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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臥龍生]天鶴譜(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07:06     標題: [臥龍生]天鶴譜(全書完)

【天鶴譜】~作者:臥龍生

序幕
第一回 垂死老人
第二回 嘉定風雲
第三回 五鬼夜襲
第四回 浴血退敵
第五回 秘傳絕學
第六回 一劍奏功
第七回 晴天霹靂
第八回 拜師練劍
第九回 金頂神尼
第十回 初試啼聲
第十一回 人事全非
第十二回 魔刀授首
第十三回 權宜之計
第十四回 初鬥女魔
第十五回 神秘約會
第十六回 東海嬌娃
第十七回 俠骨柔情
第十八回 躍馬中原
第十九回 劍震丐幫
第十九回 劍震丐幫
第二十回 少林驚變
第二十一回 天魔女徒
第二十二回 情海興波
第二十三回 智取神珠
第二十四回 怪事叢叢
第二十五回 鬼王現身
第二十六回 神劍施威
第二十七回 神劍奇襲
第二十八回 任重道遠
第二十九回 巧妙安排
第三十回 意外驚喜
第三十一回 乍聞噩耗
第三十二回 奇峰突起
第三十三章 近鄉情怯
第三十四回 三絕五妖
第三十五回 元兇授首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1-15 09:22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08:55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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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明月之夜,峨嵋山金頂峰上,端坐著一個白髯過腹,長眉入鬢,一襲青衫的老人。
  金頂峰僻處萬峰深處、峰腰積雪不化,結成了千年冰帶,一般人根本無法越渡一片冰帶,是以人跡罕至。
  絕峰之頂,冷風凜冽,但那老人只穿著一襲青衫,盤膝坐在一塊大岩石上。
  月華如水,照著絕峰四周,千年積結的冰岩,閃閃生光。
  突然間,那青衫老人掙動了一下身子。響起一陣急促的喘咳聲,夾雜在盈耳松濤之中。
  只見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壓制下強烈喘咳之聲。
  他似是極盡能力,使自己保持著漠然的安靜。
  夜風如刀,吹飄起他身上的單薄的青衫,獵獵作響。
  他收縮了一下雙臂,雙手輕輕地互搓了一陣。
  也許年邁了,果然是有些畏冷,但他極力忍受、支撐著。
  他不時抬起頭,看著移向中天的明月,似是在盼望著什麼。
  突然間,金頂峰下,傳上來一聲長嘯,劃破夜半的沉寂。
  青衫念人,右手輕拂一下飄在前胸的白髯,移動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更端正一些,口中卻自言自語的說道:“來了,來了,希望他們都能守約,全數到齊。”
  這本是他心中之言,但因盼望得焦急,卻不自覺他說出口來。
  只是那聲音很輕微,有如一縷輕煙,在夜風中化去。
  嘯聲甫落,緊接著又響起一陣婉轉的簫聲。
  那蕭聲聽來不大,但卻是一線沖天,似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送上絕峰。
  青衫老人精神一振,道:“好!又一個如約趕到。”
  語聲未落,又響起一陣金聲玉振般的大笑,傳到了絕峰。
  青衫老人點點頭,臉上泛現起一股淒涼的微笑。
  但聞那大笑聲依然頓住,餘音裊裊,散入天際。
  這笑聲來得如驚雷迅電,突然而止,但消失得卻是快速無比,似是一個人正在大笑之時,突然遇上了什麼驚奇大變,頓然而住。
  青衫老人心中暗暗地忖道:“還有兩個,就到齊了。”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三聲咚咚咚的皮鼓聲,傳了上來。
  鼓聲停了之後,一切又歸沉寂。
  青衫老人側耳闊聽,長久之後,仍不聞有其他聲音傳上峰來,心中暗暗急道:“怎麼少了一位呢?”
  心中焦急,促起病情發作,又是一陣急促的喘咳之聲。
  他急急吸一口氣,把喘咳壓了下去,拉一下被風吹起的衣角,雙手平放在膝前,運足目力,向前看去。
  月光下,只見那中年積結的冰岩峰邊,同時出現了四條人影。
  青衫老人暗自吸了一口氣,壓入丹田,緩緩閉上了雙目。
  顯然,他想使自己盡量地鎮靜,鎮靜得無睹那四條聯袂而來的人影。
  四條人影,各不相讓,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向那青衫人盤坐的巨岩之上沖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人一齊奔到那大岩石之下。
  他們相互望了一眼,目光又轉到那青衫老人的身上。
  月光下,只見青衫老人法相莊重,隱隱間有一副悲天憐人的氣度。
  四個人八道冷電一般的目光,一和青衫老人的法相接觸,立時收回了那狂傲不可一世的氣焰,齊齊抱拳作禮。
  青衫老人睜開雙目,打量了四人一眼,緩緩道:“咱位又十年沒見面了,四位仍然和昔年一般的健壯呢。”
  口中說話,目光卻慢慢轉動,由左至右,打量了四人一眼。
  只見那最左一人,年約五旬,頭戴方中,黑絲垂胸,白麵濃眉,有如一個落拓江湖的文士。
  第二個是中年美婦,右手提著一把玉簫,月光下,只見她鳳眉帶煞,杏眼閃爍,嘴角上翹,一副令人莫可預測的倨傲之氣。
  第三人五短身材,大頭環目,一張嘴特別闊大,幾乎占了他半個面孔。
  第四人身材細高。一襲黑衫,左手提著一張直徑盈尺的皮鼓,右手握著一個金黃色的鼓錘。
  四人齊齊欠身應道:“我等來向陳大俠請安。”
  青衫老人淡淡一笑道:“四位想不到老夫竟然又活了十年。”
  那左首文士道:“陳大俠功參造化,再活一百年也不為怪。”
  青衫老人緩緩地舉起右手,一拂長髯,笑道:“老朽如若真能再活一百年,四位只怕等不及老朽死去了。”
  只聽那中年美婦柔聲細語的接道:“陳大夾武功絕倫,已是金剛不壞之骨,咱們雖然是年少幾歲,只怕也要死在你的前面。”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好啊!但願你不幸言中。”
  那五短身材,大頭環目嘴巴特別闊大之人,說道:“兄弟一向是心直口快,有幾句話說出來,希望你陳大俠不要生氣。”
  青衫老人點點頭,神色嚴肅他說道:“好!你說吧!”
  大嘴矮子道:“兄弟聽說,你老患得一種怪病,已纏綿病榻數年之久,不知是真是假?”
  青衫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患病一事,你是聽何人所言?”
  大嘴矮子接道:“牆無百日不透風,你陳大俠生病的事,雖然極盡小心保密,但仍然被區區探得……”言畢,縱塊大笑起來。
  青衫老人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你是想老人一病不起嗎?”
  大嘴矮子急急說道:“陳大俠言重了,區區心中實無惡意,祝你老壽比南山,萬年長青。”
  青衫老人冷哼了一聲,目光轉到那一身黑衫、身材細高的大漢身上,問道:“十年以來,你又殺了好多人?”
  黑衣人欠身應道:“你陳大俠不死,在下怎敢妄開殺戒。”
  青衫老人道:“我死了之後呢?”
  黑夜人淡淡一笑,道:“那就很難說了……”
  青衫老人臉色一整,接道:“這麼看起來,老夫在外之前,應該先殺了你。”
  黑衣人駭然退後一步,道:“陳大俠既是不要在下殺人、以後不殺就是,你老別生氣,氣壞身子在下可是罪該萬死。”
  青衫老人抬頭望望當空皓月,暗暗地歎息一聲道:“咱們這次約會,似是少了一個人,是嗎?”
  四人齊齊應聲道:“是的。”
  青衫老人目光轉動、掃掠了四人一眼,道:“天魔女為何不來?”
  四人面面相視,答不上活。
  青衫老人眉頭一皺,投注在那中年美婦的臉上道:“你和她相處得最好,當知她為何不來?”
  中年美婦道:“她說,她說你……你……”
  她似乎是心有所畏,你了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衫老人道:“天魔女罵了老夫,那也是與你無幹,你盡管直說就是。”
  中年美婦道:“那天魔女說,你病入膏肓,必死無疑,不用來此赴約了。”
  言罷,雙目凝神,盯注在那青衣老人的身上,神情一片驚俱,生恐那青玄老人突然出手,取去了自己的性命。
  只見青衫老者談淡一笑,道:“出了她意料之外……”目光掃掠了四人一眼,道:“四位何以和那天魔女看法不同呢?”
  只聽那頭戴方中的中年文士應道:“人人智慧不同,斷事有異,自然是結果就不同了。”
  青衫老者淡然沒道:“你兼通醫道,看老夫病勢如何呢?”
  中年文士道:“陳大俠,不能以常情論斷。”
  青衫老者道:“為什麼?”
  中年文士道:“據在下得到的消息,陳大俠的病情甚重,如是其他人得此惡疾,只怕難以活過一年,但你陳大俠內功精純,已到爐火純青之境,也許能克服嚴疾。”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說得好,無怪人稱你惡孔明和毒大夫。”
  中年文士道:“好說,好說,那是江湖上朋友們抬舉在下。”
  青衫老者長眉一揚,似想發作,但他又強自忍了下去。
  惡孔明微微一笑,大有得意之狀。
  青衫老人冷漠一笑道:“你再仔細瞧瞧老夫。”
  惡孔明道:“如若陳大俠能夠信得過在下,讓在下把一把你陳大俠的脈穴,在下或許可作一武斷之言。”
  青衣老人緩緩伸出左手,道:“好!給你瞧瞧吧!”
  言罷,閉上雙目。
  突然間,絕峰之上,充滿了一片緊張,另外三人,六道眼神,一齊投注在那惡孔明臉上。
  明月之下,只見那惡孔明頂門上熱氣蒸騰,一顆顆汗珠兒,流了下來。
  那中年美婦舉手理一下山風吹起的散發,緩緩他說道:“如是陳大俠病勢沉重,需要什麼藥物咱們都應該盡力為他採集。”
  惡孔明回顧了那中年美婦一眼,冷冷說道:“陳大俠倒需一種藥物,只怕你柳媚娘不肯拿出來。”
  柳媚娘揚了揚手中玉簫嫣然一笑,道:“什麼藥物啊?但我力能所及,無不盡力去找。”
  惡孔明道:“不用找了,那藥物就在你身上帶著。”
  柳媚娘微微一怔,道:“你說什麼?”惡孔明冷冷說道:“太白冰潭中那尾千年金鯉膽,不是已經在你手上了嗎?陳大俠病勢雖重,只要你奉上那金鯉膽,立時可使陳大俠沉痾盡除……”
  只聽那大嘴人和黑衣人同時噫了一聲,四道目光一起轉注在柳媚娘的臉上,道:“當真嗎?”
  柳媚娘道:“聽他胡說!”
  惡孔明道:“那金鯉膽為你所取,我怎是胡說!”
  那大嘴人冷笑一聲,道:“果真如此,咱們要向姑娘討上一杯羹了。”
  柳媚娘道:“惡孔明奸詐百出,專會挑撥別人相博,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兩位怎能信他之言呢”
  那黑衣人緩緩說道:“此事太過重大,咱們寧可被他騙了,也得相信。”
  柳媚娘冷笑一聲,道:“咱們今宵來此,是探望陳大俠而來的,兩位如是看我柳媚娘不順眼,不妨約期相會,找個地方好好地打上一架。”
  大嘴人仰天大笑,道:“約期相會,好使你柳姑娘從從容容地藏好那金鯉膽,天下如此遼闊,那金鯉膽又是極為微小之物,如是被你藏起,咱們可就難以尋找了。”
  那黑衣人冷冷地說道:“從此時起,咱們跟定了你柳媚娘。”
  柳媚娘微微一笑,道:“好啊!如若兩位有興追隨小妹,小妹是歡迎至極……”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此時此刻,小妹的事,似是沒有陳大俠的病勢重要。”
  那黑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錯咱們應法先看看陳大俠的病情。”
  惡孔明抖動右指,緩緩的搭在那青衫老人的脈穴之上。柳媚娘、大嘴人,和黑衣的大漢,六道眼光,一齊投注過來,眼光中滿是期望之色,希望惡孔明能夠借把脈的機會,一舉間,能扣住那青衫老人的穴脈。
  但那惡孔明,只有三個指頭,搭在那青衫老人的脈穴之上,垂首閉目,似是當真集中全部精神查看那青衫老人的病勢,根本不瞧三人一眼。
  柳媚娘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望了那大嘴人和黑衣人一眼,輕輕籲了一口氣。
  六目交投,三個人同時泛起了一臉失望神情。
  顯然,三人對那惡孔明不肯借機扣拿青衫老人脈穴一事,大感失望。
  絕峰上鴉雀無聲,連那呼嘯山風,也突然靜止下來,靜得可聞花針落地之聲。
  足足過了有一些熱茶工夫之久,那惡孔明緩緩移開了按在青衫老人在腕脈門上的右手,欠身向後退了兩步,才睜開雙目,滿臉驚愕之色,望望那青衫老人。
  那青衫老人緩緩收回放在巨岩上的左腕,淡淡一笑,道:“毒大夫,老夫的病情如何?”
  惡孔明搖搖頭,道:“陳大俠已完全康復了。”
  這一句話,字字如鐵錘擊岩一般,使三人無比震駭。
  青衫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沒有瞧錯嗎?老夫的病勢很沉重啊!”
  毒大夫搖搖頭,道:“沒有瞧錯,在下自信醫道還不致差到把有病瞧成無病。”
  大嘴人一咧嘴,露出了奇大的森森白牙,道:“兄弟不會看病,但看那陳大俠的神情,也不似無病之人啊!”
  毒大夫怒道:“陳大俠脈息均勻,氣血暢通,哪里有什麼病了,你如不信,自己上去試試!”
  大嘴人重重咳了一聲,道:“自然,在下極願陳大俠長命萬年。”
  青衫老人冷笑一聲,接道:“童子奇,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嗎?”
  童子奇打了一個冷顫,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道:“兄弟是字字出自肺腑。”
  青衫老人臉色一整,目光轉注到柳媚娘的臉上,道:“你過來。”
  柳媚娘嬌艷的粉臉上,登時泛起一片慘白,放下玉簫,垂著雙手,慢步行了過去,道:“陳大俠有何吩咐?”
  青衫老人冷肅地道:“這十年來,你做了些什麼?”
  柳媚娘柔隊說道:“賤妾這十年來,一直潔身自修,未作過一件有背約言的事……”
  青衫老人冷冷地說道:“胡說!”
  柳媚娘倒退了兩步,結結巴巴他說道:“我只殺了一個人,還是那人對我心懷不軌,調戲於我,才激起我的殺機。”
  青衫老人道:“都是實話嗎?”
  柳媚娘道:“字字真實。”
  青衫老人舉手一揮,道:“你退下去。”
  柳媚娘應了一聲,緩步退回原位。
  青衫老人仰臉塑狂天上明月,道:“天不如你們所願,老夫竟然從病魔中解脫出來,看來,還有幾年好活了。”
  四個人齊齊聖首應道:“陳大俠行仁為善,天下仰,多活幾年,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不論你們表面上、神態間如何的虔誠,但我知道你們說的都是違心之言。”
  語聲一頓,接道:“不論你們內心中想些什麼?但你們都還記著十年前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連那相信我必然死去的天魔女,也沒有明目張膽地作惡太多。”
  青衫老人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雖然,這十年來,你們沒有完全地聽從誓言,但大致上都還能自束自愛,對幾個偏激、固執、桀驁不馴,又身懷絕世武功的人,能夠這樣,那已是很難得了。”
  柳媚娘突然眨動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輕輕歎息一聲,柔聲道:“陳大俠,賤妾想請教你一件事,不知可否見告?”
  青衫老人道:“好,你說吧!”
  柳媚娘道:“你這番大病之後,不知對武功是否有些影響?”
  青衫老人道:“我如說沒有影響,只怕你們也不會相信。”
  柳媚娘道:“這十年中,我為了守誓言,十分苦惱。”
  青衫老人道:“你為什麼不去作幾件有益人間的善功呢?”
  柳媚娘嫣然一笑,道:“賤妾性惡嘛!”語聲一頓,接道:“記得十年前賤妾和你動手相搏,敗在第九十招之上,是嗎?”
  青衫老人道:“怎麼樣?”
  柳媚娘道:“我常想,如若我們五人合手對付你,那就很難預料鹿死誰手了!”
  青衫老人道:“但眼下,你們只有四個人?”
  柳媚娘道:“但你陳大俠大病之後,武功也打了折扣,如是我們五個人可以勝你,此時,我們四個人也就夠了。”
  青衫老人道:“你們可是想試試嗎?”
  柳媚娘搖搖頭,道:“賤妾沒有這個膽子,而且他們也不肯和我合作。”
  惡孔明緩緩道:“因此,我們只有耐心地等待一途。”
  青衫老人道:“等老夫死去?”
  大嘴人一咧嘴巴,乾咳了二聲道:“除此之外,很難想出別的良策。”
  青衫老人神情凝重,道:“你們會有等到的一天,可惜的是老夫現在還沒有死。”
  柳媚娘幽幽地道:“唉!不知還要等待好久?”
  青衫老人道:“也許很快,也許你們還要等上三五年。”
  那黑衣人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如是三五年後,你一定死,咱們自然要耐心的等待,但你如那時不死,咱們就豈不是又白等五年了。”
  青衫老人緩緩他說道:“諸位如能想個辦法,使老夫早些死去,豈不是你們少去這些束縛?”
  柳媚娘歎息一聲道:“想我們是想,只是很難找出個妥善的法子。”
  青衫老人仰望著當空明月,冷漠他說道:“老夫死之前,也將有一番安排——”
  惡孔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打斷了青衫老人未說完之言。
  青衫老人冷呼一聲,道:“你笑什麼?”
  惡孔明不敢再笑,陡然收住大笑之聲,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來,希望你大俠不要生氣。”
  青衫老人道:“好!你說吧!”
  惡孔明道:“陳大俠所謂的身後安排,無非是找一個天生奇才,繼承你的衣缽,日後對付我們,是不是?”
  青衫老人道:“不錯。”
  嚴孔明笑道:“十年前,我亦想到此事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青衫老人道:“為什麼?”
  嚴孔明道:“說出來,希望你陳老不要生氣。”
  青衫老人冷笑一聲道:“你盡管說吧!”
  惡孔明道:“你陳大俠有此用心,只怕已非一日,但在下等亦早思念及此,除非你陳大俠能夠再活二十年,使你那千選萬挑的弟子,能及時繼承你的全部武功,縱然如此,我們也早有了對付他的辦法!何兄二十年中,不論何等才慧之人,也無法和你陳大俠有相同的成就啊!現在嘛,只怕是更來不及……”
  青衫老人接道:“如若老夫能再活二十年呢?”
  惡孔明沉吟了一陣,道:“我瞧是有些不可能,就算你功參天地,能夠再活二十年,但你也無法能夠保得這消息不傳揚出來,再明白一點說,我們對你陳大俠的一舉一動,早已十分留心,你如果收一個徒弟,決無法瞞得過我們……”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們五人,幾番敗在你陳大俠的手中,對你陳大俠,固然十分畏懼,但你幾次不肯取我們的性命,這畏懼之中,實也有著一番深摯的敬意,我們五人雖然一向各行其是,從來不肯合作,但有一件事,卻已取得協議。”
  青衫老人道:“對付老夫,是嗎?”
  惡孔明道:“如若我們能夠取得協議對付你陳大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青衫老人道:“那是什麼協議?”
  惡孔明道:“協議決不允許再有第二個陳大俠出現江湖,你陳大俠活上一天,我們就蟄伏一天,不作武林霸業之圖,但要安排在你死亡之後,還有對付我們之人,那就不成了。”
  柳媚娘接道:“那時,我們將不擇手段,對付你的衣缽弟子。”
  大嘴人一咧嘴巴,接道:“我們先行擄去他的父母、兄妹,以作人質。”
  那黑衣人接道:“我們將五人合作,四個人對付陳大俠,一人全力博殺你那弟子。”
  青衫老人神色肅然,緩緩掃掠了四人一眼,只見四人八雙眼,也一齊望著自己。
  果然在這一方面,四人下了很大的決心,決不肯輕易讓步。
  但他此時,別說和這四個武功絕頂的魔頭動手,就是和一般江湖之士動手相博,也是絲毫無勝的把握。當下故作平靜地一笑,道:“你們又想和我賭一下是嗎?”
  惡孔明道:“如若這是賭,卻是一次無限的賭注,包括了機詐、群毆,一切卑下、惡毒的手段。”
  柳媚娘道:“你陳大俠是仁義君子,總不會為了收一個傳授衣缽的弟子,使他鍋連九族,所有的親人,都將身遭屠戮。”
  大嘴人童子奇道:“你陳人俠已壓制了我們數十年,我們決不能容忍另一個似你這般人物,出現於江湖之上。”
  那瘦長的黑衣人接道:“如是情勢迫人,咱們只有寧為玉碎了。”
  那青衫老人仰天打個哈哈,道:“可惜呀,可惜。”
  惡孔明怔了一怔,道:“可惜什麼?”
  青衫老人道:“你們既然有和我勢不兩立的決心,為什麼不肯五人聯手,和我決一死戰呢?那天魔女今宵未來,你們實力減弱不少,雖有此心,但怕也沒有這份膽量,豈不是大為可惜的事嗎?”
  惡孔明道:“縱然那天魔女今夜也如約而來,只怕也不敢和你動手。”
  青衫老人淡淡一笑,道:“為什麼?”
  柳媚娘道:“因為我們五個人縱然能和你打個秋色平分,但也無法制你於死地,再說我們五個人也不能常走在一起啊!”
  童子奇道:“十年前,我們五人也曾談過你陳大俠,研商結果,還是不宜聯手硬拚。”
  青衫老人道:“為什麼?”
  童子奇道:“我們五人算計你陳大俠的功力,如是我們硬拚死鬥,在我們一方,至少要有兩個人死亡,也許三個人,才有殺死你陳大俠的機會……”
  青衫老人道:“就算如此,你們也有兩個或三個人活,何樂不為?”
  童子奇道:“問題就是誰要死,如果我們五人,都不願先死,這個仗,就無法打下去了。”
  青衫老人道:“你們應該試試,五人聯手,勝我的機會很大。”
  那黑衣人道:“我們已經算計三天三夜,結果是敗多勝少,一個不好,說不定五個人都死在你陳大俠的手中。”
  青衫老人大笑道:“你們算得很奇怪呀,結論各有不同。”
  黑衣人道:“結論只有一個,只不過那童子奇說不清楚罷了。”
  童子奇怒道:“你要搶著介面,怎怪我說不清楚呢?”
  青衫老人笑道:“慢慢說,你們如是先打起來,老夫就坐收漁人之利了。”
  柳媚媳冷笑一聲,道:“誰說都是一樣,用不著爭執了。”
  那黑衣人搶先道:“道理很簡單,如是我們各出全力,我你硬拼,你陳大俠在搏殺我們兩人之後,亦必將身受重傷……”
  青衫老人道:“可惜,你們竟然是全無此等勇氣一試,”
  黑衣人道:“問題就出在我們五人各懷鬼胎,誰也不願在出手時,全力飛擊,縱然是五人聯手而為,也都將各自暗留實力,准備自保,而你陣大俠,一個人力鬥五人,必將是全力出擊,頻下煞手,如若事情如此,那結局就不在我們預計之中了。”
  青衣老人故作輕松地微微一笑,道:“那該是什麼樣局面?”
  黑有人道:“我們各保實力,你陳大俠全力出手,一正一負之下,我們說不定都將死作在你的手中了。”
  青衫老人道:“所以你們一直不敢出手,是嗎?”
  柳媚娘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有一件事,賤妾是不當出口,但我有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青衫老人道:“這番相聚,希望暢所欲言,你心中有什麼,盡管說出口就是。”
  柳媚娘道:“有你陳大俠在世,我們才保存了一個和平相存的局面,如著你陳大俠真的不幸而逝,江湖上立時大亂,就是我們五人,就將有一番火拼,誰能生存,那就很難說了。”
  嚴孔明接道:“最毒婦人心,古有明訓,你柳媚娘和那天魔女,處心積慮、想算計我們三人……”
  柳媚娘怒道:“你這人最可惡了,到處挑拔離間,挑起別人火拼,自己好收漁人之利,總有一天,我要和你打個生死出來。”
  惡孔明哈哈一笑,道:“區區是隨時奉陪。”
  柳媚娘冷笑一聲,道:“如是陳大俠肯作見證,咱們就在這金頂峰上動手,分個勝負出來。”
  惡孔明道:“只要你柳媚娘能夠說動陳大俠答應,區區願讓你先機。”
  童子奇和那黑衣人,冷漠地站在一側,雖未出言挑戰,但也未出言相勸。
  青衫老人舉手一揮,道:“你們不用吵了。”
  其實,惡孔明和柳媚娘,亦不願真的動手起來,只是雙方都把話說得太重,一時無法下臺而已。
  那青衫老人一開口,正好借機下臺。
  兩人互望了一眼,都不再講話。
  青衫老人抬頭堡瞭望天上的明月道:“這次,咱們相聚,主要是老夫有幾句肺腑之言,告訴你們。”
  四人齊齊道:“陳大俠有何吩咐,我等洗耳恭聽。”
  青衫老人道:“包括天魔女在內,你們都是江湖上極難一見的不世之才,如能夠合力為善,那將是天下蒼生蒙福,但如放手為惡,亦將是無數的生靈塗炭。”
  四人面面相視,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衫老人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使老夫想不明白的是,善惡之分,亦不過一念之間,為什麼你們可以為惡殺人,不可以行仁自善呢?”
  惡孔明道:“在下也想過此事,因名利枷鎖,使人無法掙脫。”
  青衫老人道:“既然知其原因,為何又不肯改過呢?”
  童子奇道:“江湖上早已把我們視為壞人,就算我們想做好事,別人還是不肯相信。”
  青衫老人道:“大丈夫行事為人,只求心之所安,也就是說,大可不必斤斤計較別人的看法。”
  那黑衣人道:“武林中誰不知,我們是被陳大俠武功震服,立下的約言,不許隨心所欲,這一點……”
  青衫老人接道:“十年來我也曾聞心自問,我勸你們行仁,自己卻用了霸道手段,厭服你們立下約言,因此,心中甚是不安,這番和你們重聚,我已改變了主意,希望和你們好好談談。”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暢所欲言,把你們心中的積念,傾吐而出……”
  惡孔叫接道:“是了,這次陳大俠想說服我們。”
  青衫老人道:“老夫確然有此用心。”
  柳媚娘道:“我看此事希望不大,陳大俠縱然能舌翻金蓮,只怕也難使頑石點頭。”
  童子奇一咧大嘴巴,皮笑肉不笑他說道:“咱們聽聽也好。”
  青衫老人默察幾人神請,只覺得幾人對自己雖然曲意奉承,但神色卻流露著一種野性難馴服之氣,不禁暗暗歎息一聲,說道:“看諸位神情,老夫是很難說服你們了。”
  那黑衣人道:“今日之會,那天魔女未肯如約而來,就算你陳大俠能夠把我們四人說服,只怕也是無用,因為答應陳大俠,那是給天魔女造成機會了。”
  惡孔明道:“那天魔女不比你陳大俠度量,她如一旦羽翼豐滿,必將先殺了我們四人而後快。”
  童子奇道:“如是不幸千古,我們又被你說服,退出江湖,整個武林,成了天魔女的天下,十年後,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柳媚娘道:“在我們五人中,以那天魔女年事最輕,但也以她的野心最大,唉!如是你陳大俠早能把她殺了,也許,江湖上就不會再有風波了。”
  青衫老人道:“我應該把你們全都殺掉。”
  惡孔明淡淡一笑,道:“江湖上目下所以能夠保持著暫時的平靜,大半是你陳大俠的威名所敵,但也有一半是我等之功。”
  青衫老人道:“這話怎麼說?”
  惡孔明道:“因為我們五人惡名大著,黑白兩道,全不理會,誰也不願揚名立萬,怕的是樹大招風引起我們五人的殺機,找上門去,影響所及,江湖上各門各派,都不敢太過擴充自己的實力。”
  青衫老人怒遏:“強詞狡辯,冥頑不靈。”
  惡孔明不再多言,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青衫老人冷肅地技道:“既然四位都不願被老夫說服,老夫也不願多費無謂的口舌了,不過老夫要說明一件事?”
  四人齊聲說道:“我等洗耳恭聽。”
  青衫老人道:“這十年來你們都還能信守約言,老夫不便言而無信,但自今宵之後,老夫對你們不再寄改過向善之望,哪一個膽大破戒,先行為惡,哪一個就先為老夫劍下之鬼,老夫言出必踐,屆時決不寬容,你們可以去了。”
  四個人似是未料到那青衫老人,突然間變臉相向,不禁一呆。
  柳媚娘究然一欠身,道:“陳大俠?”
  青衫老人一揮手,道:“老夫不想再和你們多費唇舌,四位可以去了……”
  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我已經把話說明,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了。”
  四人面面相視,無一人敢接言。
  青衫老人只道:“你們不走,站在這裏等什麼?”
  四個人果然不敢再多停留,急急轉身而去。
  但見四條人影,去如流星,片刻之間,已然消失不見。
  青衫老人目睹四人遠去之後,才緩緩站起身子急急的地喘息了一陣,正待離去,突聞身後轉過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道:“陳大俠。”
  青衫老人轉頭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全身白衣,長發垂肩的女人。不禁心頭一震,道:“天魔女?”
  天魔女冷笑一聲道:“不錯,你瞞得過他們瞞不過我。”一面說一面舉步直行包來。
  青衫老人冷笑一聲道:“站住!”
  天魔女嫣然一笑,道:“別說他們四人聯手了,就是一人,在十招之內,也可以取你之命。”
  青衫老人神情肅然,冷冷地說道:“你們五人之中以你最陰險惡毒,老夫今宵如能把你殺死於此,那是死也瞑目了。”
  天魔女淡淡一笑道:“只怕你早已無此能耐了。”
  她口中雖然說的輕松,但卻停下腳步,不敢向前進行。
  青衫老人緩步由巨岩之上,行了下去,逼近了天魔女,道:“也許老夫真的已無能勝你,你何不出手試一試呢?”
  天魔女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道:“慢著!”
  青衫老人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天魔女道:“我確知你已無能和我動手,但我仍不願和你一拚。”
  青衫老人仰天打個哈哈,道:“為什麼?”
  天魔女冷冷地說道:“我先登上這金頂峰,對你的一言一動,都聽十分清楚,而且瞭若指掌,但我能瞧得出來,那惡孔明替你把脈,豈有瞧不出之理,一則為你威名所震,你又強行運氣,調勻了脈搏,使他心中沒有把握,不敢輕易論斷。”
  青衫老人道:“還有嗎?”
  天魔女道:“二則他為人陰險,就算探出了你確有病,但他卻故作不知,使柳媚娘、童子奇等,都認為你病情不重,不敢輕捋虎須。”
  青衫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想不出這對那惡孔明有何用處?”
  天魔女微微一笑道:“用處太大了……”
  舉手理了一下被山鳳吹亂的長發,接道:“如是我料斷不錯,他必將去而複返,然後潛伏在暗中觀察,待他決定你決無還擊之能,必然重登峰上。”
  青衫老人暗暗震駭道:“這丫頭年事最輕,但奸詐、陰沉,無不超人一等,日後在江湖上為禍最烈的,只怕也是她了。”
  心中轉念,口中卻冷哼一聲道:“你是說,他想來博殺老夫嗎?”
  天魔女嫣然一笑,道:“他不會殺你,但他將施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你,使你說出武功。”
  青衫老人暗道:這丫頭的料事之能,實是佩服。口中卻怒聲喝道:“不用拖延時間了,這和咱們搏鬥動手,有何相干?”
  天魔女道:“自然有關,他如要暗中探視,卻不會讓我殺你,你如不支,他及時出手助你,合你們兩人之力,我自然難是敵手,豈不是殺你不成,弄巧成拙?”
  青衫老人道:“老夫不信你能傷得了我……”突然欺身而起。
  天魔女一退兩丈,笑道:“陳大俠不要逞強,你的馬步,已經站不穩了。”
  青衫老人駭然止步,心中又氣又急,不禁一陣急喘。
  天魔女冷漠一笑,接道:“不要緊張,我不會殺你,你手下留情,饒過我三次不死,此刻,我應該還報一次。”
  青衫老人怒聲接道:“老夫不信。”
  天魔女舉起白嫩的玉掌,連連搖頭,道:“不信也不要緊,事實上不殺你,還有更重要的理由,我要你活著,使他們不敢妄動,給我一個從容部署的機會。”
  青衫老人怒道:“老夫如若病勢能好,第一個殺你天魔女。”
  天魔女道:“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青衫老人道:“老夫可以把此訊告訴那柳媚娘、惡孔明,使你心願落空。”
  天魔女道:“他們四個人,難再碰到一起。”
  青衫老人道:“他們說你心機最深,看來果然不錯。”
  天魔女道:“過獎,過獎……”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絹包,投到青衫老人的身前,嫣然一笑接道:“陳大哥啊……”
  青衫老人只聲喝道:“住口!老夫是何等人,豈肯和你說笑。”
  天魔女舉手理理長發,笑道:“你此時的功力已難再撐下去,發脾氣對身體影響很大,不要小妹這般稱呼,以後我不叫你就是。”
  青衫老人心中激怒難耐,但又自知此刻,實非天魔女之敵,只好強自忍下了,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
  天魔女格格一笑,道:“陳大俠,如是我料斷不錯,你重病之身,又在這金頂峰上凍了這樣長久時間,只怕連下峰的氣力也沒有,小妹那絹袋之中放有牛肉粉幹,和兩粒助長你氣力的藥,你如須要,不妨服用,這也算小妹報答你昔年數次手下留情之恩,陳大俠多多珍重,小妹去了。”
  轉身向峰下奔去。
  將近絕峰邊緣之時,緩步走了回來。
  青衫老人冷冷說道:“你回來作什麼?”
  天魔女低聲說道:“也許那惡孔明已隱身在暗中瞧著咱們。”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這絹袋之中的藥決然無毒,你可以放心食用,我不是要救你性命而是為了我必需讓你活下去,何況,此情此景之下,你也不甘心死去是嗎?”
  青衫老人冷冷道:“老夫的生死,自有老夫決定,用不著你來費心。”
  大廈女道:“好!咱們就此別過,希望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言罷,陡然翻身,一躍而起,投下絕峰。
  只一眨眼之間,天魔女行蹤已杏。
  青衫老人望著天魔女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卻是暗自駭然,道:“看來這女魔頭的功力似乎已超越了惡孔明、柳媚娘等四人之上,自己如若死去,武林中紛爭起來,天下蒼生苦矣!”想到感傷之處,不禁胞然一歎。
  突然間,一聲獅吼傳來,劃破了深山的靜寂,也驚醒了青衫老人傷感的心情,使他重回到現實情景中來。
  他舉手拉一下青衫衣領,打了一個哆嗦,因病而衰退的體力,已使他無法忍受這山頂上的奇寒。
  天魔女說的不錯,他的氣力,已無法支撐下山之行,緩緩伸出手去,拾起那天魔女投於地上的絹袋。
  打開絹袋,只見袋中除了很多的牛肉粉幹之外,還有一個玉瓶,瓶中放有兩粒白色的丹丸。
  一陣饑餓之感,襲了上來,伸手取過牛肉粉幹,吃了幾塊,就峰頂積冰中,取下一塊,放入口中,步履蹣跚的向前行去。
  這一陣時光的強行裝作,又耗去他不少的氣力,重病之體,已使他無能忍受這絕峰之頂的奇寒。
  他行到山峰一角,准備早些離開,他心中明白,自己只要多停留一陣,很可能就此倒斃於絕峰之上。
  突然間腳下一滑,一跤摔在地上。
  原來,他心有所思,一腳踏在一片積冰之上,站立不穩,跌了下來。
  這一跤,雖然未使他肌膚受到多大傷害,但在心靈上,卻有如被刺了數劍。
  他掙紮坐起來,望著天上明月,口中喃喃自語道:“完了。”
  長歎一聲,拾起跌摔在地上的絹袋,打開瓶塞,倒出了一粒白色的丹丸,吞入口中。
  他必須借重天魔女的丹丸,使自己從絕望中振奮起來,下此絕峰。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5 01:30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09:47

第一回 垂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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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晚霞絢爛,由峨嵋到嘉定的官道上,正奔著四匹快馬。
  第一匹健馬,是一位四十開外的男子,方中青衫,長髯垂胸,馬鞍掛著一把長劍。
  第二匹快馬上,是一位中年婦人,眉目清秀,儀態萬千。
  第三匹馬上,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一身疾服,劍眉朗目,十分俊美,背上插著長劍。
  第四匹快馬上,也是一位童子,身著藍衫,十分清瘦,一臉書生氣。
  這時四人正行在一座小廟前面。
  突然間,由那小廟中傳出一聲深長歎息,一個青衣老人,踉蹌而出,一跤摔在大道上。
  前面兩匹快馬已然越過小廟,第三匹快馬,疾馳而至,向那青衫老人身上撞去。
  馬上疾服童子,突然一勒韁繩,向前疾沖的快馬,忽地前蹄上揚,打了一個轉身,閃向一側。
  第四匹馬上的藍衣童子,卻及時收住韁繩,翻身下馬,放開手中韁繩,奔到那青衣老人身側,扶起那青衣老人,道:“老伯伯怎麼了?”
  那青衣老人轉眼望瞭望那藍衣童子一眼,說道:“老朽病了。”
  那藍衣童子伸手在那老人額頭上按了一下,只覺得他額上十分燙手,不禁一皺眉頭,道:“老伯伯你病勢不輕呀!”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唉!老漢死不足借,可憐天下……”
  到此處,神志陡然一清,住口不言。
  這當兒,那青衣中年人,以及那婦人和病服少年,全都圍了過來。
  藍衣童子道:“老伯伯,可有什麼心願丟不下嗎?”
  青衣老人失去神采的雙目,緩緩轉動,掃掠了那青衫人和中年婦人一眼道:“是的,老朽丟不下救世心願……”
  那青衫大漢一下馬,伸手在老人頭上按了一把,說道:“閣下燒的很高,難怪是語言不清了。”
  那中年婦人突然介面道:“大哥啊,他這年紀、重病在身,如不能及時施救,只怕是難保不測,既然叫咱們碰上了,怎能袖手不管?”
  那青衫中年人凝目尋思了片刻,道:“他的病很重,咱們又有急事……”
  那中年婦人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夫君又糊醫理,理當濟世救人才是。”
  那青衫中年人沉吟了片刻,接道:“好吧!我試試看。”
  中年婦人喜道:“好極了……”
  側目思索片刻道:“我默算咱們赴會之期,還有三日可以耽擱,到時,咱們辛苦一些,快步一些就是,再說,就算咱們去晚了,為救人延誤時間,他們也會原諒的。”
  青衫中年人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瞞賢妻說,這人病情太重,我實在沒有把握能夠把他醫好。”
  中年婦人道:“咳!只要咱們盡到了全部的心力,治不好他的病勢,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青衫中年人抱起那老者,道:“此刻,咱們得找一座有藥舖的市鎮,我先替他開兩付退燒的藥試試吧。”
  中年婦人低頭看去,只見那老者雙目緊閉,似是已到難再支持之境,不禁一皺眉頭,道:“現在很危險嗎?”
  青衫中年人道:“奄奄一息,隨時可以氣絕而逝。”
  中年婦人道:“夫君煉成的八寶金丹,可否給他服用一粒呢?”
  青衫中年人皺眉頭,道:“我十年採集的靈藥,只成十粒八寶金丹……”
  婦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你那八寶金丹,作何用途?”
  青衫中年人道:“用來保命延身。”
  中年婦人道:“這位老人也是一條命啊!他為什麼不能用這金丹呢?”
  青衫中年人道:“唉!這金丹十分珍貴……”
  中年婦人不便再言,緩步行到那老人身前,黯然說道:“你本來可以不死的……”
  青衫中年人突然放下那青衣老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紅色的丹丸,說道:“給他服下去吧!”
  那中年婦人接過紅色丹丸驚喜地說道:“大哥啊!你捨得這粒金丹嗎?”
  青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不捨得也不成啊!我不能讓你因此事心中不快樂。”
  中年婦人雖已是三十幾許人,但臉上仍是一片天真、純潔的神情,緩緩說道:“夫君待我真好。”
  青衫中年人道:“我說過,這一生好好待你,決不讓你有不快樂的事情。”
  中年婦人蹲下身子,伸出雪白的玉手,捏那老人牙關。
  就在此時,青衣老人突然睜開雙目,望著那中年夫人,微微頷首,自動張開了嘴巴。
  那中年婦人把丹丸投入了青衣老人的口中,道:“老伯伯,這一粒八寶金丹,乃我丈夫採集的各種奇藥煉成,功能固元保命,你服用了之後,可以安心養息,待到前面市鎮之上,再替你開藥療疾。”
  青衣老人夫去神采的目光,緩緩地轉到那青衫人的身上,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青衫中年人大約對那粒人字金丹,心中仍有餘疼,冷冷說道:“不用謝我,如非我那夫人,在下實是捨不得讓你服用一粒。”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緩緩閉上雙目。
  那中年婦人突然歎息一聲,道:“大哥啊!你既然救了他,又何必傷他呢?”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煉這八定金丹,早已安排好了用處,如今少了一粒,只好另想別的辦法彌補了。”
  那中年婦人道:“唉!大哥不要生氣,我不知你早已安排了用途。”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既讓他服用下了一粒八寶金丹丸,無論如何,我也要設法把他的病療好……”
  說著抱起那青衣老人,跳上馬背,向前奔去。
  天到掌燈時分,行到一處小鎮。
  青衫中年人找了一處客棧,把那青衣老人安排在一個廂房之中。
  那八寶金丹果然有著驚人的神效,自從老人服下之後,神智竟然保持著完全的清醒,但形勢卻又迫他閉著雙目,裝作暈迷未醒之狀。
  那青衫中年人先替青衣老人把過脈搏之後,不禁一皺眉頭,但卻未發言,匆匆起身而去。
  那中年婦人堅持以八寶金丹,救那老人之命,已瞧出丈夫心中的不樂,再也不敢多口。直待丈夫去後,她才望著那藍衣童子說道:“你留這裏照顧這位老伯伯。”
  那藍衣童子應道:“伯母放心,小侄自會當心。”
  那中年夫人歎息一聲,轉身而去。
  就在那中年婦人去後,青衣老人突然睜開了雙目。
  藍衣童子喜道:“老伯伯,你醒了?”
  那青衣老人在那藍衣童子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清醒了。”
  藍衣童子道:“我去告訴伯母。”
  青衣老人急急說道:“小兄弟,不要去。”
  藍衣童子停下腳步道:“為什麼?”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我們先談談如何。”
  藍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
  青衣老人道:“我想問你幾件事不知你可否告訴我?”
  藍衣童子道:“那要看你問什麼了?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沒有法子回答你了。”
  青衣老人道:“自然是你知曉的事情。”
  藍衣童子道:“那你問吧!”
  青衣老人緩緩說道:“你那位伯父,可是中州三俠中方二俠方天成嗎?”
  藍衣童子道:“是啊!你認識他?”
  青衣老人道:“我不認識,但方二俠,大名鼎鼎,在下只不過聽人說過他的形貌罷了。”
  藍衣童子道:“原來如此。”
  青衣老人道:“那位美麗的中年婦人想必是方二俠的夫人?”
  藍衣童子道:“是啊!正是我的伯母。”
  青衣老人道:“久聞她的善名,今日一見果是不錯。”
  藍衣童子道:“我那位方伯母,為人最是善良了,一隻鳥兒受了傷,她心中也是不忍。”
  青衣老人歎道:“她的仁善之名,武林皆聞,名氣實不在方二俠之下……”語聲一頓道:“那位穿勁裝的童子可是方二俠的公子?”
  藍衣童子道:“是的,也是我的兄弟。”
  青衣老人道:“你是老大?”
  藍衣童子黯然說道:“我們雖是兄弟,但卻非一母同胞,我是寄居在伯父家中。”
  青衫老人道:“你今年幾歲了?”
  藍衣童子道:“十五歲,我那兄弟也是十五歲,不過我大他三個月。”
  藍衣老人點點頭道:“令尊呢?”
  藍衣童子道:“家父過世很久了。”
  青衣老人道:“他是方二俠的親兄弟嗎?”
  藍衣童子道:“是的,家父小伯父五歲,他們是一母同胞。”
  青衣老人道:“令堂呢?”
  藍衣童子道:“家母哀傷過甚,不願再在塵世之上,本要以身相殉,但又怕我孤苦無依,因此五年前,把我送給伯父收養,自己削發為尼,超然塵外。”
  青衣老人道:“令尊正值壯年有力之時,怎麼會突然而逝去?”
  藍衣童子道:“這個,晚輩就不清楚了,我也問過伯母,伯母說她不太了然。”
  青衣老人點點頭,道:“你學過武功沒有?”
  藍衣童子道:“學過,不過我喜歡讀書,所以武功方面,學的很少。”
  青衣老人道:“你是不喜歡學武功嗎?”
  藍衣童子臉上掠過一抹淒涼的微笑,道:“伯伯說我天生骨質很弱,練武也難登峰造極,因此,他不主張我學武功,卻替我買了很多書籍,要我閱讀,而且還替我請了兩個通儒,教導於我。”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這也很難怪……”
  藍衣童子極為聰明,聽後怔了一怔道:“老伯伯,說的什麼意思?”
  青衣老人輕輕咳了兩聲接道:“孩子,你讀的是什麼書?”
  藍衣童子道:“我讀的很博雜,星蔔、醫道,無所不包。”
  青衣老人道:“這麼說來,你那伯父也無意使你步入仁途了?”
  藍衣童子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青衣老人道:“孩子,你覺得老夫的人如何?”
  藍衣童子道:“你好像知曉很多的事情。”
  青衫老人道:“你既然覺得老夫不錯,可願聽從老夫的話嗎?”
  藍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我很想聽你的話。”
  青衣老人道:“那很好,我先問你一件事,你要確實回答我。”
  藍衣童子道:“什麼事啊?”
  青衣老人道:“你是否很想學武功?”
  藍衣童子圓睜著一雙眼睛,望著那青衣老人,良久之後,才緩緩他說道:“還是不學算了。”
  青衣老人在他神情愕然之間,突然發覺那藍衣童子目光中,隱隱間含蘊著一股肅煞之氣,不禁心頭怦然一動,道:“為什麼呢?”
  藍衣童子道:“如若我學習武功,那就永遠也無法追上我的兄弟,不如棄武從文,各謀成就。”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外貌柔和內心卻是強得很。”
  藍衣童子淒然一笑,欲言又止。
  青衣老人歎息一聲接道:“孩子,如若有一個人,能把你造就成當今武林中第一高人,你願不願意學武呢?”
  藍衣童子道:“那我自然願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青衣老人笑道:“老夫有一位好友,被當今稱為第一高人,日後,老夫介紹你去見他,他定會收你為徒,不過,我要先傳你基本吐納之術,不知你願不願學?”
  藍衣童子臉上呈現出一份喜悅之情,但卻又迅快消失,說道:“你為什麼不找我兄弟呢?他比我強得多,不論體能、資質都是上好的練武人。”
  青衣老人笑道:“那是他們的看法,老夫的看不則不同了。”
  青衣童子道:“為什麼你和別人的看法不同呢?”
  青衣老人道:“因為老夫看的是靈慧稟賦和氣度,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出來了,他們只能看骨骼,體質。”
  藍衣童子笑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說了半天,我還未請教你老人家貴姓。”
  青衣老人沉吟了一陣,道:“老夫姓陳,你叫我東耳老人就是。”
  藍衣童子道:“東耳老人?”
  東耳老人道:“不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你不能把老夫的姓名,告訴你的伯父伯母。”
  藍衣童子道:“為什麼呢?”
  東耳老人道:“因為老夫落難於此,不願使姓氏為人所知。”
  藍衣童子道:“如若他們問到你的姓名時,你又如何答復呢?”
  東耳老人道:“那你就說我姓東吧!”長長歎一口氣,道:“孩子,可否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藍衣童子道:“自然可以了,我叫方雪宜,學名方瑜。”
  東耳老人道:“誰給你起的名子?”
  方雪宜道:“我母親起的,我父親叫方天宜,母親閨諱雪蓮,媽媽給我起的這個名字,也許含有紀念家父之意。”
  東耳老人道:“原來如此。”
  談話之間,突聞得步履聲傳了過來。
  東耳老人急閉雙目,裝作暈迷之態。
  只聽木門呀然,方天成推門而人。
  方雪宜欠身說道:“見過伯父。”
  方天成手中提著藥物,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和他談談。”
  方雪宜應了一聲,退出門外。
  方天成舉手輕輕地在東耳老人胸前拍了一掌,道:“你該清醒了。”
  東耳老人睜開雙目,道:“多謝救命之恩。”
  方天成道:“你的脈象很亂,使人瞧不出病從何而來,我已經替你抓了幾付藥來,但我仍希望你能清醒,也好問明你的病,再決定用哪一付藥。”
  東耳老人道:“老朽之病因年邁之故,只怕很難醫好。”
  方天成接道:“你好像很輕淡自己的生死。”
  東耳老人道:“螻蟻且生,何況在下是人呢。”
  方天成道:“那你就仔細地告訴我病從何來?”
  東耳老人沉吟了片刻,道:“起因好像是受了風寒侵襲。”
  方天成道:“夠了……”就三包藥中取出一包,接道:“這包藥中,附有藥單,你自己照方再吃兩付,就可以好了,我還有事,不能留此為你把脈了。”
  東耳老人道:“唉!你留老朽在此,只怕老朽也無法活下去。”
  方天成道:“為什麼?”
  東耳老人道:“老朽已入風燭殘年之境,既無可歸之家,又無銀兩,病情隨時可發,豈不是難以活得下去嗎?”
  方天成道:“好吧!我助你十兩銀子,足夠你買處房子,苦度殘年了。”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這辦法也不妥。”
  方天成一皺眉,不耐煩地說道:“你要如何才成?”
  東耳老人道:“老朽雖然常病,但不病時身體還很健壯,如若老夫能夠追隨左右,執鞭隨蹬……”
  方天成搖搖頭,接道:“不行,在下奔走江湖,席不暇暖,有時連夜趕路數日不眠,豈是你這等老弱的體能,能夠勝任。”
  東耳老人道:“閣下奔走江湖,難道夫人和令郎,也要在江湖之上奔走嗎,老朽留在府上,作一老工,混口飯吃,難道閣下就不肯答應嗎?……”
  語聲一頓,接道:“何況,老朽讀了不少詩書,工餘之暇,也好為令郎講些詩文。”
  方天成心中一動,道:“原來你還是一位飽學的通儒。”
  東耳老人道:“不敢。”
  方天成道:“閣下讀的是什麼書?”
  東耳老人道:“老朽旁務雜學,五經四書之外,遍及星蔔醫道,佛門經文,亦會涉獵。”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你也通達醫理了?”
  東耳老人道:“略懂一二。”
  方天成道:“很好,待在下和夫人商量一下,再答復老前輩。”
  就在方天成去後不久,那藍衣童子重又行了回來,奔到東耳老人身前,道:“東老伯怕,你可是要走了?”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那伯母答應,我就可以留在這裏不走了。”
  藍衣童子道:“好,那我就去告訴怕母去。”
  東耳老人道:“不用了,你那伯母乃天下至善至仁的人,豈有不允?倒是有一件重要事,我非得詳細他說明不可。”
  藍衣童子道:“什麼事?”
  東耳老人道:“你學武的事不能洩露出去。”
  藍衣童子道:“連我那伯母也不能講嗎?”
  東耳老人道:“最好別講,因為此事如若被你怕父知道,說不定他要取老朽之命,至低限度,他要把我逐離此地,自然你的武功也學不成了。”
  藍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如是你那武功不如我伯父,那我就不用學了。”
  東耳老人道:“自然是比他高明……”語聲頓一頓,道:“俗言道,只有狀元學生,而無狀元老師……”
  目光瞪在那藍衣童子的臉上,瞧了良久,才道:“孩子你必須信任我,才能夠學得第一流的武功啊!”
  藍衣童子又似明白又似不懂地點點頭,道:“好吧,我信任你就是。”東耳老人道:“好!你就先出去吧!你怕父是否留我在此,只怕就要決定了。”
  藍衣童子微微一笑,依言退了出去。
  果然,片刻之後,方天成帶著夫人,一齊到此。
  方天成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我已和夫人談過,她很希望你留在此……”
  東耳老人目光轉到方夫人的身上,道:“夫人救命之恩,老漢還未報答,今又蒙收留老漢,隆情厚誼,高薄雲天,但得老漢力能所盡,必將竭盡綿薄,報隆情于萬一。”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丈夫在江湖頗有俠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平常的事,何況,老伯伯如許年紀,就算沒有生病,我們也該照顧一二,老伯伯已經是大病在身的人了,這一點,我們自是應該效勞才是。”
  東耳老人道:“夫人言重了。”
  方夫人道:“你現在病情如何了?”
  東耳老人道:“大見好轉。”
  方夫人道:“我們很想帶著你同行,但你的病情還未完全康復,說不得,只好留你在此了……”
  東耳老人微微一怔,道:“留我在此?”
  方夫人道:“是的,等我們回程之時,再來此地接你……”
  東耳老人道:“老漢鬥膽問夫人一句話。”
  方夫人道:“什麼話?”
  東耳老人道:“兩位可是赴他人之約嗎?”
  方天成道:“不錯,老丈何以知曉?”
  東耳老人道:“在下默察情勢所得。”
  方天成突然一皺雙眉,低聲對夫人說道:“咱們去吧……”牽著方夫人急急而去。
  片刻之後,那藍衣少年又單獨奔人東耳老人的房中,低聲說道:“你怎麼得罪了我怕父?”
  東耳老人微微一怔笑道:“不得罪也不成啊……”語聲一頓,道:“孩子,你可曾聽說伯父說我什麼?”
  藍衣童子搖搖頭,道:“我聽到他說伯母……”
  東耳老人怔了一征,道:“他如何說那方夫人?”
  藍衣童子微微一笑,道:“我那伯父素來對我伯母敬重,縱然有什麼事,也不會對她厲言聲色,不過……”
  東耳老人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如若方夫人應老朽受了那方大俠的責罵,那就非老朽心願了。”
  語聲一頌,接道:“不過,你那伯父母,已決定把老朽留在長安,你必得想個法子,也留在此地才成……”
  藍衣童子道:“現在你不用留這裏了,我那伯父說伯母,也就是為了此事。”
  “我那位仁慈的伯母,覺著把你留在此地很危險,萬一你病勢發作了,無人照顧,豈不是等於沒有救你,因此,主張帶你同去。”
  東耳老人道:“你伯父可是不同意嗎?”
  藍衣童子道:“伯父為此事責怪伯母管事太多,但仍然答應伯母的請求。”
  東耳老人沉吟了一陣道:“其實只要你能留下,咱們不去還好些。”
  藍衣童子道:“怎麼?你可是不願去。”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咱們和你怕父伯母走在一起,老朽豈不是無法傳你武功了嗎?”
  藍衣童子道:“這麼說來,我是非得學你的武功不可了?”
  東耳老人道:“你可是不願意嗎?”
  藍衣童子道:“我已經答應你了,豈可反悔,如是在途中無法傳我,等我們回到故居之後,你再傳我不遲。”
  東耳老人道:“那不成,我既要傳你武功,自然是越快越好。”
  語聲一頓,接道:“你可知曉咱們要幾時動身?”
  藍衣童子道:“似乎是明日一早動身?”
  東耳老人道:“好!你今夜三更之後,到我房中,但要隱秘行動,不要讓你伯父知道。”
  藍衣童子道:“好吧,我今夜三更過來。”言罷,退了出去。
  夜晚三更,那藍衣童子果然如約而來。
  東耳老人開始教他靜坐吐納之法。
  藍衣童子人極聰明,東耳老人所授的吐納術,乃是一種上乘內功初步奠基工夫,呼吸之間,內腹動作十分複雜,但那籃衣童子竟在五更之前,全部學會。
  東耳老人眼看那藍衣童子,在兩個更次時間中,學會了上乘的內功奠基之法,心中大力高興,當下就說:“孩子,記住,從今日開始,每天必需要抽出一個時辰時間,打坐運功,我如能隨你同行,自會設法指導你,如是萬一不能同行,你更要刻苦用功,不論你在何處,何地,我都會找到你,不過此事要千萬隱秘,不要讓別人知道,包括你的伯母伯父,和你兄弟。”
  藍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我心中有一點不解之謎,不知當不當問?”
  東耳老人道:“可以問,你說吧!”
  藍衣童子道:“你傳我武功是好事還是壞事?”
  東耳老人道:“自然不是壞事。”
  藍衣童子道:“既然是好事,為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呢?”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因為,你學的是天下第一等的武功,不論何人,尤其學武的人,都不想你比他們強,是嗎?”
  藍衣童子點點頭道:“嗯!不錯。”
  東耳老人道:“聽我的話回房睡覺去吧!”
  藍衣童子心中仍有著很多疑問,但他未敢多問,回房而去。
  天亮之後,方天成果然改變了主意,要東耳老人相隨而行。
  東耳老人除了和藍衣童子單獨相見之時,說上幾句話外,平常一直是沈默不言。
  幾人曉行夜宿,這日到了嘉定。
  嘉定緊臨岷江大渡河口,商賈絡繹,市面繁榮。
  方天成帶著幾人到了一座客棧中,要了一座跨院,對那勁裝童子說道:“今日你們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午時為父會合你們大伯父和三叔之後,如無要事就帶你們到嘉定玩上一口。”
  那勁裝童子道:“爹爹和大伯父在何處見面?”
  方天成道:“城外淩雲山?”
  勁裝童子道:“爹爹不帶我同去嗎?”
  方天成道:“為父和你大伯有事商談,你和母親,哥哥守在店中不用去了。”
  勁裝童子道:“爹爹幾時回來?”
  方天成道:“日落之前。”
  那勁裝漢子目光突然轉到東耳老人臉上,道:“老東啊!你到過嘉定沒有?”
  東耳老人道:“老漢天涯流浪,到過此地。”
  方天成目光轉到那勁裝童子身上,道:“珞兒,好好守在店裏,不許亂跑。”
  方珞點點頭,方天成起身自去。
  方天成去後,方珞目光又轉到東耳老人身上,道:“你對嘉定很熟悉,帶我去玩玩好嗎?”
  東耳老人道:“並非是老漢不肯,只因未得老爺夫人首肯,老漢如何敢擅自作主。”
  藍衣童子輕輕歎息一聲,道:“珞弟,東耳老伯說的也是,他下敢自作主張,何不等伯父、伯母回來之後,稟明再去?”
  方珞一皺眉頭道:“為什麼要等爹娘回來呢?”
  藍衣童子道:“此刻,東老伯不敢作主,如若你一定逼他同去,那豈不是為難他嗎?”
  方珞道:“唉!大哥,不是小弟說你,這老東是咱們的傭人,你怎麼能夠叫他東老伯呢?”
  藍衣童子輕輕地歎了一聲道:“兄弟,話怎麼這樣說呢,東老伯這樣大年紀了,我們還不及弱冠,如何能叫他老東呢?”
  方珞冷笑一聲,道:“好吧!你叫你的東老伯,我叫我的老東,咱們各叫各的就是。
  藍衣童子還想再說些什麼,東耳老人低聲說道:“你們不用爭執了,叫我老東也好,都是一樣。”
  方珞突然轉過身子,道:“你們好好地談吧!我要出去了。”
  東耳老人大吃了一驚,道:“那怎麼成,少主人無論如何不能使老漢為難!”
  橫身攔住了去路。
  方珞冷笑一聲道:“你要管束我嗎?”
  東耳老人道:“這個老漢不敢。”
  方珞道:“不敢你就閃開去。”手一推東耳老人,沖了出去。
  東耳老人呆呆地望著方珞的背影,內心之中感慨萬千,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藍衣童子緩緩地行到那東耳老人的身前,低聲他說道:“老伯伯,不用生氣,我那位兄弟,生性暴急,對我也是如此,老伯伯不要生氣才好。
  東耳老人笑道:“孩子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瞧瞧方公子。”
  藍衣童子黯然說道:“大怕父對他十分愛護。”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孩子你安心用功去吧!此地事情,我自會對付。”
  藍衣童子輕輕歎息一聲,心中雖想說幾句安慰之言,但又不知從何開口。
  只見老人緩緩地向前行去,身影消失在門外不見。
  且說方珞,負氣奔出客棧,信步向前行去。
  此時,將近午市,街上行人正多,接踵擦肩,擁擠異常。
  方珞地形不熟,又不願問人,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
  走過兩三條街,到了一片廣場之中。
  只見人頭攢動,這廣場之中十分熱鬧。
  方珞擠人一圈人群之中,抬頭看去。只見兩男兩女,正在一條鋼索之上,緩緩行走,方珞年紀雖小,但衣著卻很華貴,擠入人群之中,立時有一個身著青衣,頭梳雙辮,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行了過來,道:“公子,請賞點錢。”
  方珞抬頭瞧了那鋼索一眼,心中暗道:“呼!就憑你們這點玩藝也要賣錢嗎?”
  心中念轉,但左手卻探入袋中,摸出一燈金葉子,投入女童雙手捧著的竹籃之中。
  那雙辮少女,看他出手就是一片金葉子,怕有二兩多重,不禁啊了一聲。
  他一個年輕孩子,出手如此大方,立時引得全場注目,數十道眼光,一齊投注過來。
  方珞傲然一笑道:“怎麼?可是太少了?”
  那青衣女童生的十分秀致,嫣然一笑,道:“太多了。”
  方珞探手入懷,又摸出兩片金葉子,投人那竹籃之中。
  青衣女童呆了一呆欠身說道:“多謝公子。”
  只聽得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女娃兒,到這邊來,咱們少爺有賞。”
  方珞轉眼望去,只見說話之人,頭戴瓜皮帽,身著青綢子長衫,手中提著一根湘竹玉嘴的旱煙袋,年約三十五六歲,留著八字鬍。
  在他旁側,一張木椅上坐著一個二十上下,白淨面皮,黃緞子長衫的年輕人。
  黃衣少年身後並肩兒站著兩個身軀魁偉的大漢,一身黑色的勁裝,兩張大麻皮臉,濃眉虎目。
  這時,全場中人,都為那一聲呼喝聲驚動,齊齊轉目相注。
  那青衣少女怯生生地望了方珞一眼,捧著竹籃,行了過去。
  四個走鋼絲的男女,一齊從上面跳了下來。
  那青衣女童行到那黃衣少年的身前,欠身說道:“大叔有何吩咐?”
  青衫人目光投注在那黃衣少年的身上,道:“這是我家公子爺,快些見禮。”
  青衣女童望了那寅衣少年一陣才欠身說道:“見過公子。”
  黃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用多禮……”語聲一頓道:“剛才那小子給你好多銀子?”青衣女童道:“那位公子,給我三片金葉子。”
  黃衣少年望瞭望青衣女童一眼,道:“來呀!賞她兩錠金子。”那留著八字鬍的青衫人,一哈腰,拉開一個白布袋子,摸出兩錠金子,放入竹籃中,道:“還不快謝過少爺的重常。”
  青衣女童望瞭望那兩錠金子一眼,心中駭了一跳,估計那兩錠黃金,至少在二十兩以上。人約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多的黃金,端著籃子的雙手有些微微發抖,緩緩他說道:“太多了。”
  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這點黃金,算得了什麼?”
  青衣女童欠身說道:“多謝公子。”
  黃衣少年一揮手道:“不用謝了。”
  語聲一頓,接道:“我不信這嘉定地面上,還有人手面大過本公子。”
  那方珞年輕氣盛,看著黃衣少出手,似是有意超越於他,心中早已不是滋味,聽得最後一句話,不禁怒火高燒,大步行了過去,道:“區區二十兩黃金,算得了什麼?”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疊金葉子,投入那女童的竹籃之中。
  這一疊金葉子至少有十片以上,說重量不下於三十兩。
  那黃衣少年冷冷地望了方珞一眼,道:“臭小子,你是哪里來的?”
  方珞怒道:“你罵誰是臭小子?”
  那留著八字鬍的青衫人道:“公子爺你別生氣,教訓這小子一頓就是。”一面舉起湘妃竹的煙袋,指著方珞,道:“臭小子,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方珞右手一伸,抓住那青衫人手中的旱煙袋,怒道:“你罵哪一個?”右手一掌劈了過去。
  那青衫人沒有料到方珞竟然出手,而且出手是如此快速,閃避已來不及,蓬然一聲被擊在前胸之上。
  這一掌似是很重,那青衣人吃他一掌打得向後退了兩步,張開嘴噴出一口鮮血,跌坐地上。
  黃衣少年霍然站起身子,怒道:“你敢動手!”
  語聲未落,身後兩個勁裝大漢,已然雙雙撲出,四隻手一齊向方珞抓去。
  這時,那青衣女童突然放下手中的竹籃子,高聲說道:“諸位不要動手……”
  兩個大漢哪里肯聽她的喝止,左面一人五指箕張,扣住方珞的手腕,左面一人,索性一掌劈了下去,拍向方珞的頂門。
  方珞極得父母的寵愛,方天成又用了很大的心思,來培植愛子武功,所以,他年紀雖小,但武功上卻是有著不凡的成就,眼看兩個高過他一倍的大漢,分攻合擊,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同時,也激起了他好鬥的天性,一吸氣,突然一個轉身,避開了左面大漢的一掌,閃到右面大漢的身後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右面大漢冷哼一聲道:“這小子很滑溜啊!”
  語聲未落,屁股上中了一腳。
  這一腳踢得很重,那大漢高大的身體,也不禁向前一栽。
  這一來也同時激怒了那大漢,大喝一聲,回身撲去,掌如巨斧開山一般劈下來。
  方珞不敢硬接掌勢,縱身避開。
  那兩個大漢縱身從後圍上,擋住了方珞後退之路。
  方珞有生以來,一直在父母庇蔭之下長大,從未和人這樣動手互拼,毫無對敵經驗,在兩個大人圍攻之下,不禁急躁起來,掌法漸見散亂。
  其實一個大漢十餘合中未能擒得住方珞,心中亦是暗自震駭,忖道:這娃兒如此年輕,武功如此了得,必然是出身于武林世家,如是傷到他,勢必要引起一場爭紛,以他身手而言,如若由他家人出面,我等決非其敵。
  那青衣女童眼看兩個武功高強的大漢,搏鬥了數十合,仍未能傷到方珞,心中大是敬佩,暗道:他乃有真才實學的人,和自己賣藝江湖的花拳繡腿,大大不同了。
  心轉念動之間,突聞砰然一聲大震,傳了過來。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盈耳的尖叫。
  凝目望去,只見方珞連退了數步,倒在了地上。
  原來,兩個黑衣大漢,久戰方珞不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感難堪,情勢所迫只好施下毒手了。
  方珞對敵經驗不足,強敵施下毒手時,防護不及,被人一掌擊在左肩之上。
  這一擊落掌甚重,只打得方珞一連向後退了數步,跌倒在地上。
  左首那大漢四顧了一眼,不見有人出面,才冷笑了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兒。”
  說著話伏身一探,抓起了方珞。
  那青衣女童眼看方珞中掌暈了過去,心中大是憐惜,再看那大漢惡狠狠地抓起方珞,心中大驚,急急說道:“不要動!”
  左首那大漢兩道惡狠狠的眼光,盯住那青衣女童臉上,打量了一陣,冷冷說道:“怎麼,憑你這小毛丫頭幾招花拳繡腿想多管閒事嗎?”
  這青衣女童雖然年紀不大,但她常年在江湖上走動,處理事情之能,卻大大地超越她的年紀。
  只見她欠身一禮,道:“兩位大叔身手不凡,看來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小女子如何也不會是敵手。”
  她說話婉轉和氣,先把那兩個黑衣大漢捧了一陣,兩人雖然不耐煩,也不好發作出來。
  左面那大漢沉吟了一陣道:“你有什麼事?快此說出來吧!”
  青衣女童道:“二位和這公子哥,並無什麼深仇大恨,他雖然打傷了你們那位大叔,但你們也打傷了他,彼此已經扯平,求求兩位大叔放了他吧!”
  這時,看熱鬧的人,仍然圍在四周,數百隻眼睛,望著場中情勢變化,但卻是一片寂然,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那青衣女童不聞兩個大漢講話,接道:“如若事和我們無關,小女子決然不敢多口,但事為我們而起,小女子怎能坐視?”
  這兩個黑衣大漢,不但身材相似,而且都是一張麻子臉,千萬人中也難找出和他們相似的一對。只見兩人相對望了一眼,仍由左面那大漢說道:“我們要生擒他回去,如若我們那位張師爺,能夠傷勢痊癒,我們自然會饒了他的性命。如是張師爺被他一掌打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然由他來抵償了。”
  那黃玄少年冷冷的站在一側,望著那青衣女童,一言不發。
  這時,方珞已由昏迷中清醒過來,此子年紀雖輕,但生性卻極高做,暗中咬牙,忍疼不言。
  那青衣女童眼看苦求兩個大漢,毫無作用,轉向那黃衣少年行去,欠身一禮道:“公子在上,小婢這裏有禮了。”
  黃衣少年冷笑了一聲,道:“什麼事?”
  青衣女童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黃衣少年道:“什麼事?”
  青衣女童道:“關于那位公子的事。”
  黃衣少年冷然接道:“這和你何關?”
  青衣女童道:“如若公子不肯放手,鬧出人命,賤妾都難免身受牽連。”
  黃衣少年望了仰臥在地上的青衫人一眼,道:“那小於是你的什麼人?”
  青衣女童道:“和賤妾毫無瓜葛。”
  黃衣少年道:“這就是了,既然是毫無瓜葛,你最好別管。”
  青衣女童道:“公子……”
  黃衣少年突然舉手一揮,怒道:“滾開去!”
  方珞高聲說道:“這事和你無關,你不要管,料他們也不敢動我。”
  黃衣少年怒道:“王合、王寶,打他們兩個耳光!”
  王合應聲出手,左右開弓,呼呼兩個耳括子。
  那方珞本已受了很重的內傷,口中血跡未幹,王合又出手甚重,兩聲脆響過後,直打的方珞滿口鮮血,狂噴而出。
  倔強的方珞仍然是緊咬牙關,一聲不響。
  黃衣少年突然舉步行了過來,冷笑一聲道:“你很倔強,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鐵打銅澆的羅漢。”緩緩舉起右手。
  方珞究竟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在父母蔭護之下長大,幾時吃過這等苦頭,雖然忍住未叫,但雙目中早已是滿眼淚水。
  只見黃衣少年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你可是害怕了?”
  方珞道:“誰怕你了?”
  他滿身是傷,雙頰紅腫,說來語焉不詳。
  黃衣少年怒道:“好硬的小骨頭,今日我如不叫你告饒求命,我就把宗字倒過來寫。”
  正待出手點方珞五陰絕穴,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住手!”
