的派對裏,一心想釣個有權有勢的金龜婿……”
“嗯?”他嘲弄地挑起一眉。“你似乎對童小姐的一舉一動清楚得很。”
“嘿嘿。”鄧弘旭乾笑兩聲,表情有些尷尬。“說出來不怕你見笑,其實我也曾追求過童小姐好一陣子……”
“真的?”傅君儀瞄了遠處的童羿羽一眼。“只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姿色的女人,也能把你們這些男人迷得昏頭轉向的?”
“說的是。那位童小姐雖然頗有姿色,但要是和傅小姐你比起來,自然是天差地別了。”鄧弘旭巴結地陪著笑。
這句話顯然取悅了傅君儀。她揚揚兩道精心描繪的柳眉,“你說你曾經追求過她。後來呢?那位童小姐為什麼拒絕了你?”
“拒絕我?當然沒有,事實上我還曾經和她交往過一陣子哩。”鄧弘旭聳聳肩膀。“後來是我覺得膩了、沒了興趣,主動對她提出分手。男人嘛,誰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安定下來……”
“幸好她沒再繼續和你交往,否則豈不糟蹋了她?”單煦皮笑肉不笑地暗諷,轉身丟下一句,“你們繼續聊吧,我失陪了。”
“單煦,單……”見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傅君儀的臉時垮了下來,彩妝完美的臉上怒火熊熊。可惡,單煦居然敢當著外人面前丟下她,這簡直太不給她面子了。
“單先生就這麼丟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真是不應該。”鄧弘旭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帶著三分戲謔。
“也許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氣。”但即使心裏氣得火冒三丈,傅君儀臉上的笑容仍然未變。她可不想在別人面前出糗。
“也許吧!不過依我看,單先生對我批評童小姐似乎不怎麼高興。”她臉色微變,鄧弘旭悠閒地輕啜了一口酒液。“話又說回來,既然傅小姐你和單先生已經訂了婚,看來應該是好事近了吧?”
“謝謝你的關心。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不會忘了通知你。”
“那我就等著喝你和單先生的喜酒。”鄧弘旭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故作沉思地蹙起眉毛。“不過有件事情,我想應該提醒傅小姐一聲……”
“什麼?”
“從方才到現在,我發現單先生一直在注意童小姐呢。”他湊近她,有意無意地壓低了聲音。“當然啦,或許是我多想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多注意一點,免得你的未婚夫被別的女人拐跑了。”
“你真幽默,鄧先生。”傅君儀嬌聲笑道。“我相信單煦不是那樣的人。”
“最好是如此!”鄧弘旭攤了攤手。“很高興認識你,傅小姐。咱們後會有期嘍!”再對她欠了欠身,他才轉身離開了。
一等鄧弘旭消失在她的視線,傅君儀的笑容立刻隱去。她對自己的美貌和家世一向有絕對的自信,與其說她不相信鄧弘旭的鬼話,倒不如說她根本不認為屈屈一個童羿羽會對她構成威脅。
但如果鄧弘旭說的是真的呢?她將目光調向單煦離去的方向,拳頭在身側握緊。最好是不會,因為她絕不容許單煦被別的女人搶走!
★★★
“有這個榮幸和你跳支舞嗎,童小姐?”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童羿羽微微一僵。她絕不會錯認這個聲音的主人。
她緩緩地回過頭去,單煦就站在她身後。他的手仍然端著酒杯,黑眸炯然有神地注視著她。他的襯衫扣子鬆開了兩個;露出一小片黝黑結實的胸膛,而且他離她好近,近得她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酒味。
“單先生。”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下意識地搜尋聞中瑞的身影。中瑞到哪里去了?她不想獨自面對他,害怕自己對他的力量無力招
架。
單煦顯然也察覺到她的目光,漂亮的嘴角往上彎起一抹微笑。
“怎麼,怕中瑞誤會?還是怕人家知道你和資助童氏企業的幕後金主有非比尋常的曖暖昧關係?”他慢吞吞地道。
她抬起頭瞪著他。“我想你喝醉了。”她高傲地答復後,隨即想起身離開,他更快一步地壓住她的肩膀。
“沒有醉到忽略了你的美麗。”他舉起她的手至唇邊一吻,並在她試圖掙開時握住。“我只想和你喝一杯。如果你不想引入側目的話,我勸你最好乖乖坐著。”
童羿羽凍住身子。他說的對,這兒是公場所,雖然他們身處的座位尚稱隱密,但如果她不想引人注目,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原位,並且保持她臉上的微笑。
如果她和他虛與委蛇,或許他會儘快離開。
“你想做什麼?”她咬牙低語。“這裏是公共場台,我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閒言閒語。”
“你放心,我話說完就會離開。”他用一手抬起她精緻的下顎,端詳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冀望從中瑞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只是想提醒你,我從不和別人分享屬於我的東西。”
“我不是屬於你的東西,單煦。”她冷冷地反抗,迎視他的目光毫不畏懼。“或許你的財富能買到我的身體,但並不包括我的靈魂。我和任何男人交往都與你無關。”
他的大手在她的手腕上握緊,輕柔的聲音令她渾身戰慄。“恐怕你的記性不太好,童小姐。我們有過交易的,記得嗎?如果你還想保住你們童家那個巴掌大的小公司,讓你的父親免于病死,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他拿走她手上的酒杯,將她的身子按壓在椅背上,在她驚愕的表情中封緘住她的唇。他蠻橫又粗暴地抵開她的唇畔,舌尖在她口中肆意侵奪,充滿火焰地撩動她,將她的喘沒入他需索的唇中。
童羿羽喘息著,想要扭開身子避開他的碰觸,不能。他的唇裏有酒的香氣,結實的手臂和胸膛困住她,大手在她的背脊肆意撫摸,彷佛想借此宣誓他的佔有,令她的雙膝開始癱軟。
“住手,單煦。”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奮力克制身軀的顫抖。“別這樣。”
“為什麼?你想要我。”他沙啞地指出她的反應,冷冽的眸子仍然停駐在她臉上。
童羿羽別開頭去。他說對了,但她恨他如此毫不留情地提醒她,提醒他們醜陋的交易。
“我恨你!”她低語道。
“彼此彼此。但你仍然必須履行你的義務。”他冷硬地回答,爾後毫無預警地退開,起身俯視著她。“相信我,無論中瑞或鄧弘旭,或者其他任何男人,他們能給你的絕對遠不及我。在我還沒厭倦你之前,你只能上我的床。只要我想要你就必須隨傳隨剜。”
“他說完隨即轉身離開。童羿羽呆坐在座位上,怔怔地注視他離開的背影,感覺渾身像是虛脫了般渾然無力。
★★★
單煦一直心神不寧。
他站在落地窗外的平臺上,目光透過玻璃注視著燈光幽暗的庭園,童羿羽一直佔據著他的腦海,令他感覺莫名的焦躁。
該死!他的手在身側握緊,面色更顯陰沉。從未有女人能這般影響他,佔據他所有的心思。她是童重堯的女兒,是他誓言報復的最大敵人。她只是他的玩物罷了,等他膩了之後,他便會一腳踢開,就像當年童重堯踢開他母親一樣。
他該做的是羞辱她、命令她對他屈服,而不是渴望她。單煦在心裏野蠻地提醒自己,然而只有他心知肚明那是個漫天大謊言,即使他說服自己童羿羽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然而只要擁她入懷,他能想的只有她纖細的身軀在他懷裏顫抖。
這不是他預料中的勝利情景,完全不是!
“想什麼這麼入神?”不如何時,單書年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他回過神來,伸手爬過一頭濃密的亂髮。“沒事。”
單書年睨了他一眼,當然知道不可能“沒事”,但是單煦不說。他也不打算追問。“君儀來了,你不去招呼一下嗎?”
“她來幹什麼?”他沒有多大的反應。
“她說自從她回來臺灣之後,一直沒時間來拜訪我,所以特地來看看我。”單書年露出微笑。“不過依我看,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一直忙得沒空陪她,所以她乾脆親自來家裏瞧瞧。”
單煦的反應只是微蹙起眉峰,俊朗的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見他似乎不想繼續討論她,單書年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我聽說童重堯因為中風住院,你請了歐院長去診斷他。”
“唔,”他悶哼著。“我不知道您連這種事情都會知道。”
“歐院長和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總是會聊到的,”單書年停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我還聽說你動用了點關係,解決了童氏企業的財務窘境。有沒有這回事?”
“我是動了點手腳。目前童重堯的命和公司存亡全系在我的一念之間,我要他嘗嘗心驚膽戰、睡不安穩的滋味。”他微微扯動嘴角。“和我曾經過的生活比較起來,我還算是仁慈多了,不是嗎?”
他淡漠的語調令單書年靜寂了半晌。“羿羽呢?你對她也只是出於報復?”
單煦的心微微一抽,但他未曾顯露出半點情緒。“當然,要不還會是什麼?”
“我只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見他依然面無表情。單書年微歎了口氣,溫和地勸他,“至於君儀,她再怎麼也是你的未婚妻,你也別太忽略了她,嗯?”
他沒有回答,隨著單書年走進客廳。
躺在沙發上的傅君儀回過頭來一瞧見,立即問候他。“單煦。“
“嗨。”他只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便在她對面坐下。
傅君儀起身向他走了過來,一手輕搭上他的肩膀。“你到哪兒去了?我最近都找不到你。”她嬌嗔地道。
“我以為你已經向我的秘書打探過我的行事曆,對我的去處了若指掌。”
她心虛地縮了下,隨即仰起下巴。“人家是關心你嘛,擔心你工作太累。”
“那麼,你擅自竄改我的行程,還命令我的秘書推掉幾個重要的應酬,這件事又怎麼?”單煦銳利地盯了她一眼。在以往,君儀這種緊迫盯人的舉動只要不影響到他的工作,他一向不會動怒。但是當他的秘書告訴他,君儀居然敢擅自更改他既定的行程時,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不這樣,你哪會有時間陪我?少接幾筆生意公司又不會垮掉,幹麼那麼緊張?”傅君儀振振有詞地反駁,一臉盛氣淩人。“還有啊,你那個秘書好大的膽子,也不去打聽一下我是誰,居然敢不聽我的話呢。我不管,我要你開除她!”
“我雇用誰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來插手。”他聲音一沉,表情開始有了怒氣。“我的每一項行程都關係到公司的運作,如果你想嫁給我,就必須試著接受這一點。如果你敢再去幹擾我的秘書,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傅君儀還想說話,接到他森寒的目光又噤了聲。
“你凶什麼?只不過是個秘書而已,也得你對我這麼太呼小叫的?”她仍然趾高氣昂,但聲調已經放緩了許多。她偎近他的肩膀,以一副不容辯駁的聲音命令,“給你一個向我賠罪的機會。明天晚上有個珠寶展,我要你陪我去。”
“你已經看過了我的行事曆,應該知道我明晚沒空。”他拿掉她的手,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厭煩。“你去吧,我沒興致。”
“你……”滿心期盼被冷漠的拒絕所澆熄,傅君儀臉色一變,“你沒空;該不會是想去找那個童羿羽吧?”她尖著聲音嚷著。
他倏地微眯起眼。“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清楚。”她不甘示弱地道:“你以為我沒聽見社交圈裏的傳聞嗎?傳言說你肯花大錢資助童氏企業。是因為你看上了童羿羽,你和她談好了條件,好讓她家的企業起死回生……”
“如果你是來向我闡述謠言的,你可以走了。”他正要起身,傅君儀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帶著一絲輕蔑——
“怎麼,心虛了?依我看,那個童羿羽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聽鄧弘旭說她之前就靠這一招撈到了不少好處,已經有不少人在談論她的價碼了呢;那天晚上。我瞧她和中瑞也親熱得很……”
“夠了!”他握緊拳頭,目光更冷。“鄧弘旭的話有百分之百都是胡扯。如果你不想變得和他一樣令人生厭,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沒等傅君儀回答,單煦繃著一張臉起身離開。
“外公,你看看單煦嘛,他居然敢凶我。”直到他消失在客廳裏,傅君儀立刻轉向坐在一旁的單書年,委屈的眼眶發紅。“為了他,我甚至願意放棄我在澳洲的生活,千里迢迢陪他到臺灣來重新開始,可是你看他是怎麼對我的?我不管,您一定要幫我處罰他,我才不會讓他這麼好過呢。”
“單煦才剛回臺灣幾個月,忙一些也是無可厚非,等你們結婚之後,他多得是時間陪你,不是嗎?”單書年安撫道。
“恐怕他忙的不止是公司的事呢。”傅君儀撇撇嘴。“前幾天我陪他去參加一個酒會,您沒見他一整個晚上心不在焉,眼睛就跟著那個姓童的女人轉。依我看,他根本是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上了,才會連我這個未婚妻都沒空搭理。”
“你什麼時候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了?”單書年挑起一道灰白的眉,不疾不徐地反問她,“單煦的個性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他並不是對女人毫無自製力的毛頭小鬼。再說你和單煦都訂婚了,有誰能對你成威脅?”
