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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 -【征服假面公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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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5 天前
標題:
呢喃 -【征服假面公主】《全文完》
呢喃 -
征服假面公主
為什麼她的命這麼苦?
明明是女兒身,擁有一副人人都說讚的花容月貌,
卻因為算命的國師說她美到很不祥、美到很不該、美到會亡國,
她就得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從小裝扮成男人……
唉~~可就算她扮成男人,她還是如此的鋒芒萬丈、魅力四射,
不但吸引女人的目光,就連男人都忍不住對她動心,
重點是,她的國家還是被滅了啊!
而她也不幸的成為俘虜,
從一國的公主,變成敵國皇子的貼身小廝,
只是,這十三皇子看她的眼神真的很詭怪,
她都假扮成男子了,他卻是用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看她,
還要她幫他淨身、刷背,做一些有的沒的,
只要她反抗,他就會露出殘酷的本性懲罰她,
他的心是鐵做的、他的肝是鋼鑄的嗎?
而她──到底有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楔子
二十年前 鳳來國
「禍水,真的是禍水啊……」蒼勁嘶啞的嗓音緩緩響起,在寬廣的大殿裡聽來格外空洞陰森,長孫國師枯瘦的指尖落在包裹在黃色緞布裡的女嬰額心,狹長的眼眸裡睿光內斂,似是十分惋惜。
鳳來的小公主將來必定花貌雪膚,傾國傾城之姿,只是……可惜呀!可惜!
「國師--」鳳來國皇帝臉色微變,眸光跟著落在繈褓中嬰孩身上,原本因孩子誕生而生的喜悅當場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二十二歲登基,三十年來膝下猶虛,好不容易盼得唯一的龍女,國師卻……
長孫國師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從先皇時期就擔任鳳來國護國大法師,一頭華髮,早過古稀高齡,但究竟多大年紀卻是未知的謎團。長孫國師擁有極大的本事,向來受眾人敬重,口中說出的預言必定成真,一如三年前的大蝗災,若非長孫國師提點,事前囤積食糧,鳳來國百姓定難逃饑荒。
正因長孫國師句句成讖,皇帝才會如此驚恐。
「皇上,您想留下公主嗎?」長孫國師回頭,聲音沒有起伏。
「當然。」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天氣,皇帝卻覺得快冒汗了,他穩下語氣,回望老人深不見底的黑眸。
這是他唯一的孩子,無論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留下她。
大殿裡好靜,靜得讓皇帝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沉窒凝重的氛圍緊緊將他們包圍。
「恕老臣斗膽直言,」燭光搖曳,長孫國師的蒼老面容顯得有些陰暗不明。「就算公主會替皇上帶來殺身之禍,為鳳來國帶來滅國之災,皇上也要留下她嗎?」
殺身之禍,滅國之災?!
皇帝的表情變了,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平靜,他兩道濃眉緊蹙,悄悄收拳。
「長孫國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是皇帝呀!有誰能動他分毫?更何況滅國之災如此重大的罪名又怎能安在他剛出生三日的小女兒身上!
難道不嫌太沉重嗎?
「回皇上的話,老臣的思緒從不曾像現在清楚過,」長孫國師無畏震怒龍顏,依舊維持心平氣和的語氣。「老臣只是先將後果稟報皇上而已。」
一滴冷汗緩緩留過背脊,皇帝深深望住長孫國師滿布皺紋的臉,一時千頭萬緒。
他大可以一句「放肆」把長孫國師推出午門斬首以消心頭之怒,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長孫國師不會信口開河,他會這麼說,肯定是預見了什麼……
殺身之禍,滅國之災。短短八個字震得皇帝腦門嗡嗡作響。
「長孫國師的意思是,她……」皇帝話聲微頓,目光落在睡得香甜的小女嬰粉嫩的臉龐上,心頭狠狠一揪。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幫她命名啊!身為父親的他卻已預見她艱難的未來。
「她會替鳳來招來滅國之災嗎?」艱澀的吐出話,皇帝像是累極的癱坐回龍椅,俊朗的臉龐不見方才的喜悅。
「是的。」長孫國師頷首。
「想想國師輔佐朕已經三十年了,朕從來不曾見你出錯過。」
「老臣從不會出錯。」
是呀!傳言神人降世的長孫國師怎會出錯呢?只不過這是他唯一的女兒啊!
「你希望朕怎麼做?」撫著額,皇帝沉痛的問。「丟掉她?還是殺掉她?」那是他好不容易盼得的孩子,為何上天要開他這種玩笑?他自認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卻……
「皇上,您先別激動,或許事情還有轉機。」皇帝的痛苦沮喪,長孫國師全看在眼底,他無聲嘆氣。
他早算過皇上除了小公主之外,不會再有其他子嗣,丟棄親生骨肉這種泯滅人性的話他說不出口,不是有句話說「人定勝天」嗎?為了皇上,他願意賭上一把,只不過這一賭,結果如何他也不敢保證哪!
「轉機?」皇帝陰闇的眸底終於泛起一絲光彩。
「是的,轉機。」長孫國師低下頭,不敢確定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而他的婦人之仁又會造成鳳來國什麼不能預測的後果?
「國師快請說!」一想到還有其他方法,皇帝大喜過望。
「所有的不幸全都來自小公主的美貌,若是將公主當成男孩撫養長大的話……」長孫國師語帶保留。「或許……」
或許是什麼連他也說不得准,卻是他想到的唯一方法。
長孫國師垂眸望著自己的掌心,微乎其微地搖搖頭,這是他第一次逆天而行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一章
北原國地闊富庶,兵強國盛,短短十年間儼然成為強權霸主,周圍小國鳳來、朝泉、虞珩紛紛進貢輸誠,卻也難以安撫北原國蠢蠢欲動的併吞野心。
當今北原帝年事已高,有意冊封太子繼承皇位,最屬意的人選為大皇子龍印和十三皇子炎熾,而北原國朝中也分為兩派人馬,各擁其主,彼此暗中較勁。
天初亮,數匹黑色駿馬在大道上賓士,煙塵滾滾,為首的男子身披玄色大氅,如墨黑髮未束,隨風狂舞。他劍眉入鬢,漂亮得近乎邪氣的鳳眸微挑,如刀刻出來的俊美臉龐帶著傲然貴氣,魁梧剽悍,渾身散發出一種迫人氣勢。
那是種在沙場征戰多年而來的肅殺之氣。
「十三皇爺,京城已在眼前,約莫再半天的路程即可到達。」策馬緊緊跟隨闕炎熾身後,白彤雲低聲開口,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模糊,彷彿隨時會被吹散在風裡。
微微瞇細鳳眸,闕炎熾眸底冷光疾掠而逝。「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
「是。」白彤雲用力頷首。「該還給十三皇爺的,這回一次討回來。」
宮廷醜惡,其中的骯髒污穢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就算貴為皇子,也會有忍辱負重的時候,一如十三皇爺流放邊疆多年,如今再回來,可不會這麼輕易的善罷甘休。
聞言,闕炎熾薄唇揚起一抹冰刃般的笑痕,冷冽無情。「放心,本皇爺會連本帶利討回來,該本皇爺的、欠本皇爺的,本皇爺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永遠不會忘記娘親遭到皇後誣陷時,含冤而死決絕傷心的神情,當時年僅十二的他立誓要討回公道,如今時機成熟,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會讓皇後那個心思歹毒的女人受到該有的報應,以慰母後在天之靈。
「這次皇上急召十三皇爺回京,看來皇上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白彤雲的聲音透過風傳來,顯得有些飄渺。「應該近日之內就會有決定。」
「嗯。」僅是淡淡應聲,皇上的生死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對一個將他流放的父親,他又該有什麼感覺?!
他的父皇風流成性,在他的記憶裡,見過父皇的次數屈指可數,在身邊陪伴他的總是溫柔美麗的娘親,要不是他這些年來戰功彪炳,相信父皇不會注意還有他這位十三皇子,關於與父親淡漠的親情,他早看開。
「這次回京,十三皇爺已經想好下一步棋了?」頓了下,白彤雲問道,清晨的寒風刮得他頰面生疼。
「當然,所有的計畫已在本皇爺心中。」
「那大皇子方面……」
「再怎麼說他還是本皇爺的大皇兄,只要他別太過分,本皇爺不會當面給他難堪。」闕炎熾冷冷一哂。
大皇子龍印野心勃勃,對皇位勢在必得的心思他不會不清楚。
「既然如此,一切都照原訂計畫進行。」
「嗯。」
「等回到京城後,十三皇爺要直接去見皇上嗎?」
「不!」緩緩斂下俊眸,闕炎熾冷硬的臉龐難得柔和。「多年未歸,本皇爺要先去祭拜母後。」
「殿下--不!少爺,您等等呀!我快追不上您了。」銀珠喘著氣,腳下步伐三步並作兩步,粉嫩的臉龐被正午的陽光曬得紅撲撲。
熱鬧的長街人潮洶湧,兩旁滿滿的都是賣什貨的攤子,胭脂花粉、珠釵首飾,琳琅滿目。這裡就是鳳來國最繁榮的一條街,南北雜貨應有盡有,處處表現出鳳來國泰民安、百姓富足的景象。
前頭被喚作少爺的年輕男子含笑回頭,燦爛豔陽在他在身上映出一圈美麗的光暈。膚白勝雪,唇紅似血,清麗細緻的臉龐有股靈氣,眼波流轉間又帶抹豔色,他若不是男兒,必定是傾城傾國的絕色美人,可惜如此豔美的面皮竟是生在男人身上。
「銀珠,依你這種龜速走法,市集還沒逛完,我看天就要黑了。」上官熙唇瓣微勾,輕聲取笑。
瞪著他不經意的笑,銀珠只覺一陣心跳怦怦,她擰著眉,沒好氣地走到他跟前。
「少爺,我不是提醒您很多次了,不准笑、不許笑,您怎麼老記不住?」或許是打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呃,是情同兄妹,說起話來自然沒大沒小。
他大概不知道只是這樣微微一笑,一旁不知又有多少待嫁閨女莫名丟了心失了魂。
「是是是,不許笑,不許回眸、不許發呆,我就成天保持面無表情,這樣總行了唄!」上官熙一臉無奈。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這般命苦吧?!誰不希望看到他的笑顏,只有他們要他緊繃一張臉,最好還橫眉豎目。
「少爺,您別嫌我嘮叨,我會這樣提醒也是為您好,您別忘了長孫國師臨終前說過什麼話,他說……」
「行行行,長孫爺爺說的話我銘記在心,你甭再提了!」捂住耳朵,上官熙像是煩極的轉身,難得出宮的愉悅心情瞬間蕩到穀底。
公主殿下,老臣只是人不是神,無法改變命運。老臣這輩子只違背過一次天意,就是為了您逆天而行。如今臣老了,身體不行了,已經看不見鳳來國運,只能提醒您鳳來將來是好是壞,全繫在您一個人身上啊……
全繫在她一個人身上,這是多大的責任壓力?!但是長孫爺爺是她最敬重的人,一直將他說的話牢記在心,不敢稍有違背。因此十八年來她被當成男兒撫養長大,除了宮廷裡極重要的大臣之外,舉國上下無人知道原來十八年前出生的是公主而非皇子。
紅顏禍水。短短四個字決定她的命運,讓她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少爺,您別生氣,銀珠不是故意惹您不高興……」見他不開心的逕自走人,銀珠急忙低聲道歉。「銀珠不說了,您別生氣。」
別過頭,上官熙故意當作沒聽見。
「少爺,您別生氣嘛!銀珠下次不敢了。」
「……」
「少爺,哎喲……好痛!」銀珠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步伐,小臉硬生生撞上他的背脊。「好端端您怎麼突然停下來?奴婢的臉都給撞扁了。」
沒回話,上官熙的眸光被眼前的攤子吸引走,有兩名年輕姑娘正在挑選首飾,站在左方的姑娘手中拿著淚珠型的珍珠耳飾,樣式雖然簡單,然而珍珠隱隱泛著柔和的銀色光芒,讓人移不開目光。
「少爺--」先是看看那位姑娘手中的耳飾,又看看上官熙羨慕的眸光,銀珠為難的低喚。
「若是我戴起來,一定比那位姑娘好看吧?」上官熙語氣裡隱含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少爺什麼都不用戴也比那位姑娘美多了。」銀珠輕聲低語。
「是這樣嗎?」眸底失意的光芒一閃而逝,上官熙認命的聳聳肩。「可惜我沒有機會比較。」所有屬於女兒家的東西對她而言都是禁忌,這是她的宿命。
「少爺!」聽見他這麼說,銀珠立刻不安的輕喊。
「放心、放心,我隨口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見她變了臉色,上官熙連忙笑著安撫,將心底真正的情緒隱藏得很好,「我只不過有些遺憾罷了。」
她也是個女孩子,就算她再明白自己的天命,私心裡還是希望能妝扮得漂漂亮亮,就像街上其他姑娘一樣。
但希望只是希望,她當然明白這輩子都是不可能了。
「少爺,其實那位姑娘不及您萬分之一美麗,這是真的。」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銀珠怎會不明白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她真心地說。
回過頭,上官熙輕拍銀珠的肩,輕快的語氣裡有些感慨。「或許我若不是這副模樣,我的人生也會不一樣也說不定。」
她貴為皇族的人生總是有些遺憾啊!
「少爺!」
「銀珠,瞧瞧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沒事的。」不慌不忙地截斷她的話,上官熙笑顏燦燦。「你看看這街上多繁榮啊!若是犧牲我一個人能換來鳳來國運昌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是呀!只要犧牲她一個人就能讓百姓永保安康。她生於帝王世家,是鳳來未來的王,這個國家本來就該靠她守護,她沒有什麼好感到遺憾的呀!
「少爺!」聽見她故作無事的話,銀珠覺得心頭微酸。
話說得雲淡風輕,她卻能體會背後的心酸,公主就是心腸軟,總是替大家設想,卻忘了考慮自己,有時連她都不禁懷疑,難不成要公主這樣假扮一輩子嗎?
「前面的人全部讓開!別擋路!」猛地,五輛裝飾奢華的豪華馬車飛快地從大街上賓士而過,嚇得路人紛紛走避,馬車門旁垂掛著深紫色的流蘇,車體上繪著不曾見過的陌生圖騰。
「真是討厭的人!」用衣袖揮去馬車卷起的煙塵,銀珠忍不住出聲抱怨。「在大街這樣駕車,簡直是漠視人命!」
上官熙沒有回答,怔怔望著賓士而去的馬車隊,好半晌回不了神,她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好沉,彷彿被人狠狠抓住心口不放似的。
就在方才的刹那間,她的眸光正好迎上馬車裡男人的視線,他的眼眸宛如子夜般漆黑,更像寒冬裡深不可測的海水,讓人有種一陷入便不可自拔的錯覺。
「少爺?您沒事吧?」銀珠沒聽見聲音,這才發現她不對勁的臉色。「少爺?」
「銀珠,我們快走吧!」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心頭惶惶不安,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上官熙所有看熱鬧的興致蕩然無存,有些倉皇地轉身。「回宮。」
那雙眼眸僅是短短一瞥,竟無端端的令她害怕。
「十三皇爺,窗外有什麼好東西嗎?瞧您看得真專注。」眼看向來冷漠的闕炎熾薄唇竟揚起淡淡笑意,白彤雲不免驚訝,放下手中書卷。
「沒什麼,只是到了南方小國,彷彿什麼東西都變精緻了。」闕炎熾緩緩垂下俊眸,眼前浮現方才所瞥見的清瘦男子。
他的骨架對男人來說太過嬌小,彷彿用力一捏就會碎了,湖綠色長袍穿在他身上有種清靈之美,更襯托出他白皙俊美的五官,同樣身為男子,他也不禁看了恍神。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聽皇爺這麼說,是看見美人了?」白彤雲打趣的問。
「是男人。」毫不猶豫地反駁他的話,闕炎熾薄唇勾笑,帶著一絲挑釁。「一名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人。」
俊眸微睜,白彤雲不禁懷疑他話裡的真假。
他並不認為狂妄如闕炎熾會有斷袖之癖。
「彤雲,你的神情太過驚訝了。」闕炎熾不以為地道,挑眉。
「是皇爺方才的話嚇到我了。」揉揉臉,白彤雲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
「若本皇爺真有斷袖之癖,試問,該放過你嗎?」微微瞇細鳳眸,闕炎熾似真似假的問。
「皇爺--」這句話真教人冒汗,白彤雲有些笑不出來。
他的確生得膚白俊美,但他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漢呀!十三皇爺不是哀帝,他更不是董賢。
「隨口說說罷了,你別當真。」闕炎熾見他認真起來,不禁失笑。
「是是是,原來皇爺在說笑。」白彤雲鬆口氣,語氣不禁有些微慍。
還真是嚇死他了。
「彤雲,你覺得這回皇上要本皇爺和闕龍印一塊兒到鳳來國做客,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放下窗幔,闕炎熾像是隨口問道。
不稱北原皇帝為父皇,是因為他從來不承認他有這個父親。
「關於這一點,我也猜不出來,但總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白彤雲正色回答。
「嗯,本皇爺也這麼覺得。」闕炎熾頷首,鳳眸裡冷光一閃而逝。「但不管原因為何,都不會影響本皇爺奪取皇位的野心。」
皇位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熙嫿,你今個兒下午又偷溜出宮了?」鳳來國皇帝一如往常地幫上官熙嫿布菜,故作無事的問。
上官熙是對外的稱呼,上官熙嫿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咦?」絕美的小臉難掩吃驚,上官熙嫿直覺看向站在父皇身後的銀珠。
該不會又是那丫頭說溜了嘴吧?!
「你不必瞪銀珠,朕是鳳來的皇帝,還有什麼事能逃過朕的眼下呢?」鳳來國皇帝輕聲嘆息。
「父皇。」沒想到連這點小心思都被看透,上官熙嫿心虛地垂下目光。
「朕不是告訴你,外頭不比宮裡,你和銀珠兩個人若是遇到意外又該怎麼辦?」鳳來國皇帝語重心長地問。
「孩兒跟穆華練過劍術,若真遇到雞鳴狗盜之輩,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話說得慷慨激昂,偏偏在鳳來國皇帝的瞪視下,上官熙嫿的聲音愈來愈小。
從小被當皇子撫養長大可不容易,凡是劍術、騎射,樣樣都要學習,人家她可是禁衛軍長穆華的高徒呢!
「熙嫿!」縱使聲音再小,鳳來國皇帝還是聽見了,他挑眉。
「父皇,孩兒知錯。」不用厲聲責備,只需小小的表情變化自有父親的威嚴。唉!早知道這句話不能說、不該說的,果然討罵。
「朕並非想綁住你,不讓你出宮,真想出去透透氣,朕可以派穆華保護你。」見她一臉古靈精怪的神情,鳳來國皇帝傷透腦筋。
「是,孩兒明白。」問題讓一板一眼的穆華跟著,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怎麼會好玩?!