  黃衣少年舉目望去,只一個身著青衫,頭戴氈帖帽,白髯垂胸的老人,停在三尺以外。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不知何以竟到了身側。
  方珞已瞧出來人正是東耳老人,急急的說道:“老東,你快些告訴我爹爹去,這些人都會武功,你不是他們的敵手。”
  東耳老人緩緩的說道:“老漢既然來了,拼了老命,也要把少爺救出來。”
  方珞強忍著疼痛,說了數言,再也接不下去。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這把年紀了,死也不算夭壽啊!”
  突然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全場人中,無不替那老漢擔心,看那白發蒼蒼,這少年一掌非要竹斷他幾根肋骨不可。
  東耳老人肅然不動,任那黃衣少年拳勢擊中前胸。
  但聞一聲悶哼,傳入耳際,幾聲深長的歎息聲一齊響起。
  那是一些惋借東耳老人的歎息,也是贊美他捨命救主的豪壯。
  方珞理是不忍瞧看,閉上雙目。
  只聽得東耳老人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兩位還不放手嗎?”
  方珞只覺身子一松,抓在身上的兩條手臂突然松開,心中大感奇怪道:“這兩個麻皮大漢,凶惡橫蠻,怎會聽東耳老人的話。”
  睜眼望去,只見東耳老人,仍然站立在原地,那黃衣少年卻抱著小腹,蹲在地上,似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玉合王室呆呆地站在一側。
  東耳老人舉手一招,道:“少爺,咱們回去吧。”
  方珞愕然望了王合王寶一眼,仍然站著一動不動。
  原來他們傷勢沉重,無法舉步。
  東耳老人大步行了過來,抱起方珞,穿出人群,直回到客棧,洗去方珞臉上的血跡,放在木榻之上,歎道:“老漢晚到一步,致使少爺受傷。”
  那東耳老人在抱著方珞奔行之時,已暗中活了他身上經脈。
  方珞覺著身上血行舒暢連傷也好了許多,只是他自己並未覺得是東耳老人暗中相助之力。
  這時那方瑜聞迅也奔了進來,目睹方珞受傷之狀,不禁暗然淚下,道:“兄弟,什麼人打傷了你呢?”
  方珞搖搖頭道:“我不認識那些人。”目光轉到東耳老人的身上,接道:“老東你不用害怕,這事和你無關,爹爹回來問起,自有我一人承擔。”
  東耳老人伸出手去輕輕在方珞身上拍了兩下道:“少爺安心睡吧,老爺回來,責罵老漢兩句,那也是應該的事。”
  方珞似是極為聽話,聞言閉上雙目,很快地睡熟了過去。
  方瑜搖搖頭歎道:“東伯伯,我這位兄弟,從小就被叔父寵壞了,如有得罪你老人家之處,還望你不要見怪才好。”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令弟說話雖然難聽一些,但他心地還很善良。”
  語聲一頓,接道:“我的底細,你也許已經知道很多,這番事故之後,也許我無法在此多留下去,孩子,如若我無法在此多留,你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走呢?”
  方瑜低頭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到哪里去呢?”
  東耳老人道:“天涯海角,越是隱秘的地方越好。”
  方瑜沉吟了一陣道:“伯母待我好,有如親生子一般看待,如是和你偷走,伯母一定很傷心。”
  東耳老人道:“老夫也不想如此,但如情勢逼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方瑜沉吟道:“如是別無選擇,晚輩自然追隨老前輩了……”
  語聲一頓,突然流下淚來,接道:“伯母受我逃塵避世的母親所托,對我之好,實是尤勝親生之子,我如若不告而別,她心中自然悲傷無比,我實在不願使她傷心,如是咱們能夠不走,那是最好不過了。”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你能有如此知恩必報的孝心我是更安心了。”
  語聲一頓道:“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守候他。”
  方瑜道:“伯伯去吧!我守候在這裏。”
  談話之間,突然步履聲響,方天成一馬當先,行進房中。
  他本是臉帶笑容,但進入房中之後臉色突然冷了下來,目光注在方略身上,打量了一陣道:“這是怎麼回事?”
  東耳老人低聲說道:“少爺和人鬥毆,受了傷。”
  方天成久歷風險的人物,心中盡管焦慮、痛疼,但仍然保持著鎮靜,嗯了一聲道:“傷得很重嗎?”
  東耳老人道:“傷得雖然不輕,但卻不礙事了。”
  方天成緩步行近木榻,仔細瞧了愛子一陣,但卻並未伸手觸動,舉手一揮,道:“咱們到外間談談吧!”
  方瑜轉身望去,只見方夫人和兩個勁裝大漢,並肩站在門口。
  左面一個約五旬以上,虯髯如戟,身著深灰勁裝,外著玄色披鳳,濃眉環目,神態十分威猛。
  右面一個年約三旬以上,白麵無須,看上去十分地清俊,只是瘦了些。
  方夫人臉上一片淒傷,望了仰躺在床上的愛子一眼,欲言又止。
  方天成舉步行到門口,低聲對那虯髯的大漢道:“大哥,珞兒受了點傷,此刻睡得很熟,咱們到外間談談吧!”
  虯髯大漢緩緩他說道:“傷得很重嗎?”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就小弟觀察所得,傷的應該不輕,但他氣息還很均勻。”
  那白麵無須的中年低聲說道:“看來珞侄的內功,進境很大。”
  方天成道:“以他的功力而論,受此重傷,決難這等熟睡鎮定,其間必然有人相助。”
  虯髯大漢輕輕歎息一聲道:“是否是別人有意傷他。”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小弟推想,還不致于有人有意傷他……。”語聲一頓,接道:“不過,詳細內情,還未了然。”
  群豪等一齊退出,到廳中坐下來。
  方天成盡量維持著心情的平靜,說道:“大哥三弟請坐。”
  那虯髯大漢和白麵中年人緩緩地坐了下來。
  方夫人抑制著焦慮、悲傷,親手為三人奉上香茶。
  方天成喝了一口茶,道:“瑜兒,你兄弟怎麼會被人打傷?”
  方瑜黯然說道:“珞弟要出去玩耍,東老伯勸他不要去,珞弟不肯聽,獨自出去玩耍。”
  方天成道:“以後呢?”
  東耳老人接道:“老漢勸不下少爺,只好追出尋找,老漢找到他的時候,少爺已經身受重傷了。”
  方天成道:“你救他回來?”
  東耳老人沉吟了一陣道:“老漢抱他回來。”
  方天成道:“什麼人打傷了他?”
  東耳老人道:“老漢不認識那些人。”
  方天成道:“他們穿的是什麼衣服?”
  東耳老人道:“一個穿著黃衣的少年,兩個穿黑衣的大漢,一臉大麻子。”
  東耳老人思索片刻,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
  那虯髯的大漢緩緩他說道:“你抱方賢侄回來此地,黃衣少年肯放你們走嗎?”
  東耳老人沉吟一陣道:“老漢眼看少爺山得很重,當下心中十分緊張,匆匆忙忙地抱起少爺就跑,那兩個黑衣大漢雖想攔住,卻為老漢捨命沖了出來。”
  虯髯大漢微微一笑道:“東老丈辛苦了。”
  方天成舉手一揮道:“你可以休息去了。”
  東耳老人欠身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虯髯大漢目睹東耳老人背影去後,才緩緩他說道:“二弟,這位老東是何許人物?”
  方天成道:“小弟在途中救得的一個人。”
  虯髯大漢道:“你知道他的姓名嗎?”
  方天成道:“他自稱是東耳老人。”
  虯髯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只怕那不是他真實的姓名。”
  那白麵瘦子道:“方賢侄被人打傷,難道就此罷休不成?自然不能就此罷休,小兄立刻去拜會程子望,打聽一下那黃衣人的來路,”
  方天成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看算了!”
  虯髯大漢道:“珞侄受此重傷咱們就這般罷休,日後傳到江湖之上,豈不是要為人恥笑嗎?”
  方天成道:“珞兒這點年紀,自然不會和人結仇,我又很少帶他在江湖之上行走,認識他的人絕無僅有,這次,他被人打傷,只怕是偶然發生的事件,而且詳細經過之情,目下還不瞭解……”他語音一頓,又緩緩他說道:“珞兒的傷勢,也不很重,小弟想到此事,追究起來,不知是如何一個結果,此刻,咱們正事很多,不用為犬子的小事,耽誤咱們的正事了。”
  虯髯大漢沉吟了一陣,道:“話雖如此,但咱們也不能不管珞侄。”
  那白麵中年人突然開口說道:“算時間路程,咱們在嘉定府還可以逗留三日,停上三天,不論什麼事都應該辦好了。”
  虯髯大漢道:“三弟說的不錯,這個氣咱們決然不能忍受。”
  方天成心中叫愛子受傷一事豈有不報之理,只是形式上不得不作出一另不在乎神態,但聞那虯髯大漢和白麵中年再三堅持之後,也就順水推舟他說道:“大哥、三弟既然堅持要查明內情,咱們只好在此停留兩日了。”
  白麵中年人突然說道:“小弟有個很奇怪的感覺,不知二哥以為如何?”
  方天成道:“什麼事?”
  白麵中年人道:“小弟總感覺那東耳老人還有話未講完。”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小兄也有這感覺,但他既然不願說,小兄也不想追問於他了。”
  虯髯大漢道:“不用追問他了,小兄和那程子望有過數面之交,他曾經和小兄談過,嘉定地面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我找他。”
  語聲一頓,接道:“目下想查明經過之情倒很容易,只要找到現場一問不就了然了,但咱們要查明那黃衣少年的底細,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夠知曉了。”
  白麵中年人道:“大哥說的是。”
  虯髯大漢道:“反正我要到程子望那邊走一趟,他在嘉定地面上十分熟悉,小兄去問問他再說。”
  方天成道:“大哥先請吃杯茶,休息片刻再去如何?”
  虯髯大漢道:“小兄去去就來。”
  話落口,人已到數丈之外。
  方天成目光轉到那白麵中年人的臉上,道:“俊弟,就小兄觀查所得,大哥表面上雖然鎮靜,但內心中實是十分地焦急,小兄不願為犬子的事,再替大哥添麻煩。”
  白麵中年沉吟了一陣道:“二哥的用心,小弟十分的清楚,然橋歸僑,路歸路,不能說明咱們有要事,珞侄被人打傷一事,咱們就不聞不問了。”
  方天成眉宇間憂慮重重,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這件事太大了,小兄不願再節外生枝,多增大哥煩惱。”
  這時,方夫人已經悄然退出,回到內室探望愛子,廳房中只剩下方天成和那白麵中年兩個人。
  白麵中年四顧了一眼,低聲道:“二哥,小弟有幾句過慮之言,說出來二哥不要多心。”
  方天成道:“咱們八拜金蘭情共生死,俊弟怎的還說這等話,”
  白麵中年道:“此番事情的變化,確然出了我們的意料之外,但我既然頂了下來,自不能中途畏縮,中州三俠之名也不能因此而蒙汙,我看大哥的意思是,甯名存身不在……”
  聲音突然放低,接道:“我和大哥都未娶妻育子,將來咱們百年之後,珞兒是唯一到咱們墓前燒化紙錢的人,因此嫂夫人和珞兒,似是用不著涉這次之險……”
  方天成苦笑一下道:“三弟用心,小兄明白,不過,咱們兄弟如若死去,對方決不會饒你嫂嫂和珞兒。”
  白麵中年人道:“因此咱們必得未雨銅纓,早作安排……”
  長長吐一口氣,接道:“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二哥必可以想到一處安排嫂嫂及珞兒的隱秘之地。
  方天成道:“你嫂嫂經常和我一起在江湖之上走動,認識她的人很多,一時之間,我瞧此事不易安排。”
  白麵中年人道:“如是二哥當真想不出來,小弟倒有一個去處。”
  方天成道:“什麼地方?”
  白麵中年人接道:“小弟有一叔父,遠在江南行醫,他非江湖中人,不妨先把二嫂和珞侄送到他那裏去……
  方天成接道:“此事不妥。”
  白麵中年人道:“為什麼?”
  方天成道:“咱們如遭大變,對方必有斬草除根之心,你嫂嫂和珞兒定然難逃他們的耳目,令叔非武林中人,如何能夠對付得了江湖中人物的詭計,被人查出,反而連累令叔了。”
  白麵中年人道:“二哥說的也是。”
  兩人對望了一陣,默然不語。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抬頭望去只見虯髯大漢當先進門,道“兩位賢弟,小兄替兩位引見一位朋友……”回目望著那青衫老人接道:“這位是程子望兄,乃嘉定地面,水旱兩路的龍頭老大。”
  方天成、白麵中年人齊齊抱拳說道:“久仰大名!”
  程子望道:“不敢,不敢,兩位是方大俠和石大俠了!”
  方天成道:“兄弟方成。”
  白麵中年人接道:“兄弟石俊。”
  程子望道:“仰慕兩位久矣!今日有幸得會……”回目望了那虯髯大漢,接道:“兄弟曾和鄭大俠有過數面之交。”
  方無成、石俊齊聲應道:“我等亦常聽大哥說起程兄,在嘉定地面的威望。”
  程子望哈哈一笑道,“小局面,在三位面前,實叫兄弟慚愧。”
  語聲一頓,接道:“剛才區區已得知鄭大快說知內情,方大俠愛子被人打傷,而且又在嘉定地面上,兄弟實是不能坐視。”
  石俊一揮手道:“那就有勞程兄了。”
  程子望道:“兄弟已派人手,查明內情,我相信今夜之前,定然能給三位一個交代。”
  方天成道:“兄弟之意,只想查明經過之情也許錯在小大。”
  程子望道:“不管如何,令公子總是受了傷,對方就算是在理,也不能出手打人,何況,打的還是一位孩童。”
  方天成道:“不能這樣說,彼此動手,自然是難留餘地了。”
  程子望歎息一聲道:“方二俠的風度,實叫程某佩服……”
  談話之間,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來,道:“快腿張三,求見莊主。”
  程子望道:“張三是區區手下一個最能幹的管事,我派他查明此事,想必已有回報來了……”
  語聲一頓,道:“你進來。”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穿灰色短褂,腿上纏著白裹腿的漢子,快步行了過來,對著程子望行了一禮道:“見過莊主。”
  程子望道:“這三位是鼎鼎大名的中州三俠,今日你有幸能夠見到。”
  張三躬身一個長揖道:“小人久聞三位大俠之名,今日得會,實是三生有幸。”
  方天成、石俊及那虯髯大漢也都微微一欠身,還了一禮。
  程子望輕輕咳了兩聲,道:“張三你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快腿張三道:“小的如未辦妥怎敢回慶主的話。”
  程子望聽他說已經辦妥,臉上亦覺光彩,微微一笑道:“好,你說出來聽聽。”
  張三道:“他們住在一個畫舫之上,停泊於岷江之中。”
  程子望道:“好,你去送個帖子給他,老夫要看看他們是何許人物。”
  方天成道:“這個怎敢勞動程兄呢?”
  程子望道:“嘉定地面方圓百里內,不論何許人,提起我程某人,都會打個招呼,那人既然不把我程某人放在眼中,行客不拜坐客,兄弟嘛!只好去拜訪一下他們了。”
  張三道:“莊主要去小的就去准備帖子。”
  方天成道:“程兄一個人去嗎?”
  程子望道:“兄弟再帶兩個助手同去。”
  石俊道:“在下陪程望弟一塊去如何?”
  程子望哈哈一笑,道:“石兄弟要去那是最好不過。”
  方天成回顧了虯髯大漢一眼,道:“大哥,小弟是否也要去一趟呢?”
  虯髯大漢點點頭,道:“你去一趟也好,小兄留在店中,等候你們消息。”
  方天成一躬身道:“大哥稍息風塵,小弟們去去就來。”言完,大步而去。
  虯髯大漢也不送他們幾人,伸手就掩上房門。
  張三帶著程子望、方天成等幾人,一口氣跑到城外岷江岸畔。
  這時,已是二更時分,但碼頭旁仍然十分熱鬧。
  江中漁火點點,岸上夜市未散。
  張三伸手指著泊在八丈外,一艘銀色的畫紡,說道:“就是那一艘船。”
  程子望低聲說道:“你要碼頭上的哥們,弄一艘快舟來。”
  張三道:“今已在江畔等候。”
  石俊抬頭看去,果然有一條小舟,停在身側不遠處。
  程子望微微一笑,長揖肅客。
  方天成當先舉步而行,登上小舟。
  石俊緊隨著方天成身後,程子望最後登上船,低聲對張三說:“招呼他們,准備幾艘大船,這畫舫如果起錨逃走,好在江中攔截他們。”張三應了一聲,道:“莊主請放心,小的不會誤事。”
  程子望一揮手,小舟離岸,駛向畫舫。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5 01:32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0:29

第二回 嘉定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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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丈距离,轉眼即到,小舟馳近畫舫五尺左右時,停了下來。
  程子望站在船頭上,揮揮手,高聲說道:“畫舫上哪位執事!”
  那畫舫上艙門密閉,而且垂著厚厚的帷子,雖然點有燈火,但在外面卻瞧不出來。
  程子望呼叫一聲之后,那舫門立時大開,燈火射出,只見一個滿臉麻子的大漢急步而出,道:“什么人?”
  程子望道:“嘉定程子望,名不見經傳,閣下只是不認識。”
  那麻臉一揮手道:“久聞大名,有幸得會,但不知深夜來此,有何見教?”
  程子望冷笑一聲,道:“閣下是畫舫主人嗎?”
  這麻臉大漢正是王合,當下說道:“不敢當,兄弟只不過是一個長隨。”
  程子望按下心頭的怒火,道:“閣下既作不得主,那就有勞通報一聲,就說程某求見了。”
  王合一皺眉頭,道:“敝東主身体不适,不便見客,而且我們天亮之后,就要离此,有勞程庄主大駕,兄弟這里代主人謝領了。”
  程子望怒道:“在嘉定地面上沒被人打過回票,敬請奉告令東主,在下既然來了決不會就此回頭。”
  王合道:“既然如此,在下代程庄主通報一聲就是。”
  言再,轉身入艙。
  片則之后,王合又轉了出來,道:“敝東有請庄主。”
  程子望一提气,飛躍而起,登上畫舫。
  方天成、石俊緊隨程子望一躍而過。
  王合站在艙門口處打量了方天成和石俊兩眼,道:“這兩位是什么人?”
  程子望緩緩他說道:“這兩位都是在下的朋友。”
  但聞艙中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道:“王合,請他們進來。”
  程子望當先而入,行入艙中。
  方天成和石俊魚貫相隨身后。
  畫舫中布置得十分豪華,四周都用紫綾遮住兩支儿臂粗細巨燭,熊熊燃燒,艙中一片通明。
  一個身著黃衣的少年,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在他旁邊坐著一位四旬以上,臉色慘白的黑衣人。
  另一個和那門口大漢一般模樣的勁裝大漢,站在那黃衣少年的身后。
  雙方目光交投半晌不聞聲息。
  方天成一掠那黑衣人,微微一皺眉頭。
  一种不應有的肅靜,使船艙中充實著一种沉默与緊張。
  良久之后,那黃衣少年才冷笑一聲道:“程庄主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程子望重重地咳了一聲,答非所問地道:“閣下這等待客未免太小家子气,連個座也不肯賜嗎?”
  黃衣少年道:“好!諸位請隨便坐吧!”
  程子望當先坐下,方天成,石俊隨著也坐了下去。
  三人剛剛坐好,那黃衣少年已冷冷地接道:“現在可以說了。”
  程子望臉色一變道:“在嘉定地面上還無人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黃衣少年道:“程庄主深夜相訪,只為了這几句話嗎?”
  程子望道:“老夫深夜來此,自有原因。”
  語聲突然冷漠,接道:“閣下今日打傷一個童子,是嗎?”
  黃衣少年道:“不錯,怎么樣?”
  程子望道:“你知不知道那位童子是何許人?”
  黃衣少年冷冷地說道:“在下不知。”
  程子望冷冷地說道:“咱們暫時撇開他的身份不談,閣下看樣子已過弱冠之年,不知何以要出手傷一個十几歲的童子。”
  黃么少年道:“閣下和那童子是何關系?那抱走他的老人是誰?”
  程子望緩緩說道:“老夫今宵來此,并非是答你所問而來。”
  黃衣少年道:“那是問罪而來了?”
  程子望道:“閣下這點年紀,說話如此無禮,定然是大有來頭的了?”語聲一頓,道:“老夫希望你能說出師門來歷,免得鬧出慘局。”
  黃衣少年突然縱聲大笑起來,響亮的笑聲,打斷了程子望未完之言。
  程子望老謀深算,看那黃衣少年如此的狂傲,似是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反而多疑起來,暗道:這年輕人如此狂傲,似是有恃無恐,此事倒是不可莽撞了。
  心中念轉,心中的火气,反而平息下去,只待黃衣少年笑聲停下來之后,才緩緩地問道:“閣下笑什么?”
  黃衣少年冷冷地說道:“程子望,在下不過是路過此地,并非在嘉定地面上鬧事之人。”
  話聲一頓接道:“閣下如若自認是嘉定地面上的龍頭,應該居中調停,以公正態度出之,但閣下寅夜登舟,來勢洶洶,倒似興師問罪而來,這哪里還像是居中調解紛爭的態度。”
  程子望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之言,驟听起來,似甚有理,但閣下如若能仔細想想,只怕就有些不通了!”
  黃衣少年道:“如若在下在嘉定地面被人打傷,程兄又將如何呢?”
  程子望道:“事實上閣下打傷了人,而且是一個童子。”
  黃衣少年道:“程庄主硬行替人出頭,想來和那童子非親必故了?”
  方天成突然低聲說道:“程兄,最重要的是咱們先要問明事情起端經過。”程子望點點頭道:“不錯……”
  目光轉移到那黃衣少年的臉上,道:“閣下既然承認傷了人,那也是大丈夫男子漢的行徑,但不知可否把經過之情,說給程某听听?”
  黃衣少年目光一掠方天成和石俊道:“那兩位是什么人?”
  程子望道:“程某人的朋友。”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程庄主說在下打傷的,在下也認了,程庄主如要替人出頭,盡管划出道儿,如是別無他事,在下還要早點休息,程庄主和貴友也好請便了。”
  這几句話說的豪不客气,別說程子望了,就是石俊和方天成,也听得怒火上沖。
  老謀深算,向不輕易發火的程子望,也難以受這几句近乎污辱的逐客令,霍然站起身子怒道:“閣下想在嘉定地面撒野,我程某人就第一個容你不得!”
  那黃衣少年一跳而起,准備向程子望沖過去,卻被那坐在身側的黑衣人伸手攔住,低聲道:“公子請坐。”緩緩站起身子,行了過來。
  此人面色慘白,全無半點血色,偏偏又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衣服,黑白分明,看上去陰气森森。
  他步履很慢,一步不盡半尺,但程子望卻已提聚真气暗作戒備。
  那面色慘自的大漢逼到了程子望身前兩尺左右時,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閣下容不得我家公子,不知要如何對付他了?”
  程子望久年在江湖上闖蕩,閱厲之丰,那是很少人能夠及得,一看黑衣人,已知他練的武功,必然是屬于陰柔、歹毒的武功,只要被他擊中一掌,不死亦將重傷,是以心中十分警覺。
  程子望冷冷地說道:“閣下怎么稱呼?”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程庄主也不會和在下交朋友,這通名報姓的事,我看免了……”語聲一頓,突然轉聲接道:“閣下究竟替何人出頭,希望坦然說出。”
  程子望道:“在嘉定的地面上,程某人的身份,難道還不夠嗎?”
  黑衣人道:“有一句話在下記得程庄主說過,如是彼此造成誤會,難免要鬧出慘局……”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希望能如實說出那童子的身份。”
  程子望心中暗道:“這人看上去雖然陰沉可怖,但卻仍是毫無江湖經驗,大名鼎鼎的中州大俠,兩個人在他面前站著,他竟然認不出來。”
  念轉及此,不禁失聲一笑。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程庄主笑什么?”
  程子望緩緩他說道:“朋友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嗎?”
  黑衣人冷冷地說道:“區區素不愿輕易和人來往……”突然揚手一把,疾向程子望手腕之上扣去。
  出手迅快,疾如閃電,程子望左腕一縮右手正待反擊,突然掌影一閃,石俊已搶先出手,一掌拍了過去。
  黑衣人扣程子望腕脈的右手,原是半伸,突然間五指伸直,易抓為掌,硬接了石俊一掌。
  但聞蓬然一聲,雙掌接實。
  石俊和那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石俊和那黑衣人似是都未料到,對方武功如此的高強。同時為之一怔,仔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黑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不相信閣下是程府中的武師。”
  石俊冷笑一聲道:“不相信也法相信了。”
  黑衣人道:“閣下很狂。”突然手腳齊出,連攻四招。
  石俊揮掌封擋,把四招一齊封架開去人卻仍站在原地無動。
  這時,黑衣人知已遇上了勁敵,驕任之气頓消。
  程子望看著兩人動手情勢,心中暗叫慚愧忖道:“如是不帶他們同來,今夜非出丑不可,單是那黑衣人适才拳腳齊出的快速四招,只怕我就接不下來。”
  石俊目光一掠那黃衣少年,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傲,原來是有所恃。”
  黃衣少年做夢也沒有想到程子望帶來之人,竟有著如此高強的武功,一時間呆在當地,不知所措。
  方天成兩道威猛四射的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閣下和劍門五鬼,怎么稱呼?”
  黑衣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兄弟就是五鬼董方。”
  方天成道:“你們那大師兄白衣吊客成玄通,沒有來此嗎?”
  董方道:“劍門五鬼中只有區區一人在此。”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四位師兄,也許很快赶來此地。”
  程子望吃了一惊,暗道:“五鬼齊到必有大事發生,他們來嘉定不知要鬧出什么了?”
  方天成望了那黃衣少年一眼,道:“這位年輕人,和你們劍門五鬼有何淵源?”
  董方對方天成一開口就說劍門五鬼,又提大師兄的姓名,心中雖然有些得俱,但既然叫了名號,卻又不得不自恃身份,當下說道:“閣下的姓名,還未見告。”
  方天成道:“在下姓方……”語聲一頓,接道:“這位年輕人打傷的孩童,正是方某的犬子。”
  程子望已為劍門五鬼惡名所懾,反而不敢插口交言。
  董方望了黃衣少年一眼,道:“這位公子么——姓宗?”
  方天成道:“宗什么?”
  董方道:“閣下的大名還沒說出。”
  原來他想了很久,仍是未想出方天成的身份。
  方天成淡淡的一笑,道:“方天成。”
  董方啊了一聲,道:“中州三陝的方二俠。”
  方天成道:“不敢當。”
  董方道:“兄弟失敬了。”抱拳一揖。
  方天成欠身還了一禮道:“犬子被打一事,兄弟并未問罪之心,我只是想查出是非曲直,如是鍺在小犬我也好教訓他一頓。”
  黃衣少年道:“在下和令郎的沖突,說起來是誰都有錯。”
  石俊冷笑一聲道:“就憑閣下對我們這股狂傲之气,那就不難想你到欺侮一個童子的情況。”
  那黃衣少年似是為中州二俠的大名震懾,態度大變,雖受那石俊譏諷,仍然忍下未言,打量了石俊一眼,說道:“在下和方大俠令郎沖突經過,在場之人,不下數百,閣下不信,不妨去問問那些目睹實情之人。”
  方天成道:“好!閣下請仔細的說明經過,犬子如有不對之處,在下決然不吝責罰。”
  黃衣少年當下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
  自然,言語稍有委過方珞之意,而且加重了方珞出手打傷自己隨行管家一事。
  方天成還未來得及答話,石俊已冷笑一聲,接道:“据在下听聞的經過,和閣下所言,有甚多不同之處。”
  黃衣少年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
  石俊道:“那位管家現在死了嗎?”
  黃衣少年搖搖頭道:“雖然未死,但他傷得很重。”
  石俊道:“但閣下卻毫須未損。”
  董方接道:“宗公子和兩位長隨,都被內家反彈之力震傷,不過,那人下手极有分寸,他們傷得不重,兄弟及時而到,以身怀靈丹施教,三人才得好轉。”
  語聲一頓,道:“論方公子和宗公子沖突經過,雙方都有損折,方大俠令郎的傷勢如果至今仍未惡化,似是用不著再追究下去了。”
  石俊目光投注在董方的臉上,肅然說道:“這位宗公子能和你們劍門五兄弟扯上關系,足證非平常人物。”
  董方道:“這位宗公子的尊翁,和咱們五兄弟相交甚深。”
  方天成目光投注到宗公子的臉上,道:“尊翁名號可否見告?”
  黃衣少年道:“家父金槍宗士義,不知方大俠是否相識?”
  方天成點頭應道:“聞名久矣,緣慳一面。”
  董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宗賢侄這畫舫之中,不是帶有四瓶陳年杏花釀嗎?”
  黃衣少年道:“晚輩有心奉酒,但不知方大俠是否肯賞光。”
  方天成道:“名酒誠可貴,盛情誼更高,可惜方某不是善飲之人,兩位的盛情,在下這里心領了。”
  黃衣少年說道:“宗某失手,傷了令郎,原非有心鑄錯,常言道不知者不罪,想來方大俠必高抬貴手放過晚輩了。”
  方天成道:“如若宗公子說的不錯,小犬也有錯處,如何能夠責怪方公子一人呢?”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到董方臉上,接道:“董兄,方某有一事請教,不知董兄是否會据實相告。”
  董方道:“方大俠盡管請問,在下是知無不言。”
  方天成道:“适才董兄曾言,你們五兄弟,要在嘉定集會嗎?”
  董方道:“不錯,除了我們五兄弟之外,還有這位宗世兄的尊翁,金槍宗士義。”
  方天成道:“諸位千里迢迢到此會聚,想來定是有所為了?”
  董方道:“一點小事,不勞方大俠挂齒。”
  方成道:“你們兄弟武功高強,那金槍宗士義宗堡主,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自然是用不著方某擔心,不過……”
  董方道:“不過什么?”
  方天成道:“這位程兄,乃是在下的好友,嘉定地面上一向平靜無事,在下不希望在嘉走鬧出麻煩。”
  董方沉吟了一陣道:“為何在此聚會,只有師兄知曉內情,在下實不知為了何事。”
  方天成道:“董兄倒是推得很干淨啊!”
  語聲一頓,接道:“如若方某今夜定要追究打傷犬子之事,董兄又將如何?”
  董方雙目中凶光一閃,道:“宗世兄打傷令郎一事,方大俠已然知曉經過,在下局外人,說出一句公平話,錯也不在宗公子一個人,令郎除了年紀小外,似是并無大多的理由,何況,論出手,是令郎先行傷人,事后,貴府中有一位老武師,救走令郎時,又傷了宗公子和兩位長隨和宗公子本人,如非兄弟在此,替他們三位治療傷勢,此刻,只怕他們還不能下床行動。”
  方天成道:“在下不愿為犬子之事……但也希望你董兄能給在下一個面子。”
  董方道:“方二俠的用心如何呢?”
  方天成道:“放開嘉定,你們劍門兄五弟和宗堡主換一個地方聚會如何?”
  董方道:“此事重大,在下作不了主。”
  方天成道:“那是說董兄不肯賞臉了?”
  董方道:“在下很尊敬方二俠,雖然我們交往不多,但一件事歸一件事,不能混為一談,令郎和宗世兄的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如若方二俠難消愛子被傷之气,不妨去找金槍宗士義理論,如是硬把此事和我們劍門五兄弟聚會在嘉定一事扯在一起,豈不太過牽強?”
  程子望心中暗道了兩聲慚愧,忖道:我本是助人而來,想不到此刻反要借重中州三俠來助我。
  劍門五鬼,在江湖惡名甚著,程子望自知惹不起五鬼,是以,無法插言。
  但聞方天成冷笑一聲,道:“董兄之言,听起來似是有理,其實狡辯虛浮,不值識誠者一哂……”
  董方臉色一變,接道:“但問方二俠的高論?”
  方天成道:“宗公子打傷犬子,凶人實犯,現在這畫舫之上,區區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去找金槍宗士義呢?”
  董方道:“方兄之意?”
  方天成道:“如若董兄不賞光的話,方某大可以牙還牙,先留宗公子,董兄請傳迅金槍宗士義,要他找我方某要人。”
  董方仰天打個哈哈,道:“為一個名不出嘉定的程子望,方兄當真要和我們劍門五鬼作對嗎?”
  方天成道:“留下宗公子和你董方何干?”
  董方道:“宗士義和我們五兄弟交情深厚,義同金蘭,董方既然見到了這檔事,豈能不管?”
  方天成道:“巧得很,我們中州三俠也和程子望交情很好,董兄定要在嘉定地面上掀起一場風波,方某也是不能坐視。”
  董方冷冷地說道:“既然是如此,方二俠不紡訂個約期,劍門五鬼准時候教。”
  方天成道:“后天中午時分,你們劍門五鬼到程府要人。”
  董方說道:“你今夜要帶人走嗎?”
  方天成道:“不錯,除非董兄能阻攔住在下。”
  董方冷冷說道:“劍門五鬼,在江湖上應該是甚有信用之人,想你方二俠還信得過,既然定約,就該一言為定,帶人作質,未免有些大小覷我們劍門五鬼了。”
  方天成也冷冷說道:“我知道你不會失信,但問題是在下等無法在嘉定多留,因此,限期不能超過后日……”
  語聲微微一頓,道:“我知道你們劍門五鬼,有一种鬼火傳訊之法,一夜間可及千里,在下如若扣下宗公子,我想在你董兄鬼火傳訊之下,你那五位師兄會盡快赶來此地。”
  董方道:“不錯,我們鬼火傳訊之法,一夜間可及千里,”突然住口,改轉話題,道:“如若我們后天中午無法赶到呢?”
  方天成冷冷說道:“區區帶走宗公子,你們劍門五鬼和金槍宗士義,若在嘉定鬧出了什么麻煩,區區就先行開罪宗公子。”
  董方怒道:“你這等擄押人質的方法,算得什么俠義之風?”
  方天成道:“那要看什么事,什么人!”語聲一頓道:“在下心志已決,董兄除了動手一途,已經無法說服在下了。”
  董方臉上神情屢變,顯然,他內心之中激動無比。但他終于忍了下去,冷冷說道:“你們中州三俠,此刻都在嘉定嗎?”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不錯,但如比起你們劍門五鬼,咱們還是少了兩人。”
  董方道:“方天成帶走宗世兄,不知要如何對他?”
  方天成道:“在后天午時之前,咱們會待他有如上賓。”
  董方道:“過了午時呢?”
  方天成道:“那就很難說了……”
  語聲微頓,目光投注到那黃衣少年的臉上,緩緩說道:“宗世兄自己跟著走呢?還是要方某出手相請?”
  黃衣少年回顧了董方一眼,低聲說道:“董五叔,小侄……”
  這兩句話,字字如鐵拳一般,打在董方的臉上,只見董方滿臉通紅,不待黃衣少年話說完,立時重重咳了一聲,接道:“賢侄,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方二俠乃有名人物,自然不會對你加害,要你回去,只不過迫我們按時赴約就是……”
  對著方天成拱手,道:“方二俠,董方還有几句話講。”
  方天成道:“方某洗耳恭听。”
  董方道:“在下因為事先沒有准備,就算旋展鬼火傳訊之術,他們也未必能依時赶到,万一我超過了中午時限……”
  方天成道:“我等可等候到日落之前,次晨一早,就要离開嘉定。”
  董方道:“最好是赶中午之約,在下去了。”
  董方低聲說道:“賢侄,識時務者為俊杰,跟他去吧!”
  黃衣少年無可奈何,緩緩站起身子。
  王合、王寶相互望了一眼,突然一齊橫身攔住了方天成的去路。
  方天成冷冷地望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是什么身份?”
  王合道:“咱們兄弟奉了宗庄主之命,保護少庄主的長隨。”
  方天成沉吟了一陣,道:“念你護主之義,在下不和你們計較,兩位請讓開路吧!”
  王合搖搖頭道:“方二俠武功高強,咱們兄弟早有所聞,咱們自知不敵。”
  方天成道:“兩位心中如此明白,怎的不肯讓路呢?”
  王合道:“咱們自知非敵,也不能眼看著少庄主被你方二俠帶走,只好放手一拼了。”
  方天成冷笑兩聲,也不答話。
  王合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還有一個法子,不知方二俠肯否答應?”
  方天成道:“在下素敬忠義之士,因此不忍傷害你們,還有什么法子,你說吧!”
  王合道:“方二俠帶我等一起走,我們也好追隨在少庄主的身側。”
  方天成皺皺眉頭道:“就憑你這腔愛護主人的忠義之气,在下也該設法成全,不過,你們答應在下几個條件。”
  玉合道:“什么條件。”
  方天成道:“立刻把你們身上的暗器、兵刃全部取出來,留在這畫舫之上。”
  王寶道:“這個,這個……”
  王合道:“還不快些尊照方二俠的吩咐,等什么呢?”說話之間,急忙取出了怀中的暗器,和兩把手叉子,擲在地上。
  王寶望了哥哥一眼,也把怀中的暗器,和一把匕首取出,擲在地上。
  方天成道:“我很信任兩位,身上已無寸鐵。”
  王合道:“方二俠還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第二件,兩位要遵守府中規矩,如有違犯,決不寬貨,別說在下未在事先說明。”
  王合道:“入境隨俗,我等既非招惹是非而去,自然會遵守他們的規矩。”
  方天成點點頭道:“好,咱們走吧!”當先舉步行去。
  王合、王寶和那黃衣少年,程子望,石俊貫魚出艙。
  這時,方天成等乘來的小舟,仍然停泊在那畫舫旁側,程子望搶步上前,一躍而下,落上小舟。
  方天成望了黃衣少年和王合、王寶一眼,道:“三位可要在下相助嗎?”
  黃衣少年道:“不敢有勞方二俠。”縱身而下。
  玉合、王寶緊隨著躍落。
  小舟容量有限,落上几人已然擠滿。
  張三這時又駛來一艘小舟,接了方天成和石俊。
  兩舟并馳轉眼間靠岸。
  方天成右手揮動,點了王含、玉寶兩處穴道,接道:“程兄先帶他們回去,招集家丁,准備一下,劍門五鬼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如不早作安排,只怕要多傷無辜。”
  言下之意,那無疑是說,劍門五鬼手段惡毒,要那程子望早些把內眷婢女,以及老弱家奴,遣离程府。
  程子望道:“大恩不言謝,兄弟覺著很慚愧。”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不用引咎太多,說起來內情复雜得很,明日午時我們自會赴府詳談。”
  程子望一抱掌,道:“程某恭候三位大駕。”
  言完帶著張三押著那黃衣少年主仆三人,直奔程府而去。
  方天成目睹程子望遠去之后,輕輕一拉石俊,道:“三弟,你見過鬼火傳訊之法嗎?”
  石俊道:“沒有見過。
  方天成道:“咱們見識一下吧!”快步行到僻巷之中,縱身躍上屋面,晴中注視著那艘畫肪。
  等候了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后,才見那畫舫沖起一道火光,直上云霄,爆現五朵銀星,好久始散。
  石俊低聲說道:“此地距劍門遙遙千里,這沖天火花如何能夠及遠。”
  方天成道:“我想這沖天火花,必是一种煙幕,真的傳迅之法,必然有內情,劍門五劍的鬼火傳迅,在江湖甚為有名,其伎倆卻不止此。”
  石俊道:“二哥高見,咱們再等候下去。”
  又過了半炷香的時光,突見那畫舫上飛起一點火光,直向東北飛去。
  石俊微微點頭道:“是了,他們在信鴿身上,加一點燃燒的痕跡,號稱鬼火傳迅之法,看穿了,實也沒有什么希奇之處。”
  只見那燃燒的紅光,突然爆裂出數點銀星,待那銀星散去,那飛行的火花,已然消失不見。
  方天成點點頭道:“不是信鴿,那痕跡之間,還有火花,信鴿決無這大力量。”
  石俊大感詫异,道:“不是信鴿,又是何物呢?我不信劍門五鬼,真的會鬼火傳迅的邪術。”
  方天成道:“應該是一种猛禽,像蒼鷹金眼雕之類。”
  石俊道:“咱們回店去吧!”
  這時,已然夜深人靜,兩人一路急奔,回到了客棧之中。
  只見虯髯得大漢背負雙手,站在院中,望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回來了?”
  方天成、石俊齊齊欠身一禮,道:“大哥還未休息嗎?”
  虯髯大漢道:“你們見到了那打傷方珞的人嗎?”
  方天成道:“見到了,那人是金槍宗士義的儿子。”
  虯髯大漢道:“金槍宗士義?”
  石俊接道:“是的,還有劍門五鬼替他們撐腰,所以,那人很是狂妄。”
  方天成道:“小弟見到了劍門五鬼董方,据那董方說,近日之內,五鬼和宗士義要在嘉定聚會,小弟已代程子望攬下了這件事情,和五鬼訂下會面之約。”
  虯髯大漢道:“但咱們在嘉定不能久停。”
  方天成道:“小弟已擅自作主,限他們后日午時會面。如是過了時限,咱們就不再等候。”
  虯髯大漢道:“五鬼并非信義之人,咱們走后他們再來,程子望勢非遭受他們誅絕滿門不可。”
  方天成道:“小弟已思慮及此,所以,我已帶來那宗士義的儿子,作為人質。”
  虯髯大漢道:“那宗公子現在何處?”
  方天成道:“已交給程子望帶回程府中去……”
  語聲一頓,道:“小弟已逼使那五鬼董方,施展鬼火傳迅之法,催促五鬼早日到此,同時也可見識那譽滿江湖的鬼火傳迅之法。”
  虯髯大漢笑道:“白衣吊客成玄通曾經對我夸口,說那鬼火傳迅之法,不但神速無比,一日可千里,异于常情,我听他自吹法螺,未理會他,成玄通也就未講下去,究竟是什么方法。”
  方天成道:“是一雙猛禽,身后帶上一根藥線和火花,說穿了,也不值識者一哂,和一般信鴿相似,可能比信鴿飛行較高一些。”
  虯髯大漢道:“原來如此。”
  方天成輕咳了一聲,道:“此番和五鬼訂約,小弟全是為了程子望,此人在嘉定雄峙一方,多半是仗憑他作人的義气,黑、白兩道中人,都肯替他保持面子,才保持嘉定一方的安靜,但如遇上劍門五鬼這等勁敵,只怕是無法應付了……”
  長長吐了一口气,接道:“他為咱們奔走不停,情誼之上,咱們也不能不管,只是咱們面對大變,結局難料之際,小弟又攔下了這檔子事,怕要增加大哥很多麻煩了。”
  虯髯大漢道:“五鬼惡名,早著江湖,只不過他們行動一向縝密,江湖中人雖都曉他們為惡,但又無法抓到他們的把柄,小兄早已動過訪查他們惡跡的念頭,但別事延誤,一拖至今,咱們嘉定可停留一天,如是路上赶緊一些,可再加兩夭,只要咱們能夠在五天之內,辦完此事,那就行了……”
  方天成不見大哥怪責,心中登時一寬。
  但聞那虯髯大漢道:“五鬼齊聚,必有大事,嘉定地面上,定然有著值得五鬼齊集的事物,這一點我想程子望一定明白。”
  方天成道:“小弟已答允他,明日午時,咱們遷居程府。”
  虯髯大漢道:“好吧!明日咱們搬過去就是。”
  語聲一頓,接道:“兩位賢弟,奔走勞累,也該早些休息了。”
  方天成欲言又止,欠身而退。
  一宵易過,人日天色近午,方天成結了店帳,步出店門。
  方珞經過一日夜的休息,又眼用了靈丹,人已可以自行走動。
  中州三俠,依序而行,方夫人、方珞,方瑜緊隨身后,最后是東耳老人。行出店門,程子望立時迎了上來。
  虯髯大漢一皺眉頭,道:“程兄到了很久嗎?”
  程子望笑道:“時刻未到,不敢打扰……”語聲一頓,道:“車只都已備妥,夫人、少爺請先登車。”
  舉手一招,一輛四匹健馬的大篷車行了過來。
  方夫人、方瑜、方珞進入車廂,東耳老人和赶車人,同時坐在車子前面。
  緊接著,四個青衣人,牽過來四匹健馬。
  程子望低聲說道:“方兄騎來的馬匹,兄弟已吩咐他們牽回庄中多加草料。”
  方天成道:“多謝程兄了。”
  中州二俠及程子望齊縱上馬背,直奔程家庄。
  程家庄緊臨嘉定城,相距不過二三里,但卻是一個四不臨村的獨出院,四周滿布翠竹,中間用鐵网連起,看上去綠直臨風,實則防備十分森嚴。
  大門是碗口粗細的松木排成,一座十分廣大院落,分成育馬棚和練武場。
  名為程家庄,實則只住著程子望一家人,上下百十號人,除了程子望、程夫人、和一位程姑娘外,盡都是奴婢武師和養馬飼犬的下人。
  穿過廣場,才是宅院,重樓疊閣,白石走廓,四進院落,各具廳廂,气魄宏偉,布設豪華。
  程子望當先下馬帶几人直入第二進院落的大廳中。
  程夫夫早已在二廳前相迎,帶著方夫人、方瑜、方珞進入后廳。
  一個帳房先生模樣的中年人,迎著東耳老人,另行入座跨院中去。程子望帶著中州三俠進入了二廳之中。
  兩個青衣小童,獻上茶,又悄然退出。
  虯髯大漢道:“劍門五鬼的事,二弟已告訴我……”
  程子望接道:“程某慚愧,原想為三位略效微勞,卻不料要三位幫我程某人了。”
  方天成道:“事情是在下攬下,這個和程兄無干。”
  程子望道:“方二俠不用向程某人臉上帖金子了,如非方二俠和石三俠在場,五鬼董方當時就不肯輕易地饒過在下了。”
  虯髯大漢道:“事情已經發生,要緊的是如何想法子對付強敵。”
  程子望道:“鄭大俠說的是,在三位面前,程子望也不會客气,此番迎敵之事,還望鄭大俠從中主持。”
  虯髯大漢道,“咱們研商決定就是……”
  語聲一頓,接道:“在下想先了解程兄這方面的人事情形,我們三兄弟不能在此多留,必需有一戰之中,解決五鬼的事。”
  程子望道:“老朽武功平平,三位早已知曉,老朽也不用隱瞞二位了,因為,我這程家庄中,倒有几位助拳之人,一般的江湖武師,可以對付,但如像劍門五鬼這等高手,那就無法對付了!”
  他似是自知來說清楚,急急接道:“能夠和人動手的大約有十几個人,二十几名弩箭手,施用連珠匣弩,一匣十二支,每人帶有弩箭四十八只,四頭西藏猛犬,另外二十名守更哨的健漢。”
  虯髯大漢點頭道:“這些實力,防守這座程家庄已然算得很強,不過,必得妥為安排,才不致于有很大的犧牲,因為那劍門五鬼都是暗器能手,尤以白衣吊客成玄通那追命蛇羽箭,在武林中享名甚盛,二十名匣箭手,必需要有著很好的掩蔽才成。”
  程子望道:“在下家中,收有十面盾牌。”
  虯髯大漢笑道:“盾牌倒是不需要了,這些箭手和武師,也只不過是用作警戒,要他們對付劍門五鬼,形同送命。”
  方天成道:“大哥和白衣吊客成玄通很熟,可知他武功如何嗎?”
  虯髯大漢笑道:“很高強,其余四鬼,也都不弱。”
  方天成道:“咱們是否也要准備一下呢?”
  虯髯大漢道:“此刻也無從准備起,因為咱們還無法預測那劍門五鬼是明來呢?還是暗襲,如是他光冕堂地的投帖求見,咱們任何布置都歸無用,我們只好多准備一下,到時隨机應變就是。”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到程子望的身上,道:“程兄,在下有几句話,請教程兄,希望程兄能夠据實而言。”
  程望道:“什么事?兄弟是知無不言。”
  虯髯大漢道:“必有重大事故發生,五鬼要在這嘉定地面會齊,這嘉定必有吸引他們的事物了?”
  程子望沉吟了一陣道:“十年來,嘉定地面上一直是風平浪靜,雖然電有武林人在此鬧出械斗的慘事,但都是意气沖突,一時之差,預為籌謀的事還未發生,兄弟出面調解,大家也都很賞臉,常常是化干戈的為玉帛。”
  虯髯大漢道:“在下之意,是說返嘉定地面,有什么足以引起五鬼的事物,例如一种名貴的寶物,或是武林秘錄之類的東西,千古名劍等,价值連成的奇物,在嘉定出現。”
  程子望沉思了良久,道:“有一個傳說,發生在一年前。”
  虯髯大漢道:“什么傳說?”
  程子望道:“距嘉定十里左右,有一座張家庄,每夜子時,常現出寶气,時斷時續,綿延三個月之久,但以后卻證明了那是一口火井。”
  方大成道:“程兄,可曾瞧到那井升起來寶气嗎?”
  程子望道:“那時,兄弟剛好有點事,赶往成都去,回來時,此說已過去。”
  虯髯大漢道:“火井,從未听說過,程兄去瞧過嗎?”
  程子望道:“兄弟回來之后,听到這個傳說,就親自赶到那張家庄去瞧了一下。”
  方天成道:“瞧到了什么?”
  程子望道:“一口井,常常有火焰冒出。”
  虯髯大漢道:“那口井是什么樣子?”
  程子望道:“形狀和一般的水井無异,只是有火焰冒出而已。”
  虯髯大漢道:“一年四季,不斷有火焰冒出嗎?”
  程子望道:“不一定,有時隔上三五日,有時一日一次。”
  虯髯大漢道:“程兄弟問過那火井的經過情形嗎?”
  程子望道:“問過。”
  虯髯大漢道:“希望程兄能仔細的說明經過,愈說的明白愈好。”
  程子望道:“据那張庄主告訴兄弟,說是一日夜間,忽然有火光,由地中涌出,直冒數十丈,遠遠望去好像是一根火柱,這情形常常在夜間出現,綿延了數月之久,他才叫工人在那地方挖掘,當夜就有烈焰冒出,形成火井,說起火井就是這么回事,但那張家庄有寶气出現,仍然流傳著,說那出現的寶气,和這火井無關。”
  虯髯大漢道:“程兄對此事的看法如何呢?”
  程子望道:“雖然言之鑿鑿,但卻無真憑据實兄弟也就未再查問此事。”
  虯髯大漢道:“除此之外,嘉定地面,還有什么值得那劍門五鬼到這個地方來的事嗎?”
  程子望道:“嘉定地面十分富有,那劍門五鬼不知是否想洗劫嘉定!”
  虯髯大漢搖搖頭道:“如是劍門五鬼,只是想劫取財物,用不著到嘉定來,他們隨便劫取一趟鏢銀,豈不是十分簡單的事?”
  語聲一頓,肅然說道:“程兄弟要仔細的想想,此事關系重大。”
  程子望搖搖頭,道:“如若那劍門五鬼,不是為財物,兄弟實是想不出,他們何以會在嘉定地面上聚會。”
  虯髯大漢閉目凝思,不再多問。
  方天成突然接口道:“劍門五鬼,集會于斯的舉動,實是叫人怀疑,如若咱們暗中觀察,自然難找出他們的用心,但此刻經咱們這一鬧,只怕是他們要改變主意,先要全力對付咱們了。”
  虯髯大漢突然轉變話題,道:“那位宗公子現在何處?”
  程子望道:“現在后園中的地窖中。”
  虯髯討大漢道:“找他來此問問,也許可以問出一點蛛絲馬跡。”
  程子望應了一聲,道:“老朽去帶他來此。”起身离開客廳。
  片刻之后,程子望帶著宗公子行了進來。
  那宗公子神色憔悴,顯然,昨夜未曾好好睡過。
  虯髯大漢打量了宗公子一眼,道,“閣下怎樣稱呼?”
  宗公子道:“區區宗貴。”
  虯髯大漢緩緩的說道:“你和劍門五鬼很熟?”
  宗貴道:“劍門五義,都是家父的朋友。”
  虯髯大漢道:“劍門五鬼和令尊聚會于此之事,宗公子想必十分了然了?”
  宗貴道:“听家父說過。”
  虯髯大漢道:“用心何在?”
  宗貴道:“在下年記幼小,不參机要。”
  石俊冷笑道:“好干脆的答复。”
  宗貴道:“在下言出衷誠,諸位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虯髯大漢道:“我等無意傷害宗公子,故而希望宗公子能和我等合作。”
  宗貴道:“在下知無不言,但不知道的事情,就無從說起了。”
  石俊冷冷地說道:“宗公子一向嬌生,只怕未吃過皮肉之苦。”
  宗貴抬頭瞧了石俊一眼,道:“我知道的都說了。”
  虯髯大漢冷笑一聲,道:“咱們如若從其他人的口中,問出內情,宗公子又該如何?”
  宗貴怔了一怔,道:“閣下指王合、王寶二人嗎?”
  虯髯大漢道:“不錯。”
  宗貴緩緩他說道:“在下不知道的事,量他們也不知曉。”
  虯髯大漢一揮手,道:“程兄弟,帶這位宗世兄到前面去,要好好地照顧,分別帶兩位長隨進來,”
  四個帶刀的健漢應了一聲,推著宗貴而去,不大工夫,王合帶到。
  虯髯大漢見那王合濃眉環目,似极凶悍,當下臉色一沉,道:“你叫王合?”
  王合目光轉動,掃掠了虯髯大漢和方天成等一眼,道:“不錯。”
  虯髯大漢道:“那宗貴已然說明內請,我希望閣下也能回答我的問話。”
  王合道:“什么內情?”
  虯髯大漢道:“關于那宗士義和劍門五鬼會聚在嘉定的用心。”
  王合道:“這等大事,王某不配參与。”
  虯髯大漢道:“宗貴已經說明大概,閣下如是想推諉掩遮,那是自我苦吃了。”
  王合半信半疑他說道:“我家公子說些什么?”
  虯髯大漢道:“他說那劍門五鬼,會集嘉定為了搶劫一件珍室。”
  王合哈哈笑道:“什么珍室?”
  虯髯大漢道:“這個他未說明。”
  王合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個騙術,不過王某不吃這一套。”
  白俊突然站起身子,道:“你吃過什么?行血回集的味道,嘗過沒有?”
  王合臉色一變,道:“我記得方二俠答應過董五爺,不許傷害我等。”
  石俊道:“那是說,你要和我等合作才成,如是不肯合作,那時又別論。”
  王合麻臉上肌肉跳動,果然,他內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石俊緩緩他說道:“我不信你是鐵打銅澆的人”,右手緩緩地向王合前胸點去。方天成突然道:“三弟住手!”
  石俊停下手,道:“二哥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我們不能失信于人,不論五鬼此番來意如何,但我們既然管了這等事,又和他們訂下了約會,他們如想在嘉定有所作為,必然先要對付咱們,如栗咱們敗于五鬼,不論他們作了什么事,咱們也是無法干預,如是五鬼敗于咱們之手,他們縱想有所作為,也是有所不能了。”
  虯髯大漢沉吟了一陣道:“二弟說的是……”
  目光轉到王合的臉上道:“該放你的時候,我等自會放你出來,如是未收之前,你們自己有所動,也就別怪我出手狠辣了。”
  王合原想難免一番皮肉之苦,但卻意想不到對方竟未加害。
  虯髯大漢一揮手道:“帶他下去。”
  兩個勁裝大漢行了過來,帶走王合。
  石俊目光轉到方天成的身上道:“二哥,小弟有一件事思解不透。”
  方天成道:“什么事?”
  石俊道:“何以二哥阻止小弟逼問內情?”
  方天成道:“第一是他未必知道,第二是我答應過未見五鬼之前,不傷害他們。”
  目光轉到那虯髯大漢的臉上,道:“大哥,那五鬼為人如何?”
  虯髯大漢道:“心狠手辣。”
  方天成道:“這一戰咱們是否要盡殲五鬼。”
  石俊道:“五鬼惡名已著,殺了他們正好為武林除一大害。”
  虯髯大漢道:“搏殺五鬼,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1:45

第三回 五鬼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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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小弟隱跡深山,煉制丹藥時,曾看到一只巨雕和一條鐵甲蛇,相斗深谷,那巨雕不知身息何處,巨蛇卻盤踞深谷,小弟那丹火爐就在那深谷之上,一座巨岩之上!每日加過木炭之后,正是日上三竿時分,那時小弟正好閒下無事,那巨雕也在此時飛臨深谷,和鐵甲蛇展開惡斗,一斗兩個時辰以上,直斗得筋疲力盡,那巨雕飛上峰頂一株老松上,休息甚久,才展翼而去。”
  虯髯大漢道:“那巨雕本是蛇的克墾,但那鐵甲蛇鱗片堅硬,刀槍難入,那巨雕雖然有利口銅爪,也是無法傷它。”
  方天成道:“小弟初見之時,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到這天地之間弱肉強食的微妙消長之机,竟也時有變化。”
  石俊听得大感興趣,問道:“以后呢?”
  方天成道:“以后我發覺那雕和蛇,竟然是積了很久的仇人,在我之前,這一蛇一雕,已不知斗了好久,在我到那懸崖之后,親眼看到他們加斗了半年。……”
  石俊道:“半年之久,就未分出胜負嗎?”
  方天成道:“沒有,那鐵甲蛇身在一座岩洞之中,上身探出,惡斗巨雕以逸待勞,体力上自然是稍占优勢,但也有盡出岩洞和那巨雕搏斗情形,不過,那全身外出的情形不多,十次難得一次。”
  虯髯大漢似是也听出了興趣,問道:“難道它們就永遠搏斗下去不成?”
  方天成道:“小弟在那雕蛇出擊相斗之中,悟出了不少武功,自行創出了一种鷹掌蛇掌,但小弟才智有限,心想留到見得大哥,提出研究,卻不料天宮舊事提前發作,兄弟們一直沒有机會詳敘。”
  石俊似仍念念忘不那雕蛇相斗之事,問道:“那雕和蛇一直沒有分出胜負嗎?”
  方天成道:“小弟丹成三日之前,那巨雕突然不再出現,一直到小弟練成离開,未再見過蛇雕相斗。”
  虯髯大漢听完所見蛇雕相斗情形后,目光轉移到程子望的臉上,道:“程兄……”
  程子望欠身應道:“鄭大俠有什么吩咐?”
  虯髯大漢道:“程兄請選派几個精明之人,分布在碼頭上,視那畫舫中舉動,如是劍門五鬼和宗士義到此,定然先和五鬼會合。”
  程子望道:“這個,兄弟已經派人去了。”
  虯髯大漢微微一笑道:“很好……”目光又轉到方天成的臉上,道:“二弟,咱們對付過劍門五鬼之后,再研究你悟出的鷹掌、蛇掌。”站起身子,又道:“咱們先瞧一瞧這程家庄的形勢,分派一下弩箭手的位置,劍門五鬼,慣于暗襲,咱們不可大意。”
  程子望搶在前面帶路,繞著程家庄行了一周,道:“鄭大俠胸羅玄机,還望指示一下應如何布置。”
  虯髯大漢道:“庄中內眷可另有藏身之處?”
  程子望道:“后院中有一座秘窖,老朽已收拾干淨,方夫人的公子可在窖中休息。”
  虯髯大漢道:“好,五鬼手段毒辣,咱們不能不防,程夫人和公子最好也在窖中,集中一處,必要時也好保護。”
  程子望道:“老朽恭敬不如從命了。”
  虯髯大漢道:“一二十名弓箭手,在下准備集中前廳廣場,如是他們施展暗襲,咱們就在廣場上和他決斗。”
  程子望道:“一切悉憑鄭大俠的調度。”
  這虯髯大漢有著人所難及的記憶,看過一遍,已然熟記了程家庄的整個形勢,當下仔細說明了弩箭手配置的方位。
  程子望全神貫注,一一默記于心,直待虯髯大漢說明了全庄布置才站起身子,說道:“在下立刻要他們各就各位。”起身向外走去。
  一宵過去,風平浪靜。
  中午時分,中州三俠和程子望正在廳中小座,快腿張三急急地奔了進來。
  程子望沉聲問道:“有什么消息?”
  張三舉手擦一下頭上的汗水,說道:“畫舫靠岸,五鬼董方一人登上江岸,不知意圖何在?”
  程子望道:“怎不派人盯著他呢?”
  張三道:“屬下派人盯梢,看到他行入一家酒樓之中,相隔不過一盞茶工夫,屬下登上酒樓時已然不見那董方行蹤。
  程子望冷笑一聲,道:“好無用的東西!”
  虯髯大漢微微一笑,接道,“你登上那酒樓之后,可曾瞧到可疑人物?”
  張三道:“除了一個白髯白發,滿臉紅光的老叟之外,再無其他之人。”
  虯髯大漢點點頭道:“你通知碼頭上的各處要道的哨之人,快撤回來,五鬼已經到經嘉定。”
  張三呆了一呆欠身而退。
  程子望輕輕地咳了一聲,道:“他們是暗襲呢?還是明來?”
  虯髯大漢道:“看形勢,他們是投帖求見的成份很大——”語聲一頓,接道:“程兄請吩咐屬下,要他們備上兩桌上好的酒席。”
  程子望道:“這個早已備齊了。”
  虯髯大漢道:“傳令下去要庄外守門之人,解去佩戴兵刀,暗帶匕首,外著長衫。”
  程子望點點吩咐了長隨。
  虯髯大漢道:“他們如是投帖求見,在气度上咱們不能輸給他們。”語聲未落,看見一個健漢,手捧大紅帖子行了進來,道:“劍門五鬼和宗主求見程庄主。”
  方天成暗暗忖道:來得好快。
  程子望低聲問道:“鄭大俠,咱們應該如何?”
  虯髯大漢道:“迎接大門之外。”
  程子望吩咐了一聲那健漢,道:“老夫親往相迎,先行大開庄門,請他們進來。”
  那健漢應了一聲,起身奔出。
  虯髯大漢道:“程兄是主人,一切由程兄見面,在下從旁相助。”站起身子,道:“咱們也該去了。”
  程子望、中州三俠,魚貫出迎排列于大門之外。
  四人也不過剛剛站好,六條大漢已急步行來。
  方天成抬頭看去。只見那當先一人,全身白衣,兩條人字眉,臉長如馬,慘白的不見一點血色,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高沿氈帽。身材細高,果然和吊客一般模樣。
  虯髯大漢低聲說道:“那當先一人正是五鬼之首,白衣吊客成玄通。”
  緊隨在成玄通右面一人,身材魁梧,披著玄色英雄裝,內著天藍色緊身勁裝,濃眉虎目,紫膛臉,足著高腰薄底快靴,神情嚴肅,隱隱可見怒容,黑色長髯,直及小腹。
  另外四個人穿著黑色的長衫,五鬼董方也在其中,四人魚貫隨在白衣吊客的后面,董方是最末一人。
  程子望遙遙地抱拳一禮,道:“嘉定程子望,和各位見禮。”
  白衣吊客成玄通冷眼打量了面子望一陣,才還了一禮,道:“久聞大名,今日幸會。”
  程子望談淡一笑,道:“好說,好說,几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大廳已設酒一笑,替几位接風洗塵。”
  成玄通不再理會程子望,卻快行兩步,到了那虯髯大漢身前,“大剛兄,久違了。”
  鄭大剛笑道:“想不到嘉定又和成兄相晤。”
  成玄通道:“鄭兄相召,兄弟怎敢不如約而來!”
  鄭大剛道:“此地主人子望兄,已為成兄等擺了接風洒筵,咱們大廳中談吧!”
  成玄通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鄭兄竟會和市井屠沽的程子望交上了朋友。”
  程子望輕輕咳了一聲,忍下未言。
  鄭大剛道:“婦說市井屠沽,咱們哪一位都算出身于斯。”
  成玄通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大剛兄和程庄主的交情,如此深厚,看起來在下是失言了。”
  只听那身披玄色英雄裝的大漢說道:“哪一位是方二俠。”
  方天成接道:“區區便是,閣下想是金槍宗堡主了。”
  那大漢道:“宗士義,名不見經傳無名小卒,如何放在方二俠心上。”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宗堡主這般自輕,未免是太過謙虛了。”
  宗士義臉色一變,道:“犬子想必已在方二俠的手中,吃過不少苦頭了。”
  方天成道:“令郎一根毫毛也未損失,倒叫你宗堡主失望了。”
  宗土義道:“犬子現在何處?”
  方天成道:“就在這程家庄中。”
  宗上義道:“可否讓犬子和在下見上一面。”
  方天成淡談一笑,道:“此事么……兄弟作不了主,宗庄主,何以不問問此地主人。”
  宗士義冷哼一聲,目光轉到程子望的臉上,冷冷說道:“程庄主,在下希望犬子真如那方二俠所言,毫須未損。”
  程子望道:“宗堡主不用急,令郎現在程某府中,活著讓你見人,死了讓你見尸,致于程某人如何虐待令郎,見面之后,他自然會對你說個明白。”
  宗士義臉色一變,冷冷說道:“犬子如受一點損傷,程庄主自會為他抵償。”說話之間,已然行人大廳。
  程子望一抱拳,道:“諸位遠道而來,容程某稍盡地主之誼。”
  成玄通四顧了一眼,昂然入座。
  其余四鬼和金槍宗士義,眼看成玄通落了座位,也隨著坐了下去。
  劍門五鬼和宗士義散坐一桌,中州三俠和程子望只好在另一桌上坐下。
  雙方各据一席,壁壘分明,成玄通望了滿桌佳看和面前美酒一眼,道:“鄭兄,咱們劍門五鬼在江湖之上,和貴兄弟一直是和平相處,談不上一點過節,想不到鄭兄竟然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程子望,不惜和我們五弟敵對相處。”
  鄭大剛哈哈一笑,道:“中州三俠在江湖之上,犯過劍門五義的地盤嗎?”
  成玄通道:“沒有。”
  鄭大剛道:“這就是了,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成玄通接道:“叫成某想不通,這一次貴兄弟何以會替那程子望撐腰呢?”
  鄭大剛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鄭某,与程兄相識,就算是替他撐腰,但兄弟要反問一句,貴兄弟又為什么要為宗堡主撐腰呢?”
  成玄通道:“那不同,宗兄和我們劍門五兄弟交往多年,情同骨肉。”
  鄭大剛道:“咱們中州三俠也和程庄主來往多年,義共生死。”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事有本末,這件事本來和你們劍門五兄弟以及程庄主全都無關……”
  語聲一頓道,接道:“如是再加深一層,和區區大哥、三弟也無牽連,這件事是我方某人和宗堡主的事情。”
  宗士義道:“在下和方二俠素昧平生,不知方二俠何以生擒犬子?”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宗大堡主說的很輕松,令郎帶著貴堡中兩個長隨,打傷了犬子的事,宗堡主當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嗎?”
  成玄通突然接口說道:“方二俠可否先听在下一言?”
  方天成道:“愿听高論!”
  成玄通道:“小輩們少不更事,造成沖突,談不上什么仇恨,不論咎在何方,似是用不著追究下去,好在雙方都無死亡,尚未鑄成大錯,方二俠、宗堡主都是英雄人物,想也不至于太過護短,兄弟認為事情已經過去,大家杯酒言歡,哈哈一笑,從此多交一個朋友,因二小沖突,使兩位論交,在江湖上也算一個春秋美談。”
  方天成心中并未存在有為方珞報复之心,但這是唯一和劍門五鬼沖突的借口,成玄通斗席話把方天成說得不知如何答复才好,沉吟難言。
  宗士義卻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成兄說得不錯,為了兩個孩子怎能使我們大人也沖突起來?在下先敬二俠一杯。”
  處此情況之下,方天成欲拒不能,也只好端起酒怀,道:“多謝宗堡主了。”
  宗士義一飲而盡。方天成也只有干杯。
  宗士義笑道:“方二俠,犬子和令郎的事,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之后,咱們都不再提,兄弟收藏一些美酒,方兄有暇時,請到我宗家堡,我要和方兄痛飲一番。”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日后有暇,定當到宗堡主處拜訪。”
  宗士義道:“拜訪倒不敢當,如蒙光臨寒舍,兄弟是榮寵万分。”
  鄭大剛回顧程子望,道:“程兄,鄭某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程兄肯否答允。”
  鄭大剛故意一口一個程兄,叫得十分親熱,也是有意抬舉那程子望的身份。
  程子望道:“什么事?鄭兄只管吩咐。”
  鄭大剛道:“那宗公子現在何處?”
  程子望道:“現在程家庄中。”
  鄭大剛道:“宗堡主大駕親臨,足見對程兄十分的看重,在下想請程兄先讓宗堡主父子見上一面。”
  程子望道:“鄭兄說的是。”回頭望著廳外,高聲說道:“帶上宗公子!”
  片刻之后。宗公子行入廳中,一見宗士義立時拜伏道:“孩儿見過爹爹!”
  宗士義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沒有用的東西!”
  成玄通微微一笑,道:“孩子已經受了委屈,你這做父親的,難道還要責罰一頓,再說,他這點年紀,如何能是那方二俠的敵手。”
  宗士義道:“如非你義父為你求情,為父今日非要教訓你一頓不可,還不快些拜謝過你義父!”
  宗公子對成玄通拜了下去,道:“多謝義父。”
  成玄通笑道:“孩子,快起來,坐下來吃一杯酒。”
  宗公子站起身子行到了成玄通的身側坐下。
  程子望輕輕咳了一聲,道:“成兄,程子望有一件不明之事,想請教成兄?”
  成玄通臉色一沉,冷聲說道:“什么事?”
  程子望道:“劍門五義的威名,程某是仰慕久矣……”
  成玄通冷冷地說道:“程庄主不用客气,江湖之上,都稱我們劍門五鬼。”
  程子望淡然一笑,接道:“五義也好,五鬼也好,但五位大俠都是一兩位單獨在江湖上走動……”
  成玄通道:“不錯,怎么樣?”
  程子望道:“但五位也有會齊的時候,那必將是一番惊天動地的大事。”
  成玄通道:“看來程庄主對我們兄弟的事情,打听得很清楚。”
  程子望道:“五位威名遠播,天下有誰不知。”
  成玄通道:“程庄主有什么事明說了吧!不用吞吞吐吐,有失丈夫气度。
  程子望道:“嘉定小地方,承江湖朋友們抬愛,給程某賜上一處立足之地。”目光轉注到董方的身上,接道:“听這位董兄說,貴兄弟看上了嘉定,要在嘉定地面上會齊,想來必然有大計划大手筆了。”
  成玄通冷冷地接道:“程庄主是皇上的命官?”
  程子望道:“那倒不是。”
  成玄通道:“程庄主和我們五兄弟一樣,不過是一介草民,不知為何要問我們兄弟的事?再說,天涯海角,劍門五鬼何處不能去,程兄弟這點道行,想干涉我們兄弟的事,也未免是不自量力了。”
  程子硝道:“干涉倒是不敢,不過,程某在嘉定土生土長,嘉定地面之人,不是沾親就是帶故,兄弟不愿看到故居之鄉,堆尸如山,血流漂杵。”
  成玄通縱聲大笑了一陣,道:“程子望啊!程子望,劍門五鬼如想在嘉定地面上,動點手腳,你又能如何呢?這几句話未免太高抬自己了吧?”
  程子望緩緩他說道:“程某人在江湖固是名不經傳,但武林卻自有主持公道的人。”
  成玄通冷笑一聲道:“誰?”
