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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綠風箏 -【這個女人有點毒(追妻留一手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08     標題: 綠風箏 -【這個女人有點毒(追妻留一手之一)】《全文完》

綠風箏 - 這個女人有點毒(追妻留一手之一)

藺瑤覺得她最近一定命犯小人兼出門忘了燒香才會這麼衰,
先失控痛揍自己該保護的色狼紈褲子弟,因而被任職的保全公司冷凍,
好不容易解凍,卻要她保護曾被她誤會來搭訕的帥哥──
遭瘋狂粉絲騷擾的當紅作家喬豫祈!完了,她一定會被他找麻煩!
沒想到,雖然這家伙老和她斗嘴,愛對她的交友狀況問東問西,
沒事就靠她超近,讓她被他的體溫燒得臊熱臉紅、手足無措,
可在她失職沒保護好他時,他卻忍著傷痛將自責哭泣的她摟入懷中安慰,
並堅持仍要她貼身保護,阻止她遭到開除,給了她將功贖罪的機會,
甚至深深吻住她,表示對她心動已久,很想跟她在一起,
當下她用熱情的回吻作為答復,因為她早發現他的行為是在意她的表現,
而差點失去他的恐懼更令她決定接受他的告白,開始甜蜜交往,
不料此時她的衰運再度發作,她痛揍的紈褲子弟竟撂人來報復,
而那個據說會害她孤老一生的家族咒詛也開始反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09

第一章

    狂野。

    竭盡所能的狂野。

    恍若走進礦坑隧道般黑暗,在繁復的燈光下,交錯閃爍著深海般的蔚藍與晨曦似的碎金光芒,絢爛而迷人。

    冰涼的啤酒源源不絕,節奏明快的音樂不絕于耳,吸引人潮聚集,解放自己。

    一個個打扮性感的女孩,展露身體曲線的婀娜妖嬈,讓原本開闊、陽剛的金屬紋地磚舞池頓顯擁擠、火熱……

    站在Mercurius視野極佳的二樓VIP包廂里,喬豫祈垂眸凝視著一樓涌動如潮的男女,嘴角隱隱含笑,頎長如玉的身形伴隨音樂節奏輕輕擺動,自然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掌,亦不忘附和節奏,拍打大腿,似是十分享受。

    「稀客啊!大作家,你總算出現了!」

    听見聲音的喬豫祈別過頭來,他有著一張無比俊逸的漂亮臉蛋,眉眼銳利,瞳仁漆黑如墨,鼻挺唇薄,看似清冷如月,然而此刻噙在嘴邊的笑意卻很不羈,頗有幾分壞壞的味道。

    「哈,我親愛的小霆霆,好久不見啊。」

    小霆霆?!「我看你是太久沒被我扔出去,皮在癢了。」被喚作小霆霆的蔡韋霆咬牙恐嚇。

    「哈哈哈……」蔡韋霆的表情讓喬豫祈樂壞了,仰頭哈哈大笑。

    媽的!喬豫祈上輩子到底是燒了幾卡車的香,要不老天爺怎麼就特別眷顧他?瞧,即便這樣毫無形象的歪倒在沙發上大笑,那家伙就是比別人帥氣瀟灑,若是讓他出現在熒光幕前,肯定是神一般的人物!

    可惜喬豫祈很有個性,對于賣弄皮相沒啥興趣,寧可在文字圈里闖蕩,寫愛情、寫奇幻、寫靈異、寫推理,寫著寫著,竟也把自己寫成了小說創作大戶。

    去年這家伙吃錯藥,異想天開跨足電影圈,老天一樣沒忘了眷顧他,首次推出的純愛小品「我們」,就在華語電影中創下極好的票房成績,現在的喬豫祈除了是橫行文壇的大作家外,還是個家喻戶曉的新銳導演。

    而他,身為喬豫祈的好朋友,除了被叫小霆霆這點令人很不愉快外,其他部分老實說……還滿爽的。

    「如何,重新開幕的Mercurius可還入得了你龜毛挑剔的眼楮?」

    喬豫祈並不急著回答,接過蔡韋霆遞來的冰啤酒,仰起下顎,瀟灑豪邁的暢飲了好幾口,這才眯起黑眸,不緊不慢地打趣道︰「好,太好了,好到我忍不住懷疑你居心叵測,故意把Mercurius弄得這麼好玩,分明是不想讓我專心工作。」

    「哼,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輕易原諒你背棄朋友消失大半年不出現的行為,我告訴你,沒門兒!」

    「嘖嘖嘖,我們家小霆霆鬧脾氣了,別氣別氣,我一寫完新書,這不就立刻趕來看你了,乖,過來坐,今晚讓哥哥好好看看,看看我們家小霆霆是不是又長胖長高了。」

    喬豫祈揚著壞壞的笑容,伸手作勢要把蔡韋霆拉到沙發上好生蹂躪一番。

    「喂,夠了喔,少跟我搞曖昧,我的性取向可是從小到大都很正常。」

    伸出長腿踢了好友一腳,喬豫祈嗤之以鼻道︰「玩笑話而已,真以為我胃口那麼好,放著滿坑滿谷的小花不摘,偏來蹂躪你這只大金剛?」

    不同于喬豫祈手長腳長的頎長斯文,蔡韋霆走的是男人味的絕對粗獷,什麼大金剛啊綠巨人的,通通可以是他的代名詞。

    「大金剛是礙到你喔,喝你的酒啦,話真多。干!」

    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互踫瓶身,敲出一記輕脆聲響,各自開懷暢飲。

    喝了大半瓶啤酒,蔡韋霆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月底會計師結算完,股東分紅會直接匯到你賬戶。」

    聞言,眉一挑,「喔,這麼說,我又可以準備環游世界八十天了?」

    「不、可、以。」

    「為什麼?」

    蔡韋霆神秘彎唇一笑,聳聳肩,故作漫不經心,「因為我要結婚了。奉勸你最好把玩樂的錢省下來,包個大紅包好好恭喜你的投資伙伴本人在下我,祝賀我百年好合,不然……咱們的友情就到此為止。」他不忘小小威脅。

    結婚?!

    迸怪睞去一眼,「你吃錯藥啦?!」喬豫祈只差沒伸出兩根手指頭探探好友額頭的溫度。

    「去你的,你才吃錯藥。」

    「別賴我,我可沒像某人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失心瘋的投奔愛情墳墓。」

    「虧你還寫過羅曼史,連真愛都不懂,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先說喔,我去度蜜月的時候,Mercurius就交給你了。」

    一口啤酒噴了出來——

    「我?!」

    「懷疑啊,你好歹是Mercurius的幕後大股東,以前懶得管店里的事情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現在我都要結婚了,你總該善盡一下事業伙伴的責任吧!乖,頂多十天半個月,忍忍就過了。」

    喬豫祈端起大便臉,眼角隱隱抽搐。

    不同于蔡韋霆把Mercurius當孩子細心照顧、當事業用心經營,喬豫祈當初投資開店,純粹是希望弄個好玩的地方,供自己和好友閑暇無聊的時候,有地方喝喝小酒、听听音樂打發時間,不代表他對經營管理之事有一星半點的興趣。

    現在突然要把Mercurius交給他打理,還不如拿把刀殺了他比較痛快。

    喬豫祈很後悔,早知道有這麼一個大陷阱等著自己,今天就不來了。

    不行,不能答應,而且得趕緊想個辦法逃跑才行。

    「靠!」蔡韋霆無預警站起身,快速走上前,透過包廂的玻璃帷幕皺眉凝視著一樓舞池。

    順著他突然轉為凶狠的目光看去,喬豫祈當下了然。

    偌大一間夜店,找樂子的人多,相對的紛爭也就多,不管怎麼防範,總是有那麼幾顆老鼠屎,三杯黃湯下肚就非要惹事,看到不認識的辣妹不招惹就不痛快,說穿了就是欠教訓。

    不過,敢在Mercurius鬧事,當真是活膩了!

    蔡韋霆拿起對講機,語氣嚴肅,「小杰,一樓A區怎麼回事?」

    「有女客被騷擾,我已經讓安管過去處理了。霆哥,王總帶朋友過來,正問起你。」

    「我這就過去。」收回目光看向喬豫祈,「你先坐會兒,有熟客來,我過去招呼一下,我們晚點再談。」

    「OK,你慢慢來,不急。」

    喬豫祈面上淡定微笑,假意關注一樓的鬧事現場,心里不住傅忖︰談?傻瓜才留下來跟你談!

    聊天喝酒他很樂意,但是要他管理Mercurius的店務,時不時還得幫忙排解客人紛爭……

    抱歉,沒興趣。

    別說十天,哪怕只是一分鐘,他喬豫祈也是一萬個不願意。

    蔡韋霆前腳離開VIP包廂,喬豫祈二話不說咕嚕咕嚕喝光手中的啤酒,後腳跟著起身走人。

    而他離開位于二樓的VIP包廂時,舞池旁的騷擾紛爭尚未平息,臨近舞池的男女客人形成人牆,將騷擾事件的雙方當事人包圍在場中。

    「嗚嗚嗚……他不只亂摸我……還、還想強吻我……」委屈的受害者不斷控訴對方的惡行,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听你在放屁!你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本少爺找人教訓你?請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這臭娘兒們敢跟我端架子,你活膩啦!還是當自己有多美?」

    很顯然這名騷擾女客的禍首並不合作,態度尤其惡劣囂張,隔著一大段距離,喬豫祈都還可以听見他的狂妄咆哮。

    「先生,請你冷靜點,如果你繼續這樣不理智,我們只好把你請出去了。」Mercurius的安管人員客氣提醒。

    「誰敢?本少爺可是光明正大來花錢的,憑什麼把我請出去?也不打听打听少爺我是誰,別怪我沒跟你們提醒,這里的警察局長剛好是我老爸的球友,信不信我三天兩頭撂一堆條子來你們店里站崗,看你們到時候怎麼做生意!」跩跩的抖抖身上的外套,「不服氣是不是?來啊,來打架啊!後面站的是我的保鑣,我讓她出來跟你們打,打輸了本少爺我隨便你們。藺瑤,交給你了,給我狠狠的打這群王——」

    這位自稱本少爺的男子話還沒說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還罵罵咧咧的他,此刻已經整個人被按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前後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動作快得來不及讓人捕捉。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懵了,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個個只能瞪大眼楮,眨也不眨的看向撂倒男子,如神人一般的——她?!

    包括兩名安管人員在內,大家都沒想到,輕松拽住男客胳膊不放、將他壓在地上,見義勇為替被騷擾者挺身而出的仗義之人,並非什麼身材高大、拳頭有力的肌肉男,而是眼前這位個頭嬌小,站在人潮中隨時都有可能滅頂的年輕女孩。

    藺瑤的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出手,可內心真實的那一面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有女孩子被臭男人性騷擾,更別說面對李大少這種恥度無下限、自尊無上限的奇葩,武力鎮壓是必要的。

    只是,該死的,地點不對啊!

    察覺到無數道灼熱目光的注視,藺瑤暗暗嘆了一句,「完了……」

    仗著天生的身高優勢,喬豫祈的視線輕松越過男男女女,鎖定女孩的同時,銳利的黑眸跟著深沉眯起——她有著一雙很亮很亮的眼楮,像是白水晶里瓖著黑水晶。

    他從沒見過那麼干淨燦亮的雙眼。

    而她巴掌大的小臉蛋,端的是清秀干淨、明麗可人。

    不同于舞池里其他女孩的衣著清涼、花枝招展,梳得整齊的馬尾,一板一眼的淺色襯衫、深色長褲,讓她的整體打扮可以說是乏味無趣到一個極致,更遑論她渾身散發著和Mercurius格格不入的嚴肅,讓喬豫祈本能地聯想到高中校園里的女教官——誰敢惹事誰就倒霉。

    不過,那抹自眉眼間飛速掠過的懊惱,有種說不出的趣味,差點就逗笑了喬豫祈。

    如同圍觀者一般,李大少一度走神,等回過神來,意識到是誰干的好事後,立刻情緒大暴走,氣急敗壞的大聲飆罵——

    「媽的,藺瑤,瞧你這該死的臭女人都干了什麼?你居然敢這樣對我?!我老爸可是你們魏氏保全的VIP客戶欸,你這個沒腦袋的蠢女人!你完蛋了,我一定會叫我爸別輕易放過你,我還要開除你,對,我現在就要開除你!你被Fire了,听到沒?你他媽的現在被我開除了。」

    本來還有點不安,听見李大少這樣發狂大罵,藺瑤的心情反而淡定了起來。

    她面無表情的睞向被壓制在地的李大少,口氣不緊不慢的說︰「喔,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反正我也已經受夠每天保護李大少你這位廢柴紈褲子弟四處吃喝玩樂、調戲女生的下流生活。對了,我剛剛一個不小心,錯手播手機報警了,與其對我罵個不停,還是趕緊想想待會看到警察先生,你要怎麼解釋你的下流行為,又該請哪位律師來幫你辯護。」

    「Shit,你這臭女人,馬上放開我,听見沒?」

    嬌顏一凜,「抱歉,容我提醒你,既然你開除我了,原本的雇佣關系自然也就不存在,我沒有必要听從你的話執行任何動作。不過,由于個人實在非常不喜歡跟垃圾待在同一個空間里,呼吸同一種空氣,我姑且日行一善的成全你。」

    藺瑤放人了,把這個麻煩精交給Mercurius的安管人員接手後,拍拍**轉身走人。

    看著藺瑤離開,落單的李大少隱隱不安,「……藺瑤,你要去哪里?你是我爸請來保護我的保鑣欸,你不可以丟下我,快點給我站住!」

    「我被開除了。」擺擺手,從容提醒。

    「這……藺瑤!藺瑤?!」

    听見李大少淒厲的大吼,原本朝出口走去的藺瑤倏地停下腳步,沉吟思索個兩秒後,轉身又往回走。

    被安管人員一左一右牢牢鉗制的李大少以為自己的呼喚起了作用,松了一大口氣,跩兮兮的笑容跟著在嘴邊抹開,神情自滿的看著藺瑤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然後在面前站定。

    「怎麼,怕啦?也是,我就不信你真的敢丟下我走人。」李大少狂妄的說。

    「差點忘了一件事。」

    「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藺瑤曲起膝蓋就往他兩腿之間的重要部位狠狠一頂——

    「唔……」雙眸瞠瞪,李大少因劇痛不禁悶哼,整張臉瞬間扭曲變形。

    「這是你這陣子趁我執行勤務的時候亂摸我**的回禮,還請笑納。」

    藺瑤的出其不意獲得在場男女的一致欣賞,贊嘆的掌聲此起彼落,強勢壓過Mercurius播放的音樂。

    她上一次听到這麼震撼的掌聲與歡呼,是被好姊妹抓去听五月天演唱會的時候,今天意外成為大家鼓掌的目標,說不激動是騙人的。

    然而她並沒有對此表達什麼,就像「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的江湖女俠,頭也不回的離開Mercurius。

    喬豫祈黑眸難掩激賞,揚眉笑了笑,邁開長腿跟了出去。

    藺瑤前腳剛踏出Mercurius的大門,立刻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轉眼之間,女俠氣勢盡滅,當場逛成俗辣,垂著縴瘦的肩膀,不住該惱的數落起自己。

    「我說藺瑤呀藺瑤,你腦袋是有洞、進水、還是被門夾到?就算是活得不耐煩、真心想死也不用搶在今天啊!不是說過要忍耐,咬著牙也要撐過這個月的嗎?怎麼一轉眼就又腦袋發熱沖動行事了。你喔……」瞪著自己肇事的四肢,「唉唉唉唉……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管好這雙手、這雙腳啊……」

    忍不住右手打左手,又用雙手敲腦門。

    自虐了好半晌,她扶著發熱的腦袋回歸現實,心內暗忖,好了,現在怎麼辦?沖動就沖動了,禍也闖了,是不是要打電話跟老板大人說一聲?

    可是一想到老板那張超殺的臉,小腦袋再度陷入天人交戰……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也許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糟。」

    藺瑤鼓起勇氣,一邊小心翼翼撈出口袋里的手機,一邊在腦中仿真老板听到消息時可能出現的反應,偏偏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全都被她的想象瓦解,明明手機都牢牢握在掌心里了,手指就是不听使喚,怎麼也不敢按下屬于老板私人專線的那枚快捷鍵。

    她覺得心髒跳得好快,像是隨時要從嘴里跳出來,「沒事沒事,藺瑤,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可怕,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大口呼吸,不斷對自己精神喊話,渾然不覺身後有雙眼楮正眨也不眨的把她此刻的傻氣模樣看在眼里。

    心一橫,她正要果斷的按下撥號,手機竟無預警的鈴聲大作,嚇得藺瑤一個手滑,差點就把手機給摔了出去。

    一陣手忙腳亂後,這位掉漆的女俠總算重新抓牢手機,迅速按下通話鍵——

    「喂喂喂,我是藺瑤……你說什麼?保險?!我說先生,現在都幾點了,你可以下班了……

    不需要不需要,我坦白告訴你,我很窮,買不起任何保險,我也沒有興趣了解,再見。」用力掛掉電話,沒好氣地抱怨,「真是夠了,這種時間推銷什麼保險啦,是想嚇死誰啊?」

    喬豫祈見過傻的,還沒見過像她這麼傻的,他別過頭去,試著忍笑,不料還是宣告破功,「哈哈哈——」

    「誰?」藺瑤像只河豚似的鼓脹起雙頰,渾身戒備的回過頭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對峙中發出彼此都不自覺的神秘電波。

    藺瑤把對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從腳到頭再看了一遍,最後確定,這是一個陌生男人,一個模樣長得很好看卻也很陌生的男人。

    是說,他什麼時候出現的,自己怎麼渾然不覺?該不會她剛剛自言自語的時候他就在了吧?

    這麼說……她方才自言自語的蠢樣豈不全被看光光了?!

    面孔瞬間漲紅得厲害,花了老半天總算勉強擠出質問,「你……笑、笑什麼?你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喬豫祈黑眉輕佻,表情莞爾,「原來你也有膽小的時候。」

    鮑然對一個從事保鑣工作的人評論膽子大小,根本是種侮辱!

    藺瑤迅速的武裝起自己,「先生,我膽子是大還是小,好像不關你的事吧?倒是你,好好一個大男人,沒事偷偷摸摸的躲在暗處窺視別人,你有毛病嗎?」她強勢指控。

    炳,這麼說來,倒顯得是他不對了?

    頎長的身子瀟灑斜立,喬豫祈啼笑皆非的揩揩鼻子,「小姐,如果是因為我沒有敲鑼打鼓弄得人盡皆知,就得被指控為偷偷摸摸,你未免也太過霸道。再說,你覺得我有必要偷听嗎?以你方才說話的音量,相信任何一個從這里走過的人,只要沒有罹患耳疾,絕對都可以听見你說話,而且保證一字不漏。」

    「你、你……我……」

    藺瑤拳腳很厲害,偏偏嘴巴不濟事,三言兩語就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偏偏心里又覺得氣不過,最後只得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轉身面對車來車往的大馬路,打算攔輛出租車,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鳥地方,終結她倒霉的今天。

    「你叫藺瑤?」

    不回頭。

    「這姓氏不常見。」

    不理睬。

    「保鑣的工作不輕松,也有相當的危險性,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會想從事這份工作?」

    不回答。

    藺瑤兩只眼楮專注的望著馬路,努力搜尋有無出租車的影子。遠遠的,她看見一輛出租車朝這方向而來,當下心喜,連忙伸手上下揮擺攔車。

    「你覺得像這樣一直拿後腦杓對著跟你說話的人很禮貌嗎?」

    藺瑤故作驚詫,滿臉無辜的回望他,「呦,你在跟我說話嗎?」

    喬豫祈黑眸微微眯起。好,很好,非常好,這妮子的膽子比他想得還肥,居然也敢噎他!

    「你說呢?」他好整以暇的問。

    對于藺瑤來說,喜歡一天到晚泡在夜店的男人,十之八九就跟李大少一個德性,看到異性不搭訕就渾身不舒服,不管此人長得多帥氣、多好看,她也沒有搭理的興致,只想趕緊打發了算。

    等等,她居然覺得他長得好看?!

    要是讓好姊妹怡慧知道,肯定又是一則新聞,畢竟在怡慧眼中,她的審美觀早已經陷入重度昏迷狀態。

    「抱歉,我以為你是在跟自己說話,而且,我有說我想跟你說話嗎?」

    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又偷偷覷了男人一眼,嗯,確實很有明星架勢,可惜她平常鮮少關注演藝圈,就算真遇到什麼大明星也喊不出名號,對方一定很悶。

    「給你一個良心建議,如果你有非找人說話不可的癮頭,」藺瑤伸出食指往後方指了指,「Mercurius里多的是願意跟你說話的人。」相信那些潮男潮女們一定可以滿足他渴望被認出來的明星虛榮。

    話落,方才攔的出租車也靠過來了,穩妥的在路邊停下。

    藺瑤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就想要坐進去——

    「小姐,不好意思捏,有人叫車了,真歹勢,下次有機會我再為你服務啦,歹勢歹勢。」駕駛座上的中年司機大叔很客氣,不住的向藺瑤道歉。

    哇哩咧,原來是別人叫的車……

    「沒關系。」藺瑤只好假裝沒看見某人礙眼的笑容,默默的關上車門,孩子氣的嘟起嘴,邊往後退了一步,站上路旁的紅磚道。

    與其說倒霉,還不如說覺得自己有點糗,因為她原本是想要帥氣地呼嘯而去,只留下一抹瀟灑身影的說。

    「為什麼又把車門關上?」

    「第一,那是別人叫的車。第二,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斑挺的鼻梁下,薄唇勾了勾,「第一,那是我叫的車。第二,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擋在車門前阻礙我上車?」喬豫祈故意模仿她的語氣回答,口氣滿是揶揄。

    藺瑤愣住,小嘴微微張開,巴掌大的小臉蛋也跟著漸漸漲紅……有一瞬間,她直想拿根面線吊死自己算了!

    困窘萬分的她想不出可以反駁的話,只得僵硬的挪移步伐,讓出空間。

    丙然,司機大叔一看到開門的人是喬豫祈,立刻咧著嘴笑道︰「喬先生,謝謝你每次都叫我的車啦,快請快請。」

    喬豫祈得意的瞟了她一眼,愉快坐上車,藺瑤氣惱地別過頭去。

    這時司機大叔注意到站在車外的藺瑤,腦子轉了轉,試探問道︰「喬先生,外面那個小姐該不會是你朋友吧?唉唷,金歹勢,我剛剛以為她是別的客人,不曉得你們是一起的,居然還請她下車,歹勢歹勢。啊她怎麼還不上車,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快請她上車。」

    面對司機大叔的誤會,喬豫祈沒有解釋什麼,他降下車窗,朝刻意別過視線不看自己的藺瑤說︰「上車。」

    上車?!

    拜托,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可以隨便上陌生人的車。

    「我不要,謝謝。」

    「那……把這個拿去。」

    懊不會是要遞名片,叫她打電話給他吧?嘖嘖嘖,這些愛泡夜店的男人果然都是這副德性,可惜了他那身好皮相。

    「我不要,謝謝。」加重語氣。

    「真的不要?」

    藺瑤頭也不回,態度堅決。

    「OK,反正這張寫著‘魏氏保全特別專員藺瑤’的員工門禁卡我也用不著,就如你所願直接丟垃圾桶了。」

    魏氏保全的員工門禁卡?!

    藺瑤本能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發現里頭空無一物,內心大驚——不會吧,她的員工門禁卡呢?

    藺瑤連忙轉身,還來不及開口確認自己的門禁卡是否真的在那男人手上,就看見他從出租車里探出大半個身體,揚起的修長手臂末端扣著某樣看來甚是熟悉的卡片,瞄準一旁的垃圾桶,咻地一擲——

    咚!垃圾桶完美接殺。

    藺瑤傻了,完全傻了,不敢置信的看著出租車里的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是故意的?」

    「就像你不喜歡跟垃圾呼吸相同的空氣,我則是天生不喜歡把垃圾帶在身上。你不要我不要,垃圾桶自然是它的最佳去處,畢竟,亂丟垃圾可不是一個好國民該做的事情。」喬豫祈跩跩的說。

    「可那是我的員工門禁卡欸!」

    「小姐,你忘了嗎?我問過你了。我說你的記憶力該不會只有五秒鐘?還是你認為每個人都應該是日行一善的信徒?事實上我也可以算是,但是有人不領情,我也就沒必要拿熱臉貼冷**,你說是吧?」

    藺瑤當場語塞,無法反駁,她暗暗腹誹,這男人真是閉嘴的時候比說話的時候好看。

    「不過你也別生氣,反正東西就在垃圾桶里,慢慢找總會找到的。距離清潔人員上班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應該足夠你找到你的員工門禁卡了。」

    語畢,出租車揚長而去,坐在後座的喬豫祈揚起壞壞的笑容,涼薄地對車外的她揮揮手,離去的身影好不瀟灑。

    可惡,那原本是她想做的事情欸!藺瑤實在快要氣壞了,偏偏又不能全怪他,誰讓她那麼自以為是!

    可那男人也實在有夠壞,干麼不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分明耍人。

    冤有頭債有主,就不要讓她再遇到他,不然有他好看的……

    等等,她好像還不知道那男人叫什麼名字,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她是要找誰報仇去?

    她要崩潰了,她真的快要崩潰了!

    藺瑤跺了跺腳,最後只得打消報仇的念頭,硬著頭皮走向垃圾桶,半彎著身體,暫時停止呼吸,努力朝垃圾桶里張望。

    很好,別說是門禁卡,就連串在門禁卡上的背帶影子都沒看到。

    她沒有選擇,只好拿出神一般的修為,忍受著異味與髒亂,打開垃圾桶的蓋子,展開地毯式搜索。

    正當她被困在垃圾堆里分身乏術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選擇的她只能先胡亂的往褲腳一抹,再用兩根手指頭小心翼翼的捏起手機,按下通話鍵,「喂?」

    「藺、瑤!你他媽的到底干了什麼好事——」

    倒抽一口涼氣……完了完了,這次是老板大人打來的電話!

    听那嗓門全開、活像打雷的驚人勢態,不難想象老板大人這次是真的怒了。

    她的勇氣完全龜縮,接下來整整半個多小時,即便她已經努力把手機拿得老遠,可憐的耳膜依然被震撼的很徹底,心很涼,四肢更是冰涼。

    無語仰望天上模糊的月影,藺瑤暗忖,她最近一定是命犯小人兼出門忘了燒香,嗚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09

第二章

    明麗清秀的臉龐有著和平日氣質截然不符的張揚薄忿,殺氣從眸底深處無聲透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隨著拳頭的凌厲出擊,無力抵抗的可憐沙包只能消極的發出嗚咽聲,回應藺瑤每一次全力以赴的三連發攻擊。

    「瞧你揮拳的這股狠勁,幸好掛在你面前的是沙包不是人,否則,不死也內傷。」

    說話的女人叫張怡慧,是藺瑤從小就認識的好姊妹,同時也是這間健身房的擁有者。

    因為擔心站太近會被藺瑤暴打的沙包K到,引發倒霉的連鎖效應,張怡慧非常聰明的站在安全距離外,姿態慵懶的斜倚在一旁。身上那襲亮桃紅的名牌運動服,恰到好處的將她女人味十足的身體曲線展露出來,形成健身房中被藺瑤暴打的沙包旁的一抹風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張怡慧平日橫行江湖的迷蒙電眼,因為連日太過早起睡眠不足,一整個呈現電力不足的萎靡狀態。

    「我說,藺瑤呀藺瑤,你明天開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早約我上健身房?」張怡慧有氣無力的請求。

    放眼看去,這種時間除了退休後的銀發族、家庭主婦,整間健身房找不到一個年齡介于二十五至三十五歲之間的鮮肉,這對于肉食女張怡慧來說,實在令她很沒勁,就連呼吸的欲望都沒有,只想直接窒息。

    「喂,藺瑤,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在跟你說話?」

    砰砰砰!砰砰砰!

