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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陶陶 -【乖巧小竅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1     標題: 陶陶 -【乖巧小竅賊】《全文完》

陶陶 - 乖巧小竅賊

竟敢偷走他母親那傳媳不傳子的綠指環,
那他不是娶不成媳婦了?!
誓追指回,
只是……這夜盜怎會是個女流之輩,
而且還是為了救她爺爺的病才下海行偷,
淒楚的身世,感人的行徑,
再加上俏麗的容顏……
天呀!
他的任務未成,一顆心就給偷去了,
咦!
他家那祖傳綠指環可是媳婦專屬的喔,
她是夜盜一陣風,
而他是風羿——風的羽翼,
哇!真是姻緣天注定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3

第一章

      望著楚芸握住關厚勳的手,兩人深情愛戀的相視一笑,關厚勳緊緊的將嬌妻擁進懷裡緩步踱進大門,隱在其後的風羿這才自牆角現身。

  也該是時候了,既然已決定要悄然離去,又怎能再駐足流連呢?

  況且,此時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

  輕按住胸,他能感覺到胸口那股隱忍欲發的不安與騷動,不到一個禮拜,這已經是第二封由泉州家裡捎來的訊息。

  想到信中簡短又躁動的字句,風羿那炯然有神的黑眸暗了下來,一向放蕩不羈的俊俏臉龐,浮出一抹憂忡又凝重的神色。

  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豆豆在專心的扇著火苗。

  「豆豆!」風羿摸不清她在想什麼。

  但他也無力阻止聽了她的扇動後,二話不說就像陣旋風似的又衝出去的碧景。

  望著她的背影,尹紅豆笑了,不是秀秀氣氣的掩嘴偷笑,而是毫不客氣的張嘴大笑,笑得一點淑女風範都沒了。

  「豆豆,你難道不知道碧景是阿溏的夢魔!」

  尹紅豆萬分同意的直點看頭,「她是所有的人的夢魔。」

  「你還跟她供出阿溏的行蹤?」將她重新摟回懷裡,風羿仍是捨不得加重語氣責備她。

  尹紅豆紅唇一噘,「你以為當你受傷時,他對我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不過分嗎?害我難過得哭了好幾個晚上,你知道嗎!」哼了聲,她的眼都得意的瞇了起來,「這會兒讓他嘗嘗什麼叫作置身於地獄的滋味。」她話中還夾帶著理所當然的無愧。

  「你這丫頭!」

  啼笑皆非的捏了下她的頰,見她洋洋得意嬌俏臉蛋,風羿忍不住又用展迎向她笑得上揚的唇。

  心裡卻隱隱約約的浮上個想法……

  看來他這「風羿」可得步步留心囉,別萬一一個不經心得罪了懷中的女人……不疾不徐的數落著他,「待會兒阿鞠伯如果一個不小心,大夥兒就可以看到一顆人球從大門滾到正廳前頭了。」聲音正經得沒有一絲笑意。

  「人球!」風羿訝然的側臉望了他一眼,眼裡充滿了不敢置信,「阿鞠伯!不會吧!」

  瞭然的望了他一眼,江井溏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你不相信!」

  不待風羿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只聽到前頭傳來大小不一的驚呼,他急忙調過視線尋去,正巧瞧見了阿鞠伯肥胖的身子往前撲去,肚圍上的那圈肥肉就這麼危顫顫的先墊近地面,然後再艱辛的承擔起整個身子的重量。

  「瞧見沒?」江井溏的聲音溢上了些笑意。

  根本沒有時間跟江井溏來個會心的一笑,風羿心慌的湊向前一把扶起正掙扎著要起身的老人。

  「阿鞠伯,你還好吧!」他關心的問。

  「沒事、沒事。」一雙胖手攀著風羿結實的臂膀站定了身子,阿鞠伯老臉微微一紅,硬就是裝出一臉的若無其事,「少爺,讓您操心了。」他心想著其實跌倒事小,反正常跌嘛,也就不以為意了,可最重要的是,讓少爺看到這麼丟臉的笑話這才是讓人心傷哪。

  「阿鞠伯,爹早已經知道我今兒個就會到家,你就別走得那麼急嘛。」風羿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檢查著他的手腳,「有沒有哪幾跌傷了!」上了年紀的人可是不禁跌的,要是引出了什麼麻煩的毛病那就不好了。

  「沒哪兒受傷,反正都跌習慣了。」阿鞠伯拍了拍自己的圓肚子,「還真多虧了這團肥油。」

  見阿鞠伯果真是沒什麼皺眉縮臉的表情,風羿這才放心且正大光明的將笑容給展現出來。

  見到週遭圍過來的一些家僕臉上都掛著忍俊不住的笑意,他這才能完全的體會到方才江井溏所提到的人球。

  雖然阿鞠伯實際上並沒有真的用滾的,但是肥嘟嘟的身材加上不怎麼「修長」的四肢,那模樣還真的像……人球!

  「怎麼,你相信了吧!」江井溏悄悄的在風羿邊丟下這麼一句話,然後又立刻故作正經的瞪著風阿鞠,「阿鞠伯,您今兒個的姿勢稍微偏了些,下一次若能將右臂再彎一些的話……」

  阿鞠伯老臉一扯,不以為意的微一弓身,還給了眾人一笑,「獻醜、獻醜,下一回我會盡量改正。」

  「還有下一回!阿鞠伯,你可別忘了你自個兒的年歲了,老這樣滾來滾去,哪天滾環了腦子那還得了?不贊同的橫了江井溏一眼,風羿沒好氣的接口,「況且,你甘心讓人家免費欣賞嗎?」

  他的用意一方面是想觀阿鞠伯性子別太急了,一方面也乘機教圍觀的這些人斷了他們的壞心眼。

  「這也對。」聞言,阿鞠伯倏地臉色一亮,「少爺沒提醒,我還沒有想到這一項呢,還是少爺聰明,下一次大伙可得多少賞賜我一些碎銀才是。」他面有得意的向圍觀的眾人宣佈。

  風羿當場傻了眼,「阿鞠伯,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他剛剛說免費欣賞只是在開玩笑順口胡謅的呀,怎麼……唉!

  「少爺,有錢好賺當然不能放過呀。」阿鞠伯一臉的煞有其事,「如果人看一次收五文錢的話,你覺得可以嗎?」

  瞧著阿鞠伯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洋溢著喜孜孜的樂祥,全心全意像是已經碎銀兜滿懷了,風羿不禁搖了搖頭,「阿鞠伯,你……」

  阿鞠伯這大把歲數可也不是白活的,望著風羿一臉的為難加不敢置信的驚訝樣,他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少爺,你是認為正文錢太貴了!」他低歎了聲,「可是老奴也是拚老命的在滾啦。」

  這是什麼跟什麼?不理會江井溏那副看好戲的嘴臉,風羿環視著週遭的家僕們,他們的眼光全都是一個樣,好像在盯著剛竄進陷阱裡挑戰老鼠般的盯視著他。

  「阿鞠伯,我的意思是,你年歲挺大的要當心點,不用這麼拚命哪。」他努力的解釋著自己方纔的好意,「以後慢慢走就好,別再用跑的啦。」這樣子就可以減少讓你變成人球滾動的風險啦!他在心裡補充一句。

  「慢慢走!」風阿鞠臉上的神色愈來愈茫然了,「少爺,你的意思是叫我別用跑的?」

  「對啦!」感謝老天爺,阿鞠伯終於瞭解他的意思了,風羿在心裡感謝上蒼,但他的神經放鬆不到一秒鐘,馬上又繃了起來。

  「可是,慢慢走的話我這一跌倒不就滾不起來了。」阿鞠伯多層皺紋的眼皮下的眼珠子睨視著風羿。

  「老天爺!」用力的翻著白眼,風羿悶不吭聲的伸手攫住了旁已經笑得拜著肚子直不起身來的直嚷井塘,踩著過重的步子走進大廳。

  「風羿,你還沒跟阿鞠伯講到底該收費多少呀。」江井溏還在那兒落井下石的看著嗓門直嚷嚷。

  「閉嘴。」忿忿的喝了句,風羿不小心讓自己的眼角瞄到了杵在身後的阿鞠伯,而且還十分明確的瞥見了阿鞠伯臉上的期盼,他不禁挫敗的重歎一聲。

  「喔,我的老天!」

  還沒見到爹娘,風羿已經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發暈了。

  恍惚著一顆心,風羿隨著父親風圳坤的腳步,悄聲緩步的走進房裡,兩雙寫滿了擔憂的眼神凝視著那躺在床上的人。

  「娘,孩兒回來了。」風羿在心中無聲的喊著,他不敢出聲吵醒母親。

  彷彿是心有靈犀似的,黃姝瑛突然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緊閉的眼,目光慢慢的對準風羿。

  「娘,孩兒回來了!」風羿這因可是確確實實的出了聲。

  「羿兒,你終於回來了。」

  有些激動、有些興奮,黃姝瑛柔弱無力的手自被中伸了出來。

  風羿見狀趕忙伸手將地扶住,「娘,您身體不適,別亂動。」

  「娘只是感染了風寒,躺個幾天就沒事了。」緊緊握著兒子的手,黃姝瑛的氣色似乎真是好上了許多。

  欣慰的看著兒子回來探視在妻子身上造成的影響力,眼底寫著寬心的風圳坤站在兒子身後插進了話。

  「你娘前些時候染上了風寒,身子骨就已經虛軟了,再加上你祖母傳給她的那枚綠指環竟然被偷,她一個急憂攻心之下,就這麼下不了床。」

  早在先前跟父親與江井溏的辟室密談中,風羿就已經知道府裡發生的士切事情了,只不過……

  「府裡雖然一向不曾出過什麼亂於,但戒備的工作也不曾稍懈,且幾個武師身手都不弱,也都挺忠心護主的,為什麼竟然連有人摸進府埋偷走東西都不知道,最讓人想不透的是,那天晚上竟然沒有半個人發現到異樣!」

  這是風家父子及江井溏三人心中百思不懈的問題。

  「唉,那綠指環可是在風家傳了不知多少代了,如果真找不回來,教我以後拿什麼臉去見風家的列祖列宗呢!」黃姝瑛不禁長長的歎一口氣,好好的一樣傳家珍寶竟是在她手堅弄丟的,她覺得不管怎麼說,自己都難辭其咎。

  「娘,您別擔這個心了,孩兒會查浦楚的。」風羿安撫著母親,然後在心中暗暗立誓絕對要將那個長錯腦子竟然敢犯到風家的偷兒給生存活剝了。

  瞧著兒子信誓旦旦的決心,黃姝瑛又是一陣長歎,「這都得怪我,為什麼晚上睡前要將它給解下來呢?」她停下來又歎了口氣,才繼續再說:「但是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個年頭了,每個晚上我都是將它擱在梳妝台那兒的,怎麼好端端的說不見就不見呢?」雖然還是很焦急綠指環的下落,但是兒子回來了,而且兒子查緝那盜賊的決心似乎很堅定,黃姝瑛很自然的鬆開了胸口的那口氣,腦兒也活了些。

  「對啊,說也奇怪,那份兒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起來,偏就只偷了你娘那個綠指環。」偷兒來訪後,風府裡經過一番清點,發現連半錠銀子都沒少,風圳坤有些自嘲地想著,不知道是不是銀兩太少了,那盜賊還看不上眼。

  「說不定那偷兒知道綠指環是娘的寶貝」。見母親神色逐漸轉好,風羿不由得又調侃著她,「誰教娘沒事總嚷著說那是風家的傳家寶,以後要傳給媳婦兒的,既然是寶物,那一定就很珍貴囉!」

  「當然,那枚指環的玉質可是最上乘的和闐玉喲。」

  贊同的點點頭,風羿不覺佩服起那份兒的眼光了,「難怪他只偷指環不偷別的東西!」他打小就知道娘那兒有個傳媳不傳子的綠指環,但倒是從來不曾見過,「這偷兒也還挺識貨的嘛,若真是尋不回的話,有個識貨的主人也總算是不愧對那枚綠指環了。」

  「這可不成,那綠指環的承傳是咱們風家斷不得的事兒,若真找不回來,以後我怎麼對你的媳婦兒交代呢?」黃姝瑛又開始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風羿笑了,千催萬念的,眼前這兩位自己又愛又尊敬的父母每回逮著機會就是囉唆這件事,現下寶物都還沒找回來,娘又開始替他急了。

  「既然娘如此心不安的話,那孩兒只好痛下一番決心,以免讓娘繼續愧疚下去。」

  一知半解的聽進兒子的話,風圳坤捺不住性子的問:「下什麼決心。」

  「那就是我以後只能流連花叢間,只看碰不得囉。」聳了聳肩,風羿一臉的無可奈何,「不過沒關係,孩兒是無所謂啦。」對於成親他是不急,但是兩位老人家催得太急時,他倒是不反對拿這個當借口跟他們打打太極拳。

  聽了兒子的話,風圳坤與妻子互望了眼,然後默契十足的長歎了口氣。

  這可比綠指環丟了更令他們頭痛哪!

  門上傳來幾聲響亮的敲門聲,風羿沒有費事走過去開門,反商將床上的小包袱給打理好後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因為他不用豬就知道門外站著的人是誰。

  「進來吧!」微揚著嗓子,風羿的臉上有著一些些的無可奈何。

  門被用力的推了開來,撞到門牆後又被彈了回去,「怎麼還賴在房間裡呢,不是要出發了嗎?」江井溏一臉興致盎然的跨步進來,一屁股就坐在風羿的對面,「是不是在等我?」

  看來江井溏這傢伙的意志堅定得讓人不得不讓步了。

  「阿溏,你真的要去?」

  「那當然。」有熱鬧瞧還不去湊合著瞧,那人生不是太無聊了嗎?「我怕你路上沒伴哪。」江進塘一臉的義薄雲天。

  你還真是顧慮到我沒伴哪?想乘機溜出去清閒幾天才是吧!「說得還真令人感動呢,怎麼,你捨得放下家裡的那些鋪子什麼的?尤其是……你的碧景妹妹呢?她怎麼肯放你獨自一人單飛?」風羿挪揄的眼神直瞅著江井溏。

  只見江井溏誇張至極的抖了下身子,滿臉驚駭,「拜託,她可不是我的。」

  「可人家對你是情有獨鍾得很哪,你若是沒有跟她通報一聲……」

  「不准跟她通風報信。」蠻橫的打斷他的話,江井溏一臉的痛苦。

  虧他一向常自誇天不怕地不怕,但只要一提起他這個刁蠻又任性的小表妹,他就一個頭兩個大,偏他父母又不知道哪根神經接錯線,竟然有意無意的常在眾人面前表示要將他們「送作堆」!

  送作堆!他江井溏又不是撿垃圾的,別人喜歡他就一定得接受?

  但是碧景的纏功又不是普通厲害,幾年下來,光聽到她的名字而已,他就已經嚇得渾身發抖,全身發著冷的奉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古老訓條。

  「我哪兒敢跟她多說一個字,我又不是不要命了。」話是這麼說,但風羿的臉上可是笑盈盈。

  「少來了,你還不是跟我一樣也怕那女人。」深深的長歎口氣,這事江井溏總是無法想透,「說也奇怪,表舅他們一家人全都正常得很哪,怎麼會生土個像碧景那麼特殊的怪胎!」

  說到這碧景,不是江井溏說話不留口德,實在是……她真的是自變成癡得讓大無法不退避三捨。

  自變加上任性,再加上滿滿的一廂情願,要人不怕她還真難。

  「你瞧,你多辛運哪,有個那麼『特殊』的小表妹鍾情於你,你也不要太拒大於千裡了。」風羿逮著機會就損他個幾句,否則就枉力他的最佳損友了。

  嘴角一撇,江井溏要笑不笑的瞪了他一眼,「謝啦,我把這機會讓給你吧。」

  「人家可是對我沒意思。」風羿輕輕鬆鬆的就將話給推了回去。

  江井溏做了個鬼臉,「算了,幹麼浪費時間在講那女人的事,我們還走不走!」他的神態有些迫不及待。

  「那麼急做什麼?怕給你的碧景表妹遮個正著?」

  「對啦、對啦,我們,決點走啦。」不耐煩的嘟噥著,江井溏率先掉頭走向門口,「我們第一站上哪兒?」

  他知通風羿這幾天忙得連人影都不見半個,鐵定是搜集什麼情報去了。

  姿態優雅的站起身,風羿一派悠閒的走向床鋪拎起了自己的小包袱,「深滬」。

  江井溏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瞪著他,「為什麼選擇深滬?」

  眼珠子轉了幾圈,風羿胸有成竹的說:「因為那兒這幾個月來好像也鬧了幾次賊,我們先從那兒下手找起?」

  其實,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理由,但是當他知悉這件事時,總覺得胸口有一抹想要前往一探究竟的衝動,而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梗在那兒久久不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3

第二章

  「那個身影的腳程實在是很快速。」一個長著滿臉鬍鬚的彪形太漢扯著大嗓門,說得就像是他有親眼看見似的傳神,臉上還是一副佩服不已的樣子,「聽說這個夜盜雖然體形不怎麼壯碩,但是輕功倒是上上之乘,上回連名震咱們沿海幾省的大捕快何健也敗在他的腳下,只能巴巴的望著這個身手了得的夜盜揚長而去。」

  週遭頓時揚起了幾聲高低不一的讚歎。

  「對呀,聽說這個夜盜雖然是個賊,但倒挺盜亦有道的,令人欽佩,他下手從不傷人,只是純粹為財而已。」旁人出聲補充,「而且專挑那些家堅不缺銀兩的大戶人家下手。」

  「是呀,反正那些大戶也實在是銀兩太多了。」另一個無聊漢插了句話進來,話中的含意說有多酸就有多酸。

  「對啊,對啊,橫豎那些人家不缺這些銀兩。」

  同桌的幾個人一起哄,話題就愈聊愈熱中了。

  「上回不是還聽說這夜盜碰巧在城東那戶張員外家下手時,被張員外聘請的護院武師發現了?」

  聞言,幾聲囈語細瑣的響了起來。

  「被發現了?」有個急性子的聽眾捺不住說話者慢吞吞的語調,不耐的催促著他,「那結果呢?有被捉著了?」

  「沒呢,那夜盜身手可矯健得很哪,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捉著了。」

  「難不成又讓他跑了?」眾人無不瞪大了眼,幾雙眼睛全都望向那個消息來源的大餅臉上。

  隔桌的幾個人服光也不住的飄向那大餅臉的方向,除了風羿還是一副悠閒的低頭夾了塊肉進嘴,好像事不關己般漠然的品著人口的好酒外,其餘的人可全都豎起了長長的耳朵聽著這些最近消息,有幾個更是好奇的停下了手中的進食動作,其中當然包括了最喜歡「熱鬧」的江井溏。

  只不過他的耳朵雖然也忙著接收大餅臉一臉得意散佈的消息,但手中的筷子可沒少夾過哪一盤菜,而且靈活又精銳的眼眸往風羿臉上飄了好幾趟。

  大夥兒的好奇可是其來有由,不是閒著發慌聽聽而已。

  只因這個夜盜實在是身手太高超了,而且說壞又不見他真的做了什麼壞事,只除了竊取他人的財物外,倒也沒聽說他做了些什麼天理不容的事,逢到了被人堵上時,也只是隨手點了對方的睡穴,從不傷人,有口更是湊巧的碰上下他下手的那戶人家的主子痼疾發作,他不但適時先施以急救,而且還很好心的施計請了個人夫救了那個上了年紀的員外一條老命。

  可是不論所有黑道白道上的人日查夜查的忙昏了頭,誰都沒個底知道,這個神秘的夜盜究竟是何許人也!

  瞧著店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來聽自己講話,那大餅臉可得意了,只間歇的用他那雙綠豆眼多瞄了似乎對大伙的話題不怎麼感興趣的風羿。

  「那可不,十幾個身手不凡的彪形大漢哪,竟然都擋不住個體型小上他們很多的神秘夜盜。」

  納悶的咦了聲,有道聲音在隔了張桌的那一方響起,「難道從來都沒有人瞧清楚這夜盜長得是圓是扁?」

  又是不約而同的幾通附和聲響起。

  「就是因為他的身手一流,輕功又了得,最重要的是,這個夜盜總是掛著一具暗沉綠底的軟皮面具,讓人瞧不清楚他是啥模樣,偏他身手又實在是太了不起了,見到他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像陣風似的在眼前一晃就過了。」大餅臉說得好像大夥兒口中的夜盜是他師父的驕傲。

  「聽你老兄這麼一說,那他不就像陣風似的來無影去無蹤!」有人對大餅臉的話很不以為然了。

  竟然有人敢不相信他的話,大餅臉有些不高興了,「豈止,那傢伙簡直就已經快比一陣風了,你沒聽過一個最新的傳聞嗎?」

  「什麼傳聞?」

  「現在人人都稱那個夜盜是一陣風啊。」

  「夜盜一陣風?」眾人口同聲的叫了出聲,讓在隔桌慢條斯理嘗著食物的風羿給聽得清楚。

  夜盜一陣風?

  「你覺得你娘的……失竊有沒有可能跟這個夜盜一陣風有關連?」江井溏的炯亮黑眸機靈的在問著風羿。

  回了他一個不予置評的聳肩,風羿沒吭聲,逕自夾起了一塊肉丟進嘴裡。

  嘴裡細緩的咀嚼著肉片,他在心裡琢磨著隔桌食客的話題,及那個名號,一雙濃黑的劍眉隨著腦海裡浮起的問號而揚了起來。

  娘的寶貝是不是就這個夜盜一陣風盜去了的?

  「豆豆、豆豆,你又跑到哪兒去了?」

  蒼老虛弱的聲音才剛從內屋細細弱弱的傳出來,手中拖著一頭野豬,嘴裡輕輕的微喘著氣的尹紅豆便耳聰敏慧的聽見了,她趕緊扔下了那頭癱死的野豬,快步的衝進屋子裡。

  反正它橫豎也已經永遠沒機會邁開四肢逃逸,她可是安心得很,現在當然是剛醒過來的爺比較重要。

  一衝進內屋,她衝著已經自個兒斜起身來的尹政舯咧開了小嘴。

  「爺,您今兒個比較早醒過來噢,而且精神看起來也好多了,是不是知道咱們晚上有人餐吃?」尹紅豆精靈又慧黠的眸珠轉了轉,唇畔掩不住地得意笑意意,「爺,猜猜我剛剛在林子裡獵到了什麼?」

  老人雙輕順了順孫女的柔繃烏絲,尹政舯寵愛的回了她一笑,「你這丫頭又跑到林子裡了?」沙啞無力的聲音裡有著憂心。

  林子又密,偏懸崖斷壁之類的天然危障又挺多的,豆豆畢竟是個小姑娘家,在林中東竄西跑的,怎麼讓人放得下心呢。

  尹紅豆眼底的傷懷快得讓尹政舯捕捉不及,

  她眨了眨眼,又是一臉的恬靜自在神色,「家裡的儲糧都吃完啦,趁著那些動物都在外頭閒晃,當然該去捕些藏貨囉。」她嘻嘻笑著,將撫在自個兒發上的大手握在手中,還略帶撒嬌的不住搖晃著它,「爺,您快點猜嘛。」

  望著孫女兒嬌憨的可愛姿采,那未施脂粉的小臉蛋因為奔跑及興奮而染上的嫩紅,一雙晶亮的星眸眨也不眨的直盯著火瞧,唇畔還浮著誘人疼寵的笑靨,尹政舯笑一聲,很合作的隨便說了一句,「是不是又獵到一頭大野豬啊!」

  尹紅豆微微一愣,不由得嘟起了嘴,腳下一個輕跺,「爺,您最討厭了,每次隨便一猜都給您猜中,害人家都不能享受一下勝利的感覺。」埋怨著床上的老人,她一扭身又跑了出去,「算啦,這次我還是原諒您了,我去弄個新鮮的肉粥給您嘗嘗。」說完,她像個點燃的小火箭似的,一溜煙就衝去那只野豬的身邊。

  「真是個傻丫頭,也不想想,她哪口不是獵到野豬時才會高興成那樣?」尹政舯輕歎地搖搖頭。

  夜幕輕悄悄的罩住白日,將怡人的月光輕柔的灑在寂靜的大地上。

  輕輕的將爺爺身上滑落的被子拉上來,尹紅豆心疼的凝神著床上的老人。

  「爺的身子愈來愈差了。」長吁的輕歎了聲,尹紅豆的眼光更顯哀愴。

  「豆豆,怎麼還不去睡覺呢?」尹政舯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蒼老的嗓子猛一揚起,倒是微嚇了懷忡的尹紅豆,「發什麼呆?」

  「哦。」輕應了聲,尹紅豆再一次順了順被子,「爺,我正要回房睡。」

  「早些睡吧,你明兒個不是長進城裡賣那些皮貨?」尹政舯的眼神微黯了些,「孩子,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為了他這把已如風中殘燭般不堪的老骨頭,連累他這小孫女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教他情何以堪。

  「爺,你又在鬼扯什麼了,下回再這麼說的話,我就不理你哆!」微跺了跺腳,尹紅豆將衝出眼眶的淚水給擠回去,臉上強掛著一抹笑,「我回房了。」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衝進自己的房間。

  但縱便是心傷,她還是輕緩的將門扇給帶上,怕太大的聲響會讓爺爺的情緒沉得更緊,怔著一張素顏,她慢慢的踱向緊罪若窗台的梳鏡台,雙手撐在其上,愣愣的望著銅鏡裡的自己。

  方纔在爺爺房中強裝出來的嬌憨抑神色已不復見,而今心中的愁緒已浮顯於那雙麗眸中,「如果爺知道我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去做壞事,他不知道會有多傷心!」紅豆喃喃自語的對鏡中人說著,她迷惘的搖了搖頭,「可是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她問著鏡中的自己,「我這麼做是不得已的。」

  另一個自己不回答她的話,只是眼神更加的哀戚。

  輕歎了聲,她放棄與鏡中的自己交談,輕坐在拉開的椅上,微俯下頭,緊蹙著秀眉,沮喪的望著擰在手中的繡花巾裡所剩無幾的幾兩碎銀,清澈慧黠的眼底佈滿了無盡的愁緒與憂忡。

  「唉,上回不該心軟的只有拿幾錠銀就放他們一馬的。」她無法不在心中責罵著自己那次不怎麼聰明的決定,「好啦,只因為自己一時的心軟,眼下還不是照樣得再出去『化緣』!」

  明知道拿多也是偷、拿少也是偷,一樣是要受到良心的譴責,為何日回都還會在下手時感到猶豫呢?