  程子望道:“遠的不說,在五位之前,就有三位大仁大義,除暴安良的大俠。”
  成玄通道:“你是指中州三俠了?”
  程子望道:“不錯,中州三俠半世事跡,斬好除惡,綠林宵小,聞名喪膽,你們几位兄弟想必早有所聞了。”
  成玄通眉頭一皺,冷然說道:“程庄主自己往臉上貼金,就憑你這點名望,也能使中州三俠為你效命嗎?”
  鄭大剛淡淡一笑、接道:“中州三俠從不為人效命,也從不受人巧言蒙欺,我們行事心之所安,成敗向所不計。”
  成玄通淡淡一笑,道:“在下和程庄主交談之言,鄭兄弟都听到了嗎?”
  鄭大剛道:“听到了。”
  良久之后,成玄通才緩緩接道:“我們兄弟在嘉定聚會,知程庄主何涉河干?他竟圖從中橫加干扰,鄭兄弟對此,不知有何高見?”
  鄭大剛說道:“在下之意,雙方最好能各退一步,不要為此鬧翻。”
  成玄通道:“此事只怕很難兩全,我們兄弟既然選上了嘉定,自無更改之理,如是程子望從中作梗,那只有各憑武功,一決胜負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瞞鄭兄說,程子望和川南道上的武林同道,不論有好多人手,也不放在兄弟的心上,但兄弟卻不希望中州三俠也卷入這場是非之中,我成玄通對朋友一向是直來直往,有一句就說一句,鄭兄如果肯賞給一個薄面,早日离開嘉定,這份交情,劍門五鬼和宗堡主都會默記于心,日后必有一報。”
  鄭大剛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成兄如若只是在嘉定地面上聚會一番,我想子望兄弟決不會橫加干涉,除非……”
  成玄通道:“就算我們兄弟別有所圖,程子望又何能干扰呢……”哈哈一笑,接道:“除非鄭兄答允程子望替他撐腰。”
  鄭大剛臉色微變道:“成兄言重了,江湖上素有規矩,正像你們五義地盤,不許別人侵害一般。”
  成玄通冷冷說道:“看起來貴兄弟插手此事,那是無法更改的了?”
  鄭大剛道:“如若成兄只是游宴玩樂,兄弟想那子望兄不但不會干扰,且必將极愿意一盡地主之誼。”
  成玄通冷笑一聲,道:“我們劍門五鬼在你鄭兄眼中,不如一個程子望,實叫兄弟想不出原因何在呢!”
  鄭大剛神色肅然他說道:“有一點只怕是成兄當真未曾會想到。”
  成玄通道:“愿听高論。”
  鄭大剛道:“武林正气。”
  成玄通臉色一變,道:“這么說來,劍門五鬼是武林中邪惡之徒了?”
  鄭大剛道:“兄弟就事論事,貴兄弟在江湖上所作所為,的确是無叫人恭維。”
  成玄通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有一件事只怕鄭兄推斷有誤,這就是劍門五鬼,只是是不愿和中州三俠動手,但卻并非是害怕你們中州三俠。”
  鄭大剛道:“成兄言重了,咱們素少來往,也談不到哪個怕哪個了,劍門五鬼不怕中州三俠,但中州三俠一樣不怕劍門五鬼。”
  成玄通离開席位,目光一掠四鬼和宗士義道:“咱們走吧!”大步向外行去。四鬼和金槍宗士義魚貫隨成玄通的身后而行。
  中州三俠卻端坐在席位上,既未出言攔阻,也不起身相送。
  成玄通走出大廳之后,突然轉過身子,冷冷地說道:“你們中州三俠,在嘉定還有几日停留?”
  鄭大剛道:“明天日落之前,定得离此。”
  成玄通道:“我等也不愿多耽誤貴兄弟的時間,今夜三更之前,我等再來拜訪。”
  鄭大剛道:“我們恭候大駕。
  方天成道:“如是諸位行守信約,明天我兄弟离開此地時,只好帶著宗世兄一起走了。”
  宗士義冷笑一聲道:“今宵再會之時,在下定然先向方二俠討教。”
  方天成道:“好!在下也想見識見識宗堡主的金槍招數。”
  成玄愛一揮手,道:“程庄主,款宴情已領,就此別過。”
  程子望一抱拳道:“諸位慢走,程某不送了。”
  成玄通道:“今宵重聚之時,希望你程庄主能夠安然無恙。”
  程子望道:“程見不甘心束手就戮,至于能否取程某之命,那要看諸位的手段了。”
  成玄通目光注到那仍然獨坐在席位的宗貴一眼,一皺眉頭道:“你這小子,為何不走,一個人坐在那里。”
  原來成玄通在气怒之下,离位而起,大步出廳,忘記了宗,貴,聞得方天成之言,才想了起來,轉目望去,只見宗貴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上,心中又是惱怒,又是好笑。其余四鬼,也未想到宗貴竟不肯跟在身后同行,齊齊為之愕然。
  宗士義更是惱怒,厲聲喝道:“你這小子越長越呆了,老子無德養出了你這儿來。”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令郎不肯和你們同行,正是他的聰明之處。”
  宗士義愕然道:“這話怎么說?”
  宗貴緩緩地站起身子,道:“孩儿眼下劇毒,一個時辰以內,毒性發作,如若孩儿和諸位叔叔怕伯同行,只怕難有活命之望。”
  成玄通臉色一變,道:“有這等事?”
  目光轉注在鄭大剛的臉上,道:“這是你們中州三俠的手段了?”
  鄭大剛緩緩他說道:“成兄,相信嗎?”
  成玄通道:“事實擺在眼前,要老夫不相信,那實在很難了。”
  鄭大剛道:“中州三俠素來不用毒,成史早已知曉了。”
  成玄通道:“那是程庄主的毒了?”
  程子望道:“用毒一事,程某還不愿為,也不屑為。”
  成玄通大聲喝道:“貴儿,這是怎么回事啊!”
  宗貴道:“那送我進入廳中之人在帶我來此之前,先逼我喝下一杯毒酒,并告訴我那酒中之毒,奇烈無比,除了他身上帶的解毒藥之外,再元他人能夠解得,而且毒性發作甚快,在毒性不解之前,不能离開程家庄一步,否則是只有死路一條了。”
  成玄通點點頭,冷然說道:“鄭大剛、程子望你們都听到了,難道是他說謊不成?”
  程子望道:“令郎說的都是實話……”
  成玄通接道:“那是你程子望下的毒了?”
  程子望道:“但那只是一杯酒,酒中并無毒藥,如是宗世兄豪壯一些,不畏死亡,此刻他已經隨各位行出堡外了。”
  宗士義咬牙切齒,道:“程子望,宗士義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為人!”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宗堡主不用錯怪程庄主,這法子是在下想的,旨在測量一下令郎的膽气罷了,想不到他竟肯言听計從。”
  這几句輕描淡寫譏諷之言,只听得宗士義臉上火熱,但又無法發作。只見坐在座上的宗貴、突然一躍而起,直向廳外沖去。
  石俊一按桌面,人影一閃,攔住了宗貴的去路,道:“你如想多活一些時間,那就不用作逃出此地的打算。”
  宗貴知他武功高強,自己難是敵手,只好停下不動。
  宗士義表面上雖然對那宗貴叱責聲,其實父子連心,早已心疼如絞,看石俊擋住了宗貴的去路,立時冷笑一聲,人步向廳中沖來。
  方天成縱身而起,攔在廳門口處,冷冷地說道:“宗堡主急什么呢,今夜三更之約,只要你們能胜,連我們中州三俠之命,都握在你們手中,救出令郎,自然是順理應章了。
  宗士義怒道:“我們三更來此,決不會失約,現在放了犬子,有何不可!”
  方天成道:“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万一諸位,失約不來,我等還有人質!”
  宗士義強按下心中的悲痛怒火,望了宗貴兩眼,才轉身而去。
  方無成目睹几人大步而去,直待背影消夫,才回到廳中。
  石俊抬示點了宗炭兩處穴道笑道:“宗公子,暫請委曲,今夜三更時分,你那義父和令尊都將到此救你,希望你能安分守已,你如亂動,受到傷害,那就不能怪在下了。”
  宗貴雖然听得見,口卻是未答一言。
  程子望一招手,一個武師行了過來,帶走了宗貴。
  鄭大剛望了方天成和石俊一眼,道:“成玄通含忿而去,今夜這一場惡斗,必然是十分凶險,咱們不能有絲毫大意……”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起到入夜前,十分平靜,咱們要珍惜這個寶貴時光,好好地休息一下精神。”
  揚子望道:“方夫人、公子都留在程家庄中,只怕難免受惊,在下行已暗中派人備了一艘大船,把她們送上船去,泊于江心……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這倒不勞程庄主費心,賤內亦習過武功,必要時,她還可助咱們一臂之力。”
  鄭大剛道:“勞請程庄主傳下去,要她們盡量利用這半日時光休息,天色入夜之后,就要小心戒備。”
  程子望道:“好,兄弟就去。”起身离開了大廳。
  半日無事,入夜之時,程家庄立刻緊張起來,十名武師和二十名弩箭手,各就各位,四頭藏犬,也解去了鐵鏈,繞著庄院游走,整個程家庄的壁角處,都放著盛滿清水的木桶、瓦盆,准備作救火之用。
  除了准備對敵的武師和各守方位的弓箭手外,凡留在程府中的人,各有職司,這些人大都在程府中工作數年之久,對故主這座宅院,都有著深深的依戀,雖知夜來惡斗,凶惡無比,但卻無人畏懼、逃避。
  東耳老人,由程府中兩個近六旬的仆人和廚師,陪同躲在一庄堅牢的倉庫中,至于婢女、老婢,都隨程夫人等躲入了地窖之中。
  快腿張三一身勁裝,背著單刀,腿上還挂插著兩把手叉子,左脅間還著一袋暗器,亦步亦趨的隨在程子望的身后。
  中州三俠心中也知道今宵之戰,敵勢极強,也都各自帶著順手兵刃。
  鄭大俠是一把黃金刀,方天成背著長劍,石俊除了腰中一條十三節亮銀軟鞭之外,身上還帶著一尺六寸長的雁翎短刀,右肋間挂著鹿皮袋子,藏著暗器。
  程子望也是一身黑色勁裝,手中提著一根八尺二寸長的蛇頭棍,背上斜背著一把單刀,大步行入廳中,望著中州三俠說道:“此刻剛過二更左右,依照約定,五鬼還有一個時辰才來,三位再坐廳中休息片刻,在下到庄外瞧瞧去。”
  鄭大剛道:“不能去。”
  程子望道:“在下這把年紀,死而何憾。”
  鄭大剛接道:“話不是這么說,明知其有凶險,何苦定要冒險?”
  談話之間突然兩聲狗叫,傳了過來。
  鄭大剛道:“他們來赴約,定然會提前到此。”
  程子望疾轉身子,大步向廳外行去。
  鄭大剛呼的一聲,歡熄了廳中火燭,道:“程兄不可造次,謀定而后動,咱們不能無謂犧牲。”
  程子望道:“一切听鄭大俠的調度。”
  鄭大剛道:“那很好,咱們先售中到前院廣場,再審度形勢,分頭拒敵。”
  鄭大剛把各處的布置都以這前院為主,希望能把劍門五鬼逼入廣場,作一決戰。
  几人剛剛廳入廣場,突然一聲刺耳的狗嚎,傳入耳際。
  這聲音异常,任何人都可辨出,是巨犬死前的怒叫。
  鄭大剛低聲說道:“子望兄,召回那余下的藏犬和几個飼犬人,藏犬雖然凶猛,但卻無法對付劍門五鬼這等高手。”
  程子望應了一聲,探手從怀中摸出一十竹哨,吹出一長一短的哨音。哨聲落后不久,三頭藏犬和一個飼犬人,疾奔而至。
  那人不等程子望問話,就揮手說道:“一位飼犬人和一頭犬,已死于暗器之下。”
  程子望點點頭道:“你們看到敵人了嗎?”
  飼犬人道:“沒有,屬下正在指揮藏犬,聞得了庄主的哨聲。”
  程子望點點頭低聲說道:“你帶著三頭藏犬,奔入內院。”
  飼犬人應了一聲,帶著三頭藏犬奔入內院。
  雙方雖有了初度接触,而且程府中人,也有了傷亡,但整個程府,仍然一片靜寂,不見燈火,不聞人聲。
  原來,埋伏在各地的武師和弩箭手,都各有專司,奉有嚴令,除非敵人侵入了自己的防守范圍,不得呼喝出手,自亂章法。
  突然間,几聲弩箭划空之聲,傳了過來。
  程子望一听之下,已然辨出是那連珠匣弩發射出來的聲音,低聲說道:“第八號的暗樁之上,已經發出匣箭,在下去瞧瞧如何?”
  鄭大剛略沉吟,道:“好!方二弟和你一同去。”
  方天成武功高強,名動江湖,鄭大剛這番安排,那是隱隱有保護之意了。
  程子望心頭感激,望了方天成一眼,道:“兄弟帶路。”大步向前行去。
  快腳張三,舉步隨行,卻為程子望攔住道:“你留在鄭大俠的身側,以備垂詢。”張三應了一聲,停在原地。
  方天成緊隨程子望身后,一面低聲說道:“子望兄,小心五鬼暗器惡毒。”
  程子望點點頭應道,“多謝關顧。”兩人沿著牆邊,緩步而行。
  庄中人手埋伏,程子望十分的熟悉,而且把他們分成號,用哨庫指揮進退攻守。
  程子望一面行,一面凝神靜听,那一陣弩箭過后,竟是再無聲息。
  夜色中,四周一片宁靜,靜得听不出來一點聲息,但程子望心中明白,劍門五鬼和金槍宗士義,已率屬下,售聚于那竹篱之外,奇怪的是,對方竟不肯攻入庄中。
  突然間,暗影中伸出一聲輕叱,道:“什么人?”
  程子望低聲應道:“我……”我字出口,一聲暗器破空之聲傳了過來,暗色中數點寒芒,電射而至。
  程子望、方天成同時一伏身子,四五件暗器,盡射在牆壁之上,一陣卜卜之聲,跌落實地。
  敢情敵人已然進入竹篱,隱在咱處,借机施放暗器。
  但聞連珠箭聲,一排弩箭,還擊過去,一聲輕微的悶哼聲,果然,這一排射出的弩箭,擊傷了對方一人。
  程子望長身而起躍入壁角。
  方天成一提气,施出“燕子抄水”的身法,一起一落,也躍入一處壁角之內。
  凝目望去只見一道五尺高矮的青磚壁之后,站著一個手執花槍的武師,和手執匣弩、挂著腰刀的箭手。
  原來,程子望未雨綢纓,四面都建有俱那些弩箭手隱身堅壁。
  那執槍人低聲說道:“咱們傷了對方一人,庄主听到了?”
  程子望點點頭,輕輕他說道:“听到了,敵人如何?”
  那執槍武師道:“似乎已有甚多敵人,混入了竹篱,庄主命令屬下等守住此地,不得擅自行動,屬下也不敢赶去查看。”
  程子望正待答話,突然火光一閃,一團火環,飛了過來。
  那執槍左手一揚,指了一個方位,兩個弩箭手同時發出一排強勁弩箭,直向飛射火環之處射了過去。
  那飛來火環,波的一聲,落在剛才程子望停身的地方,熊熊燃燒起來。
  方天成運足目力,借火光之納,向前望去。
  只見三個身著黑色的勁裝大漢,并肩蹲在地上,大半身隱入竹篱林之中,六雙眼睛,正在向這面瞧著,心中好生奇怪,暗道:“那粗竹經過鐵條串連,堅硬無比,一般的刀劍,也難破它,這是怎么進來的呢?”
  心中轉念,右手卻探入怀中,摸出了三粒鐵連子,暗運腕力,施出“三元及第”的手法,一揚手,三枚鐵蓮子破空飛出。
  程子望和執槍武師,還未瞧到敵人,卻忽見方天成打出暗器,心中大感奇怪。
  三枚鐵蓮子破飛而出,排空而至。
  只因三個敵人半身隱在竹篱之中,行動不便,身子還未站起,二枚鐵蓮子已經飛去。
  只听得三聲大叫,兩個擊中要害,當場倒了下去,另一個傷的部位不重,起身向前跑去。
  程子望叫了兩聲慚愧,忖道:“看來眼力、腕力、手法我都出這位方二俠相差甚多,這長的距离,就算我能找到了人,發出的暗器,只怕也力難所及。”
  那執槍武師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望了方天成一眼,心中暗道:人家能名揚天下,聲動四海,實非幸致。
  突然間,寒芒一閃,那起身奔走的大漢,身子一搖,也栽倒地上。
  程子望心中明白,暗器并非弩箭,低聲說道:“鄭大俠發出的暗器。”
  方天成道:“大哥很少施用暗器,那是石三弟的亮銀梭,”語聲微微一頓,道:“奇怪啊!奇怪。”
  程子望道:“什么事?”
  方天成道:“三更已到,何以還不見五鬼現身,只有這些二三流的腳色,在此施放暗器?”
  程子望道:“也許五鬼先要這些人來探探虛實。”
  方天成道:“事情有些不對。”突然站起身子,疾如飛鳥,兩三個起落已到即兩個為自己暗器打傷的敵人身前,凝目望去,只見兩人都在眨動著眼睛,傷勢雖然很重,但還未死。
  程子望急急地起身追了過去,道:“方二俠,不必涉險,快退回來。”
  在他想來,方天成起身奔行,必將是暗器如雨,疾射而來,哪知事情大繆不然,四周一片靜寂,不見一點反應。
  程子望奔到方天成的身旁,也已警覺到情勢有些反常,立時不再多言。
  方天成左手伸出,抓起了一個黑衣大漢,冷冷地說道:“你還能說話嗎?”
  一面回話,右手已然托在那人背心之上,熱流滾滾,涌入那人內腑。
  那大漢吃方天成鐵蓮子擊中了肋間大穴,受傷本是很重,但方天成深厚的內力相助,頓然精神一振道:“你要問什么?”
  方天成扶起那大漢,快步奔向院內,只見鄭大剛、石俊都在大門之內相候。
  原來,兩人也覺出情形有些可疑。
  方天成放下那人漢,道:“答复我的問話,就饒你不死。”
  程子望點燃了火摺子,點起了一盞風燈。
  只見那大漢瞪著雙目,道:“當真嗎?”
  程子望接道:“這位方二俠,名滿江湖,一言九鼎,如何會騙你。”
  那大漢點點人,道:“好!我如是知道的都說出來。”
  方天成道:“你是宗家堡中人呢,還是跟隨五鬼的人?”
  那大漢道:“宗家堡。”
  方天成道:“金槍宗士義和劍門五鬼哪里去了?何以不守信約,只遣你們几個人來此送命?”
  那大漢道:“听說他們先到張家庄去……”
  鄭大剛一跺腳道:“咱們還是中了他們聲東擊西之計,他們先投帖求見,和咱們訂下三更之約,穩住了咱們,然后,先行夜襲張家庄,是咱們慮不及此,唉!人稱那白衣吊客成玄通,鬼詐多智,果是不錯。”
  方天成道:“咱們此刻赶援張家庄,是否還來得及呢?”
  鄭大剛道:“只怕是來不及了……”
  話聲微微一頓,目光轉到程子望的臉上,道:“程兄,如是那張家庄确未出什么奇异之物,這番慘遭五鬼血洗,實是冤枉得很。”
  程子望正待回答,突然一聲急促的哨聲傳了過來。
  緊接著是一陣弩箭破空的呼嘯,夾雜著兩聲慘叫傳來。
  鄭大剛一把拖過那黑衣大漢,道:“好好保護他。”
  雙臂一抖,“一鶴沖天”躍登屋面。雙足微點瓦舍,飛鳥投林,直落實地。
  突然問,數點寒芒,破空而到,襲向鄭大剛。
  鄭大剛右手一翻,拔出紫金刀,運力一揮,刀光飛旋,有如匹練繞体,盡為刀光擊落。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方天成、石俊全都躍入場中。
  程子望卻從大門中閃身而出。
  方天成緩步行到鄭大剛身前,低聲說道:“這鐵條貫穿的篱牆,十分堅硬,五鬼屬下何以得入。”
  原來雙方使用暗器動手,對方暗器,十分复雜。飛刀、袖箭、鋼鏢無所不用,但程府中,卻全是弩箭還擊,二十名弩箭手,調配得宜,加上那連珠珠匣弩的連發弩箭,交手一陣之后,對方還擊漸少,果然,知已無法以暗器胜過連弩箭。
  夜色如墨,也無法看到雙方這暗器互放之后的傷亡情形。
  鄭大剛低聲應道:“以五鬼武功或可越過竹篱而入,但他一般隨行屬下,決難有此能耐,唯一之策,是他們挖地道而入。”
  方天成道:“不錯,小弟也有此想。”
  石俊接道:“只怕五鬼尚未回來,他們這一陣混攻后,再無動靜,顯然是沒人主持其事了。”
  語聲一頓,突然一陣破空金風,直襲過來。
  鄭大剛金刀一揚,扰開襲來暗器,有如和人兵刀相接一般,砰然聲中,手腕一震。
  方無成站在知大剛的右后方,鄭大剛撥開那飛來凶暗器,緊掠著方天時肩倒而過。
  那暗器十分長大,夾帶著一股強烈的嘯風之聲,掠身而過。
  方天成感覺那暗器和一般暗器不同,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是什么暗器,威力如此強大。”
  突然間,几聲犬吠,由內宅傳了出來。
  顯然,強敵已設法繞入宅院中去。
  鄭大剛低聲說道:“二弟,你和程堡主到內院看看。”
  方天成應了一聲,正待轉身,突然火光一閃,一只經油浸過的布球,燃著熊熊的火焰,由院中拋了出來。
  強烈的火光,使群豪完全暴露在映照之下。
  鄭大剛急聲說道:“小心暗器,散布開去!”
  語聲頓落,兩點寒芒,疾如流星一般,并排飛至,直取鄭大剛。
  鄭大剛紫金刀幻起了一片護身刀光,擊落下兩點寒星。
  火光下看得明白那擊落的暗器,是兩枚純鋼打的鳳尾鏢,鏢頭上泛起了一片藍汪汪的顏色,果然,那是經過劇毒淬煉之物。
  看得那鳳尾鏢打的精巧,以及自己擊落暗器時,感覺到的勁道,心中已知五鬼赶到。
  就在鄭大剛擊落鳳尾鏢同時,一枚奇大的暗器,破空而至,直攻向方天成。
  火光下,只見那暗器長達一尺,金光閃閃,心中一動,暗道:“這定是那宗士義的金槍了,試試力道如何?”
  心念一動,不再閃避,長劍探出,模里一劍,拍向金槍。
  那巨大的火球,使几人暴現于夜暗之中,恰也使几人借助這火光,看清楚了暗器的來路。方天成一劍拍在那金槍之上,手腕感覺一震,心中暗自惊道:“好強勁的腕力!”但那金槍仍然被長劍震得偏向一側。
  金槍緊傍程子望的身側而過,余力不衰,蓬然一聲,釘在牆壁之中。
  方天成一劍拍開那金槍之后,長劍護身,喝道:“走!”縱身跳起,直向院宅之內沖去。
  程子望緊隨方天成身后,奔回宅院,心中卻暗暗忖道:“劍門五鬼,當真是奸詐多智,我們這等嚴密的布置,仍是無法攔阻他們混入內宅。
  瞥見方天成長劍舞動,白光閃動,護住了身子。
  一陣叮叮咚咚的金鐵交喝響過,內宅中射出的數點寒芒,盡為方天成寶劍擊落。
  程子望一提真气,手中蛇頭棍一點實地,身子突然縱起,登上屋面。
  凝目望去,只見兩個黑衣人并排站在屋面之上,相隔四五尺遠。
  程子望手中蛇頭棍,威力甚強,他在蛇頭棍上,下過十余年工夫,但卻不适在屋面上和人動手。何況,他輕身功夫造詣不深,再拖上這樣一件沉重的鐵棍更是飛躍不動。
  但這位老江湖早已有了准備,除了手中的蛇頭棍外,還帶有一把單刀。
  程子望無法判明兩人是誰,但他想到兩人就算不是五鬼中人,也必是五鬼一下的第一流高手。
  正待放下手中蛇頭棍,突然白光閃轉,方天成挾帶一片護身劍光,沖入門內。
  只見白光收斂,人影一閃,方天成已然躍上屋面,冷冷說道:“在下方天成、兩位可否報上名來。”
  右面那黑衣人接道:“三鬼包正。”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諸位來晚快近一個時辰。”
  三鬼包正道:“多讓你們多活了一個時辰。”
  方天成道:“你們兩鬼一齊上吧!”身子一側,陡然問飛躍而起,直向包正沖去。
  原來,那方天成雖然躍上了屋面,仍然和那二鬼有一丈多遠的距离。
  只听三鬼包正厲嘯一聲,右手突然一揚,五道銀芒,電射而出。
  方天成早已思慮及此,自己向前沖擊之時,他們可能施展暗器,所以,長劍早已握手戒備。
  眼看暗器襲來,立時揮著長劍擊去。
  但聞波波輕響,包正打出的暗器,盡為方天成劍光擊落。
  方天成沖奔之勢,快速絕倫,包正還未來得及發出第二道暗器,方天成已然沖近身側,人未落地,右手長則“神龍出塞”刺向包正面門。
  包正一吸气,退后三步,右手一探、單刀山鞘。一抬手,當的一聲,擋開了方天成手中長劍,口中說道:“中州三俠之名,果非虛傳。”
  方天成腳落實地,道:“夸獎了。”長劍一縮一伸,又攻了過去。
  包正揮刀接架,兩人展開了一場惡斗。
  方天成一開始劍招就凌厲异常,攻勢猛銳。包正极力想搶到先机,單刀盡出奇招,和方天成搶攻。
  但十招過后,包正始終無法搶得先机,手中刀勢已緩。
  方云成左手長劍疾進,突然閃起了兩朵劍花,刺向包正的執刀右腕。
  原來,包正刀法一緩,已給了方天成可乘之机,長劍如水銀瀉地,乘虛而入,閃起了兩朵劍花,封住了包正的刀招變化,劍芒适時刺向包正握刀的右手。
  包正刀外被封,封擋還擊兩皆不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后退讓。
  形勢逼人,包正不得不棄刀退避,五指一松,棄去單刀,人電同時向后躍退三尺。
  方天成右手長劍一挑,不待單刀落地,挑起刀身,腕上加力,內外一推,單刀直向王清飛了過去。
  十余招也不過一眨眼工夫,程子望和四鬼王清,都還在停身觀戰,想不到兩人已然分出胜負。
  程子望眼看那方天成片刻就逼的三鬼包正棄刀,心中這股佩服,簡直是無法形容,暗道:看看方二俠的武功,我程某是當真該退隱了。
  只見王清手中單刀一起,當的一聲,擊在那方天成挑飛過來的單刀上,道:“三哥接著刀。”
  話出口單刀也飛到了包正身前。
  包正右手一伸抓住單刀,說道:“老四,留點心,這人劍道高過咱們,但也不能在三五十招胜咱們,沉住气,先守后攻,象我,求胜心切,反而吃了大虧,給他個可乘之机。”
  其實,他說話之時,王清已和方云成打得難解難分。
  方天成一面和王清動手,但仍然把包正的談話、听得清清楚楚,暗道:“這人落敗之后,立時能夠看出落敗原因何在?實也是非凡之才。”
  四鬼王清一上手,本也是急急搶攻,但听得那包正之言后,突然攻勢一慢,竟然改操守勢,一把單刀,呼呼生風,把門戶守得十分嚴緊。
  方天成劍上雖然高過二鬼,但二鬼也是武林高手,如是不急于求胜,只想打的時間長些,一時之間,方天成要想胜他們,卻也非易。
  包正冷眼旁觀,看王清改采守勢后,足可自保這才大喝一聲,直向程子望扑了過去。
  程子望單刀揮動,搶先出手。
  他知道自己武功決非五鬼之敵,是以,先搶先机,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猛攻。
  包正披他一下搶去先机,而且攻勢又猛惡無比,一時間真還不易對付,只好揮刀接架,立采守勢。
  程子望武功雖然不高,他在江湖上的經臉卻是人所難及,他心知此刻,要是被三鬼搶去先机,改采攻勢,自己落敗,勢所必然,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攻代守,還可多支持一些時刻。
  是故,出手的刀勢十分惡毒,專找那三鬼致命所在。
  有時,包正刀法,守中蘊攻,程子望也瞧得明白,但他卻棄置不顧,手中單刀,連連劈向三鬼包正的致命所在。
  這等兩敗俱傷的打法,真還把三鬼包正制住,竟然他一直無法搶回先机。
  原來,他自知武功強過那程子望甚多,犯不著和他拼個兩敗俱傷。
  宅院內展開惡斗的同時,成玄通卻率著二鬼,五鬼以金槍宗士義,撞開了篱門,沖了進來。
  鄭大剛低聲對張三說道:“你不用幫忙了,設法通知各路埋伏,讓他們固守原地,施用連珠匣弩拒敵,非不得已,不要和敵人近身相搏。”張三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鄭大剛一揮手中紫金刀,高聲說道:“成玄通,鄭某已經候駕多時了。”
  成玄通冷冷說道:“現在來也不晚。”
  鄭大剛道:“四位一起上呢?還是成兄和在下先行打個胜負?”
  成玄通道:“鄭兄向兄弟挑戰嗎?”
  鄭大剛道:“今日動手,并非是一般比武定名,你們五鬼蜂佣而上也成,咱們單打獨斗也成。”
  宗士義突然大行兩步,道:“兄弟先接鄭大俠几招如何?”
  鄭大剛道:“兄弟极愿奉陪。”
  目光到處,只見宗士義此刻已經換作一身勁裝,腰中一條四指寬的皮帶,分插著一尺二寸長的金槍,但已有數個位置空著,想是已作暗器打了出去。心中暗覺奇怪,忖道:“他這金槍是暗器,還兵刃?
  原來,宗士義除了腰中的金槍外,左手中再無兵刃。
  只見宗士義兩手一探各拔出一支金槍,道:“鄭大俠請出手吧!”
  鄭大剛道:“原來宗堡主的金槍,可作暗器,也可作為兵刃用,在下倒是開次眼界。”
  宗士義冷笑一聲道:“鄭大俠夸獎了!”
  左手金槍一揚,直攻過去,右手金槍平胸護身。
  鄭大剛紫金刀一抬,當的一聲,架開了宗士義手中金槍,腕勢一沉,橫向宗士義手腕之上斬去。
  這一刀因勢制宜,快迅無比,宗士義几乎吃那一刀,削中了手腕,不禁大吃一惊急急退后三步。
  鄭大剛也不迫襲,收刀說道:“宗堡主的金搶招法,還未施展,鄭某這里候教。”
  宗士義只听得臉上一陣熱辣的難受,口中卻說道:“鄭大俠的刀法,果然精奇。”口中說話,雙手金搶已連環遞出。
  他和鄭大剛動手一招,已知利害,雙搶齊出,攻勢雖然猛銳,但每一招中,都留余勁,准備對付那鄭大剛的反擊。
  鄭大剛心中推想的勁敵,乃是五鬼之首的白衣吊客成玄通,卻不料這金槍宗士義,竟然也有著如此的武功,心中暗道:五鬼之外,再加上這一個宗士義,敵人共有六個高手,我方除了二弟、三弟之外,程子望只能作半個人算,其余武師決難和五鬼等一流高手相博,雙方僵斗下去,對我大是不利。
  心念一轉,刀法忽然一變,展開了快速攻勢。
  只見刀轉如輪,寒芒飛旋,片刻間,已用金槍宗士義的攻勢,全部壓制,排山倒海般反擊過去。
  宗士義料不到對方刀法如此的利害,手中雙搶,已被壓制得施展不開,成了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搏斗之間,突聞得宗士義悶呼一聲,突然向后退了兩步。
  凝目望去,只見那宗士義左肩上鮮血淋漓,衣開肉綻。
  原來,鄭大剛削出一刀,宗士義應接不及,被划中左肩。
  鄭大剛本可趨勢一刀,取那宗士義的性命,便他卻手下留情,及時收刀。
  成玄通縱身一躍,擋在宗士義的身前,道:“鄭大俠刀法果然高強,在下領教。”
  鄭大剛冷冷說道:“這是一場決戰,不是你們五鬼覆亡,就是我們中州三俠敗火,成兄有什么本領盡管施展。”
  成玄通道:“鄭大俠既是決心和我們兄弟拚個死活,說不得在下也只好舍命奉陪了。”
  鄭大剛道:“閣下最好是全力施展,不要留情。”回目一顧石俊,道:“三弟,我和成兄動手相搏,不論胜負如何,都不許你出手相助。”
  成玄通冷冷說道:“劍門五鬼,結義情深,誓同生死,如若在下真要死傷在你鄭大濟的刀下,只怕他們也不能獨活下去。”
  鄭大剛道:“成兄如是不愿和在下單打獨斗,和你們兩位兄弟聯手而上也好。”
  成玄通冷冷說道:“不用了,你先胜了我再說。”
  右手向怀中一探,緩緩取出了一個奇形兵刃。
  那兵刃看上去,有如一個人臂,后邊有一個護把握在手中。
  前端五個平指,半伸半張,有如手指一般。
  五個手指,三個直伸,無名指和大指,卻成半彎之狀。
  鄭大剛冷冷一笑,道:“久聞成兄這鐵鬼手上,招術十分精奇,今日有幸一會。”。
  成玄通右子一招,鐵鬼手突然遞出,點向鄭大剛前胸。
  鄭大剛金刀突然推出,在身前幻起一片刀光,擋開了鐵鬼手。
  成玄通一面揮動鐵鬼手搶攻,一而高聲道:“鄭大俠,既然要和兄弟作生死之搏,那咱們只好是各施手段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2:36

第四回 浴血退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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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大剛一刀封開成玄通的鐵鬼手,還擊了兩刀,道:“成兄只管施展。”
  成玄通道:“鄭大俠能夠認出兄弟手中兵刃,想必定然知曉兄弟手中這兵刃藏有机關了?”
  鄭大剛道:“這個,兄弟倒也听人說過,据說有甚多武林高手,都是傷在你這鐵鬼手暗器之下。”
  成玄通道:“不錯,但不知能否傷你鄭大俠!”
  兩人一面交談,手中兵刃,卻是一招緊過一招,談了几句活,兩人已經交手了二十余招。
  但聞鄭大剛接道:“成兄何妨試一下呢!”
  成玄通道:“兄弟在等机會,鄭兄這趟刀法中不要露出破綻,給兄弟以可乘之机。”
  鄭大剛刀法一緊,刷刷刷反擊三刀,這三刀勢道快速,一气呵成,成玄通手中的鐵鬼手,封架不及,被迫得后退三步。
  鄭大剛縱聲而笑,道:“你們兄弟如不聯手而出,只怕成兄取胜的机會不大。”笑聲中,單刀疾進,奇招綿連而出。
  成玄通手中鐵鬼手,在動手之初,有攻有守,但此刻卻完全被迫落下風,但見鄭大剛手中鋼刀縱橫,飛勢愈來愈見凌厲。
  五鬼董方低聲說道:“老二,情勢有些不對,咱們再不連手,恐怕大哥撐不下去了。”
  二鬼點點頭,翻腕抽出背上的厚背鬼頭刀,縱身而上。
  董方緊隨著拔刀加入。
  三鬼聯手,威力大增,鄭大剛凌厲的攻勢,立被阻止。
  石俊哈哈一笑,道:“你們三人聯手,在下出手,不算背約吧!”
  但是宗士義一揚手中的金槍,冷冷說道:“在下雖然受傷,但自認還能接你石三俠几招。”
  石俊右手一振,亮銀鞭突然翻起,滿自宗士義腰回擊去。
  宗士義左臂負傷,右手金槍一轉鞭勢,左手金槍反擊過去。
  他老奸巨猾,忍傷接戰,希望三鬼合手之力,在自己接戰期間,能夠一舉擊鄭大剛,今日之局,必操胜券了。
  宗十義心中正打著如意的算盤,突聞一陣凄厲的嘯聲,傳了過來。
  他久年和五鬼走在一起,對五鬼的生性、求救、聯絡之法,知之甚詳,聞那厲嘯,正是四鬼求救之聲,不禁為之一呆。
  就在一疏神間,石俊鞭中加掌,劈過一招。
  宗士義卡防這一掌來路奇奧,正被擊中胯間。
  這一擊雖未重傷宗士義,但也把他打得連退兩步才站好央子,赶忙集中精神接戰。
  成玄通也听到四弟呼嘯求援之聲,只是自己卻無法分身赶往相援,一面招術加快,接過鄭大剛攻向二鬼的刀法,一面說道:“老二,此處由我應付,你去接應四弟。”
  二鬼連攻十招,都被鄭大剛輕易化解開去,心中已知今宵胜算不易,一個是全身而退,立時撤走,還有一途,只有早施辣手,先傷對方一兩人,或可有取胜之,是以,听得成玄通交啥之言后,心中大感為難。
  原來,他已感覺到這鄭大剛的刀法,大有愈來愈猛之勢,三人聯手,還未擊敗鄭大剛,如若自己退出,實力豈不是又打了一個折扣?但四弟呼嘯求救,勢又不能不管。
  心中念轉,毒計陡生,刀法一緊,刷刷兩刀,逼開鄭大剛的刀勢,人卻疾向后面退了兩步。
  借后退之勢,刀交左手,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三枚子午追魂釘,左手單刀一起,不擋鄭大剛的刀勢,反把五鬼董方的刀勢擋開。
  這一來,鄭大剛的一側,露了行大的一個空隙。
  二鬼右腕一振,三枚子午追瑰釘,脫手飛出,打向鄭大剛的左腋。
  五鬼久年台作,心意相通,二鬼刀封董方刀勢時,成玄通已知道他要施展暗器,大喝一聲,手中鐵鬼手突然一緊,點向鄭大剛的前胸。
  這几下佳妙的配合,頓然使鄭大剛心神一分。紫金刀“海底撈月”,當的一聲,架開了成玄通的鐵鬼手,卻無法再妨到二鬼近身而發的三枚子午追瑰釘。
  只覺腋問一麻,中了兩枚子午釘。
  鄭大剛閱歷丰富,暗器中身,已知暗器上淬有劇毒。心中急怒交迸,虎吼一聲,紫金刀山崩海嘯般連發三刀,迫的成玄通連退五步,陡然一個轉身,連人帶刀,直向二鬼扑去。
  二鬼想不到鄭大剛身中暗器之后,還有這般凶惡的攻勢,不禁心中一寒。
  鄭大剛來勢奇快,二鬼一怔神間,紫金刀已攔腰斬到。
  但聞一聲慘叫,二鬼生生被攔腰斬作兩股,鮮血濺飛中,汁体分落兩處。
  這不過是一剎那間的工夫,成玄通和五鬼董方想救援,已自不及。
  鄭大剛鼓勇施出雷霆一刀,斬斃二鬼之后,亦覺著傷處的麻木,迅速在擴大延展,心知傷中要害,決難久持,只怕難再支持十個回合以上,必須盡量在十合之內,傷了那成玄通。
  他心中明白,如若無法在十合內傷得成玄通,自己如毒發而死,今日之局,那就不堪想象了,中州三俠只怕都要折喪于程家庄中,心中念轉,口中厲聲喝道:“成玄通,敢接我三刀嗎?”
  喝聲中飛躍而起,刀光電奔,直劈下去。
  成玄通眼看大剛中了二鬼的絕毒暗器之后,仍能揮刀斬人,心甚為惊駭,縱身避開不肯硬拚。
  鄭大剛劈出一刀之后,突覺眼前一花,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五鬼暗毯上不知啐的何等毒物,毒性如此之烈。
  他心中知道,此刻自己如若倒了下去,方天成和石俊恐也難支持下去。
  他必需盡所有之力,支持著自己不倒下去。一面運气提神,一面冷冷說道:“成玄通,為何不接鄭某刀勢?”
  成玄通冷冷一笑,道:“鄭兄已中了子午追魂釘,是嗎?”
  鄭大剛道:“不錯,但鄭某仍然有再戰之能。”
  成玄通冷冷說道:“夠了,咱們五兄弟施用的暗器,都經過劇毒淬煉,而且都是各种奇毒混合之毒,除了我們兄弟身上帶的解藥之外,天下第一名醫,也無法解除那子午追魂釘上的奇毒。”
  這時,石俊和宗士義打斗正烈,軟鞭、金槍,飛舞一團寒光。
  董方卻借机運气調息。
  原來,他經這一番劇烈的惡斗之后,已覺稍十分疲勞。
  但闖成玄通冷冷接道:“在下要看你毒發時死亡前的痛苦,如是一刀把你殺死,那未免方便宜你了。”
  鄭大剛心中暗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已無法控制身受奇毒的發作,必需在三五招內和他拚出生死,他如避不相搏,倒是一個极為惡毒的辦法,怎生設法激怒他出手硬拼才成。
  心中念轉,口中冷冷說道:“成兄不想替你這位兄弟報仇嗎?”
  成玄通道:“自然要替他報仇,所以才要你受些痛苦。”
  鄭大剛冷笑一聲,道:“成兄,看來是不敢和兄弟硬拼了?”
  成玄通道:“你毒傷正在發作,大約自知難以再支持下去了。”
  鄭大剛被他識穿心中之秘,心中暗暗一歎,忖道:“看來他是不會上鉤了,他如不肯和我硬拼,實無傷他之望,五鬼董方武功、內力都和他相差甚遠,我何不考此机會,先殺五鬼董方?”
  心中打走了主意,冷冷說道:“閣下既是不肯和鄭某力拚,說不得鄭某先殺五鬼董方。”口中說話,人卻一個轉身,飛躍而起,連人帶刀,橫向董方斬去。
  這一擊,快速絕倫,董方論避不及,只好揮刀一擋。
  但聞成玄通大聲喝道:“老五,不能和他硬拚。”
  但董方已為勢所迫,讓避不能,但聞當的一金鐵交鳴,雙刀接實了一招。
  這一刀中,鄭大剛几乎用出了自己全身的气力,董方接下一刀,只震的身不由主的向后連退了五步,虎口破裂,單刀脫手飛出。
  成玄通大喝一聲,疾躍而上,手中鐵鬼手“金雞啄米”,點向鄭大剛的背心。
  鄭大剛這一招威猛的刀勢,雖然董方大受挫折,但他自己劈山這一刀之后,也促他劇毒發作,日覺從重千斤,眼前黑影亂竄,步履踉蹌,站立不穩。
  成玄通點出的一記鐵鬼手,已然無法閃避。
  眼看那鄭大剛就要死傷在成玄通的鐵鬼手下,突然人影一閃閃,一條黑影疾飛而至,抬手一抄,抓住了成玄通的鐵鬼手,用力一帶,成玄通身不由己的向前沖去。
  那人身著長衫,整個的頭臉,都用布包了起來,只露出一對神光炯炯的眼睛。
  只見他右手抓住鐵鬼手,左手一抬一掌拍向那成玄通的前胸。
  成玄通身不由己地向前傾動,對方的拳勢又是直迎上來,一來一迎之間,勢道奇快。
  但成玄通竟是久經大敵的人物,眼看掌勢就要近身,立時一吸气向前傾動的身子立時停了下來。
  那長衫人右手一伸,突然向前一送,掌勢印在成玄通的前腦之上。成玄通身子一顫,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那長衫人右手加勁,奪過了成玄通手中鐵鬼手,一欺身,揮手擋開了宗士義手中金槍,一抬腿,踢在宗士義的左膝之上。
  宗士義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石俊見這助拳人,一抬手就傷了宗士義,武功之高,簡直是不可思儀,不禁微微一怔。
  直待那長衫人打倒宗士義,他才記起還不知來人是誰,當下問道:“閣下是何許人?”
  那長衫人冷冷說道:“快些救人,鄭大俠傷得很重,再晚,就來及了。”
  石俊轉目望去,只見鄭大剛身子搖搖欲倒,當下急步奔了過去,扶住鄭大剛,道:“大哥傷得很重嗎?”
  就在石俊奔去攙扶鄭大剛的同時,五鬼董方也奔了過來,抱起了成玄通。
  原來,成玄通挨的一掌很重,血浮气動,直沖頂門,站立不穩,坐在了地上。
  董方抱起成玄通時,宗土義也掙扎而起,問道:“成兄怎樣了?”
  董方黯然應道:“傷得很重。”
  宗士義道:“咱們退吧!”轉身向外行去。
  董方抱著成玄通,緊隨在宗士義的身后,行出了程家庄。
  石俊因鄭大剛傷勢過重,早已無心留意敵情,那長衫人竟也未留難五鬼,眼看著兩人走去。
  那長衫人目睹五鬼去遠,緩步行到鄭大剛身側,低頭瞧了兩眼,悄然而退。
  石俊正全神貫注以本身功力,攻入那鄭大剛的內腑之中,催動他那內腑真气,竟不知五鬼和那長衫人离去。
  鄭大剛重傷之余,仍然拼盡余力,連傷強故,使劇毒迅快的散布開去。
  石俊連番施救,但鄭大剛一直是昏迷不醒,不禁大急,只好放開手站起身子。
  轉目望去,只見強敵和那長衫人都已走去,整個院落中,顯得一片凄清,只余下二鬼的一具尸体。
  側身靜听,已不聞打斗之聲。
  石俊輕輕咳了一聲,高聲叫道:“程庄主。”
  話聲甫落,瞥見程子望執著一盞燈籠,一跛一跛的走了過來。
  敢情程子望也受了傷。
  石俊心中本來充滿著怒火,但見程子望抱傷執燈而來,心中怒火再也發不出去,一皺眉頭,道:“程庄主也受了傷?”
  程子望道:“區區一些小傷,已不礙事,鄭大俠傷的很重嗎?”
  石俊道:“傷得很重……”忽然想起方天成來,接口說道:“在下的二兄長呢?”
  程子望道:“方二俠也受了一點傷,正在運气調息。”
  石俊道:“敵人呢?都跑了嗎?”
  程子望道:“都傷在了二俠的劍下,一個傷重而死,另一個被囚禁室中。”
  石俊心中雖急,卻也無可耐何,長長歎息一聲,道:“二哥本精醫道,想不到他也受了傷了。”
  程子望道:“事已至此,石三俠急也無用,還是先把鄭大俠抱入院內再說,石俊飽起鄭大剛,隨在程子望身后,行入院內,一面低聲說道:“程兄,帶我去看看二哥的傷勢。”
  程子望帶著石俊行入廳中,只見方天成正在閉目運气調息。
  石俊見他正在運气,不敢惊扰,再望望重傷的鄭大剛,不禁暗然淚下。
  程子望凝目望去,只見鄭大剛雙目緊閉,形勢危殆,奄奄一息,不禁一聲長歎。
  盤坐在運息的方天成,突然睜開雙目,望了石俊一眼,道:“老三,大哥受了傷?”
  石俊暗然說道:“是的,而且傷得很重,二哥正在運气調息。”
  方天成接道:“你為什怎么不叫我?”
  石俊接道:“小弟不敢惊扰。”
  方天成冷哼一聲,站起身子,道:“糊涂”,大行兩步,到了石俊身旁,持道:“大哥傷在何處?”
  石俊道:“傷在肋間。”
  方天成道:“快放他下來。”
  目光轉到程子望身上,道:“有勞程大俠,吩咐他們多燃几枝燈火,愈亮愈好。”
  程子望應了一聲,急步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兩個女婢各捧著兩支巨燈而入。
  四支巨大的火燭,一齊燃起,照的廳中一片通明。
  方天成轉過鄭大剛的身子,找著傷口,探手往怀中取出一把銀色的鉗子,夾了二枚子午追魂釘出來。高高舉起,在燭火下照了一轉,道:“劇毒淬煉的暗器。”
  放下子午追魂釘,從怀中摸出一個玉瓶,拔開瓶口,倒了一粒丹丸,送入鄭大剛的口中,道:“有開水嗎?”
  程子望雙手捧著一杯開水,遞了過來道:“早已備好。”
  方天成接過開水,捏開鄭大剛的牙關,沖下丹藥。
  石俊臉的惶急之情,忙問道:“二哥,大哥的傷勢有救嗎?”
  方天成道:“目下小兄也不敢斷言……”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成玄通呢?”
  石子俊道:“退走了。”
  方天成道:“可是大哥負傷之后,強忍傷疾,擊退強敵嗎?”
  石俊道:“有一位蒙面人,陡然出現相助,擊退了成玄通和宗士義?”
  程子望接道:“在下看到一具死尸,似是五鬼的老二。”
  方天成道:“那很好,快些把他的尸体抱來。”石俊轉身一躍,飛出大廳,片刻之后,抱來了二鬼的尸体。
  方天成在二鬼尸体之上,仔細搜查一陣,找出一個玉瓶和十余枚子午追魂釘來,點頭說道:“大哥身上鉗出的子午追魂釘,和二鬼施的暗器一般模樣,顯然大哥是傷在此人的手中。”
  程子望道:“他即使用這等暗器,想必帶有解藥了!”
  伸手取過兩個玉瓶,撥開瓶口,一個瓶中,倒出一粒丹丸,放在手心之上。
  火下只見那兩粒丹,顏色不同,一和紅,一個雪白,但大小卻是一般。
  方天成舉起手中兩种藥物,仔細瞧了一陣,道:“這兩种顏色不同的藥丸,一粒可能是毒丸,一粒可能是解藥,但它外面卻用腊包起,一時間很難分辯,万一用錯,那才是大恨大憾的事了。”
  石俊道:“但大哥的傷勢很重,只怕沒有很多時間……”
  話到此處,突然覺到下面之言,很不祥,住口不言。
  程子望沉吟了一陣道:“為了救鄭大俠性命,老朽倒有一個法子,但不知此法是否太過殘忍。”
  石子俊道:“什么法子?快說出來。”
  程子望道:“老朽之意,提出宗公子,要他分辨出這兩种藥物,那是毒丸,那是解藥,但如存心相害,先要自身中毒。”
  石俊道:“這法子很好,快去帶他出來。”
  程子望匆匆而去,片刻后帶了宗貴而至。
  宗貴被囚居地下密室之中,對外面的劇烈惡斗并未覺到。但他目光瞧到二鬼死尸,和仰在地上的鄭大剛,已覺情形不對,是以搶先問道:“家父來過了?”
  石俊冷冷地說道:“來過了,但他們敗退了。”
  程子望道:“鄭大俠受了五鬼淬毒暗器所算,咱們請宗公子幫一個忙。”
  方天成道:“二、三、四鬼都已死于此,只逃了成玄通、董方和令尊三人,宗公子如若不信,現有死尸為證。”
  宗公子目睹二鬼死尸,心中膽子已寒,當下說道:“不知要在下幫什么忙?”
  方天成道:“這藥丸是二鬼身上搜出,我想這兩种顏色之中,有一种解藥,一种毒藥,宗公子常年和五鬼在一起,定然可以曉得了?”
  石俊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必先說明白,如若宗公子想欺騙我等,只怕是自我苦吃,因此,宗公子指明解藥之后,咱們要宗公子先用一粒。”
  宗貴目光望著那兩粒丹丸,瞧看了良久,道:“在下所知,紅色的是解毒藥物。”
  方天成道:“依据常情,白色才是解藥,但五鬼為人陰險,叫人很難揣測了。”
  石俊隨手拿起了一粒紅色的丹丸,道:“宗公子既然認為這紅色的丹丸是解藥,那就請先服用一粒如何?”
  宗貴道:“在下如不服用,那也是不成了。”當下張口以待。
  石俊道:“如若這紅色的藥丸是毒藥,你就去找你那位鬼叔父算賬。”右下一推,把藥丸推入了宗貴的口中。
  宗貴大約心中知曉那紅色丸藥不是毒物,立時咽了下去,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石俊道:“不許運气拒抗,要那毒藥盡快發作。”
  大約過了一杯茶的工夫,石俊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有何感覺?”
  宗貴睜開眼睛,道:“我很好。”
  一直冷眼旁觀的方天成,道:“大概是不會錯了,可以給大哥服用一粒試試?”倒出一粒紅色的丹丸,送入即大剛的口中。
  石俊取過一杯開水,沖下鄭大剛口中丹丸,放下瓶碗,道:“二哥,現在應該如何?”
  方天成道:“等等看,如若大哥服藥不錯,以大哥的深厚的功力而言,可能會清醒過來,如是服錯藥物,亦有激烈的反應。”
  原來,方天成細查鄭大剛的病勢,覺著他雖然气息微弱,但心髒一直跳動得十分均勻,知他在重傷之后,用一口真元之气護住了內髒,不讓毒性侵入,只要這藥物用得不錯,很快就會清醒過來。
  這時,石俊、方天成、程子望等六道目光,一直盯注在鄭大剛臉上看著他的反應,卻不知廳門口處,正站著一個身著長衫,黑布包臉的人,兩道炯炯的目光,也凝注在鄭大剛臉上瞧著。
  只見鄭大剛口角掀動,輕輕地吐一口气,緩緩睜開了雙目。
  石俊情緒激動地叫道:“大哥醒過來了。”
  鄭大剛嘴角微動,淡淡一笑。
  方天成道:“不要惊扰大哥。”
  石俊輕輕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當儿,那站在廳門口處的人影,突然轉過身子,悄然而他的步履,輕若無物,未發出一點聲息,室中的人對他的出現、离去,全無所覺。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說:“大哥,是否要小弟助你運气行功?”鄭大同搖搖頭,口齒啟動,似是想說話。
  方天成急急的接道:“大哥不用說話,小弟已知大哥不用我們幫助了。”
  鄭大剛長長的歎了口气,閉上雙目。
  方天成回頭望了宗貴一眼,道:“宗世兄,感覺如何?”
  宗貴道:“我很好。”
  方天成道:“看來你心中有些把握,并非是隨口胡言。”
  宗貴道:“只能說鄭大俠的命大,在下也不該死,所以被在下猜對了。”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因為你了解那劍門五鬼的為人。”
  宗貴道:“那也不是,當今之世,沒有一個能夠猜到劍門五義的處世之法。”
  石俊道:“劍門五鬼就是劍門五鬼,稱五義太高抬他們了,何況五鬼只余下了兩鬼,此后應該改稱劍門二鬼了。”
  宗貴心頭大吃一惊,心知以中州三俠的身份,決然不會說謊,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保持鎮靜,緩緩地說道:“家父呢?”
  石俊道:“令尊也受傷而去。”
  宗貴呆了一呆道:“諸位准備如何處置在下?”
  石俊道:“現在很難說了。”
  但聞鄭大剛長長吐了一口气,道:“那位相救咱們的高人何在?”石俊道:“什么人?”
  鄭大剛內功深厚,先得方天成練成的丹丸,收集了元气,又得二鬼身上的解毒藥物服用,正是對症用藥,奇效立見,毒傷大力減輕,已可勉強說話。
  石俊急急接道:“那救咱們的蒙面人嗎?”
  鄭大剛點點頭道:“不錯,不是他及時現身,慨援施手,今日之局,咱們兄弟皆要埋骨于此。”
  但聞石俊應道:“他走了。”
  鄭大剛問道:“他到了何處。”
  石俊道:“他悄然而去,小弟又全心注于大哥身上,沒有來得及問他!”
  鄭大剛輕輕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方天成低聲問道:“三弟,是一位什么樣的人物?”石俊道:“身著長衫,面包黑紗,無法看清楚他的真正面目。”
  方天成道:“他一直都未說過一句話嗎?”石俊道:“說過,他要小弟救人要緊。”
  方天成沉吟一陣,道:“大哥安心養傷,咱們慢慢地再訪查那人的下落就是。”
  鄭大剛突然又睜開雙目,道:“程庄主,庄中傷亡很重嗎?”
  程子望搖搖頭道:“有三位神威相護,只有三死四傷,實在托天之幸了。”
  鄭大剛微微一笑又閉上雙目。
  方天成低聲說道:“程兄,請准備一間靜室……”
  程子望接道:“早已打掃齊備,兄弟又派人去請了一位大夫照顧鄭大俠的傷勢。”
  方天成道:“有勞程庄主了。”
  程子望舉手一揮,召來兩個壯漢,把鄭大剛抬入靜室,低聲對方天成道:“方二俠,還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看大哥傷勢,明日動身的行期,不得不稍作延長了。”
  程子望道:“如是諸位沒有緊要的事,還望能多留嘉定几日,也容老朽善盡一點地主之誼。”
  方天成道:“事情雖緊急,但也是不得不行,看大哥傷勢變化如何,再決定行期了——”
  目光一掠宗貴接道:“暫時委屈閣下,再留此几日,只要你能安份守已,我等決不會加害。”
  程子望一揮手,道:“帶出去。”
  兩個武師行了進來,帶走宗貴。
  程子些低聲說道:“兄弟已在鄭大俠四周,布下嚴密的警戒,一有風吹草動,立時傳出警迅,兩位半宵苦戰,也該休息一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談如何!”
  方天成搖搖頭道:“不成,我還要看著大哥,万一他傷勢有了變戲,也好及時設法搶救。”
  程子望道:“方二俠也受傷了……”
  方天成站起身子接道:“有勞程兄帶我到大哥的房中,在下就在病室中坐息,如是明日中午時分,大哥的傷勢還無變化,那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程子望緩緩地說道:“三位結義情深,不讓桃園兄弟專美于前,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了。”舉步帶路。方天成、石俊魚貫相隨身后,行入了鄭大剛的養傷靜室。
  方天成行入靜室,回顧了石俊一眼,道:“三弟你去休息吧!小兄在此已可應付變故。”
  石俊道:“小弟离此也是難安枕席,倒不如在此奉陪大哥了。”
  在小廳中席地坐下,道:“好!你既然想留在此,那就在此坐息,大哥傷勢未愈之前,任何事情都得咱們自己作主張應付,必要時保持体力才成……”
  揮揮手時對于望道:“程兄自去歇息吧!不用留此照顧了。”
  程子望一抱拳,道:“老朽明日再來探看鄭大俠傷勢。”悄然退了出去。
  方天成、石俊就在小廳中盤坐調息。
  一宵無話,亦無事故發生,次晨天亮時分,兩個清秀女婢,捧著早點而入。
  方天成、石俊略一梳洗,進入內室,只見鄭大剛擁被而睡,睡得十分地香甜,气息均勻、傷勢似已見好轉。
  石俊雖然不解醫道,但他看那大哥的情形,似是正在快速复原之中,低聲問道:“二哥,大哥的情形得好吧?”
  方天成點點頭,低聲他說道:“以大哥深厚的功力而論,快則兩日,慢則五天,咱們就可以上路了,只是……”
  這當儿,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方天成道:“守好大哥。”突然轉身一躍,奔出內室,沉聲說道:“什么人。”
  只听外面有人應道:“在下程子望。”
  門帘啟動,程子望緩步行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大紅帖子,滿臉惶急之色。
  但他仍然保持著鎮靜,緩緩他說道:“鄭大俠的傷勢如何?”
  方天成道:“大見好轉——”,語聲一頓,接道:“程兄手上拿的何物。”
  程子望道:“很奇怪——”
  石俊大步行了出來,接道:“奇怪什么?”
  程子望道:“三位到喜定來,知曉的人很多嗎?”
  方天成道:“我們到此之行,既未招搖,也未保密,可是有人來找我們嗎?”
  程子望道:“正是如此,這里有張帖子,敬請方二俠過目。”
  方天成伸手接過帖子,口中卻說道:“那人指名找我們嗎?”
  程子望道:“不錯,指名要找中州三俠。”
  方天成展開帖子看上去,只見上面寫道:“辰州掌門,言鳳卿拜。”
  不禁皺眉頭道:“言家門的掌門人。”
  石俊道:“奇怪啊,咱們和言家素無往來,他怎么會千里迢迢的托來嘉定?”
  方天成道:“不論他來意如何,但大哥此時正在養息傷勢,咱們不能在此見他。”
  方天成點點頭道:“有勞程庄主代為傳達一聲,請那言掌門人稍候片刻,就說我等更衣之后,立時恭迎。”
  程子望道:“這個兄弟自會應付,兩位不用費心。”
  正待轉身而去,突聞那內室之中,傳出鄭大剛細細的聲音道:“不用了。”
  方天成掀帘進入內室,道:“大哥好好養息傷勢,一些瑣小之事,不勞大哥分心。”
  鄭大剛道:“我都听到你們談的話了。”
  方天成道:“咱們和辰州言家素無恩怨,也許那言鳳卿游蹤到此,聞得咱們也在此地,順道一會,想來不會有什么事了。”
  鄭大剛搖搖頭接道:“言家門,近五十年來,七易掌門,但始終無法重振昔年在武林的雄風,這位言鳳卿是五十年中等八位掌門人了,也是五十年來,言家一位杰出的人才,他年事甚輕,今年不過二十四五,但已盡得言家門的武功神髓……”
  方天成接道:“大哥和他認識?”
  鄭大剛道:“不錯,我和他們訂交兩年了,但卻一直沒有對你們說過。”
  石俊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大哥什么事都未欺瞞過我們,怎的此事我們卻一直不知。”
  他很想問個明白,但話到口邊時,卻又忍了下去。
  但聞鄭大剛道:“有勞程庄主,請他進來。”
  程子望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方天成低聲說道:“大哥傷勢還未全好,不宜耗費精神,見那位言掌門時,也不宣談話太多。”
  鄭大剛點點頭道:“我知道,快些扶我起來。”
  方天成應了一聲,伸出雙手,扶起鄭大剛擁被而坐,緩緩地說道:“那言鳳卿來了之后,你也留在此地。”
  談話之間,程子望已帶著言鳳卿行到室外,高聲說道:“言掌門人到訪。”
  鄭大剛道:“言兄弟,快請進來。”
  只見珠帘啟動,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緩步行了進來。
  方天成目光轉動,只見來人年約二十四五歲,生得极是英俊,劍眉朗目,神清气閒。
  但見那人搶前一步,抱拳說道:“鄭兄可是傷在五鬼暗器之下?”
  鄭大剛微微頷首,笑道:“傷勢已不要緊,不用兄弟挂念。”
  方天成听得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那程子望是老于世故之人,決然不會告訴言鳳卿此等事情,他又怎么知曉呢?”
  心中念轉,忍不住問道:“言掌門人怎知我鄭大哥是傷在五鬼暗器之下。”
  言鳳卿兩道炯炯的目光,轉到方天成的臉上道:“這位是?——”
  鄭大剛道:“在下方二弟。”
  言鳳卿一抱手,道:“聞名久矣!今日有幸一會。”
  方天成道:“不敢當,言兄弟一派掌門之尊,在下等高攀了。”
  言鳳卿微微一笑,道:“鄭兄刀法,絕世無倫,五鬼決難与之匹敵,他們唯一能傷到鄭兄弟的,自然是暗器了。”
  鄭大剛道:“都是自己朋友,不用客套了,言兄弟辰州事務繁忙,怎會有暇來嘉定?”
  言鳳卿道:“兄弟于半年之前,已遣派出言家門十個精明能干的弟子,查訪鄭兄弟行蹤,好在你們中州三俠的行蹤,一向也不保密,查訪并不困難,但鄭兄的行蹤,卻是匆急無比,今日在此明日在彼,兄弟接報之后,從辰州動身,沿途追蹤到此,同時也听得五鬼到此消息,但兄弟想不到五鬼赶來嘉定,竟是和鄭兄有關,唉!早知如此,兄弟也可于昨宵赶來,助鄭兄一臂之力。”
  鄭大剛微微一笑,道:“言家門正在埋首苦練武功之期,實不宜和江湖人結怨。”
  言鳳卿道:“小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識我之人不多,想那劍門五鬼也未必能識得我。”
  鄭大剛道:“五鬼識廣,辰州言家拳法,只怕是瞞他不過,幸好你沒有赶來助拳……”
  語微微一頓,接道:“言兄弟千里追蹤,想必有要事見教了?”
  言鳳卿望望鄭大剛,道:“兄弟被几位叔伯們推舉出來,掌理言家門戶,心中既是惶恐,又是興奮,惶恐的是兄弟少不更是,言家門沒落了數十年,我有何能,重振言家門的雄風?興奮的是,言家門中所有的人,都已經完全覺醒,言家門如再這樣沒落下去,只怕要從此在江湖之上消沉不見。因此在我就任掌門之位時,授我一种特殊的權限,給我十年時間,要我使言家門起死回生。”
  鄭大剛點點頭,道:“我想兄弟有此能力。”
  言鳳卿苦笑一下道:“我肩此重任,內心雖然惶恐,但也只好全力以赴了。我自己訂了一個計划,先找出原因何在,然后逐步消除這种原因。”
  鄭大剛道:“兄弟找出了原因嗎?”
  言鳳卿道:“找出來。”
  鄭大剛道:“那很好,原因何在?”
  言鳳卿這:“第一個原因是,我們言家的絕技全部失傳。”
  鄭大剛通:“全部失傳。”
  言鳳卿道:“不錯,言家門的絕技全部失傳,而且那失傳的武功,已不在言家門中。”
  鄭大剛道:“這個倒叫在下不解了,你們言家門的絕技,全部失傳,而且又全不在言家門,那武功現在何處呢?”
  言鳳卿道:“奇怪事也就在此,兄弟整理言家門所有的武功典籍,找不出言家絕技何在……”
  方天成接道:“言兄既無所本,又如何知曉言家門還有絕技失傳呢?”
  言鳳卿道:“兄弟仔細研究言家的拳掌武功,發覺其間每到變化精奇之外,就有失缺。”
  鄭大剛道:“那是何故?”
  言鳳卿道:“這就是言家門數十年日趨沒落的最為主要原因,當時兄弟也覺得十分茫然,但經過三個月的苦思研究,和兩代長輩們的幫忙,追本溯源,才查出此中原因。”
  鄭大剛和方開成,連那站在一側的程子望,都听得一臉茫然之色,道:“什么原因?”
  言鳳卿道:“那原因是五十年前,我言家門有一位掌門人,游蹤江湖,三年未歸,那時因為言家門在江湖還有余威,掌門人三年間音訊全無,實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由代理掌門之位的一位長輩,傳下令諭,二十名精干弟子一齊出動,找尋掌門人的下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就在二十位弟子出發后的第二天,掌門人突然自行而歸……”
  方天成接道:“這和貴派聲譽有何關系?”
  言鳳卿道:“本派掌門人回到故居之后,匆匆草書一信,就匆匆回到房內,閉門而臥,直到第二天的午時過后,仍然沒有起來,那時雖然有著兩位長老心中怀疑,但還未想到有什么變化,直到天色入夜,未見開門,才引起大家心中之疑,破門而入,才發覺掌門已經死去……”
  方天成接道:“被人暗中殺害了?”
  言鳳卿道:“門窗未動,找不出一絲被人潛入的痕跡。”
  方天成道:“那就是說掌門人回來之時,已然染上重病,難支而逝?”
  言鳳卿道:“不是染了重病,而中了毒,和受了內傷……”
  鄭大剛道:“什么人殺害了他?”
  言鳳卿道:“他留下的遺書中難道未說明白嗎?”
  言鳳卿道:“那遺書上只畫了一座深山,一片潭水,寫了毒龍潭三個字。”
  鄭大剛道:“那是什么用意?”
  言鳳卿道:“當時大家一片忙亂,只覺得這幅圖畫山水,是他在神志迷亂之下隨手寫來,也無人用心研究,就把它存了起來……”
  鄭大剛道:“那幅畫書,應該大有研究的必要。”
  言鳳卿道:“不錯,在下追溯往事,找到了這件事,仔細地研究那幅圖畫,才覺得出這件事,寓意深刻,并非是隨手寫來。”
  方天成道:“毒龍潭可能是一個地名。”
  方鳳卿道:“方兄說的不錯,那毒龍潭确有此地,而且兄弟已經找到。”
  方天成道:“那毒龍潭在什么地方?”
  言鳳卿道:“泰山深處,一個人跡罕到之地。”
  鄭大剛道:“言兄弟能夠找到那等僻靜所在,實也非易事了。”
  言鳳卿道:“兄弟為找那毒龍潭,足足花了半年時間,才遇上了一個知曉那毒龍潭的人,兄弟找上了毒龍潭細看四下的景物,大致相同,但搜查四周,方圓十里內未住人家,兄弟只好重回辰州,苦思甚久,仍想不出原因何在。”
  方天成道:“這和貴門中武功,有何關連?”
  方鳳卿道:“据兄弟查找言家門中檔案、資料,發覺我言家門傳下絕技密錄,可能為那一代掌門人帶了出去,以致所有的武功中精華之學,全都消失。”
  鄭大剛道:“此事重大,你找出什么線索嗎?”
  言鳳卿道:“這就是兄弟的苦衷了,我查出十代以前的掌門人,留下這幅圖案,也查出從他死去之后,言家門開始沒落……”
  方天成道:“就算你們言家門的精華武功,被那位掌門人帶走,但你們言家門難道就沒有留下年高位尊的長者嗎?”
  言鳳卿道:“四位武功最高強的高手都追隨掌門人离開了辰州,回來時只有掌門人一個歸來,四大高手的生死,有如沉海沙石,探不出一點消息。”
  方天成道:“這确實是有些怪,除了四人之外,難道再無別人嗎?”
  言鳳卿道:“更怪的是,掌門喪事剛剛辦完,几位長老也相繼病逝,照我們言家門的傳說,那是天要亡言家門,才使几個平日十分雄壯的長老,相繼在三日之內死亡,而且一病全身抽動口不能言,所以几位長者死時,竟未留下一句遺言,也未交待過一件事情。”
  鄭大剛道:“言兄弟的看法呢?”
  言鳳卿道:“在下的看法,這是一种計划精密的謀殺,志在使言家門自動在武林中消沉、沒落,掌門人离開前,這陰謀一直在進行中。”
  方天成道:“言兄弟之意可是說貴門中人,都是被人所算?”
  言鳳卿道:“不錯。”
  鄭大剛道:“什么人物最可疑,言兄曾想到否。”
  言鳳卿道:“兄弟想不出來。”
  方大成道:“言兄,可否把貴掌門留下來的圖畫給在下瞧瞧。”
  言鳳卿略一猶像,緩緩地從怀中取出一幅圖畫遞了過去,道:“方二俠請看。”
  方天成展開圖,只見那上面圖畫留字果和言鳳卿所說一般,只是年代十分久遠,看上去有些模糊,但字跡筆勢,都還可辯認。
  鄭大剛側過頭來,瞧了那圖畫一眼,低聲說道:“這是一幅簡明的圖畫,其中不似有隱秘。”
  言鳳卿道:“兄弟也這樣想,根据我們言家門中的資料記載,我們這位十代前的掌門人,有很多時間,也不善書畫,怎么會畫了這一幅畫呢?如若這畫中的意思深山環繞著一片潭水,天下可能找出几百處相同之地,所以,他才寫下了毒龍潭三個字,但那毒龍潭已為在下找到,遍查了方圓十里,未找到一處人家,難道還另有一個毒龍潭嗎?”