傅君儀還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閉上嘴巴。外公說的沒錯,即使單煦身邊出現別的女人又如何?論家世、背景和美貌,誰能和她傅君儀相比?
這麼一想之後,她頓時心頭一寬。
“最好是這樣。”她輕哼著,然後起身。“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晚安。”
“晚安,開車小心。”
傅君儀點點頭,接過管家侯叔手上的外套走出大門。
直到她的車子駛離偌大的庭園,單書年仍然靜靜地站在窗前思忖著。
他一直不瞭解單煦對君儀是什麼樣的感情。他是否愛君儀?抑或只是不願意讓他這個外公失望罷了?對單煦而言,娶君儀是因為雙方門當戶對,兩的方家長也都大力贊同這樁婚事。但他從未問過單煦的心裏所想。
而羿羽呢?面對童重堯的女兒,單煦又打算怎麼做?他微歎了一口氣,懷疑事情是否真如單煦所說的那般單純。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4:55
第7章
童羿羽緩步走出了辦公大樓,正午的陽光曬得她一陣發昏。
她在原地站了好—會兒,才緩緩地沿著人行道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心裏仍掛念著父親的病情。雖然林媽早上已打過電話告訴她父親的情況穩定,她仍然有些不放心。
正有些心不在焉的當兒,一堵厚實的胸膛擋住她的去路。她倏地抬起頭,待見到那張俊朗的男性臉龐時驚跳了一下。是單煦!他怎麼會來?
“能搭個便車嗎,小姐?”他懶洋洋地問道。
乍現他的狂喜迅速被理智所壓下。童羿羽抿起嘴唇,想起那天晚上他傷人的話語,忍不住硬下心腸。她不想理他,正想繞過他朝前走去;他已經一把拉住她的手。
“別這樣,羿羽。”他聲音緊繃地說。“我們應該談一談。”天知道他是怎麼了?他整個早上無法專心,滿腦子只想著君儀昨晚說過的話。
以前他一向懶得搭理那些閒言閒語,但是現在不同。只要想到那些造謠生事的人會在背後如何中傷羿羽,在她身上加諸莫須有的傷害,他就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草草結束了一個商業午餐之後,他開車到她的公司樓下,強迫自己耐心的等待;然而隨著時間過去,那抹勉強壓抑的焦躁已經到了極限,他只覺得再不見到她,他就要爆發了。
童羿羽並沒有掙紮。“你來做什麼?”她低聲問他。“這裏是我的公司外頭,你不怕別人看到嗎?。
“我該死的才不管這個。”他粗魯地道。“你是要跟我上車,還是要在這兒談?我可不在乎有多少觀眾。”
她抬起頭來注視他。他的目光晶亮有神,但神情並不冷酷,幽黯的眸裏甚至閃著一抹懇求的光芒;每當他用這種眼神看她的,她便無法堅定意志。
上了單煦的車之後,他們沒有多做交談。童羿羽無意識地凝視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想著他說過的話。只要我想要,你就必須隨傳隨到……
她對他而言只是一項物品,只要用錢就可以買到,這不就是他一開始對她的定義嗎?她想微笑,卻抹不去心底深處那抹深沉的悲哀。多傻呵,她怎能冀望自己對單煦而言還有別的意義?他要的只是她的身體,那就是全部了。
回到他的住處,跟著單煦進到偌大的客廳,她回過頭來看他,小小的臉龐上一片漠然。
“嫌那天晚上的羞辱還不夠嗎,單先生?”她的聲膏隱含嘲諷。“或者你要我現在履行義務?”
見他依舊直盯著她不發一語。童羿羽深吸了一口氣,爾後機械化的去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衫。結果他兩個大步便趕了過來,一把按住她的手。
“對不起,羿羽。”單煦輕柔地說道,望著她低垂的眉眼。“我那天晚上有些口不擇言,我不是有意要那麼說的。”
她怔了一下,顯然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感到訝異。但她沒有說什麼,仍然僵硬地站著。他低歎一聲,伸手圈住她僵直的身軀,俯下頭去吻她。她沒有抗拒,卻也沒有回應,就像一尊精緻卻冰冷的陶瓷娃娃。
“別生我的氣,羿羽。”他的唇輕拂過她的頸項,在她耳邊喃喃低語。“這些天沒見到你,我都快瘋了。想到那些男人黏著你、纏著你,我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因為你認為我和每個男人都有一腿,只要有人出價,我就會將自己的身體賣給任何人?”她掙紮著想推開他,他的手臂卻緊箍著不放。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但都卻是事實,不是嗎?我的確是將自己賣給了你。”她啞聲地笑的聲音有些乾澀。“你知道外頭的人怎麼說嗎?他們說我是你買來的玩物,是你花大錢包養的情婦;如果早知道我的價碼可以談論,也許我父親的事業不會糟到這個地步……”
“別說了!”單煦粗聲打斷她的話,大手纏進她頸後的發絲。他吻她生氣的唇角、含淚的眼睛,直到嘗到她臉頰滑落的淚水。
她閉上眼睛,不再掙紮,或許也明白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和他相抗衡。當他以蠻橫的淩厲之姿俘虜著她時,她根本無力反抗。
一會兒之後,單煦才微微放開了她,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龐。她的臉上有種遙不可及的神情,充滿脆弱和哀傷,一抹深沉的心疼和不舍由心靈深處湧了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這股莫名且強烈的佔有欲是從哪里來的?他不記得自己曾對女人如此細心溫柔過,他每天心神不寧地掛念著她,只要一擁她入懷,他想復仇的心態就更模糊了些,他幾乎憶不起自己原來的目的了。
“我很抱歉讓你承受這些。羿羽。”他粗嘎地道。“為這一切,也為了那些不實的指控和謠言,我並不想讓事情演變至此。我以為……”
童羿羽搖搖頭,用一指捂住他的唇。“我並沒有怪你,真的。雖然你也許並不情願,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所做的一切,讓最好的醫生來為爸爸爸診斷病情。他現在的情況有了顯著的進步,那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中瑞呢?他對你也是最重要的嗎?”他沖口而出。想到中瑞或許也曾經這樣擁著她、陪著她度過最低潮的每一天,他便忍不住微蹙起眉。
他在嫉妒!該死,他居然在嫉妒中瑞,嫉妒他最好的朋友。
她揚起秀眉,似乎有些訝異他會這麼問。“我不知道你會在意這些。”
“我不喜歡你和別的男人太接近。”單煦用粗暴的低吼掩飾內心的燥動。
她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他,美眸閃動一抹深幽難懂的光芒。他懷疑他是不是洩漏了什麼,因為她紅潤的唇角抿起淡淡的笑意。她低歎了一聲,一手溫柔地撫過他的寬肩,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將她柔軟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心裏。
“告訴我關於你的事,單煦。”她用舌尖潤潤唇,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的童年,還有你的母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單煦的身軀倏然繃緊。“沒什麼好說的。”他壓抑地道,退開身想避開她,但是她固執地凝住他的目光不讓他逃開。
“告訴我。”她溫柔地堅持,並搜尋著他的眼睛。想要挖掘出那段塵封已久的回憶,無論如何都不是件簡單的事;但是她必須知道,必須瞭解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陰鬱易怒,甚至將所有人都排拒在外。
如果可以。她多麼渴望瞭解他,渴望幫他分擔他心裏的掙紮和苦痛,而不是讓他獨自承受這一切。童羿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等著單煦隨之而來最嚴厲的拒絕。
然而他沒有。那段記憶已經在心裏埋藏得太深、太久,幾乎壓制得他無法呼吸。就在她屏住氣息、認為他永遠都不打算開口肘,他開始說了,機械式地敍述著他如何在紐約最黑暗的角落長大;幾乎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不曾獲得一餐溫飽,就連安穩地躺在床上睡上一覺都是奢侈。
童羿羽緊擁著他,聽著他絲毫不帶感情的描述他的母親如何放浪形骸、瘋狂頹廢,在龍蛇混雜的妓院一角靠出賣靈肉換取毒品和酒,根本不曾在乎過他的死活。為了生存,他曾經潛入幾息久家家裏竊取食物,也曾蹲在街邊向過路的人乞討,甚至和街邊的流糧漢搶破爛的紙箱當棉被,被人以棒棍毆打得傷痕累累。
若非靠著旺盛的生命力咬緊牙關,他早在十歲那年就死在美國某個陰溝的角落裏,也無法和他的外公單書年有重聚的一天了。
在那短短的十年裏,他已經嘗盡了世態炎涼,經歷了一般人不可能經歷的人生。也因為如此,他在之後的二十年裏力爭上游,靠著過人的毅力開創出屬於他自己的事業版圖。只因為他對自己發過誓,絕不再令任何人瞧扁他。
童羿羽靜靜地傾聽著,不時地經撫他的後頸給予他最輕柔的撫慰,感覺他結實的手臂將她環緊,仿佛她是他此生唯一的依靠,當他終於平靜下來時,她可以感覺到頸間一片濕熱。
“你會嘲笑一個掉眼淚的男人嗎?”單煦將唇埋在她的頸項低語。
她搖搖頭,這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但你還是愛她?”她悄聲問道。
“是的,我愛她,即使她從來不曾多看我一眼。”他澀澀地說。“她曾經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卻選擇了過那樣的生活,若不是受到的打擊太重,就是瘋了。她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怎能怪她?”
童羿羽抬起手輕觸他粗糙的下巴。
“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麼想,但我要告訴你,我的父親絕對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見他微微一僵,她覆住他的手,輕柔但堅定地說了下去,“不,別避開我,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
“我的母親在我念大學的時候過世了,她是個很溫柔、很嫻淑的女人,她不但是爸爸工作上的好幫手,更是他背後最強而有力的支柱。他們不止是夫妻,更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或許因為他們太深愛彼此,所以我母親過世之後,爸爸消沉了一段時間,將自己放縱在酒和賭當中,才會讓他的事業一敗塗地。
“我要說的是,無論你母親和我父親當年為了什麼而解除婚約,但我爸爸絕對是個負責任、疼愛妻兒的好父親。”
她停下來注視他,想看出他眼裏是否仍有抗拒之意,但是他只是僵著身子沒有反駁。
童羿羽用舌尖潤潤唇,輕聲接續道:“就算我父親當年曾經負了你的母親,那也已經過去了。我不要求你能原諒他,但你難道不能看在他已經老了、現在又行動不便的份上,別再恨他?”
他靜默著,呼吸變得急促,臂膀肌肉也因壓抑而僨起,從他眼中,她可以看出他正處於天人交戰的矛盾之中。
“我不能。”單煦啞聲地回答。“或許將來可以,但是現在……”
“我知道。”她溫柔地道,目光明媚地看著他。“答應我,試試看,好嗎?”
他一語不發地凝視她,然後俯下頭來,嘴唇輕輕地封緘住她的。她柔順地偎近他的懷抱,直覺地回應了那個溫柔的吻。
一聲低沉的咆哮由他的喉嚨裏發出。他試了,天知道他真的試了,然而只要看她一眼,那抹強烈的欲望和佔有欲就能令他的理智瀕臨失控,身軀燃起熊熊烈火。
那不止是生理上的激情而已,還有一些更深、更沉,一種他從不知曉、也無從辨識的東西。在混沌不清的矛盾情感裏,只有她是真實的,她確確實實地進駐到他的靈魂中,是他生命裏所擁有過最美好的一切。
他加深並且加重地吻她,吻得她昏眩喘息,原本試探的輕吻迅速燎成熾熱火焰。當他低吟著抱起她往房裏走去時,她珍惜地緊擁住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寧靜。
就是這樣!她恍惚地想著。她相信冥冥之中有著一股力量,將她和單煦的命運緊緊地聯繫在一起,也許從他們相遇的那—刻開始,那份牽系就一直存在。
她是他的,她連人帶心完全歸屬於他,那種感覺強烈得幾乎令她害怕。然而單煦並不屬於她,他總有一天會離她而去,到時她要如何平息心碎和傷痛?