  鬱悶不展的將手中的碎銀放回抽屜裡,尹紅豆下意識的拉開另一個抽屜,將裡頭擱著的惟一一個物品拿了出來。

  那是個體積不大,但手工精細色彩柔紅的小錦盒。

  輕撫著盤身,尹紅豆向來清澈有神的雙眸漸漸的迷膝了起來,表情癡怔的任思緒回到不過世的爹爹將這錦盒交到她手中的情景。

  這雕繪精緻的錦盒是她在幼年時爹爹送她的禮物,也是爹爹送她的惟一一份禮物了,因為在送了這錦盒給她的幾天後,爹爹就因為積勞成疾而過世了,去跟剛生下她就上了天堂的娘相聚。

  留下了她跟爺爺兩人相依為命的依附著彼此生活。

  「爹爹,不知道你是否已經跟娘聚在一塊兒了?」無聲的啟開唇瓣呢噥自語,紅豆眼眸一眨,露珠般的淚滴幽幽的滾了下來,「女兒好想、好想你呵,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念女兒?」

  忽然自鄰居傳起了幾聲輕咳,她削瘦的身子忽地震動下,「爺他老人家一定也很想你的,你在天堂可得保佑爺的病能夠快些好起來,尤其最重要的是……別那麼快就將爺帶去跟你及娘相聚呵,那樣女兒真的變成了孤苦伶i的一個人了。」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尹紅豆沒有發覺有個瘦瘦佝僂的身影停在門邊良久,那悵然無語的身影才輕悄無聲卻腳步黯然沉緩的移開。

  夜的簾幕拉得更黑更沉了。

  不知打哪兒山林深處傳來的夜狼長哮將失神的紅豆驚醒,她搖了搖頭,用力的將心頭那股傷懷搖散,深長的吸了一口氣,抿緊唇,很努力的讓自己重新打起精神來,逐漸瑩亮的眸子重新盯起那錦盒來了,伸手將盒蓋打開,一見那纏著紅線的綠指環,她不由得突然心情為之一震。

  也不知迫她當時是著了什麼魔?幾個月前打探到泉州有個不知「財不露白「這個道埋的暴發大戶四處散財,她左思右想了一番後。決定這個機會不能不把握,難得的撈過界跑到鄰縣尋到那只「大肥羊」,不怎麼費吹灰之力她就尋著了「羊窟」裡的金庫,豐收的晶亮銀兩撐得她口袋飽滿,心情愉悅地走著走著腳下居然差點跳起舞來了。

  踏著皎潔醉人的明亮夜色,她一路打道回府時,經過一處牆門,高聳堅固,而門扇兩側的那網片碩大的牆柱雕給精緻得讓人打外頭瞧著就覺此處氣派雄偉,讓人忍不住想進入一窺究竟。

  而她也老實不客氣的躍身而起,輕悄無志的竄上了結實的屋頂,裡頭的情景也著實址她吃了一驚。

  雖然三三兩兩的護院武師在他們執動交會時會互相熟念的打趣著,但是,單自那幾雙利眸中閃爍的精光,就可以知道高度的驚覺心仍保持在他們的及腦子裡,縱使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是那麼的輕鬆。

  這座宅院的主人肯定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若非她自小就將爺爺教授的輕功雲移九式歲履完全融會貫通,想要瞞混過這幾個盡忠職守的武師以也絕非易串。

  這些觀察的心得讓她更加好奇起來了,蓮步輕移的來到一處幽靜的偏院時,她的目光被一扇虛掩的窗台給吸引了。

  這間房的窗欞並非像一股人家所用的紙窗,而是用上等的檜木架成無數細格的窗欞,而窗欞的另一則掛著淡藍色彩的綢緞,窗欞上端的綢緩用著一條細布攔綁住,細布下的綢緞是鬆軟自然的任它們披洩掩住窗欞。

  哇!她不由自主的張著大口,欣賞又羨慕的盯著這難得一見的窗台景色,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道是什麼氣度高雅的人住裡頭?她好奇的暗忖著。

  提著氣翻身溜進了房裡,房裡安靜無聲得讓人連踩著步都小心翼翼得很,只見那有著薄紗帳披掩的床上躺了個人,尹紅豆全身暗暗充滿著警戒地靠近些,借若月光的照耀,她清楚的瞧著那張臉。

  那是個雖然年華已然老去,但風韻猶存的老婦人,而她仍正沉眠在好夢中般的神色祥和。

  「這夫人看來好慈樣呵。」細細的端詳著,她不由得的想,「不知道娘是否也是這麼慈祥可親?」

  想到自己已經出來大半夜了,如果爺突然找起她來的話……「待會兒得加快腳步了。」

  然而她欲轉身離去時,眼眸卻悚然為梳妝鏡前的一發光體吸引,「老天爺,這指環的色彩綠得真美。」她無法不讚歎。

  她這輩子雖然從來不曾擁有過半項貴重的金銀珠寶或是姑娘們喜愛的珠花首飾,但是因為生活的壓力而進出那麼多戶的有錢人家,她曾瞧見過的貴重物品也不在少數,比眼前這綠指環還要珍貴上百倍的珍玩福物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但是,她就像是著了魔似的,忍不住地將它拿了起來在眼前端詳半晌,而且是愈看愈愛不釋手的無法就這麼將它放回桌上,然後轉身離去。

  就像著魔似的,這綠指環竟然深深的牽引著也的視線、她的心。

  於是,一向作案只拿些銀兩的她終於打破了自行竊以來所堅持的原則與警戒,她迅速的將那綠指環給小心的揣進懷裡窩著。

  這戶人家似乎家底豐厚,應該不會在意這個綠指環吧?

  這一切的一廂情願只因為在觸目的那一剎那,那個綠指環就這麼突然且深切的牽動著她的心,讓她有著不顧一切想據為己有的衝動。

  想到這,她的腦子又浮上已經想過不知道幾萬回的愧疚,「那位夫人不知道會不會原諒像我這麼自私的人?」可是愧疚歸愧疚,她竟然不曾後悔過。

  「我的心是不是開始變壞了?」落寞的垂下眼瞼,她有一股想哭的衝動,「竟然一點兒想將綠指環歸還的意念都沒有!」

  聽到隔壁房裡著有似無的傳來一聲輕歎,尹紅豆心頭一緊,不自覺地用纖細的手指將那綠指環緊緊的環扣住。

  別再遲疑了,雖然爺爺沒有吭半聲氣,但她看得出來,爺爺今兒個一早就又慘白著一張強壓住痛意的臉,縱使是痛苦難耐,但他怎麼也不肯讓呻吟聲逸出唇縫,儘是自個兒在那忍著病痛。

  但卻是讓她更是心疼萬分。

  最後一帖藥在昨兒個就已經煎了,而手中的碎銀也所剩無幾,食物好解決,但是請大夫的費用……尹紅豆抿緊了跟臉龐同色的白唇,眼中的堅定神色更是晶亮。

  為了爺爺,別說是再作案一百次,就算是殺人放火的勾當,她也是絕絕對對的義無反顧!

  夜色更沉了,沉得連小蟲兒都已經各自回窩許久,但風羿卻怎麼也無法入眠,倚欄望著星空,他有些灰心的想著該不該轉移地方盯梢了。

  這幾個夜裡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更遑論是那個什麼夜盜一陣風了。

  「怎麼這幾天夜裡淨望著天全作傻子?難不成這夜色真是嬌柔迷人得勾走了你的魂?」啜了口酒,不肯回房睡覺而且硬就是要賴在風羿房裡的江井溏,眼神疏懶的投向他的側臉,「還是深滬這個地方的月亮特別的亮?」隨著話盡,他仰著將杯子裡香淳味濃的美酒一飲而盡。

  風羿歎了好長、好長的一口氣,「「都已經那麼多天了,還找不出半點頭緒,真是教人心部煩了。」又輕吁了聲,他腦子裡盤算著,若明天還是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就只得離開這兒,然就在這時,有個黑影自不遠的屋頂跳躍離去、他的心頭猛地一緊。

  行蹤詭異的夜行人……

  老天見憐,這傢伙會不會就是那人人口中所傳的夜盜一陣風?

  「怎麼啦?」瞧見他身子微僵,江井溏原本疏懶的神色一斂,「是不是有什麼異狀?」說著,他那壯朗的身子也坐正了。

  「不知道。」風羿雙眸緊盯著那個黑影往城郊的方向而去,看那矯健的身影?不加思索地,他也提起氣從窗口跳了出去,「阿溏,我出去探探!」他緊迫在那黑衣人身後而去。

  江井溏二話不說的也跟了上來,「嘿,這傢伙的輕功挺不賴的嘛!」他不由自主的輕讚著。

  兩人靜靜的追著那個黑衣人有一段距離了,雖然前頭的獵物仍毫無知覺的輕鬆漫步著躍向歸途,但聽到江井溏的輕贊,風羿亦不禁佩服的輕歎一聲,他跟阿溏的輕功一向都不弱,但是顯見的是對方的輕功不在他倆之下。

  「對呀,這還不是他在使出全力,如果在全力以赴的情形下……「他若有所思的拋了個眼色給江井溏。

  「豈不就像陣風?」兩人不約而同的自唇中逸出無聲的話語,興奮的光芒在眼中炫得更亮。

  像陣風的黑衣人?他們的腳步跟得更緊。

  懷裡揣重量不輕的銀子,尹紅豆悠閒自在的在深滬城裡的屋頂上躍來騰去的往回家的路上奔著。

  「太順利了,真沒想到王貴利這死胖子家埋竟然藏著這麼一屋子的金銀財寶,還虧他平日省成那般模樣,對下人又是苛刻得教人瞧了就會生氣,作人壞成這樣,害我這次下手時倒是一點愧疚的感覺都沒有。」

  快速的佔點了下腳下結實的屋頂,在跳躍之際,她腦海忽然思及那只被她偷過來的綠指環,下意識的便望向泉州的方向,「不知道那位看來慈祥的夫人不見了指環會不會很難過?隔了那麼久,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諒我的自私?」心裡暗忖著,眼角卻發現了身後的異狀,那兩道在不遠處的身影,她腳下一個細小的踉蹌,差一點就跌了下去。

  不好了,她被跟蹤了!

  一顆小腦袋連回都不敢回一下,只那麼短短的時間裡,尹紅豆緊張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對方是什麼時候開始跟上她的?她竟然一點感應都沒有?而且看來他的輕功似乎不在她之下!

  驚慌莫名的吞了口口水,尹紅豆不假思索地加快了逃竄的腳步,試圖拉長雙方之間的距離。

  望著前頭的人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腳下一個顛躓便突然加快腳步逃逸,明知道追趕起來會挺辛苦,但風羿還是拚了命的緊跟著對方,而江井溏早就默契十足的也加快了腳下的功夫。

  「哇,真的像陣風一樣飛速。」江井溏忍不住地輕呼出聲。

  「這傢伙的輕功果然行。」毫不放鬆的盯著前方的黑影,風羿的腦子也忙碌的轉個不停,只是觀察愈多,他腦海中的疑惑也愈濃。

  這個傢伙的頭髮真是長,雖然是高高的束在腦後,但是垂下來的青絲在潔淨月色中顯得烏亮又飄逸,而且那飛騰跳躍的動作俐落又不失優雅,背影娟秀得像個姑娘家般的……窈窕、秀氣?

  風羿腦門倏地錯愕不已,遠遠的尾隨著那陣風的身影,觀察著他的動作,愈看就愈覺得……突然有個逐漸成形的想法在他心上浮了上來。

  難不成一陣風是……天哪,這怎麼可能呢?

  追著那陣風似的身影來到一處濃密深邃且不見光影的林子邊時,江井溏機警的停住了步子,而且飛快的旋身將想跟進林子裡的風羿給扯了回來。

  「風羿,提防有詐。」他警戒的眼神不住的巡視著前端的方向。

  「真該死!」風羿懊惱的停下了追趕的動作,不悅的瞪著林子深處,似乎這樣就能將整片樹林瞪出一條光明大道來。

  「別冒險,咱們可以天一亮再來探探。」江井溏安撫著好友,但他心裡也有些不甘心,他也是皺緊眉峰、眼神陰暗,就像風羿一樣。

  這傢伙還真是像摸不著,追不上的迅風!風羿在心裡有些不服的嘟噥著,原先他還挺有把握起碼能跟他「並駕齊驅」呢,但怎麼就只那麼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他就閃走了,他跟江井溏的這兩雙利眼連瞧也沒瞧見他究竟是怎麼逃脫的。

  尤其是眼前這個林子在夜裡看來格外的叢密與詭異,他能藏到哪兒妮?

  高瘦的身軀杵在林邊半晌,風羿皺著濃眉望向黝黑森漆的林子裡,腦子裡反反覆得的思索著這個無解的問題無數目。

  「這林子裡似乎可以讓我們找到答案。」低喃自語著,風羿的眼神拋向而有同感的江井溏,「你覺得呢!」

  「你是說夜盜一陣風可能就藏身在這片林子裡?」江井溏的聲音裡沒有太多的反對。

  風羿聳聳肩。

  那個人顯然對這片林子瞭若指掌,所以就算是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暗夜裡,他仍敢單身直闖進去。

  這只有一個解釋,方纔那個人若不是夜盜一陣風,鐵定也非什麼「善類」,否則,他為什麼一見有人跟蹤就逃得那麼快。

  心虛?

  若有所思的再望了眼林子深處的方向,風羿突然舒了口氣的輕笑出聲。

  看來明天開始,他得將監視的範圍定在這片林子週遭了,而且他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正確的第一步。

  驚惶失措的逃進林子裡,尹紅豆竄上上白日常爬到頂端的一棵大樹,極目望向林邊的那兩個男人。

  他們是怎麼盯上她的?什麼時候?跟了多久?還有,最重要的是……看出什麼破綻沒?

  忐忑不安的遠遠望著像根柱子杵在那兒的人影,尹紅豆很努力的想看看他們在做什麼,但因為月娘娘很不合作的躲在他們身後,兩個人的正面都浸淫在漆黑的暗幕下,除了看出兩個人長得都很高,而且兩人面向著林子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外,她看不出半絲所以然來。

  連對方的長相也瞧不見!

  好不容易見他們終於移動腳步離開了,她提著氣又挨了半晌後,確定沒見那兩人去後又返,她這才想也不想的自胸口吐出一口長長的大氣,待緊繃的心情松舒了後才縱身飛躍下樹幹,踏著如釋重負的輕快步子走向位於林子另一頭的家,很突然地,她又頓然停住了腳。

  「老天爺,我怎麼那麼沒長腦子呢?」她慢一拍的想到一件讓她腦子一僵,渾身發涼的恐怖事情,「他剛剛怎麼蠢得往家裡的方向逃呢?」完蛋了,這下子認定是完蛋了。

  「該不該再帶看爺離開這裡避避?」她暗忖著,「他們會不會聰明的循線找上門來!」

  一想到自己的失策,輕決援涉開始顯得沉重又滯礙,愈近家門心愈不安。

  像是心靈相擊,屋子裡的暈黃油燈被燃了起來,屋裡一側有些佝僂的身影托著那盞突現的燈火慢吞吞的問進廳裡,忽明忽暗的細小油光將那身影拉長得倒映在一邊的泥牆上,也流洩了些竄向大門外頭。

  「豆豆,是你嗎?」伴隨著這幾個字是一連串的重咳聲。

  微僵著一雙小手撫上了懷中的銀兩數秒,輕歎一聲,尹紅豆讓沉重的愁緒隱下自己年輕妍麗的臉孔,也將方纔驀然在腦海中浮起的念頭撇在一邊,以爺爺現在的體力而言禁不起大勞累的移動,無論如何,當下之急是先醫好爺爺的病,若真是那麼不辛被人給尋到家裡來了……也只好見招拆招了!

  「外頭是誰?」蒼老的聲音又在屋子裡響了起來,「豆豆,是你嗎?」

  將繫在腰間的幾帖草藥拿在手上,她讓甜笑堆上了自己的臉蛋這才大步的跨進門內。

  「爺,是我抓藥回來了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3

第三章

      輕輕的拭去額上的細汗,風羿謹慎的站在離木屋不遠的地方打理著他們今天所尋到的第四間木屋。

  沒有親自進林子裡搜尋,他們還真不敢相信只隔著前方那處濃密的樹林的距離而已,一越過那處林子,眼前所見不覺讓人視野為之一亮。

  樹林後端竟然別有洞天的散落著大小不一旦翠綠寬廣的平地。

  他跟江井溏兩個人找了一上午,腦子裡的讚歎愈加佩服,這些隱在林後各處的木屋就這麼巧妙的互相隔了一段距離,說近是不怎麼近,但若有些什麼事情又可迅速的互相支援。

  「真是適合隱居的好地方。」不自覺地,風羿將腦子裡的想法自唇中流洩出來,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而江井溏也只是心有慼慼焉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這間木屋跟其餘那些隱落在林子裡的木屋幾乎建得大同小異,外型沒什麼兩樣,只除了……這間木屋似乎看來整潔多了!

  而且,沿著木屋東側的屋壁竟然種了好些顏色亮麗的花兒,三、兩株盛開的花朵兒仰迎著驕驕陽的照拂,不時搖曳生姿的擺動若軀幹,招惹那些聞香而來的粉蝶兒,並不像另幾間木屋只隨便的種些什麼玉米或足果菜之類的雜糧,屋後還有一小塊地種著綠綠的草啊什麼的植物。

  「哇,這地方還真有點像人間仙境似的。」江井溏小聲的驚歎著,怕一個不小心的發出高揚的舌調,會打破了這幕如幻似真的景象,「只差沒有瓢起更濃的輕霧,要不,那味道更棒了。」

  風羿沒有說話,他只是驚異的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那往外推開的木窗內是不是有白色的布影隨風掀動?

  粉綠色的碎花窗簾?

  不假思索的跨前一步,風羿又發覺到另一項新奇的甲物,隔了這麼一小段距離、他還能聽到陣陣悅人心神的清脆聲響傳進耳裡,循著聲音望去,有扇窗前垂掛著主人巧思用竹節綴串成的精緻風鈴,那騰空飛躍的竹節被自林子深處吹拂而出的薰風挑逗撥弄,正迎風搖擺得發出清脆誘人的聲響。

  在這個沉寂無語的午後山林中,讓人倍感清幽與舒坦。

  這是隱士的居所?是仙人的住處?若有所思的踱近屋子,風羿的眼光又抓到了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焦點。

  自屋子裡走出來的那個身影……眼底閃過一抹驚悟,風羿很快的再一次打量著那個似曾相識的體態,神線便鎖在那張臉孔移不開。

  沒想到山林深幽之處果然是藏有稀世珍寶之所。

  「喂,你們要做什麼?」這個嬌叱很不客氣的衝著他們而來。

  真是個傾城傾國的絕美之姿。

  尹紅豆晶瑩亮閃的一雙明眸漾若不易察覺的警戒瞪著他們,線條優美的菱形唇片緊緊的抿成一線,縱使淡淡的兩道娥眉已經攏得很近,卻仍掩不住她那婀雅的柔采,只是一張素白的臉龐繃得死緊,緊蹙的眉峰明確的告知了對方主人心中的不悅。

  那對聰敏而黑白分明的眼珠於骨碌碌的轉了好幾回,若非她神情實在是寫滿不「生人勿近」的無言警示,風羿實在是很想踱得更近些,好好地端詳眼前這張絕美動人的臉蛋,但是……

  江井溏輕輕的咳了聲,看著風羿為之一凜的身子僵了一僵後,不禁輕笑一聲,「登徒子。」他的眼睛在嘲笑好友。

  暗遞了個微帶陶然的笑容給江井溏,不理會他促狹的賊笑,風羿的視線又迅速的移回邢張俏臉上。

  在這段無言的眼波交流之際,風羿目不轉睛的凝神還是讓那張俏臉蛋很不自在的微紅了些,而且……微一咬牙,她又語氣不善的開了口——

  「喂,你們到底跑到這兒想來做什麼?」那誘人的唇片報得更緊了。

  細心的風羿精利的眸光捕捉到那道快迎閃過她眼底的緊張。

  緊張?眸中逐漸佔滿了寬心的笑意,風羿很快的拉過一旁想開口的江井溏,朝著表情不悅的女子欠了欠身。

  「姑娘,請別誤會,我跟友人只足迷了路,不小心誤闖到府上,瞧著這佈置優雅的木屋,不知不覺的就走得近了些,請姑娘見諒!」他暗暗地微一使力,用手肘狠狠的捶了一臉詭異神色的江井溏,

  「我們這就離開。」

  「離開?」江井溏輕驚呼一聲。

  不理會江井溏的異樣眼神,風羿用力的將他一推,在她驚異又錯愕的注視下,他神態自若的強攜著江井溏離去。

  「風羿,這姑娘該不會就是……」江井溏小聲近乎無聲的低喃著,他還沉在這意外的衝擊浪潮裡。

  「閉嘴。」風羿橫了他一眼,「你別打草驚蛇。」

  乖乘的不再開口,江井溏任由風羿舉止曖昧的握住手臂,就這麼聽話又簡單的被他拉向來時的方向。

  尹紅豆雙手定定的叉在腰際,眼神暗互換,「這兩個男人有問題。」早在屋裡瞧見他們兩個人時,腦海裡就浮現的想法,此刻更加顯著,一他們會不是就是昨天晚上那兩個追她的人?」

  心裡五味雜陳的瞪著兩個背影,就在尹紅豆抬腳決定暗地裡跟著去摸摸那兩人的底時,風羿就這麼突然的又回過頭來,眼神炯然的凝神著她數抄、就在她胸口一緊,僵在當場不知所以之際,他卻很頑皮的對她眨了眨眼……

  頓時,尹紅豆愣住了,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林子裡好半天,天邊飛翔掠過的大鷹突然狂嘯一聲,她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眼前哪還有半個鬼影子!

  「該死的男人,竟然敢便法蠱惑我、讓我失神。」尹紅豆狠狠的跺了跺腳、不理會心中都道自嘲的澀意。

  「下次再讓我碰見他,我一定好好的賞他一頓苦頭吃。」

  大鷹此時又莫名其妙的尖嘯一聲,似乎在嘲諷著她的……言不由衷。

  才剛走出那片林子,風羿就在昨晚停留的地方停下了腳,然後旋身面向那片樹林。

  在陽光的照耀下,林子已不復見夜裡的陰森,徐徐輕拂臉龐的和風伴著此起彼落的蟲鳴鳥叫誘人心曠神怡,風羿沒來得及放開握在江井溏臂上的大手,便情不自禁的閉上的眼,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風羿,我看那個姑娘人成就是昨兒個的黑衣人。」毫不生氣的自風羿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江井溏很肯定的發表著自己的心得。

  風羿並沒有立刻附和他的話,仍閉右眼,兀自沉思了好一會兒後才睜開眼望著他,一臉的若有所思,「阿溏,幫我一個忙。」

  江井溏的心思是雪亮的,見風羿臉上難得正經的神情,他已經明白他的想法,「你要我去打聽那小姑娘的事?」他直接指出風羿的請求。

  「你想知道什麼?」江井溏問。

  「一切!」風羿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果斷與直截了當。

  「一切?江井請好笑的瞪了風羿一眼,「你是指她的家世什麼的,還是想發掘她跟那夜盜一陣風到底有什麼牽連?」他問得也很直接。

  「你說呢?」

  定定的瞪著風羿那張風采不俗的俊臉上浮起的沉思,江井塔桀驁不馴的臉上漸漸浮上新生的領悟,「在我忙著刨那小姑娘的底時,你該不會是想去打擾人家的清閒日子吧?」

  風羿剛毅有唇邊浮起了一抹笑,「打擾她的清閒日子?那當然不會步。」他毫不退縮的回視著江井溏,一雙黑邃得深不可測的利眸閃著萬意深遠且耐人尋味的光彩,「我才不做這種敗興的事。」

  「那你想於麼?」江井溏有些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了。

  「只是想加入她清閒恣意的生活罷了。」

  這個答案可是江井溏始料未及的,聽見風羿意有所指的話,他快起了那張出塵絕俗的麗顏,那明眸的熒熒流盼……

  他開始有些弄懂風羿的心了。

  一見到洞開的大門,尹紅豆驚惶得連手中的獵物都忘了扔到一旁,下意識裡緊緊地拎著那兩隻竹雞,跌跌撞撞的衝回家

  不要是爺爺出了什麼事,千萬、千萬不要是爺爺,老天爺,別是爺……

  「爺,爺。」眼睛還未能完全適應室內陡然昏黑許多的光線,她就已經心焦如焚的在屋子裡奔走著,一聲一聲迭起呼喊,「你怎麼啦?爺……」

  她慌亂的眼睛還沒有找到爺爺,但她居然看見了那張臉,「你在這裡於什麼!」想也不想地,她衝著那張笑臉就吼了起來,「給我滾出去。」這個有著怪力亂神、蠱惑人心的力量的傢伙怎麼會在家裡呢?

  而且他還真不是普通的討人厭,沒事衝著地笑得那麼討人喜歡幹什麼,她剛剛是很不客氣的吼他耶,他怎麼還能笑得那麼燦爛?

  「豆豆,怎麼那麼無禮呢。」吞了口口水,尹政舯語帶責備的數落著孫女,「這位是風公子。」

  爺沒事,感謝老天爺!長長的吐了口氣,尹紅豆這才注意到爺爺竟然是坐在大廳,那個傢伙就坐在爺爺的身側,瞧兩人的神情,似乎是聊得挺起勁的。

  「瘋公子?」冷嗤一聲,她眼神不屑的睨著闖入者,「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瘋公子。」連被人家吼都還能笑得那麼快樂,不是瘋子才怪,「你為什麼又跑來這裡?該不會又迷路了吧?」她壓根就不相倍他昨天所說的借口。

  這個瘋公子鐵定的是別有用心!她在心裡警戒著。

  「豆豆。」輕喝一聲,尹政舯滿臉的不贊同。

  「爺,沒有關係。」風羿瞧見她在聽見自己跟她一樣你呼她爺爺時,那副先是目瞪口呆不太相信,接著是一臉的作嘔,然後再以鄙夷的眼神定定的盯著他瞧,唇畔明顯毫不遮飾的不屑、讓他見了實在是很想大笑出聲,「尹姑娘,昨兒個的貿然闖入大概嚇到你了,我今兒個是來特地向你賠不是的。」

  一語雙關的話讓尹紅豆身子一凜,她不動聲色的偷覷了爺爺一眼,瞧見爺爺毫無所覺的模樣,她這才又鬆下口氣來。

  「你也知道昨天的舉止很不當?」她的比表更加不屑。

  風羿輕笑出聲,「別氣鼓鼓的直瞪著我看,很嚇人的耶。」他還側過臉去尋求支援,「爺,你說豆豆姑娘這模樣嚇不嚇人?」

  豆豆?誰准他叫的?尹政舯還沒開口稱是,尹紅豆就已經又搶來話頭,「不准叫我豆豆。」只有爺有權利這麼叫她,這個瘋子算哪棵蔥?「還有,誰允許你進來的?這是我家,請你出去。」這傢伙是危險人物,先不提他可能知道她就是……光想到他對她施的法,就足以令他防備加倍。

  尹政舯大驚,「豆豆!」

  而風羿則是笑容加深了不少,「是爺邀我進來坐坐的。」看見她投向爺爺無法置信的神色,他更加樂不可支的追一句,「爺還很大方的邀我每天都來陪他聊聊!」

  他這可不是隨便說說唬她的,一整個上午他可是花了許多的時間去討好這個縱使年歲大了,可是眼神仍難掩銳利的尹政舯哪。

  「每天?」尹紅豆目光驚愕的直視著爺爺,「爺,你瘋了。」她第一次用這麼強烈的口氣跟爺爺說話。

  尹政舯絲毫不以為件的聳了聳肩,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風羿這孩子不錯,很得爺的緣。」雖然這是實話,但最重要的是,他得弄清楚這個風羿接近他們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一個上午的閒聊,精明老練的他已經知道風羿的接近是蓄意的,而且並非為了他這個值不上什麼價值的糟老頭,去除所有的疑慮後,他確定了這個年輕人的目標是自個兒的寶貝孫女兒。

  但是,是為白天的她?還是那個夜裡的她?「對呀,爺跟我一見如故,還約了我每天陪他一塊兒下棋!」笑容可掬的說完兩個男人之間的協議後,風羿好奇的目光望向她手中的那兩隻竹雞,「你剛獵到的?是不是你們今天的食物?」他望著它們的眼神充滿了渴望。

  他最喜歡新鮮的野味了,尤其是用烤的,那香味……唔,他居然覺得肚子開始在鬧起空城計來了。

  瞧瞧他的眼光,彷彿要流下涎來不似的飢渴……哼!

  尹紅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想吃她獵回來的野味?慢慢等吧,而且擦擦你的口水別讓它們涎到地上弄髒了地,想吃到這些東西,除非下輩子……

  「什麼!」驀然間聽到爺說的那句話時,她眼睛死命的瞪得大大的,而且不住地望望這個,瞧瞧那個。

  爺在說什麼?

  「豆豆,這麼著,你先烤只竹雞讓人家解解饞嘛。」尹政舯再一次會讓尹紅豆吐血的開口吩咐著,見她一臉不情願的張口想拒絕,他立刻補了一句,「爺挺想嘗嘗你弄的烤雞,你好久都沒做給爺嘗了。」接觸到孫女憤怒的眼神,他還得裝出一臉的想望。

  讓她狠不下心來的拒絕的想望。

  「爺——」尹紅豆無奈的喊了聲,她實在是很不、非常不、超級不甘願。

  「而且已經近中午了。」尹政舯擠出更多的哀求,「爺的肚子餓慌!」

  生平第一次,尹紅豆覺得跟她生活了一輩子的爺很奸詐,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奸巨猾的寫實樣本。

  連自己的孫女兒也在算計!

  但是,縱便是滿心不甘,她又不能不將爺爺放下的餌吃下,因為她的確是弄午飯吃了。

  忿忿的瞪了一臉無辜的風羿,她強壓下性子,「既然爺想吃,那我這會兒就去生火。」哼,便宜了那個瘋子。

  憐疼的笑望著孫女每個腳步都像欲將地給踩陷下去一寸似的,尹政舯實在是又好氣好笑的只能猛搖著頭,「風公子,這丫頭被我寵壞了,你可別在意她剛剛的態度。」他的話有些苦澀與悵意。

  他心想這樣也好,豆豆這丫頭自小起一直都是將所有的愁思給藏進心窩裡,表現於外的全是爽朗又嬌憨的一面,就是不原讓他這個做爺爺瞧了心傷,但他怎麼會不懂那丫頭的心思呢,可是,他這個做爺爺只能看在心裡,暗暗的任心窩直揪著痛。

  如今有個理由讓她不由自主的發洩一下心中的怨氣也好,只是,對不住這個來意不明但真是挺討人喜歡的年輕人。

  「不會的,爺。」風羿的視線早就跟著尹紅豆飄出門外,望著她手腳利落但行動明顯遲緩起來的自柴房裡抱了幾片柴薪出來,雖然小臉蛋的神色末變,卻看得出來那幾片柴薪對她來說,還算是個不輕的負擔。

  尹政舯也發現到這一點了,精明的眼神飛快的瞟了眼風羿,故意輕咳幾聲,語音沙啞的開口,「你坐一會兒,我去幫那T頭多拿些柴火到廚房去。」說完,他作勢就待起身。

  忙不迭地將老人壓回椅子上,風羿很快的說:「爺,你休息一下,我去幫豆豆就行了。」這丫頭的小名可是愈叫愈順口,不知道她的耳朵有沒有熱癢起來?