  方開成績緩地把圖案折好,交給言鳳卿道:“也許有三個、五個毒龍潭,但其形態卻不會和你們那位掌門人畫的一般,你既然我到了毒龍潭,而且四周景物又和這畫上情形相合,自然是不會錯了。”
  言鳳卿道:“這就是兄弟想不明白了,他留下這幅畫的用心何在?……”
  語聲一頓,接道:“此事關系曹我言家門的生死存亡,兄弟又不愿張揚出去,也不想惊動我言家中人,其實言家門也無人才可用,這五十年來,不進則退,言家門實無可用之才,兄弟几番思索,覺著只有找鄭兄幫忙了,想不到兄弟晚來了一步,鄭兄竟傷在了五鬼手下。”
  鄭大剛道:“兄弟這點傷勢,并不礙事,不過……”
  言風卿道:“不過什么,難道還有人先約了几位不成?”
  鄭大剛道:“正是如此,這約會已經訂在一年之前,真也無法推拖了……”目光一掠方天成道:“二弟,咱們那約會還有几日?”
  方天成道:“會期是九月十五日,算計路程,一路急赶,也要八九天,大哥再養息几天傷勢,實是難有空了。”
  鄭大剛目光移注到言鳳卿的險上,緩緩說道:“言兄弟,看來小兄弟是無法助你了。”
  言鳳卿道:“三位有事,自然先辦自己的事情要緊……”語聲一頓,道:“在下有一句不當之言不知是否該問?”
  鄭大剛道:“什么事言兄弟只管說明就是。”
  言鳳卿道:“三位和何人約會?”
  鄭大剛苦笑一下,道:“武林中一個很有名的魔頭,這一次會合,生死難卜,但我和兩位兄弟都已經有了准備,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言鳳卿奇怪道:“兄弟未赶上三位會斗五鬼一事,這次希望能助鄭兄等一臂之力。”
  鄭大剛搖搖頭笑道:“言兄弟的好意在下等心領了,我們兄弟這一次會晤強敵,生机很少,言兄弟受言家上下兩代重托,實也用不著和我們冒這等凶險!”
  語聲一頓道:“明日,小兄的作勢可能會好轉一些,我們仔細地研究一下,你這圖畫內情,也許我等可提供言兄弟一些線索。”
  言鳳卿輕輕歎息一聲道:“五十年,山川河流都可能有了改變,何況人呢?不過,兄弟奇怪的是言家門几种特殊的武功,始終未曾出現于江湖之上。”
  方天成道:“所以,你推想那言家武功秘錄,可能藏在那毒龍潭附近?”
  言鳳卿道:“起初之時,在下确曾這樣想過,但后來,又覺著這想法未免太如意了。”
  方天成低聲說道:“大哥請閉目養息一下,小弟和這位言兄弟到廳中去談談,咱們時間不多,無法出力相助他尋回言家門中失落的武功,但咱們應亥盡力助他解決一些疑難。”
  鄭大剛道:“好,你們到廳中談論吧!”
  他似是睡意甚濃,言罷,閉上雙目。
  方天成站起身子,輕步行出客廳。
  言鳳卿、程子望、石俊等緊隨方天成退出內室,行入廳中。
  方天成低聲說道:“程庄主,咱們到對面房中坐坐如何?”
  程子望道:“好!在下立時尋他們打掃一下。”
  方天成道:“不用了,咱們坐不了多久。”
  程子望當先帶路,行入室中。
  這房舍建筑和鄭大剛的養傷心屋一般,外面一廳,里面一房。
  這房中雖未住人但卻經常打掃,室中十分干淨。
  廳中放著一張八仙桌,和几張木椅。
  程子望讓几人坐下之后,低聲說道:“几位談談,在下去去就來。”
  方天成道:“程庄主如若無事,不妨留此,如是真的有事,在下等也勉強。”
  程子望微微一笑,道:“昨夜一場搏斗,有很多事情要辦,在下不能多留了。轉身而去。
  言風卿望著程子望的背影,道:“這位程庄主的為人如何?”
  方天成道:“對于程庄主的為人,在下也不太了然。”
  言鳳卿道:“我們言家門中的私事,不希望泄露于江湖之上。”
  方天成道:“程子望為人很持重,此等重大之事,我想他不致于輕易泄露吧!”
  言風卿輕輕歎息一聲,道:“希望如此。”
  方天成道:“咱們大哥傷勢尚未痊愈,不便多耗精神說話。”
  言鳳卿道:“我知道,兄弟已覺著适才說話太多,耗去了鄭兄不少精神,甚感愧疚。”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不要緊,言兄不用為此多心……”語聲一頓,接道:“言兄似是對貴門中事,已然找出些頭緒,如是兄弟推想的不錯,言兄胸中所知,決不止适才所言。”
  言鳳卿道:“這是我言家門私事,本也不應該惊扰他人,只是兄弟和鄭兄一見如故,彼此情投意台,因此想借重三位才慧、武功,助我一臂之力,但三位事務匆忙,鄭兄又受了重傷,這倒使兄弟不便開口了。”
  方天成沉吟了一陣,道:“我們還有兩三天時間,言兄的事,恐非三五日能夠解決……”
  言鳳卿接道:“几位事忙,兄弟的事,已過了數十年,再晚上一年半載也不要緊,但兄弟和鄭兄交往了一場,希望能助几位一臂之力……”
  方天成搖搖頭歎一聲,接道:“言兄和我們大哥論交,在下也不把言兄當外人看了,兄弟有什么話,直話直說了。”
  言鳳卿道:“方兄有何指教,但管直說不妨。”
  方天成道:“我們兄弟和人這番約會,實在是一場死亡之約,言兄弟用不著眼我們淌這次渾水!”
  言鳳卿道:“言家的絕技,雖然流失江湖,但兄弟苦練數年,小有收獲,只要諸位能夠保持雙方均衡,兄弟加入,可小增几分胜算。”
  方天成搖搖頭,道:“中州三俠,十余年來行走江湖,經過了無數的風浪,都能履險為夷,固然要憑机智,但事前的料敵机先,胜負計算,都有著精密的算計,這一次不同了。”
  言鳳卿道:“有何不同之處了?”
  方天成道:“這一次我們全無胜算,要完全碰運气了。”
  言鳳卿道:“貴兄弟這次約會,几時訂下的?”
  方天成道:“這約會訂下的時間很久了。”
  言鳳卿道:“既非偶發察件,貴兄弟又無胜敵把握,何以不肯早作准備呢?”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言兄所謂的准備,無非是邀請助拳之人了?”
  言鳳卿道:“邀人助拳,自然是最重要的一環,具他方面,貴兄弟也該有個計划。”
  方天成道:“兄弟本來是想談談言兄的事,提供一些愚見,想不到竟是談起我們的事了……”
  言鳳卿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貴兄弟的事比在下重要,自然要先談淡你們的事了。”
  方天成道:“這件事,我們一直沒有告訴過人,因為很少人能幫上忙,也得少人愿意幫忙,今日告訴言兄,中州三俠從此絕跡江湖之后,也算有一個人知曉我們哪里去了。”
  言鳳卿听得怔了一怔,道:“這等嚴重嗎?”
  方天成神情肅然地答道:“不錯,往好一方面說,我們三人中,貿一兩個殘廢,但也是碰運气的事了。”
  言鳳卿道:“對方是什么人?竟使大名鼎鼎的中州三俠如此气餒。”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言兄知曉田一刀嗎?”
  言鳳卿道:“可是人稱魔刀的田遠嗎?”
  方天成道:“不錯,言兄可是听貴門中長老提過?”
  言鳳卿道:“近兩年中,兄弟貫注于研究江湖情勢,是以,正邪兩道中高手,都能知曉几人。不過,据兄弟所知,這人已有近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
  方天成點點頭,道:“他雖未露面,但并非退出江湖,而仍然長年在江湖上走動,只是舉動更為隱秘了。”
  言鳳卿道:“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
  方天成道:“自從劍神陳大俠掃蕩江湖,逼得五魔主立下誓言,陳大俠在世之日,決不重出江湖,這魔刀田遠可算是綠林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了,但他比起五位魔主的武功,自然相差极遠,五位魔主臣伏陳大俠神劍之下,田遠等自然要避風頭,故而不敢再大搖大擺地出現于江湖之上了。”
  言鳳卿道:“劍神陳大俠的事跡,在下也听說過一些,但使在下覺得奇怪的是,那陳大俠既然壓服了五位魔主,為何不肯把他們一一博殺,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方天成道:“這大概是武林一樁奇大的隱秘,平常之人自然是很難了解,不過,這其中定然有很人的原因,但這原因,除了劍神和五大魔主之外,只怕是很少有人知曉了。”
  言鳳卿道:“魔刀田遠比起五個魔主自不可同日而論,難道武林之中,就無人能夠制服他嗎?”
  方天成道:“少林的入凡大師,武當的白拂道長等,都有能力制服魔刀田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3:12

第五回 秘傳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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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鳳卿向方天成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少林武當都是正大門派,這些人又為何不肯出來制服那魔刀田遠,而讓他縱橫江湖,為害人間呢?”
  方天成沉吟了一陣,道:“少林入凡大師和武當白拂道長都敗在天魔女的手中,兩人受挫之后,就很少再在江湖出現……”
  言鳳卿歎息一聲,道:
  “可惜言某人武功有限,如若我有劍神之能,必將盡殲群魔,為武林清除妖气。”
  方天成接道:“也許魔刀田遠的為惡不著,他一直隱在幕后,指揮爪牙活動,所以,世人都已把他忘怀了。”
  言鳳卿道:“但貴兄弟又為何和魔刀田遠結下梁子呢?”
  方天成道:“那是我們傷了他的爪牙,田遠才出面,和我們訂下約期。”
  言鳳卿道:“貴兄弟既知非那魘刀田遠之敵,不知何以不肯約人助拳呢?”
  方天成道:“約誰呢。”語聲微以一頓,接道:“本來我們赶來嘉定,乃是和一位少林高僧有約……”
  言鳳卿道:“入凡大師。”
  方天成道:“不是,不過也是大有名高望的高僧,那位大師和鄭大哥是世外之交,答允了屆時助我們一臂之力,約我們在嘉定會面,他回少林寺去,再約兩位師兄相助,准備一舉殲滅魔刀田遠!”
  言鳳卿道:“那位大師呢?”
  方天成道:“他是有道高僧,失約不來,也許是別有原因。”
  言鳳卿道:“唉!几位果然都有著義俠胸怀,明知此去,難是人敵,但仍然要慷慨赴義。”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言兄不知魔刀田遠的為人,我們如若不按時赴約,他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來,這几月中,我們已隱隱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著我們。”
  長長吁一口气,接道:“在下已經說的太多,大概情形就是如此。”
  言鳳卿沉吟了一陣,道:“小弟和鄭兄定交時,方兄适不在場,但兄弟對方兄的為人,极是敬服,今与方二俠一席談話,更覺中州三俠名不虛傳……”
  方天成道:“言兄過獎了。”
  言鳳卿道:“兄弟有一不情之求,不知方二俠是否應允?”
  方天成道:“言兄有何吩咐,只管請說,言兄抱滿怀希望而來,我等不能相助,使言兄大感失望,心中已极為不安了……”
  語聲一頓,接道:“但我等必將在這兩三日之內,竭盡所知的助言兄探索你們言家門失去的武功,希望能弄出一點線索。”
  言鳳卿搖頭接道:“言家門的武功,已流失五十年,急也不在這一時,倒是貴兄弟的事,最為緊急,兄弟自知武功不足相助三位……”
  方天成接道:“田遠手中一把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故有魔刀之譽,江湖上也他敵手之人屈指可數,我們也未存邀人助拳之心。”
  言鳳卿道:“所以,兄弟請求方二俠答允兄弟,使我能一同前往,從旁觀戰。”
  方天成微微一怔,道:“這個不妥吧!”
  言鳳卿道:“兄弟心意已決,就是方二俠不答應,在下也要跟去。”
  方天成皺皺盾頭,道:“言兄為何一定要跟著我等淌這次渾水呢?”
  言鳳卿哈哈一笑,道:“方二俠可以不允兄弟所請,但你總無法擋住兄弟追蹤跟往吧!”突聞一輕碎的步履聲,傳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綠衣的美麗婦人,帶著兩個童子行了過來。
  那婦人一轉目,瞧到了方天成,直向室中行來。
  行到門口處,大約是瞧見了言鳳卿,立時停下了,道:“賤妾不知夫君會客……”
  方天成起身接道:“言兄不是外人,夫人請進來吧!”
  綠衣婦人略一猶豫,緩步行了進來。
  方天成指著言鳳卿道:“這位是辰州言家的掌門人。”
  綠衣婦人一欠身道:“見過言掌門。”
  方天成望著綠衣婦人,道:“這是賤內。”
  言鳳卿一抱拳,道:“見過嫂夫人。”
  石俊站起身子,道:“二嫂請坐。”
  綠衣婦人微微一笑,欠身坐了下去。
  言風卿目光一轉,只見兩個隨身童子,都穿著一身青衫,左面一人看上去較為文靜一些,一臉書生气,右面一個似較活潑,常常轉目四顧。
  只听方夫人緩緩說道:“賤妾听說大哥受傷很重,特地帶著瑜儿珞儿,看看大伯。”
  方天成道:“大哥剛剛睡著,不要去惊動他了……”目光一掠兩個青衣童子,道:“你們見過言叔父。”
  方瑜、方珞齊齊一個長揖,道:“拜見言叔父。”
  言鳳卿欠身還了一禮,笑道:“好聰明的孩子,今年几歲了?”
  方瑜、方珞齊聲應道:“十五歲。”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兩人雖都清秀可愛,但左面一個,骨格气度,清廳出塵,不似一母雙生,怎的兩人都十五歲呢?
  心中念轉,口里卻含含糊糊的應道:“兩位公子人品不俗,日后必有大成。”
  方天成雙目凝注在那綠衣婦人臉上,瞧了一陣,輕輕歎息一聲,道:“言兄如是想助我們,兄弟倒有一事相托。”
  言鳳卿道:“方兄有事,只管吩咐,兄弟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方天成望了望愛妻和方瑜、方珞一眼,緩緩說道:“賢妻帶瑜儿、珞儿好好休息兩天,咱們還得住兩天才成。”
  綠衣婦人十分柔順的站了起來,道:“你們談談吧!我先告退。”微微欠身對言鳳卿一禮,牽著兩個童子,轉身而去。
  方天成目注兩人去遠之后,才緩緩說道:“兄弟這些話,有些言深交淺了。”
  言鳳卿奇道:“方二俠但請吩咐,只要小弟力能所及,決不推辭。”
  方天成道:“我們和魔刀田遠之約,凶多吉少,已無疑問,言兄一腔熱情,兄弟就有話直說了,我們此番前去赴約,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們三人之中,有一個或兩個能保下性命,兄弟為此,特地在深山之中,練成了十粒保命金丹,不管傷勢如何慘重,只要能夠當場不死,我們就有了保命的机會。”
  言鳳卿奇道:“方兄之言,用意何在,兄弟有些听不明白。”
  方天成道:“事情很簡單,言兄來的湊巧,兄弟恩把拙荊和兩位孤儿,奉托言兄。”
  言鳳卿一皺盾頭,道:“在下越听越糊涂了。”
  石俊接道:“二哥說慢一些,言兄不知內情,你這等說法,自然是听不明白了。”
  方天成點點頭,道:“不錯,我說的太簡略了……”語聲一頓,接道:“那魔刀田遠,有一個怪癖,只要中人一刀,不管你生死,就不再傷人第二刀了,所以,我們准備受他一刀……”
  石俊接道:“不過,那田遠一刀之下,很少幸存之人。”
  言鳳卿道:“原來如此……”長長歎一口气道:“三位能早練金丹,以保性命,難道就不能設法邀請個對付田遠的高手嗎?”
  方天成道:“那位少林高僧失約未來,一時間我們又往何處邀人呢?武功不及田遠的縱有相助我們之心,我們也不會接受,武功高過田遠之人,屈指可數,大都未曾晤面,言兄自己人,兄弟也不掩飾了。”
  言鳳卿道:“方兄之意,可是要兄弟照顧夫人和兩位公子嗎?”
  方天成道:“本來我們還有充分的時間安排拙荊,想不到為五鬼的事,在嘉定住了這多時間,言兄如若隨同我等前往助拳,那不過是多送給田遠一條命,實是与事無補,言兄為追尋言家門失去武功的事,奔走天涯,托付妻儿之事,在下也不便出口,只望言兄抽出几日時間把拙荊犬子送往一個去處。”
  言鳳卿道:“送往何地?”
  方天成道:“在下修好了一封書信,上面寫有去處,我們不日動身,而且也不用對她們說明,不知言兄可否應允?”
  言鳳卿听他了半天,仍未說出去處,知他作事縝密,不到要緊之時,不愿說出,也就不再多問,點點頭道:“好!兄弟盡我之能,把夫人和兩位令郎送到就是,除非兄弟死去之外,決不誤方兄之事。”
  方天成抱拳一禮,道:“兄弟這里先行拜謝了。”
  言鳳卿還了一禮,道:“區區微勞,何敢當此一禮!”
  石俊起身說道:“在下這里也代二哥二嫂,拜謝一禮。”
  言鳳卿歎道:“諸位這般多禮,反叫兄弟不安了。”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言兄一諾千金,咱位不談此事……”語聲一頓,道:“來!言兄請取出那圖畫來,咱們仔細研究一下那毒龍潭,也許兄弟能夠提供一點線索。”
  且說方夫人帶著方瑜、方珞直向后宅,程夫人迎于廳外,道:“鄭大俠的傷勢如何?”
  方夫人歎道:“大哥睡熟了,小妹未能得見。”
  程夫人道:“听賤妾夫君所言,鄭大俠傷勢已然大見好轉,方夫人不用擔心。”
  方夫人回顧了方瑜、方珞兩眼,道:“你們自回房中去吧!”
  兩人應了一聲,悄然退出。
  方瑜心中挂念那東耳老人,不知這一番搏斗之中,他是否受到傷害,低聲對方珞說道:“兄弟先回房去,我有點事,就回來。”
  方珞自鬧出這場紛紛之后,自知這場惡斗全由自身引起,似是成熟了很多,點點頭道:“大哥早些回來,我還有事問你。”
  方瑜心中一動,道:“什么事,現在說也是一樣。”
  方珞道:“你先去辦事吧!等你回來了,咱們再談。”
  言罷,徑自回房而去。
  方瑜問出了東耳老人的停身之處,那是一座很大的棧房,用作堆存貨物之處。方瑜輕著腳步,行到東耳老人身前,上下瞧了一陣,看他完好無恙,又悄然轉身而去。
  行約兩步,突听東耳老人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孩子,有事嗎?”
  方瑜霍然轉過身子,只見東耳老人臉上帶著慈藹的微笑,望著自己,當下急步行了過去,低聲說道:“瑜儿挂念你,特來瞧瞧,見老前輩熟睡無恙,不敢惊扰。”
  東耳老人舉手一招,道:“孩子,你過來,我也正要找你。”
  方瑜緩步行了過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老前輩有何咐咐?”
  東耳老人順手拉過一張木椅,道:“坐下來。”
  方瑜依言坐下,道:“晚輩和大娘一直都躲在地窖之中,不知外面情形,今晨出來,才知曉鄭大伯父惡斗受傷,程家庄昨宵劍光刀影,打得十分激烈。”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如今此事已經過去,五鬼死去三人,咱們大獲全胜了……”語聲微微一頓,道:“孩子,這几日你一直守在你大娘身邊,可曾按時用功?”
  方瑜道:“沒有,老前輩告訴我,不能讓別人知曉此事,晚輩自是不敢泄漏出去。”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你很聰明……”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有一件事老夫想不明白,希望你据實回答。”
  方瑜道:“什么事?”
  東耳老人道:“老夫問過你几次姓名了?”
  方瑜怔了一怔,沉思了良久,道:“好像是兩次。”
  東耳老人道:“不錯,但你兩次告訴老夫的卻是大不相同,第一次你告訴老夫叫方雪宜,是嗎?”
  方瑜道:“那是母親留給我一面玉牌上的名字,但伯父卻替我改名方瑜,其實方瑜和方雪宜,都是我一個人。”
  東耳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已經很大了,你伯父可有和你談過令尊的事?”
  方瑜道:“沒有,倒是大娘偶爾談到。”
  長長吁口气,道:“玉牌上尚有我父母替我取的名字,我常常取出玉牌把玩,那雪宜二字已然深入我心,但我又覺著伯父、大娘養我長大,他替我改的名字,豈能不用,因此我有時覺看自己該叫方雪宜,有時又覺著該叫方瑜才對。”
  東耳老人閉目沉思了一陣,道:“孩子,不用為這事困扰了,方瑜,方雪宜都無關緊要。”
  方瑜抬起臉來,望著東耳老人,道:“老前輩,這几日中,晚輩深居地窖之中,無書可讀,也無法運動,因此想了很多事。”
  東耳老人道:“你想的什么?”
  方瑜道:“想到老前輩。”
  東耳老人笑道:“想到老夫什么?”
  方瑜道:“晚輩覺著老前輩并非是屈居人下的人,不知何以甘愿屈就人仆?”
  東耳老人淡淡一笑,道:“只有這些嗎?”
  方瑜道:“還有很多。”
  東耳老人點頭,道:“你說吧!把你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說出來。”
  方瑜道:“晚輩隱隱覺著老前輩是一絕代高人,屈從人仆,是有為而來。”
  東耳老人道:“你可知為了什么?”
  方瑜道:“報答我方伯父贈藥相救之恩。”
  東耳老人道:“還有嗎?”
  方瑜道:“為了晚輩。”
  東耳老人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孩子,你果然聰明,老夫未看錯人。”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先天体質不好,只怕有負老前輩的希望了。”
  東耳老人道:“誰說的?”
  方瑜道:“我伯父說的。”
  東耳老人道:“他傳過你武功?”
  方瑜道:“那只是一些用作強身的武功。”
  東耳老人沉吟了一陣,道:“也許他看不出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上乘的武功,需要靈質慧心,体能上的缺憾,尚可借重藥物彌補,但才華卻無法用藥增進。”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气,道:“孩子,遺憾的是,老夫遇到你太晚了一些。”
  方瑜道:“可是因為晚輩的年齡太大了,已不适合習練上乘武功?”
  東耳老人道:“你雖然年齡稍長一些,但那并非是無法挽回。”
  方瑜道:“除此之外,晚輩我想不明白了。”
  東耳老人道:“那是因為老夫在世難久了。”
  方瑜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說什么?”
  東耳老人神情平靜地笑道:“老夫在世不久了。”
  方瑜道:“老前輩不是很好嗎?”
  東耳老人道:“老夫已經計算過死亡的時間,一切順利,再借助藥物相助,最多我還能活上一年,如是再和人動手,多耗元气,那就很難說,也許半年,也許只有三個月。”
  方瑜道:“這話當真嗎?”
  東耳老人道:“我為什么要騙你?老夫已經耗費了五年時光,希望找一個傳我衣缽之人,在這五年中,我足跡走遍了大江南北,閱人千万——”
  方瑜接道:“五年中,老前輩就沒有找到一個人嗎?”
  東耳老人道:“良材難求,談何容易,就在我心灰意懶之際,遇到了你……”長長歎息一聲,接道:“咱們時間不多了,又不能立時立刻帶你离此。”
  方瑜道:“大娘一向待我甚好,我去稟告大娘一聲……”
  東耳老人道:“不行,你受那方天成夫婦養育之恩,在他們大難臨頭之際,你如何能棄他們而去?”
  方瑜道:“我大伯大難臨頭……”
  東耳老人道:“是的,孩子,他們這次赴魔刀田遠之約,恐怕是凶多吉少。”
  方瑜道:“那田遠武功很高嗎?”
  東耳老人道:“魔刀田遠武功雖然不錯,但如比起那五大魔主,那又是小巫見大巫了,但中州三俠卻遠非那魔刀田遠之敵。”
  方瑜道:“大伯、大娘都待我恩情如山,還望老前輩看在晚輩面上,救他們一次。”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老夫沒有救助他們之心,也不會告訴你了,不過,要你出手救他們了。”
  方瑜道:“你是說晚輩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
  方瑜道:“晚輩這點武功,連我那兄弟也打不過,如何能夠救伯父、大娘?”
  東耳老人道:“你要練啊!”
  方瑜道:“我那伯父何時赴約。”
  東耳老人道:“就在最近几日,大約不會超過十日。”
  方瑜道:“十日時光,轉眼即屆,晚輩就算一刻也不休息,又能練成什么武功呢?”
  東耳老人笑道:“如若你肯全神貫注去學,十日工夫,也就夠了。”
  方瑜半信半疑他說道:“晚輩要學什么武功,能在十日之內速成,對付那魔刀田遠?”
  東耳老人道:“劍法。”
  方瑜道:“劍乃兵刃之祖,晚輩听伯父說過,三年刀法五年劍,至少要五年才能有成,區區十日,能學出什么呢。”
  東耳老人道:“老夫只傳你三招劍,你能夠記熟,就足嚇退魔刀田遠了。”
  方瑜道:“只學三劍嗎?”
  東耳老人道:“是的,只學三劍,這三劍乃劍法中精粹之學,不過,你功力不足以馭劍,身手難以和劍法配合。”
  方瑜道:“那是說學會了,也是無用啦!”
  東耳老人道:“這就要看你的膽气了。”
  方瑜道:“晚輩不明白。”
  東耳老人道:“你只有三劍,而且功力不到,雖有奇招,也難傷人,更無法在中州三俠身陷危境之時,躍入場中解救,唯一的辦法,就是憑仗著你的膽气,從容行入場中,然后用出劍招,惊退田遠。”
  方瑜道:“一定能夠嚇退他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嚇他不退,你又非他的敵手,只有被人殺死一途了。”
  方瑜道:“老前輩為何不肯出手呢?”
  東耳老人道:“老夫不是說過了嘛,我如多消耗一份真元之气,就接近死亡一步。”
  方瑜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東耳老人道:“你如無此膽气,中州三俠和你那大娘就難免要身遭毒手。”
  方瑜沉吟了一陣,抬起頭,一臉堅決之色,道:“好,晚輩几時學那三劍?”
  東耳老人道:“立時就學。”
  方瑜道:“現在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老夫先替你講解那劍法的竅要。”
  當下很仔細的述說出三招劍法的妙用,一面用手勢補助。
  方瑜的才慧,雖然超异常人,但他武功的基礎,距离這等深奧的劍術太遠了,雖然用心去听,仍是無法領悟。
  東耳老人不厭其煩地一連講說數遍,每次都和顏悅色,毫無厭倦之容。
  方瑜長長歎一口气,道:“看來我很笨,只怕有負老前輩的希望了。”
  老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算很聰明了,你的才慧已超出我希望之外。”
  方瑜呆了一呆,道:“老前輩不是跟我說笑話吧?”
  東耳老人道:“不是,老夫是誠心誠意地稱贊你。”
  方瑜道:“我學了這樣久,你說了十數遍,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那還能算聰明嗎?”
  東耳老人道:“我傳授你的劍術,乃是劍法中至高之學,以你此刻的武功基礎而論,你是根本不會了然,別說我說十遍,就是說上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不會了解,但你卻似有些領悟。”
  方瑜道:“我領悟了什么?”
  東耳老人道:“領悟了……”語聲一頓,接道:“你現在可以回去,停留太久,會引起你大娘的疑心。”
  方瑜道:“晚輩尚未學會,如何能走?”
  東耳老人道:“你回去之后,找時間想想老夫所授你的劍法,明天再來告訴老夫。”
  方瑜點點頭,道:“晚輩遵命。”恭恭敬敬對那老人拜了一拜,轉身而去。
  東耳老人一直閉目靜坐著未動,也未還禮,直待那方瑜悄然离去,才睜開雙目,望了方瑜的背影一眼,關上門,靜坐調息。
  且說方瑜回到內宅,腦際之中,一直盤旋著那東耳老人的講解,一個人坐在房中出神。
  不知不覺過去了多少時間,方夫人從容而入。
  方瑜正想得心神貫注,竟然不知那方夫人几時行入了房中。
  方夫人緩緩行到方瑜身前,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方瑜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才瞧清楚來人是誰,急急行了一禮,道:“見過大娘。”
  方夫人道:“你想什么,想的那等入神?”
  方瑜道:“侄儿在想……在想……”
  方夫人道:“在想你母親是嗎?”
  方瑜微微一笑,垂下頭去。
  方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跟你大伯說過,我們待你怎么好,都無法消去你思念母親之心,几次我都想把你送到你母親那里住些時日,但卻一直無法找到你母親的固定住址,以致遲遲無法把你送去了。”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娘待我賽過我親生母親。”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有些感覺,那就好了……”
  談話之間,突見人景一閃,方珞行了進來。
  方夫人回顧了方珞一眼,道:“你到哪里去了?”
  方珞道:“孩儿去練了一遍劍法,這次和人沖撞之后,孩儿覺著自己武功太坏了,過去,我一直不肯用心學武,此后要好好地用心練習了。”
  方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你們休息一下吧!”轉身緩步而
  一向柔和,終日面帶者微笑的方夫人,此刻,卻顯然有著很沉重的心事,她雖然仍和往常一般的帶著微笑,但盾宇間卻流現出一縷淡淡的憂苦。
  方瑜心中明白,方夫人已然知曉方天成等這次赶赴的約會,凶多吉少,故而內心中憂慮重重。
  方夫人形諸于色的愁苦,無形中增加方瑜的責任,只覺這番和魔刀田遠之會,能否保得方天成的性命,全要看自己能否把三招劍法練的熟悉了。此念既生,求進之心,更是殷切。
  方珞目睹母親背影消失,低聲對方瑜說道:“大哥,你知道嗎?那東耳老人是一位武功很強的高哩……”
  方瑜道:“你怎么知道?”
  方珞道:“我回想他救我經過,如著不是武功很高強,豈能輕易把我救回來?”
  方瑜心中暗道:連你這條小命,也是他救回來的?口中卻微笑說道:“兄弟說的是。”
  方珞道:“他既是武林高人,不知為什么要為人從仆。”
  方瑜道:“這個嗎,我也不知道了。”
  方珞道:“我想把此事告訴爹爹,大哥意下如何?”
  方瑜道:“大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豈有不知之理?我想他早已瞧出來了。”
  方珞沉吟了一陣,道:“大哥說的是……”語聲一頓,接道:“咳!我瞧爹、娘似都有心事瞞著我們。”
  方瑜心中暗道:“那東耳老前輩不讓我泄露傳我武功之事,此事万万不能說出去,珞弟平日粗心大意,這次吃了一番苦頭之后,似是變的細心起來,既對東耳老人動疑,又瞧出大娘若有心事。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是啊!我也瞧出大娘神情有些不對,但是大人的事,咱們小孩子只怕不能多問。”
  方珞道:“母親一向仁慈和藹,在找記憶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她有愁苦之容,但這几天我卻感覺到要似有著重重的心事,今日更是明顯,定然有著很重大的事了……”
  語聲一頓,道:“听說鄭大伯受傷很重,我心中极是不安,如非我闖出這場大禍,咱們也不會和劍門五鬼結仇了。”
  方瑜道:“鬧出這番紛爭,表面上雖然是你惹出的禍,實則正邪不兩立,伯父還是為了幫助程子望程庄主。”
  方珞道:“唉!不管如何,總是小弟燃起了這場紛爭之火。”
  方瑜道:“兄弟不用愁苦,憂心煩惱,于事無補,咱們借這机會,坐息一陣如何?”
  方珞應了一聲,兄弟兩人各自盤坐運動。
  時光匆匆,三日間彈指而過。在這三日之中,方瑜未浪費過一刻時光,不是打坐調息,就是思索那三招劍法。
  東耳老人也一直耐心的解說那三招劍法竅要。
  第四天日出時分,中州三俠离開了程家堡。
  鄭大剛經過數日調息,体能大复。
  程子望為几人備了四匹長程健馬,兩輛堅牢篷車。
  方珞低聲對方瑜說道:“大哥啊!為什么要兩輛篷車呢?”
  方瑜點點頭,道:“我也覺著有些奇怪……”語聲一頓,接道:“也許鄭大伯身体未复,不便騎馬,也坐篷車赶路。”
  方天成指著第一輛篷車,低聲對方夫人,道:“你帶著瑜儿、珞儿坐第一輛車,車后兩只木箱內裝有珠寶、黃金。”
  方夫人欲言又止,伸手牽起方瑜,方珞,行向第一輛篷車之上。
  那東耳老人早已坐在車前等候。
  方天成大步行到鄭大剛身前,低聲說道:“大哥傷体未愈,坐車赴路如何?”
  鄭大剛哈哈一笑,縱身躍上馬背,道:“我已大部复原了!”
  方天成、石俊,言鳳卿眼看鄭大剛躍上馬背,只好隨后上馬。
  鄭大剛一勒馬韁,回頭說道:“程兄請回吧!我等就此別過。”
  程子望一抱拳道:“諸位一路順風,再過嘉定時,希望能給程某一個信,大恩不言謝,程某人此刻縱有千言万語,也覺著無從說起了。”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程兄,兄弟想奉勸程兄一……”
  程子望道:“程某人洗耳恭听。”
  方天成道:“五鬼漏网二鬼,加上那金槍宗士義,實力仍极強大,對此番之辱,定然記于心中,俟机報复,但他們大創之后,元气未复,決不敢于近日之內,再來生事,程兄有足夠的時間,結束此間事務,避禍遠走。”
  陳子望行笑一下,道:“方二俠的好意,兄弟呈感澈不盡,但程某生于斯,長于斯,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程某當先遣拙荊小女,避禍遠走,老朽也將從今日起,加強戒備,以待強敵。”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豪气,兄弟十分敬佩。”
  程子望苦笑一下,道:“五鬼耳目遍天下,兄弟就算想逃,又能逃向何處呢?”
  鄭大剛豪放的說道:“五鬼作惡多端,死有余辜,但望程兄能夠剪除余孽。”言罷,一抖韁繩,健馬突然向前奔去。
  方天成、石俊、言鳳卿三騎馬魚貫隨行。
  東耳老人長鞭一揮,輪聲轆轆,隨在四匹健馬之后。
  另一輛空著的馬車,竟然也揚鞭隨行。
  方夫人似是對那輛空著隨行把車特別注意,不時撥開后面的垂帘,望著那馬車出神,神色間無限凄惶、黯然。
  方珞大為奇怪,低聲說道:“媽媽啊!那輛空車,有什么好看的?”
  方夫人凄涼一笑,道:“孩子,你今年十五歲了,是嗎?”
  方珞道:“是啊!”
  方夫人道:“十五歲很大啦,以后,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爹媽都不能跟你一輩子了!”
  方珞有些明白,但卻不盡了然,還想再問,卻為方瑜拉住,低聲說道:“兄弟,大娘心情不好,咱位別再煩她了。”
  但聞車外傳來低沉的歌聲,道:“為善全仗一片心,吉人自有天相佑……”
  方夫人伸牧挑開車帘,只見那唱歌的正是東耳老人。
  東耳老人是已知曉身后的車帘被人掀開,立時住口。
  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道:“東老丈!”
  東耳老人回過頭來,拘謹的說道:“夫人有何吩咐?”
  方夫人道:“剛才是你在唱歌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漢想起了兩句格言,隨口哼了出來。”
  方夫人歎息一聲,道:“東老丈,你有儿女嗎?”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老漢孑然一身,天涯飄零?”
  方夫人道:“以后你就跟著我們母子,好嗎?”
  東耳老人道:“老漢年紀老邁耳目已漸失靈,只怕難以胜任繁重工作了。”
  方夫人不再多言,緩緩放下垂帘。
  方瑜移動了一下身軀,撥開車帘望去,只見中州三俠和言鳳卿并騎而馳,似是在商量著什么事情。心中暗道:大約他們在言商對付那魔刀田遠之策了。心念及此,想到自身的責任重大,立時閉上雙目,推敲那三招劍術。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篷車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垂帘高卷,中州三俠和言鳳卿并肩停在車前。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停身之地,是一片四無人跡的郊野,眼前是一處貧道。
  只听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賢妻……”風覺一陣凄楚涌上心頭,竟自說不出下面之言。
  方夫人舉手理一下鬢前散發,黯然說道:“什么事?夫君只管說吧!要來的總是要來。”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气,道:“我和大哥,三弟要赴一個約會!……”
  方夫人道:“那約會很危險,不能帶我同去,是嗎?”
  方天成點點頭,道:“因此,我托付了這位言兄,由他帶你們到安靜的環境之中,暫住几日。”
  方夫人流下淚來,但她仍然柔順地點點頭,道:“你一定要回來。”這淡淡一句話,胜過千言万語,包含了無限的情意。
  方天成強忍著心中酸楚,淡淡一笑,道:“就算為夫不回家去,我也根信賢妻,能夠妥為照顧兩個孩子。”
  回答的也很輕淡,但言語之中,卻隱隱有托孤之意。
  方夫人道:“夫君之言,賤妾几時不听了?”
  方天成伸出手去,握住了方夫人的柔荑,笑道:“你要善自珍重。”
  方夫人凄苦一笑,道:“夫君保重,我將很耐心地等你回來。”
  方天成回過頭去,望著言鳳卿一抱拳,道:“万事拜托了。”
  言鳳卿道:“小弟盡我心力就是。”
  方天成一勒馬韁,當先向前奔去。
  石俊一抱拳,道:“嫂嫂珍重,但愿小弟還能吃到嫂嫂親手燒制的几味佳肴。”
  方夫人道:“我會燒給你吃的,兄弟,和你二哥一起回來。”
  石俊縱聲長嘯一聲,帶轉馬頭而去。
  鄭大剛一直冷眼旁觀,見石俊縱馬而去,才揮揮手,道:“弟妹賢淑美麗,柔中蘊剛,必能善自照顧兩個賢侄。”
  方夫人就車上檢任一福,道:“大伯放心,天可老,地可荒,我對方郎情義不變、万一有了什么不幸,我也會善為照看珞儿。”
  鄭大剛哈哈一笑,道:“我們三兄弟,同赴鬼門關,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了。”
  方夫人道:“勞大伯轉告方郎,要他一切放心,珞儿加冠之年,我自會到陰曹地府找他,要他好好地等我。”
  鄭大剛歎息一聲,道:“方兄弟有此賢婦,我們作兄弟与有榮蔫,弟婦請受小兄一禮。”抱拳一禮,撥轉馬頭,急奔而去。
  方夫人急急還禮,道:“怎敢當大伯之禮。”
  話落口,鄭大剛已然奔出去數丈之外。
  方夫人目睹中州三俠去遠,才輕輕歎息一聲,拂去臉上淚痕,回頭望著鳳卿,說道:“有勞言大俠了。”
  言鳳卿心中暗暗贊道:“此女天生麗質,雖然三十過頭,但看上去,但看上去,卻若二十許人,她柔弱的令人怜惜,但也堅強的令人敬佩。”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夫人但請放心,中州三俠此番赴約,雖然有些惊險際遇,但吉人天相,在下相信三位必然會無恙歸來。”
  方夫人按捺下心頭無盡的悲傷,淡淡一笑,道:“言大俠准備帶我們母子到何處居住?”
  言鳳卿道:“方二俠諄諄告囑在下,未到之前,不便言明去處,還請夫人原諒。”
  方夫人道:“夫君既有囑,賤妾自是不便多問了。”
  言鳳卿道:“夫人請回車中,咱位立時動身。”
  方夫人應了一聲,退回車中,放下垂帘。
  言鳳卿目光轉注到東耳老人的身上,道:“老丈請隨在下馬后赶路。”東耳老人應了一聲,勸長鞭,輪聲轆轆,向前行去。
  方瑜躲在車中,眼看那中州三俠拍馬而去,心中大是因惑,暗暗忖道:“他們這一走,我又往何處找尋他們呢?”
  但見東耳老人端坐車前,有如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毫無一點表情。這就更使方瑜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才好。
  他想跳下車,直追中州三俠而去,但他知道,如此一來,必將為大伯擋回,而且也將引起那方夫人的注意,此后再想逃走,只怕再難有机會了。
  因此,他不敢妄動,希望那東耳老人會及時告訴他如何出走。
  但那東耳老人卻深似不覺一般,別說幫想辦法,就是連回頭瞧他一眼,也是沒有。
  只听輪聲迅急,想是篷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馳。
  方珞似是也從父母一番對話中听出了這一次分离,隱隱有決別之意,內心中也感染了深沉的悲傷,呆呆地望著母親出神。
  他心中有著千言万語,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夫人惊覺到,自己深重的傷感,正自感染到兩個孩子身上,當下強自忍住心中的凄苦,回目一笑,道:“珞儿,你在想什么?”
  方珞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在想爹爹。”
  方夫人道:“你爹爹一生中沒有作過坏事,我想他一定能平安地回來。”
  方珞道:“爹爹這次赴人之約,可是十分凶險嗎?”
  方夫人道:“是的,那約他們的人,武功十分高強,但我相信你爹能夠應付。”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娘,瑜儿心中想到一件事,想求大娘答應。”
  方夫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道:“瑜儿,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我心目中你和珞儿一般……”
  方瑜接道:“這個瑜儿知道。”
  方夫人道:“那很好,你有什么事,盡管說吧!”
  方瑜道:“我想跟大伯一起去……”
  方夫人奇道:“你去干什么?”
  方瑜道:“也許瑜儿可助大伯父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孩子,你在說夢話了!你大伯武功,強你何止十倍,他如非人之敵,你怎會是他敵手?”
  方瑜心中暗道:我如說出東耳老人傳我劍法之事,或可邀得大娘之允,但他又告訴我不能隨便說出,只怕難獲大娘之允了。
  心中一急,脫口說道:“瑜儿之見,認為江湖上有很多事,似是不一定要用武功,瑜儿武功雖然不成,但或可說服對方,消彌一場殺劫。”
  方夫人歎道:“孩子,這些年來,你确然讀了很多書,但武林中有很多事,卻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不用胡思亂想了。”
  方珞豪壯他說道:“禍由孩儿引起,我要去助爹爹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道:“孩子,你如是有志气的男儿,就該從今日起,心不旁騖,苦苦習練武功,日后能夠承繼你父威名,此時,你年未長成,武未習好,如何去助你父親?”
  方珞應道:“母親教訓的是。”垂首不再多言。
  方瑜突然想起那第二輛篷車,是否隨同而來,伸手掀開垂帘向后望去。但見四郊荒涼,那第二輛篷車并未隨同而來。
  方瑜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那輛篷車,原來是作偽裝之用……”
  忖思之間,突見煙塵滾滾,几匹快馬,雷奔電閃一般,急馳而來。
  只听言鳳卿沉聲說道:“老丈,把篷車轉入路旁那片草地上去。”目光一掠方瑜,接道:“世兄請躲入車篷中。”
  方瑜急急縮回身子,放下垂帘。
  東耳老人長鞭一揮,篷車打個急轉,折入道旁一片青草地上。
  方夫人望了方瑜一眼,道:“瑜儿,可是有人追咱們來了?”
  方瑜道:“几匹快馬奔了過來,是否追咱們的,那就不知道了。”
  方夫人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未得呼叫,你們都不許出去。”
  方瑜,方珞齊齊點頭。
  方夫人伸手摸過一柄寶劍,放在身前,閉目養息。
  方珞低聲問道:“大哥,來的是什么人?”
  方瑜搖搖頭道:“我也不認識。”
  方珞道:“有几個人?”
  方瑜道:“沒有看清楚,但至少在兩人以上。”
  談話之間,馬車已停了下來。
  只听蹄聲得、直達車前,似是有几匹馬,行近了篷車停下。
  方珞忍不下好奇之心,伸手去掀垂帘。
  一只玉手,伸了過來,挽住了方珞的手腕。
  方珞轉目望去,只見那攔住自己之人,正是母親,急急縮回手去。
  但聞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這輛篷車,可是坐的方夫人?”
  只听言鳳卿的聲音應道:“我們不姓方,諸位找錯人了。”
  一個冷冰的聲音接道:“你朋友貴姓?中州三俠交往的朋友中,咱們大都認識,就算叫不出名字,那面孔也熟得很,但卻從未見過閣下!”
  言鳳卿道:“那是因為在下并非中州三俠的明友,至于小姓嘛……”語聲一頓,接道:“似乎沒有告訴諸位的必要。”
  但聞一聲冷笑,另一個陰森的聲音接道:“朋友既非局中人,好像不用淌這次渾水,需知刀槍無眼,閣下……”
  言鳳卿接道:“住口,三位和我索不相識,在下等急著赶路,無暇和諸位多談,諸位請讓讓路了。”
  他也不愿和來人鬧翻動手,是以后兩句話措詞很柔和。
  但聞一陣哈哈大笑,傳入耳際,道:“好朋友,你說得很輕松啊……”
  突然躍行馬背,背上單刀也同時出手,但手向上垂帘挑去,口中卻說道:“這車中既非方夫人,咱們挑開車帘瞧瞧如何?”
  只听當的一聲,言鳳卿長劍出鞘,擋開了那挑帘單刀。
  方夫人抓起長劍,拉開垂帘,行出篷車。
  抬頭看去,只見兩個勁裝佩刀大漢,端坐馬上,另一個手握單刀,站在車邊,言鳳卿平舉長劍,擋在那大漢身前。
  方夫人右手一按机簧,嗆的一聲,長劍出鞘,緩緩說道:“三位找我嗎?”
  她雖已年過三十,但看上去,仍是嬌美不可逼視。
  言鳳卿目睹方夫人仗劍而出,心中暗道:“看來今日難免一番惡斗了。”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那東耳老人端坐在車前,手中執著長鞭,神情平靜,對身側的爭執、吵鬧,渾如不覺。
  左首大漢突然一抱拳,道:“閣下是方夫人?”
  方夫人神色嚴肅,緩緩說道:“不錯,你們是什么人?”
  那左首大漢,似是三人中的首腦,微微一笑說道:“咱們奉命迎接方夫人。”
  方夫人道:“奉誰之命?”
  那大漢淡淡一笑,道:“這個,請恕在下不便奉告。”
  方夫人冷冷說道:“那你去告訴那人,我不去。”
  那大漢臉色突然一變,道:“夫人錯了。”
  方夫人怒道:“我哪里錯了?”
  那大漢道:“夫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咱們既然奉命而來,非請夫人去一趟不可!”
  方夫人緩緩說道:“如是我一定不去呢?”
  那大漢道:“情非得已,咱們只好動強逼迫夫人而去了。”
  方夫人緩緩說道:“你們看錯人了,我可以戰死此地,橫尸荒郊,但也不會跟你們去。”
  她天性柔和,雖是气怒之言,也說的婉轉异常。
  那左首大漢哈哈一笑,道:“咱們奉命要擒活的,如何能讓你死去?”
  端坐在車前的東耳老人,突然回頭望了三個大漢一眼,但他卻忍了下去,未多接言。
  方夫人搖搖頭,道:“你們不要妄想我會答應。”
  那左首大漢淡淡一笑,道:“老梁,你出手試試方夫人的劍法如何?”
  那站在地上的大漢應了一聲,手中單刀一剁,刺向方夫人。
  忽見人影一閃,一道寒光飛了過來,當的一聲,架開了那大漢手中的單刀。
  方夫人回頭看去,只見言鳳卿手執長劍,擋在自己身前。
  那執刀大漢,被言鳳卿一劍,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又惊又怒,冷冷喝道:“看閣下身手,不似仆從……”
  言鳳卿接道:“咱們似是用不著通名報姓,閣下刀上武功,只管施展就是。”
  那左首大漢仍然端坐在馬上,冷冷地望了言鳳卿一眼,道:“這位朋友既是一定要淌渾水,想必是有名有姓的高人了,不知大名怎么稱呼。”
  言鳳卿流目四顧了一眼,不理那大漢的問話,目光轉到方夫人的臉上,沉聲說道:“夫人請先行一步,此地這几個無名小卒,有在下對付。”
  方夫人點點頭,道:“那就偏勞了。”回身向車上走去。
  那左首大漢心中大急,厲聲喝道:“動手。”當先由馬背上飛躍而下,直向方夫人扑了過去。
  言鳳卿心中早已留意此人,他既在三人中發號施令,自然是武功較高。擒賊擒王,打蛇打頭,如能先收拾了他們的為首之人,余下兩人,也就容易對付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4:26

第六回 一劍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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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左首大漢飛扑方夫人的同時,言鳳卿也同時飛身而起。
  言鳳卿長劍閃閃,刺向那大漢前胸。
  那大漢飛扑方夫人時,右手已撥出了單刀,刀勢一橫,疾向長劍之上削去。
  只听一陣金鐵交嗚,刀劍相触,硬拼了一招。
  這一招,雙方都用上了很強的力道,金鐵交鳴聲中,兩人同時由空中落在實地。
  言鳳卿心中暗道:此人內力甚強,不可和他硬拚蠻力!長劍一起,攔腰削去。
  那大漢揮刀迎戰,展開了一場惡斗。
  另外兩個大漢,卻雙雙扑向方夫人。
  言鳳卿雖然看在眼中,但因和那大漢惡斗正烈,無法分身攔住。
  方夫人似是早已想到了言鳳卿無法阻攔三個人的同時攻擊,并非躍登逢車,反而站在車前等候。
  兩人分左右同時扑到。
  大約他們奉有嚴命,不能傷害方夫人,兩人手中雖然都拿著單刀,但并未用刀施襲,同時伸出左手,抓向方夫人。
  方夫人長劍揮動,橫掃而出。
  兩人雖未用刀施襲,但卻揮刀架開了方夫人的劍勢,左手雙同時攻向了方夫人。
  方夫人縱身避開,長劍閃動,展開了一輪快攻。
  她心中明白,如若不幸被兩人擒去,必將受盡凌辱,宁可戰死,亦不能為兩人生擒。
  所以,劍招极是凌厲,招招都攻向兩個大漢的要害,七成武功,發揮了十成威力。
  兩個大漢卻不敢對那方夫人施下毒手,這一來使方夫人占了不少便宜。
  方瑜、方珞已高卷車帘,并肩觀戰。
  但是几人的惡斗,愈打愈烈,那兩個大漢在方夫人劍勢迫攻之下,為求自保,也逐漸展開了反擊。
  方夫人本非兩人聯手之敵,在兩人聯攻反擊之下,劍勢逐漸受制,施展不開。
  方瑜只瞧的心中大急,回頭望去,只見東耳老人,閉目而坐,對眼前的惡斗,似是毫不關心,忍不住說道:“老前輩……”
  東耳老人突然回過頭來,兩道炯炯的目光,一掠方瑜,低聲說道:“孩子,怎不去助你大娘一臂之力呢?”
  方瑜怔了一怔道:“我……”
  東耳老人淡淡一笑,接道:“你心中害怕,是嗎?”
  方瑜搖搖頭道:“不是……”
  東耳老人接道:“既然不是害怕,為什么不出手試試呢?”
  方瑜突然一躍下車,唰的一聲,抽出了長劍。
  但見人影一閃,方珞卻搶在了方瑜前面,道:“大哥,你書讀的比我多,但武功卻不如我,快上車,我去助母親一臂之力。”
  只見那姓粱的大漢說道:“李兄,你對付方夫人,我去收拾那個娃儿。”
  另一個大漢應了一聲,刀法一緊,粑方夫人的劍招,盡數接過。
  那姓梁的大漢,突然疾退兩步,抽身而出,右手單刀一緊,直向方珞等扑了過來。
  方瑜沉聲說道:“兄弟閃開!”
  方珞哪里肯應,疾上兩步,長劍一探,刺了過去。
  梁姓大漢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也免了梁大爺多費手腳,我們不傷你媽媽,但對你們卻是不用手下留情了。”
  說話之間,已然擋開了方珞手中長劍,揮刀還擊。
  方珞雖然已得方天成的真傳,終是年齡幼小,又缺乏對敵經驗,被那大漢一連三刀,迫得向后連退數步。
  方瑜搶上兩步,喝道:“兄弟退開!”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那梁姓大漢哈哈一笑,道:“你是哥哥,先殺你也是一樣。”舉起手中單刀一撩。
  哪知方瑜手中劍勢,不待他單刀出手,已然自動向上轉刺。
  這一變,大出意外,那大漢微微一怔之時,長劍已然刺中前胸,直入內腑。劍勢刺中要害,那梁姓大漢連垂死反擊之能也失去,身子一顫,倒地死去。
  方瑜有生以來,初次殺人,連劍也不知拔出,還是尸体栽倒時,寶劍自動脫下。
  方珞看他劍刺中了敵人要害,當場气絕而逝,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這是怎么回事呢?大哥武功向不如我,怎的突然間,竟有了這大進境?”
  且說方瑜,一劍斃敵之后,豪气陡生,心中也有了強烈的信心,暗道:“這劍勢如此利害,我只按序使用出來,一劍不成,再用出第二劍就是了。
  心中念轉,人卻大步行向方夫人,口中高聲說道:“大娘請退下休息,這惡徒交給小侄就是。”
  方夫人回目一顧,只見那梁姓大漢早已橫尸當場,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這是怎么回事啊,瑜儿、珞儿都無殺死那大漢的能力,難道是那東耳老人出手不成”原來,她心中早已怀疑到那東耳老人,是一位身負絕技的高手。
  她這里心神一分,手中劍法略慢,被那大漢刷、刷兩刀,迫退了三步。
  方瑜借勢大行一步,長劍一揮而出。
  但聞一聲慘叫,那執刀大漢,棄去手中單刀,雙手抱腹,蹲了下去。原來,方瑜這一劍划到了對方的小腹,腸肚完全流了出來。
  那大漢傷勢奇重,掙扎了一陣,倒地死去。
  方夫人目睹方瑜一劍傷敵,心中既是震惊,又是奇怪,柔聲說道:“孩子你几時學了武功,怎么大娘一點也不知道呢?”
  方瑜道:“瑜儿,瑜儿……”只覺心中之言,難以說出口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夫人望了東耳老人一眼,道:“是那位東老丈傳你的武功嗎?”
  方瑜道:“不錯。”
  方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早該想到的。”緩步對東耳老人行了過去。
  原來,那和言鳳卿動手的大漢,眼看兩個同伴,盡都死在對方劍下,心中一慌,被那言鳳卿一劍刺中右臂。
  言鳳卿殺机已動,那還容他逃出劍下,一劍得手,第二劍緊隨劈出。
  那大漢右臂中劍,手中單刀,已經運轉不靈,眼看言鳳卿一劍劈來,竟是無法讓避,寒芒攔腰而過,生生被斬成兩截。
  三個追來大漢,片刻間,盡為斬斃當場。
  言風卿緩步行了過來,望了兩具尸体一眼,低聲說道:“夫人武功高強,力斃二敵,在下慚愧得報。”
  原來,他和那大漢全力相搏,竟然不知這兩人是言道殺死。
  那方夫人已行近車前,聞聲轉過臉來,搖搖頭,道:“不是我殺死的。”
  言鳳卿怔了一怔,道:“不是夫人,那是什么人,連斃兩敵?”
  方珞伸手指著方瑜,道:“是我大哥。”
  言鳳卿望了方瑜一眼,道:“是方世侄?”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小侄只是碰巧罷了。”
  言鳳卿道:“方家劍法,如此了得,在下長了不少見識。”
  言鳳卿問道:“他不是用的方家劍?”
  方瑜道:“不是方家劍,那是……”
  方瑜只覺心中之言,無法出口,滿臉通紅。
  言鳳卿低聲說道:“世侄,不用為難,在下并無追根盤底之意。”
  只見方夫人行到那赶車老人的身前,福了一福,道:“老前輩。”
  東耳老人端坐未動,似是未聞得方夫人呼叫之言。
  言鳳卿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這位赶車的老人,才是真正殺死二位凶手之人不成?”
  但見方夫人盈盈拜倒,黯然說道:“老前輩,賤妾這里下拜了。”
  這一來,那東耳老人難再裝作不聞,長長吁一口气,道:“夫人請起,有話好說……”
  方夫人抬起頭來,緩緩說道:“老前輩如肯答允,救助妾夫之命,賤妄才能站起。”
  東耳老人神情冷肅他說道:“夫人起來,老朽如是不肯答應的事,夫人哀求亦是無用。”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沉,但語气之中,卻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嚴。
  方夫人緩緩站起身子,道:“敬望老前輩大發慈悲,妄夫……”
  東耳老人接道:“叫瑜儿去吧!”
  方夫人怔了一征,道:“妾夫的敵手,武功十分高強,妾夫雖未明言,賤妾已了然他托孤之意,瑜儿習武時間不長,如何能是那人之敵?”
  東耳老人緩緩接道:“要他去罷,如果你信任老夫,那就要他去,否則那就不用和老夫談話了。”
  方夫人怔了一怔,道:“賤妾同去嗎?”
  東耳老人道:“不用了,由這位言掌門帶他同去就是。”
  言鳳卿想答話,那東耳老人又搶先說道:“也不能讓你白去,日后由瑜儿幫你尋回言家門武功。”
  方夫人柔聲接道:“言掌門,听這位老前輩的話吧!答應送瑜儿一行,賤妾感激万分。”
  言鳳卿點點頭,目光望著東耳老人,一抱拳,道:“老前輩大名如何稱呼?”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不要問我姓名,也不用對中州三俠說明內情,只說方夫人要你和瑜儿援助他們就是。”
  言鳳卿道:“中州三俠何等人物,豈肯相信此言?”
  東耳老人道:“你只說這些就夠了……”語聲一頓,接道:“赴過魔刀田遠之約,要他們重回嘉定,找那程子望,自會見到方夫人,快些去吧!”
  言鳳卿還待再問,東耳老人已閉上雙目,口中卻冷冷道:“不要再問了,如若你們知曉老夫姓名,立時有殺身之禍。”
  言鳳卿轉目望著方瑜道:“世兄會騎馬嗎?”
  方瑜點點頭,道:“晚輩會騎。”
  言鳳卿一躍上馬,道:“好!咱們走吧!”
  言瑜就那三個大漢騎來健馬中,選了一匹,搬鞍踏鐐而上。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孩子連馬背都跳不上,怎能揮劍殺死強敵,援救中州三俠,這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只見方瑜一勒韁繩,道:“咱們走吧!”放馬向前奔去。
  方夫人目注兩人背影消失之后低聲對東耳老人道:“老前輩,咱們到哪里去?”
  東耳老人道:“回嘉走程庄主那里。”
  方夫人道:“干什么?”
  東耳老人道:“等他們的消息。”帶轉馬頭,原路而返。
  且說方瑜當先而行,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遠,才停下馬來,說道:“言叔父,咱們到哪里去?”
  言鳳卿勒住韁繩,道:“那赴約之地,我也不知,不過,令尊等剛剛行過不久,咱們一路打听不難問到,賢侄不用為此發愁。”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位老人是誰?”
  方瑜道:“我不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是東耳老人。”
  言鳳卿低聲自語道:“東耳老人,東耳老人,不似個人的名字啊……”
  語聲微微一轉,道:“世兄的劍法,可是那東耳老人傳授的嗎?”
  方瑜道:“不錯。”
  言鳳卿道:“那兩個歹徒,都是死于世兄的劍下嗎?”
  方瑜道:“是的,都是死于小侄的劍下。”
  言風卿道:“在下瞧世侄,不似練過很多年武功的人,恕我說一句冒昧之言,世兄連躍馬背的能力也是無有,不知何以能在极短時刻中,搏殺兩名盜徒。”
  方瑜道:“我只出手一劍,就殺死了他們。”
  言鳳卿道:“只是拔劍一周嗎?”
  方瑜道:“是啊!似乎是他們故意向我劍上碰嘛!我連擊出兩劍,就殺了兩人。”
  言鳳卿道:“好惡毒的劍法,但不知那東耳老人一共傳你几劍?”
  方瑜道:“三招劍法。”
  言鳳卿嗯了一聲,不再多問,縱馬向前奔去。
  但他的心中,卻留著無數的疑問,他想了然的自然是那東耳老人的真正身份,他既然肯傳授方瑜的劍法,為什么又只傳他三招?
  這番方瑜和自己前來,自然是那東耳老人的授意了。
  三招劍法,不管如何精奇,但也無法對付魔刀田遠這等高手。
  但那東耳老人既然傳了他的劍法,決不致故意讓他來此送死。
  那是說,他心中很有把握憑此三劍,能夠胜得魔刀田遠了。
  一路上打听中州三俠的去向,快馬追蹤。
  一則,兩方相隔時間并不太久,二則中州三俠這番赴約,也不用隱蔽身份,所以打听起三人行蹤,并非難事。
  言鳳卿希望在未會晤魔刀田遠之前,能夠追上中州三俠,再作一番計議,所以,一直是快馬兼程奔行,急急追赶,卻苦了兩匹馬,都跑得遍体大汗。
  直到天色入夜時分,兩人雖然還可支持,但胯下之馬,已然無法再支持了,只好找了一處客棧。
  天色微明,立時登程。
  大約是中州三俠所乘之馬,和兩人如下之馬,体能相若,都已經發揮到健馬极大体力,因此,當兩人再探問中州三俠行蹤時,仍然和昨天一般的保持相差的距离。
  就這般,二人一直無法追上中州三俠,一日急赶,至天將入夜時分,到了一處三岔路口所在。
  言鳳卿一勒馬,收住奔行之勢,流目四顧。
  本地是一處官道,行人甚多,因天色已晚,所以不見行人。
  方瑜低聲說道:“他們過去不過一個時辰,咱們找找地上馬蹄如何?”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倒也是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心中念轉,翻身下馬,仔細查看之下,只見一片蹄痕,折向左面一條小徑之上。
  抬頭看去,只見晚霞如天,左面方向,山峰隱隱,已是前無去路。言鳳卿很想找個人來問問,此地是何所在,但此刻,四周竟是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這時,方瑜也從馬上跳下,向地上查看。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世侄瞧出什么沒有?”
  方瑜道:“瞧出來了,這馬蹄折向左邊而來。”
  言鳳卿道:“前面和右面呢?”
  他雖已查過,不是馬蹄痕跡,但心中卻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原來,前面和右面大道,分別通自成都,咸陽,只有左面這條路,卻似是一條死路,似是通向一座山村中去。
  但聞方瑜應道:“我已經瞧過,兩條路上,都不見馬蹄痕跡,他們定然走在左面一條路上了。”
  如若那方瑜年紀長些,經驗多些,觀察過地勢形態之后,決然不敢說的如此輕松,正因他心無多慮,胸無雜念,是以,說的斬釘截鐵。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世侄,這條路前無去處,他們行向何處?”
  方瑜道:“不管他們行向何處,但走的是這條路,定然不會鍺了。”翻身躍上馬背,道:“咱們走吧!”一抖韁繩,健馬向前奔去。
  言鳳卿苦笑一下,跳上馬背,緊隨方瑜身后而行。
  心中卻不停的打轉,暗暗忖道:“中州三俠這番赴約,自是用不著故布疑陣,看來這馬蹄跡大約是不會錯了。”
  忖思之間,突見方瑜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言鳳卿道:“世兄怎么不走了?”
  方瑜道:“那木牌是何用意?”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跟前丈余處,一叢青草之申,插著一個小小的標牌,標牌用利器刻了四個字:“行人止步。”當下躍下馬背,伸手取下木牌。
  那木牌顯是剛剛削成不久,痕跡猶新,不禁喜道:“咱們走對了”
  方瑜道:“怎么回事?”
  言鳳卿道:“中州三俠,義膽仁心,生恐他人誤闖入此,遭了誤傷,所以留下此牌,奉告路人。”
  方瑜緩緩道:“有何證明,能肯定這木牌是我大伯等所留?”
  言鳳卿微微一怔,道:“在下只是這么推想。”
  方瑜淡淡一笑,道:“你推斷的一點不錯,咱們走吧!”縱身向前行去。
  言鳳卿突然一提韁繩,快馬超過方瑜,道:“世侄,山入險地,在下帶路。”
  方瑜心中明白,自己一身本領,就是東耳老人傳的三劍,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能耐,對方如是射來暗器,自己就無能應付,言鳳卿走前面,那是最好不過了。
  言鳳卿縱騎而行,深入五十丈后,形勢突然一變。
  只見兩條小徑,向左右分去,滿地雜草亂石,已死去路。
  這時落日余暉已盡,五色一片朦朧。
  言鳳卿勒馬沉思,良久,才長長吁一口气,道:“咱們下馬步行吧!”當先躍下馬來。
  方瑜也覺著眼前形勢,十分奇怪,那兩條小徑,分別通向兩處山村,那田遠自然不會約中州三俠在那村庄之中會面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亂石雜草深處。
  不解的是,那田遠為何要約中州三俠在這樣一處荒涼的所在比武?
  心中念轉,人也躍下馬來。
  言鳳卿低聲說道:“世兄,重要之物,帶在身上,也許咱們無法再騎這兩匹馬了。”
  方瑜取下馬鞍的長劍,背在身上,把馬儿拴在大樹上。
  言鳳卿也取下兵刃,拴好健馬,低聲說道:“咱們進去瞧瞧吧!”
  心中卻暗暗忖道:“如是當真的找到了魔刀田遠,咱們只怕是很難回來了。”
  原來,兩人拴馬之樹,都很細小,只要兩匹健馬用力一掙,就可以掙脫韁繩而去。
  言鳳卿手握劍把,當先帶路,方瑜緊隨身后而行。
  墓地荒涼,夜色迷蒙,望著那累起青墳,气氛陰沉中,帶著恐怖。兩人又深入數十丈,只見那雜草愈來愈深,形勢也更見荒涼。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陰沉的聲音,喝道:“站住。”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每人手中執著一柄鬼頭刀,并肩而立,攔住了去路。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有勞兩位去通報那魔刀田遠一聲,就說在下兩人是中州三俠邀來的助拳人。”
  這几句單刀直入,听得兩個執刀人,為之一怔,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才由左首那大漢應道:“閣下何許人?”
  言鳳卿說道:“見到田遠之時,他自會識得在下。”
  兩個人打量了言鳳卿和方瑜一眼,看兩人的年紀甚小,素不相識,竟被言鳳卿大言唬住,當下說道:“既是如此,兩位請稍候一下,在下立時為兩位通報。”
  言鳳卿冷冷說道:“在下不耐久候,兩位要速去速回!”
  那左首大漢應道:“在下盡快就是。”轉身而去。
  等約頓飯工夫之久,那大漢急急奔了回來,道:“田總瓢把子有請兩位。”
  言鳳卿一揮手,道:“帶路。”
  那大漢似已為言鳳卿气勢霸懾,轉身向前行去。
  言鳳卿手按劍把,隨后而行。
  方瑜緊追在言鳳卿的身后,目光轉動,打量著四面的景物。
  只見那漫地荒草,愈來愈深,那帶路大漢,行走在深草之中,僅可露出一個腦袋,心中暗道:“這地方當真是隱秘得很。”
  那帶路大漢在深草中轉了一陣,在一幢茅舍前面停了下來。
  這座茅舍,建在荒草雜林之中,雖然室內燃有燈光,但如不到近前,也無法瞧得出來。
  三人行近茅舍,那大漢正待舉手叩門,木門已呀然而開。
  抬頭看去,兩個身著黑衣的大漢,并肩而立,手握鬼頭刀。
  那帶路大漢低聲說道:“這兩位就是中州三俠的援手。”
  兩個守門大漢,齊齊抬頭,四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言鳳卿和方瑜的臉上,仔細打量了兩人一陣,閃向旁邊,說道:“兩位請進吧!”
  二人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進了大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這雖是一幢茅舍,但卻蓋的十分具有規范。
  言鳳卿當先而行,也無人替他們帶路。
  行完了一段甬道,到了一座大廳前面。只見廳門洞開,廳內火燭輝煌。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廳中擺滿了兩桌酒靠,一桌上坐的中州三俠,一桌上坐著一個身著黑衣,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神情十分詭异的人。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大步向室中行去。
  方瑜隨著言鳳卿,昂首而行。
  中州三俠目光一轉,看來人竟是言鳳卿和方瑜,都不禁為之一怔。
  言鳳卿生恐中州三俠呼叫出自己的名字,急急說道:“哪一位是魔刀田總瓢把子?”
  那獨坐一桌神情詭异的黑衣人,冷冷接道:“區區便是,閣下是何許人?”
  言鳳卿淡淡一笑,道:“在下聞知田總瓢把子,約斗中州三俠,想來這是一場盛會,特地來此觀賞一番。”
  魔刀田遠兩道目光盯注在言鳳卿的身上,道:“在下請教大名?”
  言鳳卿道:“彼此既非攀交而來,不通姓名也罷。”
  田遠道:“咱們沒有見過。”
  言鳳卿道:“沒有見過,但在下卻聞名已久了。”
  田遠弄不清言鳳卿的來歷,口中謙遜道:“好說好說……”
  言鳳卿心知此刻,已然騎上了虎背,不能流露出一點俱怯之意,當下一挺胸,道:“田總瓢把子的待客之道,未免是太過失禮了吧!”
  田遠道:“老夫哪里失禮了?”
  言鳳卿道:“廣大的敞廳之中,難道連在下等一個座位,也沒有嗎?”
  田遠雙目盯在言風卿臉上瞧著,看來看去,想不出在何處見過,又見他气定神閒,看不出一絲畏怯之情,心中對他,更是估計不透,當下一揮手,道:“替這位少年俠士,加上一桌酒席。”
  只見抬桌子捧酒的大漢,魚貫而上,片刻間,又擺上一張桌子和兩張凳子,美肴羅列熱气蒸騰。
  言鳳卿故示大方,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道:“好酒啊!好酒。”
  魔刀田遠似是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少年人震住,希望能從言詞,神情同,找出他們一些底細,哪知言鳳卿狂放自如,竟是瞧不出一點可疑凶跡象。
  魔刀田遠重重咳了一聲,道:“閣下不怕那酒中有毒嗎?”
  言鳳卿冷笑一聲,道:“以你魔刀田遠的身份,大約還不致于施展這等卑下的手法。”
  田遠一皺眉頭,道:“閣下不肯通報姓名,那也罷了,但閣下等來此用心何在?可以直說出來了吧?”
  言鳳卿道:“在下已經說明,來此之意是想看看熱鬧而已。”
  魔刀田遠目光轉注到中州三俠身上,厲聲喝道:“這兩位可是你們約來的幫手嗎?”
  鄭大剛冷冷說道:“在下不愿回答。”
  田遠冷笑一聲,道:“老夫原想讓你們中州三俠,聯手出敵,多給你們一個机會,但方等既然擺來了助拳之人,情勢就大不相同了……”雙手舉起,互擊三掌。只听一陣步履之聲,大門之外,突然涌進來八個身著黑衣,背負鬼頭刀的大漢。
  田遠目光轉動,掃掠了言鳳卿等一眼,道:“這是老夫苦心訓練而成的八鬼刀陣,如若閣下等出手,老夫就用八鬼刀陣對付……”目光又轉到中州三俠臉上,接:“三位想好了沒有,老夫已經說明了,除此之外,只有一決生死了。”
  鄭大剛冷笑一聲,道:“我等想通了。”
  魔刀田遠點頭應道:“那很好,如若諸位肯從老夫之見,老夫自當遵守諾言。……”
  鄭大剛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中州三俠,堂堂勇子,豈肯從爾為賊,大丈夫豈為威武所屈,鄭某或非閣下之敵,但卻愿和閣下作一次生死之搏。”唰的一聲,抽出紫金刀,行入場中,接道:“鄭某領教閣下刀法。”
  魔刀田遠冷笑一聲,道:“鄭大剛,這是你一人之意呢?還是你們三兄弟所同意?”