「不過最近情況有點特殊,你最好先待在宮裡頭,哪裡也別去。」像是想起什麼,鳳來國皇帝忽地重重嘆口氣,放下筷。
「父皇,是不是發生什麼事讓您煩心了?」見他神色凝肅,上官熙嫿關心地問,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街上看見的馬車隊。
「北原近年來國勢日漸強大,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沉吟片刻,他問。
「孩兒知道。」
「就算我們定期進貢,也難安撫他們併吞的野心,惡鄰如虎啊!」鳳來國皇帝擰緊眉。
「父皇--」
「尤其那名被譽為戰神的男人,更是讓朕寢食難安。」
「戰神?」光聽這名字就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上官熙嫿皺眉。
「北原國的十三皇子闕炎熾,驍勇善戰、冷酷無情,他帶領的精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從沒有打不贏的仗。」
「北原國竟是這麼野蠻,以大欺小,算什麼呢!」上官熙嫿不服氣地道。
意味深長的看了上官熙嫿一眼,鳳來國皇帝僅是淡笑回應。他知道依熙嫿善良的性子,是不能明白弱肉強食的現實處境,而他也不希望她明白。
他的小熙嫿呀!他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過一生,畢竟要她掩藏自己的女兒身已經夠辛苦了。
「這幾天鳳來國設宴邀請北原皇族,說好聽是邀請,其實並非我們自願,他們一方面是來做客,一方面也是來探鳳來虛實。」鳳來國皇帝雲淡風輕地說。
說穿了,他們是先來看看鳳來國這塊肉是否鮮美可口。
「嗯。」果然今天下午所見到的馬車全來自北原國,難怪全繪著不曾見過的陌生圖騰,不過話說回來,硬要到別人家中做客簡直是土匪的行為,北原國果然蠻橫。
「朕已經吩咐穆華隨時跟在你身邊,」鳳來國皇帝話聲微頓,抬眸看她。「這幾天你千萬別離開宮中,別讓他們看到你。」
就算是身著男裝,上官熙嫿依舊美得讓人心驚,那是種難以隱藏的豔麗。
「孩兒明白,孩兒會乖乖待在宮裡,哪兒也不去。」上官熙嫿乖巧地點頭
「朕明白難為你了,等他們一走,朕肯定會好好補償你。」總覺得她像只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眸底映滿女兒絕美的臉龐,鳳來國皇帝又是無聲嘆氣。
她明明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呀!偏偏要裝扮得像男子,難道真要她永遠不嫁人嗎?身為父親的他,不禁擔憂起女兒的幸福。
尤其這幾天他總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寧,好像即將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一樣,讓他不禁擔心若是自己有了萬一,誰又能照顧她呢?
「父皇,您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轉。」不忍見父親煩憂的神情,上官熙嫿笑著安撫,體貼地夾魚肉放入他的碗中。「我們一定會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深深看了她一眼,鳳來國皇帝勉強頷首。
順利平安,他也這麼希望,只不過……
他心底的不安到底從何而來?
「沒想到小小的鳳來國竟是如此繁榮富庶,你一定也感到很驚訝吧?我親愛的十三皇弟。」慢條斯理地搖著玉骨扇,闕龍印瞇細眼眸,似是很滿意眼前能歌善舞的歌姬。
鳳舞殿裡金碧輝煌,舞姿曼妙的歌姬、珍藏的美酒佳餚,全是為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北原貴客準備。
「嗯。」完全沒有答腔的興致,闕炎熾僅是單字回應。
他不明白父皇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讓他風塵僕僕地從邊關趕回,竟是要他和闕龍印一同來鳳來國做客,隱隱約約間,他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十三皇弟,你瞧瞧,這鳳來國的歌姬皮膚嫩得彷彿可以掐出水來,果然地處南方氣候溫和就是不同,若是咱們也能在此蓋個行宮,父皇肯定會很高興,說不定連病都會不藥而愈。」就算闕炎熾對他的話恍若未聞,他還是很愉快地自顧自地說下去。
濃眉微蹙,闕炎熾忽地有些懂了,如子夜般漆黑的俊眸戒備地看向闕龍印。
「我們如今的身分是鳳來國的客人,大皇兄說這些話似乎有些不妥。」他淡道。
他知道皇上一直有併吞鳳來國的野心,是他三番兩次藉口阻止,而這回皇上硬是派他和闕龍印前來,內情肯定不簡單。
「本皇爺想不出有什麼不妥,」狡猾地瞇細狹長的眼眸,闕龍印呷口美酒,比女人還要妖魅的臉微微靠近闕炎熾,「十三皇弟長年征戰沙場,手底下血刃敵軍無數,該不會怕這點小場面吧?」
心頭強壓下對他的厭惡,闕炎熾冰冷的聲音沒有起伏。「我只是不想惹麻煩。」
「哎哎哎,十三皇弟所言差矣!」闕龍印薄唇綻出殘忍的笑痕。「我們這次前來就是來找麻煩的。」
果然!
「父皇向來很喜歡鳳來國的好山好水,想要在此建行宮的心意一直很明白,只可惜十三皇弟老是以師出無名當藉口……」闕龍印話聲微頓,迎視他的眸光挑釁。「而本皇爺,就是特地來找這個‘名’的。」
面無表情的,闕炎熾將注意力轉回前方婀娜多姿的舞姬身上,要不然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抽出長劍砍了他。
說皇上想建行宮只是藉口,說穿了闕龍印只是想和他唱反調,只要是他闕炎熾想要保住的東西,他就非破壞不可。
他和他之間的恩怨,除非其中一人倒下,否則難以善了。
「咦?十三皇弟怎麼不說話了?」見他沉默,闕龍印故作驚訝的問。
「既然大皇兄身負父皇交代的重任,皇弟當然全力支持。」闕炎熾冷冷回答。
「哦?這麼說來,只要本皇爺找到那麼一點點理由,十三皇弟就願意出兵囉?」
「皇弟一切謹遵父皇命令。」
「有皇弟這句話就夠了,有皇弟出馬,就算是有十個鳳來國也不算什麼。」闕龍印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惡笑臉。
咬咬牙,闕炎熾不再吭聲。
小不忍則亂大謀,就算忍字頭上一把刀,他還是得忍。等他得到皇位的同時,也就是他闕龍印付出代價的時候。
他已非當年無助的小男孩,他將所有的血海深仇細細收在內心最深處,等到時機成熟,他會一次將他們吞噬。
「十三皇弟,你慢慢享受鳳來國的熱情招待吧!本皇爺想出去走走,透透氣。」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闕龍印玉扇輕搖,慢吞吞的走出殿外。
冷眼看著他的背影,闕炎熾眸底閃過肅殺的光芒。
「這幾天都要委屈公主了,因為設宴招待北原皇族的緣故,您都不能出宮。」拿起月牙梳幫上官熙嫿梳理如瀑的長髮,銀珠輕聲嘆氣。
「不能出宮就別出宮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套了件白色外衣,剛沐浴完的上官熙嫿懶洋洋趴在大石上,像只貪懶的貓兒,溫泉的熱氣蒸得她粉頰紅撲撲,瞧上去嬌豔欲滴。「反正他們待幾天就走了,又不是一輩子。」這一點上官熙嫿倒是看得很開。
這裡是鳳來國皇帝疼愛女兒特地辟建的溫泉池,地處深宮,除了幾位重要內官之外,閒雜人等一概不准靠近。
「不知怎麼回事,這一回邀請北原皇族前來,整個皇宮的氣氛都怪怪的,如臨大敵。」銀珠嘀咕。
「北原皇族來鳳來國,就像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大夥兒會緊張也是應該的。」聽銀珠提起這件事,上官熙嫿心裡微悶,腦海裡又浮現那雙宛如深潭的黑眸。
那眸光好深好沉,彷彿隨時會將人一口吞噬。
「既然如此,皇上為什麼不拒絕呢?」
「父皇若是能拒絕,肯定早拒絕了,怎麼會讓他們來?北原國肯定又是拿什麼東西威脅父皇。」北原國以大欺小,根本就是土匪之國!有這種惡鄰在旁,難怪父皇不得安眠。
「公主,天氣有些涼,您要不要先回寢宮?再待下去我怕您會受涼……」
「也好。」上官熙嫿點頭。
「今夜月光皎潔,兩位姑娘又何必急著走呢?」冷不防,陰柔的男聲自不遠處響起。
「大膽!是誰在這裡?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禁地嗎?」銀珠心一驚,連忙拿外袍包覆住上官熙嫿,小小的個頭站起,試圖擋住對方的視線。
「本皇爺闕龍印,受貴國皇帝邀請前來做客,原本只是隨意走走,沒想到卻在這裡遇見兩位姑娘……」闕龍印微微瞇眸,不懷好意的眸光落在銀珠身後的纖麗人影。
銀白色的月光下,她只是微微露出一截雪白皓腕,卻讓他有種心蕩神馳的感覺。
「闕龍印?」躲在銀珠身後的上官熙嫿不禁微微一震。
再無知的人都知道「闕」是北原國的王族姓氏,他定是兩位皇族的其中一人。
「在如此美麗的月光下享受溫泉美池,姑娘真是好雅興。」完全沒有要避開的意思,闕龍印繼續笑道。
「就算你是北原皇族,這裡是深宮內苑,你也不該擅自闖入!」這個人到底懂不懂禮儀啊?銀珠怒道。
「難道姑娘是嬪妃嗎?」對銀珠的話恍若未聞,他的話是對著上官熙嫿說的。
咬緊唇不應聲,上官熙嫿進退兩難,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被外人撞見。
她大可以甩頭就走,但是擔心自己的任性會給父皇添麻煩。
「這個問題太過無禮,就算你貴為皇族,我們也不用回答!」銀珠忍無可忍,扶起上官熙嫿往另一頭離開。「我們走,別跟他囉嗦了。」
皇上吩咐她要好好照顧公主,如今卻被妖魅詭譎的男人給纏上,要她如何對皇上交代?
「姑娘先別走,本皇爺的話還沒說完呢!」見她要離開,闕龍印急急奔過去,一把握住上官熙嫿的皓腕,一拉一扯之間,覆住她的外袍隨之飄落。
刹那間闕龍印驚呆了,狹長的眼眸緊緊望住她絕美的臉龐,一顆心怦怦跳得好快。
驚為天人!
上官熙嫿惱怒地擰眉,生氣的神情更添豔色。
「放手!」銀珠見他放肆到目中無人的地步,氣得粉頰都漲紅了。「慕華!」她大喊。
「失禮了。」一名背著長劍的黑衣男子像是從天而降,一掌揮開闕龍印緊握不放的手,迅速領她們離開。
沒有追上去,闕龍印僅是靜靜站在原地,垂眸望著自己方才握住她的掌心,溫潤如玉的觸感還殘留在上頭,他的薄唇緩緩綻出狡猾的笑容。
那個女人,無論她的身分為何,他闕龍印都非得到不可,他喜歡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無聲的,命運之輪悄悄的轉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二章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大地靜謐地聽得見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鋒銳的蘆葦草葉劃過肌膚帶來尖銳的疼,髮絲狼狽地黏在她頰面,一滴冷汗緩緩滑過頸項。
「殿下,您千萬別出聲,北原大軍就在附近。」耳邊傳來幾不可聞的低語,上官熙嫿不用回頭也能分辨出是穆華的聲音。
握緊拳,她微微點頭,黑夜中燦亮的眼眸蒙上憤怒痛苦的光芒。
是的,短短一夜,鳳來亡國了。
一如二十年前長孫國師的預言,富庶的鳳來國被北原大軍夷為平地,而她上官熙嫿就是那名千古罪人。
紅顏禍水呀!這句話她不知聽過多少回,也努力想要擺脫這宿命,誰知道到最後還是無法逃躲。
亡國女。
冷風夾帶雨絲自耳邊呼嘯而過,大片蘆葦草原發出窸窣聲,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淒涼。不遠處,火光點點,應該是北原大軍正在搜尋他們的下落。
「穆華。」看了看身後一張張疲乏困倦的臉龐,上官熙嫿低喚。
「卑職在!」年輕武將抱拳,年約二十來歲的他高大威猛,五宮端正英挺,年紀輕輕受到重用成為禁衛軍長,如今擔起保護鳳來國唯一遺孤逃走的重任。
「若是我不幸落入北原大軍手裡,你和其他人各自逃命去吧!」上官熙嫿空洞的眸光落在遠處,連聲音都是空蕩蕩的。「別企圖救我,他們的目標只有我一個人,不會為難你們的。」因她而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多添幾條無辜的性命。
「殿下的吩咐,恕卑職難以從命。」聞言,穆華俊挺的臉龐浮現一抹倔強,「卑職的責任就是保護殿下,若是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是黃泉地府,卑職也會一路相隨。」
聞言,上官熙嫿不禁回頭多看了穆華一眼。這是多麼慷慨激昂,又是多麼愚蠢的一句話啊!
鳳來已經亡國,何來殿下?如今的她只是一名落難的女子,再跟著她一點意義也沒有,徒增危險罷了。她不值得他們用性命相護,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比他們活著更重要。
上官熙嫿還待再說,穆華突然比出噤聲的手勢,敏銳地看向蘆葦草叢的另一端。
「殿下,我們先離開這兒,有什麼話以後再說,這裡不安全。」他壓低音量,黑暗中,他的目光比鷹還要敏銳。
「嗯。」上官熙嫿頷首,硬是將話吞回肚裡。
逃逃逃,天下之大,她卻不知該逃到哪兒去,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呀!
「糟!」隱約間,她聽見身旁有人發出低呼,氣氛在刹那間變得緊繃凝肅。
倏地,夜空一片大亮,猛然點起的火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北原大軍已經發現他們的存在。
滿滿穿著北原軍服的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
鏘一聲,她身旁的禁衛軍們紛紛抽出長劍,臉上皆是不怕死的高傲神情,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以生命護主。
「你們該不會真以為能逃出鳳來吧?」低沉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響起,帶著濃濃譏誚的意味,上官熙嫿聞聲回頭,冷不防倒抽一口冷氣。
那雙宛如寒冬汪洋的眼眸,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上回只是驚鴻一瞥,如今才發現眼前的男人高壯得像座無法撼動的巨山,渾身散發出迫人的氣勢,就算是穆華在他面前也變得渺小。
「小心。」穆華一個箭步將她擋在身後,巧妙地遮住來人的視線。
沒有發現他們小心翼翼將上宮熙嫿護在人群中的小動作,此刻的闕炎熾冷冽的眸光掃過眾人,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一名軍士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慢慢繞著他們走了一圈,犀利的目光沒有遺漏任何一張臉。
心跳得好快,用力擠壓著胸腔,彷彿快不能呼吸了,上官熙嫿悄悄垂下螓首,深怕被看出一絲異樣。
「稟十三皇爺,沒有我們要找的人。」奸半晌,軍士走回闕炎熾身邊,抱拳恭敬地道。
北原十三皇子--人稱北原戰神的闕炎熾。
聽見這個名字,上宮熙嫿渾身血液瞬間涼透。
父皇曾不經意提過,闕炎熾驍勇善戰、冷酷無情,打過無數次完美的戰役,人稱北原國的戰神。
戰神哪!如今落在他手裡,豈不是天要亡她嗎?
微微瞇細鳳眸,闕炎熾平靜的俊顏教人讀不出心思。
「本皇爺今個兒心情好,沒有殺人的興致,只要你們乖乖說出上官熙嫿的下落,本皇爺可以饒你們不死。」緩緩的,闕炎熾開口。
上官熙嫿。他下知道這女人是何人物,只明白鳳來國會淪落此種境地全是因不肯交出她的緣故,為了一名女人導致亡國,在他的思維裡只覺得愚蠢至極。而他奉命夷平鳳來國,只為了要找到這個女人。
紅顏禍水。他打從心底這樣認為。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那名男人口中吐出,上官熙嫿不禁瑟縮,彷彿有把銳利的刀鋒在她肌膚上劃過。
「我們鳳來國沒有叫做上宮熙嫿的女人,那只是你們北原國為了貪婪野心揑造出來的理由罷了。」持劍的手平穩有力,穆華冷冷回答。
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闕炎熾覺得自己僅剩的耐性都快用盡了,他冰冷的眸光落在穆華身上。
「若是沒有上官熙嫿這個人,那麼闕龍印就是活見鬼了。」闕炎熾冷冷一哂,令人猜不透話裡的譏諷究竟是針對誰。「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鳳來亡國,你們誓死效忠的主子自刎在鳳舞殿,難不成你們想要陪葬?」
多年征戰沙場,雙手染上洗不掉的血腥,體會到人的生死就像螻蟻般脆弱。
「父皇……」聽見惡耗,上官熙嫿的身子微微一晃,腦中一陣暈眩,穆華連忙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父皇……向來最疼愛她的父皇、愛民如子的父皇,競被這群如強盜土匪的惡賊逼上絕路,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教她如何隱忍得下?!
「我說過,鳳來國沒有上官熙嫿這個人。」皇帝自刎的消息帶給眾人莫大的衝擊,穆華紅著眼咬牙切齒的道。
就算再恨他也不能有任何動作,因為他還要保護上官熙嫿的安全。
「看來你們是不肯說出她的下落了。」闕炎熾厭煩地蹙眉,心中浮躁更甚。
上官是鳳來國王姓,照理說上官熙嫿這名字對鳳來國的百姓來說不該陌生,但是任他嚴刑拷問,就是問不出結果。
上宮熙嫿像個無解的謎團,這名字明明是背叛鳳來國的內官親口說出,可信度極高,可是對於這名無人聽過的皇族,他卻束手無策,要不是其中有隱情,就是如眼前的男子所說,根本就沒有上宮熙嫿這個人。
該死的!他到底還要浪費多少時間找尋這女人!
「皇爺,這些人您想要怎麼處置?」軍士恭敬地問道。
「全部押回去當奴隸,若有反抗者,殺無赦。」厭極的擺手,闕炎熾轉身。
軍奴,是北原國殘酷嚴厲的懲罰方式之一,所有戰場上的降軍、敗兵,全數押回北原為奴,至死方休。
「北原狗賊,我要你償命!」冷不防,他的話才剛說完,上官熙嫿已經俐落地搶走穆華手中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劈去。
就算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戰神又如何?她拚著小命不要,也要拖著他一同下地獄,要他為父皇償命。
「不要!」穆華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他焦急大喊。
闕炎熾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巨掌一揮,硬是擊飛她手中的長劍,她纖細的身子像破布娃娃摔落地面,胸口爆開的劇疼讓她爬不起身,穆華和其他禁衛軍們連忙將她護在中間。
「殿--您沒事吧?」心焦她的傷勢,穆華話到嘴邊連忙改口。
「我沒事。」抹去唇邊的血漬,上官熙嫿憤怒的眸光不曾稍離過闕炎熾。
「你太衝動了。」穆華忍不住低聲責備。「小不忍則亂大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我忍不下,一想到慈愛的父皇……我忍不下!」小手緊握成握,痛苦的淚光朦朧了視線。
「你不是本皇爺的對手,想要報仇,先回去練練功夫吧!」冷冷的,闕炎熾的聲音如冰,字字句句敲在她的心版上。
咬緊牙,上宮熙嫿燦亮的美眸惡狠狠的瞪住他不肯示弱。
望著她桀傲不馴的目光,闕炎熾對眼前弱不禁風的瘦小男子似乎有了興致,他腳跟一旋,慢慢走到他面前,發現禁衛軍們像是保護小雞的母雞一樣,不讓他靠近。
一絲狐疑悄悄爬上他的心頭。
「讓開!」他面無表情的命令。
眾人用恨不得啃他骨、喝他血的眼神瞪他,沒有一個人移動。
「我說讓開!」他的嗓音更冷三分。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上官熙嫿低語,示意穆華等人讓開。她捂著疼痛欲裂的胸口站起,揚高小巧的下巴,無畏的目光直視他漆黑如深夜的眸。
這種只會以大欺小的惡漢,沒什麼好害怕,反正--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好牽掛,孑然一身哪!