  「這怎麼成呢?」尹政舯的惺惺作勢可成功的沒讓風羿發現半點,「你可是客人哪,哪有讓客人動手幫忙這種小事呢?」

  其實自從他臥病在床後,豆豆那丫頭根本就不肯他做這種粗活,有時嘴巴說說而已,那丫頭就已經跳腳冒火了,真要冒死動手去做,那丫頭的怒氣鐵定很嚇人。

  但是,若讓風羿去幫忙的話,豆豆八成也會很不高興,剛剛那情景,恐怕連瞎於也著得出來她不高興他的存在,這會兒真讓他去跟她悅和在一起,不知道他的下場怎麼樣?

  更重要是,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對丫頭不利!

  「爺,你就別當我是客人。」

  風羿的保證讓尹政舯倏地下了決心,算了,不下重藥怎麼知道這風羿是敵是友?若是豆豆的利舌不饒他而他仍能一笑置之……橫豎臨敵慘死的是他風羿,又不是他這個老頭子,狐狸般狡詐的腦了盤算了一下,他終於決定放手讓他們去龍鳳爭……

  他心想反正著這年輕人真是為了夜裡的丫頭而來的話,最大不了的下場就是他們祖孫倆永遠的離開這兒。

  只要祖孫倆在一塊,哪兒都是家嘛!

  前一秒鐘還氣喘吁吁的被懷中的木頭壓得她一步難過一步,下一秒鐘,那木頭的重量竟然全都沒了。

  只是踢到一顆小得可憐的石頭,她竟然會失手將木頭給撒在地上?

  「該死,又灑了滿地。」喃喃咒罵著,尹紅豆板著小臉蛋瞪著地上。

  姑娘她的心情已經壞到十八層地獄了,這些死木頭竟然還敢來了撥她的怒火,看待會她不將它們全燒成炭的話,她就不姓尹。

  她忘了那些木頭的下場本來就會變成木炭。-

  「別瞪了,再瞪下去你那對漂亮的眼珠子准掉到地上去了。」遠遠的就看見她表情不善的死瞪著那幾塊木頭,風羿光從她唇上細細張啟的動作就知道那些木頭的下場鐵定很慘。

  說不定跟他的命運一樣,被她咒到地獄的最深居去了。

  「誰要你多事。」見他微搖了搖頭,俯身將一地的木頭全都撿拾了起來,而且將它們兜抱在他自己的懷裡,尹紅豆又是臉色一沉,「你搶我的木頭做什麼?」她不禁在心裡多詛咒他一句,連樹林堅多的是的木頭都要,真是不要臉的人。

  「不是要生火烤竹雞嗎?我來幫你。」絲毫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風羿仍是一臉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我們要在哪兒烤?」

  噢,說得真好聽,幫她?哼,搞不好是想監視她會不會在肉裡下藥!

  「多事。」沒爺爺在一旁管教,尹紅豆的表情不再是氣憤難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淡然與冷漠。

  她在心裡嘀咕著這傢伙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原先的優心與惶恐在瞭解到他對爺爺沒什麼惡意後也就消逸不少,若他真是針對她晚上的偷竊行徑而來接近她,她也不怎麼憂心,橫豎只要爺爺的安全無虞,也就天下太平。

  「柴房的柴薪快用完了。」自柴房裡又取了些木頭,風羿走日她身旁。

  「我有眼睛可以看。」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尹紅豆掉頭就走。

  剛剛才火爆得像團火,現在又冷然的像塊冰,這丫頭有著異常善變的倔脾氣!

  不以為件的聳聳肩,雖然有些挫敗,但是風羿仍是一派輕鬆自在的跟在她身側,「你要在哪兒生火?廚房?」他心中突然起了個念頭,「要不,我們就在屋外的那塊空地上生個火,你再熬個湯,我們乾脆中午就在外頭吃野味好了。」

  「在外頭吃?」想也不想地停下手邊的動作,尹紅豆丟了好幾個凍人的大白眼給他,「我們家又不是沒桌子,為什麼要出去外頭吃。」

  「這兒空氣好,尤其是屋外的景致那麼宜人,這種大自然的資源不好好利用豈不是浪費了?」望著她不敢苟同的繼續板著一張小臉斜瞪著他,風羿想起了最有效的一項武器,「況且老是悶在屋子裡,是人都會給門壞掉的,讓爺出去透透氣,對他的身體比較有幫助。」

  對爺的身體有幫助?尹紅豆衝口就說,「怎麼會呢?」她才不信在外頭吃飯能幫爺的身體有多大的幫助,「你少在那兒唬我了。」

  「你覺得我在唬你?」故意輕嗤一聲,風羿搖著頭,「難道大夫沒有跟你提過一件事嗎?」

  「什麼事?」

  「新鮮的空氣對生病的身體是有很大的幫助的。」他煞有其事的凝著聲音,表情也是誠懇得讓人很難去懷疑他的話,「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更是不能整天門在屋子裡,好端端的人也會悶出病來的。」他這話倒不是在危言聳聽的嚇她,而是有根有據的。

  因為這是前些日子,紀大夫來府裡幫身子漸有起色的娘看診時,順口向他提議的事項之一。

  「是嗎?」尹紅豆的心有些動搖了起來。

  「我看爺自從生病後,一定不曾走出這扇大門吧!」看見尹紅豆神色一震,風羿的口氣更加篤定了,「八成就是因為一直都悶在屋子裡,所以爺的身體才會一直沒有起色。」

  他這個揣測倒是不假,因為大夫也請了,藥也吃了,什麼偏方也試過不少,爺的病就是這麼拖拖拉拉的不肯好上一點點。

  「如果讓爺有空時就到外頭走走、曬曬太陽什麼的,說不定爺的身體就會漸漸的復原!」風羿進一步的鼓吹著。

  凡是對爺爺有利的條件一擺在她眼前,尹紅豆就什麼都好說話。

  「真的?」她眼中開始閃爍著光彩,眼光將信半疑的望著他,心中開始不那麼堅決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我看乾脆就在你窗前的那片草地吧?」風羿打鐵趁熱的減弱她的意志力,長腳開始走向他理想中的地方。

  「喂,你覺得妥當嗎?」雖然還是有著遲疑,但是頓了半秒鐘,尹紅豆還是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後。

  她渾然不知自己的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又自動自發地拎起一隻竹雞。

  「那兒最好了。」眼角瞥見她跟來的身影,風羿突然覺得一陣喜悅襲上心頭,灼人的太陽似乎就在這一秒鐘開始和煦了不少,「陽光的影子被那棵樹擋住了,雖然是正午時分也應該不會太熱,涼風又可以吹得進來,再擺張椅子在樹邊,吃飽後,爺可以坐在那兒打噸兒呀什麼的。」

  而我們,可以三人……聊天!腦子猛地一震,回首望著自己身後的豆豆跟她手的那隻雞,風羿的心居然無端端的怦、怦、怦狂跳起來了。

  一開始的想法不是只單純的想吃吃新鮮的野味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4

第四章

    重重的將斧頭扔到地上,尹紅豆吁了口氣,不太耐煩的望著空蕩蕩的沒剩幾塊木頭的柴房。

  「怎麼啦,連砍個柴火的心情都沒有。」煩躁的傾身又將斧頭給拎口手上,她重新走回那堆木頭的前面,「再不動手的話,後天就沒有木頭可以生火啦,跟爺爺就等著餓肚子好了。」她數落著自己的心神不寧。

  「什麼餓肚子?」

  這突發出的聲響讓尹紅豆嚇了了大跳,手中的斧頭垂直的滑落,那麼剛好的就往她腳板上砸下去,「唉喲——」

  「怎麼啦?」尹政舯緊張的快步走向孫女,見她蹲了下去,雙手緊緊的按住腳板,全身的神經一下子全繃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當心呢?有沒有怎麼樣?」他伸手扳扳開她的手,「讓爺看看。」

  「爺,你好端端的幹麼開口嚇唬人家嘛。」

  心裡在竊笑,但尹政舯還是很本分的浮上一絲慚愧在臉上,「爺怎麼知道豆豆心不在焉?」

  聽爺這麼明著道歉暗裡取笑的瞅著她瞧,尹紅豆也訥訥的苦笑一聲,「人家才沒有心不在焉。」她矢口否認。

  尹政舯也不逼她,關心的神線移到她的腳上,「還好吧?有沒有流血。」

  「沒事啦,只是被斧頭柄砸到而已,痛個一下子就沒事了。」尹紅豆聳聳屑說,誰教她自己不當心一些,沒事問什麼神,抬頭望著這些天來臉色紅潤了許的爺爺,腳上的疼痛霎時減輕了一半,「爺,你的身體還好吧?如果覺得累了就得回房裡歇著哦,別太逞強了。」

  那個「瘋子」的話還真是沒錯,自從那天爺爺在戶外用午膳,然後坐了一會兒後,精神看來倒真是挺不錯的,而隨若逐步增長的散步時間,爺爺的體力似乎也一點一滴的恢復當中。

  雖然慢,但是的確是有效果。

  「我知道啦。」尹政舯心情愉悅的揮揮手,「奇怪,今天那年輕人怎麼沒來呢。」他納悶的問著,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孫女兒的表情。

  尹紅豆沒發覺自己一聽到爺爺提起風羿,整個人就不禁漾起生氣,臉上不耐的神情一掃而空,而且嘴都嘟了起來。

  「他不來最好。」她嘟著嘴說,心裡嘀咕著告訴自己,誰希罕看到那個總是一臉笑的傢伙。

  「豆豆,人家又沒對你怎麼樣,你幹麼對他那麼壞。」尹政舯故意逗著孫女。

  「沒有。」挑起了眼,尹政舯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是誰每次見到他來就像是地上有人便似的踩著重重的步踢著門出去。」

  「爺」

  「還有呀,是誰每次在他好心的要幫忙時,就沒給人家好臉色的罵人家多事?」望見孫女兒的臉色開始紅紅白白的變幻快速,尹政舯忙不迭地繼續說著,「要不就是冷冷的瞪著他,一副看到什麼討人雜碎的模樣。」

  雜碎?!「人家哪有。」尹紅豆有些委屈的垂下頭,她哪有覺得那瘋子像是雜碎,充其量也只是覺得他像個……討人厭的瘋子而已嘛。

  「豆豆,他也只是偶爾到這兒來探探我們而已,你也犯不若一見到他就沒好臉色給人家看嘛,會嚇壞人家的。」

  「哼,如果真能嚇壞他最好!我才沒那麼小氣哪。」尹紅豆嘟著嘴說。

  忸忸怩怩的支吾了半晌,尹紅豆突然衝口就說:「我一看見他那張對爺逢迎諂媚的嘴臉就有氣。」

  然而最令她匪夷所思的竟是……氣憤歸氣憤,她就是狠不下心來真的趕他出去,就任心中的疑慮與不滿一天一天的爬升,像他跟她爺爺的交情一樣。

  一日比一日更加添強。

  尹政舯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來,「人家是對爺逢迎餡媚,這是人家對爺有心呀,怎麼,爺的豆豆吃醋啦。」

  「我才沒有。」尹紅豆的一張小臉蛋上馬上紅得像霞火般的透紅,「爺,你亂說。」

  感觸良深的望著孫女,尹政舯但笑不語,吾家有女初長成,真希望丫頭別成長得太太,這樣他這個做爺爺的就不會有太濃的悵然。

  望著爺爺若有所思的眼神凝神著她,但偏偏不再開口吭半個字,尹紅豆心裡不禁開始有些不知所措的展望著,「爺,他對你獻慇勤拍馬屁關我什麼了。」但是想了想,她又有些不太服氣了,「只是我不瞭解像那個瘋子有什麼好的?你為什麼那麼喜歡他?他又沒禮貌、又不討人喜歡,每每都笑得像個笨蛋一樣,整天游手好閒不事生產,就知道玩而已,說話又沒個正經……」她一項接一項的點出缺點來,也丕管與事實符合不符合,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說那個瘋子還是在說別人。

  「他真的那麼一無是處?」

  「是呀……」奇怪?這個聲音不是那個瘋子……突然地,尹紅豆大驚失色的停住了嘴,怔怔的望著那雙凝神著她的笑眼。

  「你……」這個瘋子幾時來的?她怎麼都沒發覺呢?

  「看來我有那麼多缺點!」風羿快笑翻了,尤其看到她那張不自在到極點的紅臉蛋,他更是笑不可抑的用雙手撐著自己有些發痛的腰間。

  「你……」尹紅豆有些尷尬的瞪著他,旋即又瞪向因為強忍笑而漲紅了臉的爺爺,「爺——」氣死人了,爺為什麼都不會暗示一下呢?!

  「嗯,我見你講得那麼專心,不好意思打斷你的話。」尹政舯忍著笑意解釋著,「況且,你的意見讓他本人聽聽也好呀,他可以好好的反省一下。」說時,他的眼神瞟了下笑瞇了肥的風羿。

  「我一定改、一定改。」造聲的配合著尹政舯的話,風羿還不怕死的添了幾句,「不過,你的有些指正我忘了,如果丫頭有空的話,能不能將它們全都抄起來;我回去好一一糾正?!」

  「……」

  重重的怒哼一聲,尹紅豆旋身快速的離開,再不走,她就算不被自己的怒火給哈死,也會被這兩個男人給氣死。

  「那丫頭又躲回房裡去了。」甫吃完午飯,尹政舯悠哉游哉的坐在風羿扛放在樹邊的竹椅裡,眼神充滿興味的審視著那一小圃的藥草,及……不時地將亮亮的眼神飄向豆豆房間那扇窗的風羿,他很適時的輕吁了聲。

  「我說小子呀,豆豆這丫頭打小就被我給寵壞了,她如果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得多擔待些,別跟她太計較。」

  「爺,怎麼無端的說這種話呢。」老人這突然的開場白讓風羿著實的呆愣了一下,他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老人臉上,但仍神色不變的談笑自若,「豆豆也還只是個小姑娘,我知道她只是性急隨口說說而已,沒什麼壞心眼。」

  「你知道就好,這丫頭雖然表面上凶巴巴的,有時臉色陰陰沉沉的挺人的,可是心腸比誰都還軟,見不得人家傷心難過。」尹政舯偷偷的瞥了眼風羿,見他雖然眼神又飄回了那藥圃,但臉上的神色可專注得很,「只怪她命苦,打小就沒了娘又沒了爹,年紀輕輕的又拖上了我這個老頭子。」

  原來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疼愛!風羿的心裡泛起了心疼與不捨,她就這麼隨著上了年紀的爺爺相依為命的生活,難怪她對爺爺總是那麼順從,而且祖孫倆之間的感情那麼好。

  「爺,你別這麼說了,我瞧豆豆可全沒當您是個上了年歲的老人家啊。」他渾厚低沉的嗓子竟很奇妙的抹去了尹政舯心頭不少的疚意。

  風羿這孩子不錯,雖然表面上看來是個標準的公子哥兒們般玩世不恭的疏懶模樣,可遇事不疾不餘、泰然處之的沉穩神態,是怎麼也無法掩蓋完全的。

  「唉!」長長的又輕歎了聲,尹政舯意離深遠的緩聲說著,「只是苦了那丫頭,打我一染了病以來,這養家的擔子全都落到她身上了。」見風羿聽得皺起了眉,他的聲音更輕了,「還好我自小教了她一些功夫,丫頭一個姑娘家在林子裡竄來竄去的,我也較能安心一些,偶爾自林裡頭貓些野味回來,皮毛剝下來處理一下,還能拿到市集裡去換些銀子回來。」尹政舯面有得色的讚揚著自個兒的寶貝孫女。

  爺爺會功夫?!而豆豆的功夫是爺傳授的?!

  一抹利芒閃過風羿掩飾得宜的眼底,回視老人的眼神充滿了欽佩。

  「原來爺會功夫?!」他低喃著,難怪老人年歲雖大,但是眼神仍舊銳利奕奕。

  「以前年輕時學過那麼十幾二十年,可以騙騙小孩子而已啦。」尹政舯倒也挺謙虛的淡然帶過。

  「我瞧豆豆平時的身手挺矯健的,不知道是承襲了爺兒分的功力呢。」風羿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心裡更想知道的是她的輕功究竟到何種程度?

  還說他處事泰然呢,這會兒一提到點事就沉不住氣?尹政舯微微一笑,「豆豆?她哪會什麼功夫呢,學什麼都學得半桶水而已。」

  「喔。」風羿有些失望,但卻有著更多的鬆了口氣。

  不會功夫就代表了那夜盜一陣風不是她!

  「只一樁功夫,她可是打小就練得不亦樂乎,甚至是到了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境地了。」尹政舯的話又慢條斯理的擠了出來。

  「哪一樁?!」風羿提著一顆心的問,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輕功了得。

  「輕功哪。」尹政舯故思一臉得意的揭露了尹紅豆的拿手功夫,風羿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老人眼中的緊張,「這丫頭不管學什麼都拙得讓大火都起了上來,偏雲移兒式那一整套輕功她學得輕鬆又快速。」

  「輕功很行。」像是自語又像是不信,風羿沉重的低喃著。

  已經知道這豆豆會輕功了,接下來呢?!風羿原先的輕鬆被擺上了一塊沉何何的重石,壓得他覺得胸口一窒。

  「對啊,飛簾走壁那一招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走在平地一樣容易。」瞧著風羿臉上的凝重神情,尹政舯反而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因為風羿臉上的凝重是掩飾不去的優心,而不是令人驚懼的冰冷凜冽。

  尹紅豆會輕功,那不是代表她的嫌疑又加重了?!一思及此,風羿突然坐不住了。

  「豆豆怎麼還不出來呢?話一說出口,他就站了起來,而且不由自主的就走向了那扇窗。

  「豆豆,你在做什麼。」人還沒到,風羿就很禮貌的先開口喚著她,免得瞧到什麼不該瞧見的事情。

  但他還是走得太近了些才出聲,所以他也的確眼尖的瞧見一件讓他的心情驀然陰都低沉的東西。

  「做什麼要你管。」手忙腳亂的將錦盒寨進抽屜,尹紅豆半側的臉龐有著驚惶失措的不安。

  他不是在跟爺聊天嗎?好端端的衝到她的窗前來做什麼?故意嚇人哪!

  「你在忙些什麼。」風羿一臉的好奇,而且雙手一撐,將上半身送進窗內,「剛剛藏的是什麼。」

  「我的寶貝盒。」尹紅豆不假思索的回答著。

  「寶貝盒。」風羿微揚起眉,如果他沒眼花的話,她剛剛猛地丟進那錦盒裡的不正是個綠色的指環嗎?

  「多事。」有些惱羞成帶的重哼一聲,尹紅豆沒有她氣的瞪著他的上半身,「這是姑娘家的閨房,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已經有些逾矩了嗎。」更過分的是,他莫名其妙害她嚇了一跳,連綠指環都被她粗手粗腳的丟進盒子裡,如果它因而破裂了的話,她一定找他拚命。

  聳了聳肩,望著她齜牙咧嘴的斜瞪,風羿挑起眉,「要不要到林子另一頭逛逛。」突然地,他脫口就問。

  「逛逛?!」尹紅豆翻了個白眼,她又不是白癡,幾乎每天都去不會看膩呀,還要去逛逛?!「不。」她拒絕得直截了當毫不留情。

  「不?!」意料之中的回答,風羿也沒有太驚訝她的這記閉門羹,況且,他剛剛才嚇下了她一跳,她在氣頭上會答應他的邀請才怪。

  「我昨幾個才剛到那兒打獵。」她倒是很出人意外的開口解釋。

  點了點頭,風羿的心思被她的回答給吸引。

  打錯?!他怎麼沒有想到呢?看起來他必須找個時間跟她一起去打獵,探探她的身手到底如何了得。

  瞧他一副滿腦心思的杵在窗邊,尹紅豆不禁伸手推了他一把,「還有事嗎。」

  「喔。」其實風羿也不怎有興致,剛剛他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既然這樣,我先回去了。」他心裡盤算著要去看看阿溏回來了沒有?有沒有打聽到什麼?

  「你要回去了。」尹紅豆有些訝異,今天是什麼日子?太陽還掛在天邊耶,他平常不是日落西沉的時候才回去?

  「要不,你陪我去林邊逛逛。」風羿故意逗著她,見她果然又噘起唇角,他情不自禁的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我走了。」

  「你——」紅豆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懾住了。

  旋身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麼,風羿又回身果嚀了句,「你明天別急著砍那些木頭。」

  「幹麼。」尹紅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沉著臉說:「你要幫我砍。」她不經心的問著,看著那雙手就知通他鐵定沒做過什麼粗活。

  一雙手生得那麼大又有什麼用?白折淨淨的像個娘兒們似的細嫩,八成除了掏銀票數銀子外,什麼事也做不來。

  沒想到風羿倒是很一本正經的應了聲,「是呀。」不理會尹紅豆驚異得大睜的眼睛,他只是又很壞的對她眨了眨眼,見她臉色微紅卻硬撐著倔氣不肯先調移視線,他不禁知出聲來。

  「累了一天晚上早些休息。縱是表情促狹有著捉弄,他語氣卻是柔得可以滴出水來,「我明幾個一途著空就來。」

  「逮著空。」

  「你明兒個有事。」不加思索地,尹紅豆就冒出了那麼一句,然後倏地又抿起唇來。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他明天「或許」不能來,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心裡怪怪的直難受。

  「一點小事。」她不太自在的神情讓風羿有些暗暗的喜悅,「我盡量早些過來就是了。」

  「誰管你明天過不過來。」尹紅豆猛地將頭一甩,口是心非的說。

  「真的。」

  挑眉一笑,不待她又回首反譏幾回,風羿就揚起了嗓子跟尹政舯打了聲招呼,幾個大步就衝進了林子裡,消失在他們祖孫眼前。

  只是,當沉重的腳步一步拖著一步的走進林子裡深幽的地方時,他的神色霎時變得仿若林中的情景般的陰霾暗沉。

  「為什麼。」輕閉著眼,一股疲憊的心傷爬進了風羿的心裡,「為什麼你可能是那夜盜一陣風?」

  一思及若她真是那竊賊,而她萬一有一天失手被捕,他的心裡就莫名其妙的酸楚澀然。

  這……教他情何以堪呢?

  風羿才剛闔上房門,身後就傳來聲音。

  「你上哪兒去了。」

  慢慢的回過頭,風羿認命的看到江井溏雙手盤胸,壯碩的身子斜倚在門板上。

  「上尹家探探,看她是不是又去『拜訪』誰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是嗎?我看探探那小美人的行蹤成分不大,八成是又想去當個窗外幽魂吧。」江井溏的話裡儘是調侃的意味。

  風羿倒也沒有否認,「不准你跟。」

  「你放心,這回我可沒那麼大興致去看你怎麼跟小美人枕過細語囉,一整天奔波兩地打探消息,這會兒我可是累得眼皮都掀不開囉。」江井溏誇張的用手去扯著自己的雙眼皮,「對了,明天我得回泉州去了。」

  「你爹叫人催你回去了?」瞭解的望了他一眼,風羿惡意的笑了起來,「還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趕回去會會那已相思苦久的碧景妹了。」

  倏地抖了抖身子,江井溏滿臉的驚駭與嫌惡,「你如果想活著去見你的小美人的話,請小心謹慎你所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重咄一聲,他惡言惡語的衝著風羿低吼。

  風羿微有所感的輕吁一聲,「其實碧景對你挺不錯的。」他雖然不是頂欣賞碧景,但足也不似江井溏那般厭惡、恐懼她。

  橫豎臨到頭來遭殃的不是他。

  「你喜歡可以自取呀。」江井溏冷冷的說了句,「我一定雙手奉上一份最豐厚的大禮給你。」

  「人家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風羿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那你就閉上嘴,沒事少提起令我心煩的話題。」悶悶的生著氣,江井溏一臉遭人脅迫的不甘。

  一個是心有所思,另一個則是心緒煩躁,室內的兩個人靜默了好一會兒。

  「阿溏,夜盜一陣風曾不曾傷人?」過了會,風羿突然開口。

  「不曾。」江井溏的回答又快又大聲。

  「阿溏,她其實人真的不環。」風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但是,像是要幫她解降什麼似的,話,就這麼自他口中溜了出來。

  瞭解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江井溏一針見血的點醒他,「如果,你已經確定她就是夜盜一陣風的話,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有底。」

  要報官府捉她?或是私底下將那指環給取回來?甚至於……乾脆將她給擄回泉州去!

  「其實,夜盜一陣風在坊間的評語很不錯耶。」江井溏說著,「大概是她下手從不傷人,而且從不趕盡殺絕的將對方的財物搜刮一空,又神秘兮兮的來無影、去無蹤的從不露面,我看那些人對她大概是好奇多於欲緝捕她。」他忽然皺起眉,「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麼。」風羿挑起眉問。

  「夜盜一陣風除了銀子以外似乎從來不拿別的東西,為什麼偏偏會看上風伯母的綠指環。」江井溏發出心中的疑惑,他稍早已經聽風羿說過在尹紅豆房裡看到有個綠色的指環。

  「這也是我摸不著頭緒的地方。」風羿也挺納悶這一點。

  「算了、算了,這些以後說不定她會親口告訴你,現在想什麼都是多餘的,而且夜都深了,你還不上路。」江井溏心急的推著他往外走,好像遲了一步,天就會亮了似的。

  「你……」

  「我會乖乖的上床,乖乖的蓋上棉被,然後乖乖的去找我的睡蟲。」江月塘臉上掛滿了嘲笑,這讓因為愈來愈確定夜盜一陣風的身份而心煩氣躁的風羿突然興起了一股想揍個人來消消氣的慾望。

  而江井溏是最近,最佳的一個對象。

  「你別想,只要你一出手,我唯你這幾天都不敢出現在你的小美人眼前,我會揍得你那張俊臉完全走了樣的。」江井溏看出他的心思,以眼神警告著他。

  重哼一聲,風羿很沒趣的搬過頭去,「沒種的傢伙。」他的聲音不大,但也不怎麼小。

  江井溏聽見了。

  「風——羿——」怒氣勃發的吼著,江井溏的臉都青了,這傢伙那麼希望換張臉?!好,他願意奉陪了,「你給我滾回來。」

  問世間有哪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人能承受被用這麼藐視的口氣污辱?!

  風羿沒有停下腳步,早在他說完那五個會引發戰火的字時,他的腳下就已經蓄勁待發的揚報起來。

  當江井溏追出去時,他早就已經不知道躍到哪家的屋頂上去了。

  「門都沒有上栓?真是天意。」風羿有些生氣的將大門給掩上。

  靜寂的屋內沒有留下半盞燭火,除了外頭林子裡偶爾傳進來的虹鳴蟲叫外,就剩下他的呼吸聲。

  「豆豆不會又跑出去了吧。」他心中暗忖著,不知不覺中愁眉又漸漸的攏聚成一線。

  藉著月色,他輕輕的走向其中一扇房門,輕輕的推開它,跨著步子悄然無聲的走進去。

  那令他掛念不安的人兒正安眠在床上,心頭一鬆,笑意不禁又重日他的眼底、唇際。

  尹紅豆弓著身,懷中還壓抱著一條嫩粉柔翠的淺綠錦被,柔細的烏絲散披在枕上漾著淺淺笑靨。

  「睡得真沉,連有人闖進來了都渾然不覺。」心中暗嘲著,風羿渾然不知自己的腳已經帶著高軀的身子往床邊走去了,而且眉頭已為之鬆緩的臉龐、眼底都盛著滿滿的溫柔。

  此刻,他已無法再以超然的腦子來思考一切了,整個心緒除了不住的重映著她的甜笑外再無其他。

  心癡莫名的望著她如扇狀般優美的長卷睫毛,風羿的心中紊亂不安的揪了起來,「如果她知道我是為了追逐著那夜盜一陣風而來的,不知她臉上這恬適安樣的神色會不會為之變色?」悵然若失的輕吁了聲,他雙肩微垂的旋過身去。

  忽然,她動了下身軀,那條錦被自她身上滑落了些。

  風羿不敢出聲的像雙釘子卡在當場,直到她仍然未醒的繼續作著美夢,他這才不自覺的細吐出一口氣,而且不假思索地上前輕手輕腳的將被子拉回她身上。

  「深夜清冷,還踢被子,受了涼呵怎麼辦才好。」他無聲的責備似乎傳人了她的腦子,只見她倏地眉峰突攏。

  風羿依戀不捨的輕撫著她嫩紅的頰,「生氣了。」瞧著她儘管是陷入深深睡眠中,被他這麼柔緩的撫弄卻若有所感的將臉依進他溫熱的大手時,風羿瞇了起眼,唇邊的笑容更深了。

  傾身將臉貼近她,輕嗅著她身上的淡雅幽香,風羿不緩緩的閉上了眼。

  他實在是想極了就這麼凝視她整夜直到天明,但是他強壓住心頭渴望,只柔柔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心有不甘、情難如願的直起身。

  戀戀不捨的視線忽然向下看到了她那雙纖細玉足,眼裡的笑更濃了。

  她那小小白折幾不足手掌般大的腳丫子,一隻疊一隻的又給壓上了那條可憐的錦被,將被子給纏捲在小腳跟小腳的縫隙中。

  「沒想到這不裹足的小腳,形狀竟也能這麼小巧秀美。」喃喃自語的讚歎著,他的眼光更柔了。

  總算腦子裡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喚醒了他的混沌,他悄悄的走向梳妝桌前拉開了抽屜。

  他見到那天尹紅豆慌慌張張藏了起來的錦盒。

  輕聲的取出錦盒,細細的檢查著裡頭的東西,他邊笑邊搖著頭,還真是個寶貝盒呢,一條翠綠的髮帶、一個已經有裂痕的玻璃珠子、片碎玉、幾個布扣……啊,果然有個綠指環在堅頭。

  一思及此,他莫名的笑了,冥冥中老天爺好像安排好了什麼!但是,不一會兒,他的胸口默默的湧起怒氣。

  屋後有著小菜圃、林子時有獵不盡的野味、再加上那些可以賣錢的毛皮,他們的生活應該足以自給自足,但是……

  為什麼她要去偷竊別人的財物呢?