  方天成、石俊齊聲接道:“中州三俠,誓同生死,自然是我們三人之意了。”
  田遠冷漠一笑,站起身子,道:“老夫希望三位能夠如愿以償,埋骨于斯,不過,刀劍無眼,也許無法把三位一刀殺死,那時諸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答允老夫條件,只怕為時已晚了!”
  他言下之意,并無殺死三人之心,但卻要三人重傷刀下,受盡活罪。
  鄭大剛冷冷說道:“千古艱難唯一死,鄭某等既連死都不怕,何俱之有!”
  田遠緩緩伸手一招,一個黑衣童子,奔了過來,雙手捧著一把鞘上滿鑲寶石的古刀,恭恭敬敬,遞給了田遠。
  方瑜几次躍躍欲試,都被那言鳳卿暗中阻止。
  方天成眉頭深鎖,望了言鳳卿和方瑜一眼,欲言又止。
  田遠行若無事一般,慢步行到鄭大剛的身前,冷漠一笑,道:“鄭大剛,你一人和田某動手,全無机會……”目光一掠方天成和石俊,接道:“兩位何不一起上來?”
  方天成和石俊,都知田遠并非夸口之言,如是三人聯手拒敵,或可接他几刀,兩人一般心意,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起身行入場中。
  田遠神情悠閒,直待方天成和石俊站好身子之后,才冷笑一聲,道:“方二俠,在下已遣人請尊夫人和兩位令郎同來,算計時刻,即將赶到,在下之意,還想讓你們夫妻,父子見上一面,但此刻看來,尊夫人到此之時,方二俠就算不死,也已重傷難支了。”
  方天成心中念轉,暗暗忖道:“奇怪啊!這言鳳卿如若是隨護我妻同行,怎會帶了瑜儿到此,看兩人形態,全無狼狽之狀,又不和人惡斗之后到此?”只覺重重疑問泛上心頭,但卻又不便當場詢問,只好強行忍下不言。
  但聞田遠冷冷接道:“据在下所知,方二俠伉儷情深,在下如以方二俠和兩位令郎之命,脅迫于她,任她三貞九烈,也將就范。”
  方瑜听田遠辱及大娘,登時心頭火起,大聲喝道:“老匹夫,住口!”
  田遠回目望去,只見那喝罵自己之人,竟是一個童子,不禁微微一怔,道:“是你罵老夫嗎?”
  方瑜道:“不錯,怎么樣?”
  田遠气极反笑,呵呵一陣大笑之后,道:“你膽子很大啊!”
  方瑜心中忖道:“那東耳老人告訴我越是鎮靜越好,無論如何,不能慌張,想來定然不能發怒了。”當下長長吁一口气,站起身子,緩緩說道:“我不但要罵你,而且還要殺了你,替武林除害。”
  抽出長劍,舉步行來。
  鄭大剛眼看方瑜如此發狂,心中大急,忖道:“這孩子如何能擋受田遠一擊,豈不是上來送死嗎?”正想搶先出手,但見言鳳卿頻以目示意,阻攔自己,心中大是納悶。
  方瑜一面舉步而行,一面默誦那東耳老人傳授的劍法真訣,气定神閒地走了過來。
  八個身負鬼頭刀的大漢,眼看方瑜仗劍行入廳中,齊齊抽出鬼頭刀,准備攔住卻為田遠搖手阻止。
  原來那田遠看來看去,看不出方瑜有什么特別之處,不覺間動了好奇之念,暗道:“這娃儿不知有何仗恃,如此膽大,倒要看個明白。”
  方瑜默誦劍法,心神貫注,不覺間直向田遠身上撞去。
  田遠退后一步,冷冷喝道:“小娃儿!”
  方瑜陡然停步,抬頭望了田遠一眼,道:“什么事?”
  田遠看他直向自己撞來,似是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既是震駭,又覺奇怪,暗道:“這娃儿如是心無所恃,怎會如此膽大?”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你要殺老夫,何以不肯出手?”
  方瑜長劍平舉說道:“我如一劍把你殺死,那就罷了,如是我一劍把你殺傷呢?”
  田遠征了一征忖道:“這是什么話?叫人听不明白。”冷笑一聲,應道:“你如真能殺傷老夫,任憑你吩咐就是。”
  方瑜微微一笑,道:“是真的?”
  田遠道:“老夫從來不說謊言。”
  方瑜道:“好!咱們一言為定,當著這多屬下之面,你如說了不算,日后你也無顏見人。”
  田遠冷冷說道:“老夫出口之言,豈有不算之理!”
  方瑜道:“好!那你就小心了。”
  田遠看他臉上說話神情,充滿著強烈的自信之色,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畏怯之感,暗忖道:“當今武林之世,不少成名英雄聞我之名,大都退避三舍,這孩子怎的如此大膽?難道他真的身怀絕技不成!”
  他生性深慮多疑,看到那方瑜若有所恃的气勢,當下大聲喝道:“小娃儿,老夫還有几句話問你。”
  方瑜冷冷說道:“好!你問吧!不過,你要問的愈是簡單愈好。”
  田遠道:“你姓什么?師承何人?”
  方瑜搖搖頭,道:“不能告訴你。”
  這等直截了當的答复,只听得田遠怔了一怔,道:“你和中州三俠有何關系?為何要為他們出面?”
  方瑜搖搖頭,道:“你問的全是我不愿回答的事。”
  田遠臉色一變,道:“老夫刀下素來不傷無名之人,你報上姓名來,咱再動手不遲。”
  方瑜道:“一定要報姓名嗎?”
  田遠道:“不錯。”
  方瑜道:“好!我叫方瑜。”
  田遠喃喃自語,道:“方瑜,這名字從未听人說過……”
  方瑜長劍一探,刺了過去,道:“接我第一劍。”
  田遠身子紋風不動,雙目卻盯注在方瑜的臉上,看他如何變化。
  方瑜只記得三招劍法,雖然,那三劍都是世間精專無倫的劍招,各蘊變化,但他還無法融會貫通,靈活運用,這一劍刺出之后,那田遠應該舉刀封擋,方瑜才能轉劍斜撩,再求變化。
  他料想那田遠必然會拔刀封架,劍上變化,就順理成章的施用出來。哪知,魔刀田遠存心要看他劍法來路,是故并未出刀封架。
  這一來,方瑜有如失去指引,劍勢刺出,不知該如何才好,刺出的劍招,竟然在中途停了下來。
  田遠看他劍未及身,陡然而住,亦是大感惶惑,暗道:“這是怎么回事啊!”他一生和人搏斗,不下千百陣,但卻從未遇上過這等怪异的劍勢,不禁一皺眉頭,道:“你為何住手不刺過來?”
  方瑜道:“你為何不拔刀封我劍勢?”
  田遠冷笑一聲,道:“老夫以快刀馳名武林,如是拔刀一擊,那還有你的命在。”
  方瑜搖搖頭,道:“你不肯拔刀應戰,我這一劍決不刺你?”
  口中在和田遠對話,心中卻在默誦那東耳老人授予的劍訣,心中把劍訣默念了一遍,仍是不知這一劍該如何變化。
  魔刀田遠為人陰沉,看方瑜細勢不動,也就不肯出手,雙目卻盯住在方瑜手上瞧著,准備瞧出他劍路變化。
  一時間,兩人對峙而立。
  中州三俠一側觀戰,只瞧得心中大為焦急。
  鄭大剛低聲說道:“二弟,這是什么劍法?太沉靜了。”
  方天成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小弟也不太明白。”
  鄭大剛道:“田遠拔刀一擊,石破天惊,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夠躲過,咱們不能看著這孩子傷在魔刀之下,至低限度,不能讓他先咱們死于刀下,為兄去替他下來。”
  正待縱身而出,突聞田遠怒聲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儿,老夫几乎要被你蒙騙過了。”
  喝聲中,右手一揮,一道寒芒疾斬過來。
  方瑜心中正在焦急,暗道:“他如不肯揮刀擊出,我卻不能永遠執劍站在這里啊!”是以,全神貫注田遠右手之上。”
  直待看他右手揮刀擊出,立時挺劍向上撩去。
  以魔刀田遠刀勢之快,這一擊如是直劈方瑜,方瑜縱然以絕世劍招,回手反擊,也將落下個兩敗俱傷之局。
  但田遠太多慮了,這一刀直劈向方瑜的劍上,希望以自己深厚的內力,擊飛方瑜手中的長劍,再好好戲弄他一番。
  那知他快如閃電的一刀劈出,方瑜劍勢已變,刀劍一錯而過。
  田遠心中一震,不敢再行攻擊,急急的一吸气,退后三尺。
  只覺前胸一涼,竟被方瑜一劍划過,衣裂破綻,鮮血流出。
  中州三俠,眼看魔刀田遠揮刀一擊,不忍觀看,齊齊一閉眼睛,腦際間卻浮現出方瑜慘死刀下的一幅悲慘景象,身首异處模尸當場。
  只不過一瞬間的工夫,待三人睜眼瞧看時,不禁都為之一呆。
  万瑜竟完好無恙地站在那里,魔刀田遠卻狼狽不堪,衣衫破裂,鮮血染胸。
  這一劍,使中州三俠惊奇,田遠心頭駭然。
  田遠長長吁一口气,道:“好劍法!”
  方瑜冷冷說道:“你服不服气。”
  田遠傷的大概很重,胸前鮮血不斷的涌了出來。
  但他不愧為一代魔頭,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并未立刻包扎傷勢。
  良久之后,才還刀入鞘,道:“老夫想不出閣下這一劍的來路。”
  方瑜緩緩說道:“你如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一招試試?”
  田遠道:“老夫确實敗得心中有些不服,但我說過的話,不能不算!”
  方瑜道:“想不到你還是一個很講信用的人。”
  田遠冷笑哼了一聲,道:“閣下有什么條件,可以說出來了。”
  方瑜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你先撤去廳中屬下。”
  田遠一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
  廳中八鬼應了一聲,當先退出大廳,緊接著所有之人,魚貫而出。
  方瑜道:“江湖上傳說你為人凶殘狠毒,但你還有一樣可取,言而有信。”
  田遠冷冷說道:“老夫總有查出你出身的一天,誓報此仇。”
  方瑜道:“你能否報仇,和我出身無關,只要能胜得我手中之劍……”語聲一頓,接道:“你約中州三俠而來,要恭送他們离此,而且以后也不能再找中州三俠報仇,所有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魔刀田遠冷冷說道:“難道老夫永遠不能報今日之仇。”
  方瑜長劍一抖,道:“找我,你如能殺了我,再找中州三俠報仇不遲。”
  田遠道:“好!就此一言為定,老夫殺你之后,再找中州三俠,那也不遲。”
  方瑜道:“你這人老奸巨猾,說了不算,很難使人相信。”
  田遠道:“如是老夫是言而無信之人,此刻也不會認輸了。”
  方瑜道:“你如不怕死,不妨再試一劍。”
  這時,田遠所有的屬下,都已從廳中撤走,自己又受了重傷,別說方瑜的劍法神奇莫測,就是中州三俠出手,自己也難是敵手,只好長長吁一口气,道:“你要老夫如何。”
  方瑜道:“我要你立下重誓。”
  田遠一皺眉,道:“老夫從來沒有被人強迫立過重誓。”
  言鳳卿冷冷接道:“閣下如此惜命,那就破例一次吧。”
  田遠目中神光暴閃,顯是心中怒极,但他仍然強自忍下怒火,道:“老夫在未殺……”
  他望著方瑜接道:“你叫方瑜?”
  方瑜道:“不錯,我已告訴你了。”
  田遠道:“老夫在未殺你方瑜之前,決不找中州三俠報复,天人共監,立此誓言,如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方瑜還劍入鞘緩緩說道:“你傷得不輕,可以包扎一下傷口,送我們离開了。”
  田遠道:“區區一點微傷,老夫還撐得住。”
  方瑜望了中州三俠一眼,道:“咱們走吧!”
  中州三俠惊奇不已,但三人都忍耐了未再多言。緩步向廳外行去。
  方瑜望了田遠一眼,道:“希望你的屬下不會自尋死路攔阻我等。”
  田遠突然放步而行,搶在几人前面。
  一直送几人出了大門,田遠才停下腳步,道:“老夫不送了。”
  言鳳卿道:“閣下內功雖然精深,但也不宜失血過多,早些治療傷勢。”
  田遠道:“老夫必報此仇,自會珍重,不勞費心。”
  方瑜道:“咱們后會有期。”一抱拳,轉身向前行去。
  中州三俠魚貫隨在方瑜和言鳳卿的身后。
  穿過那及人深草,行入墓地,只見兩匹健馬,仍停在樹下。
  方天成再也忍不住,長長叮一口大气,道:“瑜儿,你几時學會了這等根深的劍道,怎么為叔的一點也不知曉?”
  方瑜微微一笑,道:“其實,瑜儿只會……”
  言鳳卿縱身上馬,一抖韁繩,道:“咱們走吧!”
  方天成望了鄭大剛一眼,道:“還有一匹健馬,大哥騎上赶路。”
  鄭大剛道:“小兄体能已复,還是由瑜儿騎吧!”
  方瑜還待推辭,石俊已然抱起方瑜,放上馬背,一掌拍在馬背上。健馬長嘶一聲,急追言鳳卿而去。
  鄭大剛、方天成,石俊等一起放開大步,追在兩匹胜馬身后而行。
  一口气奔行出六七里路,言鳳卿才一收韁,停下腳步,道:“方世侄,現在可以講出其中內情隱秘了。”
  鄭大剛等雖然未問那言鳳卿何故要放馬奔行,但几人心中都明白,那言鳳卿怕方瑜泄漏出了隱秘之情。
  方瑜望了方天成等一眼,突然跳下馬來,拜伏于地,道:“瑜儿拜見大伯。”
  方天成伸手扶起方瑜,道:“該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頓了頓,接道:“慢慢說吧!”
  方瑜站起身子,道:“瑜儿只會三劍,那魔刀田遠如是知曉內情,決然不肯認敗了!”
  石俊道:“你一劍就殺傷了田遠,三劍之多,那是足足夠用了,不知何人傳授你劍法,如此利害。”說完話,雙目卻轉注在方天成的臉上,似是要等方天成的答复。
  方天成苦笑一下,道:“什么人傳了你的劍法,從實說來。”
  方瑜道:“這個,這個……”
  方天成道:“孩子,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方瑜道:“那授我劍法之人,告訴瑜儿,不許告訴別人。”
  言鳳卿道:“此刻已事過境遷,說出無妨。”
  方瑜道:“為什么?”
  言鳳卿道:“方夫人和在下都已知曉,世侄還有什么可保之密呢?”
  方瑜想了一想,想道:“這話倒也不錯,我如不說,他們問他也是一樣。”當下說道:“東耳老前輩,傳授我的劍法。”
  方天成道:“瑜儿,他告訴你姓名沒有?”
  方瑜搖搖頭道:“沒有,他告訴我的,也是東耳老人。”
  鄭大剛道:“東耳,東耳,這代表什么呢?”
  方天成也喃喃自語道:“東耳,東耳……?”
  言鳳卿接道:“耳東是陳。”
  鄭大剛一下子跳起來道:“莫非是他?”
  石俊道:“什么人?”
  鄭大剛道:“劍神陳大俠。”
  只見方天成神情凝呆,仰天望著夜空,一語不發。
  鄭大剛道:“二弟,怎么了?”
  方天成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道:“如若是他,那就,那就……”
  鄭大剛一皺盾頭,道:“那就怎樣?”
  方天成道:“小弟初見他時,對他也很不客气。”
  鄭大剛微微一笑,道:“我道什么事呢?原來是這點小事,陳大俠是何等風度的人物,豈肯和咱們一般見識?”
  石俊接道:“他如記恨二哥,也不會傳授瑜儿三劍,要他來接應咱們了……”
  突然舉手一拍腦袋,道:“啊!小弟想起一件事來!”
  鄭大剛道:“什么事?”
  石俊道:“在嘉定程家庄中,似乎有一個人逐退強敵救了大哥……”
  鄭大剛接道:“你沒有瞧到那人嗎?”
  石俊道:“當時小弟正在包扎大哥的傷勢,未留心到那人。”
  鄭大剛:“除了東耳老人之外,只怕再無別人能夠救我了。”
  言鳳卿輕輕咳了一聲,道:“方兄,尊夫人已重又回轉程家庄中,等候諸位,咱們早些回去,也免得尊夫人挂念。”
  方天成似是突然有了很深重的心事,茫茫然然地應道:“言兄說的是。”
  鄭大剛雖然已瞧出了方天成有些反常,但他卻未多追問。
  一行群豪,又向嘉定赶去。
  方天成不知是有心呢,還是無意,故意行在最后,和几人保持了三丈以上的距离。
  方瑜眼看方天成落后甚多,當下一勒馬韁,轉過頭去,行到方天成身前,道:“大伯,可是有些疲累嗎?”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有些身体不适。”
  方瑜道:“小侄把坐騎讓給大怕,好嗎?”
  方天成道:“不用了,咱們合乘一騎就是。”
  縱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健馬又向前奔去。一面低聲說道:“瑜儿,我想問你兩件事,你要据實回答。”
  方瑜奇道:“大伯問話,瑜儿怎敢不据實回答。”
  方天成似是自知說錯了話,不禁尷尬一笑,道:“那位東耳老人究竟是誰?”
  方瑜道:“他沒有告訴過瑜儿他是什么人。”
  方天成道:“他是不是劍神陳大俠呢?”
  方瑜道:“瑜儿不知。”
  方天成道:“你打敗那魔刀田遠的劍招,可是東耳老人傳授的嗎?”
  方瑜道:“是他所授。”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气,自言自語,道:“當今武林之世,除了劍神陳大俠之外,還有何人有那等精奇的劍法呢?”
  方瑜似是听不懂方天成的話中之意,回過頭去,望著方天成,臉上一片茫然之色。
  方天成似是惊覺到自己失常的神態,急急說道:“孩子,那東耳老人,可曾問過你的身世嗎?”
  方瑜點點頭道:“問過。”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怎么告訴他?”
  方瑜道:“瑜儿据實以告”。
  方天成道:“啊!他听過之后,說些什么?”
  方瑜人本是聰明异常,心中忽然動了怀疑,暗道:“听他口气,似是很怕我把家世內情,告訴那東耳老人……”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那東耳老人,可是劍神陳大俠嗎?”
  方天成嗯了一聲,道:“大約是不會錯吧!除了劍神之外,又有誰能夠傳你三招劍法,使你胜了那魔刀田遠?”
  方瑜道:“那陳大俠是好人還是坏人?”
  方天成道:“他獲得武林同道推崇為劍神之譽,自然不是坏人了。”
  方瑜道:“如若那東耳老人是個好人,告訴他瑜儿的事,也不要緊啊!”
  如是往日,方瑜這般頂撞方天成,必將要受那方天成一頓責罵,但此刻方天成卻不能發作,而且,他也惊覺到,談論的事,似是引起了方瑜的怀疑,當下說道:“不錯,如若是陳大俠,自然是不要緊了,如若那人不是劍神陳大俠,那就有些不妥了!”
  方瑜皺了皺眉頭,不再多問,心中卻是暗暗忖道:我這位大伯父,今日似是有些魂不守舍,那人就算不是陳大俠,但他對咱們并無惡意,告訴他,那也不算錯啊!
  只見方天成一抖馬韁,健馬放腿向前奔去,追上了鄭大剛等一行。
  几人一路赶奔,又回嘉定。
  一路上,方天成一直沉默不語,除了鄭大剛等問他之言,他不能不回答之外,從不多說一句話。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程家庄。
  程子望早已恭迎門外,長揖說道:“計算行程,諸位今天該到了。”
  方天成急急問道:“那位東耳老人在家嗎?”
  程子望道:“方二俠的那位老仆人嗎?”
  方天成道:“不錯之,正是那位東老丈。”
  程子望道:“日前來此之時,兄弟見過那位老丈一次,這几日中,兄弟就未再見過……”
  突然舉手一招,一個武師奔了過來,道:“庄主有何吩咐?”
  程子望道:“那位赶車的東老丈,還在嗎?”
  那武師應道:“那位東耳老丈,昨日午夜,騎馬他往,迄今未回。”
  程子望臉色一沉,道:“為什么不派人去找?”
  方天成接道:“不用找了,在下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5:11

第七回 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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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望引著路,行入廳中,只見方夫人帶著方珞,早已在廳等候。方天成急行兩步,奔到妻子身側,低聲問道:“東耳老人呢?”方夫人道:“他走了,留下一封信。”
  方天成道:“信在何處?”
  方夫人探手入怀,取出一個封簡道:“這封信是留給瑜儿的。”方天成接過書信,凝自望去,只見上面寫道:留交方雪宜親拆。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瑜儿把雪宜之名,都告訴了他,想來,定然是講過很多事了!”心有所思,呆呆地拿著那書信出神。方天成這等反常的舉動,只瞧得鄭大剛大為奇怪,但他卻隱忍未問。
  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封信留給瑜儿看吧!”
  方天成啊了一聲,把手中書簡交給方瑜,道:“孩子,你看看這信上寫些什么?”
  方瑜打開封簡,迅速的瞧過,道:“信上要瑜儿立時動身,赶去和他相會,并要瑜儿向大伯大娘致意,多則五年,少則三年,瑜儿即可重和大伯大娘相見了。”方天成道:“只寫了這些嗎?”。
  方瑜道:“是的,大伯瞧瞧吧!”
  方天成一揮手,道:“不用看了,你要到何處和他相會?”
  方瑜道:“這信上書有去路,瑜儿只要按圖索驥就成了。”
  方天成道:“你准備几時動身。”
  方瑜道:“信上要瑜儿拆閱過書信之后,立時動身,不知大伯,大娘的意下如何?”
  方天成道:“吃過飯走吧!我送你一程。”
  程子望接道:“酒飯都已備好,諸位稍稍休息一下就可吃飯下。”
  鄭大剛望了石俊一眼,隨在程子望身后,退了出去。
  石俊緊隨鄭大剛身后,也退出了大廳。
  兩人行過一座跨院之后,鄭大剛突然回過頭來,道:“三弟,你瞧出來了沒有?”
  石俊道:“二哥的神情,有些不對。”
  鄭大剛點點頭,道:“在小兄記憶之中,咱們兄弟歷經生死,無數決戰之中,都未瞧到他這等失常的神情,因此,小兄心中很是怀疑。”
  ·石俊舉手抓抓腦袋,道:“小弟也是覺著奇怪,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鄭大剛道:“這個么,這個……”長歎一聲,改口說道:“等一會,他要送瑜儿上路,小兄想暗中追蹤……”石俊雙目一瞪,道:“為什么?”
  鄭大剛道:“沒有什么,小兄想跟去瞧瞧而已……”語聲一頓,道:“去之后,你要好好地照顧你二嫂。”
  石俊一怔,暗道:“這是何意?”心中雖然疑竇重重,但卻忍下未問。
  但聞鄭大剛接道:“如是我和二哥,明天早晨還不回來,你也不用在這里等候了,把你二嫂送回故居。”
  石俊一皺拳頭,道:“大哥的話,小弟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鄭大剛道:“沒有什么,也許我們片刻之后,就一同回來了。”
  石俊雖然覺出那鄭大剛話中有話,但鄭大剛既是不愿講出來,他也無法多問,只好點頭應道:“好吧!小弟照大哥吩咐就是。”
  這時,一個庄漢行了進來,請兩人前去吃飯。
  方天成似是有著很深重的心事,手不停筷,匆匆食用。
  鄭大剛一直很留心他,看出他快速進食的用心,是想借故掩飾他心中的惶惑不安。
  一餐飯匆匆食畢。
  方天成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在下要送瑜侄登程,去去就來,先行告退了。”
  程子望道:“方二俠盡管請便。”
  方天成回顧了方夫人一眼,道:“那東耳老前輩留書之上,既然說明了要瑜儿立時動身,咱們不便耽誤他,我去送他一程。”
  方瑜道:“小侄怀有圖案,不用有勞大伯了。”
  方天成道:“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見面,大伯送你一程,豈不應該?”
  方瑜站起身子,行到方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道:“大娘保重,瑜儿這些年來,承大娘撫養長大,親情如海,瑜儿日后如有寸進,必不忘大娘養育之恩。”方夫人熱淚盈睫,緩緩說道:“孩子,希望你此去學成絕技,日后名揚天下。”
  方瑜道:“瑜儿自會盡我心力,藝成之曰,先回故居,向大娘請安。”
  方夫人道:“你很孝順。”
  舉手拭去眼中后水,轉對方珞道:“珞儿,送你哥哥一程吧?”
  方天成道:“不用珞儿去了。”
  方珞已离開席位,聞言只好停下,抱拳一揖,道:“大哥一路順風。”
  方瑜還了一禮,道:“我去了,你要多孝敬大娘。”
  方天成牽著方瑜的手,道:“孩子,咱們走吧!”大步而去。
  鄭大剛目睹方天成背影消失,也站起身子,道:“程庄主,在下傷体尚未全复,想去坐息一下,如條有事,找在下石兄弟談談也是一樣。”
  程子望道:“鄭大俠請便,在下吩咐他們,不准惊扰就是。”
  鄭大剛又對言鳳卿一拱手,道:“言兄,往返奔馳,也許休息一下了。”也不待言鳳卿答話,人已出廳而去。
  他為人精細,回到自己的臥室,掩上室門,換了一身衣著,才推開后窗,繞出程家庄,直追方天成和方瑜而去。
  兩人行不多久,鄭大剛緊赶一陣,已然瞧到了兩人背影。
  只見兩人各騎著一匹幢馬,并騎斜行,似是談論什么。
  鄭大剛找到一個農人,討了一頂草帽,低壓眉際,掩住面目,隨后而行。他有著一种不祥的預感,覺著方天成自己送方瑜同行,似是存下了不良心意。同時,也覺方天成有著一件未曾對自己談過的隱秘。且說方天成帶著方瑜,行約十几里路,到了荒野之中,突然一帶馬頭,行入道旁一座雜林之內,口中卻說道:“孩子,為叔不要送你了,咱們敘侄在此小坐片刻,就要分道揚鑣了。”
  方瑜應了一聲帶轉馬頭,行入林內。
  方天成翻身下馬,方瑜也隨著躍下馬鞍。
  方天成伸手去接方瑜手中的韁繩,口中卻笑道:“孩子,那東耳老人傳了你三招劍法之外,還傳了你什么武功。”
  方瑜搖搖頭道:“沒有,他只傳瑜儿三招劍法,唉!如若那魔刀田遠不和我比劍,小侄就無法對付他了。”
  方天成道:“此話當真嗎?”突然一番右腕,點了方瑜的穴道。
  方瑜還未來得及答話,穴道已然被點,啊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气,抉起了方瑜,靠在一株大樹上坐了下來。
  方瑜雙目中盡都是困惑的光芒,望著方天成呆呆聲神。
  良久之后才緩緩說道:“大伯,這是怎么回事?”
  方天成緩緩說道:“孩子,你心中覺著很奇怪,是嗎?”
  方瑜道:“是的,瑜儿想不通大怕為何點我穴道。”
  方天成道:“我不但要點你穴道,而且還要取你之命,你永遠無法去找那東耳老人,跟他學習武功了。”
  方瑜道:“為什么呢?”
  方天成臉上掠過一抹凶光,道:“孩子,原因很复雜,一時間也無法跟你說明白,而且,我也沒有大多時間。”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不過,咱們相處十余年,其間自然有些情感,大伯自會善于處理你的尸体,我要為你備置一口棺木,收殮起你的尸体,埋葬起來,抱歉的是,無法替你立碑說明你的身世了。”方瑜緩緩說道:“我知道,我死的愈是隱秘,對你來說,那是愈好了。”
  方天成道:“這些年來,你讀了很多的書,果然是聰明過人。”
  方瑜道:“事到此刻小侄是死定了,但我不愿死得太糊涂,我希望能知道一件事情。”
  方天成道:“什么事?”
  方瑜道:“你的真正身份是誰?”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孩子,問的好极了……”
  方瑜奇道:“怎么?我問的不對嗎?”
  方天成道:“你問的很奇怪,大出了我意料之外。”
  方瑜道:“那要我如何問呢?”
  方天成道:“你問我真正的身份是誰,似是我不是你的大怕了。”
  方瑜道:“你不是。”
  方天成奇道:“為什么?”
  方瑜道:“如若你是我大怕,和我那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何能忍下心對我施下毒手?何況,我還救過你的性命。”
  方天成輕輕歎一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不想讓你死得太明白。”
  方瑜緩緩說道:“反正我就要死了,也不會找你報仇,你又為什么不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呢?”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你就要死了,明白真象,又于事何補?”
  方瑜道:“你不肯說明內情,我死了也不瞑目。”
  方天成揚起右掌,答非所問說道:“咱們相處了十余年,彼此之間,不能說毫無情意,我讓你死得不受痛苦就是。”掌勢緩落,擊向方瑜的天靈要穴。
  方瑜長歎一聲,道:“看來,你定是害死我父親的凶手!想不到,我們父子兩代,都死在你這万惡凶徒的手中。”
  言罷,閉上雙目等死。
  方天成緩緩向下拍落的掌勢,突然收住,道:“以你的年齡,實不得不叫人佩服你斷事之能。”
  方瑜陡然睜開雙目,冷冷說道:“有一事,只怕大怕忘記了。”
  方天成道:“什么事?”
  方瑜道:“家母還活在世上,有一天,她會查出內情,找你報仇。”
  方天成笑道:“她如有這份能耐,想到我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早就找我了,還能等到現在?”
  方瑜道:“還有東耳老人,決然不會饒你。”
  方天成道:“殺你之后,死無對證,東耳老人雖然有絕世武功,也找不到我的頭上。”
  方瑜道:“大娘不是坏人,她也會不齒你的所為。”
  方天成道:“這些事,我自會處理應付,用不到你費心了。”
  方瑜歎息一聲,道:“我不知你如何博得俠名,也不知中州三俠中,如何能夠容得你這等陰險惡毒的人物。”
  方天成雙目中的凶光一閃,道:“夠了。”掌勢一沉,直向方瑜天靈要穴之上擊去。
  突然間,寒光一閃,斜里飛來,直劈向方天成的左臂。
  方天成如若不及時避開,固然一掌可以把方瑜劈死,但他一條右臂,亦將傷于寒光之下。
  一种自保的本能,使方天成突然收回了右臂。
  轉目看去,只見來人正是鄭大剛,不禁為之一呆。
  鄭大剛望著方天成冷冷說道:“這是怎么回事?”
  方天成冷冷說道:“大哥都听到了?”
  鄭大剛道:“听到了一部分。”
  方天成望望方瑜,道:“大哥及時赶來,看來這孩子不該死了,我去解了他的穴道,咱們再談。”
  鄭大剛冷冷說道:“住手。”同時,劈出一刀,攔住了方天成的去路。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大哥阻止小弟,是何用意?”
  鄭大剛道:“我怕你殺了他!”右手執刀,大步行向方瑜。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大哥對小弟的誤會很深。”
  鄭大剛不理方天成,卻伸手拍活了方瑜身上的穴道。
  方天成雙目中神光連閃,一直在方瑜身上打轉。
  那是一种必欲殺之而甘心的目光,充滿著惡毒的殺机。
  鄭大剛低聲說道:“孩子,不要伯,有鄭伯伯替你作主,你大伯為什么要殺你,据實告訴我。”
  方天成原想那鄭大剛听去大部隱秘,听他如此相問,之知他确未听到內情,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事情是……”
  鄭大剛搖手說道:“不用你說,我要問瑜儿。”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珠儿,告訴你鄭伯伯,大伯并無真的殺你之意。”
  方瑜小臉上一片嚴肅,望了方天成一眼,又望望鄭大剛,緩緩說道:“鄭伯伯,小侄想問一事。”
  鄭大剛道:“好!你說吧!”
  方瑜道:“鄭伯伯和我大伯,相識好久了?”
  鄭大剛道:“二十年以上了。”
  方瑜道:“鄭伯伯認識我大伯有一段很長的分手時間?”
  鄭大剛眉頭聳揚,道:“不錯,我和你大怕有一段很長分手時間,你大伯要練一种丹藥,獨自隱居于峨嵋山中。”
  方瑜輕輕歎息一聲,道:“虎毒不食子,大伯實無殺害小侄的理由,這中間必有著令人難測的變化了。”
  鄭大剛道:“你是說?……”
  方瑜接道:“晚輩未了然真象之前,不愿妄作論斷,血口噴人,但晚輩臨去,有一事奉告鄭伯伯。”
  鄭大剛道:“什么事?”
  方瑜道:“請鄭伯伯和石叔叔,善為照顧我那位善良的大娘,和兄弟……”
  伸手撿起長劍,行到方天成的身前,接道:“事到如今,大伯想也無法掩飾了。”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什么事?”
  方瑜右手一揮,削去了頭上的青絲,冷冷說道:“不論你是什么人,但你對我有著一番養育之恩,今日我割發代首,以酬養育之恩,從此刻起,方瑜已死,活著的是方雪宜……”
  回頭對鄭大剛抱拳禮,道:“鄭伯伯相救之情,晚輩日后必有一報,晚輩就此告別了。”
  鄭大剛歎息一聲,道:“孩子,放心地走吧!希望日后,咱們還能在江湖之上相見。”
  方雪宜翻身上馬,縱騎而去。
  鄭大剛手執紫金刀,一直監視著方天成,直待那方雪宜背影消失,才收刀入鞘,緩緩說道:“方二弟,你為何要殺方瑜?”
  方天成神情冷漠,緩緩說道:“這是我們家族事,大哥最好不要多管。”
  鄭大剛緩緩說道:“小兄遇上了,豈有不管之理?……”
  方天成突然一躍而起,縱身直向馬背上躍去。
  鄭大剛冷哼一聲,右手一抬,紫金刀重又出鞘,閃電一般劈了過去。刀勢奇速,迫得方天成不得不縱身讓避開去。
  刀光過處,健馬悲嘶,一匹長程健馬,生生被他劈成兩斷。
  方天成望著那橫陳馬尸,呆了一呆,道:“大哥,似是當真的有殺害小弟之心。”
  鄭大剛緩緩說道:“二弟舉動,大挬常理,豈能讓小兄不動疑心?”
  方天成冷冷說道:“咱們是情重生死的兄弟,二十年生死与共,患難相扶。”
  鄭大剛道:“不錯,但咱們兄弟之間,一向是坦坦誠誠,從不相輕相欺,二弟竟然要殺害自己的侄儿,何況,他又是剛剛救過你性命之人,此等悖情背理的事,難道小兄能不管嗎?”
  方天成冷冷說道:“如是沒有了兄弟之情,大哥是否還要管我們家務之事呢?”
  鄭大剛道:“那要看情形如何了!咱們以俠義自任,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
  方天成緩緩說道:“大哥對小弟連下辣手,似是情義已絕,咱們兄弟之情,也該就此告終了……”
  鄭大剛緩緩說道:“方二弟如著定要和小兄絕交,小兄決不勉強,不過,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兄弟雖然情盡義絕,仍然不妨礙小兄查問方瑜的事情。”
  方天成道:“如是咱們兄弟,已然划地絕交,割袍斷義,在下可以拒絕答复鄭大哥任何問題。”
  鄭大剛冷笑一聲,道:“二弟可是想以絕交手段,威脅小兄嗎?”
  方天成突然拔出長劍,划了一道土溝,道:“咱們兄弟從此刻起,情絕義絕,以后彼此不再往來。”
  鄭大剛突然仰臉哈哈大笑一陣,道:“方天成,你如想使我負气而去,不再多問你方天成的事,那是閣下打錯主意了。”
  方天成冷冷說道:“如是在下不告訴你鄭大剛呢。”
  鄭大剛听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姓名,不禁臉色一變,怒聲喝道:“方天成,你如真的這般寡情薄義,只有一個辦法,可使鄭某人不再多問此事!”
  方天成道:“鄭兄可是要和在下動手?”
  鄭大剛道:“不錯,你只要胜了我手中之刀,鄭某人回頭就走,決不問你的事。”
  方天成道:“如若鄭兄迫方某出手,在下是只好奉陪了,不過兵刃無眼,如是傷了你鄭大俠,那就不要怪在下了。”
  鄭大剛怒道:“你有本領只管施展就是。”
  方天成長劍平胸,緩緩說道:“念你年長几歲,在下奉讓先机。”
  鄭大剛气得臉色鐵青,正待反唇相譏,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他這等舉動,分明是想激怒于我,准備在這一戰之中,殺我滅口。”
  心念一轉,胸中怒气頓消,微微一笑,道:“方二俠,方天成,你可是想激怒于我嗎?”
  方天成冷冷說道:“鄭大俠可以出手了。”
  鄭大剛淡談一笑,道:“嗯!你方二俠先出手吧!在下痴長几歲應該讓你兩招。”
  方天成冷笑一聲,道:“今日不是你鄭大剛死,就是方某人亡。”
  喝聲中振劍而起,刺了過去。
  鄭大剛舉刀封擋,架開了方天成的長劍,回手反擊,劈出兩刀。
  方天成擋開兩刀之后,劍勢立變,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數。
  鄭大剛心中還有些兄弟之情,但目睹方天成手中劍勢的惡毒,只要被他刺中一劍,立時就要命喪當場,心中忽然一凜,暗道:“我等結義之初方二弟俠肝義膽,此時此刻,全然似變了一個人般。”
  只覺著腦際中靈光連閃,突然想起了方瑜臨去之言,忖道:“難道他已不是真的方天成嗎?”
  心中念頭轉動,不覺精神一分,手中刀勢一緩,被那方天成一劍刺來,傷及左臂,衣服破裂,鮮血汩汩而出。
  鄭大剛冷哼了一聲,赶忙凝神對敵,刀法一變,展開反擊。
  中州三俠中,原本以鄭大剛武功最強,此刻心中疑竇重重,覺著只有生擒這方天成,才能問出個中情由,縱然是使他落個傷殘,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他心中暗定主意,全力揮刀還擊。
  只見刀光如電,排山倒海一般,直壓過去。
  方天成手中劍勢,逐漸被壓制了下來,有些施展不開。
  搏斗中,鄭大剛奇招突出,手中紫金刀逼開了方天成手中之劍,刀勢一轉,蓬然一聲,用刀背擊在方天成的右肘之上。
  這一擊勢道很重,方天成長劍脫手落地,人也被打得一個跟斗,栽倒地上。
  鄭大剛如若趁勢一刀劈落,必可把方天成傷在刀下。
  但他心念舊情,手中紫金刀不忍落下。
  就在他微一猶豫之間,方天成突然借勢打了兩個翻滾,人已到了丈余開外。
  鄭大剛大聲喝道:“快些站住……”喝聲中大步向前行去。
  只見方天成右手一抬,三點寒星,脫手而出,品字形一齊射到。
  鄭大剛金刀揮動,幻起一片護身刀光。。
  只听一陣叮叮咚咚之聲,三枚白虎釘,盡為鄭大剛刀光震落。
  但那方天成卻借鄭大剛封擋暗器之時,疾快的奔入林中,隱失不見。
  鄭大剛在林邊足足站了半個時辰,料想那方瑜已經走遠,才轉回程家庄去。
  且說石俊回到房中,越想越覺著事情不對,立時赶到鄭大剛的房中查看,他推門不開,繞到后窗,果然發現鄭大剛已經离去。
  一种不祥的預感,泛上心頭,感覺到相交數十年的中州三俠,立時間將有极大變化。
  心中焦急,獨自行出庄外,徘徊,等待。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才見鄭大剛,獨自轉了回來。
  石俊急急迎了出去道:“大哥,見過二哥了嗎?”
  鄭大剛點點頭道:“告訴程庄主,咱們立刻動身。”
  石俊奇道:“二哥沒有同來嗎?”
  鄭大剛道:“咱們兄弟的事不要惊動別人,咱們先离開此地再談。”
  從鄭大剛嚴肅的神色中,石俊已警覺到事情嚴重,不再多問,低聲問道,“大哥仍請由后窗繞回室中,小弟這就去通知程庄主和二嫂,准備上路一切就緒,小弟再請大哥。”
  鄭大剛道:“好!你去吧!”行入庄中,仍然由后窗行入室中。
  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离庄和回庄的舉動,決然無法避過程家庄人的耳目,只是,對方不便多問,看見也裝沒有看見罷了。
  鄭大剛回入室中,解下佩刀,只覺往事重重泛上心頭,但千思万想,卻是想不明白,這方天成如何會變得這般惡毒。
  不知道過了多小時光,室外傳來石俊的聲音:道:“大哥醒了嗎?”
  鄭大剛取過紫金刀,佩帶身上,打開房門。
  只見石俊和程子望并肩站在室外,程子望一抱拳,道:“石三俠告訴區區,諸位要立刻上路……”
  鄭大剛接著道:“不錯,咱們兄弟還有要事,必得立刻登程。”
  程子望道:“中州三俠,為伸張武林正義,終日席不暇暖,奔走于江湖之上,但諸位電該稍有几日休暇才對,兄弟已經為諸位准備了一艘畫舫,明日由兄弟陪諸位一游岷江。”
  鄭大剛道:“程庄主盛情心領,异日有空咱們再來叨扰。”
  程子望無可奈何地說道:“鄭兄當真要走嗎?”
  鄭大剛道:“不錯,還望程兄吩咐下去,代我們准備兩匹馬,一輛篷車,我等就感激不盡了。”
  程子望道:“鄭兄言重了,程子望一家人的生死,都是中州三俠所賜,區區几匹馬鄭兄怎能說出感激之言?在下立時去為諸位准備。”片刻之后,程子望重又行回道:“健馬,蓬車都已備妥,廳中也擺了酒飯,諸位請盡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鄭大剛搖搖頭,道:“酒飯謝了,在下等即刻上路。”
  大步向外行去。
  程子望是何等人物,已然瞧出了鄭大剛心事沉重,倒也不再勸酒飯,送兩人行出庄外。果然庄外早已備好了健馬,篷車。
  方夫人帶著方珞緩緩行出庄外,登上篷卒。
  鄭大剛飛身上馬,回身對言鳳卿一抱拳,道:“言兄弟,在下有點私事先走一步,日后,兄弟自會到辰州拜訪,以謝相助之情。”
  言鳳卿不見方大成一起歸來,已想到了他們兄弟之間,可能有了糾紛,倒也不便多問,抱拳還了一禮,道:“兄弟在辰州候駕。”
  鄭大剛回顧了石俊一眼,道:“有勞三兄赶車,咱們此番前去,不知何時再來,不用程府中人了。”
  原來,程子望備了一輛車之后,又遣派了一名車夫赶來。
  石俊應了一聲,登上車轅,低聲對那赶車人道:“不敢有勞,閣下請回吧!”那赶車人應了一聲,緩緩下了篷車。
  鄭大剛胸有成竹,一口气奔人那森林之中,才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石俊停下篷車流目四顧,看停身之處,十分荒涼,忍不住問道:“大哥,怎么不走了?”
  鄭大剛長歎一聲,道:“如若咱們三兄弟,都死干那魔刀田遠之手,好落得俠名千古,不讓挑園三結義,劉、關、張專美于前了。”
  只見垂帘啟動,方夫人探出頭來,道:“大哥,天成有什么對不起大哥的事嗎?”
  鄭大剛黯然說道:“弟妹既然如此相詢,小兄倒也不便再隱瞞了。”雨聲一頓,接道:“其實,這件事也無法再隱瞞下去。”
  方夫人道:“不見天成同大哥歸來,弟媳已有預感了……”
  石俊心中焦急,忍不住大聲說道:“二哥現在何處?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鄭大剛目光轉注到方夫人的臉上,緩緩他說道:“二弟素有賢名,這不但我和三弟知曉,和咱們中州三俠來往的朋友,個個都有感覺。”
  方夫人緩緩他說道:“唉!大哥有什么話,只管講,弟媳洗耳恭听。”
  鄭大剛道:“二弟要殺方瑜!”
  這句話,有如春雷乍展,只听得石俊、方夫人同時惊叫失聲,道:“什么?”
  鄭大剛道:“方二弟要殺方瑜,在下親眼所見,出手相救。”
  方夫人搖搖頭道:“不可能啊!他為什么要殺瑜儿?”
  鄭大剛輕輕地歎息一聲道:“如非在下親眼看到,別人說給我听,我也一樣不信。”
  石俊道:“瑜儿救了我們才不過數日,二哥怎能下此毒手?”
  鄭大剛道:“他施用騙術,點了瑜儿的穴道,否則以瑜儿殺傷魔刀田遠的劍法,他豈能是其敵手?……”長歎一聲,接道:“但他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卻追隨他身后而來……”
  當下,把詳細經過之情,很仔細他說了一遍。
  方夫人呆呆地听著,她似是听得很仔細,又似是根本沒有心在听。直待鄭大剛說明了經過之情良久,方夫人才長長歎一口气,道:“天成呢?哪里去了?”
  石俊接道:“大哥說的十分仔細,自然,是不會錯了。”
  方夫人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行清淚,滾下雙頰,黯然說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問問他,為什么要殺瑜儿,唉!我搜盡了枯腸,實在想不出原因何在!”
  鄭大剛面現難色,沉吟了良久,才道:“弟妹和二弟是否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分离?”
  方夫人呆了一呆道:“很長時間的分离?”
  鄭大剛道:“不錯,方二弟豪俠胸怀,怎會做出此等事!”
  方夫人神情茫然,若有所思一般,呆呆望著天際一片白云出神。
  石俊,突然大聲叫道:“不能啊!如若他不是二哥,怎的他聲音神情,面貌、身材全都能維妙難肖?咱們和他相交了二十年,豈有看不出的道理?”
  鄭大剛歎息了一聲,道:“當我發現他要殺害瑜儿時,內心之中的惊愕,尤過三弟,我也想不通他何以要如此,但事情畢竟是發生了,如是小兄晚去一步,此刻瑜儿早已气絕多時了。”
  大約是這消息太過突然,石俊、方夫人有些茫然無措,鄭大剛說些什么?他們似乎是都未听明白。
  鄭大剛心中了然,是以不管石俊、對夫人問什么,他總是不厭其煩,再三解說,希望使兩位明白為止。
  方夫人投注無際的目光,緩緩地收了回來,道:“我和他有過一段時間分离。”
  鄭大剛道:“好長時間?”
  方夫人道:“大約半年以上。那時,我剛剛怀著珞儿……”
  石俊接道:“那是說,這件事至少有十五年之久了?”
  方夫人道:“除了那一次的分离之外,我們一直再沒有較長的分离過。”
  鄭大剛心中暗道:“那是說,如若方天成真的有人冒充,已經冒充了十几年,那時,方珞或未生出,方瑜也不過在怀抱之中。”
  只听方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石俊緩緩說道:“十五年前二嫂嫁給二哥不久啊!”
  方夫人點點頭,道:“兩年多吧……”突然轉過身子,對著鄭大剛盈盈拜倒,道:“大哥,求你一件事好嗎?”
  鄭大剛道:“什么事?”
  方夫人道:“我不相信天成是那等薄情寡義的人,我要親口問他一個明白,大哥,二弟請看在我份上,幫我找到他。”
  石俊道:“那是當然,二嫂吩咐,我們義不容辭。”
  方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呢?我知道你對他很气忿,不愿再看到他,但希望看在孩子和我的面上,答應我們。”
  鄭大剛點點頭道:“好!我也要把事情查清楚,如若他真是方二弟,其問必有內情……”
  突聞方夫人嚶哼一聲,倒摔在地上。
  鄭大剛伸手去扶,但字指將要接触到方夫人的衣服時,突然又縮了回來,道:“三弟,快扶起你二嫂。”
  其實,方夫人暈倒,方珞已急奔了過來,伸手扶起方夫人。
  鄭大剛輕輕一掌,拍在方夫人背心之上。
  方夫人長長吐了一口气,吐出一口血來。
  鄭大剛低聲道:“珞儿,把你母親扶去一側,推拿她的穴脈。”
  方珞望著母親吐出的鮮血,道:“大伯父,媽媽受了傷嗎?”
  鄭大剛道:“她心中傷痛到了极處,血气翻涌,剛才被一口气翻起的血塊,堵住了咽喉,暈了過去,這口血塊才吐出,已經不礙事了,現在讓她好好地休息一下。”
  方珞應了一聲。把母親扶到一株大樹旁,坐了下去。
  石俊望著方夫人蒼白的臉色,搖搖頭,歎息一聲,道:“大哥,這真比被人殺上千刀還要難過,無怪二嫂受不在了,小弟也快撐不住了”
  鄭大剛重重咳了一聲,遵:“三弟,咱們兄弟情同手足,豈是你二哥几句負气話,真能使小兄撒手不管!……”
  他心中激動之情,實不在石俊之下,只是他生性沉著,不讓那碎心裂膽的痛苦,形諸于神色之間。
  同時他心中也明白,此時此情之下,自己如不能鎮靜從事,必將使大局更為紛亂。當下長長歎一口气,壓制下激動的心情,緩緩地接道:“三弟,咱們兄弟,出生入死,經過了無數險惡陣仗,二弟有了事故,為兄怎能坐視?只是此刻的局勢,是用智之時,用智非同較力,第一要鎮靜,第二還要鎮靜,才能夠洞察細微,你二嫂是婦道人家,難怪她情難自禁,但三弟必須保持冷靜。”石俊道:“大哥說的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哥,如若二哥被人謀害了,冒名頂替,那應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這十几年,咱們就沒有發現,這未免是太不可思議了。”
  鄭大剛道:“我也感到此事几近玄奇,但除此之外,小兄實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石俊道:“會不會是二哥有了什么悲慘的際遇,使他難再自主?”
  鄭大剛道:“奇怪的是,他對咱們并無加害之意,而且情義如初,如非他動了殺害瑜儿的念頭,咱們永遠無法對他動疑。”
  石俊道:“他又為什么要殺瑜儿呢?”
  鄭大剛沉吟了一陣道:“這和東耳老人有關。”
  石俊道:“是因為那東耳老人要收瑜儿為徒,才引起二哥的殺机,是嗎?”
  鄭大剛道:“小兄几經忖思,推想那東耳老人,就是劍神陳大俠的化身,除了劍神之外,當今之世,決無第二人能夠在极短的時日中,傳授出那等精絕無倫的劍招,使瑜儿制服了魔刀田遠……”
  石俊道:“東耳合為陳,不會錯了。”
  鄭大剛道:“大約是那位陳大俠瞧出方二弟可疑之處,告訴了瑜儿,瑜儿不小心露出口,方二弟才動了殺人滅口之心……”
  仰起臉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气,道:“如若這其間,果有內情,瑜儿從劍神學得武功,必然會查明此事。”
  石俊道:“不錯,不過,瑜儿雖從良師,但也非三兩年可得真傳,咱們不能讓瑜儿習得絕技之后再來追查此事。”
  鄭大俠道:“小兄也是這般想法,我們中州三俠,行俠江湖,為人賣命,如今事到了咱們自己兄弟頭上,自然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石俊道:“此事如不查明,小弟更有著席難安枕,食不甘味的感覺,要查,咱們就立時動手。”
  鄭大剛道:“查明此事,不外兩途,一是找到方兄弟,直接問他內情,自然這是最為簡便的法子,不過這法子看來容易,行來甚難。”
  石俊道:“為什么?”
  鄭大剛道:“你二哥既然當面和我絕交,已經是毫無情意,他心中定也曉得咱們不會輕易放過此事,必然要全力追查,天涯海角,他如有心逃避咱們,咱們又到何處能尋到他呢?”
  長長歎一口气,接道:“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肯說出內情。”
  石俊道:“這些年來,二哥二嫂一直是一往情深,我想他定然不會棄二嫂于不顧,如若咱們能商得二嫂同意,以二嫂作餌,或使二哥上鉤。”
  鄭大剛心中一動,沉吟不語。
  石俊不問鄭大剛有話,忍不住接道:“大哥認為小弟之策如何?”
  鄭大剛回頭看去,只見方夫人靠在大樹之上,似是在運气調息,方珞緊偎在母親身側,神情間一片凝重。
  果然,他童稚的心靈之中,已然受了极大的創傷。
  鄭大剛緩緩地回過頭來,低聲說道:“三弟,小兄,想問你一件事,你要据實回答。”
  石俊道:“什么事?”
  鄭大剛道:“你二嫂長得如何?不要緊,你据實而言……”
  石俊道:“二嫂之美,可當得絕世玉人之稱。”
  鄭大剛道:“平常之時,小兄未曾留心,只覺得你二嫂很美,但今日仔細瞧看之下,小兄才發覺你二嫂不但很美,而且美得動人。”
  石俊道:“大哥之意……”
  鄭大剛緩緩他說道:“你要据實而言,不用顧慮,如若是你,是否會為你二嫂之美動心?”
  石俊漲得滿臉通紅,道:“這個,這個,小弟實在很難說得出口。”
  鄭大剛道:“不妨,小兄在求證一件事。”
  石俊道:“既是如此,小弟就直說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若方夫人不是二哥的夫人,小弟將為二嫂的美色所動。”
  鄭大剛神色肅然他說道:“小兄今日仔細瞧了你二嫂的姿色,也不禁有此感覺。”
  石俊道:“大哥也有此感?”鄭大剛道:“咱們明知她是你二哥的夫人,心中亦難免為她的姿色所感,如是和她毫無情義之人,自然是難免為她美色所動了。”
  石俊道:“大哥之意,可是說有人為了二嫂的美色害了二哥?”
  鄭大剛道:“紅顏薄命,美色禍水,除此之外,小兄實是想不出,別人為什么要害二弟,而且害他之后,冒他之名,又仍然維持和咱們的交往。”
  石俊點點頭道:“大哥說的有理。”
  鄭大剛道:“此刻,你二婚情緒未尚平复,待她情緒恢复正常之后,咱們再仔細地問她。”
  石俊道:“我看他們夫妻情深,如此大變之下,只伯二嫂的情緒一時間不易平复過來。”
  鄭大剛道:“也許你二嫂受此打擊之后,能回想起很多事情來。”
  談話之間看見方夫人緩緩地站起身子。
  轉頭看去,只見方夫人一手按著額角,裊裊娜娜,地行了過來。
  日光照射之下,只見她臉上淚痕猶存,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態。
  凄涼神情中,別有一番動人的風姿。
  鄭大剛輕輕咳了一聲,道:“弟妹,好一些嗎?”
  方夫人柔聲說道:“好些了,多謝大伯關怀,……”黯然歎息一聲,道:“現在,大伯和三弟有何准備?”
  鄭大剛道:“咱們先找一處住宿之地,弟妹養息兩日,再設法找尋方二弟。”
  方夫人歎息一聲,道:“我希望能早些找到他,問個明……”她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
  鄭大剛點點頭,道:“小兄了解弟妹此刻的心情,但事情已經發生,弟妹必得鎮靜,靜而慮,慮而得,方二弟這番出人意外的行徑決不簡單,天涯茫茫,四海遼闊,他如有心逃避咱們,咱們又如何能夠找到他呢?”
  方夫人道:“照大哥說法,咱們無望找到他了。”
  石俊道:“希望倒有,但要二嫂幫忙了。”
  方夫人道:“這件事和我關系最大,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三弟還客气什么。”
  石俊道:“剛才小弟和大哥商量,覺得追尋二哥大渺茫,因此,不如讓他找我們。”
  方夫人泫然說道:“他忿而离去,對我們唯恐避之不及,怎會再來找我們呢?”
  石俊道:“他能和大哥和小弟斷義,但卻不能對二嫂忘情,只要他知曉二嫂的去處,又知道我和大哥不在,定然會來看二嫂的。”
  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這些年來,他對我一直是愛護備至,這法子也許有些希望……”長長吐一口气,道:“問題是要他如何相信大哥和三弟已經离開了我們母子呢?”
  石俊道:“二嫂既然同意,余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夫人道:“三弟和大哥安排吧,只要能見到天成,妾身無不從命。”
  鄭大剛道:“弟妹既肯合作,咱們的成功希望就很大了,弟妹帶著珞儿回故居,小兄和三弟易容暗中相隨,他孤獨一人,耳目不多,縱然心中有疑,也是無法确定,時日一久,自然難免現身和弟妹相會了。”
  方夫人道:“弟妹一切尊命。”帶著方珞,登車赶路,直奔故居。
  鄭大剛和石俊易容改裝,暗中相隨而行。
  且說方雪宜滿怀悲痛,縱騎而行,依照地圖上划出的線路,探道行進。待天近黃昏時分,已然到了一道急流之前。
  他尊照那老人函中的吩咐,取出圖案,又仔細瞧了一陣,牢記于心,然后,晃著火摺子,燒了圖案,投入那急流之中。
  這是群山中万道青泉匯集的一道溪流,水勢湍急,但卻清可見底。
  方雪宜行近溪旁,仔細地打量過四周形勢和圖案上所示,完全是吻合的,才拔出佩劍,就在溪流岸畔,斬了很多樹干,扯破隨身帶來的衣服,把樹干牢牢捆起。等他作成了一張長可容身的木排時,已然是落日西下繁星滿天了。
  方雪宜解下馬鞍,輕輕在馬背上拍了一掌,夜色中健馬如飛而去。
  放走了健馬,方雪宜又把馬鞍之物投入水中,順流逐波而去。
  方雪宜丟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跡之物,然后整整衣服,推動自己捆扎的木排,投入水中縱身而上。急流迅快,他還未坐好身子,那木排已然為急流沖出了兩丈開外。
  這是一次新奇的行程,望著在激流上的木排,方雪宜有著茫然無措的感覺,心中暗道:“希望我這木排能夠牢固一些,不要被激流沖散。”只覺得那激流愈來愈快,方雪宜心中也愈來愈緊。
  突然間眼前一黑,連星光也隱失不見。原來,那木排隨著激流,進入了一道山谷之中,谷中林木參天,掩遮去了天上的星光。
  方雪宜极目望去,只見那谷中的水道,又窄了很多,只有一丈多寬,水勢也更見湍急。
  方雪宜俯在木排之上,心中暗道:“水勢如此快速,若遇上一個陡彎,這木排勢必要撞上石壁不可。”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耳際間已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只覺身上一涼,全身浸入水中。敢情正如他心中所畏,木排撞上了石壁,震斷布索,木排碎開。
  方雪宜伸手一抓,抱住了兩根木干,緊緊不放,全身侵入水中,只露出一個腦袋,順著激流而下。
  突然間,水勢一緩,那奔騰之勢,也突然停了下來。
  方雪宜搖搖頭,睜眼望去,只見水光浮動,一池繁星,飄來蕩去,敢情,急流在此聚成了一個大潭。
  半輪明月,脫出浮云,清輝照耀著湖面,碧潭印月,光波粼粼。
  這時,流速很微,方雪宜掙扎著騎上木干,仰天長嘯一聲。
  嘯聲落后不久,突然見火光閃動,一艘小舟,直馳而來。
  方雪宜不時發出嘯聲,告訴那舟方位。不大工夫,小船馳近。
  方雪宜不禁吃了惊。原來,那小舟上,站著一頭形如人高的巨猿,雙手把櫓,瞪著一雙火眼,望前方雪宜。
  忽然間,小舟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呼叫,道:“上船來吧!”
  方雪宜吃了一惊,暗道:“難道那巨猿也會口吐人言不成?”
  仔細的看去,只見那巨猿身后,一張架竹之上,站著一雙通体雪白的鸚鵡,那巨猿瞪著一對火眼金睛,望著方雪宜出神良久、突然伸出毛茸茸的手來。
  方雪宜看他似無惡意,也伸出手去。
  那巨猿力气很大,一抬手,生生把方雪宜提上小舟,放下方雪宜,搖櫓轉船頭,向前行去。
  方雪宜在水中泡了大半夜,掙扎在生死邊緣時,生命替力頓發,還不覺怎樣,登上小舟,已達安全之境,緊張的精神,亦為之松懈下來,頓覺一陣寒意,由心底直達全身,不自主打了几個冷戰。
  但他仍然被一股好奇之心吸引著,留心著那小舟的行經之地。
  只見那小舟行近懸崖之后,突然轉入一道很小的山谷之中。
  那山谷只可容這小舟通行,兩面都是高聳云霄的石壁。
  巨猿操作技術十分高明,小舟在狹道中划行,竟很順利通過。
  走完狹道形勢一變,水面又呈開闊。
  抬頭看去,只見月光直射而入,還是月挂中天時分。
  原來,這水道盡處,山勢形成了一個圓周,縱橫四丈,除了那水道口外,都是峭立的山壁。
  巨猿把小舟停在一面小壁問,壁上垂下的老藤系好,伸手指著山壁。
  只听那翼划空,那白鸚鵡已當先飛了起來,直向上面飛去,口中卻傳下清脆的聲音,道:“上山去,上山去。”
  他雖能口吐人言,但究竟非人,無法把心意完全表達出來。
  在巨猿手勢,白鸚鵡吐言之下,方雪宜于是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凝目望去,只見那泊舟所在,隱隱可見一條可行小徑。
  只听呼的一聲,那巨猿突然躍上石壁,手攀足登,向上行去。
  方雪宜看那峭壁雖然險惡但又手卻有可攀之處,當下振起精神,躍上石壁,手足并用,向上行去。
  他手足都已凍木,攀踏石而上,實有力不從心之感,几次失足,但幸好手中抓住的老藤甚牢,才未摔下峭壁。
  抬頭看去,那鸚鵡,巨猿都已走得不知去向,寂靜峭立的石壁間,只有自己一個人。
  方雪宜長長吐了一日气,鼓余勇又向上面爬去。
  這面峭壁,是四面聳立的山峰中較低的一面,但也在百丈以上。
  方雪宜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攀上山峰,已然累的筋疲力盡,心中暗道:“我且伏在地上休息一陣,再找路而行。
  哪知他疲累過甚,這一趟下,竟不知不覺地睡熟了過去。
  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木榻之上,一陣芬芳花气,扑入鼻中。
  方雪宜挺身而起,四下打量了一陣,只見自己停身之地,是一座打掃得十分干淨的茅舍,木榻上舖著軟草,草上舖著一張虎皮褥子。
  室中竹几竹椅,一塵不染。
  窗外陽光照,微風徐徐,穿窗而入。
  方雪宜正待起身行向窗外,看個听白,突然一陣輕微的步履聲,傳入耳際。
  抬頭看去,只見東耳老人,手執杖,緩緩行了過來。
  方雪宜急急跪了下去,道:“叩見師父。”
  東耳老人點頭微笑道:“你起來,咱們坐下說吧!”
  方雪宜拜罷之后,站起身子,仔細地看了東耳老人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只見東耳老人面色蒼白,數日不見,人似又消瘦了許多。
  果然,東耳老人這數日中正受病魔困扰。
  東耳老人竹杖點地,緩緩行到一張椅上坐了下去道:“孩子,為師的這兩日病勢大變,能夠見到你,很是意外了。”
  方雪宜急道:“師父現在病勢如何?”
  東耳老人道:“不要緊了,又被撐了過去,只要不再奔走勞動,還可以活些日子。”
  方雪宜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說道:“師父,弟子還未行拜師大禮……”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不用了,我收你為徒,只是為了傳我衣缽,拜師大禮的形式為師并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要盡你之能,完成我的心愿,如你能夠答允,我就認你為徒,如是不能答允,我也不勉強你,你可以在這里小息兩日,我遣靈猿送你离此。”
  方雪宜緩緩他說道:“師父有何心愿,不知可否先行告訴徒儿。”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問得好,我沒有看錯你……”語聲頓了一頓,說道:“不過,我那心愿非常宏大,你要傾盡畢生的精力,使其實現,一般人都無此等定力……”
  方雪宜突然接口道:“師父看徒儿行嗎?”
  東耳老人道:“這個,為師也難肯定,不過,你是我所見之人中,唯一有此可能的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如活在世上,還有人及時提醒糾正你,可是為師的無法等你練成,就要死去了。”
  方雪宜黯然說道:“師父病了很久,是嗎?”
  東耳老人道:“十几年了!”
  方雪宜道:“師父功參造化,控制生死,能拖過十几年,為什么不再多拖延十几年呢?”
  東耳老人啞然一笑,道:“孩子,這豈是人力能夠挽回的嗎?生老病死,大自然中微妙的消長之机,為師有何智能,能夠与這大自然中消長之机抗衡?”
  語聲突轉沉重,凄涼地接道:“但為師能做的事是,找一個資質好的人,傳我的衣缽,能夠就下代新生的力量,找一個替我的人。”
  方雪宜道:“可是師父不是平常的人啊!你已拖延了十几年,為何不能再拖些時間呢?”
  東耳老人道:“十几年來,我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心神,已到油盡燈枯之境,實無法再拖延下去了,孩子,但你可以繼起我的生命,我死了之后,仍有一個劍神活在人間。”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師父,請說你立下的心愿吧,弟子也要想一想,是否能夠答應。”
  東耳老人神色黯然地說道:“我要你承我遺志,終生一世,為維護武林正義奮斗,為師承受你師祖的神劍,一生中雖無殞越,但我以未完成他老人家的遺志為憾,如今要把這干斤重任支付給你,希望你能夠承擔重任,完成我未完遺志。”
  方雪宜道:“弟子愿盡力,但只怕無此能耐,有負師父期望。”
  東耳老人道:“只要你終身奉行,能否完成,那就听命于天了。”
  方雪宜道:“弟子已然年過十五,習武只怕晚了一些,奠基未固,如何能期大成?”
  東耳老人道:“你有足夠的才慧,具備了第一個要求,當你師祖擇我繼他衣缽時,說了一句話,他說,我雖是很好的練武之材,卻沒有足夠應變机智,如今剛好你和我昔年的机遇相反……”
  方雪宜道:“維護武林正義,首需武功,弟子縱有机智,但無法練成絕技如何能當大任?”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老夫將盡我之能,試行創造奇跡,孩子!人雖無法和大自然抗拒,但在精密的計算之下,可能會創出超乎常規的奇跡。”
  方雪宜道:“如何一個創造之法呢?”
  東耳老人道:“用藥物和佛門中傳薪大法,孩子你夠聰明,所以,對那神奇的劍招繁亂的拳腳之術,你定可以學有所成,差的是你的內功,也許奠基的工夫,我要用人算胜天的辦法,使你在极短的數年,補不足成有余。”
  方雪宜道:“只怕我沒有這份能耐,而使師父大失所望。”
  東耳老人道:“師父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臉上泛現出一种悵然若失之情,緩緩接道:“說是一場豪賭,用武林正義作經,你的生命作緯,賭輸了,連帶所及,將有多數的生命,陪著你同淪入大劫,因此,我們必將盡其所能求贏,孩子你听得懂為師的話了嗎?”
  方雪宜道:“我有點懂,師父之意,是要我傾盡所有的智慧、力量。”
  東耳老人點頭笑道:“不錯,為師在你的年齡時,智慧方面,确然和你有著一段很大的距离……”
  方雪宜道:“詩書行文一道,徒儿自信可以應付,但在習武方面徒儿只怕難得師望。”
  東耳老人道:“孩子,你可以,劍招上的奇變和詩書求解,是异曲同工,這方面你已經有了好的表現。”
  方雪宜道:“徒儿哪里有表現了?”
  東耳老人道:“好!我一件件的告訴你,不過,你先了解師父的苦衷,才不會覺出我對你使用權謀了。”
  方雪宜愕然說道:“師父几時對我使過權謀了,怎的徒儿一點也看不出?”
  東耳老人道:“有的因為你不夠老練,所以覺不出來,但為師必得說明白,不然,你一旦悟得時,對此事一定极為不滿……”
  語聲一頓接道:“師父病入膏肓,已到了不治之境,我必須善啟珍得殘余的元气,以求盡可能延續我的生命,因為我實在沒有机會了,這一點你要諒解——”
  方雪宜道:“師徒如父子,師父對弟子說話,用不著這樣客气。”
  東耳老人道:“在你未對祖師神像跪拜之前,咱們只算是一對忘年之交,你叫我師父,那也不過是徒具虛名而已,朋友相交,貴之以誠。”
  方雪宜點點頭道:“好吧!我諒解,師父對我用了什么權謀?”
  東耳老人道:“我傳你劍招,讓你去解救中州三俠之危……”
  方雪宜道:“那是權謀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你如是智力不夠,決無法在短短的几日之內,領受那奇絕一代的劍招,此去冒險,不但無能救得出中州三俠,連自己的性命,也將傷在魔刀田遠的手中,對不對?”
  方雪宜略一沉思道:“不錯,”
  東耳老人道:“如若不用謀,應該暗中赶去接應你,但我卻沒有如此,那是賭,置你的生死于不顧了,你如才慧不足以領受那絕奇的武功,只有死亡一途可循,但你還是一個純洁的孩子,我卻把你推進到生死中去冒險,這是權謀之一。”
  方雪宜點點頭道:“師父選才謹嚴,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中選了,卻要先冒一場奇險。”
  輕輕地咳了一聲,接道:“我明知你沒有很好的武功基礎,卻留書叫你乘木排到此地來,這其間經過了無數的凶險,而且也有死亡的机會,固然是通此之路,以那水道最易,但我卻未接迎你,如果你意志不堅,怕死畏險,自然會望而卻步,不會到此地來了,此為權謀之二。”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笑道:“易境而處,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東耳老人道:“你能諒解最好……”長長吐一口气,接道:“現在,你終于到了此地,才慧、意志都已經證明為師的選才不錯,余下的該是你的定力了,唉!孩子,如是作好人,他的武功、才慧愈高愈好。如是要作坏人,他的才慧,武功愈低越好。”
  方雪宜道:“我明白,不知師父還要徒儿如何通過那定力一關?”
  東耳老人神情肅穆他說道:“人之初,性本善,風因為受不了那花花世界的万千誘惑,淪入魔道,而且一步失措,回首百年,再想從魔道中重新回頭,只怕是万元一成的机會了。”
  方雪宜道:“徒儿自信有此定力,不致為魔道所憨……”突然長歎一聲,接道:“說來只怕師父也是不肯相信。”
  東耳老人道:“定力的一關,事關重要,為師日后自有考驗你的辦法。”
  方雪宜道:“徒儿隨時候命。”
  東耳老人道:“現在你可以仔細地想想了,是否答允老夫這些條件?”
  方雪宜道:“徒儿答允!”東耳老人道:“好!為師請出你師祖的遺像,你要在遺像之前,立下重誓,我才能正式收你為徒,授你武功。”
  方雪宜道:“師祖像在何處?”
  東耳老人道:“你在此稍候片刻,為師去請你師祖遺像。”言罷,起身策杖而去。
  片刻之后,東耳老人去而复返,右手中捧著一幅白絹。
  東耳老人緩緩放下左手中提著的杖,恭恭敬敬,把手中白絹打開,挂在壁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只見那白絹之上,畫著一個身著道裝,長髯飄拂的老人,一派仙風道骨。
  東耳老人先對著畫像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說道:“孩子,先在你師祖像前立下重誓,再拜他老人家的遺像。”
  方雪宜應了一聲,先對那畫像大拜三拜,然后行到畫像面前,恭恭敬敬他說道:“師祖神靈在上,徒儿方雪宜,如蒙恩師收留為徒,當終身一世,守義行俠,如若不守師訓,為非做歹天誅地滅。”
  東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好!”方雪宜對那遺像拜了一拜,回頭望著東耳老人,道:“師父,弟子再拜師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孝心,為師如堅持,你心中反而不安了。”
  當下端坐在竹椅之上。
  方雪宜恭恭敬敬,跪了下去,行了大禮,站起身子。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從此開始,你才算為師的徒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師父,此刻,弟子心中有几件不解之事,現在可以問問吧?”