在她面前站定,闕炎熾心中不免驚訝。眼前只到他肩頭的男子居然不驚不懼,小小的身軀蘊藏莫大的勇氣,不知有多少男子在他瞪視下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唯獨他不驚不懼。
倏地,奇異的念頭掠過腦海,他想起他是誰了。
他就是在大街上驚鴻一瞥,俊美得讓他看得失神的年輕男子!
「是你?!」
闕炎熾的語氣讓眾人愣住,就連上官熙嫿也不禁微怔,只見他大掌揑住她的下巴,像在審視某件物品。
「放肆!」想也不想的,上宮熙嫿厭惡地揮開他的手。
是可殺不可辱,就算她已是他的俘虜,不代表他可以碰她!大不了賠上小命一條,她到黃泉地府找父皇。
「放肆?!」極為有趣地挑高濃眉,闕炎熾深不見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的。
他的言談舉止帶有王宮貴族的傲氣,縱使他一身輕簡布衣,也掩不住他出眾的氣質,只是可惜呀!如此絕美清靈的美貌竟是生在一名男子身上。
生平第一回,闕炎熾竟有種無限惋惜的遺憾。
揚高下巴,上宮熙嫿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你的名字。」出乎意料的,闕炎熾並沒有動怒,淡然地問。
上官熙嫿別過頭,粉唇抿緊。
「不說話也行,本皇爺每問一次得不到回答,就殺一個人,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能犧牲多少人?迅雷!」他回頭喚,立刻有一名軍士手持大刀跨出。
他已猜出這男子不同於一般的身分,自然有信心這麼說。
不用質疑他話裡的真實度,上官熙嫿憤憤地瞪住他,小手緊握成拳。
「無恥!威脅算什麼英雄好漢?」她咬牙切齒地控訴。
「你的問題只會突顯自己的無知,戰爭殘酷,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不想屈服就別讓自己輸,現在,報上你的名來。」闕炎熾薄唇微勾,綻出如冰刀般冷酷的笑容。
恨!她好恨!她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千刀萬剮!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偏偏他說的話卻狠狠擊中她內心深處。
不想屈服,就別讓自己輸。
是的,她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逞匹夫之勇沒有任何意義!她要忍,等待最好的反撲時機。
她絕對會拿他的命,賠她父皇的命!她在心中暗暗發誓。
「上、官、熙。」她清冷的嗓音在暗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上官熙?」瞇細鳳眸,闕炎熾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竟意外抓到鳳來國太子。
更沒想到鳳來國太子竟會是如此清美絕倫的容貌。
「我的話已經說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面無表情地,上官熙嫿冷冷開口。
嘖嘖!好倔傲的性子啊!
越是倔傲,他越是喜歡挑戰,想看看他受到無盡的屈辱磨難之後,還能維持那身傲骨嗎?
「既是太子殿下,本皇爺當然不能失禮,」心中已有決定,闕炎熾擺擺手,「來人,把這群人全押回去。」
眼看北原士兵將穆華等人全數押走,獨留下她一個人,上官熙嫿就算是再膽大也難免心慌。
「等等!那我呢?為什麼只留下我?」上官熙嫿想追上去,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拉回,她驚愕地抬眸看著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高大男人。
「你當然是要跟本皇爺走,水牢那種骯髒的地方,怎麼會適合你尊貴的身分呢?」闕炎熾話說得輕柔,卻讓人打從背脊泛寒。
抓住她臂膀的手炙燙的溫度彷彿要燒灼進她骨子裡,上官熙嫿用力抽回手,眼瞳裡映滿他深刻邪魅的俊顏。
她和被譽為戰神的男人第一次交手--
慘敗。
「這是你的衣服和鞋子,」站在全然陌生的帳篷內,上官熙嫿愣愣接住闕炎熾扔過來的衣物,只見他好整以暇地半托著腮,漂亮到近乎邪氣的鳳眸裡挑釁光芒閃耀。「下去好好梳洗一番,你身上的味道著實讓人受不了。」
梳洗?!這就是他對待階下囚的方式?
他的態度太過和善,一時之間更教她心中警鈴大作。
「我不明白。」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上官熙嫿戒備地回望他,沒動。
「怎麼?本皇爺說的是番話嗎?」薄唇勾起冷弧,闕炎熾語氣低柔。「還是要本皇爺親自幫你?」
他犀利的語氣真教人打從心底生厭!
「我是不明白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高傲地揚高下巴,上官熙嫿將懷中的衣物扔回他腳邊,用女皇般的驕傲姿態回視他。「我不是你的玩偶,不會任你擺佈。」
是可殺不可辱,這道理他明白嗎?!
闕炎熾微微瞇細漂亮的鳳眸,唇辦泛起耐人尋味的笑痕。
嘖嘖!真是好硬的骨頭,硬到--
讓他熱血沸騰。
慢條斯理地拾起衣物,闕炎熾高壯的身子緩步走到她跟前,巨大的陰影將她籠罩。
「千萬別試圖激怒我,太子殿下,」如子黑般漆黑的俊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相信我,這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太子殿下」四個字聽在上官熙嫿耳裡異常剠耳,她緩緩拾眸,眸光清冷。
「我不屑、也不需要你的好處,穆華他們呢?我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穆華?」闕炎熾挑了挑眉,「太子殿下口中的穆華,應該就是一直站在你身邊的高大侍衛吧?」
「他們在哪裡?」完全不想和他多費唇舌,上宮熙嫿冷冷反問。
「他們全押在水牢裡,怎麼?太子殿下有興趣參觀?」
「我要和他們在一起。」她揚高下巴。
「我最最親愛的太子殿下,」背著手,闕炎熾緩緩在她身邊繞了一圈,冷冽的眸光一時之間讓她有種赤裸裸站在他面前的錯覺。「看來你似乎忘記自己現在的身分,身為階下囚,你又有何討價還價的餘地?還是--你在求我?」
這個男人真的令人厭惡至極!
上宮熙嫿粉頰熱燙燙的,生平第一回感到羞辱。
「這不是請求。」她捍衛起僅有的自尊。
「不是請求?難不成是命令?」闕炎熾在她身側站定,深不見底的黑眸冷冷瞅她。「太子殿下,人應該要懂得學會屈服。」
「……」
「若是你懂得用請求的語氣,或許本皇爺可以考慮一下。」
「辦不到。」揚高一道秀眉,上官熙嫿毫不猶豫的回答。
唇辦笑容更深,彷彿找到極有趣的玩物似的,闕炎熾冷不防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力氣之大,幾乎要揑碎她的腕骨。
劇痛傳到心間,上官熙嫿擰緊眉,冷汗悄悄滑過額際。
「這麼纖細的骨頭,只要稍稍用力就會碎了,怎麼會如此寧折不屈呢?」他眸裡合光閃過,語氣嘲諷,「只不過若是貴國的男人都像太子殿下這般弱下禁風,也難怪會慘遭亡國的命運了。」
他的話狠狠踩中她的痛處,上宮熙嫿臉色微變,反手欲賞他一巴掌。「大膽!」
素腕被牢牢箝制在空中,闕炎熾的笑容不再,神情瞬間變得冷漠殘酷,他猛然放手,讓她跟蹌好幾步。
「太子殿下,這是本皇爺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若膽敢再犯,我保證你那些忠心的護衛們會被一個個拖出來代你受過。」
貝齒深陷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舌間漫開。
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如此痛恨,她恨他對她的屈辱,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背脊僵直,咬在眼眶的淚硬是不肯落下,上官熙嫿強迫自己瞪著地面,不願洩漏一絲脆弱。
「現在快去換下那身髒衣服,以免本皇爺看了礙眼,」闕炎熾大步跨過她身側,眼角餘光沒錯過她緊握成拳的手,「本皇爺的命令向來不喜歡人家違背。」
再倔強的人遲早都要向現實低頭,就算是落難的皇親國戚也一樣,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一名從小被保護的太子殿下,現在是讓他明白世間冷暖的時候。
「……」
「還有,等你打理乾淨後立刻來見本旦爺,本皇爺還等著你伺候!」很故意的,他補上最後一句。
「什麼?」上宮熙嫿震驚地抬眸。
「怎麼?本皇爺沒跟你說嗎?」闕炎熾神情詭譎。「打從今天開始,太子殿下就是本皇爺的隨身小廝,本皇爺走到哪兒,你就必須伺候到哪兒。」
作者: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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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天前
第三章
深秋的夜裡,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
上官熙嫿提起木桶從頭澆下,井水好冷,凍得她不禁輕顫,一滴晶瑩的淚珠悄悄滑出眼眶。
她最敬愛的父皇啊!
無窮無盡的悲傷排山倒海而來,瞬間擠滿她的胸口,再也克制不住的傷痛倏然崩潰。
她的父皇……她的鳳來……短短一夜慘遭蹂躪,灰飛煙滅。
一想起再也見不到父皇慈愛的笑容,和父皇的寵溺呵護,上官熙嫿小手攀住井邊,用力得指節泛白,任淚水放肆渲洩。之前她不能哭,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哭,因為她不是一個人,還有穆華他們的性命全繫在她身上,她沒有資格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可是如今安靜無聲的天地裡只剩她一個人,強裝出的堅強一點一滴的潰堤。
「上官熙,你是好了沒有?皇爺還等著見你呢!」遠遠的,傳來年約十二、三歲少年的清脆嗓音。
說話的人是小蔚,原本是闕炎熾的隨身小廝,如今他的工作多了她分擔。
「就快好了。」猛然回過神,上宮熙嫿胡亂抹去淚痕,濕發隨手一束,也顧不得身上未幹,匆忙穿上衣服。
身為階下囚,她連哀傷的權利都沒有。
忽地,她動作一頓,眸光落在自己的雙腕,原本瑩白如玉的腕間如今出現怵目驚心的瘀痕。
還真是脆弱啊!她不禁自嘲的想。
闕炎熾只不過稍稍用力,卻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明顯的傷痕,刹那間,她真痛恨自己的脆弱。
「一個澡洗到天都要黑了,你該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啥太子殿下吧?若是遲了,皇爺可是會大發雷霆的。」等得極不耐煩,小蔚嘀嘀咕咕地走過來,突然話聲一頓,眼睛睜得老大。「嚇!」
原本髒兮兮的上宮熙嫿沐浴過後,現出清麗動人的容貌,膚白勝雪,光是站在那兒不動就足以讓人心跳怦怦。
「怎麼了?」小蔚目不轉睛的表情令她不安,她皺眉。
難不成她露出什麼破綻嗎?!
不!不可能,她學習男子生活多年,對自己的言行舉止極有自信。
「沒、沒什麼。」用力搖搖頭,小蔚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快走吧!皇爺等著呢!」
難道鳳來國的男人全生得比女人還漂亮嗎?瞧他骨架纖細,明明已經是二十歲的年紀,身高卻和自個兒差不多,真是太詭異了。
「你帶路吧!」面無表情的,上宮熙嫿淡淡的說。
若是上天要給她最艱難的磨難,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因為她任何的反抗,都只是替穆華他們帶來不幸。
走過青石子路,轉過彎,小蔚將她帶到闕炎熾的帳蓬前。
「上官熙,皇爺說今天只要你伺候他,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小蔚還是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伺候皇爺的訣竅很簡單,聽話、安靜,就這四個字。」
漠然地點點頭,上官熙嫿轉身入帳。
她不開口,還得看闕炎熾想不想說話,相信他不會放過任何羞辱她的機會。
帳內飄散著淡淡的飯菜香,只見高大剽悍的闕炎熾埋首書案,深刻俊逸的臉龐譏誚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不曾見過的專注。
似乎是聽見她極細微的腳步聲,闕炎熾緩緩拾眸,在看清上官熙嫿的刹那間,驚豔的神色一閃而逝。
上回在大街上驚鴻一瞥,他只覺得他五官精緻得不像男人,如今細看,更是美得太過驚心動魄。
腦中突然閃過奇異的念頭,像他這種纖麗的男人也會是禍水吧!
「不知道皇爺看夠了沒有?」冷冷的,上官熙嫿不客氣的問。
他放肆大膽的目光徹底激怒她,她不是玩物,犯不著任人仔細玩賞。
「嘖嘖,太於殿下真是好大的火氣,看來稍早的教訓你並沒串記在心。」背著手,好整以暇地繞到前方,闕炎熾在佈滿食物的桌前落坐。「過來。」
「……」
「本皇爺的話,向來不喜歡說第二次。」他懶洋洋的開口,語氣極輕,卻聽得出話裡隱含的威脅。
不情不願的移動步伐,上宮熙嫿僵硬地在他跟前站定。
「替本皇爺斟酒。」邪氣的鳳眼睇她,薄唇微勾。
瞪著桌上的酒壺,彷彿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上官熙嫿頓了好半晌才終於有了動作。
冷眼斜睨他斟酒的動作,闕炎熾黑眸微瞇,靈敏的嗅覺聞到淡淡的皂香。一綹微濕的髮絲垂落上官熙嫿雪白的頸旁,纖細的頸項和領口呈現一種優美的弧度。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
不自覺的,他竟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再回過神來,該是平穩的心跳竟有些快。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偏好男色的傾向,但堂堂鳳來國的太子竟讓他有此種怪異的念頭。
「滾開!」冷不防,他皺眉低斥,粗暴的語氣遮掩心底詭譎的反應。
他的情緒起伏真大呀!前一刻還平靜無波,下一刻便掀起滔天巨浪。上官熙嫿咬咬牙,將酒壺不輕不重地往桌面一擱,便又退開三步遠。
要不是他方才的命令,他以為她喜歡靠近他嗎?!
她連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不願意。
「你的神情似乎很不高興?太子殿下。」垂下眸,闕炎熾狀似無事的開口。
「身為階下囚,我應該沒有不高興的權利。」別開臉,上官熙嫿冷冷的應。
「是本皇爺錯聽嗎?這句話聽在耳裡怎麼嘲諷意味十足?」闕炎熾揚眉。
「若是我說的話皇爺不愛聽,我大可以閉嘴。」上宮熙嫿抿緊粉唇,擺明不再開口。
他倔強的表情真教他生氣,讓他好想狠狠重挫他的銳氣,看他究竟可以高傲到什麼時候?
可是現在,他有比陪他玩玩更重要的事要想。
闕龍印已經先一步回到北原國,奸詐如他,不知道又會玩些什麼手段,他必須儘快趕回去,偏偏又被如謎般的上官熙嫿給困在這裡。
焦躁、心煩,他真痛恨這種等待的感覺。
「你退下吧!」濃眉微蹙,闕炎熾冷冷吩咐。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還真懂得如何折磨她、激怒她呀!
咬咬牙,上官熙嫿面無表情地越過他身後,誰知道一掀帳,刺骨寒風拂面而來,她只覺眼前一片暈黑,身形微晃。
暈了。
「搞什麼!」眼尖的闕炎熾看見了,飛身向前,大手準確無誤地撈住她倏然虛軟的身子。
手中不盈一握的觸感讓他感到震驚又憤怒。
好好一個大男人到底是如何讓自己的身體養得和女子一樣柔軟?要不是他貴為鳳來國的太子,他不禁要懷疑起他的身分是某王宮大臣的男寵!
鳳來國有太子如此,難怪脆弱不堪一擊!
原本想丟下他不管,可上宮熙嫿蒼白的面容、擰緊的眉心沒來由的讓他沒這麼仿,闕炎熾遲疑片刻,終於一把打橫抱起他,輕輕將他放在軟榻上。
他一反常態的舉止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對方是名男子呀!他突生的心憐情緒豈不是既突兀又可笑?!
煩躁的情緒猛然湧上心間,闕炎熾像是被火燙著般用力撤回手,深幽的目光卻離不開上官熙嫿雌雄莫辨的絕美臉龐。
或許……只是或許……
在大街上的驚鴻一瞥,他就已經失去平常心了。
「沒想到鳳來國的太子竟然擁有一張沉魚落雁的清美臉孔……咦?他在哭?」
得到捕獲鳳來國太子的消息立刻趕來的白彤雲,正好奇地打量昏睡中的上官熙嫿,他挑眉。
沒想到美男子掉淚也會如此教人心憐呀!白彤雲微微瞇了鳳眸,忍不住想伸手幫他拭淚。
「彤雲,你在做什麼?」冷冷的,闕炎熾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什麼原因,白彤雲目不轉睛盯住上官熙的目光,就是讓他心底隱隱不痛快,如今他的動作更是激怒他。
「我?」白彤雲訝異地指指自己,「我見他哭了,所以想……」
「什麼都不用想,」闕炎熾抿緊唇線。「你應該是專程來見本皇爺,而不是來見他的吧?」
「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讓我多瞧幾眼應該無妨,賞心悅目呀!」白彤雲慢條斯理的在他對面落坐。「怎麼?該不會十三皇爺吃醋了?」
一句話像是不經意觸碰到禁忌,闕炎熾望住他的眸光倏然冰冷。
「你說什麼?」
心頭微跳,白彤雲在他身邊多年,當然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不!我什麼話也沒說。」白彤雲很識相的回答。
冷冷睇他一眼,闕炎熾微乎其微的輕哼。
「有請大夫來幫他看過嗎?」不說話總不是辦法,白彤雲揉揉臉,連忙轉移話題。
看來鳳來國太子對皇爺來說是個禁忌,他得記得說話小心點。
「沒有,」垂下俊眸,闕炎熾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起伏。「只是個奴隸,請什麼大夫。」
「他可是鳳來國的太子--」
「已經沒有鳳來國了,」他平板地截斷他的話。「如今只有北原國的鳳來城。」
戰神這個名號並非浪得虛名,所到之處,皆為降城。
「是。」氣氛有點僵,白彤雲開始後侮自己為何多事要來走這一遭。
「搜了半個月,沒有人聽過上官熙嫿,」忽地,闕炎熾的語氣裡隱含一絲惱怒。「我不禁懷疑這女人只是闕龍印揑造出來的把戲而已。」
「上官是王姓,照理說不難找才對。」摸摸光潔的下巴,白彤雲答道。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奇怪。」
「那麼他呢?問間他或許會有結果,」白彤雲的目光落在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四章
天才濛濛亮,大地籠罩著一層淡淡薄霧,上官熙嫿輕手輕腳地掀開毛毯,目光瞥向書案旁撐額假寐的男子。
是的,她的身分不再是鳳來國公主,身為階下囚的她必需忍辱負重的伺候仇人,做著低賤的工作,僅是短短幾日,她卻深刻體會到人世間的無常。
不過自從那日最後一回不歡而散的談話後,這半個月來闕炎熾倒是不再刁難她,甚至連對話都極少,遇到非開口不可時,也只是短短幾個字,他總是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眸光望住她,彷佛在猜測她何時會受不了而崩潰。
她不明白他還會停留鳳來多久,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寧願住在營帳也不入住鳳來宮殿,反正原因她不願細想,闕炎熾不入住宮殿也好,以免他污染了那個地方。
「小熙,你的動作還慢吞吞的,難道不怕誤了時間?」帳外傳來小蔚刻意壓低的叫喊,「快出來吧!」
小熙是小蔚自動改變的稱呼,或許是因為上宮熙三個字太拗口吧!至少他這麼叫她時,她並沒有反對。
穿上薄襖子,上官熙嫿和小蔚到井邊汲水。鳳來國雖地處南方,入冬時還是會下起薄雪,當雪花飄下的刹那,鳳來宮殿外的冷梅開得正美,回想起去年和樂幸福的景象,上官熙嫿不禁悄悄紅了眼眶,貝齒咬住下唇。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哪!