  心中怒火交戰半晌,他又走近她的床際,眼神任忡的凝視著那張娼秀甜美的小臉蛋,如今證據確鑿,這已然證實他心中早就已經承認的事實。

  豆豆果真就是夜盜一陣風,但是,為什麼呢?

  直到鄰房傳來聲響,他這才驀然大驚的領悟到了她會如此做的原因。

  爺的醫藥費!

  憤怒與心傷在心中翻滾,他無法坐視她繼續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做壞勾當,可是,他能呈報官府,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鋃鐺入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4

第五章

  無聊至極的看著風羿高高揮起斧頭,然後準確無誤的將碩大的木頭從中劈成對半,順手摘了根青草含在口中,尹紅豆坐在一堆已經劈好的木頭上,望若他出乎意料的有力雙臂,眼中有著好奇。

  「喂,整天都沒見你做事,你哪來的銀兩花用?」

  「叫風大哥。」沒好氣的應了聲,風羿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說出去會笑死人,他堂堂泉州府首富的長公子,如今竟然落到像個長工似的劈柴燒火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自虐傾向。

  他想到江井溏的那番話,「噢、噢,風羿啊風羿,你完蛋了。」然後竊聲輕笑半天,他又冒出一句,「你娘知道後一定很高興。」

  娘高興什麼?高興終於出現了一個可以欺負他,而他卻只是咬著牙氣在心裡,但無法任自己反擊的人?!

  忿忿地將大木頭劈開,握住斧頭的手心可以隱約的感覺到有幾處新生的水泡,風羿不由自主的暗嗤一聲。

  以前在終南山學藝時,不管是他這個泉州首富的長公子或是兵部尚書家的長公子關厚勳,兩個人都得輪流做這些粗活,天天累得跟條狗似的,反倒是下了山後沒什麼機會再做這些事,沒想到還真是快成了弱不禁風的嬌公子了。

  不過這麼一來,風羿更加確定了一件事,他真的有潛伏性的自虐傾向。

  而這點江井溏早早就看出來了,難怪他那些天老是露在臉上的賊笑讓他看不就覺得礙眼。

  「你的銀兩都從哪兒來的。」見他沒回答,尹紅豆再問一次。

  她實在是很好奇,自從風羿來到這兒以後,也沒見他幹什麼活兒,但是身上卻總是有著花不完的銀子似的。

  風羿瞥了她一眼,「你的銀兩又都從哪兒來的?」他在心中歎了口氣,好奇會害死一隻貓,不知道這個傻丫頭知不知道?!

  空氣似乎凝滯了好一會兒,風羿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重新又舉起了斧頭。

  「呃……我先問的。」有些惱羞的倏然顰眉,尹紅豆重重的咬斷口中的青草,好像那是風羿的脖子似的洩著恨。

  你先問我,我就一定得先答嗎?!風羿沒有理會她,悶聲不吭的繼續著手邊的工作,等了一會兒,尹紅豆又捺不住性子的問。」你不是泉州人嗎?」她記得爺爺有提過他來自泉州。

  見他並沒有有否認,好奇貓又進據了她的腦子,「喂,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又拔了身邊的一根草放進嘴裡,用一口貝肯咬住。

  「喂,喂,喂的,我有名有姓哪,你是在叫誰?」

  「還有誰?當然是叫你呀。」尹紅豆難得的沒動怒氣,「這裡除了我們還有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沒有個鬼影子。」風羿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剛剛就看到你身後有個白影飄過去。」他決定嚇嚇她也好。

  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但尹紅豆強逼著自己裝出一臉的自然與不在意。

  「又在唬我了,大白天的,鬼都睡覺去了。這是她小時候爺爺跟她說的,爺爺才不會騙她。

  「真的嗎?鬼只有晚上才出來。」風羿一臉的調侃。

  「對呀。」尹紅豆肯定的點點頭,她爺爺也是這麼說的。

  「那你晚上都不出門囉?」風羿暗暗的盯著她的反應,「都乖乖的待在家裡。」

  「晚上?!」」攏起細細的秀眉,尹紅豆身子又是為之一抖,但是她馬上又將這股子寒顫給拋到一邊,「你管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本來是不怎麼覺得恐怖的,給他這麼一提醒,心頭就直髮著毛,瞧瞧,雞皮疙瘩都滾出來了,她若過些時候再出去「辦事」的話,不嚇得草木皆兵才怪。

  「你還沒有說究竟到這裡來做什麼。」她再問一次。

  她還沒忘記呀?揮去額上的汗水,風羿又瞥了她一眼。

  這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奇,但好奇歸好奇,警覺性怎麼那麼低呢?真不知道她每回作案時是怎麼逃過那些人的追捕的。

  「你到底來這裡什麼嘛。」尹紅豆捺著性子再問一次,少了那個喂,聲音裡多有了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撒嬌。

  「還能做什麼。」淡淡的應了聲,風羿隨口胡謅了句:「等死。」

  臉色微微一變,尹紅豆將口中的青草呸、呸、呸的吐個乾淨,不理會風羿對她這個不淑女的動作不怎麼同意的眼神,她一口氣衝到他身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仰著頭瞪關他,尹紅豆兩隻小手握得緊緊的。

  「什麼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等死。」見她臉色倏然低沉,唇色全然白透,風羿不覺心中怦然一動,瞧這丫頭莫名的驚心神色,她似乎挺關心他的死活?

  「唉,好吧,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啦,我罹患了絕症。」他不經心的隨便掰了個借口。

  暗暗的往後退了一步,尹紅豆突然打心裡冒出不怎麼舒服的疼意。

  他……竟然身患絕症!

  「怎麼可能呢?你看起來……」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看起來是那麼正常呀。」是那麼的健康,怎麼可能會身患絕症叱?」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幹麼反應那麼奇怪,但是,她就是不喜歡聽到他語氣中的無謂與不在乎,更討厭他臉上那股淡然,好像他剛剛說的是別人。

  一張小臉繃得死緊,她一口白牙都快刺進後片裡去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說是,是你在唬我!她心裡期待著、祈禱著。

  風羿擠出一臉的無奈悵然與哀戚,「是真的。」

  滿天烏雲霎時擊出閃雷,尹紅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倏地被抽空了。

  「可是……」莫名的慌亂竄上了她的腦子,她驀地伸手攫住他的手臂,「你們家不是很有錢嗎,難道無法幫你延請最好的大夫醫治你的病嗎。」她的聲音夾帶著掩飾不了的慌亂。

  驚訝的光芒問邊風羿的眼底,但馬上又被他玩世不恭的眼神掩蓋,「你怎麼知道我家很有錢。」他心想不會是他自己無意中洩了什麼底吧?

  這個大笨蛋,八成是他家的銀子將他的腦袋給壓壞了。「看你花錢那副不在乎的樣子,連白癡都可以想像得到你家不只有兩個錢。」尹紅豆意有所指的看著他腰間佩掛的那塊玉珮,只要不是瞎子,沒有人會看不出那塊玉珮可值上不少錢哪。

  「為什麼不找大夫醫治呢。」她的語氣帶著質問、帶著擔憂。

  噢,順著她的眼神望向自己腰間的那塊玉珮,風羿這才恍然大悟的偷偷竊笑,原來是自個兒的粗心,沒將它給收起來。

  「找過啦。」他聳聳肩說,一副好似事不關己的神情。

  「那……」尹紅豆也不知道自己急個什麼勁兒,見他像個沒事人般的站在那兒一臉閒逸的跟她鬥著嘴,她無法想像有朝一日他會像爺爺一樣的躺在床上。

  「沒用的,再怎麼高明的神醫也醫不好我的絕症。」話自風羿口中說出,卻沒見他臉上有一絲的惆悵,好像他們所說的那個快死的人是別人而不是他風羿。

  但尹紅豆心中卻是湧出一陣慘然的揪心疼痛,「真的。」

  點點頭,風羿猛地別過頭去,雙肩細微的抖動著。

  可別讓她發現他在騙她,否則她一定會發火的!風羿拚命的擠著臉,小心的不讓臉上浮出半點笑意。

  望著風羿心傷的竟不願面對她,尹紅豆的心微微的裂了一條小縫,然後逐漸愈擴愈開……

  有些吃力的將那隻大鹿背在背上,尹紅豆抬眼望了望熱度大減的烈陽,太陽差不多快下山了,她也該回家了,拭去額上的細汗,才邁開步子預備下山。

  打定主意跨了幾步才剛走到一處山壁峭崖側邊,她的神線突然被崖上的一株植物給吸引住了。

  百花蛇舌草?!

  聽說這種植物可治很多難纏的病症,雖然前幾個月她也曾摘了一些回去讓爺爺服用,但是試了幾天卻不見爺爺的病情有絲毫起色,會不會這藥草對爺爺無效但卻對風羿生效?!

  「不試怎麼知道有沒有成效?」

  一思及這一點,她便忙不迭地放下肩背上的獵物,腳下一個輕點,身體就倏地往上拔揚,幾個動作就攀上了那乍遠看不是很高聳,但是臨近卻才發覺挺陡峻的峭崖,所以,任她身手不錯,動作還是遲緩了下來。

  身體愈接近它,那份自心中無端冒起的一股喜悅硬是沖淡了攀上峭崖的警覺性,就在她很艱難的終於將植物摘到手時,一時分心沒有注意到腳下大意的跨上了一處看來鬆散的崖礁。

  當她身下一個顛躓,只餘一手的身子無法立即平衡過來,隨著她驚駭的嬌呼,整個人就這麼直生生的往山谷中墜下。

  但她手中仍緊緊的握著那幾株被強扯斷殘的植物!

  而驕陽冷眼旁觀這一切的發生,毫無留戀的繼續著它的西沉的速度。

  悠悠醒來,天色早已暗沉,在月色映星光的微弱光線下,尹紅豆很艱辛的瞧著四周的景致。

  此刻的她四肢微張的躺在河畔的枝樹堆裡。

  「大概是這堆枯枝將她被河水沖往下游的身子給擋住了,這才誤打誤撞的救了她一條命。」她暗忖著,很快的坐起身來,但是腰側卻因她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而傳來陣劇痛。

  垂眼檢視著痛源,天哪,她的腰際八成是在方才跌下谷時被谷邊突出的尖石劃了一道,而且傷口看來不淺,這會兒微裂開來的傷口還不斷的汩汩湧著嚇壞人的鮮血,火紅色的血和著河水一股一股順著河流往下游流去。

  她只再輕輕的看不下腰,從傷口湧出來的血就竄流得更急了。

  微喘著氣扯開衣襟,她將身上穿著的肚兜用力的抽出來,折了幾折將那變厚的布料緊緊的壓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再自裙據的內裡撕了塊布,用力的纏繞在腰上的傷口。

  就做完這麼一個簡單而細微的動作,她的臉色更是灰白得嚇人。

  「不准暈過去。」她命令著自己。

  一定得快點下山,她已然開始渙散的眼神注視著慢慢在天際爬高的暈黃月兒,鼓起所有的意志力,她不願腰際那灼熱的疼痛與暈眩更劇的腦子,努力的在枯枝堆裡撐起自己的身體。

  她必須要自救,否則,她一定會死在這裡。

  「這丫頭大概是一時興起玩得忘了時間。」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但尹政舯臉上的憂忡不比風羿來得輕,「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他心裡憂心著孫女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她從來不曾那麼晚了還沒回家,尤其是,她連晚飯都沒趕回來煮!鐵定是出事了。

  「爺,不打緊的,反正我晚上也沒什麼事。」風羿縱是心急如焚,語氣仍是淡然處之,只不過,臉上、眼底寫滿了憂心與急切,這些日子以來,他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從來不曾見她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尤其望著尹政舯那張充滿憂忡的多皺臉孔,他有些坐不在了。

  「我出去外頭找找好了。」他實在是無法就光坐在這裡呆呆的等她回來而不採取任何行動。

  「這……」尹政舯猶豫著不敢贊同。

  他擔心萬一,萬一這丫頭是行使著她「夜晚」的身份,讓風羿去找她不是會……「我們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風羿的心已無法聽進尹政舯的話,「可是這麼晚了。」她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這兒又是挺偏僻的,如果出了什麼事,就算喊皮了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或許是……」眼裡瞧進風羿的不安與焦慮,尹政舯連安撫的理由部說不出來了。

  滿懷化思的兩個人全都沒有注意到那道遲緩接近的腳步,也沒有看到那弓著身體倚在門口的尹紅豆,直到她瘖啞的開口。

  「我回來了。」有氣無力的一聲宣告,讓兩個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在門口。

  「豆豆!」

  「丫頭!」

  伴隨著兩道松下氣的聲音,繼之而起的是一陣驚呼,以及一前一後朝她奔來的雜沓腳步,風羿心急得甚至撞翻了廳中的桌子。

  一衝到她眼前,風羿不由得深抽了口氣。「老天爺。」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的看清眼前的一切,陣中精光驀現,且開始凝聚著嚇人的凶狠。

  凝神著她不整,甚至於可以說是破碎不堪的衣裳,以及臉上青紫互見的擦傷,其中有些還在滲著血水,更別提臂上、肘上的傷口了。

  她一副被人狠狠的修理……蹂躪過的糟模樣。

  「你怎麼啦。」他的聲音充滿了暴戾,「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弄得渾身是傷回來。」

  是誰?是誰達到她?風羿心一緊,不知不覺地伸手握住她的肩,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你又跑到哪兒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握力有多重。

  尹紅豆身子微縮了下,但沒有掙開他的掌,「我……我只是去打獵。」囁嚅的細聲說著,她很難得的垂下頭不敢直視著那雙灼人的眸子。

  他暴戾異常的態度嚇到了她。

  「打獵?!」看著她空空如也的雙手,風羿眼神一黯,「你的收穫呢。」他根本不信她的說辭,打獵?會不會獵取的對象是那些銀子?因為失手被對方襲擊,所以才會渾身是傷?!

  瞧著她狼狽且憔悴的模樣,他心裡湧著說不出來的心痛與憐惜。

  「唉呀。」身子僵了一下,尹紅豆這才猛地注意到,「我獵到的那頭人鹿還在山上。」她打著自己,她怎麼會忘了它呢?今兒個上午為了捉它,她還費了挺大的功夫追捕它呢。

  「還在山上。」是扯說還是真的?望著她一臉的可惜,風羿眼底有著質疑。

  「老天,我們也別光站在那裡說那麼多廢話。」許久沒吭聲的尹政舯突然插入了兩人的對話與注視,他先給了風羿一抹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後才望向孫女,柔聲的命令著,「豆豆,先將傷口處理好。」他將剛剛自房裡拿出來的藥箱遞上前來。

  「爺,我來。」風羿眼明手快的先她一步將藥箱自爺爺手中接了過來,對老人強擠了個笑,他心中強抑著氣,儘管心中又怒又疼的想狠狠的痛罵她一頓,但終究是敵不過心中的捨不得,只是忿忿的張著一張權得死緊的俊臉,朝她伸出另一手,將臉色蒼白得讓人看不就心疼的她給拉過來。

  猛地抽了聲,尹紅豆的身子縮了一下,但卻很自製的讓自己不呼出痛來,只是白著臉,拖著身體慢慢的想走近最靠近兩人的那張椅子去坐下,但才一邁步,腰際就又傳來熱滾滾的抽痛。

  「哎唷。」輕呼一聲,尹紅豆抖著手倏地摀住痛源,感覺到觸手的涼意,也觸到了那幾株藥草。

  「怎麼啦。」陰沉著臉揍向她,風羿瘖啞的嗓子間,眼光還來不及順著她的手檢視著有問題的腰部,就看到她一臉寶貝似的遞了幾株植物在他眼前,眼中閃爍著灼人的喜悅。

  愣了一下,他怔怔的望著那幾株植物。

  「百花蛇舌草,吃不對你的病會有幫助。」柔柔的細聲說著,尹紅豆的臉不由得紅了些許。

  「我的病?!」風羿傻了眼的站在那兒,兩眼發直的盯著她手中的植物瞧。

  「嗯,你的……」支吾了半秒,尹紅豆謹慎的說,「聽說這藥草對很多疑難不解的病很有效。」說時,她臉上還掛著一絲討好的笑。

  但是,只好麼幾秒鐘,她的手又忙不迭的趕回去壓住側腰,而且臉色白得更是懾人,風羿情不自禁的跟著她的手,看到了那睡映著血漬的傷口。

  縱使傷口上已裡上了那麼厚的布,那血還是透了過來!

  該死的,她到底流了多少血,心痛莫名的盯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風羿有些恍惚的想著,她該不會快將全身的血液都給流光了吧?!

  「你是因為摘這藥草生長的地方比較……呃,偏僻,所以費了一些功夫。」像是解釋著什麼,尹紅豆的神情異常謹慎,怕他不懂得珍惜這可能會救他一命的藥草。

  但是風羿完全被她的話給震懾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就是因為采這什麼蛇什麼……該死的草才會受傷的,不是因為行竊失風被人追捕,只為了這幾株雜草?!

  只為了他順口的一句戲言,她差一點就丟了命?風羿心裡酸酸澀澀的感覺直竄向眼眶。

  瞧著他似乎不相信的木然,尹紅豆不由自主的又再一次重申,「聽說這種藥草專治一些絕……比較難醫的病,我們可以試試看。」

  試試著?他該死的才會吃下這些她用命去換來的雜草!

  腦門一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自她手中一把搶過那把植物,狠狠的將它們甩在地上,伸腳就將它們給踩個稀巴爛。

  「以後不淮你再做這麼白癡的事。」惡狠狠的衝口就說,風羿瞧見了尹紅豆臉上掠過的訝然,但他沒去理會。

  他只是逕自陰鬱著一雙隱含著風暴的眸子,瞪著她臉上那哀然欲泣的哀傷神色。

  僵直的腦子不敢置信的盯著地上那團被踩得成褐糊色的殘草,尹紅豆扯著嗓子,「你把它們給踩爛了。」眼眶熱熱、鼻頭酸楚,她……好想哭。

  那些害她差點害她命的百花蛇舌草是要治他的絕症的,而他卻毫不在意的這麼一踩,就將它們給浪費了?!

  「它們活該。」沒好氣的衝口說了句,風羿對那些草可沒有半絲同情,誰教它們差點害她送命。

  「可是它們能治你的病。」尹紅豆真的開始在吸著酸酸的鼻子。

  「我沒病。」怒吼一聲,風羿扳正她的臉,強迫她的眸子迎向他的炯亮黑眸,「告訴你,我——沒——病。」

  「你……」眼神茫然的盯在他發青的臉上,尹紅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見的話。

  他在說什麼?

  「你還聽不懂嗎?我沒病,我的身體一向健康得連老天爺都會眼紅。」

  無法克制自己胸口的怒氣,風羿很大聲、很生氣的怒吼著,但一雙人手仍是溫柔異常的幫她在臉上、手臂上下藥,然後將藥箱往她懷裡一放,一聲不吭的傾身就將她攔腰一抱,往房裡走去。

  「你要抱我去哪裡。」強忍著一晃動腰際就傳來的痛楚,尹紅豆咬著牙問著。

  「難不成你要在外頭寬衣解帶。」風羿恁是口氣凶暴得緊,但是見著她痛苦難當緊咬住唇的模樣,臉色是一秒難看守一秒。

  「寬衣解帶?!」尹紅豆還沒能立刻意會過來。

  直到他將她放在床上,而且動作快速的將她的衣裳解開……

  「你要幹什麼?」她驚慌的揪緊領口,眼神駭然的瞪著他。

  風羿眼中霎時佈滿了騰騰殺氣般的瞪著那個縮成只小蝦米的身子,他語氣森冷的一手一字地說:「把衣服脫了。」

  「不。」尹紅豆斬釘截鐵的拒絕,她抬起執拗的小下巴,閃著淚光的眸中直直的對視著他暗沉深邃的黑眸,這個沒良心的瘋子想做什麼。「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滾出去。」她這才想到一件事,「男女授受不親。」

  這是什麼時候了?也真虧她還想得到這種無聊的事!

  「脫不脫。」風羿沉著聲問。

  「不——」尹紅豆很滿意自己的不畏強權。

  「真的不脫。」有絲邪惡的神色溜進風羿的服裡。

  尹紅豆也瞧見了那抹讓她心頭一跳的神采,但她仍意志堅決的瞪著他,沒有一絲的退縮,「絕不。」

  但是,當風羿像只猛虎似的撲身向她,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將她的衣裳扯起時,她這才為時己晚的想到一件更重的要事。

  兩人體力上的差距。

  在這場你脫我擋的角力中,風羿很辛苦的將她腰際的傷口給乾淨且仔細的處理好後,已經覺得自己累得快虛脫了。

  「這幾天你給乖乖的待在家裡。」將被子輕輕的拉上披在她微抖的身上,他惡聲的下著命令,努力的繼續繃著臉,不讓自己後悔中帶著慾望的表情落入她有些盈淚的秀眸中,「我明天一早就過來。」

  顫著嗓音強提著氣,尹紅豆衝著他的背吼著,「多事。」

  緊緊的將雙手握拳貼放在腿邊,風羿踩著重重的步伐走出房門,怕不趕緊走出這個房門,他鐵定會比別人早一步結束她這條不知好歹的小命。

  「閉嘴。」冷冷的丟下這句話,他果真是頭也不回的踏出她的閨房,而且筆直的走了出去。

  臨走前只給了尹政舯一個木然的凝神。

  從頭到尾,將這一切全都瞧進眼裡的尹政舯就像個隱形人的似的跟在旁邊,但一聲都沒吭過。

  只是臉上掛著的那抹笑挺怪異又令人費解的神秘。

  定定的望著涓涓細流的清澈河水,尹紅豆不知道自己像個癡人似的盯著河水多久了,荒亂的心裡只感覺得到那股想下水的慾望愈來愈深了。

  「啊,好久沒有泡水囉。」心有所感的輕歎一聲,她的眼裡幾可滴出淚來了。

  自從上回受了傷以後,那個「瘋子」天天幫她換藥、天天吼著她、天天不准她這樣不准她那樣,連要像爺爺一樣到外頭曬曬太陽,也得他抱上抱下的像個娃兒似的,她快被他強霸不講理的態度給帶瘋了。

  「就像我沒長腳似的。」雖然嘴裡不服氣,但她心裡偶爾會浮上那麼一絲喜孜孜的快樂。

  每當夜深人靜時,那份被人細心呵護著的喜悅便合理的窩上了她的眼底、心裡,址她人夢的臉上都會透著甜笑。

  實在是想極,她不再多想地便一屁股的坐上了一塊臨水的大石頭上,快速的將腳下的軟呢小靴給脫了下來,迫不及待的將白細纖足探進冰涼沁心的河水裡,長吸了口氣,將滿足給汲滿心胸。

  心滿意足之際,腦波兒一個流轉,便又想到了那風羿。

  昨兒個夜裡,他臨走時臉色有些不豫的望了她好幾眼。

  「我明天可能沒辦法過來。」瞧著她臉上驀然爬升的喜色,他不覺臉色一整,眼神又開始了下去,「你不准給我溜到林子裡去。」

  尹紅豆只是眨了眨眼,既沒應好,也沒立刻駁斥他的話。

  反正他明天若是沒來就天高皇帝遠了,她想怎麼樣他是鞭長莫及,現在若是惹火他的話,又不知道他會耍什麼手段了。

  著她這噤聲模樣,風羿也不再吭聲。

  這丫頭八成不會乖乖聽話的,著來我明天得來做個突襲檢查!暗暗的下了個決定,他好整以暇的繼續盯著她那張自以為詭計得逞的臉。

  兩個人的臉龐都浮上了自以為純真而無害的微笑。

  「哼,誰管你來不來。」口是心非的低喃著,尹紅豆兩隻小腳丫子不時地踢了些水花起來。

  但是想到都已經過晌午了,那傢伙真是沒見到半個人影,她莫名的就開始煩躁起來了,「該死的瘋子。」氣呼呼的瞪著湍急流過的河水,她不假思索的將腳伸下去了些,很用力的攪和著原本棲在石頭邊的小魚群。

  但是愈擾和心愈煩,魚兒都給她的沒良心給趕跑了,實在是忍無可忍,她昂起頭,揚起聲——

  「該死的瘋子。」人人的吼了一聲,尹紅豆總算是覺得心情好多了。

  靜靜的作在一旁,風羿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頑皮的洩憤舉動,直到聽到她吼出了那一聲,他才知道原來罪魁禍首就是他風羿?!

  「這丫頭!」

  他才走沒幾步,尹紅豆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是你?乍喜帶驚的表情佈滿了整臉,但見他眼神怪異,且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要不然你以為是誰?」風羿微揚著嘴角問。

  「哼。」下意識的嘟起嘴來,尹紅豆又族過身去繼續踢著水,但是久久沒聽見身後有什麼動靜,她不禁覺得納悶的回過頭去。

  那傢伙的眼光不是落在她的臉上,而是看著……

  「你在看什麼。」她疑惑的問。

  「還能看什麼。」風羿懶懶的聳著肩頭回答。

  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她的十個腳趾頭還兀自在呼吸著新鮮空氣呢!驀然一陣羞澀襲上臉龐,尹紅豆傾下身子拿起軟呢小靴就要往腳下套。

  「你敢穿。」風羿一臉的驚訝與恐怖的神色互現,「我剛剛看到有一條小蟲子爬進那小靴裡耶。」他順口便胡謅了理由唬她。

  心一驚,尹紅豆忙將手裡的小靴隨手就往空中一扔。

  小蟲?!」下死她了,她看到小蟲就像看到蛇一樣覺得噁心、反胃及驚駭!

  眼明手快的將一雙小靴給攫住,風羿一臉新冒出來的賊笑,慢慢的將它們往懷裡塞去。

  「喂,那靴子裡不是有蟲嗎。」她好心好意的警告著他,但是,他一手一隻靴子的將靴子倒頭栽去的甩了又甩的,哪有什麼小蟲?

  「你……」她發愣的瞪著他。

  風羿樂得大笑起來,「怎麼有那麼容易上當的人?」

  忿忿的瞪著他,又人大他的玩笑,又生氣自己的白癡,再想到她的光腳丫子,尹紅豆身子一僵,倏然一旋身,掉頭就走。

  「豆豆,你的靴子。」被她突來離去的舉動愣了一下,風羿迭聲喚著她。

  尹紅豆哪還有什麼心思去理會他?她都快給氣呆了。

  追在她身後,風羿手中拎著那兩隻秀氣的靴子,「將靴子穿上去。」

  「不。」尹紅豆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他的命令,還咬牙切齒的添了一句,「你喜歡就拿去穿吧。」

  見她真的頭也不回的打算就這麼走回去,風羿也火了,「你給我回來將靴子穿上。」他語氣強的悍喝著,將靴子遞到她眼前。

  偏他這個跋扈的態度也將尹紅豆給惹毛了,「你要我穿鞋?我偏不。」她倔著臉瞪回去。

  不但不,她還故意光著細皮嫩肉的腳丫子就這麼在原地上跳了好幾下,跳得碎石都有不少顆淺淺的刺進肉裡。

  「停止你的舉動。」風羿的嗓音從高陡然降下,幾已達到冰點,但眼神卻比聲音更讓人覺得心驚膽跳的凝神著她的不為所動。

  看著他臉色鐵青得難看、駭人,縱使心中有絲懼意,但她仍拗著性子不肯認輸,反而任性的一甩頭,打算就這麼走回家去,任憑疏密相映的大小碎石毫不客氣的刺進她白嫩的肌膚,幾步路而已,腳底就已見鮮血絲絲的沁了出來,沾點在碎石上。

  尾隨著她身後的風羿一股氣差一點接不上來,猛地走上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一抱。

  「你幹麼,放我下來。」斥責著他的突兀,尹紅豆狠狠的瞪著他的臉。

  「把手環住我的脖子。」風羿冷冷的說著。

  「哈!」尹紅豆連表情也是極度不屑得讓他氣得噴血。

  倏地將手一縮,風羿很奸詐的讓她在驚慌中不得不將一雙纖手盤在他的頸項,而且環得差一點害他透不過氣來了。

  「你……」她用憤怒的眼神指控著她。

  風羿不以為意的回神著她的憤怒,「手鬆一些。」他有些不能呼吸了。

  不是因為她的手環得太緊——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因素是,軟玉溫香抱滿懷,她再拚命的往他懷裡蹭的話,他鐵定會開始因為慾望而腦充血了。

  「一下要我環住、一下又要我鬆開,你到底拿個主意行不不行。」尹紅豆挑興的說,她才不要鬆開手,最好就這麼用力的將他給勒死。

  「到底鬆不鬆開。」緊繃著下頷,風羿用力的踏著每一步。

  尹紅豆更絕的就這麼意志堅決的偎在他懷裡,口中還隨著一定的節奏平板的念著:「不松——不松——不松……」

  就這麼互相僵持不下的姿勢裡,風羿還是陰冷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在尹政舯滿臉好奇的注視下,他將她直直的抱往房裡,滿心氣憤難耐的將她給丟在床上。

  趴在床上還來不及翻身咒罵他幾句的尹紅豆,連他的酷臉都沒到,一雙小呢靴就硬生生的筆直朝著她的小臀部襲來。

  「下次不准你再光著腳丫子在外頭亂跑。」

  然後在一個笑不可抑、一個氣鼓了頰的神線裡,風羿沉著一張不見開展的臉忿忿的衝了出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4

第六章

  「拜託你好不好?」風羿實在是快看不過去她這副故意裝出來的粗魯樣,「一個姑娘家吃起東西來像隻豬一樣難看。」

  竟敢嘲諷她是豬?!尹紅豆重重的怒哼一聲,「誰要你多事,看不慣可以不要來嘛,我又不是很歡迎你到我家來。」口裡嚼著麥餅,她還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但是,就只不過那麼一個分神的時間而已,只聽她忽地慘叫一聲,「唉唷——」速度快得風羿連想伸出救援的大手都已經來不及,就見她整個人筆直地俯向地面,跌得滿面泥。

  不顧嘴裡傳來的隱約刺痛,還趴在地上的尹紅豆提起了手,狠狠的就往該死的地面捶了一下。

  「唉唷——」又是一聲慘呼。

  忍看笑意糾結的肚子,風羿雙手握住她的肩,眼底卻浮上強壓不住的憐笑,「報應來了吧?不是提醒過你別邊吃邊走,而且走路要看路嗎?也不知道地上……」看到她纖手側面的血跡時,他的話突然僵在唇際,笑意也在眼底逸盡,「手給我看。」他口氣不住的命令著。

  坐了起身,將手猛地縮回身後,尹紅豆一仰臉,「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流了點血而已。」儘管是痛得直想喊爹呼娘,但她就是不給他看。

  痛是她在病又不是他在痛,於他什麼事!