  東耳老人道:“好,你問吧!”
  方雪宜道:“師父不是姓東吧!”
  東耳老人道:“我姓陳——”
  方雪宜道:“劍神陳大俠,可是師父?”
  東耳老人道:“不錯,你听何人說過?”
  方雪宜道:“我那位鄭大伯父。”
  東耳老人略一沉吟,道:“鄭大剛一身正气,确是一位俠義人物,你那三叔父也不錯,只是你那位二怕,就有些不對了。”
  方雪宜吃了一惊,道:“師父怎知曉?”
  東耳老人道:“我只是觀察所得。”
  方雪宜黯然歎息一聲,道:“弟子心中,有一樁百思不解的事,正想向師父請教。”
  東耳老人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在弟子看過師父留言之后,准備來此之時,我那位大伯父堅持要送我一程。行至中途,突然出手點了我的穴道,要取我之命,幸得鄭大伯及時赶到,救了徒儿之命,徒儿割發代首,還了他養育之恩——”
  東耳老人接道:“他為什么殺你?”方雪宜道:“這就是弟子百思不解之處了,平常之時,他對我和珞弟,雖然稍有分別,但還算慈愛,想不到一下變臉,竟然要取我之命。”
  東耳老人緩緩他說道:“為師未病之前,在江湖之上走動,凡是力惡之徒,只要看到為師,無不退避三舍……”
  方雪宜道:“所以,武林之中,才送師父一個劍神之號,神之所至,自然是宵小回避了。”
  東耳老人道:“為師的本名陳希正,這劍神之號還是二十年前為師劍服江湖五魔之后,武林中人送給為師的,唉!但這劍神二字,太難當了,自從他們送了為師此號之后,為師得了一种不治的絕症……”
  方雪宜接道:“師父武功已達玄通之境,而且年歲亦盛壯,會得什么不治之症呢?”
  陳希正微微一笑道:“世上沒有不死的人,為師也不把什么不治之症放在心上,重要的是,為師必須找一個人,能夠承繼你師祖留下來的衣缽,如今總算被為師尋到了,此后,為師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設法使你能學得你師祖留下的全部武功……”
  方雪宜接道:“弟子自知愚拙,恐叫師父失望了。”
  陣希正笑道:“那倒不是,論你才智,尤在為師之上,但恐無法赶上你那師祖,須知你那師祖是千百年中難得一見的人才,為師的受了十年苦心教誨,也不過得他武功十之五六。”
  方雪宜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陳希正道:“不過,天下沒有狀元師父,也許你能夠青出于藍,強過為師。”
  方雪宜道:“弟子怎有此能!”
  陳希正道:“你師祖留下了無上妙法,看看咱們能否運用,人定胜天——”
  語聲一頓,接道:“至于為師的病,此刻說給你听你也不明白,日后,為師慢慢地告訴你吧!”
  方雪宜點點頭道:“希望吉人有天相,師父之病,能夠不藥而愈。”
  陳希正道:“為師的事,不用你費心,倒是你自己要設法放開胸怀,不要再把你大伯之事,放在心上,需知你祖師遺留人間劍道,乃是武中之精,平常之人,無法學習,縱然是才智之士,也得專心一志才能期望有成,你如分心別用,那就很難有成就之望,尤其是在打基礎之時,你那位大怕,确然有些不對,為師初見他時,就有此感,奇怪的是你那大娘方夫人,卻是一位天使般的善良人物,不知他們如何相處了這些年。”方雪宜道:“徒弟心中怀疑我的大伯,和我生父死亡有關。”
  陳希正道:“為師的只能說你那大伯是個极為可疑的人,在未找出證明之前,不能輕易地出口誣人。”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咱們未能找出一個人的确實罪證之前,不能輕易誣人之罪。”
  陳希正笑道:“如此才算得俠義英雄人物……”長長吐了一口气,接道:“你師祖有過一個心愿,那就是我們宁可放過了一個坏人,也不可誤傷一個好人,因此,為師一生中恪守著你師祖遺訓,不敢輕易傷人,有時雖然明知對方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但因一直未能找到對方的确實罪證,不能斬草除根,取他性命。”
  方雪宜道:“師父尊守師祖的遺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陳希正道:“但這數十年來,為師再三想過之后,覺著你祖師的遺訓,有些問題!”
  方雪宜道:“什么問題?”
  陳希正道:“為師想了很多年直到今日才想通了個中的道理。
  方雪宜道:“什么道理?”
  陳希正道:“你師祖才華絕世,知有所不知,為人所不為,不論什么為難之事,在你師祖眼中,都難不倒他,但為師就不同了,這數十年來,為師遇到棘手的事,卻常常無能解決,因此,我想到你師祖的遺訓實有修正之必要……”
  方雪宜道:“為什么?”
  陳希正道:“因為,此刻咱們不可能再有你師祖那等才智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師父說的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5:50

第八回 拜師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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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希正道:“你師祖為人,一向是獨來獨往,為師的就吃了這個大虧,效法你師祖為人,獨行其是,以致于無法和武林同道的正義衛道之士,結合一体,才致魑魅橫行,無法誅收。為師在江湖之上行走,那些魔頭們還有几分畏懼,但為師自患重病之后,武休之中就難再有一股力量,鎮壓那些魑魅了。”
  方雪宜道:“是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那魑魅之輩,不擇手段對付武林中正義人士,或予斬除,或予收用,而且群惡相濟,造成蒼生劫難,我們既無師祖的絕世才華,消彌大禍于無形,只有設法聯絡仁人志士,同為武林正義效力,武林中公理伸長,才能使妖邪無所遁形!”
  陳希正听了方雪宜這番言語,微現訝异之色,沉吟了一陣,笑道:“孩子,只听你這番言語,就使我放心了不少,這也是你師祖在天之靈相佑,才使為師在將要失望之中遇上了你……”
  卷起那老人畫像,接道:“我立刻傳你奠基打坐之法,你要全心一意地練習,這山上瑣事,都不用你管了……
  方雪宜道:“那怎么成,有事弟子服其勞……
  陳希正搖頭接道:“孩子,咱們的時間有限,你身擔重任,無暇善盡弟子之職,從明天起,你的飲食,都由為師調理……
  方雪宜道:“這個叫弟子如何敢當!
  陳希正道:“你要知道,那并非為師伺候于你,而是為了要你早擔大任……
  長長吁了一口气道:“你師祖似是早已斜想到數十年后的事,他替我留了數十神藥物,我自己這些年來,走遍了天涯海角,也采取了數十种藥,這些藥物,對一個人的身,本大有幫助,那就是說,明日開始,你就要食用藥物,以備日后習練上乘武功之用。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希正緩緩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重又行了回來道:“孩子,咱們現在就開始習練武功。
  當下傳授了方雪宜吐納之術的口訣、訣竅。
  方雪宜長長吁一口气,開始試行調息。
  一時間,竟無法使胸中之气,平复下來。
  幸好,方雪宜有著人所難及的耐心,不厭其煩,一次不成,再行來過,一連試了數十次,仍不气餒,直到了深夜四更,才算找對了路子,開始依照吐納之術,調息運气。
  他試行了六七個時辰之久,直到五更過后,人已疲乏不堪,但他仍然不停地運气調息,直到心領神會,完全學成。
  這等上乘內功,一經學成,立時气走經脈,精神大見好轉,疲勞漸消,進入了無我之境。
  一次坐息醒來,已是日升三竿時分,抬頭看去,只見陽光滿窗,陳希正滿含微笑,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惊,站起身子,道:“師父,弟子……”
  陳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坐著,不要緊張,我已經替你准備了吃的東西。”方雪宜轉臉看去,只見身側放著一個瓷碗,上面還用一個瓷盤蓋著。
  但聞陳希正低頭說道:“孩子,先把它吃下去,”
  方雪宜怔了怔,道:“怎敢勞師動手?”
  伸手揭開瓷盤,凝目望去,只見那瓷盤之下的白碗之中,盛了滿滿一碗白色的水汁,不知是什么?一股濃重的清香,由那白碗中直冒上來。
  方雪宜望了那白色濃液一眼,伸手來,一口气喝了下去。
  陳希正接過瓷碗,微微一笑;道:“好!你現在出室走走,散散步,然后再回到室中來按照口訣坐息,其他之事,你就不用管了。”
  方雪宜道:“這個,弟子如何——”
  陳希正臉色一整,接道:“你一定要听為師的話,不要多言,出房去吧!”方雪宜不敢再言,起身行至房外。
  這是絕峰之頂,建筑的一座茅舍,室外是一片廣場,遍地山花,青草如茵,一股幽幽清香草木气息,扑入鼻中。
  方雪宜伸張一下雙臂,長長吁一口气,沿著草坪上行了一周,重又行回茅舍。
  午餐之時,陳希正又送一碗黑色的液汁,其味甚苦,和早上那碗白色液汁,大不相同。
  方雪宜鄒皺眉頭,端起瓷碗。
  陳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良藥苦口,這是你師祖留下的仙方妙法,為師要憑仗此法,助你速長內力。”
  方雪宜道:“一碗苦汁,算得什么?”舉碗就口,一气喝完。
  時光匆勿,轉眼半年。
  在這半年時光之中,方雪宜一直都在打坐調息,學習吐納之術,除了每天一次的室外散步之外,很少离開那間茅舍一步。
  陳希正每日都替那方雪宜送上煎熬的藥汁,每日三次,從未間斷。
  這日,天色忽變,大雪飄飛,整個的山峰,茅舍,都為大雪掩蓋。
  方雪宜做完午課,望著室外積雪,緩步行了出去。
  流目四顧,只見雪如鵝毛,不停飄落,整個世界一片皚白。
  一陣強勁的北風吹來,刮起地上積雪,飄落峰下。
  方雪宜仰臉望天,忽然想起了大娘,不禁長長吁一口气,暗道:“大娘如若知曉了大伯有殺我之心,不知要作何感想。”
  原來,他這些日子之中,聚精會神的習練吐納之術,心無旁騖,忘去了人間諸般煩惱。
  只听一個慈藹的聲音,自身后傳來道:“孩子,歎什么气?”
  方雪宜轉臉望去,只見陳希正手扶竹杖,身著棉袍,頭戴氈帽,站在另一間茅舍門口,當下急急抱拳一揖,道:“師父。”
  陳希正踏雪而來,一面笑道:“孩子,你可知曉你到這里好久了?”
  方雪宜道:“約略算來,總在半年以上了。”
  陳希正道:“算上此日,你已在這峰頂之上,住了六個月另七天了……”
  語聲一頓,接道:“孩子,半年來你有何感覺。”
  方雪宜茫然應道:“沒有啊!”
  陳希正微微一笑,道:“你覺著自己和過去有何不同。”
  方雪宜道:“弟子覺不出來,但弟子卻擔心一件事。”
  陳希正奇道:“你擔心什么?”
  方雪宜道:“弟子擔心生性愚劣,難登武功奧秘之堂,有負師父一番苦心。”
  陳希正道:“那是為師擔心的事了,你只要全心去學就是,其實,你這半年來,進境很大,固然是你師祖遺留的妙法神奇,但你的過人毅力,也是原因之一。”
  方雪宜道:“弟子有何成就,我怎么一點也覺不出來?”
  陳希正道:“咱們這座山峰,四面高山環抱,很難得有這樣的寒冷天气,但今日卻寒風刺骨……”
  方雪宜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道:“是了!弟子衣著單薄,但卻未覺寒冷,那就是,我已有著很強的耐寒之力了。”
  陳希正點點頭道:“孩子,這半年來的吐納之術,已然替你扎下了習練上乘武功的根基,以你眼下体力之強,休說這刺骨的寒風,你已無從感覺,縱然陷身雪山冰窟之中,你也不會覺著有什么涼意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師父,弟子可是已經有著寒暑不侵的能耐了嗎?”
  陳希正道:“不錯,你此刻确已是到了寒暑難侵的地步。”抬頭看了一看天色,長長一歎道:“孩子,從明天起,咱們應該開始傳劍了。”
  方雪宜瞧著老人蒼白的臉色,在寒風之中,已有冷意,不禁心中大生不忍之心,忙道:“你老人家身体不适,弟子這練劍之事,可否延后几日。”
  陳希正慈眉陡然暴聳,兩眼神光忽現,盯著方雪宜,一字字說道:“該子,你可是有著偷懶之心嗎?”
  方雪宜道:“弟子不敢,弟于是怕師父身体支持不了?”
  陳希正臉色略見緩和地歎息道:“為師雖然身患不治之病,相信在三五年內,尚不致撒手塵寰,孩子,你不必擔心了。”
  方雪宜恭聲應道:“弟子遵命從明日起練劍,只望師父莫再難過!”
  陳希正道:“孩子,這些年來,為師終日強忍病魔折磨之苦,為的就是要達成你師祖遺命,掃除江湖上魑魅魍魎,為師好不容易才撥云見日,發現你這一塊未經琢磨的美玉,為師如不盡我有生之年,造就于你,不但對不起師祖在天之靈,就是為師自己,也要含恨九泉,死難瞑目了。”
  語音至此,陳希正似是耐不了山頂寒風,連聲嗆咳不止。
  方雪宜心中大為焦急,低聲道:“師父,山上風大,咱們到屋子里去說吧!”
  陳希正慈祥地笑了一笑道:“孩子,為師的雖然難耐刺骨寒風,但站個把時辰,尚無大礙。”
  頓了一頓,忽然長歎一聲道:“蒼天無眼,竟令老夫患此病疾,若非遏上你大伯夫婦,真不知老夫有何面目對你師祖在天之靈?”
  方雪宜听得也大感心頭怔忡,大伯父的為人,往日在他心中,只是稍嫌冷酷無情,但自經鄭大伯救了自己一條性命之后,他一直未曾忘怀大伯父那剎那間的惡毒眼神,半年山居,竟然未能抹去心頭這個疑題,使他听到師父提及大伯父之余,立即忍不住脫口道:“師父,弟子此刻仍然奇怪,大伯父因何起了要殺我之心呢?”
  陳希正料不到方雪宜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時之間,倒也呆了一呆道:“這個……孩子,你武功練成以后,下山之日,不就很快可以查明白嗎?”
  方雪宜心想:師父說的不錯,看來此事只有等到自己武功大成,下山能救中州三俠之危時,方能明白了。當下應聲道:“師父教訓的是!”
  陳希正道:“孩子,為師須回到屋里去稍作准備,你且在這儿迎著這刺骨寒風,重把吐納之術仔細地溫習兩遍,未來的日子之內,劍術能否大成,就在你這半年的成就高低而論了。”
  話聲一落,緩緩策杖而去。
  方雪宜只覺得師父的口气,雖然溫和,但言下之意,卻十分沉重,自己肩負責任之大,令他突然生出了凜怀之心,眼看師父龍鐘的背影消失,立即凝神一志,迎著那呼嘯的寒風,團目盤坐,依照師父所教,十分仔細地作著那吐納工夫。
  片刻之間,已入人我兩忘境界。
  打第二天起,陳希正果然開始指點他習劍術掌法,方雪宜原本听說劍掌兩門武功,要費時三年,方能有所小成之時,還是有些不大相信,但在他練了几天之后,才發現師父所說不假,這套劍法之精深玄奧,縱然是一個才智絕代的之人習練,也非有三年工夫不能得其精髓。
  方雪宜想是自知自己的才華,离那才智絕代四字甚遠,是以師父所教的一言一語,一招一式,他無不全神貫注,仔細胜听,而且除了日食三餐,夜眠一宿之外,無時無刻不在苦練劍招和掌法。
  歲月不居,由中已見紅葉滿谷。
  這一天,方雪宜剛自練完劍術中最后的一招“万流歸宗”,陳希正竟然長長地向著那滿山紅葉,吐出一口大气。
  顯然,這位一代劍神老人,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擔般地松了一口气。
  多少年來的心愿,這一剎那之間,總算有了個交代。
  他瞧著方雪宜那飛躍的身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這笑容十分凄涼,也非常痛苦,那眉梢眼角,竟是出現了兩點枯竭的老淚。
  只可惜方雪宜正在全神練劍,未能發現師父的神情,否則,他一定會丟下手中長劍,奔了過來。
  敢情陳希正這時已暈倒在那塊長形巨石之上。
  待得方雪宜自認已把這招“万流歸宗”的五個變化全已記在心頭,方始收招住手,笑道:“師父,……”他話音甫出,立即臉色大變,一躍向前,扶起陳希正躺在巨石之上的枯瘦身子,連連叫著師父,雙手更不停地在老人家身上推拿。半晌,陳希正方始緩緩睜開雙眼,乏力地歎了口气。
  方雪宜熱淚盈眶,低聲道:“師父,你老怎么了?弟子抱你回去吧!”
  陳希正搖了搖頭,有气無力地問道:“孩子,這招‘万流歸宗’你可記熟了?”
  這等時刻,老人還在惦記著那招劍法,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感震悸,當下連忙應聲道:“弟子記熟了,師父,弟子背你進屋里去。”
  陳希正道:“孩子,再練一遍給我看看。”
  方雪宜明知師父已是体力不立,不宜在這山上風大之處停留,但師父所命,卻又不能不遵,只好扶著老人坐好,低聲道:“弟子遵命!”轉身拾起長劍,把那招“万流歸宗”的五式變招,一气呵成地施展了一遍。
  陳希正無方地點了點頭道:“很好,很好……”
  老人連說兩個得好以后,似是已然相當吃力,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小小的由玉磁瓶,倒了半天,只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黑色藥丸,神情有些悲壯的納入口中。
  他這番舉動,十分快捷,是以方雪宜并未見到,藥丸一旦入口,老人神色大見振奮,那本已黯然無色的眼神,忽然變得炯炯發光。
  方雪宜收住了劍勢,走到老人身前忽然一怔道:“師父,你老人家好些了嗎?”陳希正呵呵一笑道:“為師只是气血攻心,以致暈厥石上,經你一陣推拿,已是大為好轉了。”
  方雪宜一見師父精神奕奕,心中也十分高興,笑道:“師父,要不要弟子再練一遍給你老人家看?”
  陳希正笑道:“不必了,這招劍法五种變招,你果然已經記熟,只要你能在与人動手之時,再体會一下應變的机智就行了。”
  話音一頓,接道:“孩子,掌法可都記熟在胸了?”
  方雪宜道:“弟子覺出掌法似是比劍法要容易記得多,師父要不要弟子練上一次。”
  陳希正笑道:“不必練了,為師相信你必然記得,孩子,你該知道,為師所以能制服那五魔的道理,就是因為為師的劍法已到無敵境界,也正因此,為師才有了劍神之稱,試想這套劍法如是那等平凡易學,又怎能給為師博來劍神的名望呢?”
  方雪宜失笑道:“師父說的是,弟子只因終日跟隨師父,心目中只有師父是我的親人,直似嚴父慈母一般,故而把師父的劍神名號早就忘了!”
  陳希正笑道:“孩子,這倒是為師沒有想到的事,不錯,一個人對自己的親人,是不容易記得他的威望名聲的,否則,那些達官貴人的妻子儿女,可就一天到晚想跟自己的父祖夫君們,說上一句体己話都不可能了……”他略為歇了歇,微笑接道:“孩子,自從為師要你練習劍掌兩門武功以來,到如今已有多久,你可記得?”
  方雪宜道:“花開葉落,好像已歷三次了,師父,是不是已經三年啦?”
  陳希正道:“孩子,以你眼下之能,如果踏入江湖,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列了。”
  方雪宜道:“師父,弟子倒真的不會覺著有何精進之處,你老這么說可教弟子有些不解……”
  陳希正笑道:“孩子,你且凝聚十成功力,對著那棵身前的枯松,發出一劍試試。”
  方雪宜瞧了那棵枯松一眼,覺出离開自己約有丈許之遠,當下右手持劍,暗暗調均一口真气,猛然揮出一劍。但聞銳嘯生風劍影一發即收,那棵枯松依然挺立原處,連動都沒有動。
  方雪宜頹然的垂下長劍,失聲道:“師父,弟子只怕有負教誨了。”
  陳希正淡淡一笑道:“孩子,你怎么啦?”
  方雪宜道:“三年苦練,連一丈以外的枯松,都無法運劍震及,豈非是弟子資質太以魯鈍,空費了師父的一番心血嗎?”
  陳希正笑道:“孩子,你去推一下那棵枯松試試。”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師父要我……”
  陳希正道:“你去輕輕地推一下試試吧!”
  方雪宜略一猶豫,終于還是依言走了過去,伸手向那棵枯松按去。
  只听得“咯”一聲輕響入耳,頓時枝葉橫飛,那棵枯松竟然應手而倒。
  方雪宜惊得倒跳而回,怔怔地道:“師父,這株松樹怎么早就折斷了嗎?”
  陳希正對道:“孩子,你剛才運劍一揮,已將此樹削斷,風因劍刃太過犀利,而又快速無比,所以樹身雖斷,卻依然未曾倒下去,孩子,你此刻總相信為師所說,并不是騙你的了。”
  方雪宜從惊楞之中醒覺,登時眼中滿眶熱淚的扑向老人身前,大聲道:“師父……”他激動過甚,一時之間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敢情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在短短的三年六月之中,居然精進到這等神奇地步,師父教誨之恩,宛似一股洶涌海濤,從他心底升起,使他深深地体會到這等恩同再造的大德,自己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
  陳希正伸手輕撫著方雪宜,笑道:“孩子,莫要激動,你的武功雖然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但想重振劍神雄風,還是嫌著不足。”
  仰天一歎道:“只可惜為師已盡所能,你那師祖劍法之中的几處极為玄妙之招,連為師也未能領悟,實是無法再造就于你了。”
  方雪宜聞言,渾身一震,驀地仰頭道:“師父,弟子蒙你老人家教誨之恩,已是終生難報了……”
  陳希正忽然目光一黯,十分嚴肅他說道:“孩子,你師祖的遺志,為師終日耿耿于怀,今后這大責重任,已落在你的身上,以你眼下武功,卻又仍嫌不足,為師想來想去,只有讓你下山,去見一個人,當今之世,也只有他才能使你把師祖神劍的精奧之處,完全領會……”
  方雪宜道:“師父,弟子不想下山。”
  陳希正一怔道:“為什么?”
  方雪宜道:“弟子要在這儿隨侍師父啊!”
  陳希正陡地哈哈一笑道:“世上永無不散的宴席,孩子,你別傻了,為了師祖遺志,為師已費盡了心血,眼看大功已近告成之日,孩子,你豈可為了不放心為師一人在此,而置師祖遺志于不顧。”
  方雪宜怔了一怔低頭不敢說話。
  陳希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孩子,你這就回去收拾衣物,為師立即修書一封,交你帶給那位去見之人,她見到為師的書信,必然會指點于你,使你成為舉世無敵的高手。”
  方雪宜心中雖是充滿了不愿离山之意,但卻半句也不敢說出來,只好默默地隨在師父身后,向屋內行去。
  黃昏時分,方雪宜剛剛打點好了衣物,陳希正手中已拿了一個寬大的信封,緩步走來,笑道:“孩子,衣物准備好了?”
  方雪宜道:“弟子此去不久,所以早已准備好了。”
  陳希正淡淡一笑道:“孩子,你要去見的人,乃是為師的一位同門師妹,也算是你的師叔了,這封信的背后,為師已替你畫下了她那住處的入山途徑,天已不早,你這就下山去吧!”
  方雪宜恭敬的接過了信封,目光一瞥,只見那信封上分作三行端端正正地寫著:“敬金頂神尼佛駕,陳希正手托”十三個大字,心中暗道:“這位師叔原來是個出家人?……”但口中卻恭敬地應道:“弟子遵命!”
  他揣好了信封,背起衣物向陳希正拜了一拜道:“師父,弟子見到師叔之后,不知能不能立即回來叩見師父呢?”
  陳希正道:“孩子,你那師叔見到為師書信之后,自會立即傳你武功,是否能很快回來此處,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話音未已,突然目光之中現出淚痕,但他迅速的側轉身軀,不讓方雪宜看見,哼一聲道:“早些動身吧,為師但愿你回來見我之時,已是武功大成之日。”
  方雪宜戀戀不舍地又拜了一拜,這才嗚咽道:“師父,弟子去了……”強忍著就要滴出的眼淚,大步向后山行去。
  陳希正一手扶著竹杖,滿臉已是老淚縱橫,他那蒼白的臉色,剎那之間,變成金黃之色,而且兩眼之中神光瘓散,長長的地歎了一口气,身子竟是晃了晃,几乎連走路的力气都沒有了。
  但是,他卻強自撐持,轉身走進了屋內,隱約中听得斷續的歎道:“恩師在天之靈明鑒,弟子陳希正總算未負你老遺志……”
  這時,方雪宜正遵照恩師所示,順著后山的一條峭壁,自山下奔去。
  方雪宜奔行之勢,并不因山形陡峭而有所遲滯,只見他跳奔于懸岩絕壁,青苔藤蔓之間,直似一頭白猿般靈巧,半個時辰不到,業已下到山腰以下。
  此刻日色將盡,山中一片黝暗,方雪宜停身在一處斷岩之間,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山上一眼,心中暗道師父身怀痼疾獨自一個留在山上,雖有猿,鳥相伴,總不是長久之策,此番自己見到師叔之后,一定要很快回山來侍奉師父,問明病情,也好設法尋找藥物,替師父治病……”
  他本有著這等孝心,本屬人情之常,但他卻忘了以陳希正之能,既可令他伐毛洗髓、脫胎換骨,在短短三年零六十月不到的時間里,由一個武功平常的孩子,晉入武林第一流高手之列,為何對自己長年病痛,卻尋不出醫治之方?可見陳希正的病,決非他僅憑著那份孝心所能醫治的了。
  方雪宜呆呆地在斷岩之前站了半晌,忽然長歎一聲,正待舉步下山,陡然覺出不遠處傳來一陣咻咻的呼吸之聲。
  方雪宜駭然卻步,暗暗尋思道:“這后山荒僻無比,難道還有什么人膽敢在這等夜色茫茫之時,前來攀登嗎?”
  他心念轉動,同時不自覺地伸手向肩上的劍柄探去。
  這一伸手不打緊,方雪宜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把師父交給他的那一把長劍,忘記在室內未曾帶來,方雪宜几乎失聲想笑,自己奉了師父之命,前去尋找那金頂神尼師叔繼續練劍,竟會忘了帶劍,這該是多大的笑話。
  不過那沉重的咻咻之聲,已越來越近,打斷了他心中所思,既然身無寸鐵,他只好憑著一雙肉掌,靜候在這夜色籠罩下,來此登山之人,是強敵還是游客!
  他心念甫定,十丈之外的一處岩石之后,已緩緩的轉出一團龐大的黑影,遠遠望去,原來是一只斑斕猛虎。
  方雪宜雖是武功不弱,但究竟是年紀不大,此時此刻,在四下無人的深山中遇上了這等凶猛的巨獸,心頭也不禁扑通亂跳。
  他暗暗咬牙忖道:“這等凶猛之物,自己赤手空拳怎么能對付得了?”但時不我予,方雪宜已是別無選擇余地,只見那只足足有小牛大小的巨虎,已向他停身之處緩步行來,別瞧這只大虫重逾千斤,但它腳爪落地,卻又輕盈得宛似一只狸貓。
  方雪宜心頭微微發毛,手心之中,也直出冷汗,兩眼緊盯著這凶狠的山野之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巨虎至他身前兩丈之處,忽然停下來。
  只見它四足踞地瞪著那小燈似的兩眼,盯著方雪宜瞧看。
  方雪宜目睹猛虎箕踞地上不動,心中也在千回百轉。
  打他記事時起,可還沒有人教過他如何以赤手空拳去搏殺一只猛虎,眼下遇到這等景象,卻也不知如何下手才對?
  一時之間,人虎對立,久久沒有動靜。
  夜風凜凜,人獸相對的奇景,持續了并不很久,那頭吃人無數的猛虎,突然低吼一聲,一躍而起。
  方雪宜雖無搏虎的經驗,但卻本能地閃身一讓,斜斜飄開八尺,轉頭瞧去,只見那猛虎已在自己停身之外落地,利爪所及,山石划起几絲火星。如是他不曾讓開,猛虎利爪一旦沾身,不死也要重傷。
  方雪宜心中尋思道:“我如是連這個畜牲都斗不過,還怎能承繼師父的衣体,仗劍江湖,重振劍神威望了。”
  一念及此,陡然雄心大奮,豪气驀生。
  但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目注猛虎,功凝雙臂長嘯一聲,揮手猛向八尺之外的巨虎擊出一掌。方雪宜的劈空掌力,只掃到了猛虎的后胯部位,即使如此,那猛虎已經承受不起,騰身而起,只听得一聲悶吼入耳,那重逾千斤的巨虎,忽地凌空下墜,在地上翻滾抓扑個不停。
  方雪宜似是未曾料到自己掌力之強,竟然一擊之下,就使這等巨虎負了重傷,心中一高興揮手又是一掌拍出。
  這一掌他擊向了滾動中巨虎的前額。
  但听得那猛虎牟牟的哀歎了兩聲,剎那間狂躍而起,凌空高達丈五上下,虎口中鮮血噴射,一頭栽向了懸岩之下的万丈深淵。
  方雪宜赶到懸岩之前,自下望去,雖有雪色掩映,但岩下加黑霧沉沉,那里還能看得見半絲巨虎的身影。
  不禁搖頭自忖道:原來這伏虎之能,也不過如此而已,只可惜未曾剝下這張虎皮,否則給師父制一件皮袍,也可御這嚴冬的寒意。折騰了半天,天色已過初更。
  方雪宜仰頭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自己應該回去取了長劍再去尋找師叔才對,否則將要被師叔輕看,認為自己是個粗心大意的孩子了,他念動即行,反身直奔山上。
  這回雖是上山,他攀登的速度,卻比他下山之時還要快了許多,半個時辰不到,就已回到了茅舍之前。
  方雪宜足剛跨進門里,那一聲師父尚未出口。目光所及只把他惊得魂飛天外,頭皮發炸,呆在門中,半天說不出話來。
  昏黑之中,只見那三年多与自己朝夕相處,恩比父母更深的師父,橫身倒臥在廳中的蒲團之旁,那根終日不曾离手的竹杖,跌落在三尺之外。
  他呆了一陣之后,大叫一聲:“師父啊……”躍身扑過去。
  雙手抱起陳希正,淚水泉涌而出。一陣哀痛過后,心情逐漸平复,頓時興起了万一之想,暗道:“師父武功蓋世,那不治之症,雖然難以醫治,但也不會在自己剛剛离去,他老人家就病發身死,也許師父只是一時暈厥,而不是真正的過世了吧?”
  心念一動,探手向師父的胸口撫去,但覺触手冰涼毫無跳動跡象,顯然師父已經死去有一個時辰以上了。
  方雪宜只覺一股熱血由心頭直沖上來,再也難以控制那悲傷激動的情緒,狂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抱著陳希正的尸体,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三年多來,師父那慈祥怜悌的笑容,已是自此永絕,諄諄教誨,耳提面命的溫聲回憶,現在都已化作了悲苦的怀念。……
  方雪宜這一哭,當真是哀痛欲絕,血淚交進,誰說丈夫有淚不輕彈,只為未到傷心處啊!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雪宜早已哭得淚盡眼枯,總算這一場大哭,暫時發泄了他擁塞在胸中的哀傷情怀,心神慢慢地安靜下來。
  他定了定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怎生安頓師父的遺体,不使他腐坏。
  他總覺得師父所得的這個怪病,令人莫測高深,疑心是受了什么人的暗算,方致無法治療,但師父既未告訴自己,將來只有靠自己來設法查明,倘若自己猜想的不錯,那暗算師父的人,是殺師的大仇人了,這等仇恨,自己可就責無旁貸地要替恩師報复。
  至于要怎生才能查探明白,那可是以后的事了。
  方雪宜抱著陳希正的尸体,茫然地在室內轉來轉去。也不知走了多少圈,忽然他發現自己已然走到師父的那間臥室之內。
  只見師祖的那幅畫像,正懸挂在小室之側。
  方雪宜但感心中一震,暗道:我怎么如此六神無主,經不起絲毫變故呢?師祖的絕學,師父的心愿,以及今后武林的大劫,全都寄望在自己身上,倘若自己這等經不起一點波折,師父費盡心血調教自己的苦心,豈不是完全白費了嗎?而且,師父在自己离去不足兩個時辰,就已斷气過世,顯見得師父确是為了督促自己勤練武功,操心過甚,方會提前數年而撒手塵寰。
  動念至此,心中又隱隱地作痛,但他卻面對師祖遺像,強自忍下了傷痛之心,將師父的遺体,放在那張石床上,服力所及,忽然發現那竹枕之下,竟是壓了一張白箋之類的事物。
  方雪宜心中一動,探手取出那張白箋,他迅快地掏出火摺子晃然,點亮了床前書桌之上的燈油,凝目望去,只見那白箋之上寫著:“字諭雪儿,我已病入膏宵,隨時均有斷气可能,我死之后,可將尸体藏在這石床之下的冰窖之中,寒气所積,當可保我尸体不爛,書桌左測抽屜之中,有我寫給你師叔金頂神尼書信一封,可立即按照信封背后的圖址,前去求見,你上乘劍道未窺堂奧這前,千万不可下山,為師身受之苦,即是前車之鑒,切記切記!其余之事,自有你師叔安排,你莫要多管,師祖遺志,不可一日或惑,善自珍重,為師死也瞑目。”下面的落款,只是“師字”兩個字。
  方雪宜看完了這張不知是師父几時留下的遺言,不禁悲從中來,枯竭的江水,頓時盈眶。沒想到師父早已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卻一直未曾向自己說出,這張遺言,也許是几個月前寫下,但也可能早在兩年前就已書就,看那白箋的顏色,已然變黃,就算時日不多,至少也在半年以上了。
  他恭敬揣好這張師父唯一留給自己的手澤,不禁暗道:師父這等湊巧的在今日傳完了最后一招就叫自己下山,必是知大限已盡,不愿讓自己看到他心血耗盡而死,一時忍不住悲痛,而影響了武功的精進,自己又怎能辜負師父這番用心呢?只是冥冥之中,也有定數,師父安排的本是极為隱秘妥貼,使自己在劍道未成之前,不會因喪師之痛,而分散用功之心,誰又想到自己一時匆忙之下,竟忘了把長劍帶下山去。更想不到的是,下山行至半途,會遇上那只大虫,這才使自己想起應該回來取劍,終于發現了師父已死的慘痛局面,而且,師父明明已把呈送師叔的信件,交給了自己,卻又忘記把壓在枕下的遺言撕毀,顯得人世的許多安排,總在冥冥定數之中,強他不得……。
  他思忖久久,不禁長歎出聲,想到師父交代安置遺体之法,他立即走到石床之前,尋找到了移動石床的机鈕,輕輕的按了下去。
  但听得一陣嘩啦啦輪軸轉動之聲入耳,那石床已向左側橫移了三尺,露出一個可容一人上下的地道,長長的石級,直往地下延伸過去。只覺一股其牢徹骨的冷風,打那地道入口冒上來。
  方雪宜抱起師父遺体,團上了雙目,一步一步順著石級向下行去,約莫深入約有兩丈,方始抵達平地。
  他緩緩地睜開兩眼,黑暗之中,也可瞧清楚這地下冰窖的一切,敢情他知道這下面寒气极重,只怕燈火不易點燃,是以先行閉上雙目,以便适應暗處的光線。
  凝目望去,只見這地窖之中大小只有兩丈方圓,當中的地上,有一塊大小約八尺見方的、挺起离地三尺多高純由寒冰結成的冰石。冰石之上,向東的一頭,拱起一條冰枕。
  方雪宜知道,這可能就是師父自己經營的冰窖墓穴。
  當下抱著師父遺体,頭東腳西放置在那冰石之上,退后兩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含淚說道:“師父,弟子永遠不會忘記你老的一言一語,但愿你老在天之靈,早獲安息……”
  拜罷起身,依依不舍地含淚退出冰窖。他按動机鈕,回复了石床原位,轉身走到師祖遺像之前,拜了三拜,恭敬的取下那幅白絹遺像,小心地卷了起來,貼在胸前藏好。
  他仔細地在室內巡視一番,團緊窗戶,緩步退出門外,又望門一拜,方始扣上了木門,快步回到自己房中取了長劍斜插肩頭,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出室,往后山而去。
  方雪宜緩步行至后山,耳中听得遠處傳來數聲猿啼,心中突然想起那仍在前山守衛的白猿和鸚鵡,眼下不知究竟如何了?
  他自從上山以后,就沒見過這一對仙禽靈獸,師父也未再向自己提及,顯然是它們自有求生之道,不必煩人照應,但自己即將离山遠行,是否應該到前山去瞧一瞧,一時之間倒拿不定主意。
  只是他又想到,自己与這仙禽靈獸只見過那么一次面,它們是否還記得自己,不把我當作外來之敵呢?
  尋思及此,頓然覺出還是暫時莫去前山為妙,這一切的后事,就遵從師父遺言,見到師敘之后,再由師叔去處理吧!
  心念一定,他立即一提真气,循著先前的路徑,在夜色茫茫之中,扑奔山下而去。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方雪宜已逐漸走出了窮山惡岭,通到了人蹤,一打听,這儿地屬四川懋功縣境,他這才明白,自己隨著師父居了三年六個多月的地方,正是川藏接界之處的邛崍山主脈。
  方雪宜當晚赶到了懋功縣城,照著師父在那信封背后所示,向店家打探明白前往峨嵋的路徑,歇宿一宵,第二天一早,就沿著川藏邊界,直向峨嵋進發。天寒地凍,這一帶山路十分難走,任令方雪宜身具絕頂武功,仍然花了三天的時光,才走完這四百里不到的路程,抵達了峨嵋縣城。
  次日黃昏時分,方雪宜總算按圖索驥在峨嵋絕頂,主峰的金光明頂右側一處峭壁之下,找到了臥云坪和那三間茅庵。
  原來這三間由茅草巨竹搭建的庵宇,背倚金頂峭壁,前臨万丈深壑,云霧回繞,是以形勢十分險要,但因這處山坪并非全系岩石組成,沿著庵字四周,便長滿了蒼松翠柏,在那綠蔭覆蓋之下,如是不走到近前,決難發現此間尚有房舍,方雪宜若非有著師父所書的詳圖,只怕縱然尋到金頂,也難發現師叔的法駕駐驛之所。
  方雪宜沿著那絕頂峭壁而行,一連轉過三處危坡,飛渡兩處寬達數丈的斷崖,始行躍落那几与人世隔絕的臥云坪。
  舉目望去,只見触目所及,蒼松翠帕,遍布坪上,几株巨楓古柏,尚還殘留半樹紅葉,一片墨碧之中,點綴著這數點嫣紅,別有一番說不出來的風味。
  方雪宜無心貪看這人間仙境的景色,舉步朝掩映在林蔭深處的三間茅庵行去。
  臨近庵前,這才看到庵門之上,茅草覆蓋著屋沿,下面橫挂著一塊木匾,隸書著“臥云庵”三個大字。
  方雪宜略一猶豫,才伸手向門上的欣環輕輕扣去。
  等了約莫盞茶之久,那庵門方始呀然打開,一位全身白衣的小尼姑,當門而立。
  方雪宜呆了一呆,他可沒想到師叔隱身的庵堂,開門有這等年紀輕輕的小尼姑,是以一愣之下,竟然忘記了向對方說出自己的來意。
  那白衣女尼,年紀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左右,雖然受戒落發,看上去依舊清秀絕俗,容光照人,此刻可能是乍見生人之故,臉上現出了兩朵紅暈,仿佛不胜嬌羞。
  她等了一會儿,沒听見方雪宜說話,竟然緩緩地退了一步,伸出兩只纖纖玉手,就待將庵門掩上。
  方雪宜這才心頭怦然一動,連忙叫道:“小師父……”
  小尼姑听得方雪宜口中呼喚,沒再掩門,但卻也沒有回話。
  方雪宜一急之下,只好厚著臉,拱手說道:“小師父……請問金頂神尼……前輩可在庵中清修?”
  小尼姑聞言,臉上雖是紅云滿布,但仍然有些惊訝之色,她自從跟隨師父在臥云庵修行以來,十多年中,除了那每月送柴、米、油、鹽的老頭儿按時來到庵中,知道師父的法號以外,其他偶然也有一兩位來此游訪的武林人物,可卻從來無人知曉師父的法號,眼前這年輕人竟一口就叫出師父的法號,怎不令這位小尼姑大感奇怪呢,小尼姑心中固然是非常的惊訝,但口中卻不能再不回答,低聲道:“施主認識家師嗎?”
  方雪宜心想,原來是師叔的徒儿,算來該是稱呼她一聲師妹才是……轉念之間,改口笑道:“原來是師妹……小師父。”
  敢情方雪宜既不知道這位寄身方外的師妹名字,又不懂是否可以直接稱呼叫她一聲師妹,而她會否見怪,所以,師妹兩個字說出,想到還應該客气一些,就又加了“小師父”三個字上去。
  殊不知他這么一加,卻加的有些不倫不類。
  小尼姑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但她幸而馬上想起了師門的清規,便強自忍下笑意,道:“施主也是師父的弟子嗎?”
  方雪宜不禁又是一怔,顯然沖著這位尼姑師妹的這一句話,他已想到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位劍神師伯哩。
  當下連忙搖頭道:“不是,神尼是我師叔……我師父是世人尊譽的劍神大俠!”
  小尼姑想必從未听到過劍神之事,聞言卻道:“施主可是要見我師父?”
  方雪宜道:“奉了師父之命,特來叩見神尼師叔,呈上一封書信。”
  小尼站低頭想了一想,說道:“施主,你等一會儿好嗎?我……貧尼去稟報師父,師父如是讓你進來,我再來給你引路吧!”緩緩走向左手的一間云房之中。
  方雪宜瞧著她舉步之間,身形婀娜,雖是裹在寬大的衣服中,但是掩不住娉婷之態。
  但他卻不敢多瞧,生恐自己這一念塵思,要褻瀆了這塊佛門淨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兩步。
  過不了一會,那白衣小尼姑輕快地走了過來,嬌聲道:“師兄,師父要你進來哩。”聲音之中,透出無比的喜悅。
  方雪宜赶忙抱拳道:“有勞師妹引路。”
  實則,茅庵僅只三間正屋,不須引路,也不須几步,方雪宜就已見到自己要見的師叔金頂神尼。
  他跨進那左手云房的木門,抬頭望去,只見一位年約五十出頭,慈盾善目,臉色稍現激動的灰衣老尼,正盤坐在靠窗一面的禪床之上,望著自己微笑。
  方雪宜心知這定然是師叔金頂神尼了,急行數步,曲膝拜倒在地,口中說道:“弟子方雪宜叩問師叔金安……”
  神尼抬了抬手,道:“起來講話。”
  方雪宜恭恭敬敬地應了聲:“弟子遵命,……”雙手掏出恩師的書信,呈遞上去道:“師父有一封書信,要弟子呈交師叔……”
  神尼接過書信,突然歎息了一聲,道:“不見師兄,算來已有十五年了,想不到今日竟會遣你送信來此……”語音一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低聲道:“你師父好嗎?”
  方雪宜遞上了書信,退后兩步,垂手肅立,臉上一派恭謹神色,但忽然听到神尼問及師父,不禁頓時悲從中來,顫聲應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兩顆熱淚,奪眶而出。
  金頂神尼容顏大變,沉聲道:“你說什么?”
  方雪宜驀地曲膝跪倒,扑拜在地,接道:“弟子不孝,未能好好侍奉師父,他老人家喪身在邛崍山中。
  金頂神尼兀有些不信,也有些急躁地問道:“你師父武功高絕,被武林中人物尊稱為劍神,他怎么會突然死去?是什么人害了他?快說!”
  方雪宜俯首搖頭道:“師父是病死的啊!……”
  金頂神尼沉吟道:“病死的嗎?這更難讓人相信了,你起來吧……”
  方雪宜應了聲:“弟子遵命!”起身肅立一旁,連臉上的淚痕也忘記拂拭。
  神尼此刻已緩緩拆開了那封信。
  但見她展開信箋之后,陡然間神情木訥,半晌一動未動。
  方雪宜覺得有些意外,但他動不敢出聲。
  那白衣小尼姑本是站在云房的門口,眼見師父展開信箋之后,竟是兩眼發直,半晌不動,心中大為惊駭,連忙奔了過來,伸出玉手,拉著神尼的衣袖連連扯動,口中也不停地叫道:“師父,……你老怎么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7:00

第九回 金頂神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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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小尼姑這麼連推帶拉,神尼那定了神的目光,這才略見轉動,滿臉具是悲苦之色,望著方雪宜輕輕一歎,問道:“這信是師父兄親手交給你的,還是死後你自己找到的呢?”
  方雪宜道:“是師親手交給弟子,要弟子依照圖示的路徑立即前來叩見師叔。”
  神尼慈眉忽然一皺,道:“既是師兄師兄親手交付予你,顯然你離開之時,師兄尚未過世的了。”
  方雪宜道:“弟子離山之時,師父確是尚未仙去。”
  神尼陡地喝道:“你師父既是你離山時尚未仙去,你又怎地知道他因病亡故之事?”
  方雪宜似是聽出師叔話中猜疑之意,心中一驚,連忙接道:“弟子本是在黃昏時分匆匆下山,但行到半途,突然想起忘記佩帶隨身兵刃,這才重新趕回山上去取,不想甫進大門,就瞧到師父業已斷氣多時了。”
  神尼略一沉吟道:“你且慢慢的告訴我經過。”
  方雪宜黯然神傷,把自己如何隨師習練武功,師父如何在教完了劍法以後,要自己下山來見師叔,以及行到半山忽然遇見猛虎,這才想起佩劍未帶,回去去取劍而發現師父業已仙逝之事,詳細的說了遍。
  金頂神尼一直閉目聆聽,容得方雪且說出全部經過,這才淡淡一笑,道:“我錯怪你了……”語聲一頓,一彈手中信箋,接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師父在這封信中,寫了什麼。”
  方雪宜搖搖頭道:“弟子不知道。”
  神尼幽幽一歎道:“孩子,你來瞧瞧。”
  方雪宜心中怔忡不已,忖道:莫非師父在這封信上罵了我一頓嗎?但他仍然走到神尼面前向那張白紙箋瞧去,入目驚心,方雪宜不覺地呆了,神尼手中的那張白箋,竟是一張空白信紙。
  方雪宜有些不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細地看去,那依舊還是一張不見一字的白紙,不禁期期他說道:“師叔啊……師父怎麼叫我送一張白紙來呢?弟子一路之上,書信從未離身,那也不會有人掉換得了,師叔,這究竟……”
  神尼黯然一歎道:“書信並未被人掉換,孩子,只是這張白箋之上,你師父並未寫字而已。”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師叔,弟子糊塗了。”
  這時那位小尼姑也聽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真是師伯寫來的白紙嗎?你老人家怎麼從來沒跟徒兒提過師伯這個人呢?”
  神尼冷冷一笑道:“你師伯乃是武林中的大有來頭人物,你我既然不想身入武林,又何必讓你知道這些事呢?”
  小尼站嬌聲道:“師父,你老既不要徒兒躋身武林,又叫徒兒練那武功,有何用處呢?”
  神尼慈祥的面容,忽然一變,但終於微微一歎道:“佛門弟子,難免有沿門托缽,山居野宿之時,如若沒有防身之能,豈不是連自身也無法保全了嗎?雪兒,你莫要錯會了為師要你習練武功的用意。”
  那被喚作雪兒的小尼站,嘟著嘴道:“師父啊,你老人家當真不該要弟子練武呢。”
  金頂神尼聽得怔了一怔,道:“雪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雪兒道:“師父,你想呢!如若你老不教我武功,豈是不放心我下山積修外功嗎?這樣的話,徒兒就可以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啦!”
  神尼似是不曾想到她是這等用心,不禁哧的一笑道:“癡兒,為師也不能伴你一輩子呀……”
  語音一頓,側臉向方雪宜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方雪宜道:“弟子今年十九了。”
  金頂神尼點了點頭,道:“你師父一生之中,沒有做好一件事,但能在臨死之前,收到了像你這等資質的一個徒兒,倒也是一樁莫大的功果。”
  方雪宜聽得心中暗凜,忖道:這位師叔怎的把師父的一生行事,全給說的一無是處,師父能夠博得劍神的美名,就是江湖上的武林人物,崇敬師父行事光明正大,造福武林的鐵證,結果竟在師叔口中落下了一個百無一是的言詮,確是叫人不解了!
  他這麼略一沉吟,神尼似是已然瞧出他心中所想,冷冷說道:“孩子,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我對你師父的指責嗎?”
  方雪宜忙道:“弟子不敢。”
  神尼忽然幽幽一歎道:“其實,我也知道師兄在二十年前,就已獲得了劍神的名號,受盡了武林人物的尊敬。”
  方雪宜這才敢笑道:“師叔說的不錯,江湖上邪魔外道,見了師父,無不退避三舍。”
  神尼冷笑道:“有什麼用,他自己還不是比那些邪魔外道先死嗎?一世空名,不值得炫耀。”
  方雪宜頓時呆了一呆,心中暗道:這不是奇怪嗎?人生百歲,也難逃一死,難道還要師父永遠活在世上,才值得炫耀?何況以一個人的血肉之軀,能夠抗拒必死之病,足達十年之久,使武林中稍獲喘息生機,這又有什麼不對?師叔這麼苛求師父,豈非太過偏激?
  他心中雖作如是想,口中可沒敢說出來,卻是恭恭敬敬的低聲應道:“師叔責怪的是。”
  金頂神尼雙目之中,隱隱地現出一絲怨意,黯然歎息道:“他若是能夠稍稍為自己著想,也就不會造成今天這等悲慘的局面。”
  方雪宜忖道:舍己為人,正是一代仁俠的胸襟,師叔是這般怪責師父,那是她的婦人之見了。
  一念及此,他原已漸漸生出對這位師敘的疑慮不滿之心,剎那間也一掃而盡。
  他暗暗的抬目向師叔瞧去,驀然心頭一震,只見金頂神尼那莊嚴的臉上,正掛著兩行淚珠。
  方雪宜低頭尋思道:“原來師叔口中對師父是不滿,只不過是求全之責,她的心中,卻也為師父的早死,大為悲慟啊!”
  這時,那雪兒忽然失聲道:“師父啊,你老怎地哭起來了?”
  長長一歎,合十低語接道:“想不到二十年青燈紅磐的苦苦清修,仍然難以跳出七情四相之外,佛祖有知,請恕弟子愚昧啊!”
  一陣佛號,緩緩地自神尼口中傳出,只聽得方雪宜片刻之間,塵心盡濾,智珠朗朗,世俗之情,霍然全失。
  小尼雪兒也雙手合十,跪伏在神尼身前,面含微笑。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寺中的午課鐘聲,幽幽地自山腰傳來,方雪宜這才赫然一震,從忘我的天地之中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他抬頭望去,只見神尼那一雙清澈的眼神,正緊盯著自己,當下慌亂的抱拳,低聲說道:“師敘,弟子一時忘形,你老莫要見怪。”
  金頂神尼笑道:“師兄果然很有眼力,孩子,你大概餓了吧!”
  不等方雪宜說話,便向那雪兒道,“快去,齋堂備飯,你那方師兄一定餓壞了。”
  雪兒嬌聲一笑,扭頭走去。
  金頂神尼瞧著雪兒的背影,搖頭一歎道:“孽障,只怕為師要被你耽誤十年功果了……”目光一轉,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師父遣你下山之時,可還有什麼交代。”
  方雪宜道:“師父要弟子來見師叔,乃是想請師叔指點弟子,師祖劍法中的玄奧招式。”
  神尼臉上似是有些失望的低聲問道:“沒有說別的?”
  方雪宜道:“沒有。”
  神尼聞言,臉上神情竟是陰暗不定,久久不出一聲。
  方雪宜暗道:“莫非我說錯了話嗎?否則師叔怎會不高興呢?”忽然間目光觸及放在雲床之上的書信,頓時靈機一動,忙道:“師父告訴弟子,師叔見到書信,就明白他老人家的一切了。”話一出口,他才想起,師父這封信乃是一張白紙,自己這等說法,豈非畫蛇添足,越描越黑了。
  神尼說她明白了,方雪宜卻反倒糊塗了,師父明明沒有寫上一句話,師叔又打從何處明白呢,聽師叔那冷冰冰的口氣,似是在生氣,想到自己來此,乃是向師叔求教師祖遺志,那可就罪大了,越想越覺心驚,忍不住暗暗向師叔望了過去。
  卻見師叔臉上並無不愉之色。
  相反的,師叔那莊嚴的法相,此刻竟換上了一副脈脈含情,神思瞳瞳的深思之態,那明亮的雙眼,正望著師父要自己送來的無字白箋,仿佛那白箋之上,已然重新寫上了數不盡的字跡般吸引人。
  方雪宜暗感奇怪,但卻不敢問。甚至他此刻連大聲呼吸都有些不敢,深恐驚破了師叔的沉思回憶。
  直到雪兒冒失的撞了進來叫道:“師父請用齋……”方雪宜才深深地聽了一口大氣。
  那雪兒本是滿臉歡愉的跑來,但她瞧見神尼臉上滿布紅暈的神情以後,愣了一愣,話音忽止。
  她不解的掉頭看著方雪宜,正想問他,師父怎會如此失神,兩人耳中已傳來神尼深沉的歎息道:“師兄啊!這不是我的錯……”
  神尼雖是喃喃自語,但方雪宜和雪兒已得清清楚楚。
  雪兒倒還不怎麼樣,方雪宜卻被這句看來似是無關緊要的歎息,驚的心頭撲通直跳,他迅快地聯想到師叔那種對師父之死,時冷時熱的說評,似關懷傷感,又似無動於衷的言語舉止,全是因為他們之間,早已存了誤解和恩怨,他只有在心中暗暗祈求,師叔千萬別把這份恩怨牽連到自己身上。
  否則,師叔又豈肯盡力指導自己的武功。
  他暗中禱念未已,神尼已閃身下了雲床,慈祥地望著方雪宜一笑道:“孩子,有什麼話用過齋再說吧。”
  方雪宜確也很餓了,所以,他這一頓素齋吃下來,足足夠金頂神尼和雪兒兩人吃上三天。
  神尼一直很慈藹的瞧著他笑,雪兒則有些驚奇地瞪著大眼,看他那付狼吞虎嚥的吃相心中直想笑。
  方雪宜想是被她們瞧得有些尷尬,只吃了個八成飽,就再也不好意思添飯了,訕訕地說道:“弟子吃飽了。”
  神尼只是笑了一笑道:“孩子,以後你天天都要這等飯菜,大可不必客氣……”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喜,一直怔忡不安的心情,也有了著落,顯然神尼這話,已暗示留他在此,指導他習練武功了。
  回到禪房,神尼忽然問道:“孩子,你師父那兒存有一幅師祖的遺像,不知道你見到沒有?”
  方雪宜應聲道:“弟子已將師祖遺像帶來了,待弟子去取來……”轉身走到外問佛堂,解開那放在角落的包袱,小心的取出師祖遺像,呈送到神尼手中。
  神尼臉上一臉肅穆,走下雲床,恭恭敬敬地從方雪宜手中接過那幅白絹,當即掛在牆上拜了三拜。
  方雪宜隨著師叔拜過師祖,卻跪在地上沒敢起身。
  金頂神尼看得暗暗點頭,笑道:“你起來講話。”
  方雪宜這才站起身子,肅立一旁。
  神尼看了師父遺像一眼,回頭對方雪宜道:“孩子,你師祖乃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胸羅之廣,武功之高,被譽為自少林達摩祖師以來的第一奇人,你師父可曾對你說過?”
  方雪宜道:“師父確也是這麼說的。”
  神尼點點頭道:“你師父比我早入恩師門下一年,但因奉命行道江湖,所以只在恩師身邊呆了十年,我雖入門較晚,卻一直侍奉恩師身邊,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忽然低聲一歎道:“十四年耳提面命,諄諄教誨的師恩,真比大海還深,可惜未容我等報答,恩師就已撒手而去,今日思及,真是罪孽深重,無以自安。”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是驚凜,師叔這話,幾乎等於在數說自己,如果自己不爭氣,那可真是萬死也難以補償師恩于萬一了。
  神尼這時語音頓了一頓,又看了師父遺像一眼,道:“你師父的才智,雖也算得千中選一,當代難求的人材,但要想盡傳師祖衣缽,至少還差了四五成。”
  方雪宜心想,師父果然也是這麼說,當下答道:“師父告訴弟子,他老人家也只學會了師祖武功的十之五六——”
  神尼哼一聲,道:“總算他雖然得了劍神雅譽,還沒有忘記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孩子,不是我有心在體面前說你那師父的過錯,他那種迂腐的作法,我就一直覺得他終必自蒙其害。”
  論到長者的是非,方雪宜自是不便插言。
  神尼皺了皺眉頭,沉吟了一會兒,才接道:“他以中駟之才,處處行事,都要學著你師祖一般,孤介耿直,遇事寧折不屈而獨行其是,一心想憑個人的能力,挽回狂瀾殺劫,不知縱有小成,卻難彌大禍,雖然有他一日,可使江湖魔頭壓伏於一時,但天長日久,他就變成了敵暗我明的劣勢,一旦自己力有不逮之時,江湖上就更鬧得不可收拾了。”
  方雪宜道:“師叔說的甚是,師父要弟子重行拜師大禮之時,就曾對弟子說過這一番話。”
  神尼冷笑道:“他到底還有自知之明。”話音一頓,竟是長長一歎道:“師兄啊,你既然能有今日之明,為何偏要鑄下那惜日之錯呢?”
  突然淚水汪汪,擠滿了神尼雙目,方雪宜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讓神尼覺出自己在暗中窺她傷心的情景。
  默默良久,神尼才輕咳了一聲道:“孩子,你師父的遺體呢?”
  方雪宜道:“師父似是早知自己病入膏肓,在那邛崍山的茅舍之中,先行准備了一座冰窖,弟子已遵師父遺命,他老人家的法體,放在冰窖之中,數十年中,大約不會損壞。”
  神尼點頭道:“很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方雪宜暗道:這只是師父的遺愈,師叔為何竟然要誇贊我?
  他正在不解,神尼已然問道:“孩子,你師父身後還留下什麼遺物沒有?”
  方雪宜想了一想,搖頭道:“那茅舍之中,毫無貴重物品,師父所用的佩劍,已然交給弟子帶來了。”
  神尼略一沉吟道:“你再想想看,是不是還有什麼你沒注意的事物?”
  方雪宜當真用心地想了半晌,笑道:“師父養有一雙鸚鵡和一隻巨猿,但弟子除了在上山之時,蒙這一禽一猿接引,見過一次之外,此後三年零六個月,都沒有見過它們,不知這算不算是師從的遺物?”
  神尼笑道:“自是算得……不過……我怕你還忘了些什麼沒有想得起來吧!”
  方雪宜此刻業已覺出,師叔對師父身後留下之物甚是注意,知道必有原因,但師叔不說出來,他當然不便過問,只是恭敬的應道:“弟子初經大變,容或有些記憶不清,師叔如是有暇,弟子自當為師叔帶路,到師父隱居之處查看一下……”
  神尼笑道:“別那麼忙,我遲早一定要去一趟的,而且……”似是想起什麼大事,話音二頓,目光電射方雪宜臉上,接道:“孩子,你說你師父是病死的嗎?”
  方雪宜道:“師父乃是病死的。”
  神尼道:“而且病了很久。”
  方雪宜道:“師父自己說已有二十年之久。”
  神尼搖頭道:“奇怪啊!這怎麼可能?”
  方雪宜道:“師叔,弟子這三年多來,確是天夭瞧到師父吃藥……”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師父精通歧黃,活人無數,他怎會治不了自己的病呢?”
  方雪宜聞言一怔,道:“是啊,這是為了什麼?”
  神尼目光一轉,喝道:“你師父告訴你,他得的是什麼病嗎?”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神尼道:“他是怎麼說的。”
  方雪宜道:“師父每次提到此事,只是說這乃是一種不治之疾,從來不曾多談。”
  神尼沉吟道:“孩子,你師父病勢發作之時,是何等症狀,你見過嗎?”
  方雪宜道:“弟子見過。”他想了一想,接道:“如不是師父病勢突發,暈倒在地上被我那大娘發現,逼我大伯悉心醫治,救醒了師父,弟子只怕也不可能有今日這等造化。”
  神尼道:“這麼說來,你師父病發作之時,情形是很嚴重的了?”
  方雪宜道:“確是十分危險。”
  神尼忽然仰頭默然不語,臉上的神色冰冷,頗似正在思索著什麼疑難之事。
  方雪宜靜靜地垂手肅立二旁,不但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擾了神尼師叔的思緒。
  約莫過了盞茶之久,神尼才長長一歎道:“孩子,你師父的死因,我已想到一點頭緒,只是……”神尼話音頓了一頓,竟然口中喃喃如同自語般接道:“師兄啊!你這麼多可能致死之因,叫我怎能確定呢?”
  方雪宜聽的心頭狂震,暗道:師父難道不是因病致命死的嗎?他心中疑念雖起,但卻不敢隨便答話。
  金頂神尼語音低沉地喟歎良久,突然目光一轉,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師父的死因,如照貧尼推斷,至少有五種以上可能,貧尼未曾察看他的遺體之前,實是難下定論。”
  方雪宜心中一動,恭聲應道:“師叔是否打算去一趟邛崍山?”
  金頂神尼道:“要想查出你師父致死之由,貧尼自是要去一趟的了。”
  方雪宜喜道:“師叔幾時動身?”
  神尼搖頭道:“不忙,等你把師祖留下來的劍道習就,貧尼再去下遲……”
  方雪宜有些失望地道:“師叔,師父如是被人所害,身為弟子而尚不得知,豈非是有如禽獸一般嗎?”
  神尼微一沉吟,道:“念在你這一片孝心,貧尼應該成全於你。”
  方雪宜長長一揖道:“多謝師叔恩典。”
  神尼搖頭道:“孩子,你不必激我了,你師父乃是貧尼師兄,他如真是被人所害,貧尼自也不能袖手不問,不過……”
  陡然間臉上現出一派厭惡之色,連連搖頭接道:“貧尼在佛祖面前立下宏誓,此生此世,不再動手論武,師兄之恨,只怕貧尼依然是心餘力拙,難以親自出面參與的了。”
  方雪宜這才有些明白,為何一旦提及武功,師叔的臉上就會出現厭惡神情的原因,敢情這位寄跡空門的長輩,曾在佛祖之前,發下了宏誓。
  他心中自是大大不以為然,覺得佛祖也曾有過降魔術道,以殺止殺之舉,師叔又何必如此迂闊舍本逐未呢?
  他心中雖然這麼想,但口中可沒敢說將出來。
  神尼瞧著他臉上的神色,似是已然明白了方雪宜的心意,微微一笑,合十道:“孩子,你可是不大同意貧尼的這誓不再談武功的舉措嗎?”
  方雪宜道:“弟子不敢!”
  神尼搖頭一歎道:“孩子,天下有很多事不是你這等年紀所能頓悟,二十年之後,也許你就能懂得貧尼的用心了。”
  話音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也不必愁急,貧尼已然決定,近日即將前去邛崍一行……”
  方雪宜脫口喜道:“真的!”
  神尼幽幽地要笑不笑道:“貧尼向來言出必行,孩子你該相信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不信師叔之言,只是弟子覺得有些驚喜過甚……”
  神尼道:“師恩可比父恩,你一時驚喜過甚,這也不能責怪於你,連日奔波,你一定很累了,孩子,先去休息半天,明兒起你就得有一陣子辛苦了。”
  方雪宜道:“弟子自經師父在那邛崍絕頂督促習練師祖的吐納練氣以來,雖是一行千里,也不會覺出勞累,師敘不用為弟子耽心了。”
  神尼笑道:“孩子,你還是休息一宿的好,你師父所傳授的武功雖然已非一般的武學,但仍非師祖劍術的心血機致,因此你雖是在邛崍習藝並不十分辛苦,但打明兒開始,所習的一點一滴,無不是武功之中的精華,縱然是才智極高之士,也很難在極短時間內,得其神髓,要是你精神不夠,別說要事倍功半,妄費了心血,更壞的結果,乃是怕你力不從心,岔氣傷脈,那就不如不練了。”
  神尼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溫和,但聽在方雪宜耳中,卻使他大為驚凜,當下連忙應聲道:“師叔如此關懷,弟子敢不遵命!”
  轉身就待退出神尼的禪房。
  神尼笑道:“孩子你且等等。”
  方雪宜怔了怔,道:“師叔還有訓示嗎?”
  神尼道:“貧尼這臥雲庵只有三間正屋,你來此習藝,並不是一天半日之期,那齋堂和膳房又非可住之處,如果你不嫌貧尼庵中簡陋,你就在這中間的佛堂角落,卷上一個臨時的臥息之處吧!如果缺少什麼需用之物,可向你那雪濤師妹索取便是了。”
  方雪宜一聽,原來師叔乃是為了自己這宿住之處費神,心中頓感不安,忙道:“弟子隨便哪兒都可安歇,師叔不必費神了。”
  俯身長長一拜,舉步退出禪房。
  他剛剛轉過身來,竟然發現在那佛堂靠外的小小圍牆下,已然搭起了一張小小的床舖,那雪濤師妹正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在替自己拾掇著衣物。
  方雪宜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很懂事,雪濤小尼姑這等替他整理衣衫等物,竟是令他心中大為震動,呆了一呆,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輕咳了一聲,道:“有勞師妹……”
  雪濤根本沒料到方雪宜會這麼快就出來了,聞言似是吃了一驚,那清秀的臉上,頓時飛上一層紅雲,住手低頭道:“師兄乃是客人嘛,師父呢?入定了嗎?”
  方雪宜道:“師叔要我先行調息,明天好練劍。”
  雪濤嫣然一笑,道:“師兄,你將就著調息吧,我也要做午課去了。”話音一落,飄身閃入左側的那間禪房而去。
  方雪宜雖是應了一聲“多謝師妹!”但雪濤似是沒有聽見一般,進了那間禪房,就再也不聞聲息,
  方雪宜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坐在那木板搭成的矮舖之上,做起那調息吐納功夫,片刻之間,便已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待他行功醒來,已是黃昏時分,舉目望去,只見佛堂之中,燈光已明,神尼師叔滿面含笑地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驚,站起身子,道:“師叔,弟子失禮了。”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的內功,根基果然紮的很深厚,貧尼先前倒是耽心的多餘了。”
  方雪宜道:“師父終日督促之下,弟子自是不敢偷懶,但弟子資質魯鈍,師叔如此贊譽倒叫弟子心中好生難過……”
  他忽然想起師父的調教之恩,不覺地默然淚下。
  神尼笑道:“孩子,莫傷心了,去用齋吧,如是晚間沒有什麼重要之事,你不妨早些安歇,明日五更,我再來叫你。”
  方雪宜道:“弟子遵命。”當即去至齋堂用飯,那雪濤師妹,早已在齋堂相候,見他走了進來,便淡淡一笑,道:“方師兄,快些吃吧!這可是師父自己為你調制的呢!”
  方雪宜一怔道:“這……怎麼可以呢?”
  雪濤笑道:“方師兄,師父說這是為你明天就要開始習練那上乘劍道,特別為你調制了一碗雪蓮羹,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愛護之意,你可莫要辜負了,快吃吧!”
  方雪宜凝目望去,果然那木桌之上,除了飯菜之外,還有一個蓋碗放在旁邊,想必那蓋碗之內,就是那雪蓮羹了,他道了一聲謝,這才過去坐下用膳。
  當夜無話,次日天色有明,神尼就叫醒了方雪宜,去至庵前的石坪之上,要他把所有的劍掌工夫,一一地演了一遍給她看。
  神尼瞧的微笑不語,直到方雪宜將那套掌法和劍法己均使完,向神尼跪拜請教,她這才搖頭道:“孩子,如是你只想在武林之中揚名立萬,以你眼下的武功,倒也可以列入那第一流高手之內。”
  方雪宜道:“弟子雖有良師,但自知才智不堪,難有大成,尚求師叔訓誨才是。”
  神尼笑道:“孩子,這不是你個人的才智問題,你師父能夠把你教到這等程度,實在已盡了他所能,如是我猜想的不錯,你師父一定用過很多師祖留下的仙方,替你增長了內功。”
  方雪宜道:“師父確是為弟子調制了許多藥物,助我增長了內力。”
  神尼話音一頓,又道:“孩子,這套劍法,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叫什麼名字沒有?”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神尼笑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師父為什麼教你練劍而未曾告知你的劍名嗎?”
  方雪宜道:“這個……弟子實在不明白。”
  神尼道:“孩子,你師祖當年創研這套劍法之時,本是一十二招,定名為龍行十二劍,因為這套劍法一旦施展,直如龍躍天野,矯逸飛騰,故而取了龍行兩字。”
  方雪宜道:“原來如此。”
  神尼道:“不過,你師祖在行道江湖數年以後,終於又發現了這十二招劍法,雖然已可算得集劍道之大成,但仍然有不少可待改進之處,費了五年心血,去蕪薦菁,將十二招劍法重新組合濃縮成了八招,叫龍行八劍,威力較前增加了不下一倍之多。”
  方雪宜道:“師祖一代奇人,自是有著人所難及的能耐。”
  神尼點頭道:“孩子,你師祖果然是一代人傑,陳師兄隨師祖習藝下山以後,師祖又將龍行八劍精研改進,增添了一招比那“萬流歸宗”更具有威力的招式,你師父要你前來臥雲庵見我,主要的就是要你前來學會師祖所留下的最後這招劍法。”
  方雪宜道:“師叔,就弟子所知,那一招‘萬流歸宗’的五個變化,實是精奧無比,弟子僅僅這一招,就足足的使了七個多月才能完全隨心運用,但不知師祖這最後研創的一招,會不會比‘萬流歸宗’更為難記呢?”
  神尼笑道:“那倒不見得,孩子,你可是很急著想把這招劍法練熟嗎?”
  方雪宜的心事被師叔看穿,不禁臉上訕訕地道:“弟子只是有些耽心。”
  神尼淡淡一笑,接道:“孩子,你別說了,其實,師祖這新創的一招,並不比‘萬流歸宗’難記。”
  方雪宜有些難以相信的笑道:“師敘,這是真的嗎?”
  神尼道:“我怎會哄你呢?孩子,我可以告訴你,半年之內,你自然能夠把師祖的劍道完全領會貫通,不過……”突然住口,沉吟不語。
  方雪宜道:“師叔,不過什麼?”
  神尼看了他一眼,長歎道:“你如果想真能完成師祖的遺志,恐怕還要看你今後的造化哩!”