    藺瑤依然專注于拳擊中,沒有絲毫松懈。

    「呴,藺瑤!你夠了喔!你到底還要打多久啦?我光是看你這樣砰砰砰,那樣砰砰砰,就看到快要眼楮脫窗了啦!」不甘被忽視的張怡慧情緒終于暴走。

    藺瑤一鼓作氣,雙手加快速度對著沙包來個攻擊N連發,砰砰砰砰砰……越打越靠前,最後整個人抱住崗動不休的沙包,氣喘吁吁。

    「水……」

    一臉不爽的張怡慧彎身幫忙拿起擺在腳邊,時下最流行的縴檸隨手瓶,朝她遞過去。

    脫下手套接過水瓶,她一連喝了好幾口檸檬水,消除了渴意後,才把水瓶遞還給張怡慧,而那從頭到尾只剩心跳在動的張怡慧,也沒忘了跟著喝兩口檸檬水,養養顏,醒醒神。

    「我實在搞不懂你欸,難得休假,你干麼不好好休息,非得這樣天天早起自虐?」張怡慧問。

    「我也希望我是在休假中。」苦笑。

    因為攻擊VIP客戶,違反工作規定,她遭到公司懲處,被冷凍了。

    老板勒令她即日起在家自我反省,並且全面性暫停保鑣業務執行。整整半個多月沒有上工,她都快被悶壞了,只好天天上健身房打拳發泄過剩的精力。

    想到復工之日遙遙無期,藺瑤就很氣餒。

    張怡慧撥撥她新燙的波浪長發,「對了,魏老大有說要懲處你多久嗎?」

    張怡慧口中的魏老大正是魏氏保全的頂梁柱、藺瑤的老板——魏毅美。

    藺瑤搖搖頭。「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一年半載,也許……」她再度甩甩頭,把可怕的想象甩掉。

    「這麼說他是打算無限期冷凍你嘍!」張怡慧沒好氣的斜瞪藺瑤一眼,「既然如此,你干麼還天天上健身房鍛煉體能?我家可憐的沙包都快被你打廢了!」

    「就算暫時不能負責現場的業務執行,我也要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省得在家委靡不振胡思亂想。

    「啊不就好棒棒!」張怡慧嗤之以鼻,「既然閑著沒事,晚上跟我去聯誼吧!」

    「可以不要嗎?」藺瑤沒興趣。

    「當然是不、可、以。你自己說,你已經多久沒陪我出去玩了?今天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接受拒絕。要知道,我平常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這半個月來舍命陪君子,我可是都沒睡好,你不覺得你應該回報我一下嗎?」

    張怡慧看了看手表,「反正距離晚上的聯誼時間還很早,不如我們先去弄頭發、做臉,再去按摩店里給師傅馬兩節,晚上直接去參加聯誼。天啊,我怎麼這麼會安排行程!藺瑤,愣著做啥,走走走——」

    別說是拒絕,哪怕就是一點點猶豫遲疑的機會,張怡慧也是不給的,她直接把人拉走。

    而當老板魏毅美打電話來的時候,藺瑤和張怡慧正站在通往停車場的電梯里,因為不敢置信,藺瑤先是愣了兩秒,才抬起顫抖的手指又驚又喜的按下通話鍵——

    「藺瑤,臨時有個重要的Case進來,公司其他人都不適合也走不開,我可以放心交給你負責嗎?」

    老板大人先發制人的威嚴嗓音,很清楚地透過手機傳到藺瑤耳朵里。

    「當、當然可以!」她情緒激動的承諾。

    「我待會讓秘書把客戶背景數據及任務要求LINE給你,你抓緊時間在路上看完。記住,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許再把客戶過肩摔,听到沒有?」他低喝提醒。

    「听到了!」這一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做任何會讓公司為難的事情了,她發誓。

    幣掉電話後,她實在太開心也太激動了,一邊抓著手機猛親,一邊對張怡慧說︰「我解凍了,我解凍了,怡慧,魏老大要讓我回第一線工作了!」

    「什麼時候?」

    「現在。」她拉著張怡慧的手不好意思的道歉,「怡慧,對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了,魏老大難得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等我忙完這個Case,隨便你要我陪你去做什麼都OK!」

    雖然有點失望,可是看到藺瑤如此開心的模樣,張怡慧怎麼還能不放人?

    「你說的喔!要是敢晃點我,我就跟你絕交。」

    「沒問題。」

    藺瑤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換好服裝,旋即前往客戶指定的地方會合。

    秋老虎肆虐的季節,台北街頭,一輛黑色的保姆車緩緩從「春拓出版社」的地下停車場開出,沒入車陣中。

    即便坐在冷氣環繞的寬敞車廂里,彷佛也能從車外閃爍的金黃碎芒,感受到炙人的溫度。

    喬豫祈長腿交迭,單手支頤,闔起雙眸靜靜假寐,坐姿瀟灑得彷佛此刻不是坐在車上,而是在攝影棚里,星味渾然天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左手臂上那截包扎傷口的紗布。

    謝美麗怎麼看怎麼惱,表情嚴肅不說,還直嘆氣,顧不得手上華麗的光療指甲還是新做的,難掩焦躁地拚命在車門扶手上不停敲著。

    喬豫祈掀眸瞟了神經質的經紀人一眼,嫌棄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密閉空間里大量制造二氧化碳?要知道,你越是大口嘆氣,需要攝取的氧氣相對就越多,混濁車內空氣的力量就越龐大。」

    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說話太機車,謝美麗手指敲個不停他都忍了,他只是認為有必要為自己爭取呼吸健康空氣的權利。

    遭到點名的謝美麗還來不及對此有所反應,後方的助理韓吉已經搶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謝美麗別過頭,火速奉送一記殺人的白眼,韓吉悚然心驚,咽了咽口水,縮著腦袋再不敢造次。

    「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了!幸好昨天你反應快,及時阻擋,所以只有手臂劃傷,萬一反應慢些或者來不及阻止……」謝美麗隱隱倒抽一口涼氣,「只怕那一刀就要劃在你脖子上了!」越想越心驚。

    「往好處想,這樣我除了可以攻佔各大新聞頭條版面,新書的銷售量肯定也會直線上升。看在我厥功甚偉的分上,來年清明,記得多帶些好吃好喝的去看看我啊。」喬豫祈揶揄道。

    「喬、豫、祈——」謝美麗冷靜盡失的大叫,「這是很嚴肅的問題,你居然還在跟我耍嘴皮子,我告訴你,這一點都不好笑!」

    「所以呢,新書宣傳期結束前,你都要這樣每天給我用力深呼吸,使勁地嘆氣,焦躁地敲你的手指頭嗎?」喬豫祈神情淡定的看了謝美麗一眼,接著轉而交代韓吉,「上網幫我查查哪里可以買到最便宜的氧氣瓶,我要大量訂購,記得叫老板打折。」

    「哈哈哈哈……」韓吉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死韓吉,不笑沒人當你啞巴!」不敢招惹毒舌喬豫祈,謝美麗只好把氣撒在韓吉身上。

    好不容易稍稍安靜了半分鐘,她忍不住又嘀咕,「也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麼神秘的吸引力,淨招一堆怪事,別的作家的支持者是一個比一個溫馴乖巧,很有讀書人的氣質,偏偏你的迷哥迷姊全都像是瘋人院跑出來的,站崗、堵人都不稀奇,割腕示愛的血書N封才是個人風格,時不時還想要跟你玩惡心的斗智游戲,三天兩頭送啥血染包裹到出版社,現在連辦個簽書會都好像在演驚悚偵探劇,我坦白承認,我沒你的強心髒。」

    「怎麼,不會是想辭職回家嫁人了吧?」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對婚姻天生過敏,但也認為情況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所以,我做了個決定——」

    原本淡定睞向窗外的喬豫祈一臉興味的別過頭,「你總算良心發現了!不過現在也不晚,只要立刻停止所有一切的新書宣傳活動,我敢肯定我這輩子能夠活到一百二十歲。」抬眸看向前方的照後鏡,他對司機說︰「阿忠,咱們可以提早收工了,送我回家吧!」

    「不行不行啦,突然停止一切宣傳活動粉絲會暴動的,再說,營銷企劃部都已經把活動規劃好了,你讓他們怎麼跟讀者交代?」韓吉小聲說。

    「我說韓吉,為什麼每次你一開口,我就能立刻看穿你?你就那麼想討營銷企劃部的小玫歡心,怕她的活動企劃書白寫?看過胳膊往外彎的,沒看過像你彎成這樣的!」喬豫祈沒好氣的說。

    韓吉沒說話。默認指控。

    「阿忠——」喬豫祈再度開口。

    「不要理他,繼續開往會場。」謝美麗涼涼搶白。美眸帶笑的望向喬豫祈,「誰跟你說要取消新書宣傳活動?你想得美!我已經安排了保鑣,以後不管你出席任何活動,人身安全的問題就交給專業的處理,我保證你會很安全,一樣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若說有什麼缺點,就是工作量可能會大了點。」

    「不要鬧了,我不要。」

    此時謝美麗的電話響了,她笑咪咪的搖晃著手機,對喬豫祈說︰「等我一下。」接著優雅的接起電話,「喂,是是是,你已經到了嗎?好的,稍等我們一下,我們馬上就抵達會場,我跟你約在舞台旁的休息室,等等見,掰掰。」

    結束通話,她再度笑吟吟的表示,「保鑣已經到嘍,這可不是我一意孤行,出版社的高董也強烈認同我的決定,你就笑納吧。」

    「我不……」

    謝美麗故作美人蹙眉狀,難掩得意的伸出食指,壓在喬豫祈性感的薄唇上,「噓,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你對保鑣很挑剔,不許身上散發過剩的雄性賀爾蒙,不許渾身汗臭,不許虎背熊腰,還要美一點、可口一點、香一點、軟一點,最好像香餑餑那樣。」笑容一凜,愀然變色,「不好意思唷,本小姐我這次終于給你找到了一個,人家可是跆拳道錦標賽的常勝軍,號稱保鑣界的林志玲,你最好給我乖乖配合。」謝美麗咬牙切齒警告。

    保鑣界林志玲?所以是……女的?

    不知怎地,喬豫祈本能的想起前些日子在Mercurius踫到的藺瑤。

    會是她嗎?須臾,他搖搖頭,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巧合,盡管他很期待能再次遇見她。

    也罷,既然可能性不大,他也就不再多想,漫不經心的笑著,不再吭聲。

    趁著謝美麗低頭滑手機的時候,他微偏過俊臉假意看向車窗外,不動聲色的給後座的韓吉使了個眼色。

    韓吉慎重的點點頭。

    謝美麗呀謝美麗,你有你的張良計,我也有我的過牆梯,大家各憑本事。

    一抹詭秘的笑容隱隱浮現……

    不許身上散發過剩的雄性賀爾蒙。

    不許渾身汗臭。

    不許虎背熊腰。

    最好要美一點、可口一點、香一點、軟一點?!

    實不相瞞,乍看到客戶對保鑣的要求時,藺瑤腦中一度閃過不好的念頭,忍不住傅忖,這人到底是在找保鑣,還是在挑香餑餑?該不會又是一個李大少之流的紈褲紈褲子弟吧?

    然而一想到自己對魏老大的承諾,想到自己還對保鑣工作懷有熱情,縱使心里疑問堆積如山,她決定,管對方是不是第二個李大少,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就好,至于其他,她不需要多想。

    這一次她會好好的完成任務,別說是一根寒毛,哪怕就是一陣微風想要從客戶身上吹過,都要問她藺瑤允不允。

    站在尚在準備中的簽書會場里,她帶著犀利的目光和身為保鑣對環境危險與否的敏銳度,宛若雷達逐一檢視過現場每個角落。

    今天的簽書會主角喬豫祈,據說就是她這次所要保護的對象。

    藺瑤听過他的大名,就是對他的長相沒啥記憶,張怡慧總笑她只對沙包有印象。

    透過魏老大讓秘書LINE來的數據,她知道此人是台灣當紅的大作家,多樣化的創作風格獲得不少年輕讀者的支持,據說去年那部讓很多人在電影院落淚的純愛電影「我們」,就是他跨足電影界執導的首部作品。

    而就是因為喬豫祈人氣太高,一堆失心瘋的騷擾者跟著找上門,所以需要保鑣貼身保護,這也是她今天為什麼在這里的原因。

    藺瑤對這部電影有印象,當初就是張怡慧死拉活扯將她拖進電影院的,不可否認,電影勾勒的故事,觸動了許多人青春的記憶,像張怡慧就哭得一塌糊涂,感動到一個不行。

    事實上,她也小小的被感動了……

    听著,只是小小的感動!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在看電影的時候,因為故事的牽引,腦中竟閃過想要拋卻身上所背負屬于藺家女子的百年咒詛,興起勇敢愛一場的念頭。

    呃……好端端的怎麼想到這里來了?

    藺瑤皺眉,拚命甩甩頭,將關于那出電影的點點滴滴,以及藺家的百年咒詛,一口氣通通從腦袋里甩出去。

    恢復冷靜的她昂首挺胸巡視現場,記下幾個逃生路口,並在腦中模擬可能的狀況後,邁步前往和謝美麗小姐約定的舞台旁休息室,等待會合。

    看了人來人往好一會兒,藺瑤不過是想低下頭看看手表,確認目前時間,眼角余光竟瞥見一抹黑色的龐然身影,吼叫著朝自己飛撲而來。

    「啊——」

    黑影移動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轉眼已經近身。

    藺瑤選擇正面迎敵,一出手就是一記三連發的拳頭直擊,接著勁腿往下盤攻去,兩人錯身之際,凌厲的肘擊攻向對方腋下,接著運用巧勁反手一轉,再屈膝補上一頂,饒是龐然大物也搖搖欲墜,當場成五體投地狀。

    前後不超過一分鐘。

    「啊!痛痛痛痛……祈哥!祈哥!要出人命了啦……救我救我……」

    有同伙?!藺瑤腦中飛快閃過速戰速決四個字,右手剛掏出配備的電擊器,縴細的手腕立刻被人緊緊握住,她挾著渾身敵意揚眸看向對方。

    「這麼大個兒的人都讓你撂倒了,電擊就不用了,畢竟今天是簽書會,不是中元普渡大拜拜,弄頭昏死的神豬在這里反而難處理,你說是不是?」喬豫祈漂亮的臉蛋盈滿笑容,黑眸靜靜的望向眼前的藺瑤。

    「祈哥,你怎麼這麼說,我不過就是胖了點,你快叫她放開我啦……」

    喬豫祈懶得理會韓吉的求救,佯裝沒听見,始終笑咪咪地看著藺瑤,「嗨,我們又見面了。」

    韓吉像頭莽牛沖進來的時候,他剛從謝美麗口中得知,這次負責保護他人身安全的專業保鑣,來自業界口碑最好的魏氏保全,名叫藺瑤。

    原本還懷疑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然而這個推測很快被自己推翻,畢竟藺姓在台灣並不常見。

    現在親眼證實是她,喬豫祈心情愉悅之余,忍不住期待起繼門禁卡後,他們倆又會踫撞出什麼樣的火花。

    相較于他的滿臉笑容,藺瑤則是困惑的蹙起眉,這、這張臉怎麼……好像覺得有點……熟悉?

    「看來你的員工門禁卡已經找回來了。」喬豫祈目光落向她掛在身前的卡片笑道。

    稍嫌遲鈍的腦袋花了點時間才將眼前這張漂亮的臉蛋,和幾經波折才重回身邊的員工門禁卡串連起來,藺瑤恍然大悟的同時,和方才嚴謹穩重截然不同的小女生式氣憤立刻在她巴掌大的小臉蛋上浮現——

    她狠狠的翻了一記白眼,「怎麼又是你?!」

    想起那天晚上她挨在垃圾桶旁找門禁卡的衰事,氣不打一處來,復職的好心情全沒了,覺得自己實在有夠衰。

    「我說,這是見到老朋友該有的樣子嗎?」

    她毫不掩飾鄙夷,「誰是你朋友啊!」洗洗睡吧你。

    「嗯……」喬豫祈摩娑著下顎,不緊不慢的說︰「確實不是。正確的說法是,我現在是你的客戶。對了,咱們先打個商量,我不介意你把我捧在手心上、藏在口袋里,只有一樣要注意,就是千萬別像對待上一個客戶那樣,拿你堅硬的膝蓋對付我,我一點都不想體驗男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謝謝。」

    「你——」

    他的刻意提醒听在藺瑤耳里有著說不出的刺耳,要不是那條名為理智的線緊緊拉住她,只怕她那可愛又結實的小拳頭就會往他漂亮的臉蛋招呼過去,屆時簽書會可就要變成熊貓大賞了。

    「哇!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韓吉他……」謝美麗目瞪口呆。

    「防身演習特訓,你別管。」喬豫祈一句話帶過。

    防身演習特訓?根本是神豬韓吉展覽吧?謝美麗覺得古怪,但想想,喬豫祈本來就是一個思維跳Tone、行為搞怪的人,不管搞出什麼怪事都不值得意外,她只是擔心萬一待會場地提供方的代表過來看見了會有點糗。

    「呃……想必這位身手矯健的人就是藺小姐吧?不好意思,我是豫祈的經紀人謝美麗,你叫我Mary就好。」謝美麗客氣的伸出手。

    「你好。」藺瑤原想握手致意,卻發現她的兩只手一只用來壓制韓吉,一只被喬豫祈抓住,根本分身乏術。她沒好氣的白了喬豫祈一眼,「喬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的手?」

    「是不是只要說介意,就可以不放?」喬豫祈小小的調侃了一下她。

    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藺瑤一鼓作氣用力抽回手,像是要甩掉細菌似的甩了甩,接著收起隨身的電擊器配備,向謝美麗握手致意。

    「藺小姐,今天就要麻煩你了。」

    「叫我藺瑤就好,確保客戶人身安全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提醒你一點,待會簽書會一定會有很多瘋狂的粉絲千方百計想要靠近豫祈,一切就勞你多多費心,能擋則擋,一定要護他周全。」

    兩個女人一邊握手一邊寒暄,似乎很投契,一副短時間不想結束的樣子。

    「美麗姊,我說你們兩位要聊天可以,但是,可不可以先讓我起來?」韓吉好意提醒,他的手被拽成這樣,很痛哩。

    「請問這位先生也是工作人員嗎?」藺瑤不敢貿然放手,謹慎確認。

    「這家伙叫韓吉,是豫祈的助理。」

    地瓜?!偷偷朝地上那微胖的身子覷了一眼,藺瑤強忍住笑意,客氣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突然一臉凶樣朝我撲來,我還以為是歹徒。」

    「還不都是祈哥,硬要叫我來當肉靶,測試她行不行。」

    其實喬豫祈真正的目的是要制造個有力的理由好把人辭退,因為他實在不想要被安排保鑣隨身保護。

    不過,這麼赤luoluo的被韓吉抖出來,喬豫祈真後悔剛剛沒有讓藺瑤用電擊器直接把他電暈。

    他別開臉,看看左看看右,佯裝無知無辜。

    謝美麗覺得好丟臉,沒好氣的各瞪了韓吉跟喬豫祈一眼,「你們兩個可以給我再幼稚一點,下次再搞這種狼來了的勾當,我就要你們好看。」

    從地上爬起來的韓吉可憐兮兮的揉著身體,很痛又不敢喊痛,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表情埋怨的看著喬豫祈。

    「活該啊你!這麼快就被制伏。」喬豫祈愛莫能助,只能等待會兒簽書會完,再買兩盒酸痛貼布獎勵他的賣力演出。

    是說……目光斜斜的睨向一旁的藺瑤,這妮子也真夠恰了,韓吉這麼大一尊都能撂倒,嘖嘖嘖,不好惹呀不好惹。

    察覺到熾烈目光的投射,藺瑤本能的抬眸看去,發現是喬豫祈,不知怎地,心,竟莫名其妙的跳了好大一下。

    她別過頭深呼吸,硬是把那股不尋常的古怪感鎮壓下來,徹底忽略他過于赤luo的注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0

第三章

    周三下午兩點半,簽書會正式開始。

    說也奇怪,明明暑假已經結束,也不是周末假期,簽書會的現場居然來了那麼多粉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更多的是現在應該坐在教室、辦公室里,專心上課或工作的學生及上班族。

    現場人山人海尖叫聲不斷,人手一本喬豫祈的最新推理小說——《沒有老板的柑仔店》。

    藺瑤發現,有些粉絲甚至還一口氣買了好幾本,準備要分送給家人、好朋友,瘋狂又死忠的程度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和一般的簽書會不同,會場里並沒有制式的擺放長桌供喬豫祈簽名使用。

    出版社和場地提供方共同設計了一個小舞台,舞台上沒有多余的陳設,似是在模擬住家某個可以坐下來靜心閱讀的小角落,一盞溫暖的仿古燈,一張質感極佳的椅子,一旁的地上運用美感與技巧堆棧著這次的新書,很文藝也很居家。

    簡單的訪談後,喬豫祈開始替廣大的死忠讀者簽名。

    他就坐在那張質感極佳的椅子上,一雙長腿優雅交迭,斯文淡定充滿魅力。

    因為沒有長桌可以使用,他把書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龍飛鳳舞的字體簽下自己的名字,之後還起身和讀者或握手或合影,十分親民。

    站在讀者的立場,這樣的作法確實讓讀者和作家更加靠近了,可是看在藺瑤眼中,其實是暗藏風險的。

    對于一位飽受粉絲騷擾的名人來說,哪怕是簽書會上的一張長桌多少都能提供一點阻隔作用,現在少了長桌屏障,萬一有人趁此做出瘋狂的舉動,饒是她反應再快,也難保喬豫祈不會遭到波及。

    親民與安全有時候就是兩難。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全方位的高度警戒,用她雷達般的眼楮盯住在場的每個人,盯牢那位坐在椅子上,比男明星還要耀眼的喬豫祈。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擋在喬豫祈身前,阻止瘋狂讀者出其不意的騷擾,甚至是傷害。

    藺瑤幾次向左,幾次向右,說也奇怪,不管她怎麼看,最後目光總會在他身上停下——

    同樣的俊秀斯文,眉眼銳利,鼻挺唇薄,不過是打扮上略做調整,整體氣質風格就像變了個人,十分神奇。

    不同于那日在Mercurius時一身神秘的黑色裝束,今天的喬豫祈穿著淺米色休閑款西服,水藍色的襯衫很襯他的膚色,若說在Mercurius的喬豫祈屬于狂放不羈,那麼現在的他則是氣質卓絕,優雅閑適。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人的出色是像太陽般閃耀奪目,看一眼就覺得眼楮快閃瞎了,喬豫祈也很出色,但不會讓人無法直視。

    他像蘊藏著神秘力量的黑洞,隨時都有可能將人吞噬,藺瑤認為,這種沉默的危險,絕對遠勝于太陽。

    若不是此刻親眼所見,她實在很難想象,那天晚上不由分說就將她的員工門禁卡扔進垃圾桶里的男人,居然也有像現在這樣耐心十足的一面。

    望著他,一股莫名的情緒頓時涌上——

    謗本雙面人啊!藺瑤覺得惱怒,很不是滋味。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喬豫祈第N次抬頭問著第N位讀者,嘴角的斯文淺笑神奇的沒有丁點走位。

    「圓圓。我叫圓圓,圓圈的圓。喬祈,我好喜歡你喔!」她興奮的都快哭了。

    喬祈?!藺瑤眉梢一挑,腦中跟著浮現一出堪稱歷史悠久的卡通,里面的「喬琪姑娘」穿著無數女孩夢想中的蓬蓬裙。

    藺瑤忍不住在腦中惡搞,想象喬豫祈身穿蓬裙的樣子,由于實在太好笑,她連忙假意掃看四周動態,藉此避免自己的忍俊不住,造成失禮。

    有趣的是,還不只一個人這樣稱呼他,顯然「喬祈」這個名字成了讀者對他的昵稱。

    「好的,給圓圓……」邊說邊寫,「謝謝你今天的參加。」喬豫祈持續展現高情商,一一對支持的讀者致謝,不忘奉送幾枚迷人的笑容供讀者高舉相機捕捉,十足的明星風範。

    思緒走神之際,一雙漆黑如墨、燦亮如星的眼眸陡地闖入藺瑤的視線範圍。

    糟糕,他是什麼時候轉過頭來的?

    不動聲色的一記挑眉撞入眼中,讓她心頭微微一蕩,像是被人抓到小 子似的,眼神連忙慌張逃開。

    懊死的,藺瑤,你在干麼?你現在可是在勤務執行中啊,怎麼可以這樣放任自己的腦袋胡思亂想?萬一……

    腦中的萬一還來不及完成假設,事情就發生了。

    有名女讀者無預警的沖破前方的等待線,朝著舞台上的喬豫祈脫序飛撲而來,嘴里熱情地喊著「喬祈」。

    藺瑤神色一凜,立刻跨步上前挺身擋在喬豫祈身前。

    帶著沖勁的飛撲一股腦兒的撞來,她半舉雙手阻擋對方,然而勁勢實在強大,加之雙方體型明顯有著差異,藺瑤不禁後退了兩步。

    她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麼,不痛,帶著熱度,納悶之際,藺瑤感覺腰間一暖,她飛快的低頭看了一眼——

    手,一雙修長干淨屬于男人的大手,穩穩的靠在她腰間,似摟似扶更似佔有。

    「沒事吧?」

    帶著呼息熱氣的低語在她敏感的耳際響起,撩撥出一身酥麻的顫栗……

    莫名變成夾心餅干的藺瑤猛地偏首朝聲音方向看去,喬豫祈俊秀的臉龐無比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

    一秒鐘的怔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撞上的是喬豫祈的胸膛,他的手穩穩的圈在她腰上,就算隔著衣物,屬于他的身體熱度還是能被清楚感受到。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姿態,未免太過親近……

    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沒、沒事。」

    藺瑤離開他胸膛站穩身子的同時,不著痕跡的拉開扶在她腰上的手,停止遐思,轉而正視這名飛撲的禍首。

    「小姐,請後退。」她恢復保鑣本色認真道。

    「為什麼?人家只是想要抱抱喬祈而已……」女讀者瞠大雙目,嘟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好似藺瑤故意棒打鴛鴦拆散她和喬豫祈親近。

    「後退!」一直表現高度耐心的喬豫祈動怒了。

    女讀者先是一愣,當場哇哇大哭,場面頓時小小的混亂起來。

    「你沒事那麼凶做什麼?」藺瑤低斥。

    「她都沖上來撞到你了,你還說我凶!剛才要不是我在後面頂著,你早被她壓在下面當肉餅了!」

    「就算不小心當了肉餅,那也是我的工作,重點是,她是你的死忠讀者,你不可以凶她啊!