「啊!好痛!」玉手握住桶沿的瞬間,一股刺痛竄入心間,上官熙嫿猛然回過神,低頭看向自己因水泡紅腫破皮的雙手。
「怎麼啦?你受傷了?」聽見她喊疼,站在一旁的小蔚趕過來察看,一見她慘不忍睹的掌心,他不禁蹙眉。「天哪!好慘!」
好端端的,怎麼會搞成這副德性?!
「不礙事的。」不禁再次痛恨起自己的嬌弱,上宮熙嫿猛然合掌,故作無事地提起木桶。
「你的手都已經成了那副德性,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吧!」小蔚畢竟年紀小,不懂欺負人那套,他體貼的拿過木桶。「你的手需要好好休息。」他笑。
眼瞳裡映滿他無害的笑,上官熙嫿不自然的別開臉,她已經不習慣接受旁人的好意。「謝謝。」她悶悶出聲。
「小事一樁,別放在心上。」小蔚才十三歲,卻已是鳳來國一般男子的身量,提著兩個木桶對他而言彷彿毫無重量,只見他健步如飛的往闕炎熾的營帳走去,沒三兩步她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
腳步漸緩,上官熙嫿垂眸望著自己傷痕滿布的掌心,心思早飄到那些忠心的禁衛軍身上。
自從他們被押進水牢後,她不曾再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是否無恙?還是早遭闕炎熾的毒手?有時候人活著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那些愛自己的人,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才有的體會。
不到一個月,她卻有歷盡滄桑之感,從前愛笑愛鬧的上官熙嫿已不復見。
「咦?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難道皇爺沒有派人監視你嗎?」忽地,前方傳來微訝的低呼,上官熙嫿猛一抬頭,瞧見一名年輕俊秀的男子正好奇的打量自己。
「看來皇爺對你還真特別,所有的奴隸就屬你最自由吧?」白彤雲忍不住多瞧了眼美男子,不派人守著他,難道不怕鳳來國太子逃跑嗎?「哎呀!我忘了自我介紹,在下姓白,白彤雲,是十三皇爺的好友兼謀士。」
他瘋瘋癲癲的說話方式讓人難以招架,更讓人難相信他竟會和不苟言笑的闕炎熾是多年摯交,上官熙嫿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咦?看來太子殿下不想搭理我呢!」揉揉臉,白彤雲笑容燦爛,「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相信往後太子殿下見到我的次數會更多。」
真是好美的男子哪!就算是不起眼的小廝裝扮也難掩他麗質天生,難怪皇爺對他的興趣與日俱增,就連他都--
心癢難耐。
「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只要是北原的人,就算他笑得再無害,她也會築起心防。
「太子殿下請留步,」見她要走,白彤雲笑咪咪的叫住她。「皇爺已經詢問過你了嗎?」
「什麼?」對他沒頭沒腦的問題完全摸不著頭緒,上宮熙嫿蹙眉。
「沒什麼,」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白彤雲搖搖頭,將剩餘的話吞回腹中。「太子殿下請便。」他又笑。
怪人。
深深看了他一眼,上官熙嫿不疑有他,返身往闕炎熾的營帳走去。
靜靜目送上官熙的背影走遠,白彤雲鳳眸浮現憂色。
這回皇爺的舉動太過詭異,一反常態,害他不禁擔心起上官熙的出現會打亂他們原有的計畫。
真傷腦筋啊!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她才踏入帳內,闕炎熾已經更衣完畢,正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瞅著她瞧。
「我--」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將話吞回腹裡,上官熙嫿沒和他提起路上遇見的怪人。「沒事。」
「本皇爺可以不限制你的行動,但你必須先有自知之明,否則別怪本皇爺無情。」他的目光緊鎖住她每一個表情,不曾放過。
這幾天來這是他話最多的一次,可惜沒一個字中聽。
面無表情的,她越過他身前。「我明白。」不用他刻意提醒,她也明白自己的囚犯身分。
已經多少日子,她還是一樣倔傲不屈的模樣,每每見她冰冷高傲的神情,闕炎熾血液裡某種異樣的情緒便會沸騰。
「本皇爺一直忘記問你,上官熙嫿究竟是什麼身分?」冷不防,他又問。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的薄唇吐出,上官熙嫿一時之間有種被利刃劃過心間的錯覺,她不禁微微一縮。
「沒有這個人,鳳來國一直都沒有上宮熙嫿,那是你們硬要出兵的藉口而已。」強迫自己維持一貫平靜,上官熙嫿冷冷開口。
「你覺得本皇爺會相信這種回答嗎?」微微瞇細鳳眸,闕炎熾挑眉。
「你大可以不信,但是我沒有騙你。」從沒想到自己說起謊來也會有臉不紅氣不喘的一天,這也是她的一種改變嗎?
從前的她只要有一點隱瞞就會心虛,現在的她卻已能平視對方的目光。
「當然,本皇爺可以相信你,」闕炎熾支起她白皙如玉的下巴,闇黝的黑眸彷彿要看透她的心。「但是別讓本皇爺發現你有一絲一毫的欺瞞,否則下場你絕對無法承擔。」
他的語氣極為輕柔,但警告意味濃厚。
「放開我!」平靜地,她開口。
他的眸光總是讓她莫名感到心慌,像是只要她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的和他保持距離,不敢輕忽。
眼前的男人就算安靜時,也能明顯的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侵略性,他像豹,安靜而危險。
手底下的觸感是如此溫潤細緻,他淡粉色的唇瓣就在眼前,彷彿在對他做最誠摯的邀請,闕炎熾眸光微闇,沒動。
呼吸在刹那間屏住,上官熙嫿所有的知覺變得敏銳,她勇敢回望他如深洋難測的黑眸,心一下下跳得好快。
「本皇爺有要事在身,你乖乖待在帳裡,哪裡也不准去。」不知過了多久,闕炎熾終於放手,速度之快彷彿她帶有病菌似的,只見他玄色大氅一掀,頭也不回的離開營帳。
新鮮空氣再次灌入胸腔,上宮熙嫿像是虛脫般的跪倒在地,她喘著氣,劇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復。
方才的一瞬間,她真以為他要吻她了!
可是她的身分是男子呀!堂堂北原十三皇子怎會對一名男子有興趣?可是剛才……
頭好暈,眼前景物不斷旋轉,上宮熙嫿抓緊襟口,心慌不已。
從沒有一個人會讓她感到如此不安和恐懼,從來沒有!
闕炎熾是唯一一個。
他肯定是瘋了!
闕炎熾大步跨出營帳,俊顏鐵青難看,緊握成拳的手青筋暴突,一旁的侍衛見到他臉上生人勿近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退到一旁。
的確,上宮熙生得一副花貌雪膚,但他和自己同樣是男人呀!就算他再清美絕倫,他對他也不該有非分之想!方才他對上宮熙的慾望嚇著了他,更震撼了自己。
他絕對是瘋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嚇!皇爺,你的表情怎會如此難看?」晚他一步進軍帳的白彤雲見到他難看的神情,不禁微愣。「發生什麼事嗎?」
緩緩抬眸,闕炎熾快步朝他逼近,高壯的陰影將他籠罩。
「皇爺,你--」被他陰鷙沉怒的神情嚇得退到帳底,白彤雲至今仍不明白自己哪裡惹怒了闕炎熾?!
「你的面皮在男人中算是漂亮的。」大手用力掐住他的兩頰,闕炎熾瞇細鳳眸仔細端詳。
「是。」艱難的頷首,被揑成豬頭的白彤雲一臉無辜。
「可是本皇爺對你沒興趣。」像是在深思什麼,闕炎熾擰緊濃眉。
眨了眨眼,白彤雲識趣的沒接話。
對他沒興趣很好呀!他也不希望他對自己有興趣。
「所以本皇爺是正常的,」闕炎熾倏然鬆手,鐵青的俊顏並沒有好看多少。
揉揉被揑疼的下巴,白彤雲語氣難掩埋怨。「就算是不正常,皇爺也別拿我開刀呀!畢竟我們可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
犀冷的眸光朝他銳利的掃去,闕炎熾抿緊薄唇。
是的,他很正常,就算面對清秀如白彤雲,他也沒有任何遐想,這代表他的特殊反應只針對一個人--
上宮熙。
「皇爺,你和他之間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見他陷入沉思,白彤雲試探的問。
「哪個他?」闕炎熾輕哼。
還會有哪個「他」?簡直存心裝傻。「就是鳳來國的太子上官熙。」
「我和他能發生什麼事?」闕炎熾冷冷反問,略顯粗暴的語氣反讓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覺。
「是是,什麼也不能發生。」聰明的順著話接,白彤雲的表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若是他們什麼也沒發生,皇爺就不會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他就像頭發怒的獅子,隨時可能失控。
「皇爺,有關上官熙嫿的事,問出結果沒?」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絕對沒有好處,他還是直接切入正題比較安全。
他可不想當無辜的犧牲品。
「問了,他的回答和其他人相同。」大氅一掀,闕炎熾落坐。
「皇爺覺得呢?真的沒有上官熙嫿這個人?」
「若是刻意隱瞞,也未免串供得太過完美,找不到一絲破綻。」
「所以皇爺也認為是大皇子的計謀?」
「見過上官熙嫿的人只有闕龍印,真要找人也該是他留下,何必勞煩本皇爺!」一想起非得抓出那個謎樣的女人不可,闕炎熾怒火再度湧上心間。
「北原傳來消息,皇上病情更沉重了,我們還是儘早回去比較好。」
「要回去,也得先找出上宮熙嫿才行。」闕炎熾冷冷回答。
該死的,他的計畫全被莫名其妙的攪亂了。
「不如就說她死了吧!」白彤雲沉吟半晌,「既然只有大皇子見過,這理由好交代,他總不能要我們把屍骨帶回吧!現下沒有任何事比趕回北原更加重要。」
「你的想法和本皇爺一樣,本皇爺的確沒耐心再等。」一句話說進他內心深處,闕炎熾霍然起身。
「不過這兩天張將軍就要到了,他負責押解軍奴回國,皇爺,」白彤雲愛笑的神情一斂,頓時變得嚴肅,「張將軍是皇上的心腹,更是大皇子的人馬,除非必要千萬別得罪,以免打草驚蛇。」
「本皇爺明白。」眉頭鎖得更緊,闕炎熾頷首。
「至於鳳來國太子……」白彤雲拉長尾音,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臉色。
「上宮熙怎麼了?」他抬眸看他。
「他是否屬於奴隸之列?」
「……他是本皇爺的小廝,自是本皇爺的人,當然不屬於軍奴。」闕炎熾淡淡介面。
他不信上官熙嬌貴的身子受得起當奴隸的折磨,更別提他不懂服從的性子會替他帶來多大的麻煩,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明白在他的羽翼之下是多麼幸運。
果然!白彤雲不著痕跡的蹙眉。
他已經隱隱嗅到不安的氣味,上官熙的出現顯然已對他們的計畫造成影響,只是十三皇爺還沒有自覺罷了。
「若是張將軍非要人不可呢?」身為謀士,自然要未雨綢繆,所有的可能性都要設想周到。
「誰敢跟本皇爺要人!」聲調陡沉,他的問題已經惹怒他了。
「是,我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愈擴愈大,白彤雲並沒有說破,反正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十三皇爺是他的摯友,更是他的天、他的神,他對他竭盡忠誠,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他推上皇位。
此時誰敢擋住十三皇爺登上皇位之路,無論是誰,就算是皇爺最寵愛的人,他也絕不手軟!
夜深,新月如勾。
上官熙嫿呵氣暖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書案後的高大身影。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見他熬夜不睡,她發現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如此,所謂的戰神其來有自,徹夜不眠閱讀軍書,滿滿一桌子公文全是待他處理的要事,事實上,他這位皇爺的睡眠時間比任何人都少。
望著他專注的神情,上宮熙嫿有那麼一刹那彷彿把他的身影和父皇重疊。要不是已經知曉他殘酷的性子,她會忍不住以為他是勤政愛民的皇爺。
不!搖搖頭,上官熙嫿用力甩去腦中可笑的念頭。
他怎會是勤政愛民的皇爺?他可是被譽為戰神的可怕男人啊!殘忍寡情,不知道會對俘虜做出什麼事來?
思及此,她不禁又想起穆華等人,他們現在到底如何?
「怎麼?太子殿下,該不會是今夜帳外的月色特別美,讓你失神了。」不知何時,該在書案後的高大身影悄然無聲地站在她身後,平靜的語氣讓人聽不出真意。
上官熙嫿心微驚,就算已經相處一段時日,他的安靜無聲還是讓她嚇一跳。
「夜深了,皇爺還不睡嗎?」定定神,上官熙嫿維持同樣的冰冷語氣。
「難道你沒瞧見還有滿滿一桌子的公文等本皇爺處理?看來今夜又甭睡了。」闕炎熾薄唇揚起譏誚的笑痕。
別過頭不看他,上官熙嫿刻意避開他讓人心慌的眼神。
每每單獨相處,她總是感到兩人之間的無形張力,而她卻不知該如何避開。
「把你的手伸出來讓本皇爺瞧瞧。」忽地,闕炎熾命令。
「什麼?」
「伸出你的手,本皇爺的話不喜歡說第二逼。」闕炎熾垂眸,薄唇微抿。
狐疑地揚眸看他,上官熙嫿慢吞吞的伸出雙手。
「掌心攤開。」
她握著拳頭,他哪看得見啥東西?!
「……」聽話地攤開掌心,牽動的傷口狠狠抽疼,上官熙嫿不禁擰眉。
天氣冷,看樣子這傷是暫時好不了了。
垂眸看著她紅腫破皮的手掌,闕炎熾微微瞇起鳳眸,眸中複雜的光芒疾閃而逝。
「小蔚說你的手全都是傷口,居然是真的。」細白的肌膚皮開肉綻慘不忍睹,他不禁心微揪。
「小傷而已,不礙事。」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憐憫。
「以後提水等粗活暫時都交給小蔚去做吧!」闕炎熾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他的碰觸讓她很不自在,上宮熙嫿直覺想抽回。
「替你上藥,不然你認為本皇爺想做什麼?」闕炎熾的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嘲弄。「本皇爺從不淩虐戰俘。」
藥膏帶來的冰涼有效舒緩傷口的疼痛,上宮熙嫿看著他細心輕柔的動作,心中的感覺有些複雜。
感覺到她目不轉睛的注視,闕炎熾緩緩抬眸,深不見底的眸子鎖住她的。
「你那是什麼眼神?似乎在質疑本皇爺的話?」
「我以為看到別人痛苦難受是你最大的快樂。」也沒想要修飾言詞,上官熙嫿很直接地答道。
是他逼死父皇的不是嗎?像這樣殘忍寡情的男人是不會有憐憫心的。
挑了挑眉,闕炎熾薄唇勾笑,放開她的手。
「你知道嗎?就憑方才那句話,本皇爺就可以讓你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我不怕!」無懼地揚起下巴,上官熙嫿回道。
靜靜望住他燦亮如火的美眸,倔強不示弱的表情深深撩動他的心。
唉!他真是愈來愈欣賞、也愈來愈喜歡他了,若是他表現得再卑微一些、再誠惶誠恐一些,或許他就不會對他另眼相待了。
可惜他是男兒身,可惜……
強烈的遺憾湧上心間,強烈到讓他以為這會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了。
「太子殿下,看來你對本皇爺的誤會極深。」猛然旋過身,闕炎熾大步跨回書案後。淩虐戰俘是闕龍印的樂趣,不是他。
倏然合起掌心,上宮熙嫿深深望住他平靜的俊顏,沉默。
是的,其實她也早已發現,只是不肯承認而已,私底下的他並不如外傳的殘酷無情,鳳來成為降城後,他認真處理各項事宜,大軍並不進入城裡,讓百姓繼續往日平靜的生活,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她寧願他是惡劣到極點的惡賊,這樣她痛恨他的情緒才會更強烈一些,可相處的時間越久,她竟發現自己恨他的感覺越淡。
這是不可饒恕的!他是她的亡國仇人啊!
「很晚了,你先去睡吧!」在她恍神之際,闕炎熾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傳入她耳裡。「記得提水等粗活就先別做了。」
她的身分是他的僕人哪!如果所有粗活都別做,那麼她要做什麼?!
感覺到她狐疑不解的眸光,闕炎熾僅是揚了揚眉,淡淡解釋。
「一切等你的傷好了之後再說。」他不想多說,更不想深究自己對他的過度寵溺是為了什麼。
他怕一旦揭露,那不堪的事實會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作者: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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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天前
第五章
「我發現皇爺對你真的很好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的身分是太子的緣故?」小蔚肩挑著兩桶水,走起路來還是臉不紅氣不喘,語氣裡充滿羨慕。「我一跟皇爺稟報你的手受傷,他今兒個馬上不讓你做事!」
「你何必跟他說?」皺皺眉,上宮熙嫿咕噥。
多此一舉。
「那是皇爺的命令,任何事我都得回報,」小蔚沒心機,只是一味的對著她笑。「皇爺對你真好。」
這句話聽在耳裡就是奇怪,她現在是男人啊!闕炎熾對她好做啥?難不成他有斷袖之癖?
從未聽聞赫赫有名的戰神有此異於常人的癖好!
「過兩天張將軍會到達鳳來,看樣子回北原的日子近了。」像是十分想念家鄉,小蔚笑顏燦燦。
「張將軍?」
「嗯,皇上特地派張將軍押解軍奴回國,到時皇爺應該也會隨後啟程回去吧!」
他的話讓上官熙嫿心裡感到不安。
若是張將軍將人押回北原,她還有見到穆華他們的機會嗎?