  「你伸不伸出……」風羿到口的話第二次頓在唇畔,看著自她唇角緩緩滲出的血痕,他的眼都瞪直了。

  血!他的臉青得發黑。

  「你剛剛跌下去的時候咬到什麼了?」瞧看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皺起秀眉,似乎是不知他所雲為何,風羿乾脆一手扶看她倔傲閃躲的下巴,另一手迅速卻輕柔的扳開她的嘴查看著。

  「你……放手啦,你在干什……麼?」左門右躲的閃不過他的雙手,尹紅豆生氣的目瞪看他。

  仔細的檢視著她口中的傷處,風羿心疼莫名的發現到,她不但是唇片被咬破了一小塊的皮,連那誘惑著他視線朱上舌端都有個範圍不怎麼小的傷口。

  強掩著突然襲上心頭的不捨,他定定的回視著她憤怒不平但仍舊能蠱惑他心弦的那雙清澈明眸。

  難怪她說話的腔調有些奇怪,突然有點……大舌頭。

  瞪著盡杵在那兒半晌不吭聲,只是像在做拉鋸戰似的與她神色相抗的風羿,尹紅豆不由得自己心中一虛,旋身一甩頭,「不理你這個怪人了。」

  奇怪,她為什麼要先撤退,她又沒做錯什麼事?如中不滿的嘀咕著,尹紅豆提起袖子想將嘴際微干帶癢的血絲給拭去。

  「住手!」

  「什麼?」下意識的回過頭來,她的袖端已經貼上了唇。

  「該死的你。」恨恨的低咒了句,風羿猛地一把將她的身子給扯了回去,一手壓住她半抬的手,另一手貼放在她的腰際,將她瘦長的身軀給攬進他的懷裡,在尹紅豆驚異的眼神中,他傾向她,用舌輕輕的將她唇畔的血跡舔淨。

  「你……在做什麼?」勝日結舌有些癡傻的盯著那張近得她郡可以數出有幾個雀斑的臉,尹紅豆愣愣的問著。

  一個大男人竟然會長雀斑?!尹紅豆想到自己剛剛的新發現,心中居然湧上一股想笑的念頭。

  「幫你洗嘴唇哪。」一抹飄然飛快的竄邊風羿的眼底,但很快又被往常卓爾不群的瀟灑所取代,只是那雙望進她心坎的深邃黑眸比往日更加炯然。

  「你……洗嘴唇?」

  無聲的重複看他的話,尹紅豆發現自己快被他醉人的溫柔眼神給淹沒了。

  輕扯起唇淺笑著,風羿又突然斂去唇際的笑,「別動,還有一小片沒清完。」他的話根本都還沒來得及全送人尹紅豆的耳裡,他的唇就又溫柔中暗藏著狂熾的蓋住了她微微顫動的唇。

  而且這一次當他滿意的消除淨去那些血跡時,他不但用唇輕觸著她微啟的後片,而且更懾人心魂的在她舌端的傷口停留下半秒,接看才整個退出,離開她發慌而且開始發燙的唇。

  渾然不覺自己的身軀已經偎進他懷中,尹紅豆被他膽大妄為的舉止嚇得猛然渾身一僵,錯愕不已的怔忡在那兒,空蕩蕩的無用腦子半天仍想不出半句適當的話來回應他不請自來的殷懇。

  滿心的迷惑與不解只隱隱約約的思悟看一件事……

  怎麼盤踞在心窩的那股心慌意亂又逗人心神的醺迷似乎……愈來愈劇烈了?!

  縱使是意外得不得了,尹政舯還是起身拉開了門讓風羿進來,而細心的風羿也留意到爺爺臉上暗隱的不安與倉惶。

  出了什麼事?爺爺為什麼會有這種表情……難道是……風羿心中不免生出許多疑惑。

  「怎麼了?為什麼這時候跑來?」儘管意外,但尹政舯的口氣仍是沉穩得讓人一時無法起疑。

  晃了晃手中的藥包,風羿泰然一笑,「經過藥鋪子時突然想到爺的藥好像已經煎完了,橫豎晚上又沒別的事,便幫爺帶一些回來,怕明幾個一早爺的藥沒得接續。」明知道伊人此刻鐵定不在房裡,但他故作疑惑的眼神還是裝模作樣的在屋裡晃了晃,「咦,怎麼是爺來應門呢?那丫頭呢?不會是睡死了吧?」他的口氣裡有看不同意的責備。

  「那丫頭……」尹政舯一副有苦難言的為難模樣。

  「怎麼?豆豆出了什麼事?」就算隱約的知道她不在的原因,但是經過了上一回她負傷夜歸的事件衝擊,風羿的急迫不是假的。

  見風羿音調揚了起來,尹政舯忙安撫著,「沒什麼、沒什麼啦。」

  沒什麼?瞧著尹政舯忙不送回答的神情,風羿心裡已經有個底了,「豆豆不在屋裡?」

  該死的,現在才多晚?她竟然迫不及待的就出去辦事了?難道她不知道外頭這會兒還挺熱鬧的嗎?!他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咒罵著。

  「呃,她……呃,出去一下。」尹政舯慢條斯理的說著,臉上有些遲疑。

  「出去一下?!爺,怎麼丫頭這麼晚還跑出去?」風羿雖心知肚明但仍問著,一半是配合著爺的惶然神色,另一半則是因為……該死的,他還真的是挺擔心。

  眼角忽然瞄到風羿手中的藥包,狡詐的精光自尹政舯眸中一閃,「是呀,上口買回來的那幾帖藥吃完了,偏這丫頭白天又忘了幫我到城裡抓藥,所以剛剛才急呼呼的衝出去。」

  在夜裡大老遠的衝到城裡買藥?風羿不信,就算藥真的煎完了,疼豆豆近乎像是疼命根子的爺爺才不會讓她摸黑在外頭亂跑。

  他知道她的銀子快用光了,這也是他今晚又會突然回到林子裡的原因。

  「豆豆出去多久了?」風羿裝作不經意的問著。

  「有好一會兒囉?」尹政舯頓了一下又說,「大概快回來了吧。」

  「我陪爺坐一會兒好了。」朝老人點了點頭,風羿將手中的藥包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一燈如豆的屋內伴隨著忽明忽暗的光芒,在這悄無聲響的時候裡,一雙蒼老睿智的眸子對上那一雙深邃犀利的眸子,兩人心中郡有看心知肚明的無力感。

  只不過風羿的眼中多了一絲的苦澀。

  自從他那天衝動的吻了她後,她這幾天都一直躲著他,連只是眼角瞄到他的身影而已,她也像是見到含著劇毒的眼鏡蛇般的飛快逃竄離去,速度與身形之快幾乎都可以證明她即是那夜盜一陣風了。

  她真那麼嫌惡他?!風羿快被那滿心的挫敗給折服了。

  瞧著陷入思緒中的凝重臉孔,尹政舯長歎了口氣,「阿羿呀,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他急看想打發風羿走,不然若丫頭一回來就見到他坐在屋子裡,那場面豈不是有些像是特意在等門?或是……捉賊?!

  深深的望進爺爺的眼底,風羿也不強留,「也好,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了。」他站了起來,「爺,外頭挺黑的,你別出來了。」

  「路上可要小心些。」尹政舯叮嚀著。

  「知道啦。」略一點頭,風羿隨即轉身離去。

  先回去?!哼,下輩於再說吧,他心裡暗笑著,此時不去林子外頭堵那丫頭,更待何時?

  腳下的泥地都快被他踱出個不淺的小窪,風羿霍霍如利刃的眼神仍是不減其銳利神采半分的直盯著城裡的方向。

  「這丫頭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眼見月兒都在天際垂傳久候多時的他,偏她姑娘到這會兒連個風影子都沒,他不禁頻生嘀咕。

  不過,腦子裡剛想到風影子,徐徐地就往他這兒吹來一陣清爽的晚風,風中還帶看那麼一絲……淡淡的清香。

  「豆豆。」

  驀然冒出來的低沉聲音嚇得正沉醉在夜風中的尹紅豆登時愣了一下,然後瞪大了眼瞧著這不知打哪個方向冒出來的黑影。

  「是誰……你?」一看見走人視線中的熟悉身影,驚懼慢慢自她臉上斂去,「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兒來做什麼?」她一開口就先搶白他一頓,見他猶自往她這兒更進一步,她不覺地微退了一步。

  「你也知道這會兒是三更半夜?」風羿的聲音裡有著調侃與不易察覺的怒氣。

  僵了一下,尹紅豆不解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今晚上上哪兒去了?」風羿不答反問。

  月亮那麼大還能上哪兒?當然是去辦事啦?難不成去賞月?!沒好臉色的橫了他一眼,尹紅豆輕哼了聲,「多事。」

  倏地伸手扯住她又往後退了一步的身軀,風羿仍是一派神態自若的盯著她瞧,下去理會她有些掙扎的表情與動作。

  「你怎麼兩手空空的回來?」

  兩手空空?!

  見她茫然不解的神情,他很善良的留了個梯子給她下台階,「爺說你急呼呼的上城裡去抓藥?怎麼,人家不賣藥給你?」他有些賊兮兮的貶了眼,卻見她的臉蛋在皎潔的月色中悄悄的酡紅了起來。

  「呃,抓藥!」她怔怔的點了點頭。

  「對啊。」風羿很適時的談話中加入了些懷疑的口吻,「你不是到城裡抓藥嗎?」

  輕觸著懷中的銀兩,尹紅豆突然覺得這些銀兩變得沉重起來了,「抓藥,呃,對啊,抓藥。」

  爺爺說的?她的臉色自組轉成了白,爺爺起來了?爺爺不是一定會起疑嗎?

  「藥呢?」風羿不知死活的又進一步的逼起供來了。

  躁煩的哼了聲,尹紅豆瞪著風羿的眼神開始加入了怨意,都是眼前這個瘋子啦,一整個白天都已經被他煩過了,現在連晚上也不放過?!

  「哼!」一甩頭,她就想走了。

  先回去瞧瞧爺爺的反應再說,不知道爺爺會怎麼想?若爺爺一怒之下宿疾又發作了,那……想到這裡,她有些急切起來了。

  若爺爺真的有什麼不測的話,她一定要剝了他的皮。

  她怎麼啦?!一臉仇視與不屑?猛烈的一把將她給扯回自己身前,風羿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上哪兒關你什麼事?」她沒有好氣的說。

  風羿胸口窒了一下,「是不關我的事,但是,你讓爺一個老人家就這麼孤零零的待在家裡,在這荒郊野嶺中沒個伴照顧,這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呢?」搶不過話來的壓住她的理直氣壯,他聰明的挑起了她的愧疚。

  明明知道他這是強辭奪理,但是偏偏就讓他一針見血的成功挑起她的挫敗。

  「你上過我們家了?」支吾的細聲說著,尹紅豆沮喪的垂下削瘦的肩頭。

  廢話嘛!風羿點了點頭,「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出來抓藥了?」

  「爺……」尹紅豆謹慎的的瞧了他一眼,「是爺告訴你我出來抓藥的?」

  風羿再點點頭。

  「那……爺還有沒有說些什麼?」一句話裡,她就吞了好幾口的口水。

  好整以暇的聳了聳肩,趁看她注意力不太集中,風羿悄悄的將她往自己身前帶得更近了。

  瞧他這副驕傲的樣子!「到底有沒有嘛?」她的口氣有些火氣了。

  「有啊——」只有兩個字而已,但風羿偏故意拖著長長的話尾巴。

  尹紅豆的火氣更盛了些,「爺說什麼?」

  「爺說……」風羿頓了頓,見她有些要跳腳了,這才慢吞吞的將話添了上去,「叫我別等你了,早些回去休息。」

  尹紅豆鬆了口氣,但見他卻沒有遵從爺的話回去,反而還在半路上攔住她……看來他是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凝神著那張揪緊人心的臉上有著優忡,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熱呼呼的甜意。

  「那你怎麼不回去休息呢?」有些氣有些甜的輕嗤一聲,話聲臨了,她又附贈了他一對漂亮又勾人魂魄的大白眼。

  「你還沒回家?」教我怎麼能夠安心呢?他在心中又加了句補充說明。

  簡短的幾個字讓尹紅豆臉上方自消淡的酡紅又溜了回來,「好啦,你現在瞧見我啦,可以回去了。」她故意無謂的嘟噥了幾句,但卻有些怯意的垂下了眼去。

  突然地,她不敢直視他那雙銳利深沉地令人心緒發慪的執著黑眸。

  他在看什麼?

  「好吧,也挺晚了。」低沉略微沙啞的說著,但風羿仍一動也不動作那兒。

  原來,沉默也是可以這麼醉人的!

  兩個人似釘在泥地上的木人似的全都不吭半句,久得連林邊、草叢堆裡看好戲似的蟲兒,小蛙都等得不耐,逕自繼續高鳴看原先的奏曲。

  他是怎麼啦?不是說很晚了?怎麼還不回去?悄悄的抬起眼瞟向他,只見那雙炯然眼神動也不動的緊盯在她臉上,尹紅豆猛地胸口一抽,倏地旋過身就想逃開。

  不料風羿久候的就是她這個失神又惶然的神情,長手一伸,他搜住了她的肩,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嘴角浮起一朵陰鬱卻柔和的微笑。

  「你要做什麼?」尹紅豆呼不出聲來,只是定定的望住他,直直的望進他若有所盼的眸裡深處。

  怦、怦、怦……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心跳聲在夜裡可以傳得那麼遠,她的心隨著那愈來愈不規律的跳動,一揪一緊的讓她不知所措的只能怔怔的被鎖進那雙令她意亂情迷的眸中。

  癡狂的凝望著她仿如在夜間綻放妍儷的嬌容,風羿伸出一雙人手撫向她的臉龐,「你這個讓大無法擺脫的丫頭。」他的手指不住的在她額邊輕移。滑動,他的唇慢慢的貼靠向她那近在咫尺的唇色誘惑。

  「你……」她啟後無聲的說了個字。

  「噓!」

  風羿輕輕的將話中的氣息襲向她的臉、她的唇,在尹紅豆錯愕中帶著絲醺然迷茫的混沌的眼神中,他緊緊的攫住了她的唇。

  來勢洶然的愛戀與情慾幾乎快將風羿給折服了,擁緊懷中已經沒有半絲抵抗余念的嬌軀,他猛烈的吸吮看她溫暖的唇瓣,極力且依戀不願滿足的汲取著看她不由自主的付出的柔情,深深的迷醉在她甜美的滋味。

  良久……

  直到夜風將兩人的濃情蜜意給吹拂向無端的空中。

  「下回別在夜裡出來了。」依戀不捨的歎著她的髮梢,風羿悄聲地在她耳際說著,呼出來的細氣直自耳際吹進了心窩裡。

  「夜裡空氣好啊。」習慣性的駁斥著他飽含關懷的叮嚀,尹紅豆卻渾然不覺自個兒已經將一雙美目,慢慢的閉上了。

  嘿、嘿、嘿的輕笑出聲,風羿快速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可是林子裡猛獸多。」他提醒著她,聲音不自覺地流露出濃濃的憂心。

  為著林子裡及……隱布在城裡的無形陷阱。

  可是尹紅豆的好強話語卻讓他倏地停住了正將吻細細灑在她臉龐的動作,兩人間的柔情蜜愛倏然消逝無蹤。

  「什麼?!」幾乎可以用狂嘯來形容風羿的怒吼了,他微推開了懷中的人兒,不敢置信的眼光直瞪向她。

  「誰像你膽子那麼小。」恁是心中亦被他的狂嘯與臉上的凶暴神情給怔住了,但是尹紅豆還是一臉無懼的重複看前一句話。「我可是都不怕那些『小』動物。」她還特意將小字說得不是普通的大聲。

  好!真有膽子!驀地將她推離自己懷裡,風羿咬牙切齒的怒神著她,「你不怕那些小動物?」他壓著嗓子陰陰柔柔的說著,眼神更是將她的駭在提高了些。

  「對!」抬著下巴,尹紅豆有些逞強的應聲。

  「好!」好一個夜盜一陣風,忿忿的猛一挫牙,風羿捕捉住剛竄過腦子裡的一個念頭,「既然這樣,你敢不敢跟我一較高低?」

  「一較高低?」納悶的望著他,尹紅豆心中警鈴大響。

  他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似乎是那種暗藏著叵測居心的詭異?!

  「我們比賽打獵!」

  「比賽打獵?」尹紅豆瞪看他瞧,好像他真是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大瘋漢一般。

  「對。」風羿明確又鄭重無比的點了下頭,只見他臉上的戾氣全逸,又是一臉討人厭的閒情逸致與瀟灑不羈,「你不是不怕林子裡的那些小動物嗎?證明給我看,他那渾厚的低沉嗓音更是過分的了撥著她蠢蠢好動的好勝心。

  「我本來就不怕林子裡的小動物啊?」冷倔的略一挫牙,尹紅豆再次強調自己的無所懼,但突然有個生物形體飛快的掠過她的腦海,還是讓她不覺暗地裡猛吞看口水,一再努力的抑住想打抖的身子。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約好明天上午好了。」機警聞名的風羿明明就看到了那絲快速閃過她眼底的懼怕,但他仍是緊緊的咬住這個餌不放,簡潔明快的定下了這個讓兩個人都說不得不的約定。

  強自拋下心中的隱憂,他臉上沒有半絲對自己所定下的比賽方式的懼怕,就算明天的打獵比賽時真打不贏那些猛獸,憑他的功力逃命總還是綽綽有餘吧!他心中暗忖著,只要能借此機會試探豆豆的功力到底如何了得,因為所有的一切只在於確定一件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關鍵。

  那就是,如果她萬一、不幸的遇到失手遭人追捕時……以她的身手是否可以無恙的逃脫!

  「可是……」他眼中的得意讓她猶豫起來了。

  「怎麼?如果你心裡害怕的話,坦白承認,那這個約定我會很爽快的將它給拋在腦後。」風羿故作大方的允諾著,但是眼中的光芒卻門看更明顯的挑釁。

  生就一副傲骨的尹紅豆怎能容忍別人如此看輕她呢?!尤其是這個總是一副笑面迎人的瘋子!

  「誰害怕來著,比就比嘛。」重重的跺了跺腳,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飛身往林中躍去。

  「丫頭,別想逮機會逃開唷。」風羿還很看不起人的在她身後用促狹的用語刺激著她,讓她愈加快速的加快腳步。

  憤怒暴增的丟回一句,「多事!」尹紅豆就頭也不回的衝進林子裡。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逝在眼前後,那絲得意的神色完全在風羿臉上撒去,換上的是無可言喻的心憂。

  「若非那夜盜一陣風的線索條條都指向你,我……又怎會如此多事的一再挑撥著你的怒火呢?」

  一切都只為了當事情明朗之際,他能及時的止住那所有襲向她的威脅。

  輕輕腫又歎了聲,風羿不假思索地悄聲跟在她身後,一路上,濃眉深鎖的黑眸在隱約透射的微弱月光中盯看尹紅豆窈窕的身影,眼裡的愛戀令黑暗中的她猶然一顆最潔晶的夜明珠般的明亮。

  直到她進了那燃著一盞昏黃油燈靜待佳人的木屋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5

第七章

 「那麼早來幹什麼?」延續著昨晚的火氣,尹紅豆一早就沒給個好臉色給風羿瞧。

  風羿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怕你想了一個晚上之後決定溜走。」

  狠力的踢了腳邊的木頭,將它踢滾到門檻邊,尹紅豆氣呼呼的頂了回去,「你說的是你自己吧?」說完,她又滿心忿意地白了他一眼,才將煎好的藥捧離灶火。

  光想著他的吻就讓她一夜翻來覆去的失眠到天亮,頂著隱隱抽痛的腦袋起床,她的心情已經不好到極點了,偏一大早就見他精神奕奕的跑到她眼前張揚炫耀似的,一讓她見了更加心煩。

  「怎麼會呢?我這不是一早就來了嗎?」笑嘻嘻的回了她的諷刺,望著她微顰的眉峰及血色略失的臉龐,風羿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藥盅,「我來,小心燙手!」他的關懷之意完全溢於話中。

  心中甜孜孜的凜了下,但見他又壞壞的對她眨了眨眼,炯亮的視線停在她昨晚飲受他侵襲的紅唇。

  想到了昨夜的那光景,一抹羞怯的霞光又攀上了她的頰。

  「多事。」微帶惱火的將他手中的藥盅搶過來,尹紅豆旋過身,不再望向他那讓人討厭的笑靨。

  「爺呢?」好奇的探望著門內,風羿又伸長脖子往外頭望去,「怎麼一大早就沒見他老人家。」

  尹紅豆沒有理他,只是兀自進行著手中的動作,將藥水倒進碗裡。

  摸摸鼻子,風羿將修長的身子往身後的牆上一倚,雙手盤在胸前看著她故作忙碌的轉來轉去。

  尹紅豆手中拿著破布拭著灶面,見他仍逕自桿在那兒盯著自己瞧,心不由己的又將眸光瞄向他。

  「你在這裡幹什麼?」白癡都聽得出來她的聲音有點不太自在。

  暗自竊笑在懷,但風羿故意板著一張臉,「等你呀。

  「等我?」尹紅豆愣了一下,」等我做什麼?」

  「不是要打獵嗎?」見她臉上了悟的又聳起了秀眉,風羿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都在忙你的事不理我,爺又不在,不能陪他聊聊天,我不在這兒等你要在哪兒等你?」

  「你……你……」強辭奪理,尹紅豆氣得噘起了嘴。

  「不過你慢慢來,別急得打翻下藥。」風羿還故意氣死她的在臉上的浮現出體貼的神情,「反正我們的時間多的是,慢慢來沒關係。」

  時間多的是?誰跟他時間多的是!「爺在藥圍那裡。」她沒好氣的說。

  「真的?」驚訝的揚起嗓子,風羿還硬就是將錯的一方推到她身上,「你怎麼不早點講嘛。」

  說得好像是她故意不說出爺爺的去向,她讓她可以多佔據他一些時間。

  氣得胸口一窒,尹紅豆將那碗藥往灶上一擱,正待口過頭徹徹底底的給他一頓罵時,就見風羿神清氣爽的朝著外頭打了個招呼。

  「爺,您早呀。」

  尹紅豆心裡實在是又氣又怨,冷著一張臉,她將身子給轉回去。

  怎麼爺爺早不進來、晚不進來,偏偏選這個時候進來?!

  但是在聽了他這句話後老年天都沒再聽見半個字,而且連風羿都不吭聲?將要給爺爺喝的藥端了起來,她納悶的回過頭去。

  哪兒有爺的蹤跡?!

  連風羿都已經見機遁逃得無蹤影了!

  一走出門外,尹紅豆就習慣的往爺爺常坐的那棵樹下望去,這些日子爺爺在用過膳後,便會到風羿特別為他在樹下釘制的躺椅上坐一會兒。

  「豆豆,你可要當心些。」瘖啞的聲音如往常般的叮嚀著,尹政舯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我知道啦。」嘴裡淡淡的應著,尹紅豆的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搜尋著四周,那藥罐呢?

  「爺,藥喝了嗎?」她在椅邊沒找著空碗。

  尹政舯會意的揮了揮手,「阿羿將碗拿進去了。」

  她輕哼了聲,「多事。」

  裝作沒聽見孫女的不悅,尹政舯寵愛的眼神笑望著她,「今兒個別到太遠的地方,阿羿那孩子對附近不熟,你可得多照顧人家。」

  誰理他呀;只要他一進到林子裡去,最危險的動物八成就屬他了!尹紅豆悶著不吭聲。

  見她一雙骨碌碌的靈活眸子四處轉著瞧著,卻不吭聲,尹政舯的一張老臉上不禁慢慢的浮上莫名的淺笑,「豆豆?」

  「我知道啦,我不會整他的。」嘴上這麼應著,尹紅豆心裡想著的卻是待會一進到林子裡去,她一定帶他到上回見到那隻大黑熊出沒的地方。

  「聽你這麼一說,我真的是鬆了好大一口氣呀。」

  貿貿然地,風羿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冒了出來,尹紅豆嚇了一跳,倏地旋身循著聲音的來處尋了過去。

  只見風羿正氣定神閒的站在她身後,也不知道偷聽她與爺爺的談話多久了!

  「你幹麼躲在人家後頭嚇人?」她朝他翻看白眼說。

  「嚇看你了?真是對不起?」聲音中可聽不太出來有多少的歉意,但是不待她口嘴,他又張口接著說,「豆豆,等待果真是值得的,瞧你這身打扮真教人眼睛為之一亮哪。」一身獵裝的她多了絲姑娘家所少有的英挺帥氣,讓人愈是看在眼底,就愈不捨將眼光調移。

  「你!」又羞又氣的悶住了氣,尹紅豆一時語塞的竟說不出半句話來反駁。

  「爺,我說得有錯嗎?您瞧瞧,咱們的小丫頭是不是女大十八變了?」嘴裡誇讚著,風羿還故意輕佻的朝她吹了聲口哨,見她臉上逐漸攀升的酡紅,他還很壞的露出一臉的賊笑。

  「哼,大色狼。

  恁尹紅豆是瞪得眼珠子都快打結了,風羿仍是笑而不語的欣賞著她嬌顏,對有些氣急敗壞的睜瞪,他是一臉怡然自得的回視著。

  不甘心的先行將落敗的視線移開,尹紅豆這才注意到他握在乎中的物品,她不禁挑起了眉,那不是她打獵時掛在身邊的弓箭嗎?而當看清楚他背上背著的那把大弓時,她驀然怔住了。

  順著她的視線焦點風羿側過臉,「這是爺借給我的。」他還得意的揚著背在肩頭另一邊的箭袋,「瞧,還有這些箭。

  爺爺竟然借這傢伙他的寶貝弓箭!?「爺!」尹紅豆有些不服氣的回身望向爺爺。

  她以前向爺爺哀求了好多次要試試這些弓箭的威力,但爺爺都以她是個姑娘家不適合使用這麼沉重又巨人的弓為理由拒絕了她,沒想到竟給這傢伙搶去了。

  「阿羿沒帶弓箭來。」尹政舯輕描淡寫的解釋著。

  「打獵不帶弓箭?你以為思那些『猛獸』一些道理,那些猛獸就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嗎?」新仇加舊恨,尹紅豆語氣不清的譏諷看他。

  風羿也很不客氣的朝她露齒一笑,「我盡量試試對那些『小』動物動之以情,看看它們會不會口之以禮的任我們捕捉。」

  兩對互不相讓的眸光對峙著,突然聽到一聲嘲諷大笑。

  「你怎麼來啦?」轉頭見到來人,風羿的驚訝不輸給尹家爺孫兩人。

  江井溏聳了聳肩,「反正家裡的事情辦完了,一時之間又沒別的事可忙,就過來這兒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順便看看有什麼熱鬧可瞧!他一臉得意的賊笑。

  「這兒沒你的事,你給我滾回泉州去。」見尹紅豆疑惑的眼神多在江井溏臉上晃了幾眼,風羿不由得口氣加重,「立刻!」

  「家裡又沒事。「江井溏可不怕他這一招,你跟這位姑娘要去打獵?」他聰明的腦子馬上將自己貿然出現的震撼給移開。

  「對。」

  「不干你的事。」

  笑看對說話字句較簡單,但是態度可和善的尹紅豆點點頭,江井溏盎然發亮的眼讓她小心的往後退一步,而風羿則眼神暴瞪的往前跨一步。

  「你」

  「阿羿,我看這位公子就留在這兒陪我聊聊,時候不早了,你們該上路了。」尹政舯插進話來打著圓場。

  風羿不太放心的瞪著江井溏,怕他一個不經心的說溜了嘴,會將他她不容易與爺爺培養起來的情誼給破壞,更擔心他會失口說出與興夜盜一陣風有有關的話題。

  不懷好意的拋了個暗藏詭異的眼色給風羿,江井溏面有得色地說:「你放心啦,我跟你的爺會一見如故的。」

  他這一語雙關的話讓風羿莫名的打了個顫。

  「你怎麼啦?」有些莫名不解的擾心,尹紅豆眉峰輕蹙的望著風羿,「心神不寧的怔在那兒,剛剛在你眼前溜走了第六隻獵物耶。」

  有哪個打獵的大會任獵物自眼前溜掉?而且還不只一次。

  「沒什麼。」訥訥地給了她一個笑,風羿的心裡無法不丟三落四的。

  他擔憂著阿溏那小子不知道會在爺爺面前散佈什麼閒話?!