    萬一她以後不支持你了怎麼辦?」

    「隨便她,我不稀罕。」他臭著臉轉身走回座位。

    哇哩咧,他還真敢講!是不怕這些大排長龍的迷哥迷姊听到後捶胸頓足丟書抗議嗎?

    隊伍已經開始出現騷動,謝美麗跟韓吉紛紛下去安撫,情急之下,舞台上的藺瑤一把抓過麥克風——

    「各位親愛的讀者,因為簽書會的舞台區空間狹小,請不要高速奔跑,以免造成意外,你們都是喬先生最忠實的讀者,喬先生絕對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一位粉絲在他的簽書會上受傷,為了感謝各位今天不辭千里到現場來,接下來的每一個朋友除了可以跟喬先生握手照相外,凡購買兩本以上且守秩序者,都可以跟喬先生愛的抱抱,也懇請各位體諒喬先生愛護你們的苦心。」

    愛的抱抱?!

    下一秒,喬豫祈犀利的黑眸殺氣騰騰的瞪向藺瑤,扶手上的大掌緊緊抓握,青筋暴突。

    好你個白痴藺瑤,想他喬豫祈雖不是渾身瓖鑽不可褻玩,但也不是隨便讓人說抱就抱的,憑什麼只是買了他兩本書,就要他把胸膛大放送?虧她眼楮長那麼大,是沒看到他從頭到尾都只跟讀者握手啊!

    不同于喬豫祈的震驚,現場響起一片如雷歡呼,原本還騷動著的隊伍,立刻展現高度秩序,恢復安靜不說,原本扭曲的隊伍像是被人拿尺丈量過,又直又整齊,歡呼聲此起彼落。

    就連哇哇大哭的女讀者這下也收起眼淚,誠心道歉,「對不起,剛剛都是我不好,我願意重新排隊。」

    簽書會又再度開始,下一位女讀者帶著她買的三本書,喜孜孜的上台來——

    「來,請擁抱!」藺瑤揮手大喊。

    「擁抱!擁抱!擁抱!擁抱……」大家高聲歡呼。

    被出賣的喬豫祈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還來不及反應,胸口的位置立刻被一頭媲美無尾熊的動物死鎖——

    那使盡吃奶力氣的氣勢,一度讓身為男人的喬豫祈喘不過氣來,努力維持的笑容開始一點一點崩塌,俊秀的臉龐更是一下子鐵青一下子漲紅,好不精采。

    怕主角被勒死,藺瑤趕緊上前,幫忙拉開有如無尾熊的女粉絲,「好了,時間有限,我們換下一位——」

    下一位?!

    去他的○○××!喬豫祈忿恨的想。

    簽書會圓滿落幕後,一行人聚在舞台旁的臨時休息室里稍作休息,順便開放小福利給現場的工作人員跟喬豫祈合影留念。

    站在一旁的藺瑤看著忍耐已經瀕臨極限的喬豫祈,還得繼續強顏歡笑,像個人形立牌被拉來拉去,她不是不想笑的。

    「藺瑤,你方才實在太厲害了,反應真快!不只及時擋住脫序的粉絲,還把已經陷入尷尬的現場重新振奮起來,你呀,超贊的!」謝美麗贊嘆道。

    「抱歉,我剛剛不該自作主張。」像某人就很氣,打從剛剛,眼刀就沒停止過的往她身上砍。

    不過,她不怕。

    「不不不,你這麼做是對的,豫祈脾氣實在太糟糕,幸好當時有你幫忙打圓場。再說,這次雖然只是過度熱情的粉絲,可誰能擔保下次不是什麼有心人假冒粉絲想要傷害豫祈?要不昨天板橋那場簽書會也不會弄成這樣。」

    謝美麗伸長手,直接拉起站在不遠處的喬豫祈的襯衫袖子,露出一小截包裹著紗布的手臂。

    「他受傷了?!」藺瑤驚呼。

    謝美麗無奈點點頭,「你都不知道我當場夠嚇壞了!幸好傷口不深,由于現場還有媒體朋友來采訪,昨天晚間新聞全是關于這件意外的報導,這才緊急找你來幫忙。」

    藺瑤心中微訝……原以為他只是因為粉絲太熱情,令他不勝其擾,所以特地找個保鑣來擋駕,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對他做出傷害的舉動。

    和工作人員說完話的喬豫祈回過頭來,狠狠白了謝美麗一眼,「謝美麗,我看你干脆改名謝大嘴好了。」大掌拍開她拉扯自己衣袖的手,顯然不想多提手臂上的意外。更別說,他現在還在為某人方才的餿主意生氣,所以少來煩他!

    「居然說我是謝大嘴!」謝美麗氣呼呼的咕噥。

    「不然叫你謝漏風好了。專門泄漏口風。」他繼續攻擊。

    喬豫祈的嘴巴壞到謝美麗也招架不住,索性來個充耳不聞,免得氣死自己。

    想起還有正事要做,她打開包包拿出文件夾,「藺瑤,這是豫祈接下來的新書宣傳行程表,依照雙方合約簽訂內容,你必須在新書宣傳期間負責陪同他出席活動,確保他的人身安全。簡單來說就是你必須依照上面的時間負責把他拎到活動現場,並且在活動結束後再將他毫發無傷地拎回家去。上頭都是已經排定的行程,如果有增加什麼演講、專訪之類的行程,我會再通知你。」

    「好的,我明白。」

    「謝漏風,我可以回家了沒?」喬豫祈臭著臉問。

    謝美麗懶得跟幼稚鬼一般見識,徑自對藺瑤交代,「阿忠是他的專屬司機,待會你就會看到他。

    你先帶豫祈出去吧,阿忠已經把車開到外面等著了,我過去跟那些人打個招呼就走。今天我們先一起把他拎回他家去,明天開始就交給你了。」

    「喬先生,請跟我往這邊走。」

    他撇撇嘴,發出嗤之以鼻的冷哼,像個高傲的貴族,神情睥睨的走出休息室。

    其實喬豫祈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對喬先生這三個字很感冒,還是對眼前這個出賣他的女人不爽,又或者——兩者皆有。

    饒是藺瑤再遲鈍,也知道某人正在心情不佳的狀態。不過很抱歉,私人情緒並不在她負責的範圍里,她只負責他的人身安全。

    只要確保他一根寒毛都沒掉,管他是不是氣到火山爆發,都不關她的事。

    並肩站在電梯口前,銀色霧面的電梯門板照映出一高一矮的懸殊身形。

    「看不出來你不只四肢發達,腦子還挺靈光的,就連口才也是上上之選。」他咬牙切齒嘲諷。

    她表情淡定直視正前方,「謝謝贊美。」

    如果他以為他說她四肢簡單,她就會暴走,那他未免把她瞧得太扁了。

    贊美?自我感覺還真良好!喬豫祈霍然轉過身來瞪著她,「你都不用跟我說點什麼嗎?」

    她緩緩抬頭,「要說什麼?」

    居然毫無愧色?!喬豫祈簡直要氣壞了。

    「下次你再敢隨便把我推給粉絲亂抱,你就把脖子給我洗干淨等著。」他討厭跟陌生人有超過手肘以上的接觸,更別說是被一堆人輪抱!

    可惡,到現在還覺得胸口發疼……

    「那只是很普通的擁抱而已,就算太過熱情,也是因為他們真的很喜歡你、很支持你,你至于這樣嗎?我還以為你情商很高的。」

    藺瑤看似陳述事實,可听在喬豫祈耳里卻充滿挑釁。

    說時遲那時快,屬于男人的結實臂膀無預警的伸出,像蛇般一把環上藺瑤的腰,接著強行將她帶向懷里緊緊摟住——

    她驚呼道︰「你瘋了嗎?這是在做什麼?放開我!」

    藺瑤飛快的左右張望,就怕被人看見招來誤會,雙手橫抵在胸前,阻擋彼此。

    身為名人,他或許不怕上媒體見報,但是她一點都不想因為他而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八卦。

    「不放。」他涼涼說道。

    她本想使出擒拿抓開他放肆造次的手,一舉甩開他,卻在隔著襯衫布料感受到他手臂上的紗布時,心軟的忍住反擊的沖動,緩聲提醒,「你不會忘了你手上還有傷吧?」

    「那又怎樣?對于一個有心要做什麼的男人來說,那一點點小傷是能阻止什麼?」說話的同時,他故意收攏手臂,將她摟得更緊更貼近。

    「你……」他說的沒錯,她雖然是訓練有素的保鑣,然而此刻面對他的強勢與力量,也不得不承認兩人之間仍存有男女天生上的差異。

    「你到底想怎樣?」

    喬豫祈沒說話,幽深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瞅著她,看著她面上故作鎮定,其實內心很慌亂的模樣,藉此滿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藺瑤是一緊張就會習慣性深呼吸的人,偏偏一呼吸,喬豫祈身上淡淡古龍水的味道就一直鑽進她鼻腔里,佔領她所有的嗅覺。

    這還不打緊,因為挨的太近,他每一次吐氣,屬于他的氣息就不住的往她臉上噴,燻得她暖呼呼的躁熱起來,漲紅了臉,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鬧夠了沒?喬豫祈,快點放開我啦!」

    喬豫祈將她的驚慌全都看在眼里,不想遂了她的意,除了將她摟得更緊外,他還故意低下頭朝她欺近,一副隨時都要吻上似的。

    直到徹底攪亂了藺瑤的心緒,他才慢條斯理的揚起渾厚低沉的男嗓,口吻揶揄道︰「這也只是很普通的擁抱而已,你至于這樣嗎?看來你的情緒商數也不高嘛。」

    「你!」幼稚鬼、小心眼——

    喬豫祈冷冷抽回腰間的手,抬起下顎,像是驕傲的孔雀昂首走進電梯。

    可惡,要不是答應過魏老大不再發生攻擊客戶這種蠢事,加之顧念他手臂上的傷勢,她方才早就讓他五體投地吃屎去了!

    站在電梯一隅,藺瑤雙手緊握,用力深呼吸,因為不這樣做,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撲過去暴打身旁的喬豫祈五百下。

    然而沒打那五百下卻是大失策——

    當天晚上,直到就寢前,藺瑤心口那把燎原怒火還沒能平息半分。

    包令她氣憤的是,她明明都已經換過衣服、洗過澡,把任何沾染到喬豫祈身上氣味的可能性都徹底消滅殆盡,卻還老是在呼吸的時候,覺得鼻腔里充斥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揮之不去,甚至就連他手臂環在她腰上時的緊度、熱度和力道,也能清晰感覺,就好像……好像她現在還被他摟在懷里似的。

    「啊浮浮浮浮……」藺瑤覺得自己渾身不對勁。

    不行不行,這樣她根本無法入睡,得找人听她痛罵這個可惡的家伙,宣泄她滿腔的怒火才行。

    一鼓作氣翻開被子,跳下床,抓過擺在五斗櫃上的手機,她急忙打給姊妹淘張怡慧訴苦。

    電話一接通,張怡慧都還沒應聲,藺瑤劈頭就是一大串——

    「你知道我今天踫上什麼事情嗎?今天根本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我強烈懷疑老天爺是故意來整我的!」

    「藺瑤?!」

    認識多年,張怡慧第一次發現藺瑤居然也有情緒如此高漲的時候,和她平常表現淡定的模樣差好多!

    不不不,現在不是執著這個的時候。她驅走無謂的思緒,關心問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事情了,早上接到魏老大的電話不是還挺高興的嗎?這次要你保護的人是誰?」

    想起這次得保護的對象,藺瑤就覺得自己渾身怒火飆升,像是隨時就要自燃。

    她深呼吸,閉了閉眼楮,「你一定不敢相信這世界上有這麼糟糕的緣分,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把我員工門禁卡丟進垃圾桶的那個家伙嗎?」

    「知道啊,人模人樣的壞蛋嘛。」張怡慧記得藺瑤曾經這樣形容過。

    「他就是我這次保護的對象!而且——」

    「而且什麼?」張怡慧的語氣興奮,像是狗仔嗅到八卦。

    「他就是去年讓你在電影院哭了好久的禍首。」

    張怡慧納悶尋思,「去年讓我在電影院哭了好久的禍首……我前男友嗎?」

    「當然不是,要真是你那個劈腿的前男友,我不扁他叫客氣,扁他是應該。」

    「那到底是誰?人家好好奇唷。」

    「喬豫祈。」咬牙切齒。

    「誰?!」

    藺瑤耐住性子再說一次,「喬、豫、祈——」

    倒抽一口氣,「噢,真的假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那你有沒有把握機會跟他合照?」張怡慧簡直興奮死了。

    她超超超……喜歡喬豫祈寫的小說,不敢相信這世界上怎麼有人可以這麼有才,各種小說、文章都能信手拈來,重點是,故事還超精彩、超感人,要不她也不會在電影院哭那麼久。

    「張怡慧……」藺瑤的嗓音森森揚起。

    她是打電話找人一起痛罵喬豫祈,可不是要來听怡慧像個小粉絲似的興奮驚呼,更別說這種聲音她今天已經听到太多太多。

    張怡慧的表現委實讓藺瑤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她好傷心。

    張怡慧也不是白目,知道好姊妹不開心了,連忙說︰「好啦好啦,舊恨我知道,那麼新仇是什麼?快跟我說說這個人模人樣的壞蛋又對你做了什麼?」

    藺瑤劈里啪啦把她如何盡忠職守的擋在他身前,攔住讀者的飛撲攻擊,如何幫忙化解簽書會的尷尬局勢,通通說了個巨細靡遺。

    「你相信嗎?我這麼幫他,他居然——」藺瑤猛地回過神,及時閉起嘴巴。

    不能說,要是讓怡慧知道喬豫祈抱了她,就算真的只是出于報復,動機簡單,不參雜男女情愫,憑她天馬行空的超思維,難保不會繪聲繪影,把事情渲染成浪漫的愛情序幕。

    「居然怎樣,干麼不說?」

    「我簽了保密協議,關于工作時的事情不得私下對第三人提起。」

    電話那端的張怡慧對著手機懷疑的挑高了雙眉——哇哩咧,最好是這樣啦,前面都講光光了,現在才說保密協議,擺明有鬼!

    「總之,他很可惡很可惡,居然故意整我,擺明想看我出糗,本小姐我長這麼大年紀,還沒看過像他那麼幼稚、小心眼的臭男人,在讀者面前就裝紳士,人後就扔我的門禁卡,虛偽!」

    「小姐,站在資本市場角度,人家讀者好歹買了書,喬豫祈虛偽裝耐心是應該的,請問你有買他什麼嗎?別忘了,他還幫你創造就業機會咧!再說,把用不著的東西丟垃圾桶,充其量就是遵守垃圾不落地的國民禮儀罷了。要我看,喬豫祈也沒那麼糟啊,至少他還做了件好事哩。」

    「你在說什麼?他哪里做了好事?」電話那端真的是她的好姊妹嗎?

    「光是能讓你知道自己年紀也不小嘍,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張怡慧,你也是來惹我生氣的嗎?」

    「哈哈哈……放輕松嘛,干麼這樣,我們不是好姊妹嗎?」

    「知道是好姊妹就不要站在喬豫祈那邊連手來氣我。」

    「他本人帥不帥?」

    「張、怡、慧!」

    「好好好,不問不問,那明天晚上請你吃好吃的總可以吧,是你最喜歡的Nagi拉面喔!」

    「真的?」听到最愛的拉面,藺瑤怒火立刻滅掉大半,「可是,我明天晚上得隨身保護喬豫祈出席電台的一個專訪,之後還要負責把他毫發無傷的送回家。」

    「幾點結束?」

    「可能要八點過後了。」

    「那我們直接約八點半在Nagi門口踫面。我還會帶一個朋友過去,先跟你說一聲。」

    「誰?茉莉嗎?」怡慧的朋友她幾乎也都認識。

    「不是,我記得上回有跟你提過啊,剛從國外念完MBA回來的史提芬,我想介紹你們兩個認識。」

    「相親?!我不要——」藺瑤最害怕兩個陌生人坐在餐廳里,以婚姻為前提面面相覷的尷尬樣。

    「干麼不要,就是認識一下新朋友而已,史提芬在台北沒啥朋友,給人家認識一下是會怎樣?

    再說,我們這個年紀,就算真的是去相親也沒啥不對。」

    「我才二十七,又不急……」干麼搞得好像存貨出清似的。

    「你終于知道你今年二十七啦,你是不急,但是阿姨跟姥姥都快要急壞了。藺家人丁單薄又三代單傳,你這獨生女可是阿姨唯一開枝散葉的希望,再說,藺家女人還有個三十大限,你今年都二十七歲了,就算讓你三年生兩個,距離子孫滿堂還遠的很呢!鉤負家族使命的你還能不加把勁嗎?」

    面對張怡慧連珠炮似的攻擊,藺瑤完全沒有招架的余地。

    接著她話鋒一轉徑自宣布,「總之,明天晚上八點半,我、你、史提芬,我們三個Nagi門口不見不散。」不給藺瑤拒絕的機會,張怡慧火速掛掉電話。

    「等等,怡慧——喂?喂?!」

    響應藺瑤的則是一串結束通話的嘟嘟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0

第四章

    藺瑤默默仰躺在房里的單人床上。

    此刻佔據她腦海、混亂她思緒的,不是明晚那場夠張怡慧霸王硬上弓的偽相親之約,而是流傳多年關于藺家那則有點毒的咒詛。

    事情發生在不可考的年代,據說是藺家先祖得罪了人,一時不察遭人惡意陷害下咒。

    咒詛的內容是這樣的——

    藺家女子但凡超過三十歲而未婚配者,將無子無孫孤獨終老,若得婚配者也不用太高興,子嗣一出,白頭偕老無緣,喪夫守寡有分。

    因為年代久遠無從考究,藺瑤無法肯定的說,以前藺家女子世世代代各個皆受咒詛影響,但她知道的至少就有曾外婆、外婆和母親三人。

    為了不讓人丁單薄的藺家就此「倒房」,她們都在三十歲前如願誕下了孩子,可卻也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里,失去丈夫的疼愛,獨自守著跟著自己的孩子過活。

    傳承至今,說是百年咒詛一點也不夸張。

    方才怡慧問她,背負家族使命的她還能不加把勁嗎?

    她能嗎?她能嗎……老實說,她回答不出來。因為決定權從來就不在自己身上,打從她出生成為藺家人,這咒詛、這使命就已經牢牢的落在她肩膀上了,根本沒有她置喙的余地。

    只是……

    站在家族的立場,她當然明白自己所背負的使命,然而站在道德良知上,她能夠這樣害人嗎?

    畢竟,娶了她,就跟送死沒兩樣呀!

    試問,有誰舍得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去死?

    至于那種不愛的、討厭的、死了也不心疼的臭男人,藺瑤自然也不會想嫁,更別說還要跟那種人生孩子。

    不知道躺了多久,頓覺一陣口干舌燥,想是方才跟怡慧抱怨的太激烈所致。

    藺瑤起身到廚房倒了一杯水,邊走邊喝的往房間走,剛推開門,隨手擺在床頭的手機清楚傳來LINE的訊息提醒聲。

    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取過手機,點開手機屏幕畫面——

    你……不會在生氣吧?

    是怡慧傳來的。想是覺得方才說的太過,覺得內疚了,特地來向自己示好討饒的。

    看著訊息,藺瑤忍不住彎唇笑了。

    她沒生氣,畢竟怡慧說的都是事實,她只是覺得無奈。不過看到怡慧傳來的訊息,她倒是很想要惡作劇鬧鬧她。

    沒有。我只是在思考,推認識的朋友下海總是不道德,有沒有可能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比如說找一個基因特優良,卻也讓我覺得特討厭的男人,這樣一來我既可以生下優秀的孩子,哪天他真的蒙主寵召,我也不會太難過。

    望著杰作,藺瑤歡快的按下訊息傳送。

    對耶,我怎麼沒想到,笨吶!你想到有誰適合嗎?

    「笨蛋,你真的以為這辦法可行啊?」藺瑤翻了個白眼,偷罵張怡慧。

    太難了……你幫我。

    接下來有好長一段時間,張怡慧都沒有LINE新的訊息來。

    「該不會真的在絞盡腦汁幫我尋覓適合人選干?」她喃喃自語。

    又過了好一會,藺瑤決定不等了,打算乖乖睡覺去時,訊息總算傳來了。

    瑤,我覺得老天爺是站在你這邊的。

    什麼意思?

    其實最適合的人選已經出現了呀!(歡呼中)

    誰?

    喬豫祈!(笑臉+撒花瓣)

    藺瑤微微迷蒙的雙眸頓時瞠瞪至極限——

    「什麼跟什麼啊?」暴嚷的同時,半陷在被窩里的身體跟著怒坐起身。

    還來不及打電話去罵人,禍首倒是先自投羅網的打來了。

    「張怡慧,你是想我把你當沙包打嗎?」她到現在都無法入睡,全是因為喬豫祈,這女人居然還瞎出餿主意。

    「我是認真的,喬豫祈的確是最貼近你需求的男人啊!你想,他那麼帥、那麼有才華、文筆那麼好、又那麼會賺錢……此人基因優良無誤。」張怡慧口吻堅定得好像喬豫祈是塊上好牛肉,而且已經被政府單位烙印認證。

    話鋒一轉,猶不死心的她又笑嘻嘻說︰「而且根據你方才憤怒情緒異常高漲的情況來看,你真的很痛恨他,恨不得暴打他五百下,以茲泄恨。現在好啦,嫁給他,利用他的基因生幾個優秀的小孩,然後讓老天爺來幫你收拾他,你說這樣是不是很完美、很贊?如果實在不想嫁給他,借他的精子來用用也是可以的!」

    「你這個豬頭三,精子這種東西有在借的嗎?」請問到時候怎麼還?

    「不能借就偷啊!挑個大好日子來個一夜情,一次搞定,多贊!」

    「我覺得先拿針線把你的嘴巴縫起來會更贊!」

    藺瑤氣呼呼的掛掉電話,隨手扔開手機,整個人鑽進被窩里就地掩埋。

    這個臭怡慧出的是哪門子的餿主意啊?居然叫她嫁給喬豫祈!

    她要瘋了,她要瘋了,她真的要瘋了……

    藺瑤躺在一個非常美好的地方,就像母親的子宮之于孩子般,充滿了絕對的安全感與無限的舒適感,盡管自己渾身赤luo。

    是的,赤luo,完全的赤luo,連一丁點布料的遮掩都沒有,徹底的暴露在某人眼前。

    她的「他」,用灼燙熱情的吻,伴隨著雙手的踫觸與撫摸,極盡溫柔多情的從她縴秀的眉眼間開始了這趟親密的探索之旅——

    炙熱的溫度順著挺俏的鼻梁、紅艷的嘴唇一路蜿蜒而下,幾度頑皮盤旋,接連掃過性感的鎖骨,嘗過飽滿的**,吻過縴細的腰肢,暫時逗留在平坦小腹上戲弄她可愛肚臍。

    才僅僅是這樣,藺瑤已經是氣喘吁吁,渾身綿軟無力招架……

    包別說接下來那些毫不迂回的煽情踫觸與激情挑逗,將她蟄伏在身體里多年都不曾被開發的欲望徹底喚醒,像是火柴被點燃,一發不可收拾。

    她感受到男人有力的進犯,她忘情哼吟……

    陌生而強烈的快慰如排山倒海般侵襲她殘破的意識,教她幾乎昏厥,她只能緊緊的攀住他,依附著他一步一步登上兩性共享的歡愉巔峰。

    結束之後,好半晌,空氣里安靜的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她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直到大掌溫柔拂開她頰畔的發,她听見醇厚低沉的男嗓如是贊美——

    「你真的好美……」

    男人的聲線里有著滿足後的愉悅和對她的迷戀與愛不釋手。

    藺瑤從來沒被男人這樣贊美過,這是第一次。

    她忍不住想睜開眼楮偷覷男人一眼,一只堅定的大掌霸道又溫柔的蓋住她的雙眸,低笑道︰「你真不听話。」

    「就一眼,只看一眼……」

    藺瑤被自己嬌啞甜膩的哀求聲給嚇了一跳。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除了會暴打沙包外,居然也可以用如此女人的姿態和口吻跟男人說話。

    男人徐徐挨近她耳邊,柔聲哄著,「不急,再一次,再給我一次,我就讓你看個夠……」

    藺瑤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對,順從地任由男人再度引領她復習方才經歷過的悸動與興奮。

    當熱烈的激情再度席卷而來,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偷偷的睜開眼楮,怯生生的抬眸看向身前這正賣力帶給她身為女人無限歡愉的強悍男人——

    喬豫祈修長的大掌雙雙罩在她飽滿的胸部上,不斷揉弄出令人酥麻的快意。

    似是料準了她會不听話,四目交會的瞬間,他臉上表情並未顯露絲毫意外,反而噙著邪魅笑容不斷慫恿她解放自己的美聲,「寶貝,舒服嗎?舒服就叫出來,我想要听你的聲音。」

    天啊,怎麼會是他?她、她……怎麼會跟喬豫祈做出這種事情?而且還如此享受忘我——

    藺瑤腦袋一陣空白,背脊發涼,下一秒,她驚悚地放聲尖叫,顧不得一切正處于現在進行式的狀態,雙手本能的使勁一推——

    應聲響起的是一記重物撞擊地板的悲壯聲響,強烈的痛楚從她的**傳來。

    她跌下床了啦,嗚嗚。

    「呴,作得是什麼要命的**惡夢啦!」藺瑤歪倒在房間地板上,扶著疼痛的**,欲哭無淚。

    她忿忿的眯起眼楮……

    都是張怡慧那個超級大損友害的啦,沒事睡前跟她胡扯什麼一夜情的借精餿主意,要不她也不會好端端的亂夢一場!

    可,怎麼偏偏就是她和喬豫祈?!

    想到待會上班還得看到他,藺瑤閉了閉眼楮,「天啊……」無語問蒼天。

    好巧不巧,設定的鬧鐘響起,她連安撫自己受傷心靈的時間都沒有,一手扶著床板,一手摸著**,一拐一拐的走向浴室。

    看著鏡子里那個驚嚇過度又紅暈未退的自己,煽情的片段幾次從腦中跳了出來,她趕緊扭開水龍頭,胡亂潑了自己一臉水,懊惱哀鳴,「老天爺,我今天可以不上班嗎?人家不想去啦……」

    直到她徹底忘掉這下流惡夢之前,她真的不想再看見喬豫祈那張臉。

    但是,有可能嗎?


    一大早喬豫祈就連跑了兩場校園、企業的演講,結束時已屆中午。簡單用過午餐後,一行人稍作休息,下午回出版社開會,緊接著又接受了雜志專訪。

    喬豫祈很忙很好,這樣藺瑤就不用煩惱過多的空白時間里,她要怎麼面對他。

    而他似乎也沒發現她有什麼異狀,所以大至來說,這一整天算是朝藺瑤所希望的那樣平靜又安全。

    現在就等之後六點的電台專訪結束,正值新書宣傳期的大作家喬豫祈馬不停蹄的一天,便可以完美的畫上句點,收工回家。

    現場Live播出的電台專訪在晚間六點開始。

    約莫節目開播前十五分鐘,發生一樁小插曲——

    司機阿忠臨時接到父母求救的電話。從南部遠道而來的兩位老人家因為不熟悉台北車站的路線迷路了,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向工作中的兒子求救。

    喬豫祈得知後,不只立刻讓阿忠下班,還二話不說讓出出版社為他安排的座車,好讓阿忠可以去接父母,免去交通的瑣碎問題。

    「韓吉,打電話到一○一樓上的餐廳訂一個包廂,帳算我私人的。阿忠一個人離鄉背井在台北打拚不容易,他爸媽難得上台北來,就讓阿忠晚上陪父母去一○一樓上吃頓好吃的,看兒子過得好,老人家也會安心些。記得,菜式請他們做得清爽、好入口,才不會膩胃。」

    听到喬豫祈對韓吉如此細心交代,藺瑤心中微訝,一整天刻意回避他的眼楮忍不住偷偷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這是她認識的喬豫祈嗎?