童羿羽微微顫抖了一下,更加擁緊了單煦。她不要去想明天,不要去想未來;什麼都不再重要,只要這一刻,他們擁有彼此,那就夠了。
★★★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之後,童重堯聽從醫生的建議離開病床,到醫院外的草坪上去曬曬陽光。
“這該死的腳根本不中用。”捶著毫無知覺的腿,童重堯忍不住喃喃詛咒。
“慢慢來。您才剛開始用拐杖,當然會不習慣,等您的病好了之後,自然就不需要了。”童羿羽柔聲安慰道。
看著女兒細心地蹲下身去幫他按摩雙腿,童重堯不禁放鬆了緊抿的嘴角。他很清楚自己要再重新站起來的機率是小之甚小,但是瞧見女兒認真的神情,他實在不忍心破壞她的期望。
“對了,你怎麼有時間陪我?不用回公司去嗎?”童重堯像想到什麼似的問。
童羿羽怔了一下,爾後勉強一笑。”我向公司請了幾天假,不礙事的。”
“林媽已經把公司的事都跟我說了,包括華揚集團現在是我們大客戶的事。”見她微微一愣,童重堯微歎了一口氣。“是單煦的安排,是不是?他是不是要你……”
“他並沒有強迫我,爸爸。”她很快地說,避開父親的目光。
“別瞞我,羿羽。我知道單煦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報復我,因為他認為是我害死了他的母親,是嗎?”見她不發一語,童重堯眼中出現自責的神情。“都是爸爸不好,才會連你也拖累了。如果不是我當年……”
“您還記得他的母親嗎,爸?”她咬著嘴唇,謹慎地問道:“您和單大小姐確實有過婚約,後來卻取消了?”
“是的。”童重堯吃力地在長椅上坐下,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沒想到這麼久之後,我居然還能見到佩宜的兒子……”
童重堯停了一下。緩緩地說了下去,“和佩宜取消婚約之後,我還是很關心她,雖然她表面上十分平靜,但是我知道她一直沒有原諒我。後來我聽說她離開了臺灣,從此就失去了她的音訊。
“直到二十年前,單董事長將她從國外帶了回來,我才又有她的消息。在國外那些年,我只隱約知道她過得很糟;有好幾次,我想帶你母親去登門拜訪,卻一直不得其門而入,過沒兩年;我聽說她過世了,但不是很確定,從此咱們和單家也就斷了聯絡……”
說到這兒,童重堯頓了頓。然後轉過頭來面對她。“不論我和單煦的母親之間有過什麼恩怨,我要你知道,我從未後悔娶了你的母親。”
注視著父親嚴肅的表情,童羿羽靜默著,只覺得心緒一陣恍惚。她想著,如果當年父親沒有取消和單大小姐的婚約、沒有娶了她的母親,那麼她和單煦的命運也許就會全然改寫,她和單煦之間……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送父親回到病房之後,她在林伯和特別護士的協助下將童重堯安置上床。林媽也在此時由病房外走了進來,笑容滿面地招呼著,“來來來,大家一定餓了吧。我在家裏燉了一鍋雞湯,還炒了幾個小菜……”
童羿羽正想說話,待見到託盤上那一盤炒蛋時,頓時感到胃中一陣翻攪。
“怎麼了,羿羽?”林媽詫異道,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你臉色很不好呢。”
“沒什麼,大概是吃壞了肚子。”她閉上眼睛等著那抹昏眩感過去。
“胡說,我看你最近根本沒吃什麼東西。”林媽瞪了她一眼。開始絮絮地叨念著,“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你瞧你這陣子瘦多了呢……”
“我真的沒事。”她輕快地回應。“我和中瑞約好了一起吃飯,先走了。”
沒等林媽再來番長篇大論,她匆匆地擒起皮包走出了病房。
等她趕到和聞中瑞相約的餐廳時,聞中瑞已經在座位上等她了。
她回給中瑞一個微笑,在他的對面坐下。“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才剛到。”等到侍者離去之後,聞中瑞才細細地打量她。“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是公司太忙了嗎?”
“如果你想說我醜就直說好了,何必拐彎抹角。”她半開玩笑地道,端起桌上的水杯。“你呢,最近還好嗎?”
“不好。這陣子公司碰到的問題有些棘手,我正打算向單煦請教請教。”他聳聳肩膀。“伯父的情況如何?”
“還不錯。醫生說他已經過了危險期,可以開始進行複健了。”
聞中瑞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羿羽。”
童羿還想說話,侍者卻在此時上了菜。待見到鐵盤上滋滋作響的豬排時,她忍不住一陣反胃,趕忙用手捂住嘴唇,臉色發白。
“怎麼了?”聞中瑞立刻問道。
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直到翻攪的胃再度平靜下來,才向中瑞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對不起,中瑞,我可能有點感冒了,胃口不太好。”
聞中瑞靜靜地看了她半晌,才躊躇地問她,“你……這種情況多久了?”
“大概半個月吧,我沒注意。”為了不讓他擔心,她拿起刀叉準備用餐。
雖然有些遲疑,他還是硬著頭皮問道:“羿羽,你……呃,我不知道該怎麼問。你們女人每個月……不是應該都會有……”
看著聞中瑞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她頓時臉色慘白,手上的刀叉掉落餐盤。發出清脆的“鏗當”一聲。她很可能是懷孕了!
她閉上眼睛,掙紮著撐住又開始昏眩的頭。是了,若是如此,這些天來的反胃也就有瞭解釋……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她只是不准自己去想。
“你想太多了,沒這回事。”她鎮定地否認,但聞中瑞沒有被她的表情瞞過。
“單煦知道這回事嗎?”他直率地問。“要不要我去……”
“不,不要。”她驚慌地覆住他的手,朝他擠出一個微笑。“我只是吃壞肚子。真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羿羽……”聞中瑞還想說話,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
“聞先生,你也在這兒?”
他們同時回過頭去,鄧弘旭和傅君儀正站在他們左前方不遠處。
“鄧先生,君儀。”聞中瑞禮貌地點頭。他一向不喜歡鄧弘旭那雙滴溜溜轉的桃花眼和自認風流倜儻的個性。但因於商業上的往來,他對鄧弘旭還是維持表面上的客套。因此他有些訝異君儀和鄧弘旭居然會同時出現。
“我和鄧先生是單煦介紹認識的,剛才碰巧在街上遇見,就一起吃個便飯。”傅君儀顯然看出他的疑問,給了他一個燦爛十足的笑容。“是鄧先生眼尖,瞧見你也在這兒用餐,我們就過來打聲招呼。”
“這位小姐也是我的舊識。”鄧弘旭朝童羿羽露齒一笑。“羿羽。好久不見。”
童羿羽只微傲頷首算是招呼。
“你不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中瑞?”傅君儀說道,一雙精心描繪的眼睛刻意在童羿羽臉上打量。
“這位是童羿羽小姐。”聞中瑞介紹著,轉向她。“羿羽,這位是傅
“我想童小姐並不認識我,但我對她並不陌生。”傅君儀優雅地朝她伸出手。“我是傅君儀,也是單煦的未婚妻。前些日子我陪單煦去參加某個餐會,他還和我提到你呢。”
未婚妻?童羿羽微微一震,迅速望向聞中瑞;見他輕點了一下頭,她的心往下一沉。單煦訂婚了?而他卻根本沒有告訴她!
“我知道單煦最近有意投資你們童氏企業,已經支出了不少錢。”傅君儀睨了她一眼,態度有些高傲。“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居然砸了大把金錢去投資一個快倒閉的公司,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他瘋了,呢。”
“家父和單董事長是舊識,我很感激單先生願意幫助我們度過難關。”她擠出一絲微笑。
“恐怕不止是這樣吧?”傅君儀似笑非笑地道。“我聽到了一些傳言,說他最近和你走得很近,或許這是童氏企業突然敗部復活的原因?”
見她臉色一白,傅君儀擺了擺手。“不過這些他都告訴我了。我對他的風流帳清楚得很。”她戲劇化的歎了一口氣:“男人嘛,只要不太過分,我倒不介意他和別的女人玩玩,反正他從來也沒當真過。”
“你在胡說什麼,君儀。”聞中瑞皺起眉。
見童羿羽臉色更加蒼白,傅君儀露出勝利的微笑。這個嬌嬌弱弱的女人有什麼能耐,居然能將單煦迷得昏頭轉向的?充其量不過是另一個主動投懷送抱、想攀龍附鳳的女人罷了。等新鮮感一消失,單煦終歸還是會回到她身邊來,明白他們才是最相配的一對。哼,想和她傅君儀比?門兒都沒有。
想到這裏,傅君儀從容地一笑。“就這樣嘍。很高興認識你。童小姐,改天我和單煦作東,請你和中瑞一起吃個飯。”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像想到什麼似地回過頭來。“噢,順便告訴你,我和單煦打算最近要結婚了。到時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直到傅君儀和鄧弘旭離開後許久,童羿羽仍然直直地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直到聞中瑞清了清喉嚨。“羿羽,單煦他……”
“沒關係的,中瑞。”她甩甩頭,勉強擠出微笑。“這是他的私事,我本來就沒有權利過問。他和傅小姐……是很相配的一對。”
“他和君儀的婚約是在雙方父母的期望下訂定的,他其實並不……”
“那並不幹我的事。”她突然再也坐不住,有些踉蹌地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得回公司去了。”
不等聞中瑞回答,她幾乎是逃難般地轉身離開,害怕自己壓抑的情緒會在下一秒完全崩潰。她一定能撐過來的,她一再的告訴自己。她已經撐過了家族事業的危機、經歷過父親病重的打擊,一定也能撐過這一擊。
可是……天哪,這份痛楚卻是如此強烈,幾乎要令她無法承受。儘管她極力說服自己她並不在乎單煦,他和任何人結婚都和她無關,然而心裏卻有個聲音毫不留情的大聲反駁,她根本無法欺騙自己。
她在街角停下腳步,瞪視著自己反映在櫥窗上的倒影。她愛著他!
然而對單煦而言,她根本毫無意義。
★★★
禪圈
傅君儀正在偌大的客廳裏來回走動。
“我打算下個禮拜飛到法國去看明年最新款的婚紗展,如果有喜歡的就先訂下來。至於結婚禮堂的佈置,我已經請爸爸幫我們找好人選了,佈置的花束都是從荷蘭進口的紫玫瑰;我要一切都是最完美的。”
她喜孜孜地在單煦腿上坐下,一把接住他的脖子。“單煦,你說好不好?。
單煦不置可否。“我沒意見。”
“你怎麼可以沒意見。別忘了你可是新郎官呢。”傅君儀噘起嘴巴。見他仍然專注在手上的檔夾裏,她開始有了被忽略的怒氣。
但她勉力壓下。“單煦?”她輕喚。
“嗯?”他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我們是不是該結婚了?”
單煦拱起濃眉。“為什麼?你說過你還想多玩幾年,並不急著結婚。”
傅君儀一時語塞。她怎麼能告訴他,自從她回到臺灣之後,他的態度開始令她有不確定感?以前她從不認為會有女人對她造成威脅,然而童羿羽的出現卻令她隱隱感到不安。她當然不認為屈屈一個童羿羽能威脅得了她,但是……
“我現在不這麼想了。”她若無其事地說,一手在他襯衫下裸露的肌膚逗弄。“我想通了,就算結了婚,日子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再說教也覺得是時候了。”
單煦握住她遊移的手。“我一直沒問過你,你為什麼會想要嫁給我?”他溫和地道。“你身邊條件優秀的追求者不是沒有,為什麼你會看上我!”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還會是為什麼?”她對他露出一個嬌媚的微笑。“再說我們的家世背景相當,兩家聯姻會造成多大的話題啊?想想看我們的婚禮場面會有多麼浩大,到時連澳洲總理都會親自出席我們的婚禮,我會成為最受矚目的……”
她還未從幻想的婚禮中回過神來,單煦已經輕柔地推開了她。
“這就是你要的嗎,君儀?”他的聲音雖然輕柔,表情卻十分冷靜。“或許你愛我,但如果我沒有這麼多的財富,沒有足以和你匹配的雄厚背景,你還會挑上我、挑上—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嗎?”
傅君儀臉色一變。“你怎麼可以這麼問?當然會!”
“我倒很懷疑這一點。”他慢吞吞地道,嘴角泛上一絲嘲弄。“你愛的不是我,君儀。你愛的是我的財富、名氣和社會地位。說穿了,你要的是一個可供炫耀的門面罷了,任何男人只要能符合你的要求,都會是你考慮的人選。我說對了嗎?”
“你……”傅君儀霍地站起,仰起下巴。“那又如何?你要的不也是這樣?華揚集團單家在臺灣政商界可是有頭有臉的大眾物,沒有和你們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休想進你們單家的門。而我,墨最好的人選!”