不!應該沒有,此次分別,遙遙無期。
「小蔚,剩下的事就拜託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心裡頓時有了計畫,上官熙嫿低語。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先見穆華他們一面,確定他們安然無恙。
「咦?你要上哪兒去?」小蔚愣住。 .
「我去找闕--皇爺。」她及時改口。
「若是找皇爺有急事,你先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就行。」小蔚點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
「你想見那些囚犯?」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對於她大膽的要求,闕炎熾俊顏平靜教人讀不出心思。
「是。」站在他面前,上官熙嫿背脊挺得好直。
「給本皇爺一個理由。」闕炎熾雙手環抱胸前,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她。
「聽說貴國的張將軍已經出發,不久就會到達,他的任務就是押解戰俘回國,我擔心此回分別後就再也見不到面,所以想知道他們目前是否安好。」上官熙嫿不卑不亢回答。
理由倒是挺正當的,不知道事實也是這樣嗎?
「是小蔚告訴你的吧?」除了小蔚之外應該也沒有別人了。
嘖!真會給他添麻煩,從今以後他會記得管管他的多嘴。
「今天下午隨口聊起,你別怪他。」上宮熙嫿直覺幫他解釋。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不忘幫別人脫罪,眼前這位鳳來國太子的心腸會不會太好了一些?
「你只是想見那個叫穆華的,還是想見所有的人?」他挑眉。
「當然是所有的人。」她要確定大家都安然無恙。
原來不是單單想見那男人而已。
「你口中的穆華,跟他很熟?」記憶中常聽他提起這名字,讓他心裡隱隱感到不痛快。
他跟他之間該不會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關係吧?!俊美太子和貼身侍衛……光想像這畫面就讓他胸中燃起無名火。
「他是我的禁衛軍長,一直隨身保護我的安全。」上官熙嫿老實回答。
也是少數知道她真實身分的人之一。
「就這樣?」闕炎熾挑起一道濃眉。
他可沒興趣讓他去見小情人。
「就這樣。」他的問題沒頭沒腦,讓她一頭霧水,不然他還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
「若是如此單純,或許本皇爺可以安排,」闕炎熾薄唇綻出一抹淡淡笑弧,「可是--」
「可是什麼?」見他語氣一變,她立刻戒備地問。
「既然有求於人,當然也要有拜託、請求的感覺。」懶洋洋的,他道。
話說得很明,他要她求他。
打從他們第一回見面,他就很想見他低頭的模樣,如今終於等到了。
咬緊牙,上官熙嫿狠狠瞪住他的美眸幾乎要噴出火光。
果然!她就知道這卑劣的小人會做出這種無恥的要求。
「怎麼?不想開這個口?」像花貓戲鼠似的,闕炎熾一副很遺憾的模樣。「你的要求本皇爺可以幫你做到,但是你呢?做得到本皇爺的要求嗎?」
「你希望我怎麼做?」這句話她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你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本皇爺希望你怎麼做,應該不需要把話挑明說吧!」他微笑。
「你要我求你?」
「本皇爺只是想看看你的誠意。」誰教他高傲不屈的態度讓人又愛又想欺負啊!
背脊僵得好直,彷彿如此可以捍衛她微薄的自尊,上官熙嫿粉頰因憤怒而漲紅,那句請求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她已經一無所有,失去國家、親人,現在連僅存的尊嚴眼看都要失去。可是那些忠心耿耿的侍衛們,他們用性命保護她,他們原可以逃得遠遠的,但他們卻為了保護她而留下……
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感覺指甲刺入掌心的傷口裡,尖銳的痛楚直傳入心底。
「十三皇爺,我上宮熙請、請……」「請求」兩個字梗在喉間,怎麼也吐不出口,上官熙嫿委屈羞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生平第一回,她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卑微過。
闕炎熾垂眸靜靜看著她極度忍耐的神情,一抹詭譎的火光從眸中閃過。
「上官熙請求--」她想重新開口,闕炎熾已先一步截斷她的話。
「算了,其實你有沒有求本皇爺,本皇爺也不在乎。」她咬牙含淚委曲求全的神情,像根針紮入闕炎熾心底,一時之間他竟興趣全無,不想見他低頭。
他不愛見他受挫的樣子,寧願他趾高氣揚,像尊貴的王族。
驚愕地抬眸,上官熙嫿沒想到他會打消主意,原以為他會喜歡折磨她的。
「本皇爺准許你去見他們,但別想有其他不軌的念頭,否則後果不是你可以想像的。」闕炎熾霍然起身,想起自己對他莫名的心軟,心裡就一陣煩躁。
該死的,他到底是哪一點不對勁?上宮熙明明是男人呀!可他對他的喜愛已漸漸不能遏止,難不成自己真有斷袖之癖?!
不!不可能,肯定是因為太久沒近女色,才會一時錯亂吧!
「謝……謝謝皇爺。」他及時收回成命,讓她不禁小小感激,他讓她保住僅有的自尊。
或許他不是如傳聞般那樣無情殘酷的人吧!有時候真正的折磨並非肉體,而心靈,殘酷的人是不會放棄這種機會的。
對她的話不做任何回應,闕炎熾只是面無表情地走出營帳,斂下的黑眸掩去所有心思。
從沒想到他對上宮熙嫿的喜愛會愈來愈深……
他真的沒有想到。
陰暗的牢房裡飄散著一股濃濃的氣味,讓人不得不掩住呼吸,上官熙嫿一步步走下潮濕窄小的臺階,眼前的景象讓她心驚。
闕炎熾說謊!他說自己從不虐待戰俘,可是她所看見的全然不是這麼回事,這種不見天日、充滿腐臭味的地方怎能住人?他怎能將她的百姓和侍衛關在這種地方?
「殿下?」蹲在牆邊的穆華眼尖地發現她到來,難以置信地抓住豐籠,腳邊的鐵鍊發出沉重的聲響。「殿下,居然是你!」
他的喊聲引起眾人的注意,其他侍衛聽見他的話全擠到籠邊,爭先恐後想見見主子。
「殿下……」
「殿下,真的是您嗎?老天有眼,您還活得好好的。」
「殿下,您沒有事吧?」
侍衛們的關心讓她不禁紅了眼眶,也顧不得牢籠多髒,上宮熙嫿毫不猶豫地貼上前去,握住那一雙雙冰涼粗糙的手。
「你們還好嗎?他們沒有虐待你們吧?」這是她的子民啊!卻淪落在此受苦,一時之間她的心好痛,痛恨起自己的無能。
「殿下,我們很好,」穆華濃眉緊蹙,深感歉疚。「殿下呢?那一天我們被帶走,沒能保護殿下,一切都是卑職的錯。」
「穆華,那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們都盡力了,」上官熙嫿努力擠出笑容,「反而是我拖累大家。」要不是因為她,他們也不會在這裡受苦。
想起再過些日子他們就要被押解到北原,滿滿的愧疚湧上心間。
「殿下別這麼說,那是我們的職責。」
「殿下,這些天您沒有事吧?我們一直看不到您,還以為……」其中一名侍衛哽咽了。
「我沒事,至少跟你們受的苦難比起來,我實在好太多了,」上官熙嫿搖搖頭。「你們不用替我擔心。」
聽見她的話,穆華犀利的目光掃過她身上小廝的裝扮,不禁咬緊牙根。「殿下,您該不會……」
「就如你所想,我現在的身分是下人,負責伺候闕炎熾的起居。」上官熙嫿輕聲解釋。
「他竟敢--」穆華聞言,黑眸怒瞪。「他竟敢讓殿下做如此卑微的工作!簡直欺人太甚,若是我能逃出去,一定要殺了他!」
「穆華,你別激動,跟你們比起來我已經好太多了。」至少她並沒有被關在充滿惡臭、不見天日的水串裡,說起卑微的工作,自從她手受傷後,她幾乎什麼事都沒做啊!
嚴格說來,她比較像是被軟禁的客人,只不過她的身分是鳳來國的亡國太子,穿的是粗布衣裳罷了。
「闕炎熾對你好嗎?」穆華抓住鐵桿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他有沒有欺負你?」
「他--」聽見他的名字,上宮熙嫿不由得有片刻的怔仲。
不!他並沒有欺負她,甚至她這位階下囚的氣焰比他還高呢!感覺起來,他是有些在寵溺她了。
她最細微的神情變化穆華全看在眼底,他下顎倏然繃緊。「殿下,闕炎熾……他是我們的仇人。」
他突然冒出的話語讓她怔住。「我明白。」
她明白,可是她的眼神和表情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當他提到闕炎熾三個字時,她是迷惘的,困惑的,那不是對殺父、滅國仇人該有的態度。
穆華抿緊唇線,忽然不吭聲了。
「皇爺有吩咐,不許探監太久,你該定了!」身後突然響起粗暴的低吼,一名高大的軍土目露凶光的瞪住他們。
「我先走了,我會找時間再來看你們。」上宮熙嫿依依不捨的離開牢房。
「殿下保重。」
「殿下要小心安危啊!」
侍衛們隔著鐵牢大喊,只有穆華是安靜的,他眸光複雜地緊緊望住上官熙嫿離去的背影,俊逸的臉龐神情沉怒。
殿下她似乎對闕炎熾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這一點絕對無法饒恕。
「你騙我!」
安靜無聲的營帳裡猛然傳出尖銳的指控聲,守帳的兩名侍衛互看一眼,忍不住朝內張望。
「本皇爺騙你什麼?」闕炎熾擰起眉心,垂眸看著一回來就無理取鬧的上宮熙嫿。
「你告訴我不會苛刻戰俘,結果我看見的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原來都只是謊言!」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上宮熙嫿用力地道。
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闕炎熾慢慢繞出大桌後,表情陰鷙。「太子殿下,你倒是告訴本皇爺,我是怎麼虐待他們了?」
「水牢裡空氣腐臭潮濕,食物糟糕透頂,甚至連他們身上的傷都沒好好照顧,這些難道還不夠證明嗎?」揚高小巧的下顎,上官熙嫿的美眸裡彷佛要噴出火光。
「他們是戰俘,這樣的待遇已經不算苛刻,難不成要錦衣玉食,還有專人伺候?」讓他去見他們已是最大的恩賜,這位亡國太子會不會太得寸進尺?
「不算苛刻?」上官熙燼嘲弄地挑眉,「皇爺要不要去水牢住個三兩天,就知道到底算不算苛刻?」
他太過放肆了!
闕炎熾俊顏微變,大步逼近她身旁,巨掌用力抓住她的細腕。「注意你的說話態度,太子殿下。」別把他的容忍當成理所當然。
腕骨好痛,彷佛要被揑碎了。上官熙嫿倒抽一口冷氣,硬是不喊疼。
「本皇爺不是沒有脾氣,別試著挑戰本皇爺的忍耐限度!」他瞇眸提醒。
「哼!說不過別人,就要使用蠻力了嗎?」上官熙嫿勇敢地回望他合深似海的眸,「早知北原國是使用暴力的蠻族,你想怎麼做我都不會覺得驚訝。」
「牙尖嘴利!你真以為本皇爺不會治你?」闕炎熾冷冷反問,手中力道更甚。
「要殺要削悉聽尊便。」一滴冷汗悄悄沿著髮際滑落,上宮熙嫿疼得唇色泛白,仍是不肯示弱。
「你是不是犯糊塗了?水牢是你們鳳來所建,我只是善加利用罷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親愛的父皇,怎會怪到本皇爺頭上來了?」
「別提起我父皇,」上官熙嫿嬌軀明顯一僵。「你不配提起我父皇。」
「本皇爺不配?」他聲線猛然一沉。
他還真懂得激怒他呀!
「從你口中提起他,對他而言是個污辱!」上官熙嫿咬牙回答。
「上官熙,你是存心惹怒本皇爺!」危險地瞇起鳳眸,闕炎熾俊顏鐵青難看。
「我說的是事實,怎麼?皇爺覺得不中聽?」父皇的死是她心底永遠無法復原的傷口,闕炎熾的提起更加撕裂這傷。
「鳳來國皇帝軟弱無能,當我方大軍壓境時不做任何的反抗,怯懦自縊於鳳舞殿,對這樣一個無用的皇帝,本皇爺有何不配?」
「那是你們像土匪似的強取豪奪,要不是你們欺人太甚,我父皇怎會走上絕路?他分明就是被你們逼死的!」憤怒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上官熙嫿不服氣地大喊。
「弱肉強食是自古不變的道理,鳳來雖是個富庶小國,居安不思危,當然會成為其他國眼中的肥羊。」闕炎熾冷然回答。
「北原仗著兵力強行併吞我鳳來國的行為跟強盜又有何不同?你告訴我啊!」上官熙嫿胸口劇烈起伏,漲滿的憤懣情緒快將她逼瘋了。「北原國尊貴的十三皇爺,你倒是告訴我呀!」
「上官熙!」他沉聲警告。
「什麼北原戰神,根本就是土匪頭子!」上官熙嫿尖銳的譏諷。
再也忍無可忍,闕炎熾薄唇緊抿,毫不留情地將她甩出營帳外。
細嫩的掌心被粗糙的砂石磨出血痕,上官熙嫿吃痛的從地上站起,燦亮的美眸狠狠瞪住他。
「你一次次挑戰本皇爺的極限,本皇爺要是再不治你,倒顯得本皇爺無能了!」闕炎熾玄色大氅一掀,頭也不回地命令。「就罰你站在營帳外頭,不准吃飯、不准喝水,直到你低頭道歉為止!」
大雨滂沱。
初冬的天氣,照理說並非鳳來國的雨季,偏偏這場大雨來得又快又急,放眼望去大地盡是雨濛濛,豆大的雨點打得人面頰生痛。
闕炎熾看似專注地閱讀手中書卷,其實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帳外傳來嘈雜的雨聲,在在提醒他,有個纖細瘦弱的身影站在外頭。
心頭一陣煩悶,闕炎熾放下書卷,瞇眸朝外望去。
孤伶伶站在大雨中,上官熙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彷彿風一吹就要飄定,偏偏他的背又直又挺,就像在向他示威,擺明不認輸似的。
「皇爺,您的參茶來了。」小蔚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走入營帳,他揮去身上的雨珠,恭敬的奉茶。
垂眸看著他微白的臉色,闕炎熾狀似不經意地問:「小蔚,外頭很冷?」
「回皇爺的話,可能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外頭的氣溫低得要凍死人,小的只是走這麼一小段路,手腳都凍僵了。」小蔚搓著手答道。
很冷啊!
不著痕跡地蹙眉,闕炎熾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帳外。
「皇爺,您會覺得冷嗎?還是小的再幫您添點柴火?」小蔚沒心機的問。
「免了。」闕炎熾擺手,示意他退下。
其實他方才的問題是白問了,站在冬天的大雨裡怎會不冷呢?
但他的命令已經出口,自然沒有收回的道理,要是上官熙的性子能軟一點,懂得認錯賠罪,他肯定毫不猶豫讓他回到帳裡換上幹衣服,坐在火盆前取暖。
但是上官熙不會低頭,他心知肚明。
還有誰會比他更瞭解他的倔強,這已變成兩人意志力的競爭,看誰先認輸倒下……
他的倔強啊!當初他不就最喜歡上官熙的倔強嗎?現在倒變成考驗他的一種折磨了。
夜更深,帳外的大雨仍舊沒有停歇的跡象。
闕炎熾重新拿起書卷,一顆心卻懸在帳外,深鎖的眉頭不曾鬆開。
刹那間,他竟不知道被懲罰的人究竟是上官熙還是他自己了……
烈日當頭,淋了一整夜雨的上宮熙嫿感到冷熱交加,萬分不適。
呼出的熱氣溫度高得嚇人,偏偏一陣陣寒意打從骨子裡竄起,上官熙嫿用力咬住下唇,試圖用唇辦傳來的刺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絕不能倒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在闕炎熾面前示弱,畢竟她代表的是鳳來國的尊嚴與驕傲。
她絕不認錯!
「認錯吧!」忽地,一抹高大的黑影籠罩住她,替她遮去豔陽,闕炎熾垂眸看她,平靜的俊顏教人讀不出心思。「只要你認錯,我就立刻收回命令。」
或許是太在意他的身體狀況,在他面前,他竟忘記自稱皇爺。
「我沒有錯,也不會認錯。」舔舔乾裂的唇辦,上官熙嫿倔強地道。
她的聲音幹啞模糊,可闕炎熾還是聽清楚了,只見他俊顏微變,眸中冷光乍現。
他是堂堂北原國十三皇子,現在他都已經紆尊降貴到他面前,他還有什麼不滿意?!難不成非要讓狀況僵到不能再僵,他才高興?
「你撐不了多久的。」他冷冷道。
「那是我的問題。」眼前的景物在旋轉,她幾乎看不清他的臉,上官熙嫿勉強回以嘲弄的笑。
很好!非常好!
「既然如此,隨便你吧!」惱他的不識抬舉,闕炎熾面無表情轉身就定。
他的退讓已經到了極限,難道上官熙感覺不出來嗎?要比硬骨頭,行!他闕炎熾奉陪,看他的小命能撐到什麼時候!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白彤雲見闕炎熾面色鐵青的大步跨來,忍不住低聲詢問。
「沒什麼,只是個不識抬舉的傢伙罷了!」闕炎熾冷冷回答。
「鳳來國的太子惹你生氣?」直覺瞥向站在庭中的上宮熙嫿,白彤雲搖搖頭。
「他喜歡站就由他站去,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斂下俊眸,闕炎熾字字如冰。
不再說話,白彤雲僅是靜靜望住闕炎熾震怒的側顏。
「你還好嗎?千萬別暈倒啊!」倏地,後方響起一陣聲響,闕炎熾和白彤雲聞聲回頭,正好瞧見面色蒼白的上官熙嫿虛軟的往後倒去--
「該死的!」
不顧眾人驚訝錯愕的目光,闕炎熾高大的身影飛掠而去,大手準確無誤地撈住她頹倒的身子。
眼瞳裡映滿她慘無血色的小臉,闕炎熾的心狠狠一揪。
就為了倔強兩個宇,值得拿自己的小命跟他賭嗎?!