    是那個話不說清楚就直接把她的門禁卡丟進垃圾桶,害她三更半夜蹲在垃圾堆找東西,自己卻拍拍**揚長而去的壞蛋嗎?

    是那個因為她讓他在簽書會上跟一堆讀者擁抱就氣歪臉的小氣大作家嗎?

    實不相瞞,截至前一秒鐘為止,藺瑤都還是認為,像喬豫祈這種一輩子順風順水兼之有才華,年紀輕輕就獲得成功的人來說,個性肯定極端自我、刁鑽難搞、輕佻欠打。

    事實證明,他也確實如此,但那樣的他能夠沒有絲毫刁難,一口應允讓阿忠提早下班,還爽快的把自己的座車讓給阿忠使用,就已經夠讓藺瑤跌破眼鏡、深感意外了,沒想到他現在還交代韓吉代為安排用餐這樣細碎的事情……

    當然,有人會認為那不過是一通電話、一頓飯,喬豫祈版稅收入豐厚,根本不差那一丁點的錢,然而藺瑤看到的卻是喬豫祈對待身旁小人物的重視、對長者的體貼入微。

    她覺得意外,也很感動,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情在隱隱發酵……

    就好像一直以為的壞蛋並沒那麼壞,甚至比你看到的還要好,內心不免要為自己之前的敵意和錯怪感到汗顏。

    怡慧說得對,讀者至少買了他的書,喬豫祈對他們多付出一點耐心也是應該,反觀那天在Mercurius,她不過是門禁卡被他撿到,而且因為李大少的緣故,她自己的態度也稱不上友善,還很張牙舞爪,喬豫祈實在沒必要拿熱臉貼她的冷**,自己的門禁卡被丟垃圾桶只是剛好而已,根本怪不得別人。

    再者,如果說她昨天才被他抱一下就生氣了,喬豫祈莫名其妙一口氣被那麼多人抱、還被抱那麼緊,差點呼吸不過來,他不就要生氣N倍,變成綠巨人浩克了?

    想著想著,藺瑤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

    也許,她以後可以試著對他友善點。

    也許,下一次他們之間有什麼意見相左的時候,她可以試著也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因為,他這人真的沒她想得那麼糟。

    發現一個好人,藺瑤覺得心情豁然開朗,淺淺的笑意緩緩自嘴邊綻放開來。

    「哇嗚,祈哥,你好好喔,那下次我爸媽來台北玩也可以比照辦理嗎?」

    「當然可以。不過在這之前,請你每天先去忠孝東路跑九遍。」

    韓吉的腰圍已經快要爆炸了,只是健走,根本無法對抗脂肪堆積的速度,得狠狠的跑上幾圈才行,喬豫祈真的很怕他哪天在普渡的場子里看到韓吉咬著橘子趴在桌上的畫面。

    一听到要減肥,韓吉當場蔫了,「我還是帶我爸媽去路邊攤吃吃陽春面算了。」

    「你可以再給我沒骨氣一點!」喬豫祈沒好氣的罵道。

    轉頭不經意發現藺瑤正張大眼楮望著自己,嘴邊還噙著一抹柔軟的微笑,喬豫祈心情大好,長腿慢條斯理的走向她。

    糟糕,被他發現她在看他了!藺瑤趕緊收回視線,正想著該如何面對他,頓覺眼前一晃,陽剛的臂膀橫空落下,阻止去路的同時,也把她困在他高大的身形下。

    「我頭上長角了?」

    什麼意思?腦筋急轉彎?

    無辜的眼珠子轉呀轉,最後不甚確定的答道︰「應、應該沒有吧?」

    「什麼叫應該?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視力不好嗎?」

    呴,現在是怎樣,才剛想對他友善,他就上門找碴!

    「喬先生,基本上這個問題只要你舉起雙手往腦門摸一摸,就可以知道答案,根本不需要浪費口水發問。」

    「確實如此。不過,有個問題,只有你能告訴我答案。」

    藺瑤百思不解,納悶皺眉,「什麼?」

    黑洞般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住她——

    許久,他才開口道︰「你這一整天到底在躲我什麼,難道就只是我昨天抱了你那一下?如果真是這樣,依照比例原則,我不就得氣到年底了?」

    心,微微一窒,藺瑤吞了吞口水,微慌,有點想笑又不敢笑,佯裝鎮定,「我、我哪有躲你?

    你多心了。」指指牆上的時鐘提醒,「時間差不多了,你該進去為待會的專訪做最後準備了。」

    他又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勾唇淺笑,「鴕鳥。」

    她是沒在生氣了,但是眼神太心虛,喬豫祈索性拿起卷在手中的節目流程單敲了敲她的腦袋,「這里頭肯定藏有小秘密。」轉身從容不迫的走進廣播間。

    指尖摸著被紙卷打中的地方,藺瑤怔怔發愣……

    喬豫祈方才勾唇淺笑的樣子真好看,黑瞳藏著一縷頑童般的促狹神情,很趣味、很迷人,是說,他明明也沒有踫到她,不過是用卷在手里的節目單往她的小腦袋瓜敲一下,她竟然渾身軟綿綿了起來,心,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

    跋忙敲敲自己的腦袋,停停停停——

    不許胡思亂想,喬豫祈只是她保護的對象,就只是這樣而已。

    千萬不能讓怡慧的胡說八道對自己造成後遺癥。

    冷靜!藺瑤!

    節目結束前五分鐘,謝美麗來電把韓吉召去支持周末簽書會的準備工作,是以當喬豫祈結束節目步出廣播間,外頭只剩下藺瑤。

    「韓吉有事先走了。走吧,我已經叫好出租車了。」

    現在是七點整,藺瑤估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從快樂電台送喬豫祈回家,再從他家前往Nagi,如果沒塞車,她應該可以準時八點半抵達。

    「待會要一起吃晚餐嗎?」

    身高的差距使然,藺瑤一抬頭,就看見他性感的薄唇,腦袋一時不受控制的短暫想起了一下夢境里柔軟飽滿的觸感,下一秒,臉蛋立刻紅燙的厲害。害怕會被發現,藺瑤連忙別開臉,偷偷深呼吸,維持冷靜的聲調婉拒,「不用了,謝謝。」

    她想,除非她能徹底遺忘昨天晚上那個煽情的夢境,否則,她不認為自己可以在喬豫祈面前淡定的吃下任何東西,肯定會糗態百出。

    雖是意料中的拒絕,喬豫祈還是覺得有點小小的失望。

    看來,這妮子真的不太稀罕他這個當紅小說家。

    也罷,只能暫時可惜了那些他早已搜羅在腦子里的私房好料了。

    喬豫祈自我解嘲笑了笑。

    一整天的行程下來,興許是累了,坐上出租車後,喬豫祈就開始閉目養神。

    不用擔心會不小心跟那雙媲美X光的黑眸對上,藺瑤精神負擔少了許多,再者,想到待會就可以吃到好吃的Nagi拉面,心情美得讓她臉上笑咪咪。

    安靜之際,口袋里的移動電話響了,她猜想肯定是怡慧。

    藺瑤迅速接起,「喂?」

    陌生的男嗓傳來,「喂,藺瑤嗎?你好,我是史提芬。」

    「史提芬?!」藺瑤偷偷瞄了喬豫祈一眼,壓低音量小聲說︰「不好意思,我、我沒想到是你,我以為是怡慧。是,你、你好,對,剛結束……八點半!我沒忘……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方便多說,我們待會拉面店見。」

    呴,這個張怡慧真的很故意欸,馬上就要見面了,干麼還要史提芬先跟她講電話,搞得她好尷尬,要不是拉面太吸引人了,她還真不想去赴約。

    幣上電話,藺瑤正要把手機往口袋里收,喬豫祈開口了——

    「原來是有約會了。」難怪心情那麼好,也難怪不想跟他一起吃晚餐。

    她嚇了一跳,別過頭去,發現原本假寐的喬豫祈睜開幽深的黑眸,定定的望著自己,她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干、干麼偷听人家講電話?」

    「呵,我說小姐,你是不是天生有被害妄想癥,為什麼我非得偷听?光明正大听不行嗎?相信我,你的嗓門沒你想象的那麼小。」

    那麼,也請相信她,沒有一個女孩子被說嗓門大會開心的!

    「真討厭……」藺瑤沒好氣的咕噥。

    「電話里那個叫史提芬的是你男朋友?」喬豫祈嘴上問的隨意,心里卻已經嫌棄史提芬這個俗氣的英文名字幾千遍。

    「我沒男朋友——」腦袋一愣,等等,她干麼急著跟他否認?這樣豈不是搞得自己好像很沒行情似的。歪頭斜睨他一眼,「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又不關你的事。」

    不是男朋友就好……不對啊!既然不是男朋友,她干麼表現得好像很期待似的,該不會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吧?

    得出這樣的臆測結果,喬豫祈的心里有些悶悶的,隱約感覺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情的微妙情緒沉沉的壓在他胸口,讓他不能舒坦的好好呼吸。

    「那好吧,我就說件關乎你跟我的事情——」

    拜托,千萬不要跟她上演什麼計劃趕不上變化這種戲碼,她八點半已經有約了,而且非去不可,不然張怡慧會殺了她。藺瑤暗暗祈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1

第五章

    「我肚子餓了。」喬豫祈說。

    「什麼?!」很好,她的人生果然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我真的很餓很餓。」他加重語氣強調。

    藺瑤面露為難狀。

    老天爺你嘛幫幫忙,讓這個喬豫祈崩壞的速度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快,方才還覺得他很不賴,現在不會就要開始耍無賴了吧?

    「可是你下午接受完雜志專訪的時候,不是才吃了三分之二的八吋蛋糕嗎?」是在很餓很餓個什麼鬼啦,不會是故意在跟她靠夭吧?

    「蛋糕歸蛋糕,那充其量只能算是下午茶,現在已經是晚餐時間了。蛋糕都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再說,你們女孩子不是常說,正餐和甜點是不同的胃。」

    「可是我待會還有事。」不能早點把他送回家,她就不能早點下班去赴約。

    「我知道,要跟史提芬去吃拉面。」語氣頗不是滋味。

    「而且這條路上沒賣什麼好吃的。」藺瑤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那就換條有賣什麼好吃的路走,司機先生,待會前面路口右轉。」

    「等一下!你是開玩笑的吧?不可以,不可以轉彎,繼續直走——我說,你不能回家再吃嗎?」

    現在正是容易塞車的時候,要是在大街小巷多繞個幾圈,不知道得額外花上多少時間才能順利把他送回家,除非她有多啦A夢的任意門,否則八點半她肯定來不及。

    「很遺憾,我家冰箱空空如也,鐘點阿姨幫忙采買的東西也都吃完了,還是你想現在跟我去超級市場采買?」

    他是不介意跟她一起推著推車悠閑漫步在超級市場里,可惜有人急著要赴史提芬的約,怕是一秒鐘也不能耽擱。

    「當然不想!」她沒時間,OK?

    「司機先生,右轉,直走,到羊爸爸牛肉面店門口。」喬豫祈故意講了一個距離有點遠又不算太遠,但是價格很不親切的店。

    「喬豫祈——」

    「我今天就是要吃羊爸爸牛肉面。既然你待會有熱騰騰的拉面吃,沒道里不讓我吃我的牛肉面吧?」

    現在是怎樣,硬要跟她使性子就是了?她就偏不讓他稱心如意!

    只見後座車廂里,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也不讓誰……

    「我說先生、小姐,現在到底要不要右轉?」司機無辜的問。

    糟,她都忘了還有個無辜的司機呢!人家不過出來開車賺錢,卻要卡在他和她之間左右為難。

    算了算了,干麼欺負司機大叔,再者,她方才還說過要對喬豫祈友善點,要試著站在他的角度想事情,如果現在就宣告破功,未免太遜了。

    深呼吸一口氣……好吧,也許,他只是跑了一天的行程,覺得累,沒有耐心;也許,他是真的真的很想要吃羊爸爸牛肉面。

    其實,這種心情她也有過,工作特別累的時候,總是會特別想要藉由吃某種食物來慰勞自己的辛苦,她實在沒有必要跟他拗上。

    再說,把這家伙的毛摸順了,她也可以早一點赴約去,何樂而不為?

    藺瑤決定讓步化解僵局。「司機先生,麻煩前面右轉。」

    她不爭了?喬豫祈詫訝之際,只見藺瑤轉頭對他交代,「待會你在車上等著,我跑步快,下去幫你買,你打包回家吃。」

    「這樣面會泡爛掉。」

    往他肩膀一拍,「放心,有一種東西叫做湯、面分開裝,絕對不會爛,包在我身上。」她翹起大拇指指向自己。

    喬豫祈這下沒得反駁,只能摸摸鼻子,妥協了。

    巷弄狹窄,店門口不方便停車,藺瑤讓出租車臨停在遠處,自己則手刀飛奔去買,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總算買到了貴森森的羊爸爸牛肉面,她再度手刀飛奔回到出租車上。

    砰的關上車門,「司機先生,可以走了。」接著她對喬豫祈說︰「喏,拿著。」

    喬豫祈伸出一根手指悻悻然接過裝著牛肉面的袋子,挑眉,「不錯嘛,居然這麼快就買到了。」

    她笑咪咪響應,「我想一定是老天爺知道我趕時間,特地幫忙我。」

    嘖,瞧她開心的!就那麼期待去見那個叫史提芬的?

    說也奇怪,他自認異性緣不錯,小自半歲娃兒,大至百歲人瑞,哪一個看到他不是滿臉迷戀的拜倒在他的迷人豐采下,唯獨這個藺瑤不怎麼賞臉,她該不會是老天爺派來打擊他男人自尊的大克星吧?

    目光悻悻然的掃了手中牛肉面一眼,喬豫祈無言的翻了個白眼。

    其實他根本不吃牛,更別說是牛肉面,他純粹是不爽看到藺瑤迫不及待想把自己送走,好去赴史提芬拉面之約的興奮模樣,才故意找麻煩。

    這下好了,阻撓不成,反倒拎了一袋他不吃的牛肉面,真悶。

    出租車抵達喬豫祈位于市郊的別墅時,離原本預計的時間只晚了二十幾分鐘,待會讓司機先生幫忙趕一趕,八點半準時抵達Nagi依然有希望!

    藺瑤急忙把人趕下車,並送進屋——

    「別忘了要打通電話給Mary,告訴她你已經安全回到家。」她仔細叮嚀。

    「我不是小孩子!」

    「你當然不是,如果你是小孩子,我會好處理些,大不了直接打包帶走。」

    眼楮一亮……意思是說,如果他是小孩,她會帶他一起去嘍?

    「我不介意當小孩子。」他想去看看那個史提芬是圓是扁。

    「所以喬小朋友,乖乖進屋去嘍,阿姨要下班了,掰掰。」她笑嘻嘻的說完,轉身欲走,喬豫祈無預警的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離去。

    藺瑤嚇了一跳,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你、你做什麼?」

    喬豫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止,當他試著自我探究原因時,向來清晰的思路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情緒堵塞,整個人恍若困在迷霧中走不出去。

    原本想要挑釁的說——是不是小朋友,我可以證明給你看!後來想了想,理智還是佔了上風。

    「明天記得來接我。」隨口搪塞一句叮嚀後,喬豫祈松手,轉身進屋。

    喬豫祈呀喬豫祈,沒想到你也有魅力失效的時候。

    走到客廳,隨手將手中那袋牛肉面往桌上一擱,他打算回房去沖澡,好洗去一天的疲憊,清醒清醒腦袋。

    驀然,耳尖的他听見外頭傳來開門聲,納悶想著,藺瑤又回來做什麼?

    他帶著好奇,轉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頓時神色一凜,「你是誰?!」

    雖然已經過了用餐的高峰時段,Nagi拉面店里依然高朋滿座。

    坐在半高的長桌前,藺瑤笑咪咪的望著不斷散發濃郁香氣的豚骨拉面,剛拿起湯匙,想品嘗一口湯頭的濃郁口感,電話響了。

    她放下湯匙,不氣不惱、不緊不慢的接起電話,「喂。」

    下一秒,只見她容色丕變,原本的笑意在嘴邊瞬間凍結,神情震驚的彷佛看見一○一大樓被恐怖分子佔領。

    「我、我現在立刻過去!」

    彼不得異樣眼光,藺瑤霍地站起身,用微顫的嗓音告別張怡慧和史提芬後,抓起包包就往外狂奔,攔下一輛出租車,火速趕往喬豫祈位于市郊的別墅。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他和她分開還不到一個小時,喬豫祈怎麼就發生意外了?

    而且還是在自己家里!

    「不可能不可能……」

    藺瑤喃喃自語,不願相信電話里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可那通電話是謝美麗親自打來的,謝美麗不可能、也沒必要編織這種可怕的謊言來欺騙她!

    想到這理,心情陡然下沉……

    懊死的!早知道她剛剛就應該把他當成小孩子,一起打包帶走,這樣意外就不會發生了!她現在好後悔,真的真的好後悔。

    雙手緊緊交握著,指甲用力的像是要嵌進肉里,然而不管她抓得多緊,卻仍抓不住指尖溫度的流逝。

    無能為力的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她只能咬著牙,默默祈求老天爺,拜托拜托,千萬別讓他傷的太重,她才想要對喬豫祈友善點,千萬不可以讓她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拜托拜托……

    「司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開快點!越快越好!」

    「小姐,我已經很快,再快就要超速了。」然而透過照後鏡看到藺瑤那一臉灰敗神色,司機先生心軟道︰「我知道了,我盡量再快一點。」

    「謝謝!謝謝!」

    藺瑤趕到的時候,別墅外的道路兩旁上停了不少車子,包括警車。

    「小姐,我車子進不去了。」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輛疑似載著傷者的救護車,于黑夜中鳴笛自她眼前急駛而過,因為速度太快,她什麼都來不及確認,只覺得車上的警示紅燈刺眼的厲害。

    藺瑤的心不斷的發涼……

    那是誰?是他嗎?救護車上的傷者是喬豫祈嗎?

    才剛這樣猜想,一股洶涌的熱氣就涌上眼眶,眼前瞬間模糊一片,她飛快抹去眼角的濕潤,逼自己一定要冷靜。

    「謝謝,我在這理下車。」顫抖著手從皮夾里掏了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司機,踩著不安的步伐,心慌的朝別墅奔去。

    「小姐,還沒找錢呢!」

    藺瑤頭也不回的向前,她拚命的擺動雙腿往前跑,速度快的像是有野獸在她身後追趕,又急又慌又恐懼。

    門是開著的,地上有著斑斑血跡,燈火通明的客廳里,黑壓壓的擠了好多人,包括魏氏保全的負責人魏毅美。

    「毅美哥,他、他人呢?我剛剛到的時候看到救護車……」藺瑤聲音倏然一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魏毅美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緩一緩情緒,之後才朝人群聚集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正在處理傷口,警察也在做筆錄。」

    一名醫護人員短暫走開,藺瑤從交錯的身體縫隙,隱約看見神情疲憊的喬豫祈坐在沙發上,他今天身上穿的是淺色衣物,上頭沾染的血跡像不住吐信的毒蛇,令人驚悚。

    醫護人員一邊幫他處理傷口的同時,身旁的警察也抓緊時間制作筆錄,低啞的對話聲,听在藺瑤耳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

    謝美麗看見藺瑤後走了過來,「你到了。不好意思,臨時又把你找回來。他原本是不讓我通知你的,但因為你是最後一個跟他有接觸的人,警方說還是要找你問一下你離開前的情況。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想接下來的安全問題我們還是得討論一下,看要怎麼樣安排,所以也就把魏先生一並請來了。」

    藺瑤理解的點點頭,接著難掩擔憂的問,「他傷勢怎麼樣?為什麼流了那麼多血?攻擊他的人到底是誰?」

    「一個女讀者,顯然是有精神上的問題,為了逼豫祈娶她,不惜用自殺當作威脅,為了阻止對方自殘,豫祈和對方搶奪刀子,手掌才會劃傷。」

    「傷口深不深?不用馬上送醫嗎?」

    「高董听到消息安排了熟識的醫生過來,說是沒有傷到筋脈,直接縫合就可以,但因為傷口都在掌心,比較棘手,怕是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這樣後天的簽書會怎麼辦?」

    「我也在傷腦筋要怎麼處理,簽書是肯定簽不了,但得等明天跟出版社開完會才能確定。」

    想到這陣子已經這樣小心謹慎、處處提防,卻還是沒能完全阻止憾事發生,謝美麗氣憤之余更多的是沮喪。

    這時,滿頭大汗的韓吉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遞給謝美麗一樣東西,她轉手立刻交給始終宛若神祇般靜靜站在一旁的魏毅美。

    「魏先生,這是你要的別墅平面結構圖。保全系統的裝設務必請貴公司加快腳步處理。」

    之前是因為喬豫祈嫌麻煩,不答應換,結果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原本的保全系統通通沒派上用場,謝美麗氣壞了,決定作主全面更新。

    「一定。」魏毅美做出保證。

    韓吉又擔憂的看了眼被醫護人員包圍的喬豫祈,忍不住恭怨,「氣死我了!實在不知道現在的讀者腦袋里到底都在想什麼?討厭就說要殺掉對方,喜歡就是愛到死,需要這麼瘋狂嗎?有病為什麼不去看醫生?實在莫名其妙!」

    思緒一轉,「美麗姊,負責祈哥這邊的清潔公司也要換,你看到沒,那個神經病的女讀者就是穿大利清潔的制服,雖然沒有證據認定大利清潔跟那個女的有什麼直接關聯,基于安全,還是終止合作吧。可是,我想不透,她到底是怎麼進到屋子里來的?再說今天又不是打掃的日子,祈哥不可能冒冒失失就開門。」

    「韓吉,你說什麼?那個闖入的女讀者身上穿的是大利清潔的制服?」藺瑤表情驚詫問道。

    韓吉點點頭,「對啊。」

    听到他的回答,藺瑤當場石化,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竄了上來,瞬間將她身上的溫度全都趕走。

    「藺瑤,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謝美麗關切的問。

    「對不起……」藺瑤扶住額頭,既懊惱又後悔地說︰「那個冒冒失失的人……只怕是我……」

    「天啊,藺瑤,怎麼會……」謝美麗當場發出驚呼。

    原本圍著喬豫祈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听見聲音紛紛轉過頭來,當然,也包括坐在沙發上,剛經歷性命威脅的喬豫祈。

    「藺瑤,怎麼回事?說清楚!」魏毅美眉頭微蹙,嚴肅命令。

    她看看自己老板,又看看謝美麗、韓吉,最後看向喬豫祈——

    他的眼楮還是那麼深、那麼黑,在那片漆黑之中,她找不到絲毫憤怒,可正因為找不到,濃重的內疚像無數蟲子,爬滿了她的內心,一口一口地螫咬著她的肉……

    她羞愧的低下頭,沒敢再看他一眼,在大家的注視下,揚聲徐緩說道︰「我在七點五十六分送喬先生回到這里,離開前,在門口遇到了一個穿著大利清潔公司制服的女人,我以為是喬先生聘請的鐘點阿姨,加上對方手上拎了不少東西,我沒有多想,就幫她開門了。」

    「你有沒有要求對方出示證件,確認身份?」魏毅美搶在警方開口之前發問,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沒有。」

    她的回答讓魏毅美的下顎肌肉整個繃緊得厲害,再也無話可說。

    藺瑤那時候滿腦子想著要趕去赴約,完全沒有想那麼多。正因為她的「沒有想那麼多」,導致她輕率行事,最後鑄下大錯,造成傷害。

    不管是間接還是直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想到自己就是讓喬豫祈受到傷害的禍首,藺瑤實在不能原諒自己,恨不得那些刀子是劃在自己身上。

    她原本可以阻止的,如果她謹慎些、細心些、警覺些……

    「藺瑤,你怎麼可以……」

    氣急敗壞的謝美麗頭一個發難,但她實在是太震驚太憤怒也太無言,開口後,又立刻沉默。

    她很喜歡藺瑤,工作時相處起來也覺得彼此很投緣,但是,一想到是因為她的輕忽,親手把那麼危險的人送進屋里,讓喬豫祈一人面對,謝美麗與其說生氣,還不如說她對藺瑤很失望!

    要知道,她的無心之過可是差點害死了喬豫祈!

    「對不起。」藺瑤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挽不回發生的錯誤,但她還是要說。

    她很想哭,可她沒資格哭,只好死死的咬住下唇,逼自己忍住,用痛來懲罰自己。

    「魏先生,藺瑤是魏氏保全的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怎麼說?」謝美麗轉把怒意撒向藺瑤的老板。

    「魏氏保全願負一切責任,不管是法律上還是道義上,魏氏保全絕不推諉。至于藺瑤,她沒有確認過來人身份就放行,造成保護者受到傷害,已經嚴重違反魏氏保全的業務執行規定,本人代表公司將她予以開除。」

    藺瑤閉了閉眼楮,對于處置沒有話說,她只是很抱歉,因為她的又一次失誤,讓魏氏保全丟臉,讓老板毅美哥必須站在人前承受質疑眼光。

    「魏先生,就算你開除藺瑤,我也不敢再把合約交給你們魏氏保全了,明天我會請公司的法務部門處理解約事宜,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謝美麗強悍的下逐客令。

    「所以現在是犯了錯就開除,搞砸了就解約?想想,你們這些人倒還挺省心的嘛。」一直沒說話的喬豫祈一開口就是滿嘴的嘲諷,目光陡地看向藺瑤,犀利的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藺瑤,你呢?你也是出了事就想拍拍**走人,不想面對,就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堆里嗎?」

    當然不是!可是……「我必須為我犯下的錯誤負起責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今天的事情,你就給我乖乖負起責任!」

    「豫祈?」謝美麗不解的看向他。

    同樣不解的還有藺瑤,她不知道他要自己如何負起責任,難道是希望她賠償他一筆金額嗎?