見他不作聲,傅君儀放緩了表情。她重新在他腿上坐下;兩手攀上他的脖子。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單煦。”她軟軟地向他撒嬌。“我才不在意你是不是私生子,重要的是現在你成功了,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她還沒說完,客廳大門已經猛地被推開,聞中瑞一陣風般地卷了進來。
“中瑞?”單煦訝異道。自從那天在辦公室的爭執過後,他和中瑞已有好些天不見;他有些意外中瑞居然會到“禪園”來找他。
聞中瑞的目光掃過傅君儀仍環在他脖子上的手,爾後停駐在單煦臉上。“希望我沒有打擾了什麼。”他的聲音隱含譏諷。
“你的確是打擾了。”傅君儀神情高傲地說。“我和單煦正在討論結婚的事。”
聞中瑞沒有理她。“你還是要娶這個女人嗎?”他咄咄逼人地問。“娶一個驕縱任性、頤指氣使,完全不懂得尊重別人,只懂得買名牌、嚼舌根的千金大小姐?”
傅君儀怒視著他。“聞中瑞,你發什麼瘋?”
“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嗎?”單煦對他的嘲諷不為所動。“你來這兒,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該死,你不能娶這個女人!”聞中瑞低聲咆哮。“羿羽懷孕了,你知不知道?你怎麼能棄她於不顧,去娶別的女人?”
單煦猛然一震,表情愕然。書房裏的單書年聽到爭吵出來查看,正好聽見了聞中瑞的最後一句話。
“是嗎?”即使胸中情緒翻湧,單煦仍然克制自己無動於衷。“誰的孩子?”
“你……”聞中瑞大步向前揪住他的衣頷,額上青筋暴露。“我真該為這句話海扁你一頓,單煦。孩子當然是你的!你把羿羽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你怎麼敢這樣懷疑她?”
“以你對她大獻殷勤、關懷備至的情況看來,我怎麼能不懷疑?”
“並不是每個人轉的念頭都像你這麼卑鄙。”聞中瑞低聲咆哮。“我是愛她,但是我尊重她。你強迫羿羽答應你的條件,卻又不承認你自己的孩子,你簡直是個他媽的渾球。”
單煦幾乎沒有聽見他接下來的話,腦中只瘋狂的漲滿了那個念頭:羿羽懷孕了,她懷著他的孩子。他閉上眼,感到胸口熱血沸騰。老天,他根本沒想到會有這個可能性;只要一擁住她,他就忘了一切。
“羿羽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沙啞地問。
“我想她自己也才剛發現,更何況她知道你要結婚了,而這全拜你的……”聞中瑞嫌惡地看了傅君儀一眼。“‘未婚妻’之賜。”
單煦放鬆了聞中瑞抓住的領口。“她知道了?”
“對!”聞中瑞用手抹了抹臉,壓抑地道:“我來找你,就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如果你還想娶這個女人,我也無話可說!”
“單煦當然要娶我!”傅君儀尖聲嚷著。“我連結婚禮堂都訂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他當然要娶我。”
“我很抱歉,君儀。”丟下一句,單煦立刻轉身奪門而出,沒有理會傅君儀在他身後氣得跳腳。
“讓他去,君儀,我相信單煦會做出最好的決定。”一直不語的單書年沉聲說道,神色威嚴地轉向聞中瑞。“把整個事情好好地跟我說清楚,中瑞。”
傅君儀沒有去聽聞中瑞和單書年說了些什麼,只是瞪視著單煦離去的方向,目光裏燃起恨意。單煦是她的。是她所能找到最符合她期望、家世背景最能和她匹配的乘龍快婿。她在單煦身上花了這麼多時間,他們的婚禮當然要舉行!
如果單煦敢讓她出這個糗,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5:11
第8章
童羿羽正和林媽將幾件童重堯的衣物收進旅行袋裏,客廳的門猛地被打開,單煦有如暴風雪般地卷了進來。
“單先生?怎麼……”林媽驚訝地道,但見這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她善解人意地退回廚房去了。
單煦殺氣騰騰地走向童羿羽,一把攫獲住她的手。
“你懷孕了嗎?”他咄咄逼人地質問道。
血色從童羿羽臉上褪去,她勉強壓抑住心裏的倉皇。中瑞終究還是告訴了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該死!”他粗魯地咒駡了一聲,面色陰沉。“你還打算瞞我多久?還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
她沒有掙紮。“告訴你又如何?你要給我多少錢處理掉?”
他倏地鬆開了她的手,神情有些驚愕。“你真的認為我會這麼做?”他半晌之後才沙啞地擠出一句話。“要你去拿掉孩子?”
“難道不是嗎?”童羿羽掙開他的箝握,退開三步之遙。“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傅小姐要結婚了。如果這件事令你感到困擾的話,我會馬上去處理掉,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單煦瞪視著她。她冷靜的表情和話語令他全身血液沖上頭頂,全身肌肉幾乎凍結。她倨傲地站著,纖細的身軀挺得筆直,令他恨不得緊緊將她擁進懷裏,又想狠狠地搖晃她,命令她停止這樣恨他。
該死!她怎能將這件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他們談論的只是天氣似的?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我不准你去拿掉這個孩子。”他大步向前抓住她的肩膀,咬著牙道:“我不准,你聽到沒有?”
她顯然對他的反應感到訝異,唇邊泛起一絲飄忽的微笑。“為什麼,你就要結婚了不是嗎?難道你要孩子成為私生子?”
“我不會讓我的孩子變成私生子。”他的箝握更緊,喉結上下滾動。“你必須嫁給我。”
童羿羽猛地一震,抬起頭來瞪視著他。“你不是說真的!”
“相信我,我絕對是說真的。我絕不會冷血地謀殺掉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必須是合法的婚生子!”單煦陰沉地表示,眼神冰冷。“單家有一個私生子已經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恐怕你是別無選擇了,童小姐。”
見她臉色變得灰白,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無情的冷笑。“你在猶豫什麼?成為我的妻子比當我的情婦好太多了,你可以得到單夫人的頭銜、名正言順地揮霍我的財富,這不也是你一開始最渴望得到的?如果你拒絕了,你們童家將會是一無所有。”
童羿羽僵著身子,他聲音裏隱喻的譏諷令她心中掠過一道撕裂的疼痛。
“你不是真的想娶我。”她掙紮地低語。“你只是想證明單家人能將童家人的自尊踩在腳下,必須依靠你們才能生存。”
“對,很高興你明白了這一點。”單煦挖苦道,嘴角泛起一個扭曲的微笑。“到頭來,我居然得娶我最痛恨的人的女兒。人生真是有趣,你說是嗎?”
不顧她的掙動,他殘忍地接了下去,“或許這早在你的意料之中?你料到一旦你懷了孕,我絕不會棄孩子于不顧?若真是如此。我必須說你是個非常擅長耍心機的小妖精,懂得利用這個孩子來得到更多的金錢,嗯?”
見她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臉色更加蒼白,單煦在心裏痛駡自己的無恥。然而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舌頭。他緊緊地盯住她每一個表情,感到自己的手心汗濕;他發覺自己居然在害怕……害伯她出口的會是個否定的答案。
“好,我會嫁給你!”童羿羽挺直背脊,聲音苦澀地答應,“但我要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錢,為了你答應付出的一切而做的決定。”
她答應了!單煦注視著她。她答應嫁給他,為了他能提供的一切。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嗎?但不知道為何,他覺得心中一片空洞,絲毫沒有喜悅之情。
★★★
一個禮拜後,單煦和童羿羽在“禪園”裏舉行了小型的結婚儀式。
受邀觀禮的賓客並不多,只有幾位單書年商場上的老朋友和親人。雖然籌備婚禮的時間有些匆促,但單書年對單煦的決定卻沒有多大的意見:並且指示管家召集人手、儘快準備結婚所需要的一切事宜,整個典禮的過程簡單隆重。
“中瑞都把事情告訴我了。”
婚禮過後,在花園的一角,單書年溫和地告訴童羿羽。“歡迎你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羿羽。單煦這個孩子,我花了很大的心力去教育他,想令他忘記他小時候跟著他母親的那段日子,但似乎沒什麼用,這一點要請你多擔待了。”
單書年眼裏閃著諒解和睿智的光芒,令她的心中泛起一陣溫暖,原有的惶恐和不安也褪去了。
“您不怪我,是我父親害了您的女兒嗎?”她低聲問。
“說不怨他是騙人的,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已經逐漸能夠釋懷了。”
見她有些怔忡,單書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心裏的不安,但上一代的恩怨已經造成,而那不是你或是單煦所應該承受的。再說他已經娶了你,你就要給我們單家帶來曾孫了,這不是很美好嗎?”
童羿羽並沒有微笑,只是垂下睫毛,對著無名指上的婚戒發呆。雖然籌備婚禮的時間並不長,但單煦還是竭盡所能地給了她一切,賓客、鮮花、禮服……包括這個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
她真的嫁給了單煦、成為他的妻子了?這一切猶如在夢境般不真實。
“他娶我是為了孩子。”她低聲說道。
“你真的這麼想嗎?”單書年微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地注視著她。“你老實告訴我,你愛他嗎?”
她本想否認,但老人家臉上的笑容令她根本說不出違心之論。
“別對外公說謊!你們那麼點心思怎麼逃得過我的眼睛?如果你不愛他,你也不會答應嫁給他了,對不對?”單書年笑得和煦而溫暖。“相信我,單煦也是。即使那小子從來不說,但從他看著你的眼神,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在乎你。”
他微眯起眼睛,望向站在花園另一邊的單煦。“單煦……他像一匹狼。狼有最堅韌的生命力,它不僅要面對最嚴酷的環境所給它的考驗,還必須面對人們的獵殺和仇視。那樣艱困的環境培養出單煦不輕易被擊敗的性格,但他絕不會因為被任何人強迫,而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單書年回過頭來看她,臉上浮起深思的微笑。“單煦是我的孫子,我不敢說我很瞭解他,但我很清楚他絕不是個做事衝動的孩子。他只是一時矛盾於自己的情感罷了,給他時間,他會想通的。”
是這樣嗎?她靜靜地站著,心緒仍有些恍惚。雖然單書年的話令她好過許多,但卻沒有解開她心裏糾結的惆悵。
“謝謝您,外公。”她輕聲說道,看著前方的單煦朝他們的向走了過來。
“你們小夫妻聊聊,我到那邊去了。”再瞄了他們一眼,單書年腳步悠哉地走遠了。
“外公和你說了些什麼?”直到外公離開,單煦才回過頭來看她。
童羿羽仰頭注視著他,想看出他對這樁婚姻有什麼看法,然而他的表情一貫高深莫測,穿過樹梢的陽光在他雕刻般的臉龐投下陰影,令他看來更添幾分冷酷。
她突然渴望撫摸他剛毅的輪廓,但是她不敢!她心裏很清楚,即使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他們之間的一切仍未改變。他之所以娶她只因為她腹中的孩子,如此而已。儘管她一再提醒自己這個事實,心中那份深刻的痛楚依舊存在。
她反常的靜默令他微微蹙眉。“怎麼了?”他圈住她的腰身,嘴唇在她雪白的頸項上輕啄。她閉上眼睛,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投入他懷裏,但紊亂和矛盾的情緒卻又令她內心紛亂,掙紮不已。
“沒事。”她低語。“我很好。”
他抬起頭來看她,她不安地避開他的目光,害怕他看出她眼裏的脆弱。他卻誤會了她的顫抖,雙眼懷疑地眯起。
“這樁婚姻令你感到困擾,嗯?”他慢慢地說道。
“或許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才是。”她將臉別開,努力維持聲音平穩。“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你根本不會娶我,娶一個仇人的女兒,對不對?”
童羿羽感覺他微微一僵,眼裏閃過一絲怒氣。她難道說錯了什麼嗎?
“你說的對,我的確是為了孩子。”他冷冰冰地承認。“你放心,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如果你想離開,我絕對樂意照辦。即使你再不情願,你仍然必須當你的單夫人,直到孩子落地為止。聽清楚了嗎?”