「皇爺!」白彤雲想出聲阻止終究晚了一步,他神情複雜地看著闕炎熾抱住上官熙嫿的擔憂神情,不安的感覺更加擴大。
他和皇爺從小一起長大,他瞭解他勝過自己,他從來不曾見過皇爺對一個人如此牽心掛肚。
尤其對方還是名男子!姑且不論上官熙的太子身分,十三皇爺在大庭廣眾下抱著一名男子,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都有傷皇爺聲譽。
強烈的憂心染上眉間,白彤雲猶豫半晌,默默轉身隱入人群。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六章
「稟皇爺,您要小的打聽的消息已經有了結果,十三皇爺近日就會啟程回來。」削瘦的男於單膝跪在堂下,恭敬地道。
「哦?」闕龍印的手輕輕滑過碗蓋,陰柔的俊顏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他已經找到上官熙嫿了?」
「回皇爺的話,聽說他們找到上官熙嫿的屍首。」
「屍首?」這一回,闕龍印的表情總算有了些微變化。
「是的,他們在山區找到上官熙嫿的屍首。」削瘦男子回答。
「她已經死了?」慢慢攬起眉心,闕龍印狐疑地反問。
「聽說是被逼死的。」
「是嗎?」闕龍印心中湧起無限惋惜。
那麼美麗的女人啊!果真是紅顏薄命。
「皇爺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嗎?」
「嗯……」闕龍印挑眉沉思,狹長的鳳眸算計光芒乍現。「小五。」他喚。
「小的在。」
「上官熙嫿被逼死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是小的安排在十三皇爺身邊的心腹通報,不會有錯。」小五保證。
「這樣啊~~」總覺得有點奇怪,闕龍印眉頭鎖得更深。
「皇爺,需要小的去打探消息的真偽嗎?」見他似乎還有疑慮,小五機伶的問。
「免了,既然是安插的心腹,消息應該不假,只是……可惜啊!」闕龍印深深嘆口氣。
他一直想再見她一面,那名讓他驚為天人的絕色美女,如今看來沒有機會了!
「皇爺?」
「你先下去吧!有任何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本皇爺,本皇爺要知道闕炎熾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吃什麼、喝什麼都要清清楚楚。」懶懶的擺手,闕龍印示意他離開。
「是,小的明白。」
睜開眼,納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帳頂。
上官熙嫿猛然撐起身子,立即察看身上的衣物是否完好,直到確定一切無恙後,昏迷前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湧回她腦海。
是闕炎熾抱著她進帳的,她清楚知道。
她的雙臂似乎還殘留他的余溫,他堅硬寬厚的胸懷彷彿還貼在頰邊,心跳得慌亂,卻說不出真正的原因。
隱隱約約間有什麼已經超出界限,她卻說不真切。
「……就算他擁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貌,他仍是男子,皇爺。」
刻意壓低的男性嗓音忽遠忽近的傳來,上官熙嫿下床的動作一頓,忍不住豎耳細聽。
這聲音極為耳熟,她彷彿在哪兒聽過?
「本皇爺知道他是男子。」出聲的是闕炎熾,不用見人,光聽聲音就猜得到他此刻不悅的情緒。
「既然知道他是男子,皇爺就應該保持距離,」白彤雲平靜地續道:「更何況他還是鳳來的亡國太子,若是傳出去,肯定有傷皇爺聲譽。」
「你覺得本皇爺和他走得太近了?」
「這裡若有奸細,方才那一幕簡直就是活生生將弱點暴露在敵人面前。」無視他沉怒的臉色,白彤雲一副就事論事的口吻。
「……」
「現在是非常時期,皇爺應該更加謹言慎行,將上宮熙留在身邊只會成為皇爺最大的障礙。」
「你希望本皇爺怎麼做?」闕炎熾微微瞇細黑眸。
「一視同仁。上官熙的戰俘身分該去哪裡,就讓他到哪裡,這樣最安全。」
「你要本皇爺把他送進水牢?」這一回,闕炎熾的聲線更冷了。
「我是希望能將鳳來的太子交給張將軍,以後無論上官熙的命運如何,都與皇爺無關。」白彤雲冷靜答道。
可以說他心狠,也能說他自私,但是無論誰會危害到皇爺,他都不會手軟。
聞言,闕炎熾陷入沉默。
「他只是個亡國太子,皇爺,」見他猶豫,白彤雲急急走近一步。「想想我們的計畫,為了他功虧一簣值得嗎?」
「……」
「皇爺?」
「你先下去吧!」闕炎熾背過身,「本皇爺自有定奪。」
「皇爺!」
「下去!」他強硬的語氣不容置疑。
「是。」不甘的情緒飛快地從臉上疾閃而逝,白彤雲頭一低,匆匆步出營帳。
「你可以把我送進水牢,」清冷的嗓音響起,上宮熙嫿靜靜走到他面前。「我很樂意跟我的子民在一起。」
黑眸中幽光閃過,闕炎熾深深看她一眼,薄唇揚起譏誚的笑痕。
「怎麼?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要教本皇爺該如何做嗎?」不討喜的傢伙,才稍微活過來,說出口的話就沒一句中聽。
何謂他的子民?!如今鳳來已是北原的國土,所謂的子民也不該是他的!
「我不需要特別的待遇,把我關進水牢裡吧!」緩緩斂下美眸,上官熙嫿重申。
把她關進水牢也好,就算她極力忽視,她和闕炎熾之間仍一直有種奇怪的氛圍在蔓延,說穿了,她很害怕這種感覺,伯它隨時會脫出她的掌控,怕會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除了恨之外,她不該對他有其他任何感覺才是,可是相處愈久,她發現自己愈來愈無法去恨闕炎熾,甚至--
總而言之,把她關進水牢吧!她相信這樣情況會好一點,讓彼此回歸該有的本分。
「我不會把你關進水牢的!」闕炎熾冷冷反駁,「你是本皇爺的人,本皇爺喜歡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氣!氣上官熙的無動於衷!彷佛只有他一個人在意、他一個人在苦苦掙扎,心醉於他的雌雄莫辨,而上宮熙卻--
「不把我關進水牢,你會後侮的。」輕吸一日氣,上官熙嫿低語。
不!她說錯了。若不把她關進水牢,他倆都會後悔,難道他感覺不出兩人之間異樣的氛圍?還是他存心放縱下去?
「這點你不用擔心,本皇爺從不做後悔的事。」冷冷睇她一眼,闕炎熾面無表情的回答。
這兩天日子過得很平靜,平靜到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味道。
空氣裡飄散著濛濛水氣,帳裡的氛圍頓時顯得曖昧而詭譎,隔著屏風,狀似專心摺衣的上官熙嫿渾身緊繃,其實所有的知覺全敏銳地注意身後沐浴的男人。
不知道是她多心嗎?總覺得這兩天闕炎熾給她的感覺就像頭伺機而動的黑豹,在等待最佳時機將她一口吞下。
或許是那天主動提出讓自己進水牢的事徹底激怒他了吧!
「上宮熙。」念頭才在轉,闕炎熾低沉的嗓音已傳人她耳裡。
上官熙嫿渾身一僵,全身寒毛豎立。
「過來。」懶洋洋的,他開口。
咬咬牙,上官熙嫿不甘願的挪動步伐繞至屏風後,她低頭瞪住自己的鞋尖,就是不願看他。
「怎麼不抬頭?羞澀這形容詞用在你身上並不恰當吧!」薄唇揚起一抹淡笑,他挑眉。
眼看他對自己的態度愈來愈奇怪,上官熙嫿不禁背脊僵直。「有事?」
「過來替本皇爺擦背。」深不見底的黑眸幽光閃過,淡道。
擦背?!
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上官熙嫿猛然拾眸,迎視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還不過來!」闕炎熾揚高一道濃眉,粗聲命令。
他一定是故意的,因為自己惹怒了他,他存心不讓她好過。
「本皇爺在等著你呢!」
拿起掛在木桶邊的布巾,上官熙嫿慢吞吞的繞至他身後,眸光在接觸到他寬背的刹那,她的心跳彷彿瞬間停止--
無數道深淺不一的傷疤在本該是光潔的背部交錯成令人心驚的圖騰,其中幾道深刻的傷疤可以看出是被利刃砍過,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戰神。
初聽這名時只覺得讓人打從心底生畏,耳邊所聽見的全是他顯赫的戰績,還有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殘酷冷漠,但是此時,上官熙嫿所感受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鳳來一直是個和平富庶的小國,安然居於小小的角落,完全不懂、也沒有去想戰爭的殘酷,相對於闕炎熾所過的沙場生涯,她完全不能想像。
但是任她再無知也看得出他戰功彪炳是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是他拿鮮血和閻王打交道的結果,可以想見他肯定在鬼門關前徘徊無數次,在生與死間掙扎……
「怎麼不動?」冷不防,闕炎熾渾厚低沉的嗓音喚回她的神志,上宮熙嫿猛然回過神,手中白巾沾水後胡亂地往他背上擦去。
他背部的高熱溫度炙燙了她的手心。
「上官熙,你在害怕?」感覺她的手正微微顫抖,闕炎熾語氣裡帶著一絲挑釁。
「我沒有。」粉頰漲紅,上官熙嫿反駁,聲音略顯氣虛。
好吧!她承認自己沒用,但此時的她就是無法氣壯。
「可是你的手在抖呢!」闕炎熾忽地笑了,笑得很可惡。
「我並不是很習慣幫人擦背,皇爺!」忍不住自己的牙尖嘴利,上官熙嫿咬牙回道。
話才出口,上官熙嫿只覺眼前一花,細白的手腕被人牢牢制住扣在水裡,逼得她不得不傾身向他,上身被水花濺濕大半,顯得異常狼狽,此時兩人臉龐貼得極近,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皂香。
「你做什麼?!」粉頰更紅了,上官熙嫿怒問。
彼此的距離如此靠近,她的目光完全不敢離開他的臉,深怕看見任何不該看的。
「你的臉好紅!怎麼?看到本皇爺的裸體讓你不安嗎?」闕炎熾很故意地貼在她耳邊低語,感覺到她脈搏跳得極快。「我們都是男人啊!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是啊!他們都是男人,他卻想把她一口吞下。
眼前清美細緻的臉龐好紅,彷彿在邀請他品嘗,上官熙的羞澀不安他全看在眼底,更刺激他心裡該死的慾念蠢蠢欲動,他想要他的程度已經無關他是男是女。
「我是男人。」若是再看不出來他眼底的慾望,她就是白癡了,上官熙嫿緊張地咬住唇,想逃又逃不開。
「然後呢?」闈黝的眸光停在她弧形極美的粉唇,他很無所謂的挑眉。
然後?!什麼然後?!
「她」和他都是大男人,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還需要什麼然後?!
「就算你是男人,我也要你。」他緩緩開口,說出來的話像是魔咒,暫態緊緊錮住上官熙嫿的心。
好吧!面對絕美誘人如鳳來的亡國太子上宮熙,就算他原本喜好正常,只喜歡女子,但他願意仿效漢哀帝寵倖他這名董賢。
美眸倏然睜圓,上官熙嫿表情僵硬。
這男人會不會自負霸道過了頭,她現在是男人啊!他要她什麼?
早知道會有今天,不等他的命令,她也會想盡辦法爬進水牢。
「而且--」闕炎熾薄唇揚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親愛的太子殿下,我相信你也同樣想要我。」
再一次,在他面前他又忘記自稱皇爺。
無庸置疑,他絕對是自負過了頭,他想要她就算了,她怎麼可能想要他呢?!
簡直可笑到了極點!
上官熙嫿念頭方轉,反駁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小嘴猝不及防地被他炙燙的薄唇狠狠封住,大膽放肆地汲取她的甜美。
他、他,他居然敢……
震驚過度反而忘了反應,上官熙嫿驚愕地望住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腦中混沌一片無法思考,渾然忘記自己該抗拒。
他的吻蠻橫又極具侵略性,她的嘴裡全是他的男性氣味,心跳狂亂,所有的力氣瞬間從四肢百骸抽盡。
「就說你想要我,為何不肯承認?」輕啃她豐潤飽滿的下唇,闕炎熾緩緩鬆手,改撫上她細嫩的頰,他闇黝的黑眸不曾稍離,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全看在眼底。「現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連連跟蹌,簡直是狼狽的逃開他的身邊,上宮熙嫿直到背心貼上帳底才停住後退的步伐,她的神情複雜震驚,睜圓的美眸難以相信地瞪住他。
胡說!她不可能想要他的!剛才她只是反應不及而已!他若膽敢再犯,她肯定一劍劈死他!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她可能喜歡任何男人,就是不會喜歡眼前的惡魔!
可是--
她心中那狠狠的騷動又做何解釋?!
真的亂了。
「太子殿下,你的表情真倔強,可惜改變不了事實,」闕炎熾深幽似海的黑眸緊緊鎖住她驚慌錯愕的眸子。「不管你是男是女,本皇爺都要定你,你這輩子註定是本皇爺的人。」
好冷的天,露水一顆顆結成冰珠,凍得彷彿快要下雪了。
天剛翻起魚肚白,闕炎熾一身銀色征袍端坐在墨黑色的高大駿馬上,身後訓練有素的將士排成一列,彷彿在等待什麼。
上宮熙嫿不斷朝手心呵氣,清麗的五官凍成像雪一樣的蒼白,她向來怕冷,每年冬天,她居住的宮殿裡總是四處放著火盆供她取暖。
「你的樣於像快暈倒了。」垂眸望著她不斷發顫的身子,闕炎熾濃眉緊蹙。
雖然早明白他的身於單薄,但此時他怕寒的模樣還是讓他小小吃了一驚。
怎會有男人無用到此種地步?而且還是堂堂鳳來國太子。
「我……我很怕冷,非、非常怕冷。」縱使已穿上厚重的棉襖,上官熙嫿仍不住牙齒打顫。
「身為堂堂太子,你怎能如此沒用?」見他小臉全失去血色,闕炎熾不禁微惱。
很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已經凍得說不出話的上官熙燼決定暫且不跟他計較。
「上來!」冷不防,闕炎熾朝她伸出大掌。
「什麼?」上官熙嫿用狐疑的眼光抬頭看看馬背上的他,不解他的用意。
可惡!真的很冷,冷到她的腦袋完全停擺,連和他針鋒相對的力氣都沒有。
見她一臉癡愣,闕炎熾眉頭蹙得更緊,乾脆大手一伸,像抓小雞似的將她抓上馬背。
「你做什麼!」完全沒預料到他的動作,莫名其妙被拎上馬背的上宮熙嫿奮力掙扎。
「噓!別動!」大氅微掀,闕炎熾二話不說將她裹進溫暖的懷裡。
刹那間彷彿不再那麼冷了,上宮熙嫿停止抗拒的動作,明知不該,偏偏又忍不住貪戀他溫暖的胸懷。
大家一定會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他們吧!看來被誤會成男寵是免不了了。可是要她為了表明清白離開這溫暖的胸懷,她真的辦不到。
看來「冷」真是她最大的致命傷啊!
「皇爺,張將軍已經到了。」隱隱約約間,她聽見有人如此說道。
「嗯。」
「末將見過皇爺,勞煩皇爺了!」豪邁的男音倏然響起。
「哪裡的話,」闕炎熾垂眸睇他,俊顏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反而是本皇爺要勞煩你押解軍奴回去呢!」
「這是末將該做的。」張將軍咧嘴一笑,瞧上去有些虛偽。
「十三皇爺,人家來看你了!」忽地,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傳來,身著紅衣的絕色麗人從張將軍所帶領的人群中策馬而出。
「杏鈴?」見到熟悉的嬌顏,闕炎熾不禁微怔。
「杏鈴姑娘一直嚷著要見皇爺,莫將逼不得已,只好讓杏鈴姑娘跟了。」張將軍哈哈大笑。
「十三皇爺,您有沒有想人家呀?」杏鈴笑得燦爛,豐滿的嬌軀大方地偎向闕炎熾。
這句嬌嗔像根針,狠狠刺進上官熙嫿的心房,她直覺抓緊闕炎熾的衣角,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悶。
「杏鈴,本皇爺不是說過,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對於身邊極盡撒嬌之能事的麗人,闕炎熾態度冷淡。
「可是人家想您嘛!難道您不想人家嗎?」咬咬唇,杏鈴說得好生哀怨。
上官熙嫿終於忍不住探出頭來,想見見這名嗓音嬌軟的女子。
「耶?」四目交接的刹那,杏鈴發出驚呼,水眸不甘地瞪著從十三皇爺懷裡冒出來的清麗男子。
「你是誰?」從沒想到自己的姿色竟會輸給一名男子,杏鈴沒好氣地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是誰?!這是個好問題,而且她也不是心甘情願出現在這裡。
「放肆!你又是誰?」也不管自己窩在人家懷裡有多奇怪,上宮熙嫿冷冷反問,用堂堂鳳來國太子的高傲口氣。
一時之間杏鈴愣住了。
沒想到對方看起來纖細嬌小,氣焰卻比她還高,可是他與生俱來的那股傲氣讓她不敢小覷。
「我是十三皇爺最疼愛的寵妾杏鈴,你是誰?」好不容易回過神,她不服氣地道。
最疼愛的寵妾。
這六個字打得上宮熙嫿一陣頭暈目眩,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終究在意些什麼,但是有種悶痛在胸臆間漫開。
「杏鈴,不得無禮,」彷彿不喜歡她自稱最受疼愛的寵妾,闕炎熾淡淡截斷她的話。「他是鳳來國的太子上官熙。」
「鳳來國太子?」杏鈴難掩驚訝。
就算是鳳來國太子又如何?就能躲在皇爺懷裡嗎?更何況鳳來國太子是男人啊!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不顯奇怪嗎?難道皇爺他有斷袖之癖?這個認知讓杏鈴心驚不已。
「是的,我就是鳳來國太子。」上官熙嫿的聲音有些不穩,應該是那句「最疼愛的寵妾」讓她失常,她冷冷回望杏鈴,「你有任何疑問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七章
十三皇爺最疼愛的寵妾!
不知道為什麼,杏鈴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像條蛇緊緊纏繞在她心底,纏呀繞呀解不開。
闕炎熾喜歡誰、寵愛誰都不關她的事,她毋需在意,也不用在意,偏偏她就是在意得很!
眼看闕炎熾的營帳熄了燈,腦中浮現的盡是他和杏鈴恩愛的畫面,上官熙嫿不斷來回踱步,焦躁得難以自己,隱隱有種東西逼得她快瘋狂。
她不該在意,不該在意啊!
可是該死的,她就是很在意!
上官熙嫿猛然止住步伐,發現自己的心痛得快要撕裂成兩半,她不懂這算什麼?代表她喜歡闕炎熾嗎?
他是她的仇人呀!滿滿的血海深仇全繫在她身上,而她卻……
強烈的愧疚與不安爬上心頭,理智與情感相互拉扯,上官熙嫿深吸一口氣,再次揚睫看向營帳。
不!她不能放任自己這樣下去,還有忠心的穆華他們在等著她,她不能讓他們失望,就算心動,也要狠心斬斷。
這是她的天命,她對鳳來國的責任。
她毫無選擇的餘地。
夜裡靜得沒有一絲聲息。
上官熙嫿躡手躡腳的步下臺階,越過假寐中的看守者,悄然無聲地來到穆華的牢房前。
「殿下?」見到她,眾人都很驚訝。
「噓,別出聲,」上官熙嫿比出噤聲的手勢,壓低音量,「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
「殿下?」
「噓!」被誤認為闕炎熾的男寵果然還是有些好處,至少在騙取牢房鑰匙時非常好用。
「殿下,您把我們救出去了,您自己怎麼辦?」其中一名侍衛問,「您會跟我們一起逃吧?」
「……」
「殿下?」
他們的問題讓她難以回答,若是可以,她當然希望能一起逃,只不過一想到從此可能見不到闕炎熾,她心中竟出現片刻猶豫。
她果然瘋了!從此見不著闕炎熾該是歡天喜地的事,他是她的敵人呀!應該額手稱慶,她還猶豫什麼呢?