    「我目前賬戶里有五十萬元,明天一早我……」

    「藺瑤,你是來羞辱我的嗎?我喬豫祈這雙手就只值五十萬元?」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不管要多少賠償,我都願意承擔,但是……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

    要不是氣氛有點緊繃,韓吉只怕又要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喬豫祈大翻白眼,「看過窮的,沒看過像你這麼窮的。」

    「是,我很窮,我不是家喻戶曉的大作家,但我絕對是勤勤勉勉在工作——」

    藺瑤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腦袋瓜垂得更低了。

    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還在秀智商下限?簡直無地自容了現在。

    「那你就繼續給我勤勤勉勉的工作,休想趁機領什麼失業救濟金。從現在這一秒鐘開始,你,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我的安全,直到我痊愈為止。」接著轉頭對魏毅美確認,「魏先生,你剛剛說過,不管是法律上或道義上,魏氏保全都不會推諉?」

    「當然。」魏毅美可以說是賭上他自己和整個魏氏保全的名聲做出這個保證。

    「那就請記得幫我按月付薪水給那位窮鬼!」

    魏毅美臉上閃過驚訝,但是很快就恢復冷靜。

    喬豫祈率先從沙發上站起身,見客廳里大家一動也不動,他一邊朝房間的方向移動,一邊不忘趕人,「現在,你們該回去哪里就回去哪里,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家不是戲院,最後一個離開的請記得把門帶上。」

    「豫祈——」謝美麗還想說些什麼,她知道喬豫祈不願繼續在這件事上追究對錯,可是事關他的安危,不可以再讓他如此任性。

    「謝美麗,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應該回去想辦法看要怎麼處理後天簽書會的事情。另外,鐘點阿姨不用找了,由二十四小時那位兼任就好,省點錢。保全系統我看還是交給魏氏保全吧,魏老板應該很願意給我打個漂亮的折扣,你幫我搞定,省下來的錢給你當治裝費。大家就原地不敬禮解散吧!」

    「祈哥,你要走去哪里?」

    「回房間洗澡換衣服。」他受夠了自己這身狼狽。

    喬豫祈一向喜歡自己搞定所有事情,但是他雙手都受傷了,是要怎麼自己來?韓吉見狀放心不下,二話不說趕緊跟過去,準備隨時幫他搭把手,跑跑腿。

    喬豫祈消失後,客廳里大伙兒面面相覷,好像該走了,可是又不敢走,最後謝美麗嘆了一口氣,認命的站起來——

    誰讓她是喬豫祈的經紀人,這家伙丟下的爛攤子只能她來收拾了。

    她打起精神,開始幫忙送客,「不好意思,各位警察先生,今天有勞各位了。慢走,梁醫師,謝謝你看在高董的面子上特地跑這一趟,改天我作東請你吃飯,慢走慢走,不送。魏先生,保全系統的裝設,記得趕一趕,明天上班時間我會聯絡你,路上小心……」

    大伙兒魚貫離去,偌大的客廳,只剩下謝美麗和藺瑤。

    兩人面對面望著彼此,老半天沒說話,卻不約而同的動手整理起屋里的混亂,從原本的距離遙遠,慢慢的靠近,最後兜在一塊兒。

    「Mary,對不起。」藺瑤誠懇說。

    「你干麼跟我道歉?」

    「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所引起的,是我辜負你對我的信任。」

    「知道就好!所以,麻煩你這次務必要好好負起責任。我坦白跟你說,我謝美麗就靠喬豫祈這棵搖錢樹過活,這棵樹但凡有什麼損傷,我可是會抓狂的,到時候你就別怪我找你麻煩。」

    話鋒一轉,她軟聲叮嚀,「有傷口的人,吃的東西要多注意,他很任性,你也不要太縱容他。

    今天晚上小心門戶,明天我會追著你老板趕快把保全系統給我搞出來。事情發生就發生了,多想無益,若真的抱歉,就好好給我把人看好,我要說的話就這樣了。」

    才剛說完,房門打開,韓吉扁著嘴走在前面,尾隨在後的是已經在韓吉的協助下,換掉染有血跡衣服的喬豫祈。

    「美麗姊,祈哥居然不讓我留下來照顧他!」

    「明智的決定。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我明天還有很多事要交代給你,光是簽書會就夠你忙了。」

    「可是祈哥他這個樣子……」

    謝美麗是知道喬豫祈的,那家伙說不要就是不要,說要就是要,從來沒有第二個可能,完全我行我素,他剛剛不就是這樣推翻她所有的決定!

    謝美麗不想管,于是起身走人,韓吉眼見沒轍了,摸摸鼻子跟著乖乖離開。

    方才黑壓壓一屋子人的客廳,隨著大家的離去,恢復了原本的空曠。

    「你也回去吧,這里暫時沒什麼事了。我只是不喜歡謝美麗跟你老板方才處理事情的方式,故意跟他們唱反調,不是真的要你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再說我也累了一天,你前腳離開,我肯定後腳就要去睡覺,難不成你要一整晚都站在我床邊監視我睡覺?」

    藺瑤沒有說話。因為她根本沒有在听喬豫祈說什麼,她只是急著用她那雙含著濕意的眼楮,一遍一遍的看著喬豫祈,一遍一遍的確認著他的每一個傷口。

    雙手是最嚴重的,紗布嚴實的捆住整個手掌,讓原本修長的手形變得異常厚重,僅在尾端露出些許指尖。

    除了原本就已經受傷的手臂,這次連上手臂也一並遭殃,更別說臉頰、眉骨、脖子那些大小不一的抓傷,不難想象當時喬豫祈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瘋狂的人。

    現在想來,藺瑤只覺得一陣後怕。

    看著他身上滿是包扎的痕跡,藺瑤原想故作輕松的揶揄他兩句,沒想到才剛說出「你都快變成木乃伊了……」,眼淚就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她急忙別過臉去,想要偷偷抹掉。

    看著這樣的她,喬豫祈心情糾結,郁悶難受。

    他不想看到她哭,她的眼楮應該精神燦亮,應該揉著笑意,而不是蓄滿淚水。

    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喬豫祈投降,朝她大步走去,用他的紗布手,直接把人撈進懷里——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如果不是我……」她忍不住哭出聲。

    自己明明是最該保護好他的人,卻親手把危險帶給了他,幸好他還活著,要是……要是……

    只怕她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壓抑了好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瓦解,她哭得像個迷路小孩。

    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就連幫忙擦眼淚也不行,只能緊緊的用手臂圈著她,耐心的等她哭個痛快。

    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她覺得自己好丟臉,沒臉看他,輕推著離開他的擁抱,胡亂的抹著臉。

    「別抹了,再抹就變成小花貓了。」

    「不許看。」她高舉雙手阻擋自己的臉。

    「這很難,我現在全身上下就是眼楮最健康、沒受傷,視力良好的狀況下我很難不看到你,還是我去找找看家里有沒有面具,借你戴一下,不收租金,算員工福利。」

    「你——」她啼笑皆非,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沒轍,只能放下雙手用力瞪他一眼。

    可就是那一眼嬌嗔薄怒的樣子,觸動了他的心,勾起了不該有的奢侈念想。

    他的讀者,總愛用瘋狂來達到目的,他想,如果當瘋子可以要的比較多,他何必逼自己「正常」?

    這一次,讓他也當回瘋子。

    看著她明麗的臉龐,他偏下頭去吻住視線里粉嫩的唇——

    像是被同時點穴,他們都靜止不動。

    藺瑤的眼楮瞠瞪的老大,腦袋一片空白,無法給出明確指令……

    整整兩秒鐘的停滯後,她感覺到一連串細膩的動作,似是品嘗似是逗弄,兩片唇糾纏著兩片唇,溫暖而令人悸動,興奮而令人沉醉。

    瞠瞪的眼楮眨了眨,唇瓣順從本能,下意識的回應,四片唇瓣的糾纏越來越密集,渾身被一股躁熱包圍,視線轉為迷蒙,直到閉上眼楮。

    這是夢嗎?藺瑤想。

    不,不是夢,像夢一樣美,卻比夢更真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1

第六章

    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

    人在經歷超出平常所能承受的可怕壓力後,易出現情緒反撲,產生對親密關系的渴望,藉此宣泄。

    倘若這樣的說法是成立的,那麼,她和他的那個吻,就是因為這樣嗎?

    藺瑤和衣躺在喬豫祈家的客房里,反復思索這個問題,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每每閉上眼楮,彷佛又看見他俊秀的臉龐近在咫尺,淺淺的呼吸搔著她臉上敏感的毛細孔,閉起那雙宛若宇宙黑洞般的眼眸,用性感的薄唇,以一種無比專心、認真憐愛的方式親吻著自己,徐緩、溫柔且不躁進,卻比什麼都來得熾烈熱情,直教她渾身軟綿綿,隨時都要癱倒在地,腦袋暈沉沉的像喝了一整罐高濃度烈酒,天旋地轉。

    她從來沒有這樣被一個男人親吻過,余韻的威力超乎她想象的強大,想著想著,彷佛身體里有一股猛烈電流穿梭,讓她渾身酥麻幾近癱軟……

    呃,她這是在回味嗎?!

    怔愣須臾,藺瑤懊惱的抓過被子,蒙住那個無恥的自己,崩潰慘叫,「啊浮浮——」

    吧脆悶死自己算了!

    然而這樣的自我懲罰持續不到五分鐘,藺瑤已經滿頭大汗熱得受不了,最後不得不放棄這種鴕鳥式的自我逃避法,再度從被窩里露出她的小腦袋瓜,大口大口的呼吸。

    「藺瑤!夠了,冷靜點,什麼都不要再想了。乖乖閉上眼楮,睡覺!」

    她強硬的對自己精神喊話,翻身,正想找個最容易入眠的放松姿勢,一記響亮的腹鳴毫無預警的從肚子里傳出,她頓時無奈嘆息——

    好餓……

    晚上那碗熱騰騰又香噴噴的豚骨拉面才剛上桌,她就接到喬豫祈出事的電話,當下慌得心髒都快從嘴巴里跳出來,扔下拉面抓起包包就往外沖,加上抵達別墅之後看到現場那樣的陣仗和氣氛,情緒始終處于緊繃狀態,腎上腺素更是大量分泌,哪里還有余裕去想什麼餓不餓的問題。

    然而現在夜深人靜、情緒放松,自然饑餓上門,想到那碗她一口都來不及品嘗的豚骨拉面,藺瑤覺得可惜又扼腕。

    她用掌心緊緊貼住咕咕叫的肚子,一度想透過意志力來打壓饑餓,偏偏饑餓就是這樣,明明不是病,但它發作起來真是要人命!

    原本的失眠加上肚子餓的賣力助陣,此刻的藺瑤彷佛置身人間地獄。

    掙扎半晌,不敵饑餓的藺瑤決定對生理需求投降,顧不得禮貌與否,抱著不奢求山珍海味,一包速溶燕麥也很感激的知足心態去廚房覓食,待明早再向主人家喬豫祈負荊請罪。

    她輕手輕腳下床,輕手輕腳的向門口移動,再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喝?!」

    門外赫然出現的頎長身影,嚇得她肩膀一聳,當場發出驚呼。

    受到驚嚇的不僅是藺瑤,剛好行經客房門口的喬豫祈也被她無預警打開房門的動作駭住,兩人最終形成隔著一扇打開的房門,互相瞪大眼楮,活似見鬼的好笑局面。

    四目交會,一陣無言,再想到早先彼此一時情生意動、失序發生的吻,氣氛頓時從原本的驚嚇轉而陷入無盡的曖昧……

    喬豫祈率先恢復理智,「這、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揩揩鼻子,清清喉嚨,看看天花板,藉以掩飾尷尬,就是不敢看藺瑤。

    藺瑤咬了咬下唇,抑住心慌,「我……」

    才剛張開口,不爭氣的肚子居然當著喬豫祈的面,發出響雷般震撼的饑餓腹鳴,藺瑤簡直羞得無地自容,面孔漲紅的抱著肚子,恨不得拿根面線吊死自己。

    喬豫祈很想表現紳士,無奈笑點太低,他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

    「不準笑!」

    「好、好……我盡量……」他努力壓制不斷抽搐的嘴角。

    那嘴角還在抖什麼?!藺瑤沒好氣的問,「你站在我房門口鬼鬼祟祟做什麼?」

    「我哪里鬼鬼祟祟?!只是——」

    喬豫祈話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腹鳴同樣無預警從他的肚子發出。

    這一次,藺瑤不再懊惱,而是抬起狐疑的視線,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不咸不淡的瞟了不甚自在的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放聲爆笑。

    「你笑夠了沒?不能肚子餓喔?」這次換喬豫祈臭臉。

    「誰讓你剛才先笑我。一人一次很公平。」

    他別過臉,悻悻然地嗟她一聲。

    反正肚子叫都叫了,主人也在,藺瑤索性開門見山問道︰「我肚子餓到睡不著,你家有什麼東西可以吃嗎?速溶燕麥包、可可粉之類的都行。」她迫切需要一點溫暖的東西來撫慰她焦躁不安的胃袋。

    他不假思索聳肩,「我不知道。」

    喬豫祈沒說謊,他是真不知道。謝美麗幫他找了鐘點阿姨處理家務,對方兩天會來一趟,來的時候會幫忙準備餐點,但這陣子他行程多,常不在家跑宣傳,謝美麗交代過阿姨不用準備,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韓吉這只人形饕餮每次過來自備的一堆高熱量零食,興許會剩下個一兩包藏在廚房里的某個神秘櫃子也說不定。

    「不然去廚房看看吧。」

    喬豫祈又補了一句便拉開步伐往開放式廚房移動,藺瑤則尾隨在後。

    由于喬豫祈的雙手目前受傷中,只好由她在光潔寬敞的廚房負責翻箱倒櫃,咖啡是不少,茶包也很多,啤酒還好幾手,但那都不是能在饑餓時候派上用場的食物,最後,藺瑤從空曠得像賣場展示品的冰箱里,勉強找到了三顆雞蛋,微波白飯數盒和一小稈葉尾微黃的蔥。

    兩人神情幽幽地互看一眼……

    「我來弄個蛋炒飯吧!」藺瑤說。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喬豫祈點點頭,閃到一旁等吃去。

    藺瑤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放假在家的時候也常在廚房幫忙打下手,不過,因為只是幫忙,真要說她有煮過什麼料理——抱歉,並沒有。

    但她想,她看外婆跟媽媽做菜的次數沒有千次也有百次,該怎麼做多少心里有底,更別說只是蛋炒飯這樣的小玩意兒,肯定不會太難。

    藺瑤信心滿滿的挽起袖子,站在開放式的廚房中,打蛋、切蔥、將白飯放進微波爐解凍、洗鍋、起火……

    看似繁瑣的步驟,卻在她熟練動作中,極有秩序的進行。

    不錯嘛,動作還挺熟練的!喬豫祈看著她駕輕就熟的樣子,想來廚房安全無虞,便放心由她去大顯身手,自己則坐在一旁默默的欣賞著。

    想他偶爾幾次也見過鐘點阿姨在這里為自己張羅吃食,然而此刻藺瑤的身影卻讓喬豫祈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馨與幸福充斥在胸臆間。

    看著看著,思緒陡地恍惚,他忍不住想,有沒有可能將來的某一天,她就站在這里為了一家子張羅三餐,旁邊有幾個像甜糯般的可愛小鬼繞著她搗蛋,而他只要打開大門,回到這屋子里,就能享受這最簡單卻也最美的幸福……

    等等,他在干麼,他不會是在想著要成家吧?!

    不對不對……這不是他向來最嗤之以鼻的嗎?

    前陣子在Mercurius听到好友要結婚了,他還狠狠的揶揄了一下蔡韋霆吃錯藥,沒想到才過沒多久,他的想法居然已經產生如此極端的變化。

    天啊……

    喬豫祈內心充滿驚詫之際,藺瑤已經端著兩盤蛋炒飯,表情尷尬地朝他走來,「那個……火候有點不太好控制……」

    他拉回思緒,低頭看了面前的蛋炒飯一眼,挑了挑眉,表情極其微妙。

    這是一盤蛋炒飯無誤,只是,蛋汁該有的金黃色沒出現,取而帶之的是褐色。

    藺瑤這家伙分明是詐騙集團來著,用那麼華麗流暢又熟練的動作迷惑他,結果端出來的成品和他想象的差很大!

    「欸,你悶不吭聲是什麼意思?別看它賣相不好,味道還是不錯的!」至少該咸的有咸。

    藺瑤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支湯匙,好讓紗布外的指尖可以固定住,他吃了一口試味道,還行,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再者也實在是餓了,兩人遂也沒再多說什麼,各自埋頭狂掃盤子里的蛋炒飯。

    受傷的手到底還是不听使喚,加之湯匙的握柄圓滑,喬豫祈幾次舀了一大口炒飯想往嘴里送,可半路就失事落回盤中,藺瑤見狀,二話不說拿過他的湯匙,「我來。啊……」她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在哄小孩那樣。

    喬豫祈本來還有點別扭,但看她一副渾不在意、理所當然的樣子,自己也就放下男人無聊的自尊,張口吃下她喂來的蛋炒飯。

    她動作明快,喂自已吃一口,換過湯匙,又喂他一口,轉眼兩人已經掃掉各自盤里大半的飯量。

    看著她毫不扭捏的大口吃著蛋炒飯,擺明就是餓壞了,喬豫祈忍不住笑問,「你晚上不是去跟史提芬吃拉面了?該不會是故意裝淑女,吃幾口就說飽了吧?」

    只見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抱歉,本小姐不姓莊,也不叫淑女。」

    「那為什麼沒吃飽?」

    「我點的面才剛上桌,就接到Mary打來的電話,最好我還有心情坐在那里慢條斯理的吃面喝湯。」似是想起什麼,斜睨一眼,「光會說我,你自己晚上不也吃了一碗好幾百塊的貴森森牛肉面,而且我還買特大碗的給你欸。」

    「我沒吃。」

    她瞪大眼楮,「為什麼?」

    歪歪嘴,「我不吃牛肉。」

    「那你干麼還吵著要吃牛肉面?」要知道他的那碗牛肉面都夠她吃好幾碗拉面了。

    「我……」要說嗎?說出來會不會很丟臉?

    眯起眼楮,「說清楚,你不會是故意整我,把看我用手刀飛奔在台北街頭當做你個人的余興節目吧?」藺瑤眼神森然的看著他,因為之前那位窮的只剩下錢的李大少就是這樣!

    「當然不是!我只是……」向來辯才無礙的喬豫祈,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有詞窮的時候。

    「只是什麼?」

    撇撇嘴,心一橫,索性和盤托出,「我不想讓你去跟那個什麼史提芬的單獨吃拉面!」不忘刻意加重了單獨兩字。

    藺瑤一臉愕然,須臾,紅霞慢慢浮現兩頰,空氣里浮動著無言的曖昧。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心里現在的感覺,她……竟然有一絲竊喜。

    咬住下唇,壓抑心里的微喜,「又沒有單獨,還有我好姊妹張怡慧,我們是三個人一起去的。

    史提芬是怡慧的朋友,最近剛從國外回來,因為他在台灣沒什麼朋友,所以……」

    藺瑤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費心向喬豫祈解釋這些,可她下意識的就是不想他誤會自己。

    沒等藺瑤解釋完,喬豫祈已經搶白,「你的好姊妹是想把你介紹給那個史提芬吧?今天晚上說穿了就是一場逛相的相親宴。」完全的一針見血。

    瞠目,「咦,你怎麼知道?」這人是會讀心術嗎?

    那是重點嗎?再說,那充其量不過是用腳毛想就可以明白的事情,拿腦子去想根本侮辱了他。

    喬豫祈在心里嗤之以鼻,須臾,斂容正色道︰「所以你見過史提芬後覺得怎樣?」

    「什麼怎樣?」

    「長的帥不帥?你喜不喜歡?」

    藺瑤沒有馬上回答,她一邊咀嚼一邊歪頭認真的想了又想。

    喬豫祈忍不住挑眉,心情隱隱不悅,「你不會是真的在考慮要跟他交往吧?」

    「噗,瞎說什麼,我不過是在想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他不是在問她史提芬帥不帥嗎,怎麼就扯到要不要交往了?這男人講話有沒有必要這麼跳Tone啊!

    說真的,現在仔細一想,她還真不記得史提芬長什麼模樣哩。

    「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這麼用力的想著別的男人。

    藺瑤彎彎唇,沒反對,她順手喂了喬豫祈一口飯後,等要換成自己的湯匙時,愕然發現自己方才居然是拿她的湯匙喂喬豫祈!

    她飛快的看了喬豫祈一眼,「對不起,我好像拿錯湯匙,害你吃到我的口水了……」藺瑤超尷尬。

    懶懶抬眸,「有差嗎?方才接吻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匡當——

    湯匙掉了。藺瑤面孔漲紅,腦袋所剩無幾的冷靜像是被火一把燒個精光,老半天回不了神。

    許久,她吶吶開口,「那、那個……我听說,人在經歷超出平常所能承受的可怕壓力後,會容易出現情緒反撲,產生對親密關系的渴望,藉以宣泄,所以……所以……」

    黑眸不以為然的高高挑起,「所以你認為我只是因為情緒反撲,因而在宣泄壓力?!」聲線倏然緊繃。

    呃,難道不是這樣?她偷偷覷他一眼——

    等等,他干麼這樣盯著她?而且樣子看起來怎麼好像怒了?!

    被他那雙黑洞般的眼眸看的心里直發毛,藺瑤緊張的吞了吞口水,趕緊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掉面前的餐具,像只誤闖叢林的小缸兔般,急忙逃回廚房的流理台前,打算用清洗收拾當做回避可怕眼神的正當理由。

    才剛要轉開水龍頭,強烈的男人氣息從身後攏住她,她不禁渾身緊繃,背脊發涼,緊緊咬住下唇。

    「听著,我知道這有點突然,也來得太快,但是,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我吻你,絕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是因為經歷超出平常所能承受的可怕壓力,出現情緒反撲,所產生對親密關系的渴望。我吻你,是因為我對你心動了,我不至于連自己的這一點心意都搞不清楚。」這點自信喬豫祈還是有的。

    藺瑤美目微瞠,小嘴吃驚的一陣張闔,卻吐不出任何字句。

    「現在,告訴我,你的心意是什麼?」

    她的心意是什麼?她的心意……越想腦袋越混亂,越想,心就越是怦怦亂跳一通。

    一股力量扳轉著她的身體,在面對面的瞬間,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不知所措的低下頭來,兩頰不住發燙,像有火在燒。

    「告訴我,你的心意是什麼,當你響應我的吻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我不知道。」舌頭打結。

    這一刻,落在喬豫祈視線範圍里的藺瑤早已不是傳說中跆拳道錦標賽的常勝軍、保鑣界的林志玲,她充其量就是一個懵懂而羞怯的感情初等生,完全的生手——她甚至連抬頭迎視他的眼楮都不敢……

    「藺瑤。」嗓音啞得厲害,卻也分外迷人。

    「嗯?」

    「看著我。」

    她躊躇半晌,無助的扭著手指,扭得指節都微微泛白了,才在他的催促下,緩緩抬起了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臉龐,嬌怯地和他面對面凝視彼此。

    「下次我帶你去吃拉面,就我們兩個單獨,好不好?」

    許久,一記如吐息般飄渺的應允從兩片抿得通紅的唇瓣之間輕逸出——

    「好。」

    喬豫祈勾動嘴角,牽引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接著,他緩緩低下頭去,在四片唇瓣貼上只剩半公分的距離時停住動作。

    兩人呼息由原本的勻淺,漸漸的轉為濃烈、交纏,你的氣息里有我,我的氣息里有你,親昵的令人迷醉。

    當藺瑤意識過來時,她已經主動踮起腳尖,用著看似羞怯卻又勇敢的神情,輕輕的吻上了喬豫祈冰涼的薄唇。

    而他顯然是極滿意的,就見那雙黑眸揉著彷佛要溢出的滿滿笑意!

    一開始,親吻還是溫柔的、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然而很快的,親吻就變的濃烈起來,挑逗、勾引、糾纏……像是被餓了好幾百年,恨不得要把對方吃進肚子里似的。

    奇怪,他們明明剛才吃的是不怎麼成功的蛋炒飯,可是藺瑤現在卻覺得好甜,像是嘗到了蜂蜜,誘惑著她一嘗再嘗。

    她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溫度,喜歡這樣的貼近……

    他問她的心意是什麼,她真誠回應的吻就是她的心意,而當她一次次回應他的吻時,滿腦子想的就只有他,再也想不了其他。

    甜蜜的熱吻之後,他將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她摟在胸口,她則將整張臉埋進他懷里,深深的呼吸著他的氣味……

    藺瑤一直以為自己是討厭他的,可現在,她想她也是喜歡他的,遠比她以為的喜歡;她在他的胸前尋覓到她一直以來渴望的氣息——一種前所未有,令她想要依靠的暖心氣息。

    意識到這一點後,除了喜悅,卻隱隱還有一股不安,可藺瑤鴕鳥的不願細究。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她想一直都像現在這樣,靜靜的依偎著這個溫暖的胸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1

第七章

    翌日上午,當藺瑤推開房門,喬豫祈早就已經醒了,立著那雙無比修長的腿,眉頭深鎖、面色不豫的看著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的整點新聞。

    鏡頭里的建築物有點熟悉,主播的聲音源源不絕的傳出——

    繼日前瘋狂讀者闖入簽書會行凶之後,知名作家喬豫祈昨晚再度遭到攻擊。

    一名自稱是喬豫祈女朋友的瘋狂讀者假扮成清潔人員,持刀潛入喬豫祈的住家,雙方發生奪刀流血事件……根據警方透露,會造成這起意外,乃是喬豫祈身邊的保鑣粗心放行所致……

    清晰的咬字,一字一句傳進藺瑤耳里,一字一句敲入她心里,再度勾起了她濃濃的內疚,她的心情瞬間沉了下來。

    「Shit!」客廳里的喬豫祈不悅低罵。

    昨晚藺瑤自白自己就是那個放行的大笨蛋時,現場一屋子的警察和醫護人員,謝美麗氣都氣歪了,更別說還掛心喬豫祈的傷勢,哪里還會想到要對現場的每個人下達封口令,再者,現在的警局幾乎都有記者固定會去站點,只要他們勤勞點、機靈點,想要新聞不出來,難啊!

    何況,新聞里說的也是事實,真的是她粗心放行所致。藺瑤悶悶的想。

    見喬豫祈似乎有所動作,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幫忙,就看到他已經氣惱的顧不得姿勢別扭,直接用左邊腋下夾住遙控器,再用紗布外的右手指頭恨恨的按下電源鍵,關掉電視新聞,怒坐在沙發上。

    見狀,藺瑤于心不忍,連忙調整好心情,偽裝自己剛從房間出來,方才的新聞她什麼都沒看到,泰然自若的上前,語調輕快道︰「早呀,手上的傷口覺得怎麼樣?還會疼嗎?昨天梁醫師離開前有留下止痛藥和消炎藥,如果真的不舒服就跟我說一聲,你可別自己傻傻硬撐。」

    藺瑤邊說邊走向客廳的落地窗前,伸手想要拉開遮掩晨光的窗簾。

    「藺瑤,別拉!」

    「怎、怎麼了?」她不明所以的定住手邊動作。

    「外面全是媒體。」表情不甚愉悅,他沒好氣說道。

    現在的媒體神通廣大不說,還各個配備精良,就算遠在月球,也能請出衛星伺候,更何況現在不過是隔著一堵半高不低的老牆和偌大一片綠油油的草皮,這麼點距離,若是屋里稍有風吹草動,下一節整點新聞立刻就會看見。

    「啊?!」

    難怪她剛剛覺得新聞畫面里的建築外觀有點熟悉,原來就是喬豫祈的家!

    藺瑤不假思索,急忙把窗簾掩得實實的,深怕透出一絲動靜。

    「等等,那我們今天不就沒辦法出門了?」

    為了避免落入昨晚那樣的饑餓窘境,原本兩人還計劃今天要一起去超市瘋狂大采購一番,而且藺瑤也要回家打包一些衣物什麼的,這下好了,媒體把別墅圍的水泄不通,要想出門,就得先有被記者剝掉一層皮的心理準備。

    可,總不能一直被困在這里吧,只怕他們還沒餓死就會先被悶壞!