單煦身軀緊繃地轉身,冷淡地拋下一句,“還有,華揚集團已經決定並購童氏企業。換句話說。重氏企業已經正式消滅,今後它的營運情況再也與你們童家無關,你最好告訴童重堯這一點。”
他說完隨即拂袖而去,留下她呆站在原地,感覺心也隨他的離去而碎成片片。
★★★
燈光昏暗的PuB裏,鄧弘旭正和一群富家公子縱情玩樂;時間已近午夜。每個人都有了幾分醉意。
“咦,那個不是傅君儀嗎?”一個聲音詫異地問。
鄧弘旭側過頭去看,只見整個酒吧裏煙霧彌漫,傅君儀衣衫不整地趴在吧台前,完全沒了她一貫高貴優雅的形象。
“她該不會是受不了被甩掉的打擊,所以到酒吧來找樂子、借酒澆愁吧?”一個開玩笑的聲吾道。
鄧弘旭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她向酒保再要了一杯酒。他正想起身,卻被人拉住了。
“幹麼,你打算趁傅大小姐最失意的時候趁虛而入,代她的前未婚夫去安慰她嗎?”一個傢夥訕笑地說,語氣裏的曖昧之意令所有人哄笑成一團。
“信不信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傅君儀自動對我投懷送抱?”他斜睨了眾人一眼。
沒理那群人的噓聲四起,他逕自往傅君儀的方向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我有這個榮幸坐在你旁邊嗎,傅小姐?”他咧咧嘴角,揚手招來侍者:“把傅小姐的酒加滿,記我的帳。”
傅君儀側過頭來瞪了他一眼。“誰允許你坐下的?滾開。”
“這麼對待一位想安慰你的男士,未免太不親切了。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鄧弘旭挑挑眉毛。“我只不過想來陪你聊天解悶,沒別的意思。”
“少貓哭耗子。你真正的意思,恐怕是來幸災樂禍的吧?”她反諷起他來,“你的前女友奉子成婚,想必對你是不小的打擊,嗯?”
“打擊是有,但不如你的新郎官臨陣脫逃來得嚴重。”見她臉色一變,鄧弘旭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酒。“據我所知,你也經常泡夜店廝混玩樂,少了單煦這個名聲顯赫的未婚夫,你應該可以更無顧忌,不用擔心隨時會有人去向他告密才是。”
“你懂什麼?童羿羽只不過是甩了你,但單煦卻讓我在整個上流社會丟盡了臉。我傅君儀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被羞辱過!”她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不是那個賤人懷了個不知來路的小雜種,單煦也不會乖乖就範。叫我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看來我們被他們兩個人擺了一道。”鄧弘旭用一手搓著下巴,深思地瞥向她。“如果說,我有個方法可以替你教訓一下單煦,你覺得如何?”
”真的?”這句話挑起了傅君儀的興趣。“怎麼做?”
一抹狡黠的笑意泛上鄧弘旭的嘴角。他湊近傅君儀,開始敍述他的計畫。
★★★
童羿羽蜷縮在陽臺前的躺椅上,仰望著滿天星辰發呆。
她和單煦結婚已經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來,她努力適應禪園這個陌生的新環境,也試著調整自己已為人妻的心情。令她放寬心的是,外公對她非常好;事實上,整個禪園的裏裏外外都對她關懷備至,再加上林媽時常來串門子,幫她燉補品、叮嚀她懷孕時該注意的事項,令她幾乎忘了曾經有過的不安。
當她坦白地告訴父親她有了身孕、決定嫁給單煦時,父親並沒有多說什麼。而在知道單煦並購了童氏企業之後,他有了好一會兒的靜默。
“對不起,爸爸。”她低聲說道。
“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呢?童氏企業早就是名存實亡了,如果單煦能令它有更好的發展,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童重堯似乎欲言又止,末了只是長歎一聲,語重心長地道:“希望你做對了決定,羿羽。”
決定是對或錯她還不得而知,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她已經逐漸習慣在禪園的新生活。她仍然堅持到公司裏去上班,即使公司裏經歷過一番人事變動,已經不再由她主導,但她仍然盡責地做到自己的本分。
對於這一點,單煦並沒有多大的意見。事實上這段日子以來,她和單煦碰面的機會並不多,就連有時陪他出席某些重要場合,除非必要,他也根本不和她交談。
她瞭解單煦的工作需要投注全副心力,但這種冷漠的態度卻令她覺得困惑和受傷。她納悶他是否存心避開她,或者——他仍然和傅君儀有所往來,根本不需要她這個不得不娶的“妻子”?不論是哪一個原因,這些想法都令她惴惴不安。
自從他們結婚之後,單煦就不曾再和她同房。她知道單煦的房間就在她的對面,但他卻不曾來找她。曾有幾次,她試著想鼓起勇氣和他談談,卻又在碰到門把前退縮了。萬一他拒絕了她怎麼辦?她不認為自己會有勇氣再試第二次!
每到晚上,她孤零零地躺在那張豪華的大床上,數不清有多少長夜輾轉難眠。少了他的體溫和她依偎,她發現心頭空蕩蕩的,有份說不上來的孤單患和失落感。而每當黎明到來,她又在心裏責怪自己的不爭氣。
單煦根本不是自願娶她,他要的只是孩子罷了,而不是孩子的母親。
對自己歎了口氣,她起身正想回到房裏。一陣車聲由庭園前的車道傳來,她本能地往樓下望去,看見單煦的車開進庭園前。
她的心臟頓時加速跳動。她強迫自己耐心地等著,一會兒之後才躡手躡腳地走至門邊,將門打開一條縫,傾聽他在樓下和管家侯叔說話的聲音。幾分鐘後交談停止了,然後是他上樓的腳步聲。
她趕緊闔上門溜回床上,聽見他的腳步聲在她房門前停了下來。她屏氣凝神,心跳如鼓。幾乎過了永恆之後,他的腳步聲離開了,然後是對面的房門闔上的聲音。
她的肩膀微微垮下,忍不住心裏那抹深沉的失望,他難道永遠都不打算再和她說話了嗎?
童羿羽下了床,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不行,她不能再讓這個情況繼續下去了。既然他們是夫妻,她絕不讓單煦這麼避著她。她非和他談談不可!
趁勇氣褪去之前,她在睡衣外加了件睡袍。毅然地踏出房門。她在他房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爾後試探性地伸手去轉開門把,意外的,門居然應聲而開。
沒有給自己膽怯的時問,她推門而入。房間裏只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而單煦就站在陽臺前。聽見聲音,他回過頭來看她,眸子在幽暗的燈光中和她相遇。
她朝他走近一步,再一步,直到她抬起手能碰到他為止。他沒有說話,言語在他們之間已是多餘。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大拇指輕撫過她柔嫩的紅唇。他溫熱的氣息就在她的唇邊。令她的心渴望得發顫。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她沒有調開視線,一逕地直視著他幽黯的眸光。驀然間,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身,然後他的唇俯了下來,野蠻地封緘住她的。他粗暴的、毫不留情地吻她,猛烈地吸吮她的唇舌,令她霎時頭昏目眩。
她踮起腳尖,手臂環住他的頸項。她的身體因他的撫摸而發燙。感覺他熾熱的手嫺熟地愛撫過她身軀的每一寸,有如最兇猛的火焰將她燃燒。當他不甚溫柔地扯掉她的睡袍時,她所能感覺到的只有他,他溫熱的氣息、灼人的撫摸。
她將手指伸進他濃密的發絲,在他急切的撫觸下幾乎喘不過氣。她怯怯地撫過他的寬肩,小手探索著他背部光滑結實的肌肉,從他喉間逼出深沉的呻吟。他雄偉的胸膛在她的指尖下微微戰慄,濕熱需索的吻令她心醉神迷。
她想要更接近他,想要彼此的身體毫無阻隔的溫暖接觸。他是她的丈夫,不論他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娶她,為了報復也好、為了孩子也罷,她都不在乎。她愛他!
老天,他想要她!單煦絕望地呻吟,加重地吻她,攫取、啜飲,像是饑渴的人般肆意掬擁一泓清泉。她是他的,完完全全都是他的。天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有多麼渴望擁她入懷,他已經太久沒有嘗到她甜美的滋味了。
他原先的仇恨到哪里去了?得到她之後,他應該要狠狠地將她一腳踢開,然而他卻無法這麼做。過去那個心中充滿壓抑和憤怒的他已經逐漸消失,曾幾何時,他已經不再想起他母親所受過的苦,不再想起他掙紮生存的童年……
然而他絕不能忘記過去!他猛地凍住身子,理智如潮水般湧回。他用手撐起自己,往下俯視著她,她的黑髮如雲地披洩在雪白的肩頭,水汪汪的美眸因激憤而氤氳蒙朧,誘人的紅唇微微開,美得如同奪人心魄的女妖。
她顯然不明白他停下來的原因,仍然睜著那對深幽的美眸看著他,待見到他原本激情的臉龐蒙上一層冷峻的神情,肩膀上的肌肉也因壓抑而僨起時,她用舌尖潤潤唇,怯怯地輕喚,“單煦?”
“為什麼你能這麼寬容,羿羽?”他沙啞地說道。“為什麼你不恨我?你讓我幾乎忘了我當初的目的,忘了你的父親加諸在我母親身上的傷害。你能輕易地拋開這一切,但我做不到!”
他起身套上睡袍,爾後離開了房間,關門聲帶走了他的溫暖,也震裂了她的心。她沒有起身,只是直直注視著天花板,感覺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眼角滾落,浸濕了枕巾。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5:31
第9章
“單煦?”
單煦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直盯著窗外發愣,而坐在對面的聞中瑞正一臉饒富興味地盯著他看。他甩甩頭,“什麼?”
“你在發呆。”聞中瑞咧起嘴角,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般稀奇。“怎麼,是在想公事、還是想羿羽?”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膀,往後躺向椅背。
“羿羽仍然每天到公司去上班嗎?”聞中瑞問他。
“嗯。我調了些人手過去支援,大致上沒有問題。”他漫不經心地道,憶起今早在餐桌上看見她的模樣。她的表情看來相當平靜,微腫的眼眶看得出一夜無眠的痕跡。看著她,卻得隱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那股壓抑令他倍感焦躁。
“童重堯呢?他對他的事業拱手讓人的事怎麼說?”
“保不住事業是他自己的問題,怨不了任何人。”單煦的口氣十分平淡。
“這倒是。”聞中瑞露齒一笑。“不過既然你現在已經是他的女婿,他也不算吃虧了。”
見好友一派輕鬆自若,單煦沉默了半晌。
“你似乎對我娶了羿羽的決定並不意外?”他慢慢地問道。
“有什麼好意外的?我只能你這麼做是正確的,我從來不認為君儀適合你。”聞中瑞睨了他一眼。“而且老實說,你根本配不上羿羽。”
他老實不客氣的批評令單煦挑起一眉。“我以為你對羿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聞中瑞伸出一手制止了他,表情十分嚴肅。“是的,我愛羿羽。在你出現以前,我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經歷一切,但我心裏很清楚她沒有愛上我。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再努力一些,也許羿羽就會嫁給我,誰知道卻被你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破壞了。”
“因為你不像我這麼卑鄙、硬逼羿羽嫁給我?”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聞中瑞沉思片刻,才注視著他道:“你呢?你又是為什麼娶羿羽?難道只為了孩子?”
“當然!”他面無表情的回答。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根本不值得羿羽去愛。”聞中瑞}銳利地盯了他一眼。“別對自己說謊,單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我們有過爭執和衝突,我仍然不願意失去你這個好兄弟。如果今天羿羽愛的是我,我絕不會放棄和你爭奪她的機會;但她沒有選擇我。
“既然如此,我倒不如當她永遠的朋友,這比單煦純的愛情可貴得多。無論如何,羿羽嫁給了你,如果你敢傷害她,我絕不會對你客氣。”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虐待她、痛打她一頓?”單煦低吼。
“是不會,但你不愛她而娶她,這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傷害。”聞中瑞溫和地提醒,“這個世界上什麼都能勉強,只有感情不能。就像你和君儀,或許你曾很慶倖你們在結婚之前就發現錯誤,而不是結婚後。或許童重堯和你母親也是如此!”
見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語,聞中瑞輕咳了一聲,“對了,說到這個女人。你打算怎麼辦?她和你畢竟是訂過婚,她會這麼容易甘休?”
“我和君儀談過了,她說她能諒解。”單煦想起婚禮那天。傅君儀還和一位家世背景雄厚的青年才俊連袂出席,並且大方地給予祝福。當時他還納悶她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氣度,這根本不像她的個性!
“她能諒解?我倒很懷疑。”聞中瑞皺起眉頭。“我前兩天聽朋友提到君僅最近和鄧弘旭走得很近,你知道這件事嗎?”