  方雪宜聽得頗為惶然,那造化兩字,不啻在他心中打了個不大不小的結,他明白師叔言下之意,仿佛自己僅憑個人之力,決然無法使武林之中長見太平盛興,這與師父授自己武功之前所說,正是不謀而合,當下肅容向神尼一拜,道:“師叔放心,弟子縱然粉身碎骨,也要不使師祖和師父在天之靈失望啊!”
  神尼笑道:“這不是師叔誇贊于你,孩子,等你把師祖後來所添創的一招劍法學會,你確是要比你那死去的師父要強過不少。”
  方雪宜恭敬地應道:“弟子真有此日,那全是師叔所賜。”
  神尼道:“你不必謝我,說穿了我只是代你師祖傳藝而已……”
  語聲一頓,又道:“但師叔卻不能不對你說明,龍行九劍,並不算得武林中的唯一絕學,強過龍行九劍的武功,並不是沒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師叔,武林之中還有人能夠強得過師祖嗎?”
  神尼道:“孩子,你那師祖既是武林中千百年難得一見的才人,自然是不會有人強得過他的。”
  方雪宜道:“既是無人強過師祖,師叔又怎的說師祖的武功,算不得唯一絕學呢?”
  神尼笑道:“武林雖然無人強過師祖,卻實實在在的有人強過你師父和你。”
  方雪宜卻是有些不解的問道:“師叔,這是什麼道理呢?”
  神尼道:“師叔如不說出,諒你永遠也猜不迫其中道理。”
  忽然長長的籲了口氣,接道:“孩子,天生萬物,均有相生相剋之能,這武功上的成就,也不會脫出這一物克制一物的巢臼。”
  方雪宜忽然自作聰明地笑道:“弟子明白了。”
  神尼笑道:“你明白什麼?”
  方雪宜道:“可是武林中有一種武功,正好是龍行九劍的剋星嗎?”
  神尼點頭道:“不錯,你很聰明,果然是被你猜對了十之六八。”
  方雪宜怔了怔,暗道:“這怎會只是十之六八呢?既是剋星,那就該全對才是呀!”
  他心中雖是這麼想,口中卻道:“師敘,誰有此能耐,創出克制師祖劍法的武功呢?”
  神尼道:“孩子,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方雪宜這時除了心中吃驚,可更是十分好奇,脫口插話說道:“師叔,既是弟子所習的武功有了剋星,如是弟子依舊懵然無知,將來豈不是要吃人家的虧嗎?”
  他明明想請師叔把那能克制“龍行九劍”的武功,是什麼人所破的故事說出,卻是不敢明裏催請,故意兜圈子說自己將來可能要吃人家的虧,而讓師叔不能不把其中的詳情說明,倒真是很有心機。
  神尼聽得微教一笑,道:“孩子,你跟師叔也用上了心機了嗎?”
  方雪宜臉上一紅,忙道:“弟子不敢。”
  神尼笑道:“孩子,你不要緊張,一個人在必要時用一點心機,那也不是壞事。”
  方雪宜低頭道:“請師叔恕弟子不敬之罪。”
  神尼道:“師叔並沒怪你啊,孩子,這事說來確是話長,但眼下如不告訴你,只怕你也專不下心來習練劍法了。”
  方雪宜失笑道:“師叔可真說到弟子心中了。”
  神尼道:“孩子,其中詳盡的細節,師叔無法一一說出,只能刪繁從簡,長話短敘了。”
  話音略略一頓,接道:“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師祖的名號。”
  方雪宜道:“沒有。”
  神尼突然沉臉道:“你師父這可就不對了,他怎可如此荒唐,連師祖的名號都不對你說明呢?”
  方雪宜微微一驚,忙道:“這個……,也許師父早有安排,要等師叔告知弟子。”
  神尼冷哼了一聲,道:“孩子,你是在為他講情嗎?”
  方雪宜忽然跪拜在地上,低聲道:“弟子只望師叔莫要再責怪師父就是。”
  神尼瞧著方雪宜惶急的神色,終於長歎道:“你起來,師叔不再怪你師父就是。”
  方雪宜又拜了一拜,道:“多謝師叔……”站起身子,在旁竟是不敢仰視。
  神尼忍不住笑道:“孩子,你可是很怕師叔嗎?”
  方雪宜心中果真是有些怕她,但口中卻不能不應道:“師叔乃是長輩,弟子只有恭敬仰慕之心,怎會有那害怕之意呢?”
  神尼笑道:“孩子,師叔大概真是嚇著你了……”
  微微的歎息一聲,接道:“你師祖在武林之中,被人尊為劍聖,他老人家的名號是龍超群,你可要緊緊記牢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記下了。”
  神尼目光一轉,道:“七十年前,師祖以羽冠之年,初入江湖,因為師祖不但武功超凡入聖,專管不平之事,而且從來不曾傷一個好人,是以一年不到,就已聲譽鵲起,被黑白兩道的人物,視作萬家生佛一般,恰在此時,中原道上,忽然出現了兩位武功高得出奇,卻又心狠手辣的蒙面怪俠。他們為了要在中原武林上立威,竟然行事大大不擇手段,不但在一月之內,連挑江南江北十七處綠林堂寨,更在半年之內,把武林六大門派的掌門人全部擄走……”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震,脫口道:“師叔,這兩人是什麼來路,竟敢將六大門派掌門擄走?”
  神尼笑道:“他們是來自東海,這兩人武功,確實不凡,六大門派掌門被俘,自是激起門下子弟的惱怒,遂由少林寺中的兩位長老出面,聯合了六門派的十大高手,在天臺山的一處深谷之中,約鬥這兩位蒙面怪俠,質問這兩人,擄走各派掌門,用心何在?”
  方雪宜道:“不知那天臺深谷之戰,六大門派十大高手是勝是敗?”
  神尼笑道:“那十大高手自然是敗了,否則,也不必勞動師祖逐退兩人了。”
  方雪宜恍然道:“原來是師祖把他們攆走的嗎?”
  神尼道:“天臺深谷之戰,六大門派的十大高手,竟然無一生還,經此一役,中原武林已全部淪入這兩人的掌握之中。”
  方雪宜忽然問道:“師叔,師祖為何不在那十大高手喪生之前,將那對怪人攆走呢?”
  神尼笑道:“孩子,你問得好,足見你分析事理,十分有層次,比你師父強得多了。”話音一頓,又道:“其實,這兩人進入中原胡鬧之時,你師祖正巧應約到西藏,與密宗掌教的喇嘛較量神功去了。”
  方雪宜哦了聲道:“原來師祖不在中原?這就難怪了。”
  神尼接道:“等到師祖打西藏返回中原……”
  方雪宜忽然笑道:“師叔,弟子打岔好嗎?”
  神尼笑道:“你想起什麼了?”
  方雪宜道:“弟子聽說密宗武學十分怪異,較之中土要強過不少,不知師祖去跟那密宗掌教喇嘛較量神功的結果,究竟是誰占了勝機。”
  神尼笑道:“孩子,其實你不必問就該知道的!”
  方雪宜道:“是師祖贏了?”
  神尼道:“師祖如是落敗,只怕也就無法再回中土了。”
  方雪宜道:“是啊!弟子也曾這麼想,只是不也有七分把握。”
  神尼笑道:“孩子,那是你先入為主的看法在作怪,實則那密宗武學,比之師祖的武功,那還差得很多。”
  神尼接道:“你師祖打西藏重返中土之後,這才發現中原武林業已淪入了魔掌之中……”
  方雪宜道:“師祖可是立即就去找到那兩個蒙面之人,將他們逐回了東海?”
  神尼搖頭道:“師祖行事,向來謹慎,他如不是親自見到對方為惡之事,決不肯輕易傷害一位好人的。”
  方雪宜道:“師父也這麼對弟子說過。”
  神尼笑道:“你師祖在覺出有異之後,使先自暗中查探,發現六大門派的新任掌門人,果真不能遵守俠義行道的精神,一派胡作非為,使武林同道,人人陷於自危之境,師祖一怒之下,便先將這六位混帳掌門,全數逮住,這麼一來,那兩位蒙面怪俠就自動的找上你師祖了。”
  方雪宜道:“師祖才智,果然人所難及,這等以逸待勞,且又斬除了對方羽翼的作法,確是令人欽佩無已。”
  神尼笑道:“師祖智慧過人,這等做法,也只有師祖能夠沉得住氣,做得出來。”
  話音至此一頓,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師祖逮住了那六位新任掌門之後第三天,那兩位蒙面怪客,果真就找上了門來。”
  方雪宜道:“師祖那時不知在何處等著他們。”
  神尼笑道:“在嵩山少室峰麓的少林寺中,據師祖說,那是第三天的午夜時分,師祖正在少林方丈室內與六大門派幾位倖存的長老商討如何重建各大門派之事,那兩位蒙面怪客竟是突然降臨。”
  方雪宜道:“師叔,師祖那時可是已經研創出了龍行十二劍。”
  神尼道:“師祖下山之時,龍行十二劍的招式已然研創成熟,不過,威力還不足以驚世駭俗,但對付那兩位蒙面怪客,卻已綽綽有餘,你師祖那次在少林一共只出劍七次,便將那兩位蒙面怪客擊敗。”
  方雪宜道:“師祖想是並沒有取他們的性命。”
  神尼道:“沒有,師祖只是不許他們再入中原了。”
  方雪宜道:“師祖一片仁心,實是教人欽佩。”
  神尼道:“孩子,當日是由師祖親自陪同蒙面怪客回至東海的,據師祖後來告知你師父和我曾說那兩人乃是一對夫婦。一身武功,確是十分高明,師祖在東海的那座孤島上,曾與那對夫婦盤桓了很久,就師叔我後來所見,顯然那一對夫婦跟師祖已然成了道義之交。”
  方雪宜道:“能使有惡之人,洗面革心,重新向善,也只有師祖這等大智慧方可感化得了他們,如是換了弟子,只怕當時那對夫婦就已死在弟子劍下了。”
  神尼道:“師叔當日也跟你的想法一樣,只是一個人如是年齡增長,心性已定,那就不會隨意出手傷人,造那無邊殺劫了。”
  方雪宜怔了怔,道:“師祖那時不是也很年輕嗎?”
  神尼道:“大約只有二十六八歲,但師祖乃是非常之人,自是不可以常情衡量。”
  方雪宜道:“師叔說武林之中,有人能夠克制龍行九劍,想必就是這一對夫婦了?”
  神尼笑道:“那倒不是,師祖以後告訴你師父和我說,能夠克制龍行九劍武功的人,乃是那對夫婦的後代子女。”
  方雪宜聽得呆了一呆,道:“這怎麼可能呢?”
  神尼道:“師祖既是這麼說了,那當然不會錯的。”
  方雪宜仍然不通道:“師叔,那對夫婦本人都不是師祖之敵,他們的子女又怎能更強得過他們的父母的呢?”
  神尼道:“當時師叔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日想來,卻又不值得奇怪了。”
  方雪宜道:“弟子可真是不懂這是什麼道理哩!”
  神尼笑道:“也許那對夫婦子女的武功,不是跟他們父母所習,孩子,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方雪宜這才恍然道:“是了,經師叔這麼一說,弟子倒是明白了!”他頓一頓,接道:“師叔,那種武功,師祖知道什麼名稱嗎?”
  神尼笑道:“師祖曾說,那套武功叫做‘天鶴斬’,因為他在身法和招式上似乎處處都比龍行神劍要快上一些,所以他能克制師祖的劍法,孩子,你武功練成,下山以後,如果遇到劍法上比你施展的龍行九劍更快,而且袖中暗藏一根白色的軟索,可以捲入兵刃,那個人就是身具‘天鶴斬’武功之人,千萬莫要大意,致遭不幸。”
  方雪宜聽得心中自是有些不服,但他此時此刻,卻又不敢說出心中所思,只是微微一笑道:“弟子記下了。”
  神尼似是早已看透了方雪宜心意一般,笑道:“孩子,你心中是否有些不服氣。”
  方雪宜忙道:“弟子不敢這等想……”
  神尼道:“其實,年輕人能夠剛做一點也不為過,但此事乃是師祖遺訓,你卻不可不當心一些,否則一旦鑄成大錯,那就悔之晚矣!”
  方雪宜聽的心中暗凜,師叔那沉重的臉色,使他不敢再不信天鶴斬武功不比龍行八劍高明,當下接道:“師叔,弟子真的記下了。”
  神尼點點頭道:“師叔也相信你會記下的。”語音一頓,接道:“孩子,你師父教的龍行八劍,你再練一遍給師叔看看。”
  方雪宜應聲道:“弟子遵命。”當下走到石坪的中央,搖劍一揮,十分仔細的把那套劍法重新演練了一番。
  神尼在旁瞧得非常認真,方雪宜劍勢一收,立即長長籲了口氣,道:“孩子,你師父雖有劍神之名,但他傳授你劍招之時,顯然己有力不從心之感了。”
  方雪宜抱劍肅立,聞言道:“師叔,這恐是弟子太笨的緣故吧!”
  神尼搖頭道:“不是,瞧你出劍之勢,每一招劍法都只發揮八成威力,但卻在變招之際,不曾意到劍到,這便是你師父在教你之時,因為他自己已力不從心,才會難以將劊勢控制的吞吐自如之故。”
  起身接過方雪宜手中長劍,接道:“孩子,師叔遁入空門以來,就很少舞刀弄劍,你那雪濤師妹雖然也學了一些武功,但那都是健體防身的拳掌工夫,……唉!為了師祖遺志,師叔我卻不能不再動兵刃了。”
  方雪宜道:“弟子會永遠記得師叔的大恩……”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師叔又豈是要你記恩才指導你練劍之人?”笑容一斂,忽然低聲道:“孩子,留心了……”
  但見她白衣飄飄,漫步行至石坪當中,右臂一伸,卻是漫天寒光乍現,劍光迷蒙中已然難見身形何在!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5 01:59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7:37

第十回 初試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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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眼見同樣的劍法,在師叔手中施展,頓時與自己演練之時大不相同,他仔細地留心著師叔每一招,每一式,果真比自己所使的要完整得多多。
  他已然覺出,雖僅是那麼毫釐之差,但劍勢所及,竟是比自己隨師父所學的要綿密甚多,顯然師叔並未說錯,師父因病之下,確屬已難意在念生,發揮師祖所留劍法的精華奧妙了。
  方雪宜一面在暗中尋思,一面卻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盯著師叔那騰躍有如龍行的劍勢,剎那之間,卻是領悟了不少精妙的變化,大感受益匪淺。方雪宜瞧得意猶未盡,神尼業已收招抱劍,向他走來,含笑說道:“你看明白了嗎?”
  方雪宜恭敬的應道:“弟子瞧得雖是十分仔細,但卻無法記下劍法中精奧變化……”
  神尼笑道:“孩子,你如能瞧上一遍就可記下,那你的才智,豈不是超過師祖了嗎?”
  方雪宜凜然說道:“師祖乃是武林至聖,弟子怎可妄自比擬,師叔言重了。”
  神尼道:“眼下你說你確是比不得你師祖,孩子,師叔說句不客氣魄話,你連你師父,也還不能相提並論呢。”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師父乃是一代劍神,弟子又豈可與他老人家相比。”
  他說的相當惶恐,不禁使神尼看得笑起來,低聲道:“其實,你也不用妄自匪薄,假以時日,你要趕上你師父,那也並非什麼難事。”
  方雪宜道:“但憑師叔栽培了。”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師叔自然盡心培植於你,但成就如何,可得賃你自己努力了。”
  方雪宜聽的悚然一震,連聲應道:“弟子記下了。”
  神尼點了點頭,笑道:“孩子,咱們這就開始吧!”話音一落,順手把寶劍交給了方雪宜,接道:“你且依照師父所授的八招劍法,一招一式的演練,我如發現有不妥之外,自會指正於你。”
  方雪宜雙手同伸,恭敬地接過長劍,道:“弟子一切遵命。”
  當下便依照師父傳授,緩慢地刺出一劍。
  這正是“龍行八劍”的起手之式“排雲吐霧”,劍光一閃,丈許方圓之內,具是襲人的寒風,十步之中,逼人難以立足,果然是曠代的絕學。
  這一招共有三式變化,方雪宜小心翼翼的施展,自是更見功夫,只瞧得神尼點頭笑道:“很好,這一招之中,你已學會了十之八九,但第三式變化,卻稍嫌不全,如是在橫劍上撩之際,能夠飛身躍起八尺,則這式威力要比你眼下所施展的增強兩倍有餘。
  方雪宜抱劍笑道:“師叔,劍身橫掃之際,持劍之人只怕很難再飛身躍起啊……”
  神尼笑道:“為人所不能之為,正是你師祖過人之處,孩子,你把長劍給我。”
  方雪宜大步上前,遞過長劍,神尼微微一笑道:“小心看明白了……”右手劍勢一振,照樣把那招“排雲吐霧”施展了一遍,只見劍光寒芒四射,較之方雪宜施展之際,也並不犀利,不過在第三式變化發出之時,神尼果真在長劍橫著上撩的同時,身形忽地倒拔而起,離地約有七尺,登時使得那劍勢比方雪宜要強過多多。
  方雪宜只瞧得脫口叫道:“果然是比弟子強的多……”
  他話音未已,神尼已收劍笑道:“孩子,看明白這式的訣竅沒有?”
  方雪宜道:“弟子瞧是瞧明白了,只不知能不能依式學步?”
  神尼遞過寶劍笑道:“試試看吧!”
  方雪宜接劍在手,凝神一志,把師叔适才施展的身法,迅快地在心中想了一遍,這才依樣地演練一番。
  別看神尼橫劍騰身,十分輕易,但當方雪宜照樣的施展之際,卻覺著一口真氣難以提聚,劍雖橫撩而出,人卻離地不及一尺。
  方雪宜一連試了三次,都是如此,不禁心中大為難過,呆呆地抱著寶劍,向神尼黯然歎息道:“師敘,弟子太笨了。”
  神尼淡淡一笑,搖頭道:“孩子,你怎麼了,可是有些灰心嗎?”
  方雪宜道:“弟子才識不夠,只怕有負師叔的這番苦心了。”
  神尼突然叫了一聲道:“方雪宜,師門宏願,全在你雙肩之上,你如經此小挫,就灰心失意,你師父身在九泉,豈能瞑目?”
  方雪宜只聽得額際冒汗,雙膝一曲,撲通跪倒在地,顫聲道:“弟子不敢。”
  神尼暗自在臉上掠過一絲笑意,但口中卻是冷冷喝道:“起來,重新練過!”
  方雪宜畢恭畢敬地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子,抱劍當胸,抬頭默念道:“師父啊!求你老在天之靈暗助弟子,練成師祖劍法,也好完成你老遺志……”他右臂一揮,劍光乍起,那一招“排雲吐霧”的三式變化,竟是一氣呵成的施展出來。
  只是,當他們照師叔指點,橫劍騰身之起,依舊覺著氣機不純,那使劍右臂揮出之後,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運真氣,拔足騰身。
  方雪宜頹然長歎一聲,兩眼忽然淚如泉湧而出。
  一時間傷心難禁,不覺得哭出聲來。
  神尼在旁卻反倒瞧得笑道:“孩子,你哭什麼啊?這式變化的訣竅你根本未曾看明白嘛……”話音一落,忽然取過方雪宜手中寶劍,接道:“孩子,你再瞧瞧。”
  劍光一閃,這回卻是非常緩慢地把這招變化施展出來,並且很詳盡他說出如何運氣,如何運劍的方法。”
  方雪宜睜大著淚眼,一瞬不瞬地望著神尼的身法,終於恍然大悟,忖道:“原來如此……”
  敢情适才他所以不能騰身而起,乃是馭氣運劍的方法不對,才會劍勢撩出,已告無力運氣騰身。
  這時他明白了其中道理,頓時破涕為笑道:“師叔,弟子明白啦!”
  神尼笑道:“孩子,你再試試看。”
  方雪宜依言接過長劍,照著神尼所示,依佯施展了一遍,這回他略一運氣,就已揮劍淩空,躍起了四尺有餘,而且並不怎麼費力。
  神尼笑道:“孩子,就照著這麼練,只要你能夠騰身超出一丈,這一招劍法就算是練到極致了。”
  方雪宜笑道:“弟子遵命……”
  神尼在旁一直瞧到方雪宜練到已能夠在出劍同時騰身六尺左右,方始回轉庵內。
  但方雪宜卻一直不停,直到那雪兒師妹前來叫他用餐,他方才住手擦汗。
  時日匆匆,轉眼已是一個多月過去。
  一個月時光,憑著方雪宜的學識和毅力,他也只勉勉強強的把龍行八劍的前兩招各式變化,完全記住。
  便他卻仍未到達運用隨心之地。
  這一天,山中雪色忽消,方雪宜一大早就被庵外林中的雀鳥吱喧之聲吵醒,他披衣而起,打開了庵門,不覺的長長吐了一口大氣。藍天深遠,雖然還有幾片白雲繞著山巒飄飛,但那只是一間山風霧氣,看來這是他上得金頂以來的第一個大晴的天氣。
  方雪宜大為高興,回去取了長劍,便躍到庵前石坪之上,向著東方先深深地作了一番吐納工夫,這才拔出長劍,把師叔指點的招式一一地演練了一遍。
  就在他收劍入鞘之際,目光過處,只見神尼師叔已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來到庵外,滿臉含笑,望著自己不住地點頭。
  方雪宜吃一驚,雙手抱劍,道:“師叔……”
  神尼慈祥的一笑,道:“孩子,龍行八劍的前兩招,你已經練得很熟了。”
  方雪宜道:“這都是師叔指點之功。”
  神尼笑道:“孩子,就看你這份耐心毅力,我相信你師祖的全部武學,一定能夠在你身上發揚光大了……”話音一頓,看了看天氣,接道:“春氣已動,此後的天氣可能要轉好了,孩子,今天我要指導你練那第三招劍法的各式變化,你可要格外留神些。”
  方雪宜恭敬地送上長劍,道:“弟子明白……”
  神尼接過長劍,慢慢地把龍行八劍的第三招“飛龍在天”的七種變化,一一演練一遍,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半晌,方道:“師叔,這一招怎地比師父傳授給弟了的多了四個變化呢?”
  神尼收劍一笑,道:“你師祖是在陳師兄下山以後,才想出這招劍法的另外三式變化,你師父只教了三招,在他來說,已是未曾藏私了。”
  方雪宜道:“師敘,這四式變化好像……好像……”
  神尼笑道:“好像什麼?”
  方雪宜臉上微現迷惑之容,搖頭道:“師叔,弟子可能是記錯了。”
  神尼道:“孩子,你如是有什麼話,在師叔面前大可不必隱瞞,說出來吧!”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師叔,這招劍法的後四式變化,弟子看來,很像是師父教我掌法中那招‘天馬行雲’的四種變化哩!”
  神尼聞言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班騙師叔?”
  神尼修眉微鎖道:“你把那招掌法施展一遍給我看看!”
  方雪宜道了一聲:“遵命!”身形暴閃,陡地淩空飛起兩丈,雙掌並出,在空中繞行了一圈,攻出了五掌。
  容得方雪宜雙足落地,掌勢一收,正待向師敘說話,目光所及,他不覺呆了。只見神尼木然肅立,兩眼之中,竟是淚光閃閃。
  方雪宜吃了一驚,輕聲說道:“師叔,你老怎麼啦。”
  神尼淚眼忽閉,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腮滴落地上,她長歎一聲,道:“孩子,我往日小看了陳師兄了……”話音一頓,又道:“想不到師祖想出的招式,師兄竟然也能想得出來,可惜啊,可惜……”
  方雪宜怔怔地道:“師叔,你老可惜什麼?”
  神尼低歎道:“可惜你師父遭人暗算,身懷不治之症,以致蹉跎了數十年歲月,空把全身精力,都付諸對抗病魔,調理生機之上,否則,你師父的成就,只怕不會在你師祖之下了。”
  方雪宜也似是有些明白地應聲道:“是啊!師父若非身懷殘疾,師祖的武學,只怕早被師父想通了。”
  神尼略一沉吟接道:“孩子,這第三招劍法的後面西式變化,果然與那掌法大同小異,只是在運氣出招之時,稍有不同,你先試試,以劍換掌,是否也能得心應手?”說著,把手中長劍遞過。
  方雪宜接劍在手,依著師叔先前的身法,照樣演練一遍,結果倒也相差無幾,神尼瞧得連連點頭:“孩子,本來我耽心這一招要花費一個月的時光,料不到這招變化,竟是不需一日,你便可以練好,師叔真是為你高興。”
  方雪宜心中自也高興非常,但口中卻道:“弟子卻覺得用劍刺出,不如用掌時揮灑自如,師叔,是不是弟子有什麼地方不對?”
  神尼道:“那倒不是,你只不過尚未純熟而已……”話音頓一頓,接道:“孩子,師叔忽然想起一件重大之事,必須下山一行,也許要十天方始趕得回來,你跟雪兒師妹留在庵中,不會害怕吧?”
  神尼這等問他,不啻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孩子,方雪宜心中大感不服,當下一挺胸膛,大聲應道:“師叔,弟子這麼大了,自是不會害怕,師叔盡管放心下山去吧!”
  神尼瞧著他那份故作大人的豪勇神情,不禁笑道:“是啊!你已經身具劍神武功,自是不會害怕的了,師叔倒是多替你耽心啦!”
  忽然伸手把方雪宜手中長劍取過,接道:“來,孩子,師叔再把剩下幾招劍法中的變化教你,師叔下山這幾天,你就全心全意把這幾招劍法練熟……留心地瞧著!”白衣飄拂,步履從容,龍行八劍第四招“怒龍出岫”,已然迅快地在神尼的手下施展開來。
  方雪宜不敢大意,盯著神尼的舉手投足,連眨眼都不敢,屏氣凝神,看得果是十分細心。
  這五招劍法,共有十四式變招,方雪宜雖是全神貫注的強記,但也未能完全記下,容得神尼第二日下山而去,他一共只記下了十式,七、八兩招的四式變化,他怎麼也想不出來。
  方雪宜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利用師叔下山的這幾天,全心習練那記下來的十招劍式,他很想在神尼回山之前,把這十招劍式練熟。
  這正是師叔離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著那昏暗燈光,讀神尼臨去之時,交給他的一本手冊,這本手冊所記,均是師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日所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症醫治的經過,尤其對于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種解毒方法,更是記載得十分詳盡,使方雪宜看得大為出神,欲罷不忍釋手。
  約莫已是三更時分,峨嵋伏虎禪寺的夜課鐘聲已遝,方雪宜倦怠欲眠的伸一個懶腰,正打算推書而臥,陡然之間,他心靈上起了一陣怔忡不安的警兆。
  方雪宜眉頭一皺,心想:“這事可有些溪蹺,這臥雲庵數十年平靜無事,怎地師叔剛剛離開幾天,就忽然……”
  他轉念未已,耳中已傳來一陣細碎的步履之聲。
  方雪宜駭然一震,迅快地跳落地上,順手取過枕下的寶劍,輕手輕腳的穿上了衣衫,這才打開了那小小的圓窗,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方雪宜不禁呆了。
  只見在那庵外的石坪上,站著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商討著什麼?而那位女人,竟然就是雪濤師妹。
  方雪宜這一驚,當真不小,如他所想,這位雪濤小尼姑是不應該認識什麼生人的,想不到她此時此刻,師叔下山不久,就會有個大男人找上山來,莫非這位小尼姑竟然是位可疑的人物嗎。
  方雪宜一念及此,心中立感不妙,一緊手中長劍,極為冒失的拉開了庵門,大步向兩人走去。
  那雪濤女尼聽得腳步之聲,似絲毫不經為意地回頭看了方雪宜一服,低聲道:“方師兄,快來見過申大俠!”
  這時,那位身高約有八尺,滿面虯髯戟張,氣勢威猛的灰衣大漢,已然雙手抱拳,先行發話道:“小兄弟必就是劍神陳大俠的傳人方公子了,在下申行時,深夜造訪,打擾了公子清夢,罪過得很……”
  方雪宜大出意料之外的呆了呆,愣愣地向雪濤師妹道:“雪師妹,這位申大俠常來嗎?”
  雪濤撲嗤一笑道:“方師兄,貧尼一時未能把話說明,想必師兄一定心中很是詫異了。”話音頓了一頓道:“申大俠就住在伏虎寺中,這些年來,貧尼跟師父雖然未離開臥雲庵一步,但庵中所需的一切,無慮匱乏,全都是仰仗申大俠的熱心幫忙……”
  雪濤話音甫歇,方雪宜立即恍然,敢情自己那等疑心,確是太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當下連忙撇下手中長劍,紅著臉笑道:“晚輩不知申大俠乃是師叔舊友,一直在此照顧,失禮之處,尚祈見諒!”說著,長長一揖到地。
  那申行時不但貌相豪達過人,而且為人大概也是一位豪氣過人之士,聞言竟是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這麼說可叫申某愧汗無地自容了,陳大俠於我有活命再造之恩,區區奉陳大俠之命,效勞奔馳,乃是理所當然,小兄弟,這一點微勞比之陳大俠活命之恩,簡直是滄海一粟。”忽然長歎一聲,接道:“申某想不到陳大俠竟已作了古人,申某今日方始承蒙小師父告知,心中悲痛難禁,似這等再造大恩,叫申某這餘生之年,已然報答機會,思想起來,真令人有蒼天無眼之恨!”言罷,只是一聲淒然長歎。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來這姓申的乃是受了師父之托,在此照顧師叔的,瞧此人言談,必然也是一位武林大俠,為了報答師父對他的救命之恩,居然寄身佛寺,數十年如一日,把名利二字,淡淡忘卻,若非大勇之士,又何能臻此?這等人才是自己應當敬佩的英雄……”
  方雪宜念頭轉的極快,那申行時歎息之聲甫落,他立即應聲道:“申大俠的心意,先師縱在泉下,定然也是感激不盡的……”
  申行時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地歎道:“小兄弟,陳大俠予我再造之恩,申某實是粉身碎骨,難以為報,小兄弟既是陳大俠衣缽傳人,在申某眼中,你小兄弟已不啻陳大俠化身,今後小兄弟仗劍江湖,誅魔行道之時,如有用得著申某之時,只要小兄弟一紙相招,申某萬死不辭……”
  方雪宜聽得大為感動,忙道:“申大俠隆情高誼,晚輩記下了。”
  申行時料不到方雪宜小小年紀,竟能如此豪爽,當下放聲大笑道:“小兄弟,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方雪宜長長一揖,笑道:“申大俠盛情,晚輩卻之不恭,自是感到愧汗……”餘音未絕,突然間神色大變,竟是俯身拾起長劍,瞪著申行時,低喝道:“申大俠,你是幾個人一道而來?”
  申行時呆了一呆道:“申某向來獨往,小兄弟何出此言?”
  方雪宜冷冷地笑了一笑道:“有人來了?”
  那雪濤玉顏大大失色地問道:“方師兄,真的有人來了嗎?”
  方雪宜道:“來人已在岩下,師妹稍時自有發現!”
  那申行時此刻可是大感不安地皺起了濃眉,向方雪宜道:“小兄弟,你沒有聽錯,當真是有人來了嗎?”
  方雪宜道:“申大俠莫非不信嗎?”
  申行時低歎道:“不是申某不信,而是這等深山半夜,小兄弟可能疑將野獸當作人了。”
  方雪宜搖頭道:“不可能,晚輩耳目雖不甚靈敏,但人獸之分,當會牢記心頭。”顯然,方雪宜心中已經對這位申行時起了疑念,是以,言詞之下,就不免暗暗帶了譏諷之意。
  那申行時闖蕩江湖甚久,焉有聽不出方雪宜在暗罵自己的道理。
  但身受劍神陳希正活命之德,方雪宜縱然對他再過分些,他也不會動怒的。
  是以,他聞言之後,卻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說的是,申某卻要等著瞧瞧這來此之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方雪宜冷冷道:“在下但願申大俠沒有說錯,否則,只怕晚輩師叔回來,申大俠就無言以對了。”
  他話音甫落,只見那石坪前側的林木之中,已發覺大步走來兩名武林人物。
  申行時全身一震,轉目望去,只見這現身臥雲庵前的兩人,一高一矮,俱是自己從未見過之士。不禁環目暴睜,宏聲大喝道:“什麼人?膽敢夜闖臥雲庵佛門聖地,還不快快報上名來領責!”
  方雪宜這時也冷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峨嵋金頂豈是擅闖之地!”
  兩人話音甫歇,只見那身材高大,但又瘦得宛如一報竹竿立在地上的道裝老人,忽然怪笑道:“林藍仙可在座中嗎?還不叫她出來叩見南天二聖!”
  方雪宜聽得心中一呆暗道:“林芷仙是淮,難道是神尼俗家的名姓嗎?”
  他尋思未定,申行時已然冷笑道:“申某昔年可曾聽說。在那點蒼山中出了兩個怪物,人稱‘南天二怪’一個叫做竹道瞿高鳳,一個叫做葫叟肖無痕,看來就是兩位了,但申某不解的是,二怪又幾時得道升天,成了二聖了?”
  那高瘦的道人聽得申行時之言,不禁臉色一變。正待出口喝罵但那站在他身邊,高不及三尺,粗卻不止三尺,看上去真如同一個大葫蘆般的禿頂老人,徒然張嘴大笑道:“大個兒,你如知道老夫二聖名號,足見你也是武林中有名頭的人物。”
  申得時大笑道:“不錯,區區申行時。”
  那禿頂老人兩只小眼一刻,大笑道:“申行時嗎?老夫倒也仿佛聽說過這號名字,只是……只是,此時卻想他不起了。”
  矮老人自語未歇,那竹道瞿高鳳已冷冷地一笑,向申行時道:“南北道上昔年有個獨行俠盜,人稱金刀二郎的,想必就是你這莽夫了?”
  申行時濃眉忽軒,大笑道:“不敢,申某正是昔日的金刀二郎。”
  敢情他倒似是為此大感快慰。
  又矮又粗的禿頂老人“葫蘆叟”肖無痕,舉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禿頂,大笑道,“是了!金刀二郎申行時,老夫想起來啦……”
  笑聲一斂,陡然一晃禿頂,人已欺到申行時身前尺許,探手扣向申行時的左手腕脈,接道:“申老弟,老夫要試試你的工夫,配不配被人稱作俠盜!”
  申行時但感眼前人影一花,連轉念都未來得及,左手一震,那肖無痕的五指,已如鐵箍一般,扣牢了自己,申行時心中駭然大震,暗道:“這兩個老怪,果然不是易與之輩……”
  口中卻是怒聲喝道:“你這是作什麼?還不給我撒手!”
  力貫左臂,奮力往外一帶,左掌更是兜胸一拳,擊向肖無痕胸腹之間。
  肖無痕肉團團的胖臉之上,略現訝異之色,哈哈一笑道:“不壞,你老弟果然有一手……”右手一松,左臂卻向上一振,申行時只覺得左腕被捏之處已松,但自己攻出的左拳,卻被肖無痕的後部撞得如遭鐵錐猛擊一般的疼痛,大驚之下,悚然收手,躍退三尺。
  這時,瞿高風吊眉一聳笑道:“小娃兒,那林芒仙可在庵中?”
  方雪宜一揮手中長劍,冷笑道:“臥雲庵主,乃是金頂神尼,閣下要我的人,只怕不在比處!”
  瞿高鳳尖聲厲喝道:“那林芷仙就是金頂神尼,小娃兒還不快快與我叫她出來……。”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就是了,這兩個老怪果真是來找師叔的,不知他們究竟為了何故,我總得問明白才好決定怎生應對……
  他轉念及此,立即一抱長劍,旋禮道:“神尼不在庵中,不知兩位找她老人家作甚?”
  那瞿高風聞言臉上神色變得十分的淒厲,怒喝道:“小娃兒,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中?”
  方雪宜道:“神尼下山,已有八九天了。”
  肖無痕這時正舉步向方雪宜走來,聞言大笑道:“好小子,你敢用謊言騙人嗎?老夫早已打聽明白,那林芷仙自從失意情場,隱居這臥雲庵中,數十年未出庵門一步,怎地容老夫聞訊追來,她卻正好下山去了呢,小子,你這番謊活,豈非編得太不高明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晴暗吃驚,忖道:“聽這兩個怪物口氣,果然是向師叔尋仇的,自己可得小心應付才好……”
  念頭一定,頓時朗聲道:“神尼乃是區區師叔,眼下確實不在庵中,兩位如是有什麼重要之事,告訴區區或是雪濤師妹也行。”
  肖無痕瞧著方雪宜半晌,大概覺出方雪宜此說,似是實情,當下回頭向瞿高鳳道:“瞿兄,這小子一臉真誠,不似說謊之人,只怕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內呢?”
  瞿高鳳淩厲的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橫掃了一遍,忽地怪笑道:“肖兄,老的不在,咱們就先拿下小的,你看如何?”
  方雪宜心想:“這姓翟的真是個混帳,稍時如是免不了要動手,自己就要讓他先嘗嘗我師祖龍行八劍的利害。”
  那肖無痕聽得瞿高鳳的話音以後,竟是沉吟道:“這個……瞿兄,以大壓小,勝之不武啊!”
  方雪宜暗道:“這姓肖的為人還算不錯……”
  瞿高鳳忽然厲聲道:“肖兄,你莫非忘了斷崔之恨嗎?”
  肖無痕驀地目光一亮,抬起左手,在迷蒙的月色下,看了一眼,長長一歎道:“肖無痕沒有忘記這根小指被削之恨,但是當年斷指之人,乃是林芷仙,不是眼前的這個小子,遷怒于後生晚輩,卻是肖某不屑為。”
  瞿高鳳聞言厲聲道:“肖兄,林芷仙斷你一指,你要找他本人,瞿某自不反對,但她毀我愛徒之仇,瞿某卻不願只及於她自身而已……”話音一頓,目光陡然後向方雪宜和雪濤身上,冷笑接道:“老夫就先拿她這兩個晚輩試手,放她也知道失徒之恨,究竟是何等滋味!”
  肖無痕聽得似是呆了一呆道:“瞿兄,你豈可不顧南天二聖的名望,出手對付後生之輩呢?依老先之見,咱們不如等那林芷仙回山再來……”
  瞿高風冷笑道:“肖兄,這殺徒之恨,瞿某已忍痛等待了二十多年,今日有此機會,叫瞿某怎肯放過?肖兄不必多說……”
  話音未已,右手已向方雪宜肩頭抓去。
  方雪宜這時已經撩然眼前局勢,只怕不見個真章,這姓瞿的一定會不死心了。瞿高鳳掌勢一發,他立即反手向上迎去,口中喝道:“姓瞿的,你很無恥……”
  驀然,一條人影電射而來,方雪宜耳中同時傳入那金刀二郎申行時的暴喝之聲道:“南天二怪原來只是仗勢欺人,不知自重的小人,倒叫申某好笑了。”
  砰然一聲巨震傳來,那瞿高鳳陡地退了一步。
  但那申行時卻被瞿高鳳震得湊空飛落丈許之外。
  顯然是申行時在內力修為之上,差的很多。
  瞿高鳳怪聲,喝道:“姓申的,就沖你這句話,老夫今夜就放你不得……”
  黃衣人影一晃,電似撲向申行時而會,強勁的掌力,挾著雷霆萬鉤之勢,狂掃而去。申行時自知內力不如對方甚遠,瞿高風作勢外來,他自是不敢硬接,一旋身就溜開了兩丈,但口中卻呵呵笑道:“申某一生刀頭舔血,倒也活了四十多歲,尊駕這句放申某之言,不知用意何在?”
  轟然兩聲巨震傳來,打斷了申行時的話語,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見那申行時先前立身之處,已現出了兩個尺許大坑,碎石紛飛,落片未定。這瞿高鳳的掌力,果然十分驚人。
  方雪宜瞧得雙眉一剔,暗道:“這南天二怪的武功,顯然要比申行時高明甚多,自己再不出手,只怕申行時定然難逃對方辣手。”
  方雪宜想到此處,立即不再猶豫,長劍一振,大步走到瞿高鳳身前,冷冷地喝道:“閣下既是為了報那殺徒之仇而來,區區方雪宜目下已可算得師叔的弟子,如是閣下勝得了方某人,你盡可報複了。”
  那瞿高鳳本就不願跟申行時動手,聞言自是正合心意,桀桀長笑聲中,掉頭向身後的肖無痕道:“肖兄,這可是人家找上瞿某的……”
  肖無痕與他合稱南天二怪,常日相處,自然很瞭解瞿高鳳的為人,聞言之下,已知瞿高風動了殺機,惋借地看了方雪宜一眼,搖頭苦笑道:“瞿兄,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暫饒人,這位小兄弟骨骼清奇,乃是大壽之征,瞿兄莫要做的太過份,折了自己的陰德……”
  方雪宜心中一動,忖道:“聽這肖無痕說話,倒似不是大凶大惡之人,莫非這南天二怪竟是一惡一善嗎?”
  忽聽那瞿高鳳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肖兄,瞿某一生行事,最恨那婦人之仁,二十多年苦心,肖兄莫非忘懷了嗎?兄弟此刻已是箭在弦上,欲罷不能了……”話音一頓,掉頭向方雪宜道:“小娃兒,如是你死在九泉,心有不甘,不妨等你那師叔抵達陰都之日,向她索命去吧!”聽他口氣,方雪宜似已死定。
  但方雪宜卻不大善於辭令,聞言只是淡淡應道:“閣下好像有把握得很,是嗎?”
  瞿高鳳嘿嘿一笑道:“老夫看你年幼,先讓你三招機先。”
  方雪宜臉色一變,右手寶劍正待平胸刺出,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他乃是空著兩手之人,我豈可用劍博殺手無寸鐵之人?
  當下微微一笑,抖手將室劍拋向丈許之外的雪濤女尼,道:“雪師妹,請代小兄仗劍掠陣……”右掌當胸一立,向瞿高鳳道:“閣下年齡高出在下甚多,方某理應奉讓兩招才是。”
  方雪宜話音甫落,瞿高鳳已然氣得臉色鐵青,厲吼一聲道:“老夫瞧你能再狂多久……”吼叫聲中,大袖一揮,直向方雪宜卷去。
  方雪宜心中本就在默想著師父傳授的掌法,如何方能恰到好處的應付對方的攻勢,敢情他雖然習藝三年多,但卻從無與人對手相博的經驗,是以,他縱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會比別人差,但卻不免在心中有些嘀咕。
  這時瞿高鳳陡然揮袖卷來,這與他事先所料想的大為不同,劍眉一提,已無暇思索什麼,右臂一抬,亮掌回擊而去。
  他自己並不知道,陳希正花費了三年六個月的時間,外借藥力之功,內借方雪宜堅毅心性,早已使他脫胎換骨,由一個天生體質不強的孺子,變成了一位身具無上內家工夫的一流高手,這一旦亮掌反擊,其勁道之強,已經不比陳希正出道江湖之時稍遜,是故那瞿高鳳所發的七成真力,一旦碰到了方雪宜的掌力,霎時被倒卷而回,悄無聲息地撞向自己胸前。
  瞿高鳳作夢也沒想到眼前這位孺子的武功如此高明,駭然大驚之下,錯非他年老成精,對敵經驗又多,一旦覺出不對,立即飄身斜引八尺,逃開了掌鋒,只怕這位竹道當場就已落敗。
  肖無痕在旁只瞧得脫口大笑道:“孺子可教,小夥子,你不含糊啊!”
  方雪宜眼見瞿高風狼狽神情,就知道自己一掌已經奏效,顯然是對方的功力不比自己強,頓時豪氣大發,聽得肖無痕話音之後,不自覺的脫口笑道:“多承肖老誇獎,方某感激得很……”
  方雪宜在試出自己功力以後,當然已無怯場之意,朗笑一聲,揮掌反擊過去。
  瞿高鳳攻出十招以後,掌勢一變,招拓都是致命的打法,掌鳳指影,式式不離方雪宜全身大穴。
  方雪宜初時多少還有著拿對方試招之意,故而出手的掌勢,並不怎麼犀利,但目睹瞿高鳳的惡毒掌力,竟是隨時都有致自己於死命的可能之後,心中不禁有氣,暗道:“這個老混帳完全不領我手下留情之意,我又何必存那厚道之心呢?”
  敢情他此刻忽然想起,所謂誅魔道的大業,正該由涓涓滴滴的做起,能夠除去一個惡人,就不妨除去一個人,這瞿高鳳是惡人之一,自己又何須不敢放手傷人?”
  心念及此,頓時掌勢一變,不再像試招般遊門,一口氣拍出三招師父掌法,將瞿高鳳迫得退了五步。
  瞿高鳳越打越心驚,他已然是出盡了全力,卻把眼前這個大孩子無可奈何,越想越覺得不對,枯盾一陣閃動,不禁心中生了惡念。但見他激鬥中忽然暴喝一聲道:“孺子,你再試試老夫這招……”立掌如刀,當頭劈下。
  這一掌頗似瞿高鳳全身真力所聚,不但來勢極猛,而且還暗藏了三式變化,令人難以捉摸。
  方雪宜究竟對敵經驗不足,睹狀之下,心中暗感駭然,忘了自己在內力上並不輸給瞿高鳳,本可振臂硬擋他這一招,反倒略現怯意,閃身向後退了五尺。
  方雪宜自是未曾料到瞿高鳳這一招狂劈而下的目的,就是在逼他躍退,好讓自己有時間暗下其毒手,此時方雪宜不幸中計,瞿高鳳哪肯放棄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右手向懷中一探,忽然大聲喝道:“娃兒,你敢硬接老夫一掌嗎?”
  話音未落,人已撲了過來。
  方雪宜身形本來只是稍稍一退即止,聞言心中有氣,冷笑道:“十掌又有何妨!”右臂一探,當真亮掌迎了上去。
  就在雙掌即將接實的剎那,忽地耳中傳來肖無痕的暴喝:“瞿兄手下留情,毒針暗算,不是英雄行徑……”
  方雪宜雖然缺少對敵經驗,但他既然被劍神視為唯一可傳衣缽之人,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肖無痕話音入耳,他頓時明白了瞿高鳳驚退自己的用心何在,鋼牙暗咬,心中暗道:“這姓翟的當真如此惡毒,竟想在掌中暗藏毒計算計我,殺之也不為過。”
  他心念轉動,本是剎那間事,右手眼看與瞿高鳳的右掌相距不及寸許,忽然肩頭一提,雙掌為指,不與瞿高鳳來掌相撞微微下沉寸許,直取對方期門大穴。
  容得瞿高鳳發現方雪宜幾招攻來,匆忙之下,欲待側身閃避,但感左邊期門穴一震人已摔倒地上。
  他全身真力雖然散去,但那雙鷹眼,卻狠狠地盯著肖無痕,嘶聲罵道:“肖矮子,你這人面獸心,吃裏扒外的狗賊,翟某算是認得你了……”
  方雪宜如若趁勢補上一招半式,瞿高鳳必將命喪這臥雲庵前。
  但他卻遲疑了一下,未曾揮掌下擊。
  這正是他天性厚道之處,縱然別人有了殺他之心,他卻尚未感到必將殺人而後快的予以報複。
  申行時卻一躍而上,低聲對方雪宜道:“小兄弟,此人留他不得,如能趁機除去,實是一大善舉。”
  方雪宜剛自搖頭一笑,肖無痕已大聲道:“小夥子,你武功已得劍神真傳,舉手投足間,足見大將風範,老夫欣見陳大俠有徒如你,著實高興得很……”
  話音未落,已然探手扳開瞿高鳳的右掌,撿出一根通體雪亮,長達寸半的鋼針,向方雪宜笑道:“這根鋼針你可曾聽人說過?”
  方雪宜對武林中的一切,可謂知道的少之又少,因此肖無痕舉針相詢,他只有瞠目搖頭不答。
  但申行時卻濃眉一皺,沉聲道:“肖老當家的,申某似是聽人說過此針來歷。”
  肖無痕笑道:“申兄弟知道嗎?”
  申行時道:“南天二怪之中,竹道素有一掌追魂之名,據傳乃以掌中劍傷人致死,但今日看來,這掌中劍三字,大概是要改成掌中針了。”
  肖無痕笑道:“不錯,你倒是很有見識,這位瞿兄果然是用這根鋼針,傷過武林不少豪傑的性命,老夫雖然幾番勸阻,終因各人習性不同,無法勸其永不再用,不過……”只見他驀然隨手一揮,將那報鋼針拋落萬丈懸岩之下,接著道:“從今天起,瞿高鳳這掌中藏針的傷人絕枝,只能永遠留作昔日的美談了。”說罷,竟然哈哈大笑不止。
  申行時瞧著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這位肖老當家的,倒是個有心之人!”
  方雪宜心中打一開頭就沒對肖無痕懷有何等敵意,此時見他這等舉措,自然更是覺出這個又矮又胖的老人並非邪惡之士,申行時話音一落,他立即笑道:“申大俠說的是,晚輩也覺出這位老人家不是心地險惡之人……”
  他說話的聲音不低,那肖無痕自是聽得明明白白,目光一轉,哈哈笑道:“小夥子,你這句奉承話很中聽……”
  話音頓了一頓,接道:“你貴姓啊?”
  方雪宜忽然間覺出,這肖無痕的個性,似是在平易之中還帶幾成滑稽,當下幾乎失笑出聲地應道:“晚輩方雪宜!”
  肖無痕禿頂一連點了幾點,道:“方雪宜嗎?老夫記下了。”
  他一面說,一面俯下身去,把那竹道瞿高鳳扶坐起來,右手輕輕地向他後心門穴按去,口中又道:“方老弟,老朽如是解開他的穴道,老弟會不會見怪?”
  方雪宜見他掌心已然貼在瞿高鳳的命門,卻是真力蓄而不發,先向自己打招呼詢問,心中對肖無痕的為人,又增多了一份敬意,當下笑道:“晚輩如有傷他之心,适才也不會在點倒他以後這久未下手了!肖前輩如要解開他的穴道,盡管動手便是。”
  肖無痕哈哈一笑道:“老弟慷慨得很啊!”
  笑聲一歇,掌力忽發,但聽得那瞿高鳳陡然厲吼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掉頭向肖無痕罵道:“姓肖的,三十多年的交情,你全忘了嗎?你怎能下得了這等辣手。”
  方雪宜雖然覺出肖無痕拍開穴道之舉,竟然使得瞿高風吐出大口鮮血,實是大出常規之外,但可並未看出有什麼不對,甚至聽得瞿高鳳責駕肖無痕以後,仍然有些不明白,正待皺眉詢問肖無痕,這是為了什麼?耳中忽然聽得肖無痕大笑之聲道:“瞿高鳳,如果我肖某落到今天地步,剛才那一掌改由你翟兄來替肖某活穴的話,只怕後果比眼下要嚴重得多了。”
  瞿高鳳兩眼之中充滿了怨毒之色,恨恨地切齒道:“肖無痕,你比老夫惡毒了千倍,不錯,老夫如是有機會為你拍開穴道,確是可能借此良機,取你一命,但總比你散去我一身功力,落個長痛不如短痛的好啊!”話音未已,怨毒的眼色,已經被淚光所罩沒,瞿高鳳雖然一生為惡,但落到一身真力散去,空有滿肚子絕招,再也無法施展,確是使人有英雄末路之歎!
  方雪宜這時才明白肖無痕借著解穴的機會,已然震散了瞿高風的全身真氣,使他由此而後,再也不能論武,方才引起瞿高風那等怒毒憤恨。
  肖無痕哈哈一笑,竟是將那瞿高鳳扛在肩上,向方雪宜道:“老弟,見到劍神陳大俠之時,就說昔日故交肖伯延向他問候。”
  他話音未已,申行時脫口叫道:“原來你老是點蒼派的那位失蹤多年的長老矮劍客肖伯延老前輩嗎?晚輩真正是失敬了!”
  大步上前,長揖到地。
  肖某禿頂一搖,笑道:“不敢當,申老弟的俠名,老朽早已聞名。”
  申行時道:“晚輩昔日聽過很多你老的豪俠事跡,點蒼劍派傳說你老失蹤,想不到你老竟是搖身一變,成了南天二怪之一。”
  肖無痕哈哈大笑道:“申老弟,老朽這肖伯廷的名號,除了向劍神陳大俠尚敢提上一提,對武林朋友而言,肖伯廷應是早已不在人間了,尚盼老弟包涵,莫將此訊透露出去。”
  話音一頓,又道:“老朽這三十年來,不惜混跡二怪魔道中的心願,今日總算假方老弟之手成功,從今而後,老朽也許不再下山了……”
  申行時聞言:頓時明白這位昔年的點蒼長老,居然是為了想牽制竹道瞿高鳳,不讓他過分為惡才隱姓埋名,和瞿高鳳結成兄弟,這等不惜身入地獄的義行,感動的申行時虎目之中,飽孕著淚光,低聲道:“老前輩捨身飼虎之德,實是人天共鑒……”
  肖無痕不容申行時多說,朗聲一笑道:“老兄台,老朽雖有以身啖虎之心,但卻是方老弟成就了這番功德,三十年來,瞿高鳳防我之甚,遠過於防範他人,否則,老朽也不會等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機會下手了……”語音一歇,掉頭向方雪宜道:“方老弟,多謝你助了老朽成功,別忘記見到今師之日,代故人向他問候一聲安好啊!”側轉身軀,就待舉步離去。
  方雪宜打申行時的一番談話之中,已經了然肖無痕必是一位白道大俠,而且他仍是不借自毀俠名斜躋身魔道之中,肖無痕的這等義風俠行,自是令他大為欽仰,當下連忙抱拳道:“晚輩記下了……不過,老前輩的盛情,先師已無法接受了。”
  方雪宜話音甫落,肖無痕剛剛踏出的左足,陡地收了回來,連打在肩頭的瞿高風,也被他鬆手跌落在地上,狂睜著兩眼,喝道:“你……你說劍神陳大俠怎麼了?”
  方雪宜淒然道:“先師已於月前逝世了。”
  肖無痕如雷擊般的呆立當地,久久未出一聲。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那圓圓的臉上,流滿了頷下的胡須。
  方雪宜睹狀,心中大為悲痛,一時竟然掩面哭出聲來。
  夜鳳飄飄,寒月朦朧,荒山偶有猿啼,益發增加了這庵前的淒涼氣氛。
  大約過了足足頓飯之久,肖無痕方始仰天長長一歎,高聲道:“蒼天啊!為什麼好人就不會長壽呢?武林之中,可以死去千萬個像肖某這等無用之人,卻不能沒有劍神陳大俠,而老天你既能容得下肖某這等人活在世間,為什麼又容不下陳大俠一人?天啊……你也太不長眼睛……”
  沉痛的呼喚,字字扣人心弦,連申行時也忍不住淚如泉湧地大叫道:“老前輩問得好,申某心中要說的話,你老終於代我說出來了……”
  肖無痕忽然舉手抹去了淚痕,大聲道:“申老弟,聽你之言,莫非受過陳大俠的恩惠嗎?”
  申行時道:“活命之恩,有如重生父母。”
  肖無痕陡然大笑道:“是了,陳大俠一死,你老弟永沒報恩的機緣,所以如此傷心,是嗎?”
  申行時嗚咽道:“一代仁俠劍神,竟然盛年仙去,武林同道,失此棟梁,自應為之同聲一哭,申某活命之恩,縱是陳大俠未死,以陳大俠所能,申某又何能報答?老前輩似是應比晚輩明白啊!”
  肖無痕禿頭連點,道:“不錯,這報恩兩字,你果是談不到……”話音一頓,忽然向方雪宜道:“方老弟,陳大俠是道成升天的嗎?”
  方雪宜含淚道:“先師是因病逝世。”
  肖無痕怔了一怔道:“陳大俠也會被病魔奪去性命嗎?這……這叫老朽怎肯相信?”
  但他忽然不再說話,打地上抓起那奄奄一息的瞿高鳳打在肩頭,欲言又止地向方雪宜打了個問訊,徑自掉頭向林外行去。
  方雪宜只道他臨去之時,必將有幾句話交代,孰料這老人居然說走就走,心中一愣,脫口道:“肖前輩這就要走了嗎?”
  肖無痕已在三丈以外的林木之中,聞言長歎一聲道:“老弟,瞿高鳳武功已失,老朽與他相處三十年,總不能眼看他無處安息立命,老朽此去,打算安頓好了這位老友,然後再尋找老弟……至於老朽與神尼斷指之仇,說穿了只不過是苦肉計而已!”
  方雪宜抱拳一揖道:“老前輩不是說不再下山了嗎?”
  肖無痕淒然狂笑三聲,道:“陳大俠如是仍在世間,老朽自是不必再戀紅塵,礙手礙腳的,但陳大俠過早仙去,老弟你又如此年輕,老朽倘若仍然獨善其身,高蹈自隱,那豈不是成了真正的惡人了?”話音未落,人已躍上崖去!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口氣,呆望著肖無痕去處道:“風塵奇士,俠道高人,果是有他過人之處……”
  那一直在旁未出一聲的雪濤,此刻忽然低聲道:“天過四鼓,申大俠可要到庵內坐上一會,待貧尼為大俠准備一點兒熱茶,暖暖身子?”
  申行時間言,抬頭打量了一下天色,搖頭道:“不必了,小師父,申某也該回寺了。”
  話音頓了頓,向方雪宜抱拳道:“小兄弟,今宵之事,可能是由兄弟行蹤不夠隱秘引起,幸而那肖怪乃是點蒼長老,老弟又武功高強,否則,申某只怕要鑄下終身難以彌補的大憾了……”
  方雪宜早已料到那南天二怪必是跟申行時而來,但申行時自己不說,他可未便說出,此時聞言,更是搖頭道:“申大俠不必自責,此事已成過去,莫要掛在心上了!”
  申行時似是想再說話,但他終于強忍在心,抱拳一揖道:“改日兄弟再來問候!”轉身大步而去。
  方雪宜也略一抱拳,這才和雪濤師妹回轉庵中。
  經此一來,直到神尼在第十天回庵,臥雲岩上並無其他事故發生。當方雪宜把南天二怪襲擊之事向神尼說明以後,神尼只是鄒眉淡淡一笑道:“我已經知道了。”
  話音一頓,忽然問道:“孩子,你的劍法練得怎樣了?”
  方雪宜臉色微泛紅暈,道:“弟子愚蠢,師叔所授十四式變化弟子只練會了十式……”
  神尼點點道:“那另外的四式,你想必是當時未能記下,是嗎?”
  方雪宜道:“弟子確是未能記牢。”
  神尼微笑道:“孩子,你莫要洩氣,十天之內,你能練熟十式變化,已非常人所及了。”語音略頓,接道:“孩子,師叔原要你留在山上半年,把你師祖全部武功練成,但眼下卻不能不稍作改變,孩子,由今日起師叔要在十天之內,把你師祖全部武功傳授於你,半月之後,你就該下山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我怎能一下子記得那麼多呢?”
  但他口中卻未把心中所想說出,只皺眉道:“師叔要弟子提前下山嗎?”
  神尼低歎了一聲,道:“不錯!”
  方雪宜低歎道:“弟子十分愚笨,看來這只有十多天的時光,是無法把師祖武功全部學成了。”
  神尼點頭道:“孩子,師叔也知道你決無可能在十天中學會許多,但師叔只要把口訣和變化告知於你,下山以後,你仍可以練成功的!”
  方雪宜心知師叔既已決定,必然是有了重大原因,當下恭敬地說道:“弟子遵命!”
  神尼歎息一聲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話要說,但時日已然無多,師叔不想再浪費這半個月的寶貴時光,一切事等你下山之後,你自然就會明白,師叔還是先把師祖的武功傳授給你,孩子,今後你能否趕得上你師父,繼承師祖遺志,光大劍神的名望,那可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方雪宜凜然恭應道:“弟子知道!”
  神尼淡淡一笑道:“今天你先把那四式變化練熟,明天起,師叔就要傳你那劍法中的最後一招了……”話音略頓又道:“龍行九劍記熟之後,你已可算習成了師祖武功的九成,還有一成就要靠你自己去領悟了,師叔已然教不了你啦!”方雪宜聽得有些不解地笑道:“師叔,那另外一成武功,可是師祖並未留下遺笈秘本嗎?”
  神尼失聲笑道:“不是!”
  瞧著方雪宜發呆的神態,神尼接上又道:“孩子,十成武功,就一般人而言,經驗應占三成,但因為你師祖所傳的武功,博大精深,洞燭機先于敵方未動之前,故而你只要有一成動手的經驗就夠了,所以,這最後一成武功,就是指的對敵經驗而言!”
  方雪宜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那荒野茅舍,一劍刺傷魔刀田遠之時,田遠刀勢不出,自己竟然不知如何專招傷敵之事,頓時了然師叔所說師祖留下的武功,已能料敵機先,果然不假。
  而且方雪宜也明白師叔把動手經驗,列為武功中的一成,確是實情,因為當日自己倘使有了動手經驗,那刀魔田遠就算不肯抽刀出鞘,自己也能夠憑著對敵的經驗,誘使對方移動身形,然後就勢出劍傷敵。轉念至此,他恍然笑道:“弟子明白了!”
  神尼笑道:“你明白就好,孩子,咱們該去練那四式劍招啦!”
  十天的時間,彈指即過,方雪宜幾乎是晝夜不息地默念著那師祖最後添創的一招劍法,任憑如此,他仍然未能窺其全貌,只約略地把這一招的七大變化,記下了一個大概。
  敢情當年劍聖龍超群手創此招劍法之日,幾乎花費了五年時光,方雪宜能夠在短短的十天之中,記下了七式變化的大概,實則是為人所不能為的了。
  打第十一天起,金頂神尼竟是要方雪宜從頭至尾的把所有武功,循序漸進地一一從頭演練,到第十四天的黃昏為止,正好把自己這三年多所習,全部演練完畢。
  方雪宜至此方始明白,師敘為何要自己在第十五天下山的原故了,原來她老人家要留下四天時間,徹頭徹尾地考量自己一番。
  當夜,神尼把方雪宜喚到禪房之中,對勞師祖的遺像,又諄諄告鹹了一遍,最後,竟然長長一歎道:“孩子,你深山學藝,已有三年零九個月之久,此番下得山去,武林之中,必然有了變動,你千萬莫要忘記,那五大魔主看似一切動亂的根源,但實際上,只怕還有隱身幕後的惡人,你師父的纏綿病榻之事,你乃是親目所睹,孩子,你可要當心些才是!”
  方雪宜心中雖是明白師叔突然要自己提前下山固有深意,但卻一直不敢詢問,心中暗道:“自己明日就要離去,如果自己仍不啟齒,下山以後,又要到幾時才能再回山叩問?”當下略一沉吟,低聲問道:“師叔,弟子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問?”
  神尼道:“明日你就要下山了,心中如有疑難之事,就趕快說出來吧!”
  方雪宜道:“師叔本是要弟子留在庵中半年,現在三個月不到,師叔突然要弟子提前下山,是不是師叔因為有什麼重大的事故發生,才命弟子趕去解決。”
  神尼搖頭道:“錯了!孩子,如是師叔有事要你去辦,豈會到此刻尚不告訴你之理?”
  方雪宜一怔道:“是啊,弟子想錯了。”
  神尼忽然淒涼地一笑道:“孩子,師叔也不想瞞你,你明日下山之後,師叔也將于五日之後,離山他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師叔也要下山嗎?”
  神尼淡淡一笑道:“不錯。”
  方雪宜道:“師叔幾時重回金頂?”
  神尼搖頭道:“不知道,也許……也許……”突然目光一黯,住口不語。
  方雪宜惶然失聲道:“師叔,弟子如是想向師叔叩問金安,莫非回到金頂也見不到你老嗎?”
  神尼長長一歎,道:“孩子,你這番孝心,師叔記住了,其實,師叔此行如是順利,半年之中,也許就會回轉峨嵋,否則,只怕咱們已難有再見的機緣……”
  話音一頓,室了師祖遺像一眼,接道:“不過,一年之後你如有暇,最好能來此一行,也好取去師祖的遺像。”
  方雪宜忽然覺出師叔這語焉不詳的話句之中,仿佛充滿了不祥之意,心中大為震悸,脫口道:“師叔言下之意,莫非此行十分凶險?”
  神尼道:“不一定,在我未見那人之前,吉凶善嚴均無從先知,孩子,這是師叔的私事,你也不必多問了。”
  方雪宜接道:“師叔,有事弟子服其勞,這事能否由弟子代師叔前去呢?”
  神尼連連搖搖頭:“不可能。”
  這斬釘截鐵般的回答,只聽得方雪宜呆了半晌。
  神尼瞧著方雪宜雙目之中,淚光閃閃,心中大為不忍,低聲道:“孩子,你別為師叔耽心,如論武功,師叔或許連你也強不過,但如若論起行事的機智和謹慎,時下尚無高過師叔之人,孩子,你大可放心,在你師傅死因未明之前,師叔不會遽而輕生的。”
  方雪宜拭著熱淚說道:“弟子幾時再問你老請安呢?”
  神尼沉吟了一下,歎息道:“你不必找我,由今日算起,一年之內,師叔自會前去尋你……孩子,你該去收拾行裝,也好順便向雪兒師妹道別啦!”
  方雪宜恭就應一聲:“弟子遵命!”這才暗暗地拭著淚,轉身退出了禪房。
  第二天一早,方雪宜換上了雪濤師妹為他裁制的一襲嶄新的天藍長衫,助下掛著那支劍神遺留的寶劍,左肩翱了個小小的地黃布包,一步三回頭的走下了金頂。
  他心中有著揮不去的依戀之情,也有著說不出的不安的預兆,仿佛一旦離開臥雲庵,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得到師叔和雪濤師妹一般的難過,但究竟已經長大了,縱然心中那麼不安,難過,口中卻是一字也未說出來。
  他經過伏虎禪寺時,確曾想到去看看申行時,但他忽然想起了大伯母和方珞,頓時有著歸心似箭之思,恨不得插翅飛到嘉定府,去找那程子望打聽一下大娘下落,因此,他在伏虎寺前略一張望,竟然忍住了入寺心願,大步奔向峨嵋縣城。
  方雪宜在城中打個尖,從師父留給自己的幾十片金葉子之中,取出一片,在馬市場選了一匹快馬,順著官道,直向嘉定駛去。
  黃昏時分,方雪宜已經打馬奔進了嘉定府的城門。
  四年不到,舊地重游,方雪宜心中不禁有人事全非之感,當年的嘉定,僅僅是泯江和大渡河兩條水路的朋友,就不下千人之多,他四年前隨著中洲三俠來此之日,經過街上之時,他曾瞧到不少精神抖擻的武林和豪氣過人的江湖好漢,比肩接踵,熙來攘往,但今日踏進城門,卻見不到一個這類人物,大街之上,顯得冷冷清清,偶爾見到幾位勁裝漢子,也都是長的模眉怒目,面容可憎。
  方雪宜知道有些不對,但他在沒有見到程子望以前,可不想妄下評斷,一提韁繩,竟是穿城而過,直向程家莊馳去。
  方雪宜在離開嘉定之時,並未注意到那程家莊究竟在城北還是城西,北刻穿城而去,迎面見到驕陽由左手方位射來,方始明白,那程家莊乃是在北門之外,
  翠竹依舊迎風而立,但翠竹的裏面,卻已然見不到半間完整的房舍。
  當年那住了程子望一家上上下下百十號人口的程莊家,此刻卻只剩下了一片瓦礫,殘磚斷牆,屋圮牆倒,從那滋生得十分茂密的已枯野草看來,程家莊應是去了很久的事了。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5 02:00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19:01

第十一回 人事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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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牽著馬儿,呆立在竹林邊沿,久久不知所措。
  他向四周望了半天,卻不見一個人影。
  看來這程家庄中的人,若非遭遇了一把天火,燒得片瓦不存,那就是遇上了江湖仇殺之事,全庄人口,俱畢被人所害。
  方雪宜思來想去,終于拉著馬儿,在這片礫場中轉了半晌,果然,他發現在那斷瓦殘垣之中,确是留有不少拓焦的骨骼,顯然這程庄家是出事了。
  這一瞬之間,方雪宜大有人海茫茫,今后何去何從之感。
  在他的想象,大娘和中州三俠的去處,只有程子望明白,而程子望的全庄人口,很可能全被仇家所害,則天地何其之大,要自己去尋大娘和珞弟,豈非難似大海撈針一般。
  沉沉的夜色之中,打四面八方涌了過來,陣陣塞鴉,正繞著這片竹林飛噪,方雪宜忍不住長歎一聲,拉馬掉頭,向嘉定城中赶回去。敢情他突然想起,當年所住的那家各棧之中,或許能打听得出程子望的一切!
  方雪宜打算的本是不錯,但是,容得他找到那條大街以后,這才發現那家客棧,早已改成了三間雜貨舖了。
  頓時,他連一點線索也找不出了。
  望了望天色,已然快到初更時分,他鋼牙暗咬,想道:“好歹也得先打個寺方住下再講!”心念一定,便順著這條大街往東走去,終于在不遠之處,找到了一家名叫“悅來客棧”的住處。
  方雪宜隨便用了點晚膳,緩步走到那家客棧的賬房,打著那位看上去頗為忠厚,年約五十出頭的賬房先生閒聊。
  那位賬房先生倒也十分老實,方雪宜那口被當地人認作下江口音的官話,使他誤把這位十九歲不到的少年,當作達官貴人的公子一般奉承,几乎是有點巴結得有問必答,而且說的十分詳盡。不過,就在方雪宜偶然詢及程子望之后,這位帳房先生竟然臉色大變,久久沉吟,不置一語。
  方雪宜立即感到有些不對,很顯地可以看出,這位帳房老人對程子望的事,定得知之甚詳,否則,他是不會變色不語的。
  方雪宜心念一轉,心中盤算道:“瞧這老帳房的神態,似是有著難言之隱,自己總得想上一個藉口,套出他几句話才好……
  當下微微一笑,道:“老丈,那程望程庄主与在下家門乃是世交,在下奉了家慈之命順道拜望程夫人叩關安好,不想在下去那程家庄之時,況然只剩下斷瓦殘垣,使在下大感不安,不知老丈可否告知在下,程庄主家中,是否出了什么不幸之事,在下回家之時,也好向家母……”
  帳房老人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打量了半晌,方才長長一歎:“公子,你也是江湖中人嗎?”
  方宜宜本要點頭應是,但話到口邊,卻心中靈机一動,搖頭道:“在下自幼就終日埋首寒窗,從未在江湖上行走。”
  帳房老人似是有些不信的笑道:“公子,瞧你身佩寶劍,又能乘騎那等駿馬,倒不像是個文弱書生啊!”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老丈說的不錯,在下除了習誦詩文之處,家嚴念我自小身体太弱,又請了几位教師爺,教在下練了一些拳腳,用作防身健体,与那行走江湖的好漢相較,那可就差得遠啦!”
  帳房老人因是看他眉清目秀,一派文質彬彬的神態,心中倒也有了八成相信,點了點頭,笑道:“公子果是不像江湖人物,老朽相信了……”話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過,老朽卻認為公子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要沾惹這些江湖人物呢,那程庄主在嘉定地面之上,确也算得上一個俠義人物,但究竟不比官宦之家,所交的朋友,可謂三教九流均有,公子如是想圖個清靜,老朽倒希望公子不要打听這些事最好。”
  方雪宜搖頭道:“此乃家母慈命,在下縱然為此招來今后很多困扰,在下也不容推辭!”