喀一聲,牢房鎖輕輕打開,上官熙嫿小心翼翼地打開牢門,深怕多發出一絲聲響,一敗塗地。
她揮手示意他們趕快逃走。
「殿下,跟我們一起走吧!」最後離開牢房的穆華突然抓住她的手,低語。
「穆華?」他大膽唐突的動作讓她微怔,從前他從不碰觸她的。
「殿下,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穆華語氣堅定,像是知道什麼似的。
上官熙嫿沉默下來,靜靜望著穆華嚴肅認真的神情,正想點頭答應……
「離開?!你們想逃去哪裡?」再熟悉不過的男性嗓音響起,陰暗的水牢頓時燈火通明。
「闕炎熾?!」心一跳,上宮熙嫿猛然回頭,當她瞧清闕炎熾陰鷙鐵青的俊顏時,血色頓時從她臉上褪盡。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應該在營帳裡溫香暖玉抱滿懷才對!
「你們還沒回答本皇爺的話呢!」危險地瞇起鳳眸,闕炎熾的眸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聲線陡沉。
還說穆華只是貼身侍衛,在他看來兩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不然兩個男人的手怎麼會緊緊握在一起?
無名妒火熊熊燃起,幾乎焚毀他的理智,闕炎熾咬緊牙根,從沒想到自己竟會為一個男人吃味。
「有什麼事都沖著我來吧!」深吸一口氣,上宮熙嫿站了出去,「是我放他們逃走的。」
「是你?!」闕炎熾挑高一道濃眉,總覺得他的動作是在袒護穆華。
「是我。」上官熙嫿用力頷首。
好!很好!真是好極了!
闕炎熾冷冷的瞪住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不顧一切的愛他,換來的竟是這種下場。
「來人啊!把他們全拖出去殺了!一個都不准留!」他赫然下達命令。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放他們出來的人是我!就沖著我來啊!」上官熙嫿瞬間變了臉色,驚慌地大喊。
「上宮熙,你有什麼資格和本皇爺討價還價?!」闕炎熾怒問。
「人是我放的,」面對他沉怒的俊顏,上宮熙嫿反而平靜下來,回視他染上風暴的黑眸,「所有的罪我一人承擔。」
私放人犯有什麼下場?!鞭笞一百鞭。
上宮熙嫿被縛在柱子旁,倔強的抿唇不發一語。
相較於面無表情的闕炎熾,張將軍倒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皇爺,這個懲罰會不會太輕了?」張將軍伸手撫過黑須,「要不要乾脆殺了他,好殺一儆百呀?」
闕炎熾冷冽如刀的眸光掃過他。「怎麼?你對本皇爺的處置有意見?」
「沒、當然沒有!」張將軍被他瞧得打從背脊泛寒,連忙陪笑臉,「皇爺決定就好,小的不敢有意見。」
怪了,私放人犯的不是他,他卻比犯人還緊張。
「既然張將軍沒有意見,」闕炎熾狀似懶洋洋的擺手,實則目光從不曾離開過上宮熙嫿。「行刑。」
「是。」負責刑罰的士兵聞言,揚起鞭子在空中甩了甩,最後重重落在上官熙嫿的背上。
啪一聲清脆響亮,是鞭子打在肉上的聲音。
上官熙嫿咬緊唇,背部傳來的劇痛差點讓她昏過去。
「第二鞭。」行刑的士兵冷漠的喊道,又是毫不留情地甩下一鞭,鮮血立時染紅了布料。
「第三鞭!」
「第四鞭!」
究竟鞭了幾鞭,上官熙嫿已經渾然不知。她只覺好痛,痛感幾乎麻痺了她,有那麼一刹那,她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意識才會漸漸模糊。
「第十二鞭!」刑場上一片靜默,只聽得見士兵的喊聲和鞭打的聲響。
闕炎熾表情深沉難測,教人讀不出心思,犀冷的眸光緊緊落在上官熙燼身上。
「第十三鞭!」
「停!」猛地,闕炎熾喝止士兵的動作,漂亮的鳳眸異光閃過。
「皇爺?有什麼不對勁嗎?」瞧得正起勁的張將軍聽見他忽然喊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冷冷的,闕炎熾不發一語地走近場中的上宮熙嫿,墨黑色的陣子裡有股風暴在醞釀。
除非是他眼拙看錯,要不然的話……
「怎麼不打了?不是還沒一百鞭嗎?」感覺到他走近身邊,上官熙嫿鬆開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虛弱又倔將地譏諷。
對她的挑釁恍若末聞,他只是靜靜垂眸望住她,用一種很奇異的目光。
被他的目光瞧得十分不安,上宮熙嫿不滿的皺眉,下一刻,他猝不及防的扯開她胸前衣襟。
「你--」
果然!
闕炎熾說不出此刻是什麼感受,有震怒、有欣喜,震怒是因為她隱瞞自己的真實性別;欣喜卻是因為自己不必再因為她是男兒身而猶豫掙扎。
他瞇眸瞪她,兇惡的眸光彷彿要將她一口吞下。
「今天的刑罰到此結束。」不顧眾人的目光,闕炎熾砍斷繩索,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放開我!」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會牽動背後的傷口,上宮熙嫿咬緊牙,硬是不肯喊疼。
「閉嘴,」闕炎熾冷冷警告。「我們還有帳要算!」
是的,這筆帳非得好好算一算不可。
她明明是女兒身,卻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別,害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喜好出了問題,一直處在痛苦之中,這筆帳怎能不好好算一算?!
「皇爺?這樣就算了?」見他把人帶走,張將軍不禁目瞪口呆,他急道。
「張將軍若是覺得意猶未盡,本皇爺可以繼續奉陪。」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珠子。
「不、不用了,皇爺慢走。」臉上表情頓時變得僵硬,張將軍膽寒的後退兩步,語氣結巴。
不再浪費唇舌,闕炎熾甚至連鄉看張將軍一眼都懶,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回營帳。
「你是女人!」闕炎熾將她帶回營帳,開門見山的問。
「就算我是女人又如何?我的身分絕不會改變。」上官熙嫿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神志的清醒以免痛昏過去。
「你是女人,就應該坦白自己的身分!」雙手撐在她身側,闕炎熾逼近她絕美的臉龐,咬牙道。
「坦白我是女子又如何?難道就會放了我嗎?」上官熙嫿譏諷的回嘴,燦亮的美眸彷彿要噴出火光。
她尖利的反應一時之間堵得他無話可回,闕炎熾倏然瞇眸,總覺得自己快被她逼到極限。
「本皇爺從不對女人動粗。」好半晌,闕炎熾終於冷冷出聲。
「我不希罕你的憐憫!」
這個女人,他真的有種想把她掐死的衝動。
「既然你是女子,你就不是鳳來國的太子,你到底是誰?快從實招來!」強壓住滔天的怒氣,闕炎熾捺著性子問。
「誰說我是女子就非鳳來國的太子?」上官熙嫿倔傲的神情不變。「我說過,我的身分不曾變過!」
「胡說!鳳來國太子怎可能是名女子!」額上青筋微跳,闕炎熾怒駁。
「鳳來國的太子為什麼不能是名女子?」
「因為--」上官熙嫿的神情太過認真,反而讓他說不出話來,闕炎熾倏然住口,隱隱約約像是抓住了什麼。
「該不會從頭至尾都沒有上官熙這個人?」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闕炎熾一步步問道。
「錯!的確有上宮熙,我就是上宮熙。」上宮熙嫿揚高一道秀眉。
「可是你是女子。」
「那又如何?」
「那麼上官熙嫿呢?你和上官熙嫿是什麼關係?」若是再想不出關聯,他就是笨蛋了,闕炎熾犀利的反問。
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快,上官熙嫿微訝的眸光疾閃而逝,她倔強地不開口說話。
「你就是上官熙嫿吧!」不用她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上官熙就是上官熙嫿,一直尋尋覓覓找不著的人,原來就在自己的手掌心,如今想來的確可笑。
難怪鳳來國寧願亡國也不肯交出上官熙嫿,畢竟哪有人送出太子做妾的道理。
「恭喜你已經找到我了,」停頓許久,上官熙嫿揚睫睇他,「現在你可以把我交給貴國大皇子,然後凱旋歸國了。」
「誰說我要把你交給闕龍印,」闕炎熾的回答讓她驚愕,只見他彷似理所當然的聳聳肩。「本皇爺曾經說過,你是本皇爺的人,這一輩子都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八章
闕炎熾的大軍拔營離開鳳來了。
一路上,闕炎熾和幾名親信輕騎先行,張將軍押解軍奴在後,和其他人拉開一段距離。
「皇爺,進了這座山區我們得小心點,」一名侍衛謹慎地道,「這裡山路崎嶇,很容易有埋伏。」
「本皇爺心裡有數。」斂下俊眸,眼瞳裡幽光閃過,闕炎熾輕輕頷首。「我們啟程吧!」
「是。」
「身為堂堂北原國十三皇子,有誰敢暗算你?」這句話不是諷刺,而是疑慮,上宮熙嫿不免疑惑。
撇開他是十三皇子的身分不說,他可是被譽為戰神的男人呀!會有誰敢挑釁他?
彷彿她的問題純真的可笑,闕炎熾漂亮的鳳眸淡淡瞥她一眼。
「在北原,除了利益關係,其他什麼也不是。」他是十三皇子又如何?為了皇位之爭,心狠手辣如闕龍印,肯定想盡辦法要把他除去,一如他想除掉他一般。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上官熙嫿皺眉,不以為然。「難道你們互相不信任彼此?」
「你說呢?」闕炎熾不做正面答覆,反而丟給她似是而非的回答。
在北原,連老皇帝都不信任眾皇子了,更別提皇子間的勾心鬥角,這就是北原國皇宮內苑的真實面貌。
「難道你跟闕龍印不好嗎?」上官熙嫿忍不住問。
畢竟他們曾一起到鳳來做客,雖然那擺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闕炎熾笑了,笑得有些諷刺。「本皇爺和闕龍印當然好,畢竟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看著他的笑,上官熙嬪沉默下來。
他的笑容讓人不安,好似帶有血的味道。
忽地,樹林間冷銳的刀光閃出,刺痛他們的眼,刹那間,好幾名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從林間竄出。
「糟,有埋伏。」侍衛暗暗叫糟。
「來者何人?竟敢擋住十三皇爺去路!」為首的侍衛長拉住韁繩,低斥。
「我們就是沖著十三皇爺來的,」黑衣人各個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我們奉命帶皇爺的人頭回去,十三皇爺,失禮了!」
闕炎熾黑眸微微瞇起,不發一語,不用猜也知道是闕龍印派來的殺手。
氣氛頓時變得緊繃,兩方人馬劍拔弩張,下一刻便展開廝殺。
「可惡!」上官熙嫿座下的馬匹受到驚嚇,不斷直立前蹄,一名黑衣人乘機偷襲,她頓時重心不穩的摔下馬背。
「小心!」一旁的闕炎熾眼尖的抓住她的皓腕,巧力一施將她扯上身後,以免她被馬蹄踩成肉泥。
「十三皇爺,看招!」就在他分神之際,一名黑衣人的刀刃劃過他腰間,闕炎熾悶哼一聲,反手將他劈成兩半。
「駕!」
腰側傳來劇痛,闕炎熾一夾馬腹,帶著上官熙嫿先離開危險地。
溪邊傳來潺潺流水聲,闕炎熾扯開衣袍,看見腰側不斷冒血的一道長長的傷口。
該死!
他脫下外袍,把衣料撕成條狀,沾水將傷口清洗乾淨。
「你受傷了?」上宮熙嫿靜靜站在他身後,望著他堅硬如山的背影,心有些慌。
「嗯。」闕炎熾點點頭,冰涼的水碰觸傷口,帶來更椎心刺骨的疼。
「是因為救我的關係嗎?」被譽為戰神的男人不可能輕易受傷,除非是她的關係。
「是不是因為你不重要。」頭也不回的,闕炎熾雲淡風輕的回答。
會受傷代表他太大意,和救她沒有關係。
「其實你不必救我,」停頓半晌,上官熙嫿緩緩低語,「沒這個必要。」
「言下之意,本皇爺應該眼睜睜看著你被踩成肉泥?」這一回,他總算有了特別的表情變化,他挑眉。
早知道她喜歡變成肉醬,他也不用白挨這一刀了。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上官熙嫿固執的重複。
她只是不希望欠他人情,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更複雜化,她的心已經夠亂了。
不想和她在此時做言語上的爭執,闕炎熾沒有回應。
他的傷口還在流血呢!
忽地,身後輕微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等他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寶劍易主,正牢牢握在上官熙嫿手裡。
「現在就要恩將仇報,會不會顯得太快了一些?」深不見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的,闕炎熾的語氣遺是一派輕鬆。
「你滅了我的國家、我的城,」低垂著頭,上宮熙嫿眸光空洞的落在冷洌如冰的劍刀上,「連我父皇都被你逼上絕路……」
「……」
「闕炎熾,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她眼眶微紅的看他。
「所以呢?你打算殺了我?」很乾脆地,闕炎熾大刺刺轉過身,沒有一絲防備,「如果你真想這麼做,你可以動手了。」他笑。
「你以為我不敢?」他輕慢的態度激怒她了,上官熙嫿怒問。
「我沒有說你不敢,我只是叫你動手,」忍著腰部的劇痛,闕炎熾一步一步走上岸,「畢竟劍在你手中不是嗎?」
心中總有種莫名的氣虛,闕炎熾愈是走近一步,上宮熙嫿就後退一步。
「別再靠近我!」她咬牙警告。
是的,她很亂!她想殺了他替父皇報仇,偏偏心裡又響起另一個聲音,讓她遲遲下不了手。
「我就在你眼前,嫿兒,」闕炎熾唇邊揚起一抹淡笑,眸光灼灼的看住她。「我的心就在這裡,只要你用力刺進去,你就報仇了。」
「別逼我!」那聲輕柔的「嫿兒」擊潰她好不容易堅定要報仇的信念,上官熙嫿持劍的手在抖,眼眶凝著淚。
「唉!你殺不了我的,」闕炎熾輕輕嘆氣,大手覆住她握劍的手,「你喜歡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呢?」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你,我--」剩下的話全被闕炎熾封進嘴裡,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炙燙的薄唇狠狠吻住她的。
「唔……」上宮熙嫿用力掙扎,偏偏細腕被他強而有力的箝制在身後,逼得她只能用力咬住他的唇。
「痛!」闕炎熾吃痛的皺眉,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不會任你予取子求的。」倔傲地揚起小臉,上宮熙嫿說道。
「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坦率!」深吸一口氣,闕炎熾又喜愛又無奈,再度狠狠封住她的唇,這一回,他更將她的嬌軀整個扯近自己。
「你會因此付出代價的!」他在她耳邊低語。
天色漸暗,風吹來陣陣涼意。
闕炎熾大手微收,空氣裡還帶著恩愛後的甜膩氣味,他讓身旁的絕色麗人更偎近自己一些,輕柔地撥開她淩亂的髮絲。
垂眸看著她紅撲粉嫩的頰,他的心又是一動。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每每仔細端詳她,他腦中總會浮現洛神賦的詞句。
「其實……你父皇不是我逼死的,」忽地,闕炎熾緩緩開口,明顯的感覺身旁的嬌軀一震。「我根本沒進鳳來皇城,逼死你父皇的人不是我。」
「……」
「藉你之名,派大軍壓境也非我的本意,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並非你的殺父仇人。」
「這世間還有什麼東西能牽絆住你呢?有什麼能強迫得了你呢?你可是被譽為戰神的男人。」背對著他,上官熙嫿低聲問。
「當然有,我要登上皇位當北原的王。」薄唇揚起一抹嘲諷的笑痕,闕炎熾很直接的回答。「在這世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莫過於皇位了。」
「沒想到江山對你而言如此重要。」
「你錯了,我要的不單單只是皇位,還有背後代表的意義。」闕炎熾挑眉。
「我不明白。」
「……我的娘親曾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頓了下,闕炎熾的嗓音顯得有些飄渺,「直到皇上有了新的寵妃,我娘就被打落冷宮。」
「……」
「由來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皇上喜新厭舊是常有的事,我並不在意。讓我真正介懷的,是善護的皇後為了永絕後患,竟揑造一個罪名逼死我娘!」
「……」
「最可惡的是皇上,他冷眼旁觀這一切卻不加以阻止,任由我娘含冤而死。」閉上眸,闕炎熾聲音冷淡,思緒陷入過住。
「所以你要登上皇位,奸報復他們?」上宮熙嫿輕聲介面。
「沒錯,我要他們付出代價。」闕炎熾毫不猶豫的頷首。「為了奪取皇位,我已經整整蟄伏六年,說什麼都沒有放棄的理由。」
轉過身,上官熙嫿將小臉埋進他的肩窩,她很想好好抱住他、安慰他,真的很想,可是他們的對立關係不容許她這麼做,就連對他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憐憫都不允許。
就算她的人已經交給了他,她還是必須堅持立場。
「無論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得到皇位!」大手緊握成拳,闕炎熾賭誓般的說道。
淩亂匆忙的腳步聲打破大殿的寧靜,老太監恭敬地垂手站在簾後,用特有的尖細嗓音開口。
「啟稟皇上,白彤雲帶到。」
「叫他過來。」簾後,枯瘦如爪的手微微一擺。
「皇上叫你呢!還不快過去!」老太監頻頻向他使眼色。
「白彤雲見過皇上。」白彤雲點點頭,連忙上前回話。
「咳咳,朕知道你,你是十三皇子的謀臣,不是嗎?」老皇帝嗆咳兩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到底有什麼要事非求見朕不可呢?」
「回皇上的話,您還記得上官熙嫿這名字嗎?」白彤雲斂下眸,也斂去他眸中的算計。
「朕當然記得,大皇子喜歡她,可是鳳來國卻一直不肯交出人,擺明瞧不起北原國。」
「皇上,其實上官熙嫿就是上官熙,她是鳳來國的亡國太子。」白彤雲解釋。
「荒唐!女子怎能當太子呢!」老皇帝厭惡地擺手。
「皇上,上官熙嫿並非尋常女子,她可是替鳳來國帶來滅國之災的妖女呀!」年紀愈大的人愈迷信鬼神之說,白彤雲面不改色地道。
「此話怎說?」果不其然,老皇帝眸中厲光閃過,像是聽出興趣來了。
「二十年前鳳來國的國師曾預言上官熙嫿會帶來滅國之災,所以才將她當男子撫養成人,以避災禍。不管是誰得到她,都會有不幸的下場。」
「聽你這麼說,上官熙嫿是名極端不祥的女人?」老皇帝微微揚高音量。
「是啊!」白彤雲用力頷首。
「那麼朕可得留意留意,總不能讓北原國的百年基業毀在這妖女手裡,」老皇帝若有所思的喃語。「吩咐下去,不准大皇子接近這名女子。」
「小的遵旨。」老太監深深一揖。
「皇上,現在有危險的人不是大皇子呀!」白彤雲連忙開口。
「不是大皇子是誰?」老皇帝皺眉。
「如今有危險的人是十三皇子,皇爺被她的美色所迷,將她藏在王府裡,打算瞞住所有人呢!」白彤雲說得煞有其事。
罷了!如果皇爺真的因此而恨他,他也認了。上宮熙嫿是十三皇爺登上皇位的最大阻力,他不得不這麼做,犧牲了她,才能成就大業呀!