    不料喬豫祈只是撇撇唇,跩跩的露出一抹神秘淺笑,「不知道。反正時間還早,關在家里也是悶著,不如我們先給自己找點樂子,放松放松,等下午看情形再做決定。」

    「你想做什麼?」

    「當一回姜太公如何?幸運的話,午餐還能加菜。」喬豫祈說得興奮,黑眸閃閃發亮。

    姜太公?!加菜?!

    藺瑤還一臉不解,喬豫祈已經率先從沙發上起身,開始思索著該準備什麼。

    十五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的從別墅後門走出。

    「不鎖門嗎?」

    「不是已經自動來了一堆免費看門的嗎?安啦,不用擔心。」再說,謝美麗說不準什麼時候會來,把她鎖在門外,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藺瑤肩上背著裝有飲水和釣魚用具的提袋,一手拎著小桶子,一手挽著喬豫祈,難得的小鳥依人。

    兩人順著別墅後方的無人小徑,緩緩的往上爬,途中,她看到喬豫祈嘴邊一小撮沒剃干淨的胡髭,她頑皮的伸手摸了摸……

    喬豫祈是個對儀容講究的人,每一次總要把自己從頭到腳打點的無懈可擊,渾身散發著帥氣的完美氣息,像這樣的小瑕疵,藺瑤還是第一次看到,心里覺得他現在無比真實可愛。

    俊臉微窘,「別看,我已經夠糗了。居然連電動刮胡刀也跟我作對,都用雙手夾住它了,還不听使喚,實在氣人。」

    因為雙手的傷勢,平日里再尋常不過的梳洗,對喬豫祈來說頓時變得頗具難度,早上光是為了洗臉,就讓他煞費苦心,他原本還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把雙手的紗布嚴實做好防水,後來實在覺得麻煩,他索性蓄了一洗手台的水,然後瀟灑的將臉埋進水里,學小狗那樣一陣閉氣撲騰,最後頂著濕漉漉的臉,低頭湊向吊掛在架子上的毛巾,胡亂的抹去水漬,這才宣告大功告成。

    「回去我幫你重新刮過,保證干淨。」她仰著小臉柔聲說。

    「只幫我刮胡子?不能全部都幫嗎?我浴室的澡缸不算大,但同時坐兩個人應該還綽綽有余。」

    眼神魅惑的斜睨她一眼。

    轟地一股熱氣涌上,小臉立刻漲紅,藺瑤羞極,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往他胸口招呼一拳,接著佯裝薄怒的甩開他,獨自走在前頭,藉以掩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番大膽言論的害羞。

    喬豫祈也不喊她,由著她去,連耳根子都紅了,看來她需要一點冷靜的空間。

    沿著小徑爬到一定的高度後,來到了一個Y字形岔路口,在喬豫祈的帶領下,他們轉往左邊的道路。

    又走了一段距離,原本**蟶系鈉碌刈  攏 繳涎艄獠永蒙溝萌朔⑷齲 歡孀旁絞峭倫擼 咚實牧幟窘換フ諮冢 溉ス業難艄猓 還赦壞牧顧  娑矗 又 魎 納簦 莘鷯兄衷獨氤鞠  一ㄔ吹拿覽齟砭酢

    「不賴吧?」

    「豈止不賴,根本是超贊!要不是親眼目睹,我都不敢相信台北居然有這樣的好地方,而且好涼爽,比關在房子里吹冷氣還舒服!」語氣充滿了驚喜。

    「這里是我的專屬秘境,遇到寫作不順、心情浮躁時,我就會一個人跑來這里,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謝美麗是打死不來的,說這里根本荒郊野外;韓吉就很喜歡,但是我不許他太常來,那家伙不管去哪里總要拎一堆高熱量食物,你可以想象嗎,來這里原本是要聆听大自然的聲音,卻偏偏有一只貪吃鬼在旁喀嚓喀嚓的拚命啃他的零食,遇到這種俗人,神佛都要崩潰。」

    喬豫祈嘴里數落韓吉的同時,臉上近乎孩子氣的自豪表情,讓他像極了一個極欲和人分享秘密的大頑童。

    「咦,居然還有吊床?!」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

    「是我特地讓韓吉弄的,平常可是我個人專屬的喔,待會你可以躺躺看。」

    藺瑤巴掌大的小臉蛋漾著喜不自勝的光彩,高興的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走吧,想當姜太公,得先去把該弄的東西都弄好,接下來你有大把的時間,隨便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找到看似風水不錯的好地點,藺瑤在喬豫祈的指示下從袋子里拿出兩根釣竿,調整長度、綁上釣線、掛上魚餌——

    「釣竿往地上一插就行了。」

    「啊?!」她一臉詫異的回頭看他。

    「這邊的土質是軟的,插好之後記得拿顆石頭頂著就行,不敬禮解散。」說完轉身欲走。

    「不用看著嗎?」

    「為什麼要看著?釣竿有動靜再過來瞧瞧就好了。」

    「萬一沒看到呢?有的魚可是會吃了飼料就跑。」

    「那就跑唄,只能說它運氣比我們好。」喬豫祈一派瀟灑,簡直比姜太公還要姜太公。

    既然經驗豐富的他都這樣說了,藺瑤再不解也只有听話的分,插好釣竿,用石頭固定好,然後——不敬禮解散,等著待會跟小魚賭運氣。

    「走,去那邊看看。」

    喬豫祈領著她在溪岸邊散步,為她細數在這里看過的點點滴滴,藺瑤邊听邊撫摸樹干,撥弄依附在上頭的藤蔓小葉,好不愜意。

    忽地,喬豫祈抬起手臂往樹上一指,「看,是松鼠!」

    「在哪?在哪?」

    興許是要看毛茸茸的小家伙而太興奮,藺瑤一邊仰直了脖子,一邊朝喬豫祈跑去,完全沒注意腳下的路況,于是一個狠狠的踉蹌,身子晃了晃——

    「啊!」

    藺瑤迎面撲倒,她本能的閉起眼楮,等待劇痛在塵埃落定的下一秒炸開。

    然而預期中的劇痛卻遲遲沒有發生,倒是一記悶哼在撞擊之後從她身下低低響起。

    她狐疑的睜開眼楮低頭查看,天啊,她、她、她居然把喬豫祈撞倒了?!

    因為有喬豫祈這個倒霉鬼當她的人體肉墊,藺瑤完全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然而一回神,想起他雙手上的傷,頓時心里發涼——


    「天啊,喬豫祈,你、你還好吧?你的手,還有頭……你有沒有哪里很痛?喬豫祈……」

    她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小手不住慌張的往他的腦袋、他的臉龐、他的身體胡亂摸著,只想確認他是否安好。

    忍住腦袋的暈眩睜開眼楮,他苦笑的說︰「別再摸了,再摸下去,這輩子你就得對我負責了。」

    「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快告訴我,你有沒有摔傷哪里?還有你的手呢?沒事吧?」

    倒下的時候,為了牢牢護住她,他的雙手圈抱在她身上,根本無暇用來撐住身體,于是腦袋直接受到沖擊……

    「我有點頭暈,可以請求CPR嗎?」他半真半假的說道。

    頭暈為什麼要CPR?藺瑤尚在理解中,就看見他俊秀的臉龐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邪惡笑容。

    「你——」拳頭作勢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欸,別打別打,我不鬧你就是了,我剛剛是真的有點頭暈,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他們很幸運的跌在草叢堆里,除了身下這蓬松又柔軟的草,里頭沒有藏半顆石頭,要不,這樣倒下,只怕喬豫祈早已頭破血流。

    「我……對不起……都怪我,我怎麼這麼笨!老是害你出意外……」她一陣懊惱。

    「好了,我沒事,真的。」他不想她自責,再說,能夠保護住自己的女人,對男人來說是種榮耀。

    藺瑤內疚的望向那雙飽含笑意的溫暖眼眸,忽然意識到自己還跨坐在他身上,心頭一慌,尷尬陡生,連忙掙扎著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她的動作令他倒抽一口氣,「藺瑤,听話,別動!」聲線透著緊繃、壓抑。

    不知所措的她一臉無助的咬著下唇,模樣清純,好不誘人。

    「你知道我最喜歡在這里做什麼嗎?」

    她搖搖頭,睜著澄澈的眼眸,等待他公布答案。

    「趴下來。」他說。

    藺瑤遲疑,不敢貿然這樣做。

    「別怕,我不會欺負你,趴下來,靠在我胸口,然後閉上眼楮……」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索性豁出去,听他的話趴下身子,貼靠在他的胸口,閉上眼楮。

    「有沒有听到什麼?」

    是流水,從遠方山頂不斷流泄而下的溪水,沖擊著溪床里的石頭,激蕩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林間鳥叫啾啾,好不歡快,還有微風拂過樹梢的聲音,沙沙沙……

    「我最喜歡像這樣靜靜聆听大自然的聲音,雖然沒有听CD片那麼完美,卻有一種真實質樸的迷人之處。」

    藺瑤听著他喜歡的大自然聲音,跟他一起徜徉在都市叢林生活所不能感受到的自在,但是,有一個聲音喬豫祈肯定沒有听過,卻是她此刻最喜歡的——

    他的心跳聲。

    那麼的堅定、有力而且沉穩,怦怦怦……不疾不徐的敲進她的耳膜,留下令人心安的余韻,帶給她無形的力量。

    藺瑤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放松過,也從沒有這麼滿足過,是他給她這前所未有的感受,她忍不住開心的收攏了手,緊緊的攀在他寬厚的肩膀,喬豫祈除了把她摟得更緊外,也只能把她摟得更緊,因為再多,只會破壞這份難得美好的靜默。

    有人來了!

    喬豫祈敏銳的耳朵在第一時間內听見崎嶇小徑里傳來騷動。

    那亂無章法、橫沖直撞的前進方式,讓腳下的步伐顯得十分凌亂,呼吸尤其急促難平。

    盡管如此,來人依然持續不懈地朝這里接近,移動時制造出的聲響也跟著越來越靠近,雙方距離迅速縮短。

    喬豫祈倏地睜開眼楮,抬起頭,用那充滿防備意味的黑眸灼灼瞪向來人,不料下一秒,他凌厲的表情瞬間化為驚詫、愕然——

    「雪妮?!」這丫頭不是在國外念書嗎,怎麼突然說出現就出現了?!

    仰起漂亮的下顎,「臭祈哥,你不在家里,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里!」汪雪妮盡管一身狼狽,卻難掩得意。

    彼不得還氣喘吁吁,她迫不及待的就想朝喬豫祈飛奔而去,才跨了一步,汪雪妮愕然發現,躺著的他懷里有人,而且很明顯的還是個女人!

    依他手臂環護的姿態,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他對此人的佔有欲。

    彷佛晴天霹靂,汪雪妮驚愕之余,乍見時的喜悅頓時化為烏有,原本要說的話全堵在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最後只能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笑容凝結,眼眸倏冷。

    「她是誰?」雀躍的聲嗓冷卻了下來,隱隱含怒。

    「噓……」喬豫祈抬起被紗布包裹的手,擺到唇邊,示意汪雪妮別驚擾了藺瑤的好夢。

    她呀,真是可愛極了,才听了一會的流水聲,渾身上下的細胞就都跟著一起癱軟放松,沒多久勻淺的呼息規律響起,整個人像只軟綿綿的無尾熊,溫馴的趴在他胸口,害得他都不知道是要數落她不解風情,還是要怪自己的胸膛太舒服,以至于這樣招夢。

    瞧,都睡到流口水了!要不是手不方便,他真想捏捏她迷糊嬌憨的小臉蛋。

    他眼里的寵溺讓汪雪妮見了幾乎要噴出火來……

    可惡,這樣的溫柔,應該獨屬于她汪雪妮一個人才對,只有她才能享有喬豫祈全部的縱容,那個女人憑什麼也有?

    「祈哥,她到底是誰?」她氣惱問。

    喬豫祈還來不及說什麼,胸前的小女人已經因為靜謐中驟然響起的陌生脆嗓轉醒。藺瑤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手背下意識擦了擦濕潤的嘴角,咕噥道︰「唔……我、我睡著了?」

    望著她一臉嬌憨傻氣的模樣,喬豫祈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不只睡著了,還睡的很熟。」

    藺瑤揉揉鼻子沒有多想,她忍不住又依戀的趴了回去,直到轉速緩慢的腦袋隱約想起方才似乎听見有女孩子說話的聲音。

    是誰呢?該不會是……Mary?!

    完了,她這下糗死了!濃濃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她倏地睜開眼楮,雙手並用的撐起自己,先是看向左邊,接著又看向右邊——

    喝,果然有人!但並不是她以為的謝美麗。

    眼前陌生的女孩,正瞪著一雙大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

    「怎麼不是Mary?」她不禁疑惑。

    喬豫祈低頭輕哂,「你未免太瞧得起謝美麗了,這里誰都有可能來,唯獨謝美麗不可能,她是那種明知道我會在這里,卻寧可在別墅門口等上大半天,一個人無聊的半死,也絕對不會把腳踩進這里一步的人。我還幫她的病癥取了個名稱,就叫大自然過敏癥。」

    藺瑤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暗暗替謝美麗叫屈。「那……她是誰?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很糗欸!」

    睡覺是多私密的事情,居然被不認識的人看到,藺瑤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更別說她還趴在喬豫祈身上呼呼大睡到口水直淌。

    等等——想起自己還跨坐在喬豫祈身上,她臉頰微熱,顧不得手忙腳亂,趕緊離開喬豫祈的身體。

    沒辦法,臉皮薄的人就是比較吃虧!

    「有什麼好糗的,世界上有誰不睡覺?若真要說糗,頂多就是某人打呼的聲音有那麼點大罷了。」他不咸不淡的揶揄。

    「你——」她的臉孔漲紅,壞透了這男人!

    「哈哈哈哈……」他往她紅撲撲的臉頰偷襲了一下。

    看著這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汪雪妮覺得胸口都快要炸掉了!

    她不住的深呼吸,好不容易壓下心口那股不是滋味的澀然,不甘心被忽視的她先是清清喉嚨,吸引注意,接著帶點女孩的嬌態質問,「祈哥,她是誰?你們干麼這樣摟摟抱抱的?」

    「她是藺瑤,我的女朋友,你以後要叫她瑤瑤姊,知道嗎?」不等汪雪妮答話,他偏過頭對藺瑤介紹,「她姓汪,叫雪妮,我們家和汪家是世交,雪妮是打小就認識的小妹妹。」

    「我才不是小妹妹!我長大了!」汪雪妮最討厭喬豫祈說她是小妹妹,她可是一點都不想要當他的妹妹。

    「還說不是小妹妹,只有小妹妹才會一直強調自己長大了。」喬豫祈調侃。

    「祈哥你最討厭了啦!」她忍不住跺腳。

    「好好好,我最討厭了,你別理我好了。」喬豫祈自我解嘲的邊說邊站起身,簡單伸展了一下肢體,附耳對藺瑤說︰「該去看看我們的釣竿了。」

    啊!對呴,差點忘了他們的釣竿,真希望有魚上鉤。

    喬豫祈率先走在前面,藺瑤尾隨在後,汪雪妮不甘被落下,大聲問道︰「祈哥,你們要去哪里?」

    「去檢查我們的釣竿。」

    「等等我,人家也想要看。」

    汪雪妮急忙追上前去,經過藺瑤身邊時,惡意涌上心頭,她佯裝無意的將手肘往藺瑤那拐了一下——

    「喔,不好意思,不小心的。」撇撇嘴,轉身繼續追著喬豫祈。

    藺瑤愣了一下,幡然醒悟……真是好一個不小心啊!算了,左右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

    可她顯然低估了這個小丫頭,因為直到他們三人離開秘境前,汪雪妮就像個障礙物,始終有意無意的卡在她和喬豫祈之間。

    饒是藺瑤再蠢再笨,打死也不會相信,汪雪妮就只是一個小妹妹而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2

第八章

    下午兩點,看見謝美麗拎著午餐,突破外頭的媒體陣仗,只身出現在別墅的客廳里時,喬豫祈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彷佛看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從天而降,令他喜出望外、感恩戴德。

    「藺瑤,快快快,快幫忙把謝美麗手上的東西接過來。」

    謝美麗受寵若驚,還以為喬豫祈轉性了,知道體恤她這一路過關斬將的不容易,殊不知,喬豫祈的殷勤純粹是生理反應,與良心體貼全然無關——

    他真的快要餓死了!

    打從昨晚起,他的五髒廟就一直處于空虛的狀態,藺瑤喂食他的那盤蛋炒飯充其量只能塞塞牙縫,經過一夜早就消化完了,且他睡醒睜開眼楮到現在,半點東西也沒吃,偏偏又在秘境玩了一個上午,消耗了不少體力,本想釣魚打牙祭,不料漁獲量卻出奇的慘淡——三個人兩支釣竿總共只釣到一尾三指寬的小魚兒!

    這大小根本就不夠分,而他的冰箱昨晚就清空了,只好麻煩謝美麗送餐。孰料,這一等就是一兩個小時過去,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喬豫祈不知道在心里寫了多少個慘字。

    皇天不負苦心人,午餐雖然遲了點,總算讓他給盼到了,實在可喜可賀。

    藺瑤接手拎過午餐,大家齊往餐桌移動。

    喬豫祈長腳帥氣勾來椅子,率先入坐。

    放好餐盒及餐具後,藺瑤接著拉開緊鄰喬豫祈的椅子,倏地,一抹媲美泥鰍般滑溜的身影技巧性的擠開她,徑自往那張椅子上坐定,無視她的存在,愛嬌地勾著喬豫祈的胳膊,軟聲問,「祈哥,人家可以坐你隔壁嗎?」

    眼里只有午餐的喬豫祈壓根沒注意到發生啥事,頭也沒抬的應道︰「可以呀。」

    汪雪妮轉頭對藺瑤示威的笑了笑,毫無愧色。

    藺瑤對于汪雪妮的蓄意挑釁了然于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繞過大半張餐桌,轉而在喬豫祈對面的位置坐下。

    「瑤,我要吃豆子,啊——」喬豫祈張開嘴巴。

    幼稚鬼!藺瑤沒好氣的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四季豆燴鮮蝦送到他嘴巴里。

    喬豫祈心滿意足的咀嚼著。

    汪雪妮臉一垮,恨恨的瞟了藺瑤一眼,不悅嘟嘴。

    因為臨時接了一通電話,謝美麗最後一個才入座,可手機才剛放下,電話又響了,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嘆氣不已。「又是數字周刊的記者,光她一個人一上午就打掉我手機一半的電量,幸好我今天準備了四個行動電源在待命!」

    搖搖頭,伸手按下拒接鍵,她轉而對喬豫祈說起工作上的事情。

    「早上開會決定了,在你傷勢痊愈之前,取消所有的簽書會,並暫停一切演講、專訪邀約。

    斑董要我叮嚀你,好好在家休養,哪里都別去,後續的事情他會負責搞定。」扒了一口白飯,她忍不住恭怨,「我說外面的媒體陣仗也太夸張了吧,車子根本過不來,我剛剛還是下車用走的,一下車差點沒被當成唐僧肉給直接生吃活吞。看,連袖口的鈕扣都被扯掉了……」

    謝美麗還在抱怨,突兀的嬌軟酥麻單音截斷了她的話。

    「啊——」

    謝美麗和藺瑤不約而同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只見汪雪妮拿著筷子,上面夾著一口軟嫩嫩的蛋豆腐,搖搖欲墜的就要往喬豫祈嘴里送去。

    喬豫祈一臉莫名,「雪妮,你做什麼?」

    「祈哥手不方便,我來喂你吃飯。啊——」

    他表情古怪的瞟了汪雪妮一眼,納悶想,這妮子是有毛病嗎?

    「不用了,你快吃,我自己來就好。」

    「什麼不用,你連湯匙都拿不穩要怎麼自己吃?我听我媽說,你以前還幫我換過尿布呢,現在你手受傷了,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何必還麻煩藺瑤呢?祈哥你就別跟我見外了,來,啊——」

    嘖嘖嘖,好甜的嗓音,嬌滴滴的真銷魂;好深的交情,怕是情比金堅,拿刀都砍不斷啊……

    藺瑤面上不動聲色,心口卻是一陣發堵,悶悶的,像是被什麼壓住了似的。

    喬豫祈下意識的朝藺瑤看了一眼,但藺瑤故意避開視線,佯裝什麼都沒看見,自顧自的問著謝美麗,「韓吉怎沒和你一起來?」

    「我讓他去處理簽書會取消的後續事宜。」謝美麗思緒一轉,「不行,我看晚點還是叫韓吉過來接我好了,外頭那群媒體太可怕,跟吃人妖怪似的,你們若有缺什麼東西,列張單子,我一並讓韓吉準備了送過來,千萬別傻傻自己送上門,讓外頭那群狗仔有機會把你們吃干抹淨。」

    藺瑤暗忖,照外頭的情況看來,想要擺脫媒體回家收拾衣物怕是難了,只能讓老媽幫她準備,再請韓吉幫忙送來。

    「嗯,我知道了,謝謝。」

    接下來,謝美麗的電話依然響個沒完,于是又走到一旁接電話,而藺瑤不想看對面那兩位啊來啊去,便迅速吃完遲來的午餐,霍然起身——

    「你吃飽了?」喬豫祈疑惑的看著她。

    「嗯,你們慢用。」面無表情的收拾了餐盒,轉身到客廳去,藺瑤先是打電話拜托母親幫忙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接著傳訊息給韓吉,拜托他跑一趟。

    「汪雪妮什麼時候來的?」結束電話的謝美麗沒有回桌,徑自往客廳一坐,隨口問道。

    「早上。怎麼了嗎?」

    謝美麗大剌剌的翻了一個白眼,「沒什麼,我只是一直以來都跟那個小丫頭八字不和而已。」

    她冷不防的故意捏起嗓子,運用鼻腔共鳴,對著藺瑤小聲模仿汪雪妮的口吻,「祈哥,啊——」

    結束之後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丟下一句評論,「嗟,本小姐就是渾身不舒服。」

    藺瑤忍俊不禁,彎唇淺笑。

    「別說我沒提醒你,那丫頭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不挑事就不是汪雪妮了。」

    話落,啊浮二人組終于也結束午餐朝客廳移動。

    謝美麗抓緊時間率先站起身,一手抓著文件,一邊朝喬豫祈勾勾手指,喬豫祈沒有猶豫,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跟了過去。

    「祈哥你們要去哪里?」汪雪妮像個牛皮糖似的緊迫盯人,甩都甩不掉。

    喬豫祈沒開口,倒是已走到書房門口的謝美麗搶得先機出言挑釁,「開、房、間——」

    「你……下流!」汪雪妮氣不過,對著謝美麗罵道。

    區區一句下流,對在職場上身經百戰的謝美麗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畢竟,她不是汪雪妮,有個富爸爸當後盾,像她這種每天睜開眼楮就要為了生活汲汲營營的普通人,挨罵是家常便飯,早就金剛不壞之身了。

    現在唯一能夠讓她頭疼的就是喬豫祈,這次新書宣傳期才跑了三分之一就搞得紛紛擾擾,更別說他老大還有其他新書的進度,年底更有一部電影要開始拍攝,現在通通受到影響,她正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沒空理汪大小姐。

    砰的一聲,書房門關上,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汪雪妮跟藺瑤。

    吃了敗仗的汪雪妮一反在喬豫祈面前嬌滴滴的可愛樣子,氣呼呼的拿起遙控器泄恨似的狂按。

    藺瑤也沒有主動交談的興致,兩人索性互當對方是空氣。

    汪雪妮原想給藺瑤下馬威,故意端著架子不理她,想逼她主動搭話,沒想到藺瑤竟然比她想的還沉得住氣,一個人泰然自若的坐在沙發上,硬是一聲不吭。

    汪雪妮電視頻道轉了好幾輪,最後耐不住心里有話要說的欲望,倏地關掉乏味的電視節目,不忘端著一副紆尊降貴的睥睨態度,對著藺瑤問道︰「我問你,你跟祈哥交往多久了?」

    藺瑤瞟她一眼,沒興致搭理沒禮貌小丫頭的問話。

    「我告訴你,我跟祈哥打小就認識,祈哥可疼我了,但凡我說個不字,祈哥絕對沒有第二句話。」

    「所以呢?」她容色淡淡地反問。

    「所以、所以……你別囂張,更別惹我不高興,否則我就叫祈哥把你甩掉!讓你欲哭無淚!

    听到沒有?」

    藺瑤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汪雪妮,明明都二十歲了,行為卻如此幼稚,完全是個被寵壞的小丫頭!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有降格的嫌疑,藺瑤索性不答腔。

    偏偏汪雪妮誤解了她的沉默,以為藺瑤被自己震懾住,得意洋洋的道︰「怕了吧,算你識相!

    哼!」

    只是,汪雪妮的得意並未持續太久,當書房再度打開,謝美麗拿著文件往外走,韓吉也剛好抵達,一手拎著藺瑤的行李,一手拎著自超市采買,足夠吃上一個禮拜的食材,從外頭走了進來。

    「走了。」見汪雪妮一動也不動,謝美麗再度開口,「說你呢汪雪妮,還不快點把行李拎好。」

    「我為什麼要拎行李?」

    「謝美麗跟韓吉待會要順道送你回家。」喬豫祈解釋道。

    「誰說我要回家了,今天我要住在這里!我一下飛機就听到祈哥受傷的事,連家都沒回就直接過來了,我要留在這里照顧祈哥。」

    「不行!我剛剛接到汪叔電話,對于你逃課偷跑回台灣的事情他很生氣,要你馬上回家。」

    「我不要,回去我爸肯定又要把我扔到美國自生自滅,祈哥,人家不想跟你分開啦!」

    「雪妮,這次由不得你,何況我也沒有多余的房間讓你住。」

    「誰說的,不是有一間客房嗎?」她可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別想糊弄她。

    當初喬豫祈讓設計師以他個人需求為主軸,打掉不需要的隔間,規劃了擁有最佳視野的書房、最適合休息睡眠的主臥室、完全開放的現代廚房,以及寬敞氣派的大客廳,近百坪的別墅,最後只留了一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

    「客房目前是藺瑤在使用。」

    藺瑤住在這里?!