  「別發愣了,價錢不是要跟我比賽誰的獵物多嗎?」尹紅豆展示看一旁的展獲,出塵絕俗的俏臉上卻不見一絲的得色。

  望著她臉上的不解與罕見的靦腆,風羿微微感動的輕咳一聲,「你今天收穫不錯嘛。」

  「還好啦。」謙沖的笑了笑,見他神智漸漸回復往日的詼諧及調侃,尹紅豆忍不住的反唇相譏了句,「比起某人來,當然是好得太多了。」

  「是嗎?」很假的賊笑一聲,風羿裝出一副奮發圖強的勇猛狀,「你所說的某人該不會是指我吧?」

  「你說呢?!」尹紅豆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

  「看來,我不給你一些威風瞧瞧,你還真當我是病貓來著。」

  「是嗎?」尹紅豆很不屑的再頂些話回去,但是見他一臉神勇的俯視著她,心上一個念頭倏地冒了上來,「別說我不幫你,我知道往前走一小段路,那個林子裡的『小』動物很多。」

  「真的?」半信半疑的望著她,風羿突然覺得她的好心很不懷好意。

  「騙你做什麼。」她的一張瓜子臉上寫滿了信誓旦旦的確定,連後畔的那朵帶著天真的微笑都表示他的信任。

  的確是「小」動物啊,她對它們謂之野獸時,他不是嗤之以鼻的說它們只是小動物嗎?她只是順著他的話說啊!

  「那我們還等什麼?」輕握了下她的肩頭,風羿朝她笑了笑。

  尹紅豆卻驀然地手肘往側邊一撞,將他的大手撞開,沒好氣的瞪著他。

  「山路不太平穩,我只是想扶看你而已。」風羿一臉的無奈。

  想扶著我?哼,待會就讓你吃吃苦頭!尹紅豆腦子裡浮現著若有若無的整人念頭,不多時,兩人就到了上回她瞧見那隻大黑熊出沒的地方。

  「就在這裡?」風羿一臉的好奇。

  「噓!」

  小心的觀望著四方,尹紅豆不由得偷觀了眼那個傢伙,她驀地瞪大了眼,這個瘋子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打獵?

  他竟然將弓與箭解了下來,好好的「供」在一旁的樹根上,雙眼發亮的凝視著一旁小枝上的紅果子,摸了摸鼻子,他還先將一隻人手在腿上的褲布拭了下,這才好整以暇的摘了顆果子遷到她眼前。

  一送就直送到她因為被他的舉動怔住了,而略微張開的唇畔。

  「這種果子很好吃。」像是邀功又似討好,他滿臉的喜色教人看了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

  重重對歎了口氣,尹紅豆問了幾次沒問成功,極度不情願的將他強行塞到唇前的果子咬進嘴裡。

  「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是打獵,不是採野果?」嘴上這麼叨念著,她心裡卻是想著這果子很甜。

  「知道啊。「風羿馬不停蹄的奉上第二顆,「好吃嗎?」

  自動的又張口吞下了第二顆,尹紅豆的怒氣有些軟化了,「林子裡還是很危險的。」

  尤其是這裡!一思及此,她的警覺性又往上張揚了,一隻靈活的眸子四下活動的張望盯視起來。

  「只是一些小動物?」眼底留意到她的緊張,風羿霎時也提高全身的注意力,但仍一派悠閒的逗著她,「你別那麼緊張嘛。」他知道這兒一定有問題,眸梢凝視著不遠處突然晃動起來的小樹葉。

  「風羿。」她第一次叫著他的名字,「拜託你不要那麼輕心好不好?這裡畢竟是森林耶,裡頭什麼野獸都有。」雖然不見得比你危險!她在心間加了句。

  「好吧,我一定小心謹慎又注意的跨出我的每一步。」風羿嘻皮笑臉的安撫著她,看見她臉色一沉,正想再說些什麼逗她開懷時,那片小樹葉的晃動加劇,而且……天哪,那動出來的不是……風羿驚異的瞪大了眼。

  「啊!」尖叫一聲,尹紅豆也發現了,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攫住了風羿的袖子。

  她預言的命中率真是高達百分之百,竟然真是那隻大黑熊,而且瞧它那倉惶又慌張的模樣,她眼中利光一閃,天哪,這隻大黑熊身後的那幾個小黑點不會是蜜蜂吧?!

  不待她再瞧個仔細,大黑熊的咆哮聲就已經宣佈了正確的答案,它正被一群蜜蜂螫得狂性大發,而且瘋狂奔跑的方向是……朝著他們而來的。

  不假思索地,尹紅豆再度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快點射它。」緊張中帶了點興奮,她眼神緊緊的盯著愈來愈近的大黑熊,沒發覺到身邊的人已經快變成木頭人了。

  老早就注意到那小樹葉裡一舉一動的風羿,這會兒也緊張的額上都滲著細汗,他心中想立刻摟過她趕緊張逃命去,但是……瞧著臉上的神情,他心頭一凜,這不也是試探她的功大如何最恰當的機會嗎?

  風羿的不吭不動終於引起了尹紅豆的注意力,她的嬌顏一轉,急切的將弓箭塞進他的大手中,心慌意亂的用手比劃著那已經近在眉梢的危機。

  「你還在友什麼愣?它都快踩過我們了。」她焦急的喊。

  風羿第一次見她如此失去沉著與穩定的情緒,見她只顧看催促他出手將對方給擺平,但卻沒顯出半點想動手的跡象,他輕歎一聲,將她攔腰一抱,往後躍了兒步,跟那只發狂的大黑熊保持了一些距離。

  但是還不夠安全。

  尹紅豆在他懷中足足怔忡了三秒鐘,「你不射它?」

  「不。」簡單明瞭的答覆了她的疑惑,見大黑熊迅速的將彼此的距離又拉近了不少,風羿手中一個使力,打算這次要多躍遠一些距離。

  那大黑熊發狂的嘴臉瀕臨近處看了挺恐怖的。

  他的話不啻如聲響雷似的在她耳邊迴盪不去,只來得及瞪了他一瞬間,她飛快的自背著的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箭,拉開了弓將箭架上……

  神乎其技地,大黑熊應聲倒地,一箭斃命!

  「哇,真厲害!」風羿不是隨便誇讚而已,他真的是又佩服又崇拜的幾乎想立時拜她為師了。

  沒想到她的箭術如此了得,幾乎可以稱之為神射手了,而且,她還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耶,箭法精準得不輸給關厚勳了。

  尹紅豆臉上沒有一絲興奮與得意,她本然的聽著風羿的稱讚,蒼白著一張不見半點血色的小臉蛋。

  「你為什麼不拉弓?」想到方纔那驚險萬分的情景,她削瘦的身子先是微抖著,然後是愈來愈劇烈的打著擺子。

  「豆豆!」笑容在臉上悄悄斂去,風羿擔憂的往前跨了一步,微傾身望著她蒼白的臉蛋,她怎麼啦?

  「剛剛有多危險你知道嗎?」有些恍榴、有些驚懼的吸了口氣,尹紅豆不敢太用力將那口氣呼出來,失神的眼眸動也不動的凝視著他。

  那隻大黑熊會毫不猶豫的踩過他的身體,只需一秒鐘的工夫,它就可以讓他成為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瞧著她動也不動的只是兀自呆呆的望著他,風羿有些急了,「丫頭,你怎麼啦?」

  怎麼啦?想到剛剛他差一點沒命、想到剛剛他差一點就會死在她眼前、想到剛剛那幾乎讓人驚駭得只剩一口氣的畫面……

  「哇!」的一聲,尹紅豆像陣擋不住的風般衝進風羿沒有防備的懷裡,將那口憋在胸口駭氣化為滴滴牽動著他心口的淚珠,一滴也不浪費的灑抹在他的衣襟前。

  剛剛那一幕鐵定是嚇到這丫頭了!風羿極度自責的怪著自己,他的雙手輕輕的撫上了她不住抖動的肩頭,「豆豆,是我不對,不該這樣子嚇你。」

  本來就是你不對嘛!抽抽噎噎的將甫告一段落的淚水拭淨在他的衣襟上,掀動著那雙被淚水浸濡透徹的晶瑩眸子,尹紅豆不閃不躲的直視著那雙凝視著她的深邃黑眸。

  「為什麼你不射它?」眼淚又巴巴的威脅著要掉下來了,尹紅豆眨了眨眼,但還是沒能將它們給擋回眼眶裡,「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嚇人?」他差一點就沒命了耶。

  沉沉的歎了口氣,風羿用著手指輕輕的替她拭去又開始往下淌的淚水,「我箭術不好。」小聲的嘟噥著,他第一次惱火著自己的不下工夫。

  「什麼?」尹紅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見的回答。

  無奈的點點頭,風羿再一次重申,「我的箭術非常差。」

  「你不會射箭?」將身體自他懷中拔開,尹紅豆仇仇的用力拭著自己眼中不知該淌下還是該收回去的淚水,如今的她,滿心只有憤怒。

  「對。」

  猛地將一口白牙緊挫,尹紅豆強迫自己別立時發飄,「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跟我定下這次的比賽?」她真的是很搞不懂他這麼做的道理何在?

  支吾半晌,風羿只是靜望著她。

  「你說啊。」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到林子裡走走。」風羿隨口找個借口搪塞,他總不能坦白的告訴她,他是因為想探知她的功夫所以才出此計策?!

  想也不想地,尹紅豆倏地又瞪大了眼,「你騙人。」

  「要不,你替我說出個原因來。」涼涼的將問題丟回去給尹紅豆,見她果真呆怔半晌,風羿又露出了慣常的吊兒郎當神態。

  瞧著他又是一臉的自在樣,似乎還躺在兩人腳下已然沒了氣息的大黑熊只是睡著了,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尹紅豆就覺得眼眶又開始發熱了。

  「你這個大笨蛋、大白癡、豬腦袋,自私又自大的瘋子。」她邊罵邊用力的戳著他的胸口,她已經火得口不擇言的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也不理會他愈看愈亮的黑眸有多迷人。

  她只知道剛剛他可能喪生在熊爪下的那一刻對她而言,幾乎是天崩地裂得令人心駭。

  靜靜的聽著她的怒罵,任憑她瘋了似的戳捶,風羿沒有一絲氣,反而讓她更惱火的將嘴角嗷得更開了。

  「聽你這麼說,似乎又更瞭解我一些了?」她神情激動的模樣真俏麗動人!風羿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些。

  「你……」他的笑讓她為之語塞,「你這個瘋子!」眼淚不動聲色的又滑下她白皙的頰。

  他為何還能這麼談笑自如的挪揄她呢?他難道不知道剛剛那一幕對她的衝擊有多大嗎?她剛剛甚至於還感覺到……心跳彷彿已經宣告停擺了!

  「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這麼嚇你的。」他聲音裡有著濃濃的疼惜。

  「不是?」重重的怒哼一聲,尹紅豆快速的轉過身,不想讓他看見她義不爭氣的哭了,「自從你出現後,便三番兩次的嚇到我,你以為簡簡單單隨隨便便的一句對不起就什麼事都沒了?」

  奇怪,她幾時變得那麼囉唆了?但是,此時此刻不將心中的驚嚇、緊張與不滿罵出來,她就覺得對不起自己。

  「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在我家附近晃來晃去的。」

  「豆豆!」有些氣、有些好笑,風羿將姿態擺得更低,「豆豆,真的生氣了?」

  「哼!」狠狠的將手抽回來,尹紅豆將身子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還有,我有名有姓的,誰准你喊我豆……」她的眼神僵在風羿身後的樹枝上。

  她被件在眼底爬升的恐怖給愣住了,風羿不由得側身順著她的眼光望去。

  有件渾身翠綠的青竹絲,正昂起了頭狀似窮極無聊的吐著蛇信,慢吞吞攀著他身後的樹枝,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原來這丫頭也怕蛇!

  壓下心頭的暗笑,風羿眼神輕快的又調轉回來望著她,「豆豆……」

  尹紅豆哪還有神智再跟他爭辯什麼豆豆不豆豆的稱呼!

  只見她眼一翻白,身子一滑地暈倒在風羿眼明手快的接個正著的懷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5

第八章

 將藥包拎在手上,趁著難得一個閒日,尹紅豆邊走邊逛,縱使懷中已經捧滿了一些吃的、用的拉拉雜雜的一大堆物項,但是亮晶晶又忙碌的眼中仍不放過任何一個攤位,直到她的衣角被人給扯住了。

  「姊姊,我肚子餓。」

  一隻小手配著一個骨瘦如此的小身體,小臉蛋上寫著飢餓的哀求,尹紅豆心中為之一酸。

  這個小乞兒才多大年紀?!

  「哪,這些吃的全給你。」一古腦兒將懷中的食物全塞進了那小乞兒的懷裡,她自己荷包又掏出了一些碎銀子到他眼前,「這些銀子你留著慢慢用。」

  「謝謝姊姊!」

  小乞兒眼中的淚光讓她吸了吸氣,壓下心中泫然欲泣的那股慾望。

  若非她沒有個疼她、愛她的爺爺。那下場只怕也不比那小乞兒好多少吧。

  見小乞兒只再抽了口氣,就迫不及待的將食物給塞進嘴角,尹紅豆笑了,「慢點吃,小心別噎著了。」

  「嗯。」應是應了句,但那小乞兒的頭可是沒再

  抬起半次。

  靜靜的注視他半晌,尹紅豆沒再打擾他,下意識的舉手將藥包給擁進懷中……

  她抱了滿懷的空氣。

  空氣?!愣了下,她這才發現手中的藥包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被哪只手給扒走了。

  太誇張了吧?!滿腦子的不可思議,她當場愣在那裡,「連藥包也要扒?」低聲嘟噥著,她下意識的張望著四周,「這扒手是不是病了?」

  四周沒啥異樣,悶悶的再低咒幾句,她旋身往藥鋪走。

  這回抓好藥,她不像之前那股將它轉在手上,而是用一手將它給牢牢的護在腦前,目不斜視的只顧著走自己的路,也不敢再東張西望的瞧個不停。

  沒辦法,荷包裡的銀子經過了最早的揮霍,再加上又分了些碎銀子給那可憐的乞兒,本來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然後是這第二份的藥將荷包裡僅剩的銀子渣都給掏光了……

  「看來,這幾天又得出去逛一圈了?」不知不覺地,她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唉,果真是花錢如流水,稍縱即逝。」

  當她自哀自怨的傷懷提到最高點時,她又碰上了那個小乞兒。

  而他不是像不久前她看到的那般自己一個人縮在地上,有個粗壯莽漢揪著他破舊的衣襟,將他一把提得高高的,而且那莽漢還表情極端不善的喝罵著他,另一隻髒手左摸右移的在他身上探找著。

  「這真的是太過分了。」低喃自語看,尹紅豆一個心情激動得無法自己,她不加多想地便沖身問進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身體之間,而且一雙小手拼了老命似的捏著那只揪住小乞兒的大手,眼神狠狠的鄙視著那莽漢。

  「喂,你不覺得丟臉嗎?那麼大個兒欺負一個小孩子。」

  那莽漢絲毫沒有什麼憐香借玉之心,也沒有半點羞恥心,見有人飛身過來試圖阻擋他的財路,當下一個臉色大變,「關你什麼事?」他兇惡的眼神直直地逼視她的勇氣,「聰明的你就乖乖的放手,否則……

  偏今兒個她似乎是吃到了個豹子膽似的無畏無懼,仰著只達對方肩頭的弱勢身軀,「否則你將如何?」她還很不怕死的又送了無數個蘊滿了鄙視的眼神給他。

  猛地怒哼一聲,莽漢乾脆直接騰出一手,揮動看窒人氣息的掌風直撲向她的眼瞼,速度快得讓她只顧著瞪大了有些驚駭的眸子,她連腳下逃命的動作都來不及全數使出,那掌風已然將她整個人捲入其中。

  就在他的一掌即將沾上她的身前三尺範圍時,一雙人手突如其來的擋在她身前,險險的將她自風暴中拖出,穩穩的護衛在懷中。

  「怎麼,你又在惹麻煩了?」風羿低聲在她耳邊調侃著,但是動作沒有停下一秒的帶她一旋,險險地又避過了對方的一掌。

  「什麼叫『又』?!」

  尹紅豆不悅的說,本來見到來者是他的高興笑容被他這個字給壓了回去,她不悅的瞪著已經帶著她轉出風暴範圍的風羿。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漢已經和神清氣閒的江井溏在耍著玩了。

  「不是嗎?一出來就惹事?」風羿笑著伸手盡過她嘟著嘴說。

  手腳利落的送了一拳重擊給對手,江井溏還有閒工夫去窮聽外圍的對話,見尹紅豆否認,他不覺多話的插了進來。

  「沒有?」江井溏又踹了對手一腳,「那這算什麼?」

  巴巴的望著剛剛像似要剝了她的皮似的凶狠加粗暴的莽漢,這會兒被江井溏給耍得滿身大汗,而且神情劇變的直慘綠得幻化不停,尹紅豆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著自己的粗心與衝動。

  「我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耶。」雖然心裡暗暗的承認,但她覺得沒必要那麼老實的招認,「誰教這個壞傢伙欺負人。」

  「欺負你?!」風羿的眼底有著不敢置信。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尹紅豆仇仇的指著那個被嚇得不知所描的小乞兒,「是他啦。」

  「原來不是你?」風羿一副早知是如此的神情。

  尹紅豆眼神更加陰沉的橫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似乎是指她根本不可能會被人怎麼樣似的,「你的意思是不可能有人敢對我怎麼樣?」

  她真那麼凶悍?!

  「我可沒這麼說。」風羿劍眉一揚的說。

  尹紅豆心裡有些火了,這瘋子嘴裡這麼說,但為什麼臉上還要笑得那麼奇怪?

  「是嗎?我明明看見你的眼睛裡清清楚楚的寫著,你覺得我不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力?」

  唉!女人!心有同感的互望一眼,風羿跟江井溏很有默契的歎了聲氣。

  拋了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色,江井溏故意手下一個鬆手讓那莽漢逃跑,然後他快樂得不得了的緊追不捨,將整個戰場留給風羿去對付。

  兩雙眼波交流的對話,尹紅豆雖不得其解,但憑她的聰明才智還是能洞悉一二,見江井溏已經先溜了,她恨恨的擋在根本動都沒動一下的風羿身前,「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風羿無奈的雙手一攤,笑得有些勉強,「什麼意思?」

  「就是指……」尹紅豆頓了下來,思考了半晌,突然覺得自己的這頓脾氣發得挺莫名其妙的。

  他指她若麻煩跟她有沒有何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力簡直就是兩回事,八竿子也扯不在一起的兩回事嘛。

  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她預備先棄甲服輸了,「我扯遠了。」

  「知道錯了就代表你還有救。」點了點頭,風羿還不知道見好就收,瞧著她似乎心情不錯的虛心認錯,他不禁語帶責備的說,「但是,你也還真不是普通的傻耶,要仗義相助前也不先稱稱自己有多重的份量,不說別的,對方光那副體型跟氣勢就贏過你多多了,你竟然還敢不自量力的妄想螳螂擋車。」最後,他還令她光火的輕斥一聲,「沒有三兩三竟敢上梁山!」低吟著後頭那一句,風羿的腦袋還很書獃氣的順著話音轉了一圈。

  這傢伙……當真是欠人修理?!眸中的兩簇火苗愈燃愈旺,尹紅豆想也不想地脫口就說,「是呀,你行,你的功夫最行了。」她猛一挫牙,「既然這樣,打獵時為何不盡量展現雄風呢?」伴著這最後的重哼是一臉火冒三丈的淡青色,「早知道就別救你了,讓大黑熊將你給吃了。」

  風羿笑了,「你捨得嗎?」說完還很使壞的又對她眨了眨那雙笑中帶著溫柔的黑眸。

  微漲紅了臉,尹紅豆怒斥一聲,表情不屑的甩過臉去,「你算哪根蔥?跟我無親無故的,我怎麼會捨不得。」見他笑得更是柔情,四溢得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偎進去那朵笑容裡,她強迫自己將秀眉深鎖,「我巴不得大黑熊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將你給生吞活剝了,免得一口就斃命太便宜了你。」她惡毒的恨恨咒著。

  「你錯了,大黑熊怎麼可能會喜歡吃像我這麼一個又笨、又白癡、而且是一個有看豬腦袋又自私又自人的瘋子,而捨去享受一個像你這麼漂亮又聰明又機靈的小丫頭呢?」

  他將她那時說話的語調學得惟妙惟肖得讓她瞪大了眼,而且是氣得語塞半天,還是擠不出半句可以漂亮反駁的話來。

  「你覺得我說的話對不對?」他學好時不時的又補了一句。

  說對的話就似乎是她那天的舉動是多事,但說不對的話豈不是代表她不覺得他對她的誇讚是真的?

  怒哼一聲,尹紅豆選擇了門人。

  「怎麼,你要回家了?」他衝著尹紅豆背向著他的身影問。

  尹紅豆還是只讓他看著她的背影,因為她臉部的五官已經又氣又怒的全移了位。

  「多事。」她只冷冷的丟下了這麼兩個字。

  在他瞭然於心的笑眼目送下,她快速的離開,沿途還不斷猛喘著路過的石頭以洩心頭之火。

  手裡舉著那只象棋,風羿的眼光卻沒往棋盤上瞧個一眼。

  久久、久久……

  「別瞧了,豆豆老早就走運了,連灰塵都已經落在地面上了。」尹政舯不住地開口喚著風羿的注意。

  豪爽的大笑一聲,風羿再流連不捨的又多望了一眼,這才將失的神智二點一滴的拉回來,望著棋盤沉思數秒,很俐落的走了一步棋。

  「爺,你養了個小辣椒。」

  尹政舯將他的棋當回去,「你不是喜歡吃辣嗎?」

  尹政舯一語雙關的話讓風羿怔忡了半秒,漾著一張苦笑的臉,他邊搖看頭邊直歎著大氣,「唉,我喜歡吃有什麼用?您今兒個不是瞧見了嗎?從我踏進門裡開始,她連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反而一扭身就拎著箭簡往林子裡走,打我身邊過時好像我是什麼瘟疫似的避得老遠。」

  「吃你一隻馬,你們又吵嘴了?」尹政舯瞭解的送了個同情的眼光給他。

  「習慣了。「風羿倒是看得很開,」現在如果一天沒見到她鼓著頰、噘起唇,好像就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自虐。」尹政舯微笑的下了個評語。

  笑嗷了嘴,風羿面有得色的將個棋子兒對準爺爺的將軍,「沒辦法,誰教我姓風,而她是……」他突然的停住了話。

  糟糕,怎麼說溜嘴了!風羿暗罵右自己的失神。

  「而她是夜盜一陣風」,尹政舯淡淡的接口。

  吃驚的人反倒成了風羿,「爺——難不成爺爺很清楚豆豆這段日子來的一舉一動?!

  尹政舯看進了他眼裡、心底的疑惑,長長的歎了口氣,「她是我孫女。」

  「爺。」輕喟一聲,風羿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也知道你是為了夜盜一陣風而來?」思索半晌,又走了一步棋,尹政舯低喃出他心中的隱擾。

  風羿持棋的手僵在半空,「爺——」

  示意他先下定棋離手,尹政舯的眼神仿若全神專注在棋局上,「吃車。」

  低頭看不一眼,風羿聰明的救回了自己的車,「爺,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不禁納悶,莫非他是哪兒露出破綻?

  「一開始?」尹政舯輕描淡寫的說。

  「一開始?」風羿驚訝得再次將手僵在半空。

  尹政舯眼裡寫滿了促狹的瞥了他一眼,「你機靈得不像是會迷路的人,況且,沒有人會三、四次都迷路在每一幢林子裡的木屋附近。」

  佩服的點了點頭,風羿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爺,你既未出門,又如何得知這些呢?」尤其是知道他跟阿溏在找到他們之前已經尋過了另外三間木屋,單這一點就已經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遠親不如近鄰!」尹政舯得意的宣佈著答案,「只要一有外人進到林子裡,我們就會互通訊息。」他又走了一步棋,「吃象。」。

  漫不經心的移了一步棋,風羿又想到了一件事,「但是你怎麼知道我是針對夜盜一陣風?」

  「你們出現的時機太湊巧了。」

  風羿謊然的挑起了濃眉。

  「那天晚上丫頭打外頭回來的腳步聽來有些倉惶,這表示她可能受到了一些驚嚇。」尹政舯萬分憐惜的輕歎一聲,「而第二天就是你們若有所思的盯著我們的屋子半晌才走近查看,這不是衝著丫頭來是為何?」

  又險險的從爺爺的手中救回一個象,風羿輕吁了聲,「薑還是老的辣,沒想到爺那麼早就發現了。」

  「當然。」不客氣的讓自己的口氣自大了幾秒,尹政舯不掩玩性的朝他眨了眨眼,「老頭子我已經老矣,我不會那麼厚臉皮的認為你們的來意是為了我,尤其是那天我雖然人在屋子裡,但仍一眼就看到有個人甫一見到丫頭,那一對眼珠子亮得像兩顆夜明珠似的,動也動的直瞅著她瞧。」

  「爺!」真是老狐狸,風羿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笑歎了聲,尹政舯又忽然的將笑容自臉上斂去,「阿羿,小丫頭會走上這一途,全都是老頭子我害了她,為了我的病,唉……」他感傷的又吁了聲,「那丫頭是對你們家做了什麼?還是,她拿走什麼貴重的東西?」亨言細語的詢問看,他又歎了口氣,「可是這丫頭一向都只取走銀兩啊,就我所知,她從來不曾拿過什麼貴重物品哪。」

  「就這次她拿了。」風羿淡淡的說。

  又歎了口氣,尹政舯沮喪的垂下肩,「你那天深夜來這裡,應該看到了失物吧?」

  「爺!」風羿又嚇了一趴,他還以為自己那晚的舉動應該是神不知、鬼不覺呢?沒想到,爺爺倒是全都知道了。

  尹政舯再問一次,「瞧見了沒?」

  「瞧見了?」風羿很坦然的承認自己的行為。

  「是什麼東西?」尹政舯問。

  風羿聳了聳肩,突然笑得很奇特,「是我娘珍惜了幾乎快一輩子的寶貝。」他強調著:「很重要的一件寶貝。」

  寶貝?!「唉,是什麼寶寶物?」尹政舯擔憂的神色不免現於臉,這下問題可大了,傻丫頭啊傻丫頭,你怎麼那麼糊塗呢!

  「傳家寶。」風羿輕描淡寫的說,臉上欲隱約漾起了一抹絕不會有人會錯意的溫柔與喜悅。

  瞧他笑得詭異,尹政舯的心為之一動,「傳家寶?」

  「嗯,是個玉指環,當年是我祖母傳給我娘的。啊……」尹政舯捉到一些頭緒了。

  「那個指環在風府已經傳了無數代,都是傳給兒媳婦的。」風羿提著重點解釋。

  傳媳不傳子的?但偏偏豆豆欲看上它,進而將它帶回來?尹政舯長長的歎口氣,如今罪證確鑿,你決欲如何?」他想知道的是,風羿會怎麼處置豆豆呢?