鄧弘旭和君儀?他有些意外。“我不清楚。前兩天我在一個場合裏遇到她,在她身邊的男伴是僑亞制藥的羅總經理。”
“看樣於她的護花使者又換人了,你這位前未婚妻一向不甘寂寞。”聞中瑞聳聳肩膀。“依君儀那麼愛面子的個性,她絕不會甘心吃這個悶虧。我怕她會轉而對羿羽不利,你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單煦沉吟地輕撫下巴,目光變得十足冷靜。“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動羿羽一根寒毛。”
★★★
撣園的書房裏,單煦和單書年正在商討公事。
“你和羿羽有些不對勁,嗯?”等公事告屍段落之後,單書年問他。“你候侯叔告訴我,你和羿羽幾乎都不說話,你天天在公司裏忙到這麼晚,羿羽也一樣,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羿羽也忙到這麼晚?他感覺胸口一陣古怪的抽動。“您也知道我一直很忙。”
“忙不是個好藉口!”我很高興你在工作上如此賣力,但我可沒要你天天在公司忙到三更半夜,連新婚妻子都冷落在一旁。”
見他沒吭聲,單書年睨了他一眼,一會兒後才沉吟地說道:“你知道嗎?我今天去醫院看了童重堯。”
“真的?”單煦微揚起眉,感到意外極了。
“嗯。”單書年走到窗前的沙發椅上坐下,憶起下午前去探視童重堯時,他臉上既錯愕又複雜的表情。看著這個當年曾經令他女兒瘋了的男人,很奇異的,他發現心裏居然沒有一絲怨懟,只覺得感慨萬千。
“二十年不見,他比我印象中要老多了,但還是看得出年輕時是個風度翩翩美男子,難怪你母親會那麼喜歡他。”意外的,單書年的音量居然有著一股笑意。“想當然耳,羿羽的母親應該也是位美人兒,才能生出羿羽這麼漂亮的女兒了,你說是不是?”
“我以為您恨童重堯。”單煦過了半晌才說
“曾經,是的。”他眯起眼睛,仿佛憶起了過往。“我恨過他。在你母親行蹤不明的那幾年,我想盡辦法和童氏企業作對。搶他的生意、斷他的後路,就連和羿羽的爺爺童昆陽多年的情誼都一筆勾銷。但後來時間久了,我逐漸明白這麼做是不對的。”
“為什麼?”
“因為我太瞭解你母親的個性。”單書年微歎了一口氣,平靜地道:“佩宜是我的獨生女兒,她是被我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的,從小就倔強、好強、絕不認輸,只要想得到的東西便非得到不可。就是因為我太寵她,才會讓她養成驕縱跋扈的性格,連一點最輕微的挫折都無法承受。
“這樣的個性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負擔。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會逼得童重堯無法跟她相處。你母親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方式對待自己,只能說是她的命。讓她變成這樣我也有錯,怎麼能怪任何人呢?”
見他靜默著不發一語,單書年語重心長地接下去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孩子。別把精力浪費在無用的仇恨上,讓它控制、腐蝕了你的心。你不必忘記存在過的事實,但是你可以用更寬闊的心去面對未來。”
再拍拍他的肩膀,單書年轉身離開了書房。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如何決定,仍然得靠這個孩子自己想通才行啊。
單書年離開了之後,單煦仍然站在原地,反復咀嚼著他的話:你不必忘記存在過的事實,但是你可以用更寬闊的心去面對未來……
但是羿羽呢?羿羽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情?她是否恨他強逼她嫁給他?單煦想甩開這個念頭,將注意力放回公事上去。卻發現這個疑問一直啃蝕著他,令他根本無法專心思考。
熄了書房的燈,他緩步回到二樓,在她的房門外佇立了好一會兒。距離上回擁她入懷已經又過了幾天,而他想念她。想極了。她是他的妻子,而他渴望緊緊地擁抱她,親吻她甜美的芳唇,那抹渴望幾乎已達極限。
他輕輕地轉動門把,門沒鎖。他踏入房裏,待適應昏暗的燈光後,他一眼便瞧見她正坐在梳粧檯前梳理一頭長髮。聽到聲響,她回過頭來;眼眸因訝然而大睜。
“你的門沒鎖,我可以假設那是在等我嗎?”他低沉地開口道。
童羿羽沒有回答,轉過身去繼續她原來的動作。單煦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才闔上門朝她走近,在她面前的長毛地毯蹲下。她的目光透過鏡子凝視著他,披散的頭髮在燈光的照耀下泛著金光,小小的臉龐散發出驚人的美麗。
“外公告訴我,你最近時常在公司忙到很晚。”他緊繃地說。“你不該這麼做。”
他冷峻的神情令她的心往下一沉。她回過頭來面對他。“為什麼?雖然公司已經是屬於你的,但我還是希望能盡一己之力,而不是天天坐在家裏無所事事。除非你不希望童家人插手‘你’的事業,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她的表情十分平靜,聲音裏卻隱含怒氣。他頓時醒悟一定是自己的口吻令她誤會了什麼,因為她的肩膀變得僵硬。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低歎了一口氣,不由得放柔了聲音。“我是不反對你到公司去上班,只是擔心你的身體。你一定要小心,絕不能傷了自己和孩子,嗯?”
她驚訝地看著他,顯然沒有預料到他聲音裏的柔情。他的眼神那麼真摯和溫柔,令她幾乎有了錯覺……覺得他是在乎她的,不全然是為了孩子。
童羿羽咬住嘴唇,垂下目光。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希望他在乎她……和愛她。
當單煦俯下頭想吻她時,她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如果你仍然恨我,那就別這麼做,單煦。”她的聲音低若耳語。
“我從未恨過你。”他啞聲說道,將額頭靠上她的。“或許我只是自卑於我的出身,痛恨我是個私生子的事實,所以將怒氣轉嫁於你身上,我很抱歉我用了不怎麼高明的手段硬逼你嫁給我,你會怪我嗎?”
她搖搖頭,一手輕拂過他額上的發絲。“我只知道我愛的是單煦,是我孩子的父親,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柔聲低喃。
他的眼色變深了,感覺體內似乎有個東西裂了開來,那是自他們相遇至今,他一直設定的自製和防禦之牆。有那麼片刻,他衝動得想告訴她一些話,一些老套卻是發自內心的甜蜜話語,但是他無法出口。而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完全瞭解。
他發出一聲粗啞的呻吟,伸出手臂環繞住她,將她緊緊地壓在他寬闊的胸膛。
“我想念你,羿羽。”他粗嗄地道,嘴唇在她的頸項磨蹭,那濕熱的愛撫令她渾身戰慄。她環緊他的頸項,細碎的吻遍佈他粗糙的下巴,羞怯的撫摸令他呼吸加重,全身血液沸騰。
“小野貓。”他輕笑著抱起她,帶著她回到她長久獨眠的床。當他的唇以火球般的燙熱烙印著她的肌膚,她心甘情願地攀住他的寬肩,身體因不斷的愉悅而輕顫。
“單煦……”這是一個十分細微的呼喚,充滿渴求的聲音。
她輕柔的呼喚像一把火點燃了他。他狂野地吻她,用需索的吻堵住了她的呢喃。每回一碰到她,他的心就更淪陷幾分,如果他能冷靜下來思考,就會瞭解這股原始的情緒還帶有強烈的憐惜和保護欲在裏面,但是他沒有。除了她就在他懷裏,他已經無法思及任何事了。
直到激情平息下來,童羿羽仍然溫馴地蜷縮在單煦懷裏,感覺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問。她從未有過如此鬆弛、恍若無骨的感覺。當他的唇細膩地在她的頰上輕吻時,她渴望再一次告訴他,她有多深愛著他……
但她又即時忍住。不,不是現在,不是在他對她還完全撤除心防的時候。她已經完全付出了自己,然而他並沒有相同的回應——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但是沒有關係。他溫暖的臂彎佔有地緊環住她,仿佛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讓她覺得好心安。
單煦稍稍抽身,一手輕柔地撫摸過她纖柔的肩膀,往下直到她細緻的腰間和腹部。“你還好嗎?我有沒有傷了你或孩子?”
“你沒有。”她滿臉緋紅地退開。她剛剛是不是太放蕩了?
他輕聲笑了,笑聲低沉而悅耳。她發現自己喜歡他的笑聲,微笑時的他奢起來好年輕,帶著一股令人神魂顛倒的狂妄魅力。她告訴自己要提醒他經常微笑。
“最近君儀有沒有去找你?”他喃喃問道,嘴唇在她額上輕拂。
“沒有。我上次見到她是在我們的婚禮上。”她對他揚揚睫毛:“怎麼了?”
沒有?單煦微微蹙眉。難道是他和中瑞多慮了?
“沒什麼。”將那抹憂慮推出腦海,他半命令性地囑咐她,“如果她去找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嗯?”
童羿羽凝視著他的眼睛。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他眼底的溫柔和關懷絕不是假裝的,雖然他還無法說出她想聽到的話,但是他這種依然的保護欲仍然令她深深感動。
她柔順地點頭,感覺他微微放鬆下來。他不發一語地擁住她,輕吻她帶著幽香的發絲。
“睡吧。”他在她唇邊喃喃低語。
直到她沉沉睡去,單煦依然了無睡意地凝視著天花板,心裏的不安仍未褪去。
★★★
三天后。童羿羽在公司裏接到傅君儀的電話。
考慮再三之後,她還是決定接受傅君儀一起午餐的邀請。她覺得自己該去赴約,畢竟單煦為了她而取消婚約,她欠傅君儀一個道歉。
走進約定的西餐廳裏,她有些意外地看見除了傅君儀之外,鄧弘旭也也赫然在座。
“又見面了,羿羽。”他神色自若地對她打招呼。
按捺住心中的疑問,童羿羽在他們的對面坐下。在此期同,傅君儀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她,目光審視且肆無忌憚。
原以為會見到童羿羽面黃肌瘦,因單煦仇恨的心態而憔悴不堪的模樣,結果卻不是這麼回事。在她面前的童羿羽神情恬靜,眸光柔和,懷孕不但沒令她的氣色變差,反而顯得容光煥發,散發出成熟少婦的美麗風采。那令傅君儀心中妒火更甚。
“看樣子,嫁入豪門還是有好處的。不用忙著籌措你父親的醫藥費,也不用忙著幫你們那個快倒閉的小公司調頭寸,清閒多了,嗯?”傅君儀皮笑肉不笑地道。
童羿羽當然聽出了她話裏的諷刺之意,但她仍然心平氣和。“對不起,傅小姐。如果這傷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你讓我出這麼大的醜,豈是一句道歉就能算了?”傅君儀冷哼一聲。“你以為單煦為什麼而娶你?他是為了給你肚子裏的小鬼一個姓,避免他成為單家第二個私生子。天知道你肚子裏的小鬼是誰的種?你根本是故意懷孕好讓他娶你!”
童羿羽臉上的笑意微微隱去。“就算是,那也不幹你的事。”她的聲音依然沉穩。“如果你約我出來是為了說這些,恕我不奉陪了。”
“怎麼,心虛了?”傅君儀尖聲說道。“拽什麼!你以為自己成為單夫人之後就能為所欲為、將單煦玩弄在股掌之間?算了肥!你真以為他對你的興趣會維持到那時候?等這個小鬼出生之後,他就會甩了你。”
童羿羽沒理會傅君儀的譏諷,正要起身離開,鄧弘旭已經擋住了她的去路。
“何必這麼急著走呢,羿羽?咱們兩個老朋友還沒了好敘敍舊呢。”他笑嘻嘻地說。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鄧先生。”她神情冷漠地回應。“請你讓開。”
“噯噯,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咱們原本都論及婚嫁了不是嗎?”鄧弘旭依然嘻皮笑臉。“我已經把我們之前交往過的事都告訴傅小姐了,你就大方承認吧。”
“我和你什麼事也沒有。”她咬著牙,聲音已經開始出現怒氣。
“怎麼會沒有?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交往,而且你還一直巴望著我向你求婚好解決你們家的事業危機呢。”他誇張地做了個手勢。“誰知道出現一個單煦之後,你就立刻轉移目標。這下子你可真釣到一條大魚了,你的手腕還真高明啊。”
“我話還沒說完呢,先別急著走。”傅君儀慢條斯理地道,逕自審視著手上的指甲油。“我約你出來,是想和你打個商量。”
童羿羽將目光轉向她。“你要什麼?”
“很簡單。”傅君儀緊盯著她。“我要你離開單煦。”
她愣了一下,隨即回復鎮定。“離開他,我有什麼好處?”她冷靜地問。
“是沒有好處。”傅君儀往後一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但如果你不照辦,我就把你們童家和單家的秘辛公佈給媒體記者,讓他們知道華揚集團單大掌櫃的女兒不但在國外自甘墮落,他的外孫單煦還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而你父親童重堯除了是個窩囊廢和失敗者之外,還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我想一定會有八卦雜誌對這樁醜聞有興趣,你說是嗎?”