    汪雪妮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她可以留下,我就不可以?」

    「原因很簡單,第一,她是我女朋友。第二,她是我女朋友。第三,她是我女朋友。這樣夠清楚了吧?」

    女朋友?!謝美麗和韓吉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

    「你、你們兩個……真的假的?!」

    藺瑤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對大家坦白他們倆的事情,畢竟他們才剛開始交往。

    面對謝美麗的目光,藺瑤突然涌上監守自盜的強烈心虛,正想默默的飄走,暫時遠離客廳,卻被喬豫祈伸手攔住。

    「你要去哪里?過來。」

    藺瑤怕會弄傷他的手,不敢反抗,只好被迫站在他身邊,乖乖做一只依人的小鳥。

    「韓吉,我就跟你說吧,以前我做什麼決定,喬豫祈再不喜歡也多少會妥協一半,這次給我全盤否決,果然有問題!」

    「祈哥,這就是你昨天拚命趕我走的原因嗎?你怎麼可以見色忘友啦!」韓吉覺得自己根本是真心換絕情。

    「算了算了,就他們兩個自己去甜蜜好了,想我打從新書宣傳期開始就沒有一天安睡,結果有人竟悠閑的在談戀愛,真是太寒心了!韓吉,還愣著做啥,走了啦!」謝美麗嘴里說得可憐,嘴角卻不住的上揚。

    說真的,藺瑤也是厲害的,居然可以搞定喬豫祈這個毒舌男,說起來她也算功德一件。

    「喂喂喂,謝美麗,有必要這樣嗎?」

    「不爽就加我薪水啊,我馬上笑給你看。」

    黑眸微微眯起,「滾——」又想訛詐他加薪,謝美麗真是嗜財如命。

    「韓吉你看,人家嫌我們礙眼在趕人了。」

    「我實在太傷心了,今天晚上需要大吃大喝以平復我的心痛,不知道這樣可不可報公帳呴?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的心情應該會好很多很多,好到馬上離開。」韓吉偷偷瞄了喬豫祈一眼。

    「去去去,多吃一點!」喬豫祈沒好氣的說。

    韓吉頓時笑逐顏開,「走嘍,美麗姊,我們一起去吃好料的。」

    見汪雪妮還動也不動,謝美麗威脅道︰「汪雪妮,你敢給我當場石化,我就拿鐵錘把你敲爛,走了啦!」

    見她還愣著不走,謝美麗伸手去扯人,韓吉則直接把她的行李拎在手上。

    被扯得踉踉蹌蹌的汪雪妮恨恨的別過頭,「臭祈哥,我討厭你啦,我祝你們兩個早日分手切光光啦!」

    「嘖嘖嘖,壞小孩,當心這輩子沒人愛啊!」謝美麗邊數落邊把人帶走。

    別墅里終于恢復了安靜,喬豫祈不禁松了一口氣。

    可他卻發現藺瑤嘟著嘴,一臉埋怨的斜睨著他,「你剛剛干麼說出來?」

    「什麼?」

    「就是、就是……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啊……」很糗欸。

    「我有說錯嗎?」

    「可是——」

    「可是什麼?今天不說,他們以後還是會知道。」公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忽地,黑眸眯成一條細線,直直的鎖定藺瑤,危險而沉默。

    「你不讓我說,該不會是想要跟我偷偷摸摸的玩一玩,等過了段時間就把我甩了吧?」

    藺瑤先是愣住,兩秒鐘後徹底爆笑,「你瘋啦?!」

    這家伙不愧是寫小說的,很有杜撰情節的本事。

    可他沒有笑,反而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凝視著她,「對,我瘋了,好像打從你出現,我就不太正常了……」他倏地抱緊她,「我沒打算要跟你玩玩,你也別想輕易的把我甩了,听到沒有?」

    「嗯,听到了。」藺瑤覺得心里甜甜的,像喝了一大勺的蜂蜜。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凡女孩子,都渴望听到這樣堅定的愛情宣言,只是在感動之余,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起藺家女子的百年咒詛,她內心突然好不安,直教人快喘不過氣來……

    「喬豫祈——」

    「小姐,你是跟我有仇嗎?非得這樣連名帶姓的喊。」他用自己的挺鼻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不要求你喊我寶貝、老公、哈尼、達令……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把第一個字去掉,你覺得如何?」

    她被他商量的認真口吻逗笑了,從善如流喚道︰「豫祈。」

    「說吧,想跟我說什麼?」

    黑洞般的雙眸直勾勾的望住她,望得她一顆心都軟綿綿了……

    她實在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可是她怕,她怕一旦說出口,他就會嚇得頭也不回的離開她。

    然而不說,她又良心不安……從來沒有如此為難過,她的心同時被兩股力量拉扯著,像是隨時就要被撕成兩半。

    她聲音微梗,「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話落,不讓他有任何發問的機會,雙手捧住他俊秀的臉龐,踮起腳尖,牢牢地吻住他——

    那是個極其熱烈的吻,像是要把所有的情感都一次訴盡搞。

    他無法不回應這樣的她,用比之更狂野的方式,竭盡所能的糾纏,放肆的蹂躪這張迷人的小嘴,揉碎她的每一個嚶嚀、呼吸……

    結束的剎那,他們就像剛跑完百米似的氣喘吁吁,可凝望彼此的眼神是亮的。

    「嘿,我想起一件事。」黑眸有著一閃而過的淘氣。

    「什麼?」

    「有人好像答應過要幫我刮胡子的,該不會是忘了吧?」他挑眉笑望著她。

    她沒忘,只是從後山的秘境回來後,平白多了個黏踢踢的汪雪妮卡在兩人之間,更別說汪雪妮還一直有意無意的排擠她,連想要靠近彼此安靜獨處都難,更遑論是刮胡子。

    「我沒忘,誰叫某人有了雪妮妹妹,就把我晾在一旁了。」

    「確定是我把你晾在一旁,而不是我看著你的時候,你故意把眼楮別開,假裝沒看見?」

    她知道他在說下午吃飯時的事情,汪雪妮要喂他吃飯的親熱,看在她眼里說有多氣人就有多氣人,心情郁悶的她就賭氣把視線別開了。

    「有一個愛亂吃醋的女朋友,應該很討厭吧?」

    「別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你吃醋、忌妒的樣子,」

    她喜孜孜的笑彎了眉眼,小聲說︰「那我明天幫你刮胡子。」

    搖搖頭,「不要,我要現在。」明天的胡子是明天的事,今天的胡子他堅持今天處理。

    她好氣又好笑的睨他一眼,「好,現在就現在。」

    于是兩人來到主臥室里的衛浴間,藺瑤從沒看過這麼棒的衛浴空間,沉穩的灰色防滑地磚,搭配典雅的雕花壁磚,更別說還有現代化的衛浴設備,看來這個家伙對自己真的很好,就連洗個澡也很享受呀!

    喬豫祈坐在澡缸邊緣,她則站在他身前,一手握著他的電動刮胡刀,一手扶住他的臉,嗡嗡作響的刮胡刀緩緩滑過他俊秀的臉龐,剔去胡髭。

    明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蜜卻在兩人之間彌漫著……

    最後她用擰干的溫毛巾溫柔地擦拭他的臉,「好了!」大功告成。

    哇哩咧,會不會太快了點,他才剛剛開始享受欸!

    早知道就不要貪圖便利,應該要用最傳統的方式,先抹上滿滿的刮胡泡沫,再用刀片一刀一刀慢慢的刮。

    「你看看干不干淨。」

    藺瑤拉過牆面上的伸縮鏡,讓他看看是否滿意,自己則把濕毛巾掛回架上。

    方收回手,藺瑤整個人便被喬豫祈從身後抱住——

    「瑤。」

    「嗯?」

    「真的就只幫我刮胡子?不能全部都幫嗎?」他將整張臉深埋在她的頸窩,低低的說著,「我浴室的澡缸不算大,但同時坐兩個人應該還算綽綽有余。不信的話,我們一起試試看?」

    一起?!嘖嘖嘖,這個壞蛋,分明想勾引人犯罪!

    「你想洗澡是不是?」

    「想。」手受傷沒法兒不安分,只能用不安分的嘴巴,一吻一啄的往她脆弱的脖頸攻擊,惹得敏感的她一陣陣顫栗……

    藺瑤努力穩住心神,不讓自己忘情迷失在這樣的溫柔陷阱里,趁身後的男人完全失去防備之際,麗眸閃過一抹狡猾,藺瑤彎起手肘,出其不意的往後一個肘擊——

    「噢?!」原本迷蒙的黑眸瞬間瞠瞪。

    在他吃疼之際,溫順的藺瑤頓時化身為靈活的泥鰍,迅速從他懷里溜走。

    「壞人,活該你疼!」淘氣的對他扮了個鬼臉,轉身逃出衛浴間。

    喬豫祈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捂著遭到攻擊的肚子,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頑皮的身影一溜煙跑走,暗怪自己太沉浸于軟玉溫香,活該被偷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2

第九章

    走進Mercurius的時候,喬豫祈和藺瑤是手牽手的。

    當初裹得像豬蹄膀的雙掌,經過這些日子的休養已經順利拆線,不過慎重起見,喬豫祈的掌心仍貼著美膚繃帶藉以保護仍嬌嫩的傷口。

    重回兩人第一次踫面的地方,並不是為了追溯愛情的源頭,而是喬豫祈的好兄弟兼事業好伙伴蔡韋霆居然臨時決定先度蜜月,也不管喬豫祈有空與否,他包袱款款,未婚妻一牽,小兩口就飛去歐洲度蜜月了,直到在歐洲玩了好些天,這位多忘事的貴人才想起要通知喬豫祈一聲。

    而被窩里接到電話的喬豫祈有如晴天霹靂,當場一口氣奉送了蔡韋霆好幾年分的髒話,可罵過之後他冷靜下來,畢竟他也算半個老板,總不能擺爛不管,只好鼻子摸摸,拉著藺瑤認命的上Mercurius來瞧瞧。

    「你是Mercurius的幕後股東之一?!」藺瑤詫異的看著喬豫祈。

    又是作家,又是導演,現在還身兼夜店的老板,她愕然發現,自己好像從沒好好認識過喬豫祈。

    會不會改天他又多出一個像是財閥少東或者軍火販子,這類令人不可思議的身份?這樣她真的會嚇傻,不要這樣挑戰她的心髒。

    喬豫祈一眼看穿她的疑惑與驚詫,無奈笑答,「當初純粹是希望弄個好玩的地方,供自己和好友閑暇無聊的時候玩樂打發時間,就只是這樣而已,我對做生意真的沒興趣。」

    藺瑤看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口吻淡定的說︰「喔,這樣啊……」然而內心深處卻根本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哇哩咧,喬豫祈這家伙會不會太氣人了點,無聊寫小說打發時間,就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大作家;覺得拍電影好玩,就把自己玩成了賣座電影的新銳導演,就連開店做生意這樣的大事情,都只是他希望弄個好玩的地方,供自己和朋友玩樂打發時間,最後卻無心插柳變成全台灣最火紅的夜店。

    要是改天他突然想做做運動、練練身體,會不會就變成格斗高手?!

    藺瑤好忌妒,這個男人未免太厲害了,委實令人無地自容嘛!

    然而忌妒之余,更多的是對他的崇拜,她覺得與有榮焉,誰教他是她喜歡的男人。

    喬豫祈拉著她熟門熟路的穿越動感的舞池,走上樓梯來到二樓,最後進入Mercurius的安全核心——監控室。

    喬豫祈一進門,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小杰立刻起身,讓出座位,「嗨,祈哥。」

    「嗨,這是小杰,這是藺瑤。」喬豫祈簡單介紹過彼此後,對小杰說︰「你忙吧,我只是過來看看。這幾天店里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大致一切安好。」

    「那就好,辛苦你們了。」一抹喜色掠過眸底,喬豫祈暗忖,應該沒啥事,了不起店里店外轉一轉,他就可以回家了。

    偏偏,事情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小杰再度開口,「祈哥,霆哥出國之前有交代一些事情要我跟你說。」

    皺眉,「什麼?」

    小杰站起身,把監控的事情交給其他人,自己則領著喬豫祈和藺瑤走向後方的辦公室,從上鎖的櫃子里拿出好大一迭資料。

    「這是這兩、三個月的賬本,都還沒整理,霆哥說你會全部搞定。另外,霆哥要我提醒你,這個月除了原本的薪水外,還要加發獎金。」

    黑眸微微眯成一條細線,透出一股危險的氛圍,「什麼意思?」他有些咬牙切齒。

    「意思就是,祈哥你恐怕得先把這兩、三個月的賬本整理過了,才知道每個人要發多少獎金。」

    「媽的!蔡韋霆這個王八蛋!」喬豫祈氣得大罵無良的黑心兄弟。

    看見喬豫祈的反應完全如蔡韋霆所預料的那樣氣急敗壞,小杰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意。

    「有種笑出來!當心內傷!」喬豫祈沒好氣的說。

    小杰哪敢真的笑出來,只能死死的忍住笑意。

    「除了這個之外,那個沒人性的還有交代什麼,你干脆一次說清楚。」

    小杰同情的看了喬豫祈一眼,索性把蔡韋霆交代的事情全數和盤托出。

    興許是經過整理賬本這樣的巨大打擊,之後喬豫祈顯得平靜許多,盡管臉色仍不大好,但還算OK。

    「霆哥說你最不喜歡坐辦公室,所以特地交代我開一間VIP包廂好讓你一邊處理店里的事務,一邊喝喝小酒。如果沒有問題,祈哥,這邊請。」

    尾隨在小杰身後的喬豫祈覺得自己好像誤入陷阱的小缸兔,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遠在國外逍遙的蔡韋霆。

    要知道,蔡韋霆那家伙處理的帳跟鬼畫符沒兩樣,只有一個字——亂,他以前打死不踫這些,結果現在蔡韋霆就故意用這種手段來惡搞他,實在有夠卑鄙!他光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好你個蔡韋霆,有種就不要回來,要敢回來,他喬豫祈肯定海扁一頓先。

    最後一個轉彎,他們來到Mercurius視野最好的包廂,小杰一聲令下,包括賬本、啤酒、筆電通通被送進包廂里待命,除此之外還不忘貼心的附贈一盞台燈,免得他看帳看壞了眼楮。

    小杰走後,喬豫祈一**坐在沙發上,不滿地咕噥,「被陷害了。」

    「誰敢陷害你?」藺瑤好笑的問道。

    「還能有誰,當然是我那損友蔡韋霆!最佳損友排行榜他如果排第二名,絕對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喬豫祈強烈懷疑,這家伙一定是在報復他把店里的大小事都交給他一人打點,深深嘆一口氣,「光是這些帳我就有得看了,你自己打發時間吧,看是要下去玩,還是找朋友一起過來玩,抑或是……」

    藺瑤搖搖頭。她對扭腰擺臀沒興趣,若想肢體解放,她回家打沙包還痛快些。

    「我就想留在這里。我不吵你,你忙你的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邊已經成了她最喜歡、最心安的去處,就算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只要知道他在,她就踏實。

    喬豫祈欣慰的在她眉心親了一記,「下次換我們出國玩。」

    然後也把蔡韋霆整得慘兮兮!以牙還牙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

    她彎唇淺笑,靜靜的凝望他,乖順的點點頭。

    其實,她根本不在乎去哪里,只要有他在,哪怕刀山火海她也去。

    揉揉她軟細的發,喬豫祈收手後拿起冰啤酒啜了一口,冷靜冷靜思緒,遂埋首于眼前的賬目里。

    而藺瑤則坐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她喜歡看他心無旁騖認真投入工作的樣子。他有著一雙形狀完美的魅惑眼眸,當他專心投入一件事情時,那雙黑眸會在無意中透出一股精明銳利,讓他看起來無比的帥氣迷人,教人完全不想挪開視線。

    「你確定要這樣一直看著我嗎?」喬豫祈頭也不抬的問。

    他可以感覺到屬于她的灼熱目光正往自己身上投射,讓他心里無端發熱。

    那樣的眼神太熱烈,只怕隨時都會瓦解一個大男人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如何還能夠專心?

    「瑤,幫幫忙,再這樣下去,只怕到明天早上我的進度還會停在這一頁。」

    他的求饒讓藺瑤不得不心軟讓步,只好假裝感興趣的看著樓下舞池里扭來扭去的男男女女。

    「咦?」她發出質疑。

    「怎麼了?」

    她眯起眼楮,試著聚焦在某一處,「我好像看見汪雪妮了。」

    「雪妮?!那丫頭不是應該回美國了嗎?」喬豫祈挪動身體靠了過去,睜著兩只火眼金楮順著藺瑤的視線往一樓舞池梭巡。

    好像真的是汪雪妮!她搖搖晃晃,一副喝醉的樣子,讓遠在二樓包廂里的喬豫祈當場皺起眉。

    他還來不及想好要怎麼處置那妮子,舞池里已經有心思不正的男人靠過去招惹她。

    「該死的,是李大少!」藺瑤一眼認出騷擾汪雪妮的男人。

    喬豫祈連忙拿起對講機,「小杰,快讓安管到舞池區看看!」

    「祈哥,已經過去了。」Mercurius的監控和安管可是很敏銳的,為的就是減少販毒、撿尸……

    這類不法的事情在這里發生。

    雖然不喜歡汪雪妮的幼稚公主病,但是藺瑤更不喜歡看到有女孩子被李大少那個王八蛋欺負,她一股腦兒從沙發上起身,不假思索的跑了出去,喬豫祈也顧不得手邊棘手的賬目,尾隨著藺瑤火速朝舞池方向移動。

    先一步抵達舞池區的安管已經成功將摟著汪雪妮的李大少攔阻下來,「先生,你不能帶這位小姐走。」

    「放開我……別抓……疼……」汪雪妮語無倫次的嚷嚷。

    「你們想干什麼?她是我朋友!她喝醉了,我和我的朋友為什麼不能帶她走?」李大少強硬的說。

    「那你說看看,她叫什麼名字?」趕到的藺瑤對著李大少發問。

    「她叫……我……」李大少心虛語塞的同時,覺得眼前說話的女孩子很是眼熟,他想了想,眼楮瞬間瞠大,「藺瑤?你是藺瑤?」

    「李大少,要走可以,把那女孩留下。」

    「就說了她是我朋友。」

    「我不管她是不是你朋友,總之,把我妹妹放開!」喬豫祈站了出來,臉色陰沉的他故意加重了妹妹兩個字。

    見對方不為所動,喬豫祈朝安管使了個眼色,要他們直接動手把人搶回來。

    以李大少為首的一群人被激怒了,正想對安管動手,眼捷手快的藺瑤立刻先一步將李大少制伏,也嚇住了同伙。

    「藺瑤,你他媽的給我記住!我不會放過你的!」李大少掙扎咒罵。

    一旁的喬豫祈則從安管手中接過汪雪妮,壓抑著怒氣使勁拍打她的臉頰,「雪妮,清醒一點,看看我是誰!汪雪妮!給我睜開眼楮!站好!」

    迷蒙的眼楮緩緩睜開一條縫,「祈哥,你來啦,呵呵呵,祈哥,你的臉怎麼在轉……」她摸著喬豫祈的臉咯咯發笑。

    喬豫祈鐵青著一張臉,冷冷看向李大少,沉聲警告,「永遠都不要讓我在Mercurius看到你。」

    示意安管接手李大少,務必盯著他滾出Mercurius後,轉身對藺瑤喚道︰「瑤,走了。」

    兩人一左一右的攙著爛醉的汪雪妮離開舞池。

    回到位于二樓的包廂,喬豫祈直接把人往沙發一扔,「汪雪妮,你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一個人出來玩還喝得爛醉!」

    「欸,你做什麼,說扔就扔,也不怕扔傷了她。」藺瑤拉住汪雪妮,扶她在沙發上坐好。

    「最好讓她摔得鼻青臉腫,記取教訓。」喬豫祈惱怒罵道。

    「嗚嗚,祈哥最壞了,對人家好凶……」汪雪妮委屈咕噥,泫然欲泣。

    「我凶你有在怕嗎?現在不罵你,難道要等到你出事?也不想想都什麼時間了,你一個女孩子還在外面游蕩,成何體統!」

    「為什麼這種時間她就可以在外面,我就不可以?」

    「還敢頂嘴啊你!今天多虧藺瑤及時看到你,要是被那群渾蛋帶走,你好好一個女孩子就完蛋了!」

    喬豫祈是真的把汪雪妮當妹妹,因為拿她當自家人看,見到她這樣不知輕重,實在快要氣瘋了。今天算是她幸運,問題幸運這種東西是天天有的嗎?

    「誰稀罕,我才不稀罕她救呢!我討厭她,更討厭你。」汪雪妮哭叫出聲。

    「你這家伙——」他氣得揚手要痛打執迷不悟的汪雪妮。

    「豫祈,你冷靜點!」藺瑤抓住他的手,「都別說了,我去拿點開水給她喝。」

    「不用你多事!你別想拿我來討好祈哥。」汪雪妮起身作勢要走。

    喬豫祈都還沒攔她,自己就踉蹌的跌了回來,頓時頭暈腦脹。

    「給我坐好!信不信我打電話讓汪叔親自過來把你拎回家!」喬豫祈恐嚇。

    听到要打電話給爸爸,沙發上的汪雪妮立刻清醒了大半,雖然滿心不悅,卻也不敢再胡亂造次。

    就連藺瑤端了水回來,盡管她心里有一百個不願意,還是在喬豫祈的yin威下乖乖喝著。

    最後實在是累極了,沒多久便倒頭在沙發上睡著了。

    「總算是睡著了,這樣乖多了。」藺瑤笑著說。

    「謝謝你,今天多虧有你,否則雪妮她……」他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身前這個可心的小女人。

    看著呼呼大睡的汪雪妮,喬豫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悶。

    「那個李大少也實在混賬!」藺瑤怎麼也無法原諒這種低級的家伙。

    「我已經交代安管,以後禁止他們進入Mercurius。」

    「確實應該如此。」

    包廂里,之後就安靜了下來,然而在店外的馬路邊,卻很不平靜。

    「媽的,又是遇到藺瑤那個臭女人!」坐在跑車里的李大少一臉忿忿不平。

    「可惜啊,好好一塊肉都快要吃到嘴里了,硬是被搶走。」

    「靠!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大少想怎麼樣?」

    「當然是找機會報仇!馬上找幾個人給我盯著Mercurius、還有藺瑤那女人,幾次都讓她壞了我的好事,我一定要想辦法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後悔遇上我。對了,你不是有槍嗎,先借我防身。」

    「沒問題,誰讓我們是好兄弟。」

    饒是藺瑤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子彈。想到這里,李大少露出邪惡的笑容,原本就細小的眼楮,更是眯得只剩一條線。

    夜,就像李大少的心腸一樣,那麼的黑……

    約莫是凌晨三點,從絢爛歸于平靜的Mercurius正無聲的展現著繁華落盡的蒼涼況味。

    招牌燈黯淡了,人潮散去了,幾個小時前還擁擠不堪的舞池,現在空曠無比,只剩下幾個員工默默地收拾狂歡過後的殘局。

    此時汪雪妮氣焰高張的一路從二樓包廂走下來,高亢的嗓音,張揚的橫越過舞池,「你是听不懂國語嗎?我說了,我要回家,你可不可以不要羅里羅唆的煩死人?」

    「我知道你要回家,但是有急在這一時嗎?」

    汪雪妮是典型的睡著是天使,睡醒是惡魔,她說走就走,啥都听不進去,偏偏喬豫祈在辦公室和包括小杰在內的Mercurius員工開會,能阻止她的人都不在,對講機也被帶走了,藺瑤只好一路追了出來,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又落單。

    「抱歉,我的人生字典里沒有‘等’這個字!」

    「雪妮,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你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對,我不是小朋友了,那又如何?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你跟祈哥交往,就可以管我了吧?放屁——」居然說她任性?!她藺瑤憑什麼?「告訴你,我汪雪妮就算再任性,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沒資格管。還有,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陰魂不散的跟著我!」態度完全不耐煩。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招你嫌,但是你祈哥交代了,待會要親自送你回家,畢竟現在時間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走在路上很危險,你祈哥會擔心的,你就別再這麼我行我素好嗎?」

    猛然轉身,汪雪妮一臉惱怒的瞪著藺瑤。

    是她,是她把她的祈哥偷走了;是她,是她偷走了她最喜歡的祈哥,她討厭藺瑤!

    「我就是喜歡我行我素不行嗎?你已經把我的祈哥搶走了,你還想怎麼樣?我一個人危不危險是我自己的事,少給我假惺惺,我不想繼續跟你這個小偷說話。」說完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往Mercurius大門口而去。

    藺瑤沒辦法,只好匆匆拉過一個正在收拾東西的員工,「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上樓去跟祈哥說一聲,就說汪小姐執意要走,我快攔不住她了。」

    昂責收拾的員工都沒配戴對講機,他點點頭,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往辦公室奔去,藺瑤也沒敢停留,邁開步伐直追著汪雪妮——

    「雪妮!雪妮!」

    走了一小段距離的汪雪妮還來不及飆罵,幾個人突然從路邊冒了出來,直直朝她逼近。

    「你、你們想干什麼?」

    「你說呢?小妞。」為首的李大少表情非常猥瑣。

    「李大少,怎麼又是你?你到底想怎麼樣?」藺瑤沖上前將汪雪妮拉到身後。

    「藺瑤,我們兩個的恩怨是時候該算一算了。你不是很會打嗎,我特地找了這群兄弟來招呼你。」李大少跩跩的指著身後的那群小混混。

    藺瑤不是笨蛋,她再會打也不可能一個人同時對付這麼多人,但是也只能先硬著頭皮拖延一下了。

    她別過頭小聲跟汪雪妮叮嚀,「待會我喊跑,你就馬上回Mercurius,讓喬豫祈立刻報警,听到沒有?」

    「喔、喔……」汪雪妮很害怕,雙腿發軟。

    藺瑤鎮定的衡量情勢,她抓住空檔,揚聲一喝——

    「跑!」

    接著她沖上前,赤手空拳的擋下幾個想要攔阻汪雪妮的人,好讓她可以順利跑回Mercurius求救。

    汪雪妮拚命邁著虛軟的腿,幾度不安的回頭,最後心一橫,咬牙埋頭沖回Mercurius。

    「祈哥!祈哥!」

    汪雪妮一口氣跑過偌大的舞池,直往二樓奔去,才跑了一半的階梯,就踫到接到通知下樓的喬豫祈,她緊緊抓著他的手,「有、有壞人,門口有一群壞人……」她上氣不接下氣。

    「藺瑤人呢?」

    「她在外面……他們打起來了,她、她擋在前面,要我回來找你。」

    「該死!」喬豫祈咒罵一聲,把汪雪妮交給其他人,「小杰,快報警!」拋下這句話,他隨即飛也似的沖出Mercurius。

    當他一沖出門,就看見藺瑤一個人徒手對抗幾個手持棍棒的大男人。

    她受傷了,她的額頭在流血……

    「住手!」喬豫祈大喝一聲,趕忙來到藺瑤身邊,「你沒事吧?」

    「沒事,我還挺的住。」她逞強的一手抹掉臉上的血,渾不在意。

    喬豫祈剛想為她止血,說時遲那時快,一支棍棒揮下,藺瑤不假思索推開他,狠狠踹了對方肚子一記。

    小杰他們隨後趕來,雙方再度陷入混戰……

    一旁的馬路邊停著一輛跑車,里面正是在藺瑤一動手就跑回車上的李大少和他的狐群狗黨。

    「那女的還真能打。」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是很能打,但是我看膩了。」

    李大少決定快刀斬亂麻。他緩緩降下車窗,拿起手中的槍只瞄準藺瑤——

    砰!砰!砰!

    他連開三槍,跑車旋即揚長而去,那伙人也跟著一哄而散。

    混戰歇止,喬豫祈緊緊的抱住藺瑤,「你沒事吧?」

    「我沒事。」子彈並沒有打中她。

    「我的好女孩!」俊秀的臉龐抹開欣慰的微笑,「那就好,那就好……」說完這些話,頎長的身影倏地癱軟墜下。

    「豫祈?豫祈!」她幾乎抱不住他,整個人跟著喬豫祈一起跌坐在地上,直到手掌傳來異樣的濕熱,納悶的藺瑤抬手一看,胸口倏地冰涼——

    他中槍了!