  「豆豆都已經自作主張的將那指環給拿回來了,我還能怎麼辦?」風羿聳聳肩,一副無幸又無奈的無賴相。

  「你的意思是……」尹政舯的心開始提吊不起來。

  「我的意思是,就在她將那指環自我風府裡偷出的那一刻起,那丫頭就已經將自己的命運押給我、押給風家了。」一臉絕不退讓的鎮定,風羿的眼神近乎挑釁的望著尹政舯,「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了。」

  望著風羿那一向放蕩不羈的神色裡有著狂熱的癡迷,而一雙倨傲炯然的眼神緊盯在他臉上,尹政舯有些愕然,「你確定這是你所要的結果?」他問得奇特。

  「我只要這個結果?」風羿答得也很奇怪。

  這對話聽來唐突得反常,但對奕的兩人來說都清楚,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

  沉默半晌,尹政舯吁歎起氣來,「你當真不在乎她是那夜盜一陣風?」

  「爺,您忘了,我叫風羿。」風羿意有所指的答著,他先低頭下了一步棋,再抬眼給了尹政舯一個包含著無限允諾的微笑。

  漸漸地,一抹放心與欣慰的笑容散在尹政舯的臉上,眼角含看品透的點滴淚光,他不自覺地垂首輕吁了聲,這才又將視線放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再一次仔細的端詳著他。

  風羿、風羿,風的羽翼!冥冥之中,老天爺果然將一切郡安排好了。

  「阿羿?」尹政舯忽然正經八百的望著他。

  嬉笑的望著老人,風羿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悠哉樣,「什麼?」

  抓住風羿的視線,慢慢的帶領看他的眼神往棋盤上望去,尹政舯老臉上的激動已然不復見,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眼睛因為會意而愈瞪愈大……

  當風羿不敢置信的倏然瞪視著他,勝利的甜美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

  「將軍!」

  甫一接觸到爺帶著歉意的眼光,風羿就知道她又出去了。

  「阿羿!」尹政舯的聲音除了歉意竟然還有一些些的怯意。

  莫可奈可的長歎一聲,風羿的眼神自尹政舯身上移到一起隨行的江井溏身上,然後再移回老者的臉上,他終於悶悶的撿了張椅子坐下下來。

  但是心裡直吼著心傷,他以為經過了這些日子她該多少瞭解到他的心意,對於尹政舯,他真的是將他視為自己的爺爺船的關心,而對於她,他更是將她擁在心中的第一位,但是,她為何又獨自將事情給打了下來呢?

  若是家中又缺銀子,為何不找他拿呢?他不是早就跟他提過這檔子事了嗎?

  他真的是被這狂然襲來的挫敗與沮喪給擊得潰不成形了。

  「她出去多久了?」儘管如此,他的聲音仍努力地保持平板不露半絲波動。

  尹政舯沒有被他的故作鎮靜所騙,見他眼底流露出怒火與擔憂,老臉上添上了新的愁慮。「有好一會兒。

  「好一會兒?」風羿細細的低喃著,「那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他的眼神詢問的望著老者。

  他沒忘記上回爺爺也是誆了他,結果讓他苦等了好一會兒。

  尹政舯也沒有忘記上回的事,他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去等她好了。」看到江井溏也站起身來,風羿想也不想地對他揮了揮手,「阿溏,你留在這裡陪爺好了,我有些話想私下跟她說。」這次他不能再讓她問躲,一定要逼她「現形」!

  江井溏會意的點點頭,重又坐回椅子上,尹政舯也只是望著他沒吭氣。

  反倒是風羿心細的安慰著他,「爺,你放心,我會跟她好好的說。」他保證著,必要時,他會將她牢牢邦在樹桿上,讓她無法逃脫。

  「我知道。」尹政舯點點頭。

  風羿苦著乾笑一聲,知道什麼?知迫我真的會和顏悅色的跟她說?還是知迫我氣極了會將她給牢牢地綁在樹桿上?

  眼皮跳個不停。

  有些不安的伸手扯了扯兀自顫跳的眼皮,尹紅豆的警覺性比往前高了許多。

  「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她覺得有些不安,不但是眼皮直跳個不停,連胸口也都覺得沉甸甸的難受。

  今天晚上她所取獵的銀兩比以往上許多,不是她貪心,而是因為今兒個的「地主」庫房還真不是普通的豐盈。

  她將那些銀子全都塞進懷裡,略低下頭去瞧了自己的胸部一眼,叢便是不安之餘,她仍舊忍不住的偷笑出聲。

  她的胸前多了第三座「高峰」。

  「哈,成了個妖怪。」低聲的自嘲著,她將銀子塞得更穩當些,腳上的步子更加快了速度。

  她心裡牽掛著千萬別又讓爺爺知道她半夜跑出來做壞事了,上回都是那個討人厭的風羿害的,讓爺爺知道了她半夜離家的事,但爺爺只是輕描淡寫的提醒她,一個姑娘家,盡量別三更半夜在林子裡遊蕩。

  遊蕩!不知道一向聰明的爺爺是否有看出什麼不對勁來了?不過,就算爺爺有瞧出了些什麼端倪,、看來他也不打算揪出來明說。

  如果爺知道我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想著、想著,尹紅豆不知不覺的就脫口說出來,在夜闌人寂的此刻,她的聲音響得特別的宏亮,她嚇了一跳。

  「誰?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是嗎?你也知道三更半夜到處閒逛還嚇到人?」風羿的口氣不怎麼對勁。

  因為,他又在上一回等待時踱出的的小山邊踱出另一個並排的小山。

  眼皮又迅速抽了一下,尹紅豆面色狐疑的走到身邊,「怎麼啦?是誰惹你生氣了?」

  氣極的呼出一日氣,風羿表情陰沉的瞪著她,經過了好半天的等待,他的好脾氣早就給磨光了,「你上哪兒去了?」他的口氣像極了捉姦的丈夫般的酸溜溜又氣呼呼的。

  「上哪兒去?」尹紅豆故意裝傻的重複一次,她可沒笨到一五一十的向他招認,她剛剛是去洗劫某個倒霉蛋,「沒有啊。」

  「沒有?」風羿不悅的挑起眉。

  一隻是到處走走,今兒個氣氛那麼好。」尹紅豆隨口說說,試看將他的注意力弓研。

  「只是到處走走?」風羿從鼻子裡噴出一口輕蔑的氣,「你確定只是到處走走?」他的眼光還故意流連在她胸前那第三座高峰看去。

  「變態。」倏然地將雙手往胸前一環,尹紅豆橫了他一眼。

  「是嗎?如果我夠變態的話,你現在真的就得當心了。」說著,他還滿臉詭色的朝她走近一步。

  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尹紅豆開始知道眼皮為何會跳個不停了,「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風羿從鼻中哼出氣,他很氣,實在是氣得心裡快抽筋了,但是早先想逼她現形的決心在過人的等待中又已蕩然無存了,但卻又無法眼睜睜的放任她一次又一次的陷自己至無可挽回的地步。

  老年天不見他開口,只是他臉色忽冷忽暗的變來變去,尹紅豆有些畏懼了,「你再不說話,我就回家囉。」但她知道他再怎麼生氣也不會拿她出氣,或做出什麼對她不利的事。

  雖然他從來不曾明說,但她就是對他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信心。

  只是,今天的他,神色瞧起來挺讓人驚駭的,似乎……有什麼事讓他在心裡直掙扎著。

  況且,今天晚上直顫跳的眼皮也著實讓她不安得緊!

  「回家?」冷冷一笑,風羿又湊上前來,倏地將一張板緊的俊臉伸到眼前,「你還瞞我?」

  「瞞你?」有些心虛的吞了口口水,尹紅豆很努力的裝出一臉的茫然,「我瞞你什麼啦?」

  她的心上上陣七上八下,他不會是已經完全證實了她就是夜盜一陣風了吧!若真早就知道了,他怎麼可能還按兵不動的往她家裡值得那麼勤快呢?」

  關於爺的事啊。」神秘兮兮的瞪著她,風羿很生氣的使出剛剛腦子裡閃進來的方法。

  「爺?」納悶又驚異的瞪人了眼,尹紅豆下意識的揪住了他的手,臉上浮現著緊張的神色,「爺他怎麼啦?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直覺不可能啊,她稍早出來時有到爺爺的房裡偷瞧過,他睡得挺安穩的模樣,還打著舒服的鼾呢。

  魚兒上鉤了!風羿一陣得意,「你真的不知道爺的事?」

  「爺到底出了什麼事?」尹紅豆急了,而且開始想拔腿就行回去。

  他扯住她的手,風羿用的力氣讓她忍不住地輕吁了聲,眉兒都皺成一圍,但是聽到風羿接下來說的話,她的臉刷地全白得徹底。

  「爺就是那傳聞中的夜盜一陣風。」

  「你胡說,」想也不想地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將話丟回他臉上。

  風羿一臉遺憾,「我知道你定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你必須相信我,爺就是那傳聞中的夜盜一陣風。」他語氣欷吁歎婉得讓人深信不疑。

  「不可能?」尹紅豆一個勁的直搖頭。

  「為什麼不可能。」凝重的眼神定定的將她給鎖在其中,風羿臉上的神色從來不曾這麼嚴肅過。

  「因為……」尹紅豆支吾的說不出話來,但她在心裡喊了千百次,我才是那個夜盜呀,是我才對,不是爺!

  心疼萬分的望著一抹又一抹自她臉上、眼底閃過的戒慎恐懼,風羿強迫自己不能在這個重要的時刻軟下心來,「丫頭,現在外頭風聲緊,大家都一心想捉捕夜盜一陣風,如今讓我知道了爺就是這個夜盜,這……」望著她一言不發的緘黜,他的心中全盈滿了苦澀的酸楚。

  他想舉證爺爺?「不行,你不能這麼做。」脫口打斷他的話,尹紅豆一臉的決然。

  「為什麼?」

  「因為,」白著一張臉,尹紅豆一字字慢速又清晰的說,「因為,我才是那個夜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5

第九章

  「你?」

  縱使早就知道事實。縱使心底早就有數,縱使一切的一切早在他腦子裡預想周全了,但是,自她口中親口證實了這件事,風羿仍是忍不住地為之一震。

  「對,我就是人們口中傳說的夜盜一陣風。」第二次重複著這個秘密,尹紅豆竟然說得異常輕鬆許多。

  「不可能。」風羿的回答是很直接的反應。

  窒了一下,尹紅豆二話不說的將衣襟微扯。自懷裡掏出幾錠銀子捧在手上,「這是我今天晚上搜刮而來的。」

  緊緊的將雙眼閉上,緊緊的咬住手指不放,直到能完全克制住胸口一波接著一波湧來的怒氣,風羿才用著深切且沉痛的嘶啞噪音低吼出聲,「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尹紅豆的眼中有著奇異的清亮。

  或許是一切都講了開來,心中再無所畏、無所懼了吧!

  「為什麼不跟我講你要銀子?」風羿狂笑一聲,「我有,你不是早已經知道我很有錢?」

  尹紅豆冷靜的望著他,「那是你的錢。」

  胸口倏然一緊,風羿伸手蓋住那幾錠銀子,連她的手一併包裹在那雙大手中深深地、用力地,密合的兩雙掌中涵蓋的銀子尖都坎進了尹紅豆的手心。

  但是她沒有呼出痛來,她只是默默甚至於加了把勁將那銀子尖端往自己手心送得更深了。

  「因為那是我的銀子所以你不屑用,那這些呢?」風羿不能接受她竟然還是將他給劃得那麼開,「你以為用這種方法就是名正言順的擁有這些銀子。」

  「若是有朝一日失手被捕,我毫無怨言。」

  她的認命讓風羿幾乎快失了理性,「毫無怨言?你不敢有什麼怨言?受害者不是你,是那些人!」他的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鞍撻著她的良心。

  臉色一暗,尹紅豆低聲自喃著,「我知道自己的行徑是錯誤的,但是,我們需要銀子,爺老了,而且爺生病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卻什麼事都不做,單靠我獵來的那些皮貨根本無法支付爺的藥錢。」清淚悄悄的自她沒有一絲血色的額邊滑了下來,讓她更添了份令人不捨的憐疼。

  微咬住唇止住抽噎,尹紅豆不肯讓自己形容慚愧的眼神接觸到那雙一向都似能洞悉人心的深邃黑眸。遂黑眸。

  輕輕拭去她的淚,風羿忍抑不住將她擁進懷裡。狠狠地、完全地用自己的身軀將她整個人給包容住,「你不怕傷了爺的心?」

  「怕。」偎在這個令人溫暖人心及安穩的胸膛裡,尹紅豆第一次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恐懼,「我好怕、好怕,怕如果爺知道的話會傷心、會不理我,更怕萬一我有個什麼不幸的話,爺會沒人照顧。」

  那你從不來就沒想過你自己?心疼的將唇印在她的額上眉間,風羿喃喃的在她耳邊低語,「有我,我會照顧你跟爺的。」

  「你?」沉浸在這份幾乎不曾擁有過的溫柔呵護裡,尹紅豆隔了許久才問他的話,「什麼意思?」

  「從今以後,讓夜盜一陣風消失吧。」

  他的意思她不懂,似疑卻謹慎有加的望向他,她的眼神茫然不解。

  那爺的藥錢怎麼辦?「讓夜盜一陣風消失?這怎麼可以呢?絕不!」她沒有聽懂他口中的「有他」!

  她的倔強讓風羿淡逸的憤怒又重新燃了起來,「怎麼?難不成你對這種無本生意做上了癮?」他的口氣又凶又烈的直衝進她的耳膜。

  做上了癮?他以為我真喜歡進這種時時都會冒上良心不安的生活?

  「雖然我的確是犯了錯,但是,我從沒有傷過人。」咬著牙,像是每一回良心的譴責湧上心間時一再重複地告訴著自己的話,她悲慼的嚅低語著,「我從來、從來都不曾想過傷害別人,我的目標只是銀子,而且只拿其中一部分的銀兩而已,從那些不缺銀兩的府宅裡取得的。」

  「真的?你只拿銀子?」風羿挑眉問。

  「別的東西吸引不了我。」尹紅豆想都不想地就很直截了當地否認他的指控。

  「是嗎?」風羿露出譏誚的眼神,「既然這樣,你為何偷走我娘的指環?」

  「你娘的指環?」腦子裡的不安加深,尹紅豆的心開始惶恐的顫抖著。

  那個綠指環?

  彷彿是看到了腦海中的想法,風羿點了點頭,「就是你放在寶貝盒裡的綠指環,記得嗎?你自泉州一處府邸裡將它給偷出來的,不是嗎?」

  泉州的那處府邸?那有著高聳又堅固的牆門、有著碩大又雕刻精緻的牆柱……那天的情景在尹紅豆腦海中一點一滴的重現,是的,就這麼一次簡短的探索而已,但她至今仍無法忘懷那氣派得讓人打心底景仰的庭園,及那位沉眠在睡夢中,有著慈祥睡容的老夫人。

  原來那就是風羿的家,原來那位有著慈眉善目的夫人就是風羿的母親。

  原來、原來、原來這才是風羿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秋風瑟瑟的拂過她的身體,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這個剎那的短暫時間裡,尹紅豆第一次覺得這座她幾乎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的林子裡蘊滿了濃濃的陰冷。

  冷得讓她的心開始瑟縮在不想放開的角落裡。

  一切在今晚得到了答案,尹紅豆心中不自覺地暗暗泛起酸楚,原來他是因為追查他母親指環才會接近她的,也還以為……

  眨了眨眼,雙眼透著淚光瞧著他,她將指尖刺進自己的手心,以防自己一個鬆口的痛哭失聲。

  「她還好吧。」她悄聲的問,她記得自己初見那指環時的不忍鬆手,她相信那位老夫人一定同她有著相同的感覺。

  「不好,她因為丟了指環而優心難過又萬分自責的臥病在床。」風羿很適時的遮去一些事實不說。

  「臥病在床?」眼淚就在此時悄聲滑落,尹紅豆不能原諒自己的貪慾而引來的罪過。

  「如果你失去了祖傳的寶物,你會心安嗎?」無心地,風羿加重了話中的怨意。

  但是,這股怨意卻讓尹紅豆心底的羞愧加深。

  的確,他說得沒錯,她再也無法心安理得的過著閒逸卻偶爾良心會稍有不安的生活了,她無法原諒自己竟然傷害了人,縱使是無心之過,但畢竟事實勝於一切!

  白著臉,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無法原諒自己。」她迅速地自短靴中抽出了把短刀,「我很抱歉讓你的母親受到傷害。」

  風羿一驚,「你要做什麼?」

  「一命償一命。」簡短地說完,尹紅豆將刀尖條轉的直刺向自己的胸口。

  「住手!」

  狂喝一聲,風羿飛身撲了上前……

  跟爺嗑了大半天的牙,剛自尹家離家的江井溏聽到了風羿那一聲狂暴的喝止,他飛快的躍向聲音的來源,但他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尹紅豆將手中的短刀刺進風羿的胸口。

  「老天爺,你為何要殺他?」

  被這個驟變的情勢給怔在當場,再加上江井溏仇視的語氣與猛然推開她的動力,尹紅豆往後跌坐在地,整個人完全的呆震住,腦子空成一片。

  「我……我沒……」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甚至渾然不覺跌坐在地時的那一剎那,有塊鋒利的尖石自手心深深地橫劃至手腕,一道急速又尖銳的痛楚穿透心房。

  她怔忡的眼神就這麼直盯著那把深刺進風羿胸口的短刀。

  將逐漸陷入暈眩中的風羿架在自己肩部,江井溏的眼神直射向慘綠著臉蛋的尹紅豆,「你的心真狠毒,風羿有哪兒對不起你?他已經費盡心思的討你歡心,你還要他怎麼做你才滿意?」臨走,他還惡毒的補了一句,「你這個黑心、黑血的。」:

  要風羿怎麼做!?她根本沒要他為她做什麼啊?她是要自盡呀?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有些失神的猛搖著頭,連眼淚也跟著晃動的灑向四周,尹紅豆心焦如焚的只是一個勁兒的淌著淚水無法出聲。

  她竟然傷了風羿!她殺了他!

  「阿溏……」耳邊隱約傳來江井溏的怒斥聲,風羿虛弱的喚著好友,很努力的命令著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阿溏在罵誰?不會是豆豆吧?這根本不是她的錯啊!他那模糊又迷茫的眼神忙著探索尹紅豆的身上那一陣刀子爭奪中有無大礙,但是,他似乎是看到……

  豆豆在哭?!

  心兒為之一痛,風羿渾然不覺自己的五官已經糾結在一起,他不要見到豆豆又在掉眼淚了,他寧願見她像個小辣椒似的凶巴巴的嗆人。

  「豆豆她……」他要叫阿溏別罵她,一見她哭,他整顆心都揪緊了。

  但江井溏會錯了他的意思,「風羿,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得逞的。」他的眼神轉向她時凶狠迫人,「你最好祈禱風羿沒事,而且帶著你的爺今天晚上就離開這裡,否則,我不敢擔保會不會一氣之下做出什麼事。」

  一氣之下做出什麼事?!尹紅豆心裡不斷地迴響著他的這句警告,她淒楚的任由神智被整個剝空了的身體癱坐在地上。

  除了報官將她捉起來他還能做出什麼事?

  看見江井溏壯碩的身子將風羿修長但錯迷的身子撐了起來,尹紅豆強提起最後一絲精神爬了起來,踉蹌跌步的走向他們,「我幫你。」

  「不用你幫忙,只要你能夠好心的離他遠一些,我就代他謝謝你饒過他一命。」江井溏猛地一伸手又將她給推開。

  尹紅豆差一點又跌回了那插著利石的地面,只是險險的距它幾公分而已。

  他的話讓她幾乎整個人崩潰了。

  她離開風羿就能讓他活下去?她真的是那麼需要「生人迴避」?!

  心茫地任由冰冷一陣又一陣的佔據著胸口、心裡,尹紅豆連他們兩個大男人是怎麼離開的她都沒注意到,一雙木然怔滯、大而無神的眼眸就這麼突然且僵直地落在她佈滿鮮血的手心。

  猶自在流泛著的紅色血液!

  江井溏不是說她的血是黑的嗎?為什麼是紅色的呢?

  當天色逐漸發白,公雞開始啼出第一聲鳴響時,在木屋中焦慮地等了一整個晚上的尹政舯終於踏進了這個自他臥病後便已好幾年不曾進入的林子,憑著心中莫名的感覺,他尋獲了自江井溏扶抱著風羿離開後便不曾改變過坐姿的尹紅豆。

  「豆豆,出了什麼事?」心驚膽顫的執起孫女的手,他用手壓住了她最靠近腕間的一個穴道,有效的阻止了那細流不停,似乎打算流光她全身血液的傷口。

  身子晃動了下,尹政舯扶住了她往後仰倒的身體。

  「豆豆、豆豆、丫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可別嚇壞了爺。」尹政舯怒喝出聲,見她仍是神智未清的沉在空白的世界裡,不禁伸手狠狠的給了她一掌。

  這掌打疼了他的心,也打醒了茫然的尹紅豆。

  「丫頭,出了什麼事?」他擔憂的問,他不曾見過自己的孫女臉上有著此刻的神情。

  她的臉上萬念俱灰得沒有一絲生氣!

  「丫頭?」得不到回應,尹政舯急了。

  「爺,我殺了風羿。」氣若游絲的說完這幾個字,尹紅豆跌進這世上唯一親人的溫暖懷裡,像個初生嬰兒般無助的用雙手緊緊依附在他懷裡,「我殺了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把刀怎麼會就這麼突然的刺進他的胸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那麼的在乎他,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深切又幽然痛心地,她一聲又一聲的嘶喊著,將心中的愛與悔恨盡灑在尹政舯深歎傷心的懷裡。

  將簡單的行李背在背上,尹紅豆依戀不捨的望著眼前這生活了一、二十年的環境,尤其是在眼神接觸到爺爺那雙閃著淚光的精眸。

  「爺,對不起。」

  江井溏說得沒錯,她真的是狠毒的女人,不但害風羿直至如今仍生死未卜,連生病的爺爺都得被迫離開這個兩人共同生活了那麼久的家。

  「傻丫頭,說得是什麼話,跟爺還有什麼對不起。」尹政舯強擠著笑安慰著她,「只要咱們爺孫倆能在一起,到哪兒都是家了。」他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鼻音。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在這兒住久了,也該到外頭去瞧一瞧了,免得真成了井底之蛙。」

  尹紅豆心裡清楚得很,爺爺是強忍著傷心逗她笑,她應該笑的,為了爺爺的用心良苦,她應該笑一個給爺爺安心的。

  但是她笑不出來,反倒是兩行清淚滑了下來。

  「真是個傻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呢?」尹政舯鼻頭酸楚的調侃著她,「記得你以前即使是跌斷了腿,也是硬咬緊牙的不肯掉半滴淚呢。」

  那是因為以前的生活沒有一個風羿平白攪和著她的生活啊!想到風羿,她的淚水湧得更快了。

  「爺,離開這裡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她撫著肘際掛著的包裹,哀傷的眼神望著他。

  「好。」尹政舯爽快的應允了,只要孫女能寬心,就算祖孫倆一輩子都注定了浪跡天涯的命,他也是絕無怨言,「你想先去哪裡?」

  吸著紅通通的鼻子,尹紅豆細聲地說:「泉州!」

  眼一睜開,幾乎是同時,風羿就記起了一切。

  「豆豆。」他下意識的喊,乾裂的嗓子似乎要著火的難受。

  高興的湊向床前,江井溏眼裡隱約泛起了淚光。「風羿,你終於醒了。」他無法自己的吸了吸微酸的鼻子,「真丟臉,只不過是個小傷口而已,還好意思躺那麼多天。」他促狹的聲音微顫著。

  「躺那麼多天?」風羿的思緒永遠第一個想到尹紅豆,「豆豆呢?她還好吧?」他擔憂著他不在她身邊的這幾天,會不會又有機會讓她再發起什麼瘋念頭。

  「哼!」一聽到風羿連自己的傷勢都不先關心一下,開口第一個問的人竟然就是那個狠心的女人,江井溏一個臉色就擺了下來。

  江井溏的這聲哼就像是提醒著風羿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幕。

  豆豆那張哭泣的臉?!

  「阿溏,豆豆呢?她不會又想不開吧?」他急了,倏地就坐了起來,不管胸口彷彿燒燙起來的抽痛,也揮去江井溏伸過來的手,「我要見她,立刻,阿溏,帶我去見豆豆,我要親眼見到她安然無恙。」

  「豆豆、豆豆、豆豆,一睜開眼就只知道叫她的名字。」江井塔有些動了怒,「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種黑心肝的女人你也喜歡?」

  「黑心肝?!豆豆!?你這是什麼意思?」風羿憤怒的瞪了眼自己胸前的崩帶,再順帶的瞪了眼也火著一雙眼瞧著他的江井溏,極其不耐的挪動著腳,「別擋在我前頭,讓開。」

  雖然不高興他不將自己的命當一回事,可是江井溏也做不到坐視不管,他仍舊直挺挺地擋住風羿的動作,「你要上哪兒?」

  「我要去找豆豆。」

  咆哮一聲,江井溏用力地一把將他往床上推回去,「找尹紅豆?!我不准。」不待風羿開口罵回來,他就重重的又哼了聲,「風羿,你是個大男人,爭氣一點好不好?女人哪兒都有,你幹麼一心想去送死?!」他有些不屑一向風流不羈、玩世不恭的風羿竟然會自甘墜落的栽進一個女人的陷阱裡。

  「送死?!」風羿這回聽進去江井溏的話了,他有些納悶不解的瞪著好友,「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什麼意思,她都已經那麼狠心的要殺傷滅口了,見你又自投羅網的送上門去任憑她處理,你以為她會善良到放你一馬?」江井溏沒好氣的說。

  「殺我滅口?」風羿腦子裡突然記起來那天晚上阿溏嗓門死大的在罵人似的……「阿溏,你的意思是……」頓時,沉重的不安直敲進他心裡。

  「還什麼意思?我親眼看見她將刀子插進你身上的,她明明知道如果你要對她不利的話早就下手了,還會像個傻瓜似的成天往她家裡跑?她還是想狡辯?」江井溏面有得意神色,「我一定將她給逮到官府去領賞金。」

  胸口的空氣倏地整個被抽空,風羿怔坐在床上不敢置信的望著江井請,「告訴我,你沒有做出什麼傻事。」

  呆呆的用平板的聲音問出口,他惶然不安的看見江井溏仍面不改色的又哼了聲,一臉的遺憾。

  「你說什麼瘋話?我哪還有時間做什麼傻事,我得趕緊把你送到大夫那兒啊,難不成眼睜睜的看著你身上的血流光。」江井溏揚著聲調說。

  是真的,記憶中的那一幕居然是真的!豆豆真的在哭泣!

  她哀戚的臉不住的在眼底閃過,風羿開始覺得胸口甫止住的血又冒了出來,而這次是打心窩裡直洩而出的。

  「不過,我幫你報了一點小仇。」沒有發覺到他臉上逐漸形成的風暴,江井溏還沾沾自喜的提供著自己的另一項罪刑。

  「幫我報仇?」風羿的濃眉蹙緊了。

  「我敬告她離你遠一點,否則,我就會對她不利。」說完,江井溏還補了一句:「而且,我命令她立刻帶著她爺爺離開這裡,永遠別再回來了。」

  帶著爺離開這裡,永遠別再回來?

  腦門轟地一陣巨響,震得風羿猛地發慌卻又轟轟然,腦子茫然無措地空白成一片,她若真帶著爺離開了這裡,那豈不是代表……也離開了他?

  風羿但願自己從來不曾認識過江井溏,他發紅又狂暴的眼神直射向他。

  終於,江井溏遲鈍的感覺到那片自風羿眼中馳向他的烏雲了,暗暗的吞了口口水,他異常謹慎的壓低聲音問:「風羿,你怎麼啦?」

  認識風羿那麼多年,他從來不曾在他臉上看過那麼令人恐怖的怒火,更別提彷彿是對準他而發射的。

  連話都不吭上半個,風羿舉起手來,狠狠地就是一個直拳送到江井溏閃避不及的臉上。

  「風……羿!」哀號、咆哮、憤怒不信、抽痛,江井溏的視線隨著這兩個字追在剛踩過自己跌躺在地上的胸膛,快步衝出去的風羿的背影。

  他竟然出手打他?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耶!

  「風羿,你給我站住。」暴怒的吼著,江井溏決定自己不能姑息養奸了,「風羿!」

  只是,外間哪還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鬼影子!

  風羿帶傷的修長身影早就像陣風似的飄遠了。

  當江井溏心不甘情不願的揣著滿肚子的怒火尋到木屋來時,見到眼前這一幕,所有的火氣霎時消失得無縱無影。

  風羿像雙柱子似的杵在那兒,那扇仍舊掛著仿若飄揚著悅耳感人心神的魔音的風鈴及有著粉綠色碎花的絲緞窗簾前。

  那是尹紅豆的窗前!!

  輕輕的來到發怔出神的風羿身後,江井溏赫然驚駭的發現到,風羿專注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眼角泛著淚光。

  不好,風羿不太對勁了,他果真是對尹紅豆著了魔了。

  腦子裡在拉著警告,江井溏輕輕的喚著他,「風羿。」

  好半晌,就在江井溏想伸出手去推碰他時,風羿這才幽幽地歎了口氣,一他們真的離開了,寶貝盒不見了,爺也不見了。」他的聲音愈到後頭愈低沉沙啞。「豆豆也……不見了。」

  「風羿,你別再想她了。」忍不住地,江井溏忽然有個荒謬的想法。

  對於尹紅豆,他是不是有哪個地方處理錯誤了?