童羿羽臉色一自。“你不會!”她力持鎮定地道。“單書年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那我們就等著瞧!單書年或許能壓下臺灣的媒體,但我就不信他壓得下全世界所有的媒體。這個醜聞會一輩子跟著單煦和你肚子裏的小雜種,如果你不想永遠貼上這個不名譽的標籤,讓人家對你們指指點點,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望著傅君儀臉上惡毒的笑容,童羿羽只覺得全身顫抖。她閉上眼睛緩緩呼吸,直到激動的心跳再度平靜下來。冷靜,她必須冷靜……即使她知道傅君儀絕對有可能這麼做,但她絕不能亂了分寸。“如果這麼做能令你高興的話,儘管請便。”
她鎮靜的聲音令傅君儀收起笑容,微眯起眼。“你不怕?”
“揭發這件事對你沒有好處,傅小姐。”她微微一笑,聲音依舊輕柔鎮定。“你盡可以向新聞界揭發這一切,我不在乎。既然我是他的妻子,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和單煦一起面對。”
“你……”
“很抱歉,傅小姐。我知道你愛單煦,但我也一樣;除非他親口告訴我他不要我,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他。”
不再等傅君儀的反應,童羿羽隨即轉身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店門口,鄧弘旭才無趣地摸摸鼻子,睨了傅君儀一眼。
“沒戲唱了。看來你的威脅沒有用,她可是一點也不讓步啊。”他仍然涎著笑臉。
傅君儀沒有理他,表情是駭人的陰沉。可惡!從來沒有人敢和她傅君儀作對,沒有人!如果不是這個小賤人懷了孕,現在的她就會是名正言順的單夫人,怎麼也輪不到童羿羽在她眼前神氣。一旦沒了那個小雜種……
她的嘴角繃緊,眼中燃起報復的仇恨。她尚未決定要如何對付童羿羽,但她必須要找機會,而且計畫得天衣無縫才行。
她倏然起身,鄧弘旭訝異地望向她。“君儀?你幹什麼……”
傅君儀沒有回答,快步走出咖啡店,在街角叫住了正妥攔計程車的童羿羽。
“童小姐。”
童羿羽回過頭,訝異地看著傅君儀朝她走來。
傅君儀豔麗的臉上沒有方才的怒火,變得柔和許多。
“我為方才的無禮向你道歉。我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那麼做。”她咬著嘴唇,美麗的臉上帶著些許感傷和哀怨。“你知道,我和單煦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我們深愛彼此卻不能在一起,相信你也很清楚這一點。”
童羿羽輕顫了一下,這個事實令她心中一陣抽痛。“我知道。”她低語。
“我和單煦雖然做不成夫妻,但我還是希望他把我當成好朋友。”帶著一貫的優雅和從容,傅君儀微笑地道:“我打算最近回澳洲去。有機會的話,再請你和單煦到我澳洲的家裏來,讓我好好招待招待。”
“謝謝你,傅小姐。”童羿羽伸出手和她一握,正要轉身離開,傅君儀立刻從背後猛力推了她一把,害她往前跌去。
突如其來的力道令童羿羽根本來不及反應,長長的煞車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只模糊地感覺眼前似乎有一團刺眼的亮光,爾後便是一片黑暗。
傅君儀又緊張又興奮地看著童羿羽動也不動地躺在馬路上,眼裏燃起快意的火光。肇事的計程車司機急急忙忙地下了車,嚇得面無血色。
“噢,天啊,她沒事吧?”收起幸災樂禍的心情,傅君儀用手捂住嘴唇,裝出驚惶和恐懼的神色。“我才剛一轉身,她就被車撞上了,我根本來不及拉住她。真是太可怕了,都是你們這些計程車,居然開這麼快……”
“是她突然沖了出來。我根本來不及煞車啊。”計程車司機趕緊為自己辯解。
馬路上逐漸聚集了幾位圍觀的群眾,有人蹲到童羿羽身邊查看。“有人叫救護車了嗎?她在出血,看來情況並不樂觀。”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一會兒之後救護車到了,幾位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將童羿羽送上車。看著她臉色慘白,雪白的裙子被血染得通紅,傅君儀忍不住一陣報復得逞的快意。
一直到聚集的人潮逐漸散去,她仍然站在原地,直到一個驚恐的聲音響起一
“該死,你想害死她嗎?”
傅君儀頓時收起笑容,旋回身去面對鄧弘旭。“笑話,是她自己不小心,幹我什麼事?”她冷哼道。
“別以為沒有人看見你幹了什麼好事。我只答應幫你嚇唬她而已,可不想鬧出人命。”鄧弘旭呼吸急促地說。“童羿羽現在可是華揚集團單董事長的孫媳婦,得罪了單書年和單煦。我鄧弘旭還要不要在商場上混哪?”
“那你最好閉緊嘴巴,否則就等著單煦讓你一敗塗地。”
見他臉色灰白,傅君儀在心裏冷笑一聲。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單煦很快就會回到她身邊了……
她等著,等著單煦回頭來找她重修舊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5-11-8 00:05:49
第10章
當童羿羽緩緩由夢境中飄回現實的時候,觸目所及是醫院雪白的牆壁。
這裏是哪里?她昏昏沉沉地環視四周。由拉上的窗簾看來,現在一定是晚上了。可是這兒並不是她的房間啊。
她用一手撐住自己,掙扎著想起身,卻感覺一陣痛楚劃過全身。她呻吟一聲,立刻便又無力地躺回床上。她的神智一片恍惚,試著想憶起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身上的疼痛如此尖銳,她根本什麼也無從想起。
蒙朧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話。她試著轉向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卻連這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她覺得身上每一束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酸痛,仿佛有人將它們全部拆開似的。她發出一聲挫敗的呻吟,再度使盡力氣企圖起身,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單煦的臉探了進來。
“羿羽。”他立刻趕到她的床邊,有力的手撐住她的後背。“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痛?要不要我叫醫生來?”他沙啞的聲音裏滿布焦急。
童羿羽靠著他強壯的手臂躺回床上,借由病房內幽暗的燈光打量著他。他一頭濃密的黑髮亂篷篷的,眼睛也因一夜無眠而充滿血絲,剛毅的下顎蓄滿胡碴,原本整齊的襯衫也皺成一團。認識他至今,她從未見他這般狼狽憔悴過。
“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會躺在床上?”她虛弱地問。
單煦握緊她的手,只覺胸口劃過一道撕扯的疼痛。他無法忘記當他接獲消息趕到醫院,瞧見她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時,那種心神俱裂的感受。
他不知道他這幾個小時是怎麼熬過來的。一整個夜裏。他守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腦中想的儘是他和羿羽相遇後的一切,而愈想就愈令他心痛。如果不是他根深蒂固的仇恨、不是他強逼羿羽嫁給他,或許她不會遭受這些。
當他見她不省人事地躺著,臉色幾乎和床單一樣白時,他擔憂得幾乎發狂,極端恐懼他會不會失去了她。他無言地凝望著她,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出口。
童羿羽感覺體內有股怪異的空虛,本能地伸手去覆住腹部,待發覺自己下身那一層厚厚的棉布時,一股驚心動魄的懼意油然而生。第六感告訴她,她流產了,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她瞪視著觸手所及之處,感覺心猛地扭攪成一團,身軀開始微微顫抖。強烈的心酸如狂風暴雨般地籠罩住她,眼淚開始如斷線的珍珠般撲簌而下。
“對不起,單煦。”她哽咽地低語,“對不起……”
單煦粗嘎地低喊一聲,伸出手臂緊摟住她,仿佛想將她的哀傷吸進自己的身體裏。她沒有哭出聲,但這種無聲的沉痛令他的心猛地糾成一團。’
“沒有關係,羿羽。”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你沒事就好。醫生說只要你好好休養,我們可以再有孩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偎著他的肩頭,感到渾身力氣被抽幹了般虛脫。意識蒙朧中,她可以感覺到單煦對失去孩子也同樣悲傷。難道這個孩子對他真的如此重要?但如果只是為了孩子,為何他聲音裏會有那麼深刻的悲慟和苦痛,仿佛她對他的意義遠甚于那未成形的小小生命?
她感覺單煦輕輕地推開了她,用唇吻去她頰上的淚珠。
“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他低聲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她試著回想,然而只是一串不連貫的畫面閃過腦海。她模模糊糊地憶起她和傅君儀站在街角,記得傅君儀說過的話:我和單煦深愛彼此,如果沒有你肚子裏的孩子,單煦本不會娶你……
孩子!她閉了閉眼睛。曾經,這個孩子是他口中的責任,是他娶她的理由。現在孩子沒有了,單煦當然更沒有理由留在她身邊了。
“不太記得。”她微弱地發出聲音。“我被車子撞了?”
“本來我們也這麼以為。”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緊,他粗嘎地說道:“但是醫生說你身上的骨頭沒斷,很可能只是突然暈眩而摔倒,車子並沒有撞上你。你記得嗎?”
童羿羽垂下睫毛,搖搖頭。
單煦吻吻她的指尖,柔聲安慰她,“沒關係,重要的是你平安無事。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什麼都別多想,嗯?”
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凝視著前方,眼神遙遠而飄忽,好像有個他觸摸不到的地方。他隱忍住詢問的衝動,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看著她疲累地閉上眼睛後才退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外,在走廊守候的眾人立刻將目光轉向他,除了聞訊趕來的單書年和侯叔、林伯和林媽之外,還有坐著輪椅的童重堯。
“她睡了。”單煦朝眾人點點頭,所有人全松了一口氣。
“羿羽沒事就好。”單書年率先開口,對著眾人說道:“既然這樣,大家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再來吧。這兒有單煦和護士照顧著。羿羽不會有事的。”
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立刻會意地轉身離開。幾分鐘之後,走廊裏只剩下單煦和童重堯,兩人之間彌浸著一陣壓抑的沉默。
“是我們該談談的時候了,不是嗎?”終於,童重堯出聲打破沉靜。
單煦沒有回答。是的,也該是他和童重堯面對面、把話談開來的時候了。
到了醫院外的草坪上,有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四周靜得只有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單煦站離童重堯幾步之遙,將雙手斜插進口袋裏,等著他先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深吸了一口氣後,童重堯緩緩地道:“因為恨我,所以你買下了我們童家祖傳的事業,這是我童重堯的能力不夠,我不怪你。你用我的病威脅羿羽答應你的條件來羞辱我,我也無力阻止;但是你逼羿羽嫁給你,卻讓她受到這麼大的傷害,這一點,你要如何向我交代?”
“我從未想過要傷害她。”他過了半晌才啞聲解釋。
“或許,但羿羽卻因為愛你而受苦。”見他微微一怔,童重堯沉穩地說:“是的,她愛你,我想你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你娶她的原因只是為了孩子,那麼現在,這樁婚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單煦喉結滾動,感覺胸腔一陣抽緊。不,他無法忍受羿羽離開他的想法。為何他一直不能坦白對自己承認?他逼羿羽嫁給他的原因不止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其他理由,而是因為他愛她。
他愛她。也許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然而他卻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直到看見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驚覺,一旦失去了她,他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即使你娶了羿羽,我知道你心裏仍有個難解的結,你始終無法忘掉當年我離開你的母親,對不對?”見他默然不語,童重堯平靜地接下去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但我只告訴你一句。我對佩宜是真心誠意的,但是她的愛太沉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
“如果你知道她在離開你之後會那樣殘害自己,你還會離開她嗎?”
“我不知道。”童重堯過了片刻才回答,他抬起眼望向_天空。“我後來知道佩宜離開了臺灣,但我沒有她的消息,你外公也是找了許多年之後才知道你們的下落。或許你會以為我是因為別的女人才離開佩宜,但是你錯了。
“我是在離開佩宜之後才認識羿羽的母親。她是個很溫柔、很賢淑的女人,她對我而言有如涓涓細流,讓我覺得踏實、覺得心裏有了歸屬感,而那是你母親無法給我的。
“愛可以有許多種,就像買鞋,每個人都想找一雙最美、最昂貴的鞋子,但是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所需要的還是一雙合腳的鞋,路才能走得長久。或許這是我當年會決定取消婚約的原因,只是我沒想到你母親會……”
他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面對單煦,神情嚴肅地接了下去,“聽著,單煦。如果我活著仍然令你無法消氣,你儘管沖著我來。我已經是個半身不遂的廢人,再活也沒幾年了,但羿羽還這麼年輕,她是你的妻子,你何苦一再傷害她、讓她捲入我們的戰爭之中?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啊。”
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童重堯推著輪椅離開了。
直到童重堯離開後許久,單煦仍舊站在原地,反復思索著方才的一番對話。是的,他的確狠狠報復了童重堯,奪取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得到了什麼?長久壓抑的憤恨不但沒有獲得任何舒解,反面是更多的痛苦,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有好半晌,他就這麼靜靜地佇立著,直到一個試探性的聲音響起。“單煦?”他回過頭去,看見聞中瑞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中瑞,他暫且將滿腔熱焰座下。他相信中瑞應該在旁邊站了好一陣子,也聽到了他和童重堯的全部對話;但中瑞並未對此多做評論。或許是了解說了也沒用,如果他仍無法放下,再多的話也是枉然。
“羿羽還好吧?”聞中瑞問道。
“她沒事了,只是需要好好調養。”單煦深吸了口氣,表情恢復冷靜。“我要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那個計程車司機怎麼說?”