    他剛剛突然撲過來抱住她,原來是為了幫她擋下子彈。

    藺瑤覺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再來回擰轉拉扯那樣的痛,她驚慌的看著鮮血不斷從他身體里冒出來,血色不斷自他臉上褪去……

    不,怎麼會這樣,老天爺怎麼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

    「祈哥怎麼了?藺瑤,你說話呀,祈哥他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流血?」跟著警察而來的汪雪妮被不斷涌出的鮮血嚇得當場嚎啕大哭。

    痛徹心扉的藺瑤動也不動,緊緊的摟著喬豫祈,懊悔萬分,口中不住地喃喃說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百年咒詛的事情,對不起,我不該貪戀你的愛,懦弱的不去面對現實……是我的自私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救護車抵達後,喬豫祈被抬上擔架緊急送醫。

    小杰則開著車子載著藺瑤和汪雪妮跟著來到醫院。

    喬豫祈已被送進手術室了。一行人坐在手術室外,或神情茫然,或義憤填膺,或擔心不安。

    藺瑤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管身上的傷,喃喃自語,「是我,是我害了他,是我身上的百年咒詛害了喬豫祈……」

    「藺瑤,你清醒一點,不要這樣嚇我啦!」汪雪妮緊緊的抱著她。她好怕,怕祈哥再也醒不過來,她也好怕藺瑤就這樣瘋了。

    藺瑤從沒像現在這樣恨自己,她不能原諒自己的自私。

    渙散的目光緩緩聚焦……不管結果如何,她心里都已經有了決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3

第十章

    推開窗戶的那一剎那,清晨的冷空氣迎面而來——

    記得剛開始她還會冷得吱吱叫,現在她已經能夠淡定面對早晚溫度的差異,從容呼吸深山里最是豐沛且帶點冷冽氣息的芬多精,最後再滿足的徐徐吐出氣息。

    神清氣爽啊!

    眺望了一會遠方的層巒迭嶂,藺瑤的目光再度被不遠處一棟簇新的小木屋吸引,黑漆漆的瞳眸閃爍著孩子般的好奇,趴在窗台前欣賞了起來。

    這棟小木屋堪稱是這兒的一個傳奇,前前後後總共只花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完成了,回想工人日夜趕工的那段日子,每每山風一吹,藺瑤就隱約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油漆新味。

    因為太喜歡這棟小木屋,前兩天藺瑤還特地跑到屋前,隔著新栽的籬笆樹叢看了又看,小木屋美輪美奐不說,還充滿了設計感,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想起了喬豫祈位于市郊的獨棟別墅,還有別墅後方的秘境……

    笑容倏地隱斂。

    怎、怎麼又想起那個名字了?

    藺瑤咬了咬下唇,心情一陣澀然……

    她閉了閉眼楮。不能再想了!絕對絕對不能再想了!藺瑤第N次在心里告訴自己,並且第N次強行壓下蠢蠢欲動的愛與思念,拚命甩頭,用力甩頭,只盼著能早一秒鐘把那無預警跳上腦海的三個字,徹底的甩出腦海。

    捻熄任何可能的思緒後,她將注意力重新擺回視線里的小木屋。

    「咦?小木屋外有車!」

    莫不是傳說中的「那個人」來了吧?

    藺瑤把身子探得更出去,瞪大眼楮,拚命的想穿透葉影交迭的微小縫隙,好把情況看得更清楚些。

    也難怪她這麼好奇,偌大的一整座山頭,滿山遍野的樹,房子卻是少的可憐,小木屋還沒動工之前,藺瑤住的地方和地主阿富嬸家就是山上綠林中遙遙相望的唯二建築物。

    不過小木屋落成了以後,房子雖然多了一棟,山上卻依然還是兩戶人家。

    因為阿富嬸已經把老家連同這一整座山,通通賣給了小木屋的屋主,不日就要搬去台北享福,和兒子一塊兒生活。

    藺瑤的房子當初就是跟阿富嬸承租的,原本她還很擔心,阿富嬸賣了地之後,自己只怕也要跟著另覓新去處,沒想到熱心的阿富嬸主動代她詢問交涉,最後新地主同意讓藺瑤繼續住在原本的地方,才讓她總算放心下來。

    對于新地主,說不好奇是騙人的,好歹也是她未來的新房東。

    听阿富嬸說,「那個人」身家不凡,來頭不小,是台北某大財閥的家族成員,因為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安靜休養,家人找遍整個台灣,最後才找到秀林村這樣的好山好水好地方。

    山上交通不便,生活多半仰賴自給自足,藺瑤昨晚揉了面團,經過一整晚的低溫發酵,拿來做饅頭最剛好。

    她喜歡黑糖口味,再撒上少許的碎核桃增加口感,也增加香氣。

    一個念頭涌上——不如待會送些自己做的黑糖核桃饅頭過去小木屋,拜訪一下新房東吧。

    打定主意後,藺瑤離開窗戶,回屋梳洗,藉由做饅頭,開始她平靜樸實的一天。

    辭掉工作來到這里之後,藺瑤都是這樣度過的,她靠雙手的忙碌來遺忘,她靠看天看山看樹的放空來沉澱。

    她除了每個周末會打電話回家向外婆和母親報平安外,幾乎不和其他人聯絡,當然也包括他——喬豫祈。

    做出這樣的決定,她知道是她自私了,可直到現在,每每想起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在她懷里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幕,心都會倏地揪緊、發疼,藺瑤別無他法,只能自私。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卷入咒詛的漩渦里,最後喪命吧?

    百年咒詛是她自己該承擔的宿命,與他無關,為了他好,她也只能狠下心來這麼做。

    她想,以他炙手可熱的程度,很快就會有比自己更好的女孩子守在他身邊。

    只是,盡管理智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心,卻酸澀得厲害……

    藺瑤幾次停下手邊的動作,使勁抹去眼角的濕潤,打起精神努力揉出一顆又一顆飽滿扎實的饅頭,最後齊齊擺到電飯鍋里蒸。

    饅頭出爐的剎那,小小的廚房里彌漫著黑糖甜甜的香氣,稍待冷卻後,藺瑤取來藤編的籃子,鋪上餐巾紙,撿了幾顆形狀特別飽滿漂亮的饅頭裝在里面,打算趁熱送去小木屋。

    「藺瑤,你真是太厲害了!」她小聲贊美自己。

    還沒走到門口,便听到一記尖叫聲揚起,小木屋的門陡然打開,一名外籍看護踉蹌地奪門而出。

    「發生什麼事了?」

    「老板生氣了!他不吃藥,發脾氣,丟東西,好可怕,我、我不要做了啦!」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藺瑤好言安慰了她幾句,不忘說明來意,可外籍看護說啥都不肯進去,要藺瑤自己拿進去。

    藺瑤別無他法,再者也有些擔心那位不吃藥的新房東,只好硬著頭皮,提起腳步往屋里走去。

    「不好意思,我叫藺瑤,就住在附近,我自己做了一些黑糖饅頭,味道還不錯,想說送些過來給您嘗嘗,感謝您願意繼續把房子租給我。」

    邊說邊往里面走,卻始終沒有人響應,就在她惴惴不安猶豫著是不是該離開時,細微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

    于是她鼓起勇氣繼續往聲音的方向前進,走著走著,整個人立刻被眼前如掛畫般的美景所吸引——

    那是一個特別漂亮且奢侈的空間,大片透明的玻璃帷幕,讓大自然的美景自然而然成為這屋里的一隅,地上鋪著靜音地毯,偌大的空間里沒有多余的陳設,僅僅放了一張躺椅,躺椅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藺瑤之所以會一口咬定躺椅上這個背對自己的身影是屬于男人,乃是因為他有著一雙比女人都還要大的修長指掌,只是極瘦極瘦,手背上青筋畢露,應證了阿富嬸的說法——他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很顯然他並不是一個好病人,要不也不會大白天的就喝起了酒。

    「房東先生……」

    「滾!桂來煩我。」低沉而沙啞的男嗓不耐煩地響起。

    藺瑤愣了一下,覺得這嗓音听來很是熟悉,好像是……好像是……

    甩甩頭,她不假思索的推翻這個可能。

    記憶中的喬豫祈自制又自信,他不可能讓自己過得這樣糜爛墮落,大白天就酒不離身。

    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兩度看著男人舉起扣在手中的酒瓶往嘴邊灌,這樣哪里是在休養,根本是不要命!

    虧他的家人還為了他大費周章找了這樣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

    藺瑤實在看不下去,腦門一陣發熱,放下手上的籃子,想也不想就沖上前去一把握住酒瓶。

    「放手!稈酒還給我!」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引發男人的暴怒。

    偏偏藺瑤這跆拳錦標賽的常勝軍、保鑣界的林志玲也不是好惹的,愣是死死的拽住不放。

    「你不能再喝了……」

    拉扯之際,藺瑤驀地伸手往人體的痛點擊去,男人吃疼松手,狼狽的跌坐回躺椅上,藺瑤尚且來不及為這小小的勝利歡呼,抬眸的瞬間,整個人就傻住了……

    她手一松,酒瓶陡然墜地,落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發出悶響。

    瞠瞪著雙眸,直直盯著眼前跌坐在躺椅上這滿臉胡髭、形銷骨立的男人,喉間像是被什麼異物梗住似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不,不可能,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暴瘦成這樣?記憶中俊秀的臉頰都凹陷了。

    眼眶熱得厲害,好像有什麼東西迅速的堆積,模糊了她的視線。

    「豫祈……」她的聲音哽咽的厲害。

    喬豫祈沒有理會她的叫喚,冷漠的彎下身去,拾起掉在地上的酒瓶,將殘存的酒液送往嘴邊——

    「不要喝了,豫祈!」

    「閃開!不用你管!」

    「不要,我拜托你,不要這樣……」藺瑤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聲。

    離開數月,藺瑤沒想到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重逢,而他,她忍痛割舍的他,竟從原本的意氣風發、英俊迷人,變成了這副模樣。

    「收起你廉價的眼淚,滾出我的地方,就像你當初離開的時候那樣!」

    「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告訴我,拜托你告訴我——」她又伸手去搶他的酒。

    這再度惹惱了喬豫祈,他狠狠的甩掉酒瓶,站起身,拽住嬌小的她往屋外拖去。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給我滾!」

    來到門口,他將藺瑤用力的往外一推,旋即砰的一聲關上小木屋的門,落鎖。

    「豫祈!開門,讓我進去!開門,豫祈……」

    即便藺瑤叫啞了嗓子,小木屋的門依然緊緊關閉。


    「藺瑤?!」

    接到電話的謝美麗很是意外,畢竟,藺瑤都消失好幾個月了。

    「Mary,喬豫祈發生了什麼事?那天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他不是應該要好好的活著嗎?他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那樣……」

    「你見到他了?」

    「嗯,見到了……」聲音忍不住又哽咽起來。

    「既然見到了,你怎麼不自己問他?」

    「他不肯說。他把我趕出來了。Mary,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手術不是很順利嗎?」

    謝美麗沒有回答藺瑤的問題,而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Mary,我拜托你快點告訴我好不好?」

    「手術確實很順利,只是……」

    「只是什麼?」她急切問道。

    「出院前,我安排豫祈做了一次詳細的健康檢查,結果醫師發現他身體里長了不好的東西,化驗的結果是惡性腫瘤。」

    「怎麼會……」藺瑤緊緊的捂住嘴巴,強忍住哭意,不敢相信這個晴天霹靂,「沒有馬上安排他接受治療嗎?」

    「怎麼可能沒有?可是他根本不配合!打從他醒來知道你離開後,他就消極的拒絕所有治療,完全放棄自己,我和韓吉能勸的都勸了。藺瑤,你是知道他的,他願意听的時候就听,不願听的時候,你就算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理睬你一句!我甚至連他的父母都搬出來了,也沒能讓他改變心意。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他是那麼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他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麼放任他拖延下去……」謝美麗語重心長的補了一句,「那就真的太遲了!」

    直到掛掉電話後的幾個小時里,藺瑤腦中滿滿都是謝美麗在電話里對她說過的話——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他是那麼在乎你,如果你能勸勸他,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如果可以就快點把人帶回來,要是再這麼放任他拖延下去……那就真的太遲了!」

    「藺瑤,現在只剩下你了……」

    「如果可以……要是再這麼……」

    所以,還是有機會的,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

    懶懶倚在窗邊的藺瑤倏地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小木屋——

    因為受不了喬豫祈的脾氣,外籍看護下午就離開了,小木屋里到現在連盞燈都沒開,一片黑鴉鴉的。

    怕他又把自己浸泡在酒精里,藺瑤下定決心,霍然起身,套上鞋走向屋外,宛若女戰士般往小木屋的方向移動。

    太陽下山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可藺瑤卻彷佛看到無窮的希望正在眼前閃爍著光芒。

    走到小木屋前,轉動門把,毫無意外的被鎖上了。

    藺瑤想了想,轉身又朝家里跑,在她為數不多的行李中一陣翻箱倒櫃,「找到了!」

    她滿意的笑了笑,拿著好不容易翻找到的物事,並抓起放在門口的手電筒,咚咚咚的跑回小木屋前。

    一直都在當保鑣,今天且讓她當回闖空門的不速之客吧!

    借著手電筒的光,她拿著工具對著小木屋的門鎖技巧性的翻攪轉動,因為鮮少使用,技術不太純熟,所以多花了些時間琢磨。

    細微的喀嚓聲響起,門開了……

    藺瑤堂而皇之的推門走了進去,毫無意外的,在白天發現喬豫祈的同一個地方,看見他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獨自飲酒。

    她摁下牆上的開關,屋里的燈光啪的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無比刺眼,讓喬豫祈深深的皺起了眉,「你怎麼進來的?你又來做什麼?」他惱怒質問。

    「喬豫祈,回去接受治療吧,你不應該這樣糟蹋自己。」

    他先是啞然失笑,接著斂起笑容,冷聲說︰「就算是糟蹋,也是糟蹋我自己,關你屁事?你給我滾的遠遠的,走了就不要再出現!」

    「我辦不到。因為我愛你!我離開不是為了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更不想看你去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你懂不懂?!」她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重捶他一拳,好教他清醒些。

    他別過頭,輕蔑一哂,再回過頭來,那雙黑洞般的眼楮就這樣死死的盯著藺瑤,嗓音低啞的問,「既然愛我,為什麼還要走?難道是因為藺家的百年咒詛?」

    「你、你怎麼知道咒詛?!」她明明從沒對他提起過。

    「雪妮告訴我的。她說你那天在醫院一直喃喃的說著百年咒詛這種話。」

    喬豫祈突然不能自抑的笑了起來,凹陷的臉頰配上他癲狂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笑什麼?」這樣的喬豫祈是她沒見過的,令她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喬豫祈眼神冰冷的、不屑的看著她,「我笑你要走怎麼也不編個象樣的理由。百年咒詛?!哈,誰信?」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藺瑤深呼吸,穩住情緒,「對,听起來很荒謬,但那確實是真的!」

    「喔,咒詛的內容是什麼?說出來讓我笑笑。」

    「藺家女子但凡超過三十歲而未婚配者,將無子無孫孤獨終老,若得婚配者也不用太高興,子嗣一出,白頭偕老無緣,喪夫守寡有分。」她咬咬牙,「或許這對你來說就是個可笑的迷信,對我來說卻像是夢魘!我不是沒有懷疑過真假,可這樣的咒詛卻在我的家人身上驗證,我的曾外婆、外婆乃至于我的媽媽,她們全都沒有擺脫這個咒詛,大家都說我們藺家就是一屋子的寡婦剩女!」

    她努力深呼吸,好控制住情緒,「我一直不敢喜歡人,因為怕害了人,可是老天爺偏偏讓我遇到你——」她緊緊的握起拳頭,「我鴕鳥的不想去面對百年咒詛,我自私的對你只字不提,我貪心的想,也許,我真的可以擺脫,可是……可是……」

    她又想起他倒在她懷里的那一幕,像惡夢一樣,緊緊的霸佔住她的記憶。「我不能讓我的自私害了你,我不想看到我愛的人因為我而死去!」

    她肩膀微微顫抖著,「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接受治療?」

    她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楮浸潤在淚海里……

    喬豫祈輕輕別開臉,假裝無動無衷,假裝心沒有因此而發疼,「我們結婚吧。」

    她呆若木雞。

    「我想你應該已經從謝美麗哪里知道我的情況了,反正橫豎就是個將死之人,你跟我結婚吧,幸運一點,還可以讓你為我生個孩子。只要你答應馬上跟我結婚,我什麼都听你的。」

    「包括要你接受治療?」

    喬豫祈點點頭,默許了這個承諾。

    謝美麗說了,只要接受治療,一切或許還來得及,但是咒詛讓她猶豫了。

    藺瑤陷入天人交戰……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一定要趕快讓他回去接受治療,否則即便沒有咒詛,喬豫祈這樣糟蹋自己的健康,只怕也會命不久矣。

    她把心一橫,「好。」

    她嫁,只要能夠把他帶回台北接受治療,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通通都答應。剩下的,只能以後再說了。

    「幫我刮胡子,我不想明天去辦結婚登記的時候太狼狽。」

    「好。」藺瑤抹去眼淚,起身張羅。

    他在椅子上坐好,她拿著他的電動刮胡刀蹲跪在他身前,慢慢滑過他的臉龐,逐一剃去幾乎把好好一張俊秀臉龐給遮掩的胡髭,還她一個清爽的喬豫祈。

    剃去了胡髭,用微溫的毛巾擦拭過他的臉龐,他的臉比她想象的更加消瘦,他的身體、他的手……全都瘦了一大圈。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她好想哭。

    「因為被某人拋棄了。」

    「我……你傻瓜啦你……」她憐愛又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龐。

    「吻我,我想要你吻我。」

    藺瑤沒有異議,顧不得自己滿臉淚水,捧住他的臉,迫不及待的親吻他。

    睽違數月後重逢的吻分外濃烈,像是累積無數的渴望,最後都在這一個吻里傾泄而出。

    糾纏,緊緊的糾纏,唇瓣難分難舍的吸吮著對方……

    「我覺得我等不到明天登記之後了,我現在就想要你。」他低啞吐露yu/望。

    「抱我。」她軟軟的說。

    于是清瘦的他一把橫抱起她,大步走向主臥室,接下來他們將有一整夜的時間好好訴說這些日子的想念。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昨天 00:13

尾聲

    完成結婚登記後,領著新身份證離開戶政事務所,坐上加長型禮車,喬豫祈的手依然緊緊的握住藺瑤。

    事實上,直到現在她仍不清楚這禮車是怎麼回事,早上醒來,她還在適應自己已經屬于某個男人的事實,喬豫祈已經拎來了一套黑西裝和一襲典雅的刺繡白洋裝。

    「換衣服,車子在外面等著了。」他跩跩的說。

    「車子?!」

    「嗯,車子,要載我們回台北辦理結婚登記的車子,所以,動作得快一點。」

    「喔。」

    因為他說動作得快一點,她傻傻的下床,傻傻的去梳洗,傻傻的換上衣服,然後傻傻的上車……

    直到車子疾馳在高速公路上,她才隱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偏頭望向身旁的喬豫祈,剛想要開口發問,只見他調整了坐姿,闔眼假寐。

    「你想睡了?」

    「累。」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擔憂問道。

    他張開眼楮深深的望著她,「劇烈運動持續到早上,鐵打的身體也要撐不住呀小姐。」

    藺瑤雙頰瞬間暴紅,她趕緊瞟了前方的駕駛一眼——

    「放心,他听不到我們說話。」

    她收回目光,責怪的瞪他一眼,「我就說不要了,明明是你一直……一直……」她說不下去了,覺得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望著她紅得都快滴出血來的臉蛋,喬豫祈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藺瑤羞赧的無地自容,因為跟某人賭氣,直到抵達台北前,她索性不跟某人說話。

    現在再度搭上禮車,藺瑤終于按捺不住地問,「這一切都是誰安排的?」

    他們重逢得那麼突然,就連結婚的決定也是,沒道理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安排好了吧?應該有個什麼幕後高手才對。

    「餓了吧,喬太太,我們回家吃飯吧。」喬豫祈完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藺瑤也沒多想,以為就是回市郊的別墅,沒想到隨著禮車一路往前,藺瑤越來越覺得車窗外的街景好熟悉,似乎是往她家里的方向去。

    最後,禮車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樣,停在自家門口。

    「這是怎麼回事?」

    「回來陪外婆跟岳母吃頓飯啊!」他一副理所當然。

    見他熟門熟路的牽著自己進屋,又看到外婆和媽媽一點也不陌生的招呼喬豫祈,藺瑤再也忍不住的大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快點告訴我!」

    「這丫頭都結婚了還這麼風風火火的。豫祈啊,以後你可要多多包容我們家的瑤丫頭。」外婆笑著說。

    「沒問題,外婆,我一定會的。」

    「媽……這、這是演哪出啊?」

    「先坐下來再說。快快快。就等你們兩個開飯呢。」藺母笑咪咪的說。

    一行人魚貫走向餐桌後,藺瑤愕然發現,家里不只有外婆和媽媽,謝美麗、韓吉,還有張怡慧都來了。「你們怎麼都在這里?」

    「當然是來喝你的喜酒啊!你喔,跑那麼遠,還不接我電話,我快傷心死了啦。」張怡慧抱怨。

    「怡慧……」她有點抱歉的看著好友。

    「好了,都先坐吧,坐下來再慢慢說。」謝美麗幫忙招呼大家入座。

    「瑤丫頭,外婆跟你媽媽今天要向你澄清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關于我們藺家的百年咒詛,其實是假的。」藺母開口。

    「什麼?!」藺瑤大叫,「可是可是……」

    「外婆知道你一定很納悶,我們家明明就像咒詛說得那樣,一屋子的寡母,百年咒詛怎麼還假的了?」

    藺瑤雖沒說話,可她的表情卻是默認了。

    「其實這跟咒詛沒有關系,你的曾外婆一輩子婚姻幸福美滿,但因為你出生的晚,盼到你來的時候,曾外公已經先一步離開人世。外婆也不像你以為的喪夫守寡,我因為遇人不淑,婚姻不幸福,你曾外公看不得我受罪,硬是出面讓外婆和你無緣的外公辦了離婚。所以你媽媽原不姓藺,是你的曾外公為了表示孫女不是潑出去的水,和你外公協商,把你媽媽改從母姓。」

    「媽媽原本姓劉,小學之後才改姓藺。至于你的爸爸,他一直都還健康的活著,我們當年是自由戀愛,可是你爸爸的家里已經給他定了婚事,他堅持要退婚,但那女孩也深愛著他,她沒了你爸爸活不了,可我沒了你爸爸還有你啊,所以,我們後來就沒有結婚了。」

    「那為什麼會有百年咒詛的說法?」

    「還記得你的幼兒園同學王凱強嗎?」

    藺瑤想了想,點點頭,因為小時候常被他捉弄,很難忘記。

    「有一天你哭哭啼啼的回來說同學都笑你沒有爸爸,還一直對著我問為什麼,媽媽知道是那個喜歡你又愛欺負你的王凱強找你麻煩,偏偏我又很難跟你解釋我和你爸的情況,我想幫你嚇嚇王凱強,所以就跟你編了百年咒詛的事情,間接恐嚇一下王凱強,要是喜歡我女兒就要有必死的決心,誰知道……」藺母兩手一攤,一切盡在不言中。

    「媽,幼兒園的小孩你跟他講必死的決心?」藺瑤簡直要瘋了。

    「中華民國法律又沒規定不行。」

    藺瑤無言了。

    「其實你見過你爸爸的,就在你小學畢業那天。」

    藺瑤努力回憶起十多年前那個夏天的畢業典禮,忽地,她瞪大眼楮——

    「該不會是陪我吃冰淇淋的那個叔叔吧?」

    「嗯,就是他。」

    「那他為什麼之後都沒有再來看過我。」

    「我不讓他看。畢竟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希望他兩邊擺蕩,對我跟他太太都不公平,所以就只好委屈你啦,女兒。」

    「還好啦,也不委屈。」藺瑤揮揮手,表示不在意。畢竟,她老媽打小可沒少疼過她。

    「不過,媽媽真是對不起你,隨口胡謅的話竟讓你深信不疑,害你差點就要把自己的幸福給往外推了!也還好豫祈對你夠專一夠堅定,不只幫你擋子彈,就連莫名其妙被你拋棄了,還肯巴巴的找上門來,及時化解了這個百年咒詛的大烏龍,不然媽媽就成了破壞你幸福的禍首了。」藺母說著說著紅了眼眶。

    「阿姨,別這麼說,這叫好事多磨,你看,他們還是結婚啦!」張怡慧安撫著藺母。

    「媽,你就別自責了。」喬豫祈很紳士的遞上手帕給岳母大人。

    「對啊對啊,今天是開心的日子,阿姨可不能哭喔。」謝美麗也跳出來炒熱氣氛。

    「好好好,不哭不哭,要開心。對了,豫祈,你是怎麼說服我女兒嫁給你的?」

    「呃……」

    喬豫祈、謝美麗、韓吉三人面面相覷。

    「怎麼不說話啦?」

    謝美麗陪著笑臉,小聲的靠在藺母耳邊說話。

    「什麼,你騙她你要死了?!我的天啊,豫祈,你要死啦,怎麼可艾薩克這種謊?」

    「媽,這是權宜之計……」喬豫祈跟著陪笑臉。

    「所以,什麼惡性腫瘤的……是騙我的?」藺瑤看著喬豫祈又看向謝美麗。

    「劇本他編的喔,不關我的事。他說你心軟,就吃裝可憐這一套。」

    「可是他、他明明瘦了一大圈……」

    「喔,祈哥每次趕稿的時候都這樣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習慣就好,給他一個禮拜的時間,馬上就可以帥回來了。」韓吉愉快地補充。

    「謝謝你呴,臭韓吉。」罵完韓吉,不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婆大人。

    「不是真的病了就好,不是就好,你……以後不許這樣嚇我了啦。」藺瑤喜極而泣,又忍不住恭怨。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我老婆雖然拳頭硬,卻是個軟心腸的。乖,不哭不哭,以後再不嚇你了,我發誓。」他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

    「親下去!親下去!親下去——」韓吉吶喊。

    藺瑤根本來不及閃躲,喬豫祈就當著長輩的面狠狠送她一個法式熱吻。

    成為夫妻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克難的擠在藺瑤房間的單人床上。

    「等我爸媽這周末回來,大家一起吃頓飯吧。」

    「你覺你爸媽會喜歡我嗎?」

    「這你就要當面問他們嘍,不過,我媽有看過你的照片。」

    「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我偷拍的。」

    「什麼?!」昨天晚上……那、那不就是他們做完那件事情之後?「喬豫祈,你瘋啦?!」

    「我是在保障你的權利欸,讓我媽知道你已經被我吃干抹淨後,她鐵定百分之百站在你那邊。沒辦法,在我家,兒子天生不受寵。」

    「真是敗給你了……」木已成舟,哀嚎也沒用。

    「對了,我們這陣子得先住在小木屋那里了,原本的別墅正在整修。」

    「喔。」

    「我弟說那座山就當作是他送給大嫂你的結婚禮物。」

    「什麼?」小叔的禮物會不會太霸氣了點?

    「不用跟他客氣,總裁都很有錢的。」

    總裁?!「你們家該不會是什麼財閥家族吧?」

    「對啊,你是財閥家族的長媳,以後請多指教。」

    「我要瘋了我要瘋了我要瘋了……喬豫祈,你真的騙很大欸!」

    「也還好啦,就是幫自己騙一個老婆而已。」他毫無愧色。

    藺瑤已經懶得理他了,這兩天她的心髒遭遇太多刺激,需要好好休息。

    「老婆,今晚不做點什麼嗎?」

    喬大**不管場地局促,開始毛手毛腳。

    藺瑤拿被子蒙住頭,沒听到沒听到假裝沒听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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