  他瞭解風羿,他是個死心眼的人,雖然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難得正經樣,但是,真實的他卻有著倔傲又真誠的性子,那麼多年來,主動向他示好的女人多得如過江之鯽,其中不乏才藝兼備的賢淑女子,但他全都一笑置之的不予理會,雖然不會冷淡的拒絕人家,可也是很巧妙的讓對方吃了個不太難看的閉門羹。

  不是他不要,而是他一心只想追求真愛。

  尤其是關厚勳跟楚芸成親後,看見好友覓得好伴侶,他更是不肯進取,如今,他為尹紅豆表現得如此失魂落魄得整個人像掉了心神似的!

  江井溏有些後悔那天的直氣快語了。

  「你知道嗎,她不是要殺我。」忽然間,風羿莫名其妙的冒了出這麼一句話來。

  有聽沒懂的愣了下,江井溏很直覺地問:「什麼?」

  「豆豆她不是要殺我。」風羿聲音平板地又重複一次。

  尹紅豆不是要殺風羿滅口?但是她卻拿了把刀出來,而且……他聽到風羿怒吼著住手時,聲音裡充滿的驚駭!

  此時此刻,心兒已然完全清澄的江井溏真的開始是悔恨不已了,尤其是聽到風羿隨後的那句話。

  「她想自盡,賠我娘一條命!」

  足足倒退了三步,江井溏臉色發白的看著風羿。

  天哪,他到底是昏了頭了,瞧瞧他做了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前天 00:06

第十章

  懶懶的倚在迴廊的欄上,尹紅豆無精打采的瞪著前方花叢裡開得最燦爛的那朵向日葵,眼神悵然中又帶著一絲的火花。

  不知道風羿怎麼了?是生是死?為何那江井溏沒有傳半絲消息回風府呢?

  雖然如此,但尹紅豆心裡仍暗暗的燃著希望,既然江井溏沒有傳回關於風羿的消息,那一定表雈L沒事、脫離險境了,如果風羿真有個什麼不測的話,風府早就人聲鼎沸的慌成一片了。

  但是,他為什麼還不回泉州呢?是不是傷好後又繼續追捕她,除了報官她偷指環的事外,也多添了她失手刺傷他的這一刀?

  愈想心愈煩,」而明明她的心情都已經沉得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偏偏這花兒沒事還開得那漂亮於麼?向她示威?!

  「豆豆,怎麼啦?心情不好?」

  當然不好,那麼多天都沒見到爺,也不知道他的病有沒有好多了,她怎麼可能會有好心情呢?!輕吁了聲,尹紅豆很直覺地搖了搖頭,這才慢慢的回過身來望著來人。

  「風伯母。」她的聲音裡有著埋怨尊敬。

  她不是不喜歡眼前這位果真如她當日所見的睡容般又慈祥又和善,待她寵愛得就像是在疼親生女兒似的風家主母——黃姝瑛,她就像是上天補償她從小失去的母愛般的對她呵護備至,而且說實話,她實在也是挺喜歡,甚至可以說在短短的幾天裡,她就已經適應且愛上了這裡的每一個人。

  他們都是那麼的和善,對她又客氣有禮的禮遇有加,想討厭過這種猶如公主般被眾人寵愛的生活也是很困難的。

  只除了一件事,風府的人竟然隔離了她跟爺!

  任憑她使勁了魅力、絞盡了腦法、用盡了一切的手段,她就是沒有辦法見到爺爺一面,渾然不知他的下落,只能每天從風伯母或是服侍她的丫環口中得知有關爺爺的一點消息而已。

  但是這怎麼能滿足她的焦急與擔憂呢?

  一日復一日的過著不知爺爺行蹤的生活,她愈來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多事的親自將指環送給苦主,然而風伯母根本只是受了些風寒所以才會臥病在床,頂多再加上憂心著指環的失竊而悶悶不樂的提不起勁來而已。

  最讓她驚訝與疑惑的是,當她將指環送回原處,將沉進睡夢中的黃姝瑛喚起時,風家主母瞧見房裡有個陌生姑娘臉上竟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半點驚慌失措的舉動,只是沉穩又自在的自床上坐了起來,順手披上件外袍,然後將她喚到跟前,聽了她的解釋,接過她遞過來的指環,若有所思的瞧了她好一會兒。

  在黃姝瑛興味又仔細的端詳眼光下,她愈來愈不自在,正想躍窗而出時,黃姝瑛卻又在這時刻開口了,不但仔細而且好奇不已的問了她好多事,尤其是風羿在木屋的那段日子裡的一舉一動。

  瞧著黃姝瑛眼裡不時閃爍的精光與笑意,她的心裡開始發毛與不安,但是她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回答了對方的每一個問題,或許是基於心中對她所存在的賺意吧?也或許是那股莫名其妙的投合,她就是很自然的將木屋裡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訴眼前有著慈眉善目的風家主母。

  只除了風羿吻過她,而且不止一次的這件事沒供出來。

  但在黃姝瑛眼裡閃過的狐疑與令人心虛的睿智眸光專注的凝視下,她仍不自覺地羞紅了臉。

  「笨,那晚幹麼要那麼多嘴的告訴風伯母,爺的落腳處呢。」尹紅豆深深的自責著,「否則今天也不會束手就不會坐困悉城的整天哀聲歎氣的在想著爺。」

  想著風羿!

  所以,縱使是挺珍惜的過著在風府的每一天,她也是時時刻刻在觀察著週遭環境以及屋子裡可疑的一切。

  她告訴自己,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將爺爺救出來,然後祖孫倆過著亡命天涯的相依為命生活。

  「又在發呆了?」見她喚了自己一聲,便又久久不吭聲,黃姝瑛先捺不住性子的開口。

  「嗯,沒有啊。」尹紅豆偷觀了她一眼,「風伯母,爺的身子還好吧?」

  「很好啊,他的身子可愈來愈健朗了。」黃姝瑛微笑的說。

  尹紅豆臉色一亮,「真的?」

  「傷丫頭,風伯母怎麼會騙你呢?」憐愛的撫著她頰畔的髮絲,黃姝瑛的嗓音有著誘人的磁性。

  「風伯母,我可不可以看看爺?」尹紅豆渴望的眼神直逼視著她。

  為難的輕顰起眉,黃姝瑛搖了搖頭,「過些天好不好?」

  又要過些天?尹紅豆失望的垂下肩頭。

  黃姝瑛心疼的伸手抬起了她的臉,輕拭去她掛在粉頰上的淚珠,「相信風伯母,爺的病我們已經請最好的大夫替他醫治了。」

  「可是我好想看看爺喔。」尹紅豆的話中有著小女孩的撒嬌與期盼。

  黃姝瑛歎了口氣,「豆豆,你要有耐心一點哪,等時機成熟時,我們會讓你跟爺見面的。」她不得不狠下心,不跟豆豆見面也是尹政舯與他們夫婦倆詳談了一夜後所作的計策之一。

  尹政舯知道以自己孫女好勝且隱含著自卑的性子,說不定風羿那小子連心意都還來不及表達,她就會真像陣風似的逃開他。

  對於自己是犯案不下數十次的夜盜一陣風,尹政舯明白豆豆心裡在一直愧於面對自己的行徑,更逞論是要面對風羿的心了。

  從使風羿表現得多死心塌地!

  既然他們夫婦可以完全不計較豆豆的行為,而且她還直覺得豆豆跟風家有緣,而由豆豆口中她幾乎可以確定,她那個死腦筋的兒子鐵定是中意尹家姑娘了,因此她更是不肯放豆豆離開風府。

  為了孫女兒的幸福,尹政舯也狠下來不見她。

  但是這些計劃全都瞞著尹紅豆,整座風府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風圳坤夫婦眼中內定的媳婦兒了。

  「時機成熟?」很孩子氣的哀嚎一聲,尹紅豆漂亮的唇角不禁往下一彎,「要到什麼時候才是時機成熟呢?」她很擔心的問。

  她害怕再不快點兒離開這裡,等風羿回來的話,她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她是很想念風羿,想得有時候第二天早起來都發現自己眼角含淚,枕頭也濕濡了一片,但是,她更不想看到風羿見到她時仇視的眼神。

  光想像就讓她覺得世界末日已然到臨。

  聽著她的抱怨與長吁短歎,黃姝瑛只是慈樣的笑了笑,「就快到了。」她安慰的拍了拍尹紅豆絞扭不安的手。

  只要等她那個不知道還在磨蹭個什麼勁兒的健兒子回來,所有的事就可以塵埃落定了!黃姝瑛寬心的想著。

  風羿終於回到泉州,回到家了。

  哀莫大於心死的拖著空有軀殼而無魂魄般的身軀,風羿一回到家也沒先向父母親打聲招呼,就神色沉寂幽幽的走向自己的房門,順口向阿鞠伯下了道不准任何人打擾的命令,他將自己關在房裡頭。

  「可是,少爺……」阿鞠伯急著想做第一個跟他報告消息的人,而且,他心裡納悶著怎麼少爺回來後竟然不是先去探視一下未來的少奶奶呢?!

  但是風羿什麼也沒放進心裡,對於阿鞠伯的迫不及待更是完全聽不進耳,只是沮喪的向他揮揮手,當著他的面將房門給關上。

  然後直直的走向床鋪將身子重重的俯臥下去。

  這一段日子以來他不斷的東奔西跑的打聽著爺爺跟豆豆的消息,但全都是徒勞無功的讓他灰心喪氣得幾乎快發狂了。

  他們爺孫倆就像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了。

  「豆豆,你到底在哪裡呢?」低喃的喚著她的名字,風羿發黑的眼圈逐漸的被紅色所取代。

  沒有了她,他的生命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動力!

  輕輕的敲門聲沒有驚醒他。

  門外的人等了好一會兒,見沒反應,又加重了手上敲擊的力量,而且還站在門外叫著他的名字。

  「羿兒。」

  這呼喚將風羿喚醒了些,但是他仍不想起身去開門,怕給母親看到自己這一身的狼狽與失意。

  「羿兒,你回來啦,開開門哪,娘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一接到兒子回來的消息,黃姝瑛根本就等不及兒子先過來請安,忙不迭的就衝到他房來,她心裡可是又急又樂的直緊張著希望兒子能夠有出息一些,一舉將媳婦兒給留下來。

  可兒子怎麼叫半天都不肯開門呢?

  「羿兒,是娘哪,快點來開門。」她的聲音有些帶著命令。

  吁了口氣,風羿像個遊魂似的,無力地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羿兒,你知道嗎……」天哪,羿兒,你出了什麼事?怎麼變成這模樣?」一把握住兒子的手臂,黃姝瑛驚呼出聲。

  眼前這哪像她平日意氣風發又風流倜儻的兒子?整個人簡直像極了才剛做完幾年苦力般的不堪入眼又讓人心疼。

  「娘,我很好。」勉強的安撫著母親驚疼的心,風羿輕輕的問著:「您剛剛不是說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

  看來這傻小子真是受慘了人家了!黃姝瑛感歎的凝視著兒子。

  半晌沒見母親開口,風羿耐心不足的催促著她,「娘,您不是有事嗎?」她想趕快打發走母親,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暗吮著深不可測的傷口。

  唉——長長的歎口氣,黃姝瑛無法樂觀一些,若尹政舯推測無誤的話,她這個為愛傷神的任務兒子還得費上一番工夫才能讓豆豆那個死腦筋點頭呢。

  「娘!」風羿納悶的再喊一聲,怎麼方纔他娘在門外嚷了半天,現在他開門了,也等著聽她說了,但她反而盡顧著瞧他,然後長吁短歎著讓人摸不著頭緒呢?

  「那個指環拿回來了。」黃姝瑛喜孜孜的宣佈。

  風羿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哦。」覺得自己已經盡完聆聽的任務了,風羿又沉沉的轉過身,抬起來的腳卻倏地僵在半空。

  指環?!猛地掉轉回頭,他用力的抓住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的母親,「娘,指環你的意思是……」他又急又慌的詢問著,「有人將指環送回來了?」

  「對啊。」黃姝瑛點點頭。

  心臟在這一時居然不跳了,但風羿根本沒瞭解到這一點,他的眼裡佈滿了興奮的狂熱,「是誰送回來的??他小心又緊張的再問。

  老天爺,求求你,別讓我失望,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再一次地失望,我已經幾乎陷入絕望的生活了!他無語地祈求著上蒼。

  黃姝瑛同情的望著兒子的瘋狂神情,「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風羿驀然發亮的眸子隱含著若有似無的水光,他攫住母親手臂的大手有些抖著,「娘,你是說,是一個小姑娘將指環送回來的?親自送到您的手上?」

  黃姝瑛再次點點頭,「是啊,那小姑娘標緻又乖巧得真是讓人見了就喜歡,你爺都直嚷著想將她留下來當女兒疼呢。」

  「不准。」風羿突然喝了一聲,「不准你們認她做女兒。」他的聲音近乎蠻橫,她是他選定的終生伴侶,怎麼可以讓她當他父母的女兒呢?!

  心裡在竊笑,但黃姝瑛還是點了點頭,「你那麼激動做什麼,橫豎那個小姑娘也不肯。」

  一聽到竟然有豆豆的下落,風羿整個精神全都回來了,「娘,她人呢?」他已經急得想衝出去了,「豆豆呢?她是不是在咱們府裡?」

  黃姝瑛故意裝出一臉的疑惑,明知道兒子此刻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坐立不安,她偏突然決定要「慢慢來」。

  「豆豆?!」她慢條斯理的點點頭,「那小姑娘就叫豆豆啊?名字真可愛,怎麼,羿兒,你跟這姑娘很熟嗎?」

  風羿有些抓狂了,「娘,她到底在哪裡?」

  「在哪裡?」

  思索了一下,黃姝瑛又答非所問地說:「她是前些日子拿這綠指環來給娘的。」

  愣了一下,風羿臉上的陽光霎時全都不見了,希望的泡沫也一個一個的破了,他的肩又垂了下來。

  「前些日子!」他低喃著,心裡又開始在冒著酸淚了,這豈不是代表她早就不知蹤影了!

  「怎麼?瞧你這垂頭喪氣的模樣,你跟那豆豆很熟?」黃姝瑛佯裝不知的問。

  「熟?!」苦笑一聲,風羿神色坦然的望著母親,「我愛上她了。」

  感動的眨了眨眼,黃姝瑛再一次慶幸自己當時有強行將豆豆留下,而且將尹政舯給接回府裡,她總算是對得起風家的列祖列宗了。

  要不,瞧她兒子這般失神落魄的拙樣子,失去了豆豆,他鐵定會讓風家絕子絕孫的。

  「真的?你打算娶這個小偷兒當咱們家的媳婦?」

  聽母親喚豆豆為小偷兒,但話中沒有一絲的厭惡與不屑,風羿也不多作解釋,只是簡短的說,「娘,你不認為這一切都是緣分嗎?」

  這的確是緣分,誰教豆豆從不盜取珍品寶物,一輩子才拿這麼一項寶物,就拿到了他風家傳家寶。

  「幸好娘沒有放她走。」黃姝瑛戲劇化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娘沒有放她走?風羿心中的希望又燃起了一絲的小苗,「娘,您沒讓她走?那……」

  「對啊,娘將她送到府衙去了。」黃姝瑛仍不甘將這齣戲就此終結,兒子是她生的,那份他由小到大皆有的惡作劇細胞當然也是自她這兒遺傳而來的。

  想都想不到他竟會被一向慈藹和善的母親耍了,風羿光聽到他娘將豆豆送到府衙,當下臉都白了,而且立刻越過她想往外頭走。

  「你要上哪兒?」黃姝瑛及時喚住兒子。

  「我要去救豆豆。」風羿一臉的憤怒,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娘竟然這麼狠心,豆豆都已經親自將指環拿來還了,她還將豆豆送官?

  娘不是一向心地最善良的嗎?!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黃姝瑛趕忙用手絹兒掩住自己的嘴。

  「娘?」風羿總算是聰明得看出有那麼一點不對勁了,「你沒有?」

  「你這傻孩子那麼點心眼,娘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你會為了豆豆在那兒待那麼久,還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了,娘怎麼可以不幫著你將媳婦兒給拐進門呢?」最後,她又補了一句常在他耳邊叨念的至理名言,「真讓你絕了心,除了她你誰都不要,以後我拿什麼面目去見風家的列祖列宗呢?」

  傻傻的笑了幾聲,風羿最關心的還是……

  「娘,那豆豆呢?你將她安排在哪裡?還有,爺呢?你有將爺一起接進來嗎?」

  「要不是爺,娘還沒能那麼順利將豆豆給留下來呢,說到爺,你以後可得孝順著爺呀,他可是將唯一的寶貝交能咱們風家手裡了。」

  「那當然,娘,豆豆她……」,說來說去,風羿當下最關心的還是尹紅豆此刻人在何方。」

  黃姝瑛取笑的登了他一眼,「娘安排她住在後頭的那幢單獨的宅子裡。」望著兒子若有所悟的挑起了眉。她點頭證實了,「你不是一向挺喜歡那兒的清靜嗎?成親以後,你們就住那兒囉。」

  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風羿真的是寬了心。

  夜盜一陣風事件在阿溏的協助下已經完全成為過去式了,而看情形,在他不在府裡的這些日子來,豆豆很得他父親的歡心,接下來就是他們的未來了。

  但首先,他得先找到豆豆。

  伸手扯兒子的手臂,黃姝瑛將那指環塞進他手裡,且仍不忘叮嚀的交代一句,「豆豆還不知道這件事爺也有份,她一直以為爺被我們軟禁了。

  「知道啦。」快速的應了聲,風羿的心早就已經飄遠了。

  自迴廊剛一轉個彎而已,風羿就已經看到那扇窗了。

  他彷彿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林子裡、那間木屋旁,那扇吸引著他走近的窗前。

  直直的走到向外洞開的窗前,他定定的望著窗前垂掛的那串由竹節綴串而成的風鈴,還有那迎風飄搖的碎花窗簾。

  「豆豆!」情不自禁的,他輕聲低喃著她的名字。

  就像是報到似的,尹紅豆突然出現在房門的另一邊,才剛走進房裡,她立刻就看杵在窗前的風羿,她張口結舌的愣在那兒,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風羿?!是風羿?!他……回來了!

  不加思索地衝到窗前,她用眼神巡視著他的胸口,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掠過窗台跟著視線撫貼上他的胸。

  「那傷口……」忍不住地,眼淚就這麼毫不害臊的從她臉上跌了下來,「你還好吧?那傷還痛不痛?」

  「不痛了。」輕搖了搖頭,溫柔的凝視著她,風羿仍沉溺在見著她的喜悅裡。

  哽咽的抽了口氣,尹紅豆輕聲地說著一直窩在心坎裡的歉意,「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同時喚醒了兩個人的神智。

  尹紅豆想到了自己羞人的罪行。

  風羿思及自己心神俱裂的日子。

  他回來了?那……尹紅豆突然的轉過身,逃向門口,風羿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那豈不是表示她該離開這裡了?!

  見她又想從他身邊逃開,風羿發出一聲凶悍的怒吼,腳下一點飛身躍過那窗台,風馳電掣的追在她身後,在她伸手碰到另一扇門把時,他追上了她,而且一把將她略微掙扎的身子攔腰一抱,回頭就走向方纔那個房間。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想捶他的手掄起了拳,但她的拳怎麼也無法落向他的身上,畢竟是心中已然有了他,千般不捨再讓他有一絲傷害。

  可他為什麼要表現得這麼……有情呢?尹紅豆紅著眼、顫著心,眼中有著不解。

  仇仇地將她往床上一扔,在她才剛想撐起身子坐起身時,風羿已經身手矯健的撲上去壓制住她的四腳,不讓她有機會再度逃脫。

  「你休想就這麼擺脫我,一次就已經夠讓我生不如死了。」驚駭恐懼的紅了眼眶,風羿被剛才那一幕嚇得臉上血色猝然全無,「永遠都別想再逃離我身邊。」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的。

  連死也要兩人在一起。

  「為什麼?」尹紅豆一臉茫然的問,江井溏不是說她離他遠一點就是救他一命嗎?雖然痛苦,但她已經盡力在做了呀,為什麼他卻表現得不願意放了她的樣子?難不成是想將她留下來慢慢地折磨她?

  望著他仍慘白的臉,她腦子裡的恐怖思想漸漸成型。

  「我會帶著爺離開這裡的,立刻。」白著臉,她哽咽得幾乎泣不成聲,淚眼垂兼的織弱模樣令人不捨,「只要你們放了他,我一定馬上帶他走得遠遠的,一定!」她的嗓子愈見激動,「我保證!」

  走得遠遠的?!風羿心一緊,一雙大手緊緊攫住她瘦弱的肩頭,力氣之大,差點將她給捏碎,「休想,你最好打消這個蠢念頭,這輩子你再也別想離開我。」

  她最好斷了這個會置他於深火熱的念頭吧。

  臉色鐵青地瞪著他,尹紅豆的心灰灰的,他竟然不肯放過爺跟她?!她還以為……他多少還在乎爺……或她!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那麼恨我?恨到要我用餘生來償還欠你的那一刀?」哀哀切切的低聲哭池起來,她將手伸到他眼前,「這隻手是那天晚上握刀的手,如果剁了它能消除你的怨氣的話,我願意以它來換你的原諒。」

  用她的手換取他的原諒?她在說什麼傻話?風羿將她伸過來的手握住,揣向懷中,也順帶將她的身體往懷裡一帶,在她眼神迷濛又迷惑的望向他時,他輕歎了聲,低聲輕輕的吻住了她的唇。

  在兩人都意亂情迷得幾乎迷失在突發的情慾無法自己時,風羿很困難、很難捨的鬆開對她的箝制,爺起了身,重重的喘著氣,灼熱的呼吸直拂向她的臉,眼神卻離不開髮絲已亂,晶亮光透的眸子凝望向他的尹紅豆。

  「豆豆,你是我風羿的媳婦兒。」不是輕聲細語的求愛,不是柔情蜜意的示愛,風羿的話是命令的,他的表情狂傲得令人生氣。

  但尹紅豆就是氣不起來,「你說什麼?」她認為他真的是瘋了,竟然在吻了她之後開始說這些瘋言瘋語。

  炯然有神的黑眸似要將她整個人給包住,風羿陵線分明的五官雖然嚴肅,但仍有絲令她莫名心疼的緊張,「我要娶你,一輩子跟你糾纏在一起。」

  「你說什麼?」尹紅豆還是一臉的訝異,風羿急了,驀地起身且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動作快速地自懷中將那指掏了出來,再將它給套上她的指中。

  「戴上了它,今生今世你就是我風羿的人了。」像是在發誓,風羿的神情嚴謹又肅然地讓尹紅豆的淚又滑了下來。

  她開始有些明瞭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是夜盜一陣風。」九紅豆垂首望著指上稍嫌寬大的指環,一滴淚剛巧滴上了它。

  「不再是了。」風羿急切的臉上有著得色,「我跟阿溏已經替你歸隱山林了。」

  「阿溏呢?」尹紅豆問,雖然知道那時大家都是心急風羿的傷勢,但她仍無法如此輕易地忘懷江井溏怒責她時說的話,那些話幾乎粉碎了她的生存意士

  「阿溏?!他回家啦!」風羿納悶的皺起眉,這關江井溏什麼事?他不解地想著。

  「還有爺……」這是她心中最大的期盼,跟自己心愛的家人一起,我必須照顧他。」

  「還有爺……」這是她心中最大的期盼,你的爺也是我的爺!」風羿一臉堅定的說。

  「真的?」倏地抬起螓首,尹紅豆感動得啞了嗓音,「你真的不介意我是那夜盜?」掀眼偷瞅著他,她的心揪緊著。

  這是她心中一直無法抹去的隱痛。

  「如果你那麼喜歡當夜盜一陣風,就讓我做這陣風的風翼吧。」柔情滿懷的瞅著她,風羿的語聲令人情願沉醉深隱不願醒,「陪著你、伴著你,就這麼永生永世護衛著你這縷飄浮游移的和風。」

  心情激動得無法自己,尹紅豆伸出手去觸撫著他的頰,「告訴我,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字字都是發自肺腑。」堅定眼神盯著她,風羿將她的手拉到唇前吻不停,「永遠別懷疑我心。」

  含著淚水輕吁了聲,尹紅豆尚來不及再與他多說些窩心話,就見風羿的臉色在瞧見她的手時倏然一變。

  「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眨了眨眼,尹紅豆試圖將驀然繃緊的空氣舒緩一些。

  「什麼會讓你跌得手上的傷痕那麼整齊又深透?」風羿語氣冷森得讓她開始為江井溏擔心了。

  「呃……」輕顰著眉,尹紅豆猶如不該坦白說出。

  風羿似乎獨佔欲及保護欲非常強烈,思及以往的他,她更加確定自己的觀察無誤。

  「我還在等。」風羿這回連臉色都沉靜下來了。

  「好吧。」輕歎一聲,尹紅豆開始將那天晚上的情形從頭到尾描述一次。

  反正她也是懷恨在心挺久人,本來就很想找個機會好好的修理一下江井溏那火爆的傢伙!

  望著她手中尚未痊癒的疤,風羿心疼不已的在傷疤上輕輕的吻著。

  要不是捨不得離開她,剛剛聽她講完阿溏那小子的惡行,他差一點沒直衝到江家去扁人。

  「痛不痛?」深深的望進她眼裡,風羿明明白白的讓她清楚自己眼中的柔情與心疼。

  尹紅豆很快的搖了搖頭,「比不上看見刀子插進你胸口時的痛。」她小聲的哽咽著,她無法不去回想那天夜裡的情景。

  她差一點就和他天人兩隔了。

  「以後別再做傻事了,凡事都還有我呀,天塌下來我都一定將碎片擋在你頭上,不讓你受點丁點傷的。」見她很輕很輕的點了點頭,嬌媚的往他懷裡倚了進去,風羿終於能真真正正的放下心頭吊著的那口氣,「況且,我會怕痛的。」

  輕輕的捶了他一拳,尹紅豆羞紅著臉不敢抬起頭來。

  「你知道嗎?那個指環是我們家只傳給媳婦兒的寶物。」

  「真的?」尹紅豆心中又溢上了羞愧及一線絲的赧然。

  「對呀,它是我娘預備傳給未來的媳婦兒的,沒想到你自個兒等不及了,硬就是摸黑上這兒來將它給偷了回去。」他又開始不太正經逗著她。

  「我才沒有。」

  「就是你啦。」風羿狠狠的又吻了她一遍才放開她,「你就是老天爺所賜給我最珍貴的寶跺。」

  赧然的朝他微微一笑,淚珠濡濕了她翹起的睫稍,但是頰上浮現出的梨窩更讓人憐愛得捨不得移開眼。

  風羿看呆了!

  豆子、豆子……

  遠遠的就聽到這亮亢的嗓音從外頭傳了進來,而且愈來愈近,兩人不約而同的竟都抖了下身了,察覺到彼此的動作,他們互祝一眼,她臉上那副成慼慼然的表情讓他想發笑,但他還來不及詢問及關懷,碧景的身影就出現了。

  「風羿。」碧景的聲音是又驚又喜,衝過來的速度更快了,「風羿,你回來了,那阿溏呢?他是不是在大廳跟風伯伯聊天?」她不但是直衝向他們,而且是硬插進兩人靠在一起的身體間,將他們給用力隔了開來。

  差點沒將尹紅豆給擠跌在床上。

  風羿有些不悅,光是她這個不識相的舉動就已經讓他挺反感,更不用提阿溏是他換帖的死掌好友,他怎麼可能會殘忍地將阿溏往火坑裡推呢?

  「不知……」

  「阿溏已經回家了啊,你沒遇見嗎?」話溜得很快,尹紅豆不願風羿不贊同及阻止的眼光,繼續說,「你們分開了這麼多天,他八成想你得緊,如果你現在回去找他的話,他一定很感動。」她還很惡毒的扇著火苗。

  「豆豆!」風羿摸不清她在想什麼。

  但他也無力阻止聽了她的扇動後,二話不說就像陣旋風似的又衝出去的碧景。

  望著她的背影,尹紅豆笑了,不是秀秀氣氣的掩嘴偷笑,而是毫不客氣的張嘴大笑,笑得一點淑女風範都沒了。

  「豆豆,你難道不知道碧景是阿溏的夢魔?」

  尹紅豆萬分同意的直點著頭,「她是所有人的夢魔。」

  「那你還跟她供出阿溏的行蹤?」將她重新摟回懷裡,風羿仍是捨不得加重語氣責備她。

  尹紅豆紅唇一噘,「你以為當你受傷時,他對我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不過分嗎?害我難過得哭了好幾個晚上,你知道嗎?」哼了聲,她的眼都得意的瞇了起來,「這會兒該讓他嘗嘗什麼叫作置身於地獄的滋味。」她話中還夾著理所當然的無愧。

  「你這丫頭!」

  啼笑皆非的捏了下她的頰,見她洋洋得意嬌俏臉蛋,風羿忍不住又用後迎向她笑得上揚的唇。

  心裡卻隱隱約約的浮上個想法……

  看來他這「風羿」可得步步當心囉,別萬一一個不經心得罪了懷中的女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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