聞中瑞的表情轉為嚴正。“我問了那位計程車司機,他說是一個女人把羿羽推到馬路上去的,他看得很清楚。”
單煦倏地咪起眼。“會是誰?”
“除了你前未婚妻之外,還會有誰?”他皺著眉頭。“公司的總機小姐說羿羽接到一通電話後就出去了,是個女人打的;而聽那位計程車司機的描述,那個女人的打扮十分時髦搶眼,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應該就是君儀。”
“君儀為什麼要這麼做?”
“誰知道?”聞中瑞攤了攤手。“或許她認為只要沒有羿羽,你就會回到她身邊吧。依我看,這件事最好也找鄧弘旭來問問,他最近和君儀打得火熱,或許會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嗯。”單煦抿超薄唇,眼裏罩上寒光。事情真相如何,恐怕得和君儀當面對質才會知道了。
★★★
雖然傅君儀預料到單煦會來找她。但是也沒料到會這麼快。離童羿羽住院才僅僅三天,他居然便主動約她到這家高級法國餐廳來一起晚餐。顯然是迫不及待想和她破鏡重圓了。
當傅君儀看著單煦在她對面坐下對,忍不住感到心花怒放。
“羿羽還好吧,單煦?”即使心裏巴不得童羿羽跌斷手腳,她還是裝出一副關懷的口吻。“我聽說了之後一直好擔心她呢。她沒事吧?”
“她沒事。”他淡淡地回應。“除了孩子流產之外。她沒什麼大礙。”
沒什麼大礙?傅君儀的微笑僵在臉上。不過無所謂,童羿羽肚子裏那個小雜種畢竟還是流掉了,她的願望也不算功虧一簣。想必單煦很快便會和那個女人離婚、乖乖回到她身邊了。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又回復愉悅。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單煦。”侍者離去之後,傅君儀覆住他擱在桌上的手,嬌滴滴地說道:“怎麼,發現我們還是最適合的一對,所以後悔了?我就說嘛,你那個嬌滴滴的小妻子報本配不上你,她只不過是……”
“我找你出來,不是為了聽你批評羿羽的。”單煦銳利地盯了她一眼,朝她身後使了個眼色。傅君儀回過頭去,然後微微一怔——除了聞中瑞之外,還有鄧弘旭。
“哈羅,君儀。”聞中瑞在她對面坐下,朝她比了個手勢。“這位鄧先生想必和你很熟了,不用我再多做介紹,畢竟羿羽出事那天,你們才剛見過面。”
“他?”她態度高傲地睨了鄧弘旭一眼。“除了和他在某些場合見過幾次,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你未免也太無情了吧,傅小姐。”鄧弘旭乾笑了兩聲。“為了陪你解悶,我鄧弘旭好歹也陪你玩遍了臺北各大酒吧和舞廳,結果只換來一句你不認識我?”
“我明白了。”沉默了半晌之後,傅君儀才神情哀怨地望向單煦,聲音泫然欲泣。“我知道你們都怪我。你一定認為是我害她被車撞的,是不是?我承認我當時在場,但是她走得太快,我根本來不及……”
“是這樣嗎?”單煦慢吞吞地道,目光冰冷。“鄧先生已經將那天的事都告訴我了,包括你威脅要羿羽離開我的事。你何不坦白承認,節省時間?”
傅君儀愣了一下,迅速轉向鄧弘旭。他只是摸摸鼻子,雙手一攤。“別看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也知道我和單先生有商業往來,大家都是朋友嘛,往後還要在商場上做生意,我當然是希望和氣生財……”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即使心裏發慌,傅君儀仍然力持鎮定。“是童羿羽自己跑出去被車撞,幹我什麼事?鄧弘旭根本就是無事生非想陷害我。”
“陷害你,他有什麼好處?”單煦往後沉向椅背,黑眸緊盯住她。“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認為只要羿羽死了或是殘廢,我就會離開她回到你身邊。換句話說,你企圖謀殺羿羽,還有我的孩子,對嗎?”
“你……”傅君儀正要發作,隨即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於高級法國餐廳內,她可不能像個潑婦般大聲嚷嚷、毀了她一向苦心經營的高貴形象。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暫且按捺怒氣,優雅地往椅背一躺。“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吧,單煦?我傅君儀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非你不可?”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君儀。”他俯身向她,聲音柔和得嚇人。“既然羿羽平安無事,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要你離開臺灣,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你做得到嗎?”
“我為什麼該這麼做?”
“因為一旦我告訴警方整件事情的經過。你可就不止離開臺灣這麼簡單了。我會找到足以定你罪刑的所有證據和最好的律師,讓你知道企圖謀殺我妻子的下場。”
傅君儀握緊拳頭瞪視著他。雖然他的姿態依然輕鬆,表情卻是駭人的冷靜,眸光中隱含的陰沉和威脅之意,足以令人背脊發寒。
“你不怕我會向新聞界公佈,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她咬著牙道。“我會讓你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單煦。”
“儘管請便,我無所謂。”他冷笑一聲。“而你;傅小姐,如果我將事情真相告訴新聞界,我就不信輿論會對你如此客氣。不止是你,你們整個傅氏家族都會因你而蒙羞、以你為恥,因為你是個殺人兇手,到時我就不信你還能在上流社會立足。
傅君儀的臉頓時失去血色。“你這個雜種。”她尖聲叫嚷,再也顧不得她的形象。
“那的確是事實!”他緩緩地笑了,低沉的笑聲令她全身凍結,“聰明的話。就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絕對會盡我所有的力量讓你身敗名裂。相信我,我絕對會說到做到!”
傅君儀面色鐵青,氣得渾身顫抖。她知道單煦是說真的,她曾經見過他如何冷酷地對付他商場上的競爭敵手;相同的,他也絕不會對謀殺他孩子的兇手手軟。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自己已經全盤皆輸。和他硬槓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她再不識相,也知道單煦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她不想後半輩子淒慘度日,她最好照他的話去釩
“我不會放過你的,單煦。”她忿忿地起身。氣衝衝地踩著高跟鞋步出了餐廳。
見到傅君儀離開,鄧弘旭也趕忙站了起來。“既然沒我的事,我也先走一步。”
沒等單煦和聞中瑞反應,他已經一溜煙地消失在餐廳外。
“鄧弘旭這個傢伙一向怕事,諒他也不敢多說什麼。”見單煦不說話,聞中瑞躊躇地問道:“君儀呢?你就這麼放過她嗎?”
“不然呢?我畢竟欠她一個道歉。”他苦笑道。但他卻差點因此失去羿羽,更因而失去他們的孩子。天知道他必須多麼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壓抑自己伸手扭斷君儀脖子的衝動。
“如果君儀沒聽從你的話回澳洲去呢?”聞中瑞又問。
“她會的,她很清楚我的個性。”單煦眯起眼,給了他一個令人背脊發涼的微笑。“如果她敢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絕對會讓她後悔曾經認識我!”
★★★
時光冉冉。轉眼又是兩個多月過去。
傅君儀終於回澳洲去了,大概也知道單煦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童羿羽也在醫生的准許下將童重堯接回童家,由林伯、林媽和一位特別護士負責照料;為了怕父親寂寞。她也時常回去陪伴童重堯,日子總算是歸於平淡。
雖然單煦仍無法完全敞開心胸,但是他發現他已經能坦然面對童重堯、面對他的“岳父”。一旦不再對他鬱積多年的仇恨耿耿於懷,他反而覺得平靜許多,那是過去的他從未想過的轉變。
唯一令他心神不寧的是羿羽。隨著時間過去,她的傷已經完全復原。在林媽和所有人的悉心照顧下,她一天天豐潤起來,姣美的臉龐籠罩著溫柔安詳的神采,乳白色的肌膚閃耀著富饒的光澤,散發著令人炫目的成熟之美。
每回只要多看她一眼,他都覺得自己更加渴豎望她一分。雖然她絕口不提孩子流產那天,君儀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但有時他會捕捉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有著什麼令她困擾;那令他益發不安,心情也更顯鬱悶。
這天晚上,他從浴室走了出來,看著她就綣縮在陽臺的躺椅上仰望著滿天星光。他在她身邊坐下,她柔順地偎向他的肩膀,任他霸道地擁住她。有好一會兒,他們就這麼靜靜地依偎著。
“你這幾天很沉默。”他一手玩弄著她肩上的發絲,柔聲問道:“想什麼?”
她靜了半晌,才慢慢地開口說:“你要跟我離婚嗎,單煦?”
單煦先是愕然,然後全身的血液直湧而上。他一個翻身將她重重地壓在躺椅上,雙手扳住她的肩膀,眼神炯炯地直視著她。
“不!該死的,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他低吼著。“你怎麼敢這麼想?”
童羿羽移開目光。“我只是……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做。”她低語。
“什麼都別做,只要讓我愛你。”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裏,在她耳邊濃濁的低語,“我愛你,羿羽。早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命運就將我們緊緊系在一起了。這些年來,我的理智幾乎被滿心仇恨所蒙蔽,但我卻找到另一股將我引向光明的力量。你就是那股力量,難道你不明白嗎?”
她往上凝視著他,月光照得他黝黑的眸子格外分明。她抬起一手滑過他仍因沐浴而潮濕的頭髮,感覺淚意湧上眼眶。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她微微輕顫,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以為你要的只是孩子。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即使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不介意這點小小的缺憾,即使你恨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用唇堵住了她的,再多的疑慮都在他熾熱的親吻下化為灰燼。他的唇那麼猛烈,那麼饑渴及挑逗,幾乎奪走了她的呼吸,仿佛這個世界除了她之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我要的是你,只有你!孩子只是我逼你嫁給我的藉口罷了。”他微顫的大手撫過她的嬌軀,似乎想印證她確實在他的懷裏。“是君儀害你失去孩子的,對不對?”
童羿羽微怔了怔。“你知道?”
“我知道。”單煦酸澀地道。“因為我的冥頑不靈,讓我們失去了一個孩子,更讓我差一點失去了你,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
她抬起手。一指溫柔地輕觸他微露胡碴的下巴,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將熾熱的唇壓進她的手心裏。“我絕對不要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恐懼。答應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我不會。”她輕喃地保證。“只要你要我,我會永遠賴在你身邊,只怕你趕都趕不走呢。”
單煦凝視著她精緻的臉龐,感覺眼眶濡濕,心裏漲滿酸楚的柔情,太過強烈的情緒令他說不出完整的話。他的心曾經被復仇的意念佔據了那麼多年,直到她用愛填補了他被憤恨盤踞的心,一旦沒有了她,他的生命將會是荒蕪一片。
“我愛你,羿羽,勝過我的生命。”他將臉埋進她清香的發中。“你是上帝派來,將我從痛苦的泥淖中解救出來的天使。我絕不許你離開我,這輩子休想。”
她凝視他英俊的臉龐,想到他曾經受過的苦,感到心在發痛。他必定有著常人所不及的堅毅性格,才能承受一切磨難、堅持到最後獲得成功。這是她的男人,她多麼為他感到驕傲呵……
“外公說的對,你的確像一匹狼。”她軟軟地說道。
“是嗎?”他挑起眉,唇畔揚起一抹邪邪的笑意。“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這只狼會在滿月之夜獸性大發,打算在房間的陽臺上蹂躪他的天使?”
童羿羽咯咯笑了起來,左躲右閃地想避開他呵癢的大手。然後他不笑了。俯下頭,他輕輕地從她微啟的雙唇開始吻她,兩人都感覺熱力由身軀升起。當他低吟著抱起她往他們的床上走去時,她心滿意足地依偎在他懷中。
前面的路或許還很長,可是他們的心這麼近。這便足以抵擋一切狂風暴雨。她決定待會兒再告訴他那個關於狼的傳說……
傳說中的狼,一生只有一個伴侶;當他尋著他的天使,兩人的命運便緊緊相依。只有死亡能將他們分開。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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