「是嗎?」老皇帝瞬間變了臉色。「來人呀!快派人去王府把那個妖女揪出來!」
「皇上,單單抓出妖女可能不夠,必要的時候得……」白彤雲故意頓了頓。
「朕明白你的意思,斬草除根是嗎?朕也有這個打算,這樣才能永絕後患!」老皇帝擺了擺手,重新下達命令。
「來人呀!去王府把那名妖女抓出來,誰敢阻撓殺無赦!」老皇帝薄唇緩緩揚起一抹殘酷的笑。「三日後在午門外,朕要親自監斬那名妖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九章
他才離開王府半日,怎麼天地就變色了?!
聽伺候嫿兒的奴嬋泣訴,上官熙嫿是被皇宮的禁衛軍給抓走,而能使喚禁衛軍的也只有一個人--
「兒臣炎熾見過皇上。」闕炎熾撩起衣袍,單膝落地。
「起來吧!」老皇帝擺了擺手,「這麼晚了還來見朕,有什麼要事嗎?」
「兒臣想問皇上,是否有派人去王府?」闕炎熾話說得很直接,完全不拐彎抹角。
「是有這麼一回事。」老皇帝點了點頭。
「不知道嫿兒犯了什麼罪,要讓皇上親自到王府押人?」闕炎熾強忍住氣問道。
「我說皇兒呀!你知道她是誰嗎?」老皇帝不疾不徐地問。
「她是上官熙嫿。」闕炎熾咬牙回答。
「哼!胡鬧,」老皇帝不悅的輕哼,「她的身分是鳳來國的亡國太子,你將她藏在王府並不妥當吧!」
「上官熙嫿是兒臣的人,兒臣自有打算。」闕炎熾擰緊眉,不明白皇上怎麼知道嫿兒的真實身分,而這事又是誰洩漏出去的?
「你的人?」老皇帝薄怒地起身,枯瘦的爪子遙指著他,「炎熾,你眼裡還有朕這個父皇嗎?」
「兒臣知錯,請皇上息怒。」在這時候激怒他絕非明智之舉,就算心裡焦急,闕炎熾表面仍是平靜異常。
他的臣服讓老皇帝稍稍平息怒氣,緩下語氣。「炎熾。」
「兒臣在。」
「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你又何必非執著於她一人?」
聞言,闕炎熾背脊一僵,這句話的意思是……
「上宮熙嫿是個不祥的女人,你還是忘記她吧!」老皇帝淡淡的道。
「皇上,兒臣不懂您的意思,嫿兒她--」
「別再說了!」老皇帝開始不耐起來,「那個妖女後天就要斬首示眾,朕會親自監斬。」
「皇上,就算她是鳳來的亡國太子,也罪不及死呀!」第一次,闕炎熾感到心慌,他害怕自己無法將上官熙嫿從老妖怪手中救回。
「炎熾,你可知道上官熙嫿為何假扮成男子,以太子身分面對鳳來國百姓?」老皇帝冷冷的問。
「兒臣不知。」
「本來朕也不知道,要不是你忠心的謀臣告訴朕,或許朕到死都不會知道,而北原國的百年基業也就這麼毀了!」
謀臣?!
闕炎熾俊顏微變,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白彤雲向皇上告的密?可他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白彤雲是不可能背叛他的呀!
絕不可能。
「上官熙嫿是滅國妖女,會帶來殺身之禍,滅國之災,這是她一出世就註定的命運,因此她才會被鳳來的皇帝當成男孩撫養長大,企圖避過滅國之災,但事實證明還是躲不過啊!」老皇帝輕啜口參茶。
「這是迷信!」闕炎熾咬牙回答。
「你真以為是迷信?那麼鳳來亡國你怎麼解釋?難不成真是碰巧?」老皇帝搖了搖頭,「天命不可違哪!」
「父皇!嫿兒她……」
「炎熾,你可知道所有的皇子中,朕最滿意的就是你和龍印嗎?」老皇帝眸中銳芒閃過,輕輕截斷他的話。「可是你和龍印相比,朕最喜愛的又是你。」
聞言,闕炎熾的話停住了,微訝地看著眼前狡猾多詐的老人。
「朕老了,身體不行了,再活也沒多少日子,這皇位遲早要傳下去,」老皇帝故意嗆咳兩聲,欲言又止。「沒錯,朕屬意將皇位傳給你,可是你得聽話才行。」
「……」
「你若是肯聽話,改日朕就下詔封你為太子,你說好不好?」老皇帝朝他露出詭譎的笑。
「但是你得先答應朕放棄上官熙嫿,並保證永遠不提起她的名字。」老皇帝開出條件。
闕炎熾深深看住老皇帝滿是皺紋的臉,心中百轉千回。
是了。他追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只要他點頭,皇位唾手可得。
只要他點頭。
「炎熾,你還在猶豫什麼?沒什麼好考慮的,等你當上皇帝,自有數不盡的後宮佳麗陪伴你,你會忘記她的。」老皇帝挑眉。
「兒臣……兒臣……」不知道為什麼,照說他該欣喜若狂才對呀!可是一想到要拋下嫿兒,他那聲允諾就是說不出口。
「炎熾,你不出聲就代表你答應羅!」老皇帝微微一笑。
男人哪!總是逃不開權力的慾望,就算再喜歡一個女人又如何?終究還是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這就是人性哪!
風沙滿天。
上官熙嫿靜靜佇立在刑場中間,未束的墨色長髮隨風狂舞,和她一身白衣形成最強烈的對比,纖細的身影透露著一抹倔強的傲氣。
皇爺為了你,不惜冒著觸怒龍顏的危險連夜求見皇上,只希望能保住你的小命……
閉上發熱的眸子,上官熙嫿耳邊再次響起白彤雲冷淡的聲音--
他為了你可是賭上全部啊!他賭上他的未來、他的皇位,就只為了你這名亡國太子……
是的,這樣就夠了。
她知道對闕炎熾而言,這世上沒有比皇位更重要的東西,可為了她,他還是連夜求見皇上試圖救她,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她此時已了無遺憾,畢竟從心動的一刹那間,她就明白他們之間不會有未來,而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結局。
上官熙燼是亡國太子,她的性命早該跟著鳳來國的消失而結束,她已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要他心裡還留有她的位置。
可笑啊!闕炎熾曾是她最痛恨的人,曾幾何時,他也成了她心裡最重要的人,或許打從那驚鴻一瞥,他就已經進駐她心底。
再睜開美眸,上官熙嫿晶盈的淚水懸在眼眶,她仰頭看向灰濛濛的天際,硬是不讓淚水落下。
闕炎熾可能永遠不知道其實她並不恨他吧!她恨他們對立的關係,恨他們相遇太晚,但她從不曾真正恨他呀!
「她站在那裡,像不像一株寧折不屈的冬梅?」站在臺上,闕炎熾身後突然傳來白彤雲充滿感慨的聲音,他倏然回頭,瞧見他正靜靜看著自己。
墨黑色的瞳眸中冷芒閃過,闕炎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的掉頭。
就算她是寧折不屈的冬梅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要眼睜睜看著她殯落眼前。
該死的!
闕炎熾大手悄悄握緊欄桿,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皇爺,您恨我嗎?」他不語的神情已說明一切,白彤雲自嘲一笑。「恨我多管閒事。」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好半晌,闕炎熾終於出聲。
「皇爺,我是為了您著想,若是您繼續跟上官熙嫿牽扯下去,是永遠不可能登上皇位的。」他寧願他恨他,也不願見他後悔。
「拿上官熙嫿的命來換,你認為我會開心嗎?」闕炎熾面無表情反問。
「為了這樣一名女子放棄皇位,您認為值得嗎?」白彤雲犀利的反駁。「別忘了您曾經受過的苦,還有娘親的血海深仇還等著您去一筆筆討回來!」
「……」
「或許您現在會怨我,但等您登上皇位的時候,您會感激我的。」見他沉默,白彤雲續道。
「或許我不會怨你,但我一輩子都不會感激你。」抿緊薄唇,闕炎熾冷冷回答。
「皇爺--」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世上應該有比復仇和皇位更重要的東西。」垂下俊眸,濃密的長睫掩去他真正的心思,闕炎熾輕聲道:「只是我沒看清楚而已。」
是的,他即將如白彤雲所說的登上皇位,可是然後呢?殺了皇後和闕龍印之後呢?他就會快樂嗎?
失去上官熙嫿,他或許再也不會如此深愛一個人了,就算擁有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她們都不是熙嫿啊!
她們不會有她的倔強、不會有她的聰慧,不會有她堅毅的性格,一旦失去她,就永永遠遠的失去她了!
內心苦苦掙扎著,在利益與感情之間拔河,這是他人生最難的抉擇啊!
要眼睜睜看著熙嫿死在他面前,還是放棄至高無上的皇位?
忽地,他唇辦揚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痕,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皇爺,您千萬別做傻事!」看見他的笑,白彤雲俊顏微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緩緩的,闕炎熾抬眸看他,語氣平靜。「我的腦袋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清楚過。」
「皇上,時辰已經到了,就等您下令處斬。」正午時刻,太監小聲地附在皇帝耳邊說話。
「行刑。」北原皇帝枯瘦的手微揚,刻有「死」的木牌倏然落地。
已經要結束了嗎?
眼前的世界被飛揚的黃沙給遮蔽了,狂風吹亂她的黑髮,上官熙嫿閉上發熱的眸子,絕美的臉龐神情平靜。
闕炎熾……北原的戰神啊!
若真有來世,希望下輩子他們別再對立,這樣她至少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心。
可以坦然地告訴他,其實她也愛上他了。
種種記憶疾速從眼前掠過,鳥語花香的鳳來國、慈祥和藹的父皇,最後浮現眼前的--
是在大街上,闕炎熾那雙深不見底的闇黑眸子。
風好大,上官熙嫿平靜地等著冷銳的刀鋒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料,頭頂忽地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她錯愕地睜開眼,如天神般高大的闕炎熾就矗立在自己眼前。
闕炎熾手中的寶劍俐落地擊飛劊子手手中的大刀,另一手強而有力地將她扯入懷裡。
「你做什麼?」鼻內嗅進他熟悉的氣味,他溫暖的懷抱幾乎要讓她的眼眶決堤淹水,上官熙嫿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做出劫囚這等傻事,她震驚地仰頭看他。「你不要你的江山了嗎?」
北原的皇位啊!那不是他最想要的東西嗎?
全天下可能也只有上官熙燼會如此問他吧?只有她會在性命交關的時刻還想到他。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他放不開手,甯要美人不要江山吧!
「我以為自己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闕炎熾挑釁地揚眉,語氣一如從前的狂妄自負。「我選擇的是你。」
他的選擇是她。
短短幾個字讓上官熙嫿的心防整個崩潰,淚水蒙朧了視線,她深深望住他,不可置信的。
「你真傻。」他不必這麼做的,他可以是北原的王呀!就算他不救她,她也不會怨他。
真的不怨。
「女人,」冷洌的黑眸掃過四周蠢蠢欲動的侍衛們,闕炎熾只是手持寶劍站著不動,就讓人有種如銅牆鐵壁般永遠擊不倒的錯覺。「你能不能表現出一點點的感動,好讓本皇爺有英雄救美之感?」
愛上這種女人,真容易讓男人信心大失。
「我只是……只是想提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喉頭像梗了石塊,上官熙嫿輕聲解釋。
她不要他因一時衝動做出傻事,若是他及時反悔,相信北原皇帝會原諒他的。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提醒他後悔還來得及!真是……
「女人!你能不能暫時收回你的理智,只要像個小女人投入本皇爺的懷抱,說聲謝謝就好?」深不見底的黑眸垂眸瞅她,語氣雖不滿,眸底卻是滿滿的寵溺。
他肯定是瘋了,才會深深戀上這名外表柔弱似水,實則堅強如男子的女人。
「謝謝。」大俠都這樣說了,她還有什麼好猶豫?上官熙嫿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淚水無聲無息地滾落眼眶,她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開口,「其實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這個男人啊!一開始就決定要她,毫不猶豫,不管她的身分是亡國太子,抑是紅顏禍水,他的決定都不曾改變。
「闕炎熾,你瘋了嗎?」眼看劫囚的人是十三皇子,老皇帝搖搖晃晃地站起,龍顏震怒,枯瘦如爪的手遙指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微微瞇細鳳眸,闕炎熾冷眼望住和自己有至親血緣關係,卻無半點情分的老人。「我當然清楚。」
「既然知道她是鳳來國的餘孽,你還敢劫囚?你不想當皇帝了嗎?!」老皇帝氣得兩頰不住顫動。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老人孤獨得可悲,他唯一能留住人的方式就是利誘,除此之外誰也不想在他身邊多待片刻。
「區區的北原皇位,我不希罕!」緩緩的,他如此回答。
「你--」沒想到他毫不猶豫的拒絕,老皇帝更是氣紅了眼,不斷喘息的單薄胸膛讓人擔心他隨時會死去。
「我已經厭倦不斷討你歡心,不斷滿足你永無止境的慾望,」闕炎熾挑眉,聲音冷冽如冰,「闕龍印若是想要皇位,你就給他吧!」
當初心心念念的皇位,如今在他眼裡已什麼都不是。
「好哇!你想背叛朕?為了這個妖女,你竟想背叛朕?」老皇帝咬牙切齒,「別以為你是朕的皇子,朕就會手下留情!」
「我從來不曾這麼想過。」面無表情地,闕炎熾回道。
他從不會傻得認為眼中只有私慾的老皇帝對誰會有任何親情可言。
「那你還敢背叛朕,難道不怕朕連你和那名妖女一同殺了?」
「既然敢劫囚,就代表我不怕。」闕炎熾冷冷一哂。
「好!很好!」老皇帝怒不可遏,氣得渾身發抖,「你就和妖女一起到黃泉做伴吧!來人啊!殺了他們!」
遠遠的,漫天風沙又起,朦朧了眼前的視線,模糊了兵刀相接後的腥風血雨,那是上官熙嫿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識到何謂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戰神……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4 天前
第十章
「爹呀!娘要打人家的屁屁啦!」
寧靜的午後,長街上人潮熙來攘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兒三步並作兩步、哭喪著臉衝入高壯的男人懷裡磨蹭,可憐兮兮的淚水盈在眼睫,瞧上去教人又疼又憐。
「喜樂,怎麼?你又做什麼事惹你娘生氣了?」高壯男子像抓小雞般輕而易舉地把她抓進懷裡,漂亮的鳳眸裡滿是暖意。
「娘不愛人家,娘不給人家買冰糖葫蘆。」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不委屈。
「她這兩天老是鬧牙疼,有什麼資格吃冰糖葫蘆?」一身鵝黃衣裙的少婦緩步走來,即使戴著笠帽,仍難掩她的絕色姿容。
她警告性地看著喜樂,粉唇微抿。
「爹呀!人家要吃冰糖葫蘆。」喜樂小小年紀已經古靈精怪,表現得好可憐。
高壯男子揑揑女兒的鼻子,語氣裡滿是寵溺,「好,爹爹買給你,可是你若再鬧牙疼的話可別哭啊!」
小喜樂聽了眼睛一亮,更撒嬌的往男子懷裡鑽。「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小喜樂都是讓你寵壞的!」眼看小蘿蔔頭又奸計得逞,少婦美眸微瞪。
「不過就是讓她吃串冰糖葫蘆,沒事的。」高壯男子很無所謂的笑笑,掏出銀子向小販買了兩串冰糖葫蘆。
「慢慢吃,千萬別噎著了。」男子把冰糖葫蘆拿給小喜樂,後者歡天喜地的接過手,急急的咬了口。
「嫿兒,要吃冰糖葫蘆嗎?」一手抱著小喜樂,高壯男子另一手不忘擁愛妻入懷。
那聲親昵的「嫿兒」讓上官熙嫿不由得紅了粉頰,無論她聽多少次,她還是不能習慣。
「不要!」她佯怒地瞪他,「還有,在大街上不許叫我嫿兒!」多羞人哪!
「怎麼?你害羞了?」見她粉頰染上迷人的酡紅,闕炎熾笑得恣意;她愈是害臊,他愈是愛這樣喚。「記得從前的你不會如此羞澀呀!還是喜歡聽我稱呼你為親愛的太子殿下?」
「闕炎熾!你--唔……」粉頰更熱燙了,上官熙嫿正想警告,不料他含著冰糖葫蘆的薄唇結結實實的封住她的唇。
「羞羞臉!爹爹和娘娘在大街上玩親親。」小喜樂一邊咬著冰糖葫蘆,一邊嚷嚷著。「娘不想吃冰糖葫蘆,所以爹爹用嘴喂娘。」
「喜樂!」上官熙嫿粉頰紅得像嫩桃子,又羞又惱地低喚。
他就是這樣輕薄,害她一點做娘的架勢都擺不起來。
「如何?甜嗎?」對小喜樂的童言童語恍然未聞,闕炎熾此時眼底只看得見嬌豔欲滴的上宮熙嫿。
「冰糖葫蘆當然甜。」揚睫瞅他一眼,她低語。
「不,」幽合的眸子揉進暖意,「我是問我的吻甜嗎?」
誰會相信當年讓人聞之喪膽的戰神會變得如此柔情似水?上官熙嫿心底漲滿感動,她輕輕頷首。
「非常甜。」
「我也覺得很甜。」得到滿意的答案,闕炎熾再次深深吻住她的唇。
小喜樂像是很無趣的咬著冰糖葫蘆,對老愛親來親去的爹娘,她早已經習慣了。
「大消息,大消息,皇上駕崩啦!」猛地,大街上傳來驚天動地的叫嚷,路人紛紛駐足,一名年輕小夥子從街頭跑到街尾,「大皇子闕龍印登上皇位啦……」
「皇上駕崩了。」闕炎熾低哺,過於平靜的俊顏教人瞧不出心思。
「那原本是你的皇位。」上官熙嫿輕聲介面。
若不是因為她,此時登上皇位的人是他闕炎熾。
「不!」搖搖頭,闕炎熾看向皇城的目光有些飄渺,薄唇卻揚起一絲淡笑。「我要的東西從來不曾變過,那就是你。」
他不要皇位,不要江山,他要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人。
闕炎熾的話頓時溫暖了她的心,上官熙嫿更貼近他身邊,咬下一顆冰糖葫蘆,盈盈美眸深情款款的望住他的。
原來他不曾後悔,真的不曾後悔!
是的,她是打從一出生就受詛咒的紅顏禍水,註定要一個人孤單到老,可是他的出現讓她不再有失落,讓她的人生變成無缺的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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