  帳房老人似是對方雪宜這等孝心,甚為欽佩,當下笑道:“公子,孝心可嘉,老朽感佩得很……”
  突然他四下里張望了一眼,低聲接道:“公子”,方雪宜原來就已想到程子望一家,可能已經遭了毒手,但此刻聞言之后,仍然免不了心頭大為震悸,脫口說道:“程庄主一家都遭害了嗎?”
  方雪宜皺眉道:“老丈,那程家可有生還之人?”
  帳房老人搖頭道:“据老朽所知,只怕程庄主的一家,并無一人生還!”
  方雪宜道:“老丈,此事何時發生的。”
  帳旁老人想了一想,道:“算來已有一年多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一年多以前,那是說我還在邛崍山中這時,這程家庄就已遭了別人的毒手了……
  他心中尋思未已,帳房老人已接著歎息一聲,道:“公子,你似是來遲了!”
  方雪宜驟然道:“是啊!在下果真是來遲了……”語聲略頓,低聲接道:“老丈,那程庄主的仇家是什么人?”
  帳房老人臉上神色又是一變,搖頭急道:“公子,這些事你最好莫要過問,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不是你們讀書做官的人該問的,公子,听老朽的勸告,你還是早些离開嘉定吧!”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老丈好意,在下不是不知,只是在下倘若不能查明程庄主一家喪生何人之手,回去只怕還要受到家慈的責罵,認為在下辦事無能!”
  帳房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公子,老朽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方雪宜道:“老丈有話請講!”
  帳房老人道:“公子一定要想知道殺害那程庄主的仇家是誰,可是有著想替程庄主复仇之心嗎?”
  方雪宜道:“這倒不一定!”
  帳房老人點頭道:“公子說的不錯,年輕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血气方剛,易于沖動,公子未及弱冠之齡,就能有這等養气的工夫,老朽倒是放心不少。”
  話音至此一頓,接道:“公子,其實老朽也不知道其中詳情,縱然老朽告訴公子,也許對公子幫助不大。”
  方雪宜笑道:“老丈但能告知那程庄主的仇人是誰,在下就十分感激了。”
  帳房老人點了點頭,极目掃了那坐在前廳中的几位客人一眼,這才附耳向方雪宜道:“公子,程庄主的仇家,据說是劍門五鬼!”
  方雪宜劍盾陡地一揚,脫口道:“果然就是他們……”
  帳房老人呆了一呆,低聲道:“怎么?公子可是早已知道那程庄主的仇人是劍門五鬼了?”
  方雪宜這才覺出自己一時忘情,說漏了嘴,忙道:“在下只是如此猜想而已。”
  帳房老人忽然附耳說道:“公子,這嘉定自從程庄主一家被害以后,早已成為劍門五鬼的徒子徒孫們的天下了。”
  方雪宜感激地笑了一笑道:“老丈,打扰你老啦……”略一抱拳,便起身离座,欲待臥到自己房中。
  那帳房老人忽然暗中伸手,拉了他衣角一把,人聲道:“公子,你如是嫌小店茶飯不好,老朽這就差人去為公子到外面叫上几味可口的萊肴送來。”一面笑著說話,卻一面不停地向方雪宜眨眼。
  方雪宜猜出這位老人此舉必有深意,當下冷冷一笑道:“在下不耐久等,你要他們手腳放快些。”話音一落,頭也不回地走出帳房。
  這時,只見一個獐頭鼠目,形貌猥瑣的漢子,正打自己身旁挨身而過,向那帳房先生打著招呼。
  方雪宜心想:“這家伙八成就是那成玄通和董方的手下了,我此刻還是暫時忍耐一下……,轉念之間,人已回到自己的客房之內。
  他寬去外罩長衫,正想略事調息,目光過處,陡然心頭怒意忽生。敢情自己那黃布的包袱,已然被人抖開,包袱中的几件換洗的衣衫和一些金銀,全部散落在地上。
  方雪宜心中一震,暗道:“這可好,我還沒去找他們,他們倒先找上了我,我就不相信你們劍門五鬼僅剩的兩鬼,又能有多大气勢……,轉念之間,方雪宜重新披上衣衫,隔窗向外,大聲地叫著店家。
  當房門打開之際,赫然是那帳房老人。
  方雪宜盾頭一皺脫口道:“怎么老丈自己來了?”
  帳房老人笑道,“公子,伙計們正在忙著,有什么事交代老朽也是一樣!”
  方雪宜發現帳房老人已然順手掩上房門,心中忽然一動,忖道:“莫非他也有事找我?”他略一沉吟,指著地上的黃色包袱道:“老丈,區區的衣物被人打開搜查過了。”
  帳房老人稀疏的眉頭一皺,頓足道:“公子,這不是伙計們干的吧!”
  方雪宜冷笑道:“老丈似是應該比在下更明白呀!”
  帳房老人忽然低聲一歎,搖頭道:“公子,老朽有句話說出來,只怕公子不中听……”
  方雪宜道:“什么話?”
  帳房老人道:“老朽為公子設想,希望公子能夠早些离開嘉定。”
  方雪宜失笑道:“老丈是要在下立即离去嗎?”
  帳房老人道:“不錯,越快越好!”
  方雪宜一怔,道:“老丈,此刻已然快到三更,在下既不慣夜行,又何況城門已經上鎖,在下縱是有心离城,只怕也出不了此城啊!”
  帳房老人低聲道:“公子,老朽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在這嘉定地面之上,也混了三十年多,耳聞目濡,看的好漢們确已不少,公子一身功力,已是武林中佼佼人物,老朽知道,公子如是暫時把馬匹寄在此處,獨自翻城出去,必然不會困難……”
  方雪宜道:“在下要走,也不會在今夜!”
  帳房老人頹然一歎道:“公子,老朽是為你好。”
  方雪宜笑道:“老丈盛情,在下心領了。”話音一頓,接道:“老丈,你替代那伙計們來此見我,可是有什么事?”
  帳房老人點了點頭,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長長地吁了一口气,道:“公子,老朽果然有事找你……”話音未已,人卻閃向房門旁邊,拉開了門向外張望了一下,這才上了門栓,向方雪宜低聲道:“公子,他們有人住在店中呢!”
  方雪宜冷冷笑道:“在下早已知道了。”
  帳房老人怔了一怔,道:“公子,你……你早就知道那劍門五鬼的手下,住在此處嗎?”
  方雪宜指著那包拾起的衣物,道:“若非他們手下,誰敢搜查在下衣物。”他忽然話音一頓,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不過,我卻有些不大明白,他們是怎樣知道我……”
  帳房老人聞言,忙低聲道:“公子,老朽倒是知道他們怎生盯上了公子的!”
  方雪宜道:“什么原因?”
  帳房老人道:“公子,你在來此之前,可是去過那程家庄的故居嗎?”
  方雪宜道:“不錯,在下果是去過,……”忽然,他恍然而笑道:“是了,想必那成玄通和宗士義一定派有人住在那程家庄附近監視,是嗎,”
  帳房老人道:“公子猜的不差,老朽适才就是听得那兩位客人述及,今日黃昏派在程家庄的眼線,發現了公子,所以他們就跟上了公子,而且打算……打算……”他一連說了几個打算,卻沒往下說去。
  方雪宜道:“打算什么,老丈為何不說?”
  帳房老人待起身去門前張望,方雪宜卻伸手拉住了他,搖頭道:“老丈,十丈之內方無一人,有什么話盡說無妨!”
  帳房老人愣了一愣,道:“十丈以內無人嗎?公子怎么知道的?”
  方雪宜笑道:“老丈,不瞞你說,在下自幼習過天耳通,十丈之內,可以听見飛花落葉之聲。”
  帳房老人似是有些不信,但卻又不能不信地道:“公子,你可沒騙我吧?”
  方雪宜笑道:“老丈乃是為了在下之事,我又怎會騙你呢?”
  帳房老人仍然有些不安地張望了窗外一眼,方道:“公子,他們計議要在今夜等你睡熟之后動手暗算于你!”
  方雪宜陡然雙目寒光暴射,冷笑道:“好得很,多謝老丈傳訊之情……”雙手抱拳,長長一揖。
  帳房老人皺眉道:“公子,你單身一人在外,還是小心些為是。”
  方雪宜自是不便對他多作解說,只好抱拳笑道:“老丈盛情,在下十分感激,但請老丈放心,在下如無自保之能,也決不會冒這等生死的大險了。”
  帳房老人似是還待多勸几句,但他瞧到方雪宜那堅決的臉色,只好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低歎一聲,啟門而去。
  方雪宜十分禮貌地送出門外,笑道:“老丈,在下不送了!”
  直待那帳房老人佝倭的身形,在黑暗中消失,微微一笑,轉身回房,插上了門栓,把衣物包抬掇整齊,熄去燈火,這才和衣躺在床上假寐,等著那成玄通的手下前來。
  約莫三更甫過,門外果然有了應聲。
  方雪宜暗暗地冷笑一聲,忖道:“只怕你們下來……”
  他思忖未已,那門栓已被來人以鋼刀撥開,一聲极其輕微的呀然之聲傳來,房門突然啟開了一扇。
  又過了一瞬,才有一個腦袋探入房內。
  方雪宜目力之強,眼下可透視重霧,那人腦袋剛剛伸入房內,方雪宜就已瞧出此人正是先前在帳房外面側身相遇的那個獐頭鼠目的漢子。
  那人這時忽然又縮回頭去,顯然是在跟門外的另一個伙伴在商量著什么,久久未再入內。
  方雪宜不覺有些詫异,暗道:“他們怎地弄開了房門,卻又不進來了呢——”
  突然間,一絲火光在門縫外一閃而滅。
  方雪宜心中大震,尋思道:“莫非他們竟然如此下作,想用什么毒香之類的毒物,來對付我嗎?”轉念及此,不禁心中大怒,正待躍身而起,出房將兩人制住,陡然一縷异香誘鼻而入,若非他覺出有异,立即屏住呼吸,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究竟是他的江湖經驗不夠,否則,他大可在發現門外火把子晃燃之際,就先閉住呼吸,改用師門龜息之法換气,豈不連這一點儿險也不必冒了。
  就在方雪宜屏住呼吸的同時,那兩人業已推門而入。
  如此一來,方雪宜索性就不再有動靜,只是盤膝坐在床上,冷眼瞧著兩人的下一步行動。
  這兩個家伙的膽子可真不小,但見他跨入房內以后,竟然由其中一人幌亮了火摺子點燃桌上的油燈。
  燈光一亮,兩人立即轉身向床上望去,登時,兩人如遭雷擊一般愣住了。
  那獐頭鼠目的一位,一抖手中單刀,顫聲喝道:“你……沒有暈倒嗎?”
  方雪宜眼見這兩人鼻孔之中,塞有兩個黑色藥丸,知道必是用來祛毒之物,當下心中一動,忖道:“我何不先制住其中一人,先行取到祛毒藥丸再行開口說話,也免得一不小心,中了他們的道儿……”主意既定,方雪宜冷哼一聲,陡然雙手一拍床沿,全身凌空而起,直向兩人掠去。
  方雪宜自己并不知道眼下他的武功之高,已屬頂尖高手,此刻心中急想取得對方的法毒藥物,是以行動之間,自是用上全力,去勢之快,簡直已有令人目不暇接之感,但見人影一花,獐頭鼠目的漢子,手中單刀尚未揚起,人已倒在地上。
  方雪宜左手一撈,將那人抓在手中,同時右手一探,已把那漢子鼻孔之中的兩粒藥丸取出,塞在自己鼻端。
  這時,那另外的一位漢子,似是已經嚇得呆了,手中雖然有一柄匕首,卻是木愣愣的站在那儿,動都不敢動一下。
  方雪宜回手將那獐頭鼠目漢子擱在地上,兩眼眨了一眨,冷笑道:“你們可是成玄通的手下?”
  這手握匕首的漢子,長得比那獐頭鼠目人要魁梧得多,但此時卻也像狗熊一般地縮在一起,對方雪宜所問之話,宛如充耳不聞一般,久久未曾回答。
  方雪宜瞧著他這份窩囊相,心中實是生气,劍眉一皺,沉聲道:“你是啞巴嗎?”
  那人被方雪宜犀利的目光,瞧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兩步,搖著頭顫聲道:“小……小的會……講話……”
  方雪宜道:“很好,你用心听著,一句一句地照實回答!”話音一頓,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應道:“小的名叫趙三拳!”
  方雪宜失聲道:“趙三拳,這名號不錯!”
  趙三拳瞧見方雪宜的臉上笑容,不禁膽子大了不少,揚了揚右拳,道:“小的天生神力,手下很少走過三拳之人,所以,伙計們都叫我趙三拳!”
  方雪宜暗自一笑,忖道:“看此人說話,倒像是耿直的老粗,稍時倒是不必為難他了。”當下微微一笑道:“你是劍門五鬼門下。”
  趙三拳道:“公子,小的主人已然改稱劍門雙俠了,你老不知道?”
  方雪宜劍眉聳動,笑道:“不錯,五鬼已喪其三,自然不能再用昔年的名號混世……”微微一頓話音,接道,“不論是二鬼也好,還是雙俠也好,你的主人可是成玄通和董方?”
  趙三拳道:“小的主人正是成、董雙俠。”
  方雪宜冷冷笑了一聲,突然喝道:“你們兩人夜入我的房間,暗用毒香迷人,可是認識我是誰?”
  趙三拳道:“這……這個……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公子莫要見怪。”
  方雪宜心想:你們想要我的命,還要叫我莫見怪嗎?不過……口中卻淡淡的說道:“奉什么人命?”
  趙三拳道:“自然是主人之命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成玄通現在何處?”
  趙三拳道:“小的不知道!”
  方雪宜瞧那趙三拳的神態,似是并未說謊,當下皺眉道:“你奉了主人之命,前來暗算在下,又怎會不知道主人何在呢?”
  趙三拳道:“公子,小的說的是實話……”
  方雪宜道:“如此說來,你們不是直接受命而來了?”
  趙三拳笑道:“公子說對了,小的們當然是不夠資格直接听命主人啦!”此人已然漸漸地不再膽怯了。
  方雪宜道:“你奉何人所差來此?”
  趙三拳道:“小的……是奉了宗堂主之命……”
  方雪宜未等他說完,忍不住脫口道:“哪一位宗堂主?可是宗士義嗎?”
  趙三拳道:“不是!”
  方雪宜一怔,道:“不是金槍宗士義?”
  趙三拳道:“公子,這宗堂主乃是宗堡主的公子。”
  方雪宜恍然道:“是那宗貴嗎?”
  趙三拳道:“正是宗大公子!”
  方雪宜冷哼道:“宗貴現在何處?”
  趙三拳道:“宗堂主就住在嘉定城之內。”
  方雪宜忽然沉聲道:“趙三拳,你想不想活?”
  趙三拳不自主地摸了摸腦袋,道:“公子,螞蟻尚且貪生,小的當然怕死啊!”
  方雪宜道:“你既是怕死,我倒是有個使你求生之路,你愿不愿意听命?”
  趙三拳道:“愿意,小的一切都愿遵命!”
  方雪宜道:“趙三拳,你可不許后悔!”
  趙三拳道:“小的決不后悔!”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去叫宗貴來見我。”
  趙三拳愣了一愣,道:“你老……公子,你是要我把宗堂主找來?”
  方雪宜道:“怎么,你可是不愿?”
  趙三拳道:“小的愿意……”他話沒說完,轉身就向門外跑去。
  方雪宜突然伸手一攔,冷笑道:“且慢!”
  趙三拳吃了一惊,道:“公子……”
  方雪宜道:“你如是一去不回,我又將到如何處尋找你呢?”
  趙三拳道:“小的怎敢,公子放心……”
  方雪宜冷笑道:“在下本是對你极為放心,否則,也不會要你去叫那宗貴的了……”右手迅快地拍出三掌,輕擊在趙三拳肩肋等處,喝道:“快去快來,在下在此等你一個時辰!”
  趙三拳挨了三掌,雖是不重,但卻覺出中掌之處,有些酸疼,忍不住問道:“公子,你可是封了小人的穴道了?”
  方雪宜冷哼道:“不錯,一個時辰之內,你如是赶不回來,就將全身經脈硬化而死,你如是不想早死,最好是跟那宗貴同來!”
  趙三拳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呆呆地瞧著方雪宜,口中連聲說道:“小人……小人……這就去……”他雖然口中說走,人卻根本未動。
  方雪宜詫异的笑道:“你為何還不動身?”
  趙三拳几乎是痛苦失聲地應道:“公子,小的該死……”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喝道:“你這是怎么了?”
  趙三拳突然跪倒在地,磕頭道:“公子,小人無法見到宗堂主……”
  方雪宜聞言,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卻喝道:“那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趙三拳頓時叩頭不止,哀聲哭求道:“公子,小人的身份卑微,無法見得到堂主啊……,望你老開恩……”
  方雪宜看得出這趙三拳并非做假,當下忍不住失聲笑道:“剛才你為何一口答應下來,自愿前去請那宗堂主來此?看你這等反反复复的言談,足證不是個好人。”
  趙三拳只嚇得叩頭如搗蒜,低聲道:“小人一時糊涂,望求你老高抬貴手,放過小人……”
  方雪宜道:“那么方便?你可是把在下當作了容易欺騙的人嗎?”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過,在下倒是有個辦法,只要你答應,在下便可解開你被制的穴道!”
  趙三拳忙道:“什么辦法?你老快講!”
  方雪宜道:“你既是見不著那宗貴之面,但總知道他住在何處的了?”
  趙三拳道:“這個小人倒是知道。”
  方雪宜道:“很好,你領著在下前去,見到宗貴以后,在下就解去你被制的穴道!”
  趙三拳怔了一怔,道:“這……小人如是領了你老去見宗堂主,只怕小人依然也活不成啦!”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你既是不敢領我前去,我就拍醒你的同伴,要他帶路前去便了,趙三拳,我也不再為難于你,你請吧!”
  趙三拳一听,登時涼了半截,他一連又磕了三個響頭,叫道:“公子饒命……小人愿意給你老帶路……”
  敢情這趙三拳似是想通了,如是不帶路去見宗貴,他眼下不出一個時辰,就得全身穴脈僵硬而死,倘若自己帶他去見宗貴說不定這姓方的被宗堂主拿下,自己不但不會喪命,或許還得著一樁大功哩!”他轉念至此,便連忙應允帶路。
  方雪宜卻在心中暗道:不怕你不肯帶路……口中可依舊冷冷地喝道:“扛起你的伙伴,咱們這就前去見宗貴。”
  那趙三拳苦笑一聲,抓起躺在地上的漢子,扛在肩頭,向方雪宜道:“公子,咱們這就走嗎?”
  方雪宜道:“前頭領路……”
  那趙三拳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但瞧著方雪宜那寒冰似的臉孔,卻連忙應了一聲:“小人遵命……”轉身便向門外行去。
  方雪宜緊好佩劍,掩上了房門,隨在趙三拳身后,出了悅來客找。
  約莫轉過了四五條大街,趙三拳忽然止步不進。
  方雪宜借著淡淡的月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色,卻見停身之處,乃是一所甚為幽靜的花園。
  方雪宜劍盾一皺,道:“這不是一道側門嗎?”
  趙三拳道:“小人等進出,都是走的這道側門。”
  言雪宜略一沉吟,道:“上前叫門。”
  趙三拳遲疑了一下,道:“公子,這等三更半夜叫門,只怕宗堂主也不肯接見你老呢?”
  方雪宜听的心中大為忿怒,暗道:“此人外表看來,甚似耿直的漢子,怎么行事卻又如此拖泥帶水。”當下冷冷一笑道:“那宗貴不見我,不關你的事,你如想活下去,就早一點上前叫門!”
  那趙三拳嚇得連退兩步,一轉身,大步向那花園的側門走去,日見他伸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便放下扛在肩頭的同伴,垂手肅立門外。不多時那道側門呀的一聲,向內拉開。
  方雪宜由暗處望去,只見一位十分魁梧的勁裝地漢子,手里舉著一盞气死風燈,探頭喝道:“什么人?”
  那趙三拳連忙上前,低聲作揖道:“二爺,是小的趙三……”
  這叫做二爺的人,是似愣一愣,喝道:“這半夜三更的,你跑來干嗎?”
  趙三拳指著地上的漢子,道:“二爺,小的是奉了副堂主之命和馮七辦差事的……”
  此刻,那門內的二爺,大概已瞧出躺在地上的馮七,突然跨出門外,向趙三拳喝道:“這是怎么了?馮七死了嗎?”
  趙三拳搖頭道:“沒有……只不過被點了穴道而已,二爺,煩你老通稟副堂主一聲,就說小的求見。”
  那叫做二爺的人,沉吟了一會儿,方道:“你等著,我去瞧瞧副堂主是否未曾安歇……”話音未已,便自轉身跨入門內。
  方雪宜緩步走到趙三拳身前,笑道:“很好,不知道這位副堂主是什么人?”
  趙三拳道:“副堂主姓庄,單名一個捷字,公子,你老可得小心一些,据說……据說……”
  瞧他吞吞吐吐,欲言不敢的神態,方雪宜不禁好笑,喝道:“据說什么,此處別無他人,有什么不敢說的?”
  趙三拳道:“公子,据說這庄副堂主的武功,還在宗堂主之上,公子最好莫要跟他吵翻,否則,吃虧的只怕就是公子了。”
  方雪宜聞言暗道:這姓趙的究竟還不算得坏人……動念及此,不禁微微一笑,道:“謝謝你的好意,區區記下便是!”
  說話之間,只見一縷燈光,打園內射了出來,那先前入內的勁裝大漢,已急步赶了過來。
  但他一眼看到方雪宜之后,不禁呆了一呆,道:“趙三,這是何人?”
  趙三拳道:“二爺,這就是副堂主要小的去暗算的那位公子,”
  那位二爺顯然是吃惊不小,濃眉連連閃動,向趙三拳喝道:“趙三,你怎么把敵人給領來了?”
  趙三拳尚未答話,方雪宜已哈哈一笑道:“二爺,區區和宗堂主、庄副堂主均屬故交,你這敵人二字,不嫌用得太過分了嗎?”
  他這么說話,倒把這位二爺听的呆了半晌,暴睜環目的仔細打量了方雪宜半天,忽然笑道:“公子,真的跟副堂主是故交?”
  方雪宜道:“二爺可是不信?”
  那人連忙說道:“小人名叫徐大化,公子只管叫小人名號便是了。”
  方雪宜道:“快引我去見庄副堂主!”
  徐大化躬腰應道:“小人遵命!”
  高高舉起風燈,領著方雪宜向園內行去。
  趙三拳扛起了馮七,跟著方雪宜身后,敢情他可是惦記著自已被封的穴道未解,不敢不亦趟亦趨地隨在方雪宜左右。
  這時,徐大化領著方雪宜在花徑林木之間,左轉右折,走了約莫有盞茶之久,來到一處敞軒。
  方雪宜舉目望去,只見那敝軒之中,燈光通明,而且人影晃動,似是有著不少人在內。
  方雪宜心中微微一動,立好放慢腳步,向身后的趙三拳招呼,低聲道:“你先去稟報!”
  那趙三拳吃了一惊,道:“小人!”
  這時,那位走在前頭的徐大化,已然進了那座敞軒,似是正在向那坐在敞軒中的一位中年文士講話。
  方雪宜目光一轉,低喝道:“趙三拳,你如不去說明,那庄副堂主怎會知道你們辦差事的結果呢?而且,區區若不當著他面前拍開你的穴道,只怕那庄副堂主也不會相信你被人所制吧!”
  趙三拳大概也很明白方雪宜所說不假,當下倒是不再辯誘,扛著馮七,大步向軒內走去。
  方雪宜隨在他身后,但行到敞軒的石階之下,便停下身子,負手而立。此刻那坐在敝軒中的藍衫中年文士,目睹趙三拳扛著馮七而來,臉上神色果是微微一變,掉頭向徐大化說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那徐大化顯然未曾料到那位自稱与庄副堂主乃是故舊之交的公子,居然站在軒外不曾入內,頓時俯首應道:“屬下……屬下也不懂為了何故!”
  趙三拳放下了馮七,跪伏在地,顫聲道:“屬下趙三拳,叩見副堂主。”
  原來這位身著藍衫,神情冷酷的中年文士,正是庄捷,庄副堂主。
  趙三拳話音甫落,庄捷已冷冷一笑道:“趙三,馮七怎么了?”
  趙三拳像是挨了一鞭子般,渾身發抖地道:“他……馮老七,被那公子點了死穴……”
  庄捷眉頭一皺,道:“你呢,為什么好好的?”
  趙三拳道:“小人被制住了三處大穴,那位公子說,一個時辰不解,屬下就全身穴脈僵硬而死。”
  庄捷冷笑一聲,道:“有這等事?”突然站起身子,向趙三拳走了過來,探手抓住趙三拳的右脈,瞑目不語,臉上一派肅然神色。
  趙三拳卻感到一股強大的勁道,正從庄副堂主的掌心,逼向自己体內,但因自己有三處穴道被制,是以那股真力只能在右臂之中猛撞,痛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庄捷大概覺出趙三拳沒說假話,忽然松手喝道:“不錯,你果然被人封了三處穴道……”語聲一頓,掉頭向軒外笑道:“想不到閣下乃是一位高人,庄某真是失敬了。”
  敢情,他并非不曾見到方雪宜,而是有心在問明一切以后,方出制招呼對方?
  方雪宜應聲一笑道:“不敢,區區若是不略為獻丑,恐怕得定見到副堂主的金面吧!”話音未已人已行進敞軒之內。
  庄捷适才已然試趙三拳被封的三處穴道,手法非常怪异,自己無能解穴,心中對方雪宜不但有五分畏懼之感,而且有著五分敬意,方雪宜踏進敞軒,他立即抱拳相迎,并且讓上座。
  方雪宜坐定以后,目光打量了四周一眼,微微一笑道:“庄副堂主,在下与副堂主似是素昧主平,未曾見過一面吧!”
  庄捷笑道:“不錯,分子与庄某果真素未謀面,不知公子上姓大名。”
  他尋思未已,耳中已听得方雪宜冷冷地應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
  庄捷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不敢,方某今日拜訪,有兩件事,想向副堂主請教!”
  庄捷笑道:“請教兩字,庄某不敢承受,公子有什么話,盡管吩咐。”
  方雪宜劍眉軒動,沉聲道:“副堂主既与方某不識,為何派人追蹤方某,意圖暗算?”
  庄捷問言竟然哈哈大笑道:“公子言重了,庄某決無意圖暗算公子之意。”
  方雪宜冷笑道:“副世主,尊駕派出的屬下,已被方某擒來,尊駕竟還不肯承認嗎?”
  庄捷面不改色的笑道:“公子,庄某如是說出其中道理,相信方公子就不會誤會了。”語音一頓,突然向趙三拳道:“趙三,本座交代你們追蹤方公子時,可曾要你們暗算方公子來著?”
  那趙三拳顯然是十分畏怯,低聲道:“沒有。”
  庄捷忽然怒哼一聲,喝道:“既然本座不曾命爾等暗算方公子,你們為何膽大妄為,擅作主張?”
  趙三拳听得跪地連連叩頭道:“這……這是馮老七出的主意。”
  慶捷臉色微霽,笑向方雪宜道:“方公子,可否請你解開這馮老七的穴道,容他答話?”
  方雪宜冷眼旁觀,暗道:“縱然你在做戲,我也要瞧個清楚。”當下談淡一獎,接道:“方某遵命!”大步上前,俯下身子,在馮老七命門之上,輕擊一掌,只見那馮老七長歎一聲,霍然坐起身來。
  但他一眼發現庄捷正怒目相向,只嚇得連身子還沒有坐穩,就連忙翻身跪倒在地,口中叫道:“屬下馮七,叩見副堂主!”
  庄捷冷笑一聲,道:“馮七,你好大狗膽!”
  方雪宜這時已緩步回到自己座位,心中暗道:“我且瞧瞧你們能要出什么鬼門道來。”
  那馮七被庄捷罵得先是一怔,但他目側余光,卻瞧見了方雪宜的形貌,頓時直嚇得全身發抖,連連叩頭,道:“屬下不敢……屬下……,武功不濟,還求副堂主開恩。“
  庄捷冷笑道:“不錯,你果然是武功不濟,否則,你也不會用那种下五門的手法對待方公子了。”
  馮七顯然是并未听出來慶捷的話題真正用意何在,當下答道:“屬下奉命前去查看這方公子形跡,無意之中,發現他果然正是堂主的大……”
  庄捷陡然暴喝一聲道:“住口。”
  這馮七倒也听話,立即縮回了舌頭,閉口不語。
  庄捷臉色鐵青,向站在軒外的几名大漢喝道:“拖下去,依照違律行事論處!”
  頓時,進來了兩名大漢,一左一右,將馮七架了起來,直往敞軒之外連拉帶抬的拖走。
  馮七披拖走以后,庄捷竟是十分客气的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公子,馮七不听號令,自作主張,兄弟已按堂規論處,得罪了公子之處,尚望方公子莫再記在心上。”
  方雪宜明知庄捷這一番做作的用心何在,但他卻也不說穿,竟然哈哈一笑道:“庄兄好說,貴屬其實也并未沾到方某人的光,應兄如此重罰于他,倒叫方某有點過意不去了。”
  庄捷微微一笑道:“方公子寬宏大量,兄弟十分敬佩!”語音略頓,掉頭向趙三拳喝道:“念在你引導方公子來此之勞,本座不再處罰,還不給我下去。”
  那趙三拳登時如逢大赦,連聲應道:“屬下遵命,……多謝副堂主恩典……”几乎是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庄捷目光一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笑道:“方公子仙鄉何處?”
  方雪宜心想:“這是在盤問我的來歷了。”口中卻一笑,答道:“方某世代居住洛陽。”
  庄捷臉上掠過一絲异采,抱拳道:“洛陽方家,在武林之中,大有名望,那中州三俠中的方二俠,不知是公子的什么人?”
  方雪宜心中失笑道:“果然很爽炔,三句話不到,就轉上了正題,我如是不敢揭明身份,只怕反會惹起他們的輕視。”當下肅容道:“正是在下的大伯父!”
  庄捷似是被方雪宜這句話答得渾身一震,但他十分机警,趁著那心血一震,神情微變之際,霍地站起身子,雙手抱拳,朗聲說道:“原來是方二俠的侄公子,庄某失敬了。”
  方雪宜略一欠身,道:“不敢,方某深夜冒昧造訪,打扰之處,尚祈庄副堂主包涵。”
  庄捷大笑道:“公子太客气了,不知方公子此番前來嘉定,有什么貴干。”
  方雪宜劍眉一皺,心中尋思道:“這家伙一再明知故問,滿口俱是不著邊際的客套,實則句句都是盤根究底的陷阱,果然是個十分難纏的人物,不知這金槍宗士義父子,怎會找到這等极富心机的下手,難道這嘉定地面,又有了什么新的幫會勢力不成。”
  他一念及此,不禁有些恍然覺悟到,這所謂嘉定分堂,明明是一個幫會組織的分机构,自己倒是要設法先從對方口中探出一點線索才是。
  方雪宜雖然想的諸般情事不少,但念頭轉動的卻也飛快,在庄捷眼中,他只是略略的沉吟了一下,便道:“兄弟此次乃是順道經過嘉定。”
  照常情而論,方雪宜這等說法,庄捷應是決然不會相信,但他卻似是相信了方雪宜之言,笑道:“公子可是打算在嘉定盤但些時日嗎?庄某不才,甚望能夠稍盡地主之誼,追隨公子暢游此間几處名胜古跡……”
  方雪宜也明知這庄捷言不由衷,但他卻不大善于心机,庄捷語音未竟,他已然忍不住搖手道:“不敢多勞庄兄費神,兄弟明日就將离此他去。”
  庄捷頓時露出了一臉失望之色,歎息道:“公子乃是名門子弟,庄某自知高攀不上,只是……只是……。”
  方雪宜道:“只是什么?”
  庄捷神態真誠的抱拳道:“只是庄某這番誠意,尚望方公子明白就好!”
  方雪宜終究是涉世不深,他只見到庄捷這滿臉忠誠的神情,心中竟是十分感動,對他疑惑之心大減,笑道:“庄兄厚待之情,兄弟永遠不會記憶!”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原本想在嘉定逗留一兩天……”
  庄捷脫口歡呼道:“公子答應了?”
  方雪宜瞧他那一派歡愉之色,完全不似做作,几乎不忍說出那不字,但他仍然咬了咬牙,搖頭道:“庄兄誠意,兄弟心領了,日后有暇,兄弟自會重來拜望庄史,共作五日之游。
  庄捷笑容忽告消失,不住的搖頭歎息道:“公子,你……唉!你說原本要在此逗留几日嗎,為何又改了主意呢?莫非是為了庄某那混帳的下屬惊動了公子?”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是。”庄捷皺盾道:“公子……”
  庄捷怔了一怔道:“公子……方兄,兄弟恭敬不如從命!”
  方雪宜道:“庄兄,兄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庄捷道:“方兄有話,盡管吩咐。”
  方雪宜道:“庄兄身為嘉定分堂堂主,不知庄兄這分堂是屬于什么門派所轄?”
  庄捷微微一笑,道:“三義門。”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三義門?兄弟怎地未曾听說過?”
  庄捷笑道:“我三義門成立未及一年,尚未正式向江湖立万,方兄不知,那也不足為怪。”
  方雪宜心中暗道:“果然被我料中,這嘉定一帶,正是有了新的幫會組成了。”口中卻道:“庄兄,貴門既稱三義,必是由三位仁義大俠所手創了?”
  庄捷道:“方兄說的不錯,三義門正是由川西三義手創!”
  方雪宜心想:“這儿几時又出了川西三義門?倒是要問個明白”當下抱拳道:“庄兄,締創貴門的三位義俠,不知怎么稱呼?這掌門人是否也由三人共同提任?”
  慶捷目光一轉,沉吟一會儿,方道:“此事如是別人相詢,兄弟一定不會說出,但你方兄乃是中州三俠弟子,兄弟自然相信得很……”
  方雪宜心中固然十分希望庄捷能夠說出三義門的机密,但他卻秉性忠厚,不敢強人所難,目睹庄捷這等神情,立即接口道:“庄兄如是不便,這不必說了!”庄捷慨然一笑道:“兄弟与方兄交往,出自一片至誠,如是這點小事兄弟都要隱瞞,那我庄捷還能算是你方兄的朋友嗎?”
  他一臉皆是誠懇之態,說的句句如出肺腑。
  方雪宜大為感動地道:“庄兄如此看重兄弟,真使兄弟受寵若惊!”敢情,方雪宜完完全全地把庄捷當成朋友了。
  慶捷忽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气,道:“方兄蒙你不棄,折節下交,兄弟自己是不能不誠心誠意的跟方兄說話了……”
  語音微微一頓,低聲向方雪宜道:“川西三義,就是昔年的,劍門五鬼中的成玄通、董方及宗堡主金槍宗士義。”
  方雪宜也曾想到很多人,甚至魔刀田遠,都在這三義之中,但是卻決未想到這三義門的三義,竟會是昔年不曾死在中州三俠劍下的劍門五鬼中的老大和老五,自然,這宗士義居然和他們合稱三義,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一時之間,他愣了半晌,方道:“會是他們?”
  庄捷道:“方兄可認得本門的三位掌門?”
  方雪宜又一行道:“他們都算是掌門人?”
  庄捷道:“這乃本門与其他門派不同之點,方兄難免覺得奇怪,其實,這也是三義門的作風開明之處……”方雪宜听他此話,心中陡然想起他對待馮七的經過,心想,這也算是開明么?不覺得脫口道:“庄兄,貴門想必這開明的作風,很是引以為自家的了。”
  庄捷笑道:“那是自然……”
  方雪宜笑道:“比如庄兄對待馮七的舉措,也是貴門的開明。”
  庄捷臉色大變,忙道:“方兄,此事兄弟确實做得有違本門規戒,方兄千万莫要張揚……”他這种神秘惊慌的神色,倒使方雪宜覺得不大尋常,正想問他是何原故,庄捷已然附耳接道:“方兄,那馮七本是這嘉定地面的一個流氓,只因他跟宗堂主有著遠親的關系,兄弟雖有煞熬他驕縱之心,卻一直苦無机會下手,今天難得見上宗堂主不在嘉定,他又自作主張,不听號令約束,正是天賜机會,兄弟很想就此將他除去,所以才會有著剛才那等措施……”
  庄捷這一番話,只說的合情合理,方雪宜倒也未曾听出什么漏洞,笑道:“庄兄這三義門的總壇,設在何處?”
  庄沖道:“就在成都南城外的龍泉驛。”
  方雪宜記下了龍泉弓這個地名,微微一笑道:“壯兄,兄弟還有一件事,想向庄兄請教。”
  庄捷道:“方兄不必客气。”
  方雪宜道:“兄弟這次道經嘉定,本是要探望大伯的昔年一位好友,不料事隔四年不到,嘉定卻已人事全非,兄弟竟是找不到那位老人家的下落,不知庄兄是否可以指明兄弟一條明路!”
  庄捷笑道:“方兄好說,兄弟雖是前來嘉定不過兩年,但只是嘉定地面上稍有頭臉之人,兄弟多少總是知道一點,但不知方兄弟要找的是誰?”
  方雪宜道:“就是東門外程子望程庄主。”
  庄捷忽然一怔道:“程子望?”
  方雪宜道:“庄兄可知程庄主的下落?”
  庄捷目光一暗,歎息一聲道:“方兄,如是你要我的是那程庄主,只怕兄弟無法幫忙了!”
  方雪宜道:“為什么?”
  庄捷長歎道:“程庄主一家百口,已在三年前被人于一夜之間,斬盡殺絕了!”
  方雪宜心中雖是早已知道了這种結果,但此刻依然在開言之際,戚然良久,沉聲問道:“庄兄,程庄主在嘉定府一帶,算得上是位正直的武林同道,他滿門遇害之事,不知庄兄可知那凶手是誰?”
  庄捷搖頭道:“這個,兄弟雖也在抵達嘉定以后,多方打探,但卻并無肯定的結果!”
  敢請這庄捷話中有話,方雪宜接道:“莫非庄兄已然有出了什么眉目?”
  庄捷忽然沉吟道:“方兄,此事……”語聲一頓,望著方雪宜好半天,這才接道:“方兄,武林中有位叫田一刀的人,你可曾听說過?”
  方雪宜暗道:何止听過,只怕那田一刀見了我,還得尊稱我一聲方一劍呢?但他自是不會把這等話告知庄捷,反倒搖了搖頭道:“不太明白,只是那田一刀可是被人喚作魔刀田遠?”
  庄捷道:“正是此人!”
  方雪宜道:“他怎么樣?那程庄主不會是他所害吧?”
  庄捷歎一口气道:“方兄不幸言中,正是這位魔刀田遠害了程庄主一家大小。”
  方雪宜脫口道:“這怎么可能?”
  庄捷怔了一怔,道:“方兄,据兄弟這一年多來所听所聞,那程庄主十之八九,是死在田一刀的手中。”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庄兄你可是找出了什么真實證据嗎?”
  庄捷道:“想那魔刀田遠的為人,素以狠毒著稱,他如是存心不留痕跡,別人自是難以發覺!”
  方雪宜道:“既然未留痕跡,庄兄又何以會想到了程府百口,俱死在田遠之手呢?”
  庄捷道:“這……兄弟曾听嘉定的朋友提過那程庄主家人中有未被焚毀的死骨,就傷疤看來,俱是一刀致命!”
  方雪宜冷冷地應道:“就只有這一點嗎?”
  庄捷笑道:“方兄,人人如是而言,未曾找到魔刀田遠之前,兄弟也不敢十分相信!”
  方雪宜沉吟尋思道:瞧他說話的神態,似是無有作偽之情,后來那賬房老人所說,程家害在成玄通等人手中之事,只怕成玄通并未要手下之人參与,自己想在庄捷口中套出內情,恐怕已是無望了。當下抱拳一笑道:“多謝庄兄弟指點,兄弟打扰甚久心中很是不安,告辭了。”
  庄捷忽然伸手拉住方雪宜的手笑道:“方兄天色已近四更,此刻回至客棧,定然惊動別人,何不就在兄弟這敞軒之中小坐,容兄弟叫他們送上一點酒菜,剪燭共話,也向方兄請教請教啊!”
  他說來情真辭切,方雪宜倒也不便堅持,只好笑道:“這等麻煩庄兄,兄弟怎能安心……
  庄捷大笑道:“方兄你這樣想可就是見外了!,話音一頓,向門外侍立的勁裝大漢喝道:“叫他們准備一點酒菜送來。”
  侍立軒外的兩名大漢,應聲而走,庄捷這才低聲向方雪宜道:“方兄,有一件事,趁他們不在此處,兄弟必須告訴你。”
  方雪宜看他神色鄭重,心中暗暗一惊,道:“庄兄,什么事這般重要?”
  庄捷道:“武林亂象已現,川中更非善地,方兄最好能早日离去為妙!”這句話聲音雖然很低,但卻震的方雪宜心中扑扑亂跳,剎那之間,方雪宜忽然覺出這位庄捷大不簡單,甚至連他的來歷也大為可疑。
  方雪宜這時真猜不透這位看來精明而又不平凡的庄捷,到底是為了何故,要屈身做宗貴的副手,但他卻很感激庄捷的關護之情,當下笑道:“庄兄如此呵護兄弟,真叫兄弟感激很……”
  庄捷忽然大災道:“在家千日好,出外時時難,方兄這樣年紀,想必是初次离家,遠行在外,兄弟能与方兄相識,自應盡我之力照顧方兄……何況,只因兄弟馭下不嚴,給方兄引來許多麻煩,這點心意,不過是兄弟向方兄贖罪而已……”
  語音未已,只見一位形容猥瑣的老人,帶看三名勁裝大漢和兩名小廝,送上了一桌熱騰騰的酒萊來。
  那庄捷似是對這位老人十分尊敬,一見老人送來酒菜,竟然起身笑道:“有勞宋師傅了,這半夜三更叫他們隨便弄几樣小菜就可以了,何必你自己下廚……”
  那老人一對斗雞眼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晌,方始笑道:“副堂主款待佳賓,老朽自應半自下廚。”話語之間,酒菜業已擺妥,那宋姓老人在离去之際,卻似無意間地在方雪宜身上撞了一下,方雪宜剛自一怔,驀然發現自己的右掌心,已被人塞進了一團物件。
  方雪宜暗暗地吃了一惊,目光迅伏地投向庄捷,只見庄捷正低聲向那三位勁裝大漢在吩咐什么,并未瞧出那宋姓老人撞自己,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但當他想起應該向那位宋姓老人打個招呼時,抬目望去,那宋姓老人的背影,已在花樹之間消失了。
  但因庄捷已在扰呼自己入席,只好壓下了好奇之心,移到酒筵席前坐定。
  雖僅兩人對飲,但桌上的菜看卻有八味之多,庄捷的一番盛情,使得方雪宜完全泯除了對他的戒備之心,兩人小酌清談,倒似故友重逢一般熱情。
  方雪宜心中卻并未忘記那塞在衣袋中的紙團,這其間,他一直在想找一個机會偷偷看那紙上所書何事?
  但因庄捷始終未曾离座,而無法打開瞧看,直到天色已然發白,突然有一名勁裝人漢匆勿而來,在庄捷耳邊低語了几句,庄捷頓時臉色大變,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兄,兄弟有點要事待辦,你且在此稍坐一會儿,兄弟去去就來。”站起身子,隨在這勁裝大漢身后,大步离去。
  那本是侍立敞軒之外的几名壯漢,這時也跟在庄捷身后走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21:59

第十二回 魔刀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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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雖是覺得有些事出突然,但心中忽然靈光一閃,仔細的察看了一下四周,確定莊捷手下之人,果真俱已不在,他這才掏出那小小紙團,張目望去。
  只見那摺皺的紙上,只寫了“辰時以前速離嘉定”八個潦草的字跡,紙角之下,卻又畫了一雙枯瘦如柴的人手,顯然似是代表那書寫字條的人的身份。
  方雪宜對江湖人物知之不多,這只瘦手代表了什麼人,他完全不知,至於是否就是那位形貌猥瑣的宋老人自己,他也無法確定,此刻他心中所想,就是這辰時以前速離嘉定八個字,到底是為了何故?
  在他想來。自己甫出師門,自然不會有人認得自己,而眼下卻有人警告自己速離嘉定,其故安在?
  方雪宜沉吟良久,卻沒有想出絲毫頭緒,眼見天已然大亮,莊捷仍未歸來,他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莫非有人故意纏住了莊捷,好叫我離開此處……”他一念及此,陡然覺得這莊捷的為人,深沉得不可思議,同時也想到那示警之人的一片苦心,自己確是不可辜負,必然是那成玄通等人業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莊捷套住自己,然後再來算計自己……”
  方雪宜只覺得胸頭怒火中燒,恨恨地一掌拍在那木桌之上,冷哼一聲,自語道:“我倒是要瞧瞧你們又能對我怎樣?”
  餘音未絕,耳中只聽得莊捷大笑之聲道:“方兄,叫你久等了!”
  方雪宜吃了一驚,抬頭望去,只見莊捷已然獨自一人,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身前,當下忙道:“不敢,莊兄的事情辦完了嗎?”
  莊捷笑道:“辦完了,真想不到這嘉定城中,居然有了這等高手,本堂三位護法聯手,竟也不曾支持十招,就重傷了兩位,若非兄弟率人去得正是時候,恐怕三位護法都要喪生對方手下了。”
  語音一頓,目光在方雪宜身前的桌上一轉,接道:“方兄,這是什麼?……”伸手便將那擺在桌上的紙團,取到了手中。
  敢情方雪宜适才按桌自語時,把捏在掌心中的那張條給留在桌上,莊捷忽然現身,吃驚之下,便忘了將那張紙條順手抽回,一時大意,竟然落到莊捷手中,心中可是大為著急,也覺著大大的對不起那位留字示警之人,呆了一呆,脫口道:“這個……。莊兄離去之後,兄弟在敞軒的石階之上,發現這張字條,是以順手抬起……”
  他這等解說,任誰也聽得出乃是虛偽推託之辭,但怪的是莊捷在看了那紙上的字跡以後,竟然將它遞還給了方雪宜,點頭一笑道:“方兄拾到之物,還是由方兄留下吧!”
  方雪宜愣了一愣,暗道:這是為了什麼?他怎會不再深究,……但他口中卻忙著道:“多謝莊兄了!”伸手接過字條,揣入衣衫之內。
  莊捷目光一轉,探手抓起酒壺,重新斟了兩杯酒,笑道:“方兄,還有半個時辰,就該是你離去的時刻,兄弟再敬你一杯如何?”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方雪宜雖是疑念雜主,但莊捷既不多問,他也樂得裝佯,立即取過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莊捷哈哈一笑,放下手中酒杯,道:“方兄,那字條之上的鬼手標志,你可認得?”
  方雪宜原以為莊捷並不關心那張字條,這時聽他一問,心中方明白,此人行事,鎮靜沉穩高人一籌,明明十分關心之事,卻能故作從容,出諸於笑語鬧談之間,使你於不知不覺中說出實話來。當下微微一笑,搖頭道:“兄弟甚少在江湖上走動,對這些代表身份的標志,可謂一竅不通。”
  莊捷笑道:“兄弟知道方兄不會知曉……”
  語音一頓,接道:“塞外大漠之中,有一位名偷高手,不但偷技高明的神出鬼沒,而且一身武功,也是人間罕見,因此,被人送了個雅號叫做“大漠鬼手”,但凡被他光顧之後,必然會留下一立純金打就,寸許大小的鬼手,所以這鬼手也就成為這位老人的標志了,看來,方兄所拾的字條,八成是此老所留。”
  方雪宜對大漠鬼手之名,可謂完全陌生,聽得莊捷說明之後,倒不覺著有何可驚可喜之處,只是傻傻一笑,道:“多謝莊兄指教。”
  莊捷見他聽到大漠鬼手之名,竟然毫不動容,不禁暗暗皺眉頭討道:“莫非他真的不認這位武林高人?”略一沉吟,忽然笑道:“方兄,敢情你真的沒聽說過這位鬼手前輩嗎?”
  方雪宜一怔道:“莊兄怎地似是不信?”
  莊捷低聲一歎道:“方兄,並非元弟不信,而是鬼手前輩的為人,向來獨行其是,倘若方兄與他真個不曾相識,這張字條,豈非出現得大為奇怪嗎?”
  方雪宜笑道:“兄弟也覺著其中難解之處甚多,也許,將來如能見到鬼手前輩,就可明白道理向在了。”
  莊捷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看軒外天色,道:“方兄,天色不早了,兄弟送方兄出城如何?”
  如就方雪宜原意,他真想留在嘉定,等著瞧瞧那宗士義等人,可能會對自己要出什麼花樣,但當莊捷說明那留字之人,乃是一位武林高人大漠鬼手以後,方雪宜便已覺出,其中必有道理,於是,依照魔手留字指示,在辰時以前離開嘉定,反正自己今後行走江湖,不怕查不出這三義門的根底。
  心念一定,當即笑道:“不敢當得莊兄盛意,兄弟這就告辭。”
  站起身子,對莊捷抱拳一揖,大步自外行去。
  莊捷舉步相隨,笑道:“方兄,你我雖是萍水相連,初次倫交,但兄弟對方卻是仰慕無已,尚望方兄能夠成全兄弟這番心意。”
  說話之間,兩人已然走出花園側門之外。
  方雪宜在盛情難卻之下,只好任由那莊捷陪同自己,趕到悅來客彼,取過行李馬匹,緩步走出嘉定東關城外。
  直到離城三裏遠近,莊捷方始長長籲了一口大氣,抱拳道:“方兄,送群千里,終須一別,恕兄弟不再遠送兄台了。”
  方雪宜忙道:“莊兄請轉,兄弟這廂拜謝盛情……”當下抱拳,長拜在地。
  莊捷迅快的伸手扶住了方雪宜,左手卻趁勢遞過去一種物事,口中連聲說:“不敢……不敢……方兄前途珍重了。”
  話音一落,松開扶住方雪宜的雙手,往後退了一步,再次抱拳一笑,道:“方兄保重……”突然轉身,舉步疾駛而去。
  方雪宜呆了一呆,直瞧得莊捷的身影在遠處消失,這才轉身上馬,沿著通往成都的官道行去。
  他一陣兼程疾駛,半個時辰不到,已離開嘉定足足有三十餘裏,舉目望向前面,只見不遠處,有幾家小店開在路旁,方雪宜此刻只覺口中甚感焦渴,便催馬直趨路頭的一家茶館,要了一壺清茶,順便讓那紅馬也好休息一番。
  方雪宜一口連幹了三壺茶,方始覺著口中止渴主津,這時才想莊捷交給自己之物,連忙掏了出來,原來也是一個團成龍眼大小的紙團。他撥開紙團,頓時有一粒色泛金黃的丹丸落在掌心。
  方雪宜怔了怔,連忙攤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吾兄已中酒內劇毒,辰時一過,必將發作,速服此丹,可保無慮。”底下的署名,竟是莊捷二字。
  方雪宜只瞧的劍盾一皺,暗道:“這位莊兄行事,怎會如此顛倒?既然酒中有毒,為何勸我飲下?既是要我飲酒中毒,卻為何又偏偏這等鬼鬼祟祟地給我解藥?出爾反爾,其中道理安在?”
  一時之間,方雪宜越想越覺難以釋懷,何況,此刻早已到了辰時三刻左右,自己倘是真個中毒,怎地又不見絲毫發作跡象?
  念頭轉動之際,不知不覺暗提一口真氣,循著五經八脈,默查一周,感體內天機舒暢,無絲毫不適之象,湊在鼻尖之上,聞了半天,卻也瞧不到、聞不出什麼究竟來,只好狠狠地揚了一揚創眉,決心先收起這粒丹丸,容待以後再來查驗。
  就在他打算包起那粒金丹之際,突然耳中響起一絲蚊蚋般的語音道:“天下竟然會有拿著武當解毒至品太清金丹發愣的傻小子,我宋老邪倒是頭一次瞧到……”
  話音入耳,方雪宜頓時大吃一驚,他知道這乃是武林之中,馭氣傳音之術,顯然這說話之人,必是一位武林罕見的高手,而且:這話中含意,也頗似對自己而發,不禁忘了揣起那顆金丹,茫然舉目向四周望去。只見這小小的茶館之內,除了自己外,七張方桌,一共只有四位茶客,其中有三位是帶刀佩劍的勁裝漢子。但卻分坐在靠向門口的三張木桌,全神貫注地瞪著官道上的行人,倒似不曾回頭瞧過自己。
  那另外的一位茶客,則是位年約七十出頭,一身材翁學究般打扮的人,穿著一襲灰舊的藍市長衫,腰間系了一根變黃的白帶子,滿頭白發,長約寸許,但靠近頂門之處,卻又脫的精光,是以遠遠瞧過去,倒像是戴了一頂白邊肉頂的小帽一般。
  此刻,那老人正捏著山羊胡髯,望著方雪宜直笑。
  方雪宜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這說話之人,會是他嗎?”
  心念轉動之間,不自覺的自老人一笑。
  那老人原本望著方雪宜在笑,容得方雪宜也對他報以回笑之際,他竟然險色一沉,掉頭不看方雪宜,大聲喝叫茶館夥計道:“堂倌,泡滾水!”
  方雪宜只覺得這位老學究的神態,大不合常情,容得那堂倌替他砌上了開水,方雪宜正想上前去向這老學究搭仙幾句,忽然耳中又傳來了先前有的聲音,道:“你如果想活下去來跟我宋老邪講話,最好先把那顆太清金丹吞下肚去,別以為你仗恃著一口真氣,暫時壓制劇毒不會發作,但時間一久,縱是再服下金丹,就來不及啦!”方雪宜聽得大為惑然,原來他在一面聽話之時,一而已暗中再度運氣默察,自己究竟是否有那中毒現象,等得對方話音一落,他業已覺出自己確是並未中毒,是以,心中完全不解,瞪著兩眼,望著那位學究般的老人發呆。
  那老人這時忽然長長一歎,站起身來。
  對雪宜劍眉一皺,心想:“莫非這老學究要走了嗎?”探手入懷,正待取出茶錢,只見那藍布衫老人竟是直向自己桌上走過來,當下連忙起身抱拳,道:“老丈……”
  那老人一揮手,喝道:“免禮,坐下。”
  方雪宜聽得一怔,暗道:“這老兒好大的架子!”但口中卻道:“老丈請先坐下吧!”
  老人冷哼了一聲,道:“廢話!”一揚禿頂,就在方雪宜身邊的木凳中坐下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老丈突然移駕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老人目光一閃,沉聲道:“你身中劇毒了。”
  方雪宜一呆道:“是嗎?剛才那傳音示警,原來是老前輩!”
  老人忽然大聲道:“什麼老前輩,小前輩,我宋老邪討厭別人奉承……”語音一頓,突地冷冷一笑,接道:“你自己中了劇毒,可是一點都不知道。”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啊!晚輩适才已然運氣默察奇經八脈,根本就不曾有中毒之兆。”
  禿頂老人聽得一征,道:“你沒有騙我宋老邪?”
  方雪宜道:“晚輩很好啊,自是不曾哄騙你老了。”
  禿頂老人似信非信地道:“這就沒了……”語音頓一頓,接道:“那莊捷明明在酒中下了絕毒之物,怎地你會不曾中毒呢?”
  方雪宜聽說乃是莊捷在酒中下毒,頓時失聲笑道,“老丈,這事只怕有了誤會,想那莊捷……”話音未已,只見那坐在門口的三名大漢,突然一齊走了過來,對方雪宜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喝道:“你可是姓方。”方雪宜皺眉道:“不錯,區區正是姓方。”
  那三個大漢一聽方雪宜果真姓方,立即臉現歡愉之色,同時拔出了背後單刀,由先說話的那人叫道:“姓方的,咱們等你很久了。”
  方雪宜奇道:“方某與三位素不相識,三位怎會在此等我很久?”
  那大漢冷冷一笑,道:“老弟,光棍眼裏揉不進砂子,你別跟咱們裝蒜啦!”
  方雪宜越聽越糊塗,笑道:“三位可否把事情說明白呢?區區倒是如墜五裏霧中……”
  那大漢忽然一振手中單刀,喝道:“姓方的,你此刻已然毒侵肺腑,死在眼前,咱們三位就是奉了宗堂主之命,到此給你收屍來的。”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驚,目光不由自主地從那老人臉上一轉,只見那老人竟然閉上了雙目,一副裝聾作啞的神態,心中暗覺不快,討道:你以為我對付不了他們嗎?我倒要叫你瞧瞧方某手段。
  當下竟然放聲一笑,向那大漢道:“如此說來,你們是奉那宗貴之命而來的了。”
  那名大漢一振手中單刀,冷笑道:“是又如何!姓方的,你納命吧!”寒光一閃,舉刀就劈。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宗貴的手下,怎麼全是一些莽撞冒失之徒?看來他們在這川西一帶,真個是拿人命當作兒戲一般了。”
  他轉念之間,殺機暗起,右手一抬,迅快的向那拔刀大漢的手腕翻纏過去。
  那名大漢滿心以為一刀就可將身中巨毒的方雪宜解決,是以刀勢劈出,一臉俱是志得意滿的神情,眼看刀鋒已及方雪宜,那大漢陡感腕脈一震,手中一輕,單刀已跌落在桌面上。
  只聽“卡當”一聲,刀柄砸碎了桌上的瓷壺,破片、茶水,濺的方雪宜和那老人一身。那大漢驚呼一聲,轉身連連退了三步,脫口道:“莫非你並未中毒?”
  另外兩名持刀大漢,互施眼色,忽然同時舉刀,一左一右,打兩側不言不響直向方雪宜欺去。
  方雪宜冷笑一聲,只當沒有瞧見,指著失刀的漢子喝道:“方某縱然中毒,就憑你們三個貨色,大概還奈何不了我……”
  語音未絕,突然雙肩一振,亮掌向左右橫擊而去。
  那兩名舉刀欺身而來的大漢,只覺胸頭一震,如遭千斤重擊,悶哼一聲,撒手丟刀往後栽倒在地。嘴角含血,雙目突出,顯然方雪這且含怒出手,一掌之下,已將這兩名漢子擊死當場。
  本是閉目而坐的老人,忽然兩眼一睜,大笑道:“好強的掌力,小兄台,打死人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剩下的一個,你打算怎麼辦。”
  方雪宜並未料到,自己這一掌,竟然震兩了兩名壯漢,心中也不禁呆了一呆,暗忖道:“我並不想殺死他們啊!為什麼這麼輕輕的一掌,他們就承受不了呢?
  方雪宜有這等想法,在他而言,本是合情合理之思,他生具至性,這次揮掌之間,竟連擊兩人,不但使他對自己一身功力有相當的瞭解,也使他領悟了一種非常重要的江湖經驗,對敵之際,如是你傷不了對方,那就是對方傷了你。心念轉動,不禁頗為歉疚的看了橫屍地上的兩名大漢一眼,低聲應道:“依老丈之見呢?”
  老人一笑道:“斬草除根可絕後患!”
  方雪宜目光轉到那失刀大漢身上,稍一沉吟,搖頭道:“不必了,他們乃是受人指使之輩,殺之不武。”
  站起身子,直向那大漢行去,口中接道:“方某一時失手,斃了你兩名夥伴,心中甚感不安,這裏有黃金一錠,你可拿去替他們辦理後事……”伸手掏出一錠黃金,遞了過去。
  那大漢戰戰兢兢地接過黃金,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多謝方公子……”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不必謝我了,方某已無殺你之心,至於你回嘉定怎麼向宗貴回報,我也不會見怪於你。”
  轉身看了那老人一眼,接道:“老丈指點之請,晚生極為感謝,他日有緣,再行圖報……”
  略一抱拳,丟了一錠白銀子給店家,大步出門而去。
  那老人原想方雪宜會給自己解說誤會莊捷之事,不料方雪宜居然就此起身出門,一皺眉頭,冷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討慶我老人家,我老人家非跟定你不可。”起身打茶舖子後面溜了出去。
  且說方雪宜出店以後,一催坐騎。沿著官道,直往成都方向兼程疾進。
  他這一路行來,俱是官道,曉行夜宿,倒也無甚事故。
  第四天午後,來至一處三岔路口。
  方雪宜一勒馬韁,流目四顧,只覺眼前的景色十分熟悉,正是昔年在言鳳卿陪同下,追尋中州三俠時迷途,結果循馬蹄痕蹤,才查出了魔刀田遠住處的官道。
  他略一打量去路,心中一動,忽然有了再去找那魔刀田遠的念頭。
  原來,他覺著當年勝了田遠,可說全是在氣勢之上騙人,迫得田遠認輸服敗。這一回,他可是想憑著三年的苦學而來的真實工夫,鬥鬥那魔刀田遠,也好試出自己目前在武林之中,究竟算得上是幾流角色。
  方雪宜這等念頭一起,身不由主地一順絲韁,斜刺里拉馬向左測小徑行去。一路景色,了無變異,甚至連當年中州三俠豎立在草從中的木牌,雖然已經被風雨剝蝕的破舊腐爛,但卻插在原地,未曾拔走。
  方雪宜躍下馬來,順著那條山路,牽馬疾行。
  盞茶不到,業已行抵那一堆亂石青草之中,這正是當年他和言鳳卿遇到田遠手下喝阻之處。
  方雪宜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舉目向四周望去。
  但見荒草蔓蔓,氣氛陰沉。休說不聞人聲鳥語,幾乎連地上的蟲聲,都難得一見。
  方雪宜聳了聳劍盾,暗道:“莫非那魔刀田遠,已然棄去了這個所在嗎?”尋思之間,不覺地舉步而行。
  他們稀辨認出當年的路徑,不一會工夫,果然見到了那幢茅舍,掩映在雜草深林之中。
  他左手緊拉著駿馬,右手一抬,正待向那柴門扣去。
  突然,一聲低喝,打左側傳來道:“什麼人,竟敢擅闖本教重地。”
  方雪宜微微一驚,轉頭望去,只見一位身高幾達丈許的黑衣勁裝大漢,寒著臉站在不遠之處。
  方雪宜道:“在下特來探望一位舊識魔刀田遠,田總瓢把子。”
  那鐵塔般的大漢,深眉一揚,似是怔了一怔,道:“你是那田遠的什麼人?”
  方雪宜心中討道:“聽此人口氣,似是田遠仍在此間,只不知他口中所稱本教,又是一個什麼組成,我何不給他一個莫測高深,也許會查出一點意外的盾目。”心念轉動,口中卻道:“見著那田遠之時,他自會知道在下是誰!”
  大漢聞言,忽然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那田遠已是本教的一位護法,如果你不肯報出姓名,想見本教護法,那可是在做夢了。”
  方雪宜心中一驚,暗道:“果然這川西地面,又有新的武林人物崛起了。”口中卻說道:“如是在下堅持不說姓名,莫非就真的無法見到貴教護法嗎?”
  大漢冷笑道:“不錯。”
  方雪宜擺出一副奇異之色,低聲道:“這就怪了,這川西地帶幾時有過這等教派?想那田遠與我乃是忘年之交,每次相見,從不要我通名……”
  那大漢陡地喝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須知我四靈教中的規矩極嚴,縱是教主本人,也得遵行不渝……”
  方雪宜聽得心中暗笑道:“原來是四靈教?但不知那教主又是何人?我倒是該想個法子,多套他一些話才好。”當下微微一笑,道:“即是貴教規矩如此,煩請閣下代為通報田護法,就說區區方雪宜在此求見。”
  他知道自己的姓名,武林中尚不見經傳,說了出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妥,是以他也就不必隱瞞了。
  那大漢嘿嘿一笑:道:“你要我替你通報嗎?”
  方雪宜道:“不敢,有勞尊駕了。”
  那大漢一睜那銅環般的雙眼,仰天大笑道:“你好大的口氣啊!”笑聲一頓,接道:“小子,你知道本座是什麼人?”
  方雪宜道:“尚未請教!”
  那大漢道:“本座乃是四靈教中的四靈之首,除了教主,就以本座為尊,你居然要本座替你通報,豈非令人可笑嗎?”
  語音未已,又是大笑。
  方雪宜不禁一呆,暗道:“原來他比田遠地位高出不少,毋怪他口中對魔刀田遠毫無尊敬之意呢!”他心中雖想著這大漢的身份,口中卻道:“尊駕原來是四靈之首,區區失敬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駕怎麼稱呼?”
  大漢道:“本座姓高,大名無敵,武林朋友尊奉本座是“神力天王”,小子,你聽過沒有?”
  方雪宜暗笑道:“這人莫非有些渾憨嗎?”口中應道:“區區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實是三生有幸……”
  那高無敵顯然被方雪宜捧得十分開心,朗聲大笑道:“不敢,不敢……你老弟要見那田遠,有什麼大事沒有?”
  方妻宜此刻已然確信,這高無故似是一位不通心機的人,當下一笑道:“區區與他乃是舊識,特來拜望於他,不知高天王可否傳人叫他一聲。”
  高無敵瞧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今年多大年紀?”
  方雪宜道:“區區行年十九。”
  高無敵道:“十九歲嗎?”
  方雪宜道:“不錯。”
  高無敵忽然搖頭道:“老弟,你在騙人。”
  方雪宜雖然覺出他說的有些奇怪,但口中卻道:“區區說的句句實情,高天王為何不信。”
  高無敵突道:“想那魔刀田遠,在綠林道上,乃是川滇一帶的首座,他怎會有你這等年輕的朋友。老弟這不是騙人是什麼?”
  方雪宜心中忖道:“原來他不相信我認識田遠——”口中卻道:“高天王如是不信,何不叫那田遠前來一見?”
  高無敵想了一想,道:“不錯,本座何必為這等事煩心呢?你老弟說的對,叫他出來一見就明白的了。”
  高無敵看了方雪宜一眼,向他的小廝道:“去叫那田護法來此見我。”
  那名小廝,看上去十分清秀,聞言溜了方雪宜一眼,轉身走進了茅舍。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震,忖道:“這茅舍的四周,只怕藏有不少暗樁,怎地自己一路行來,竟然未曾發現。”心念未已,只聽得高無敵大聲道:“方老弟,你也是武林中人嗎?”
  此人忽出此言,倒是把方雪宜問得怔住了,他猜不透高無敵這種用心何在,只好含糊應道:“區區只不過學了幾手強身壯體的莊稼把式,算不得武林人物。”
  那高無敵有些相信,但卻又找不出什麼話可以反問,竟哈哈一笑道:“能跟魔刀田遠相交,本座看得出你老弟將來必然大有出息。”
  方雪宜暗道:“這是什麼話,難道不跟田遠交往,就沒有出息了嗎?看來這四靈教也許是個極有野心的組織了。”
  他天賦極高,是以高無敵這等無意中漏出的話頭,卻使他敏感到此人話中必有所指,因此,他又興起了多套對方口風的主意。
  當下笑道:“區區年幼無知,今後尚祈高天王多多提拔才好。”
  高無故聽得大為受用,笑道:“哪里,哪里,辦要本座一句話,你方老弟定可大大出人頭地……”
  話音頓了一頓,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般,接道:“老弟你是什麼門下,如果本座將你引入四靈教中,你的長輩會不會反對?”
  方雪宜心中迅快地轉動念頭,忖道:“我若是說出恩師姓名,只怕他們就要大吃一驚了,但如捏造一個假的,卻又於心不安。”當下沉吟了一會,道:“區區的武功,得自一位東耳老人。”
  方雪宜話音一落,高無敵臉上就有些難看,他怔怔的道:“東耳老人,他是誰?在武林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嗎?”
  方雪宜瞧的暗暗失笑,但口中卻一本正經他說道:“東耳老人是否在武林中大有名望,區區並不清楚,當年,老人傳我武功之時,只是區區家中一名老仆。”
  那高無敵完全被方雪宜唬住,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老弟果然只學會幾手莊稼把式了。”
  方雪宜道:“區區素無大志,但求強身壯骨,這已經很夠了。”
  高無敵點了點頭,大笑道:“不錯,你這等想法,本座倒也相信,不過……”語音一頓,望著方雪宜咧嘴一笑,接道:“不過,老弟如想出入頭地,在江湖上闖闖,本座也許可助你一臂之力。”
  方雪宜暗道:“你這傻瓜,倒是想自入陷阱了,少時那田遠來此以後,只怕你准會大吃一驚……口中卻道:“尊駕盛情,區區心領了。”
  高無敵笑道:“老弟,你敢情不想要本座幫忙。”
  方雪宜道:“區區上有老母在堂,下無兄弟姐妹,如是涉身江湖,就將招致不孝之譏,是以……是以……”餘音未絕,只見那茅舍之中,走出一位神情詭異,目光閃爍不定的白髯老人。
  方雪宜頓時切斷話頭,輕咳了一聲,住口不語。
  原來,這位白髯老人,正是魔刀田遠。只見他看都未看方雪宜一眼,大步向那高無敵走去,雙手抱拳,神情恭敬地笑道:“首座召喚屬下,不知有何吩咐?”
  那高無敵目光一轉,笑道:“田護法,你有位老朋友要見你。”
  田遠聞言怔了怔,道:“屬下的朋友,在哪兒?”
  高無敵指著方雪宜道:“這不就是嗎?”
  田遠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晌,方道:“首座,是否這位小兄弟,乃是屬下的朋友嗎?”
  高無敵笑道:“田護法,這可不是本座說的,這位小兄弟,獨自找上門來要見你啊!”
  魔衛田遠呆了一呆,道:“奇怪……”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田總瓢把子,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區區方雪宜,僅只三年多未見,尊駕就忘記了嗎?”
  魔刀田遠怔怔地道:“小兄弟,你……真的是前來尋找老夫?”
  方雪宜大笑道:“總瓢把子可記得當年與中州三俠的那場約會嗎?”
  田遠陡然臉色大變,沉聲道,“你是方瑜?”
  敢情魔刀田遠,當年被方雪宜一劍刺傷,迫得他不得不放走中州三俠,並且發下誓言,不殺方瑜之前,決不找中州三俠報仇,是以,方瑜的名字,在他口中直如生根一般,牢牢記住,方雪宜一提中州三俠,他自是立即想起來。
  方雪宜淡淡笑道:“不錯啊!方某眼下已改名方雪宜,總瓢把子最好記住。”
  魔刀田遠冷哼了一哼,道:“老夫此生是不會忘記你這娃兒的了。”語聲一頓,接道:“娃兒,你三年前的那一劍,雖然救了中州三俠一命,但是,你娃兒可知道,這正不啻替你自己敲響了喪鐘。”
  方雪宜笑道:“是嗎?區區似是不大相信。”
  田遠冷冷笑道:“小娃兒,你立即就會知道老夫說的不假了。”
  方雪宜笑道:“總瓢把子可是要試試區區劍法嗎?”
  魔刀田遠軒眉道:“娃兒,當年老夫一念輕敵,中了你的詭計,這些年來,老夫倒是想明白了。”
  方雪宮笑道:“尊駕當真想明白了,但不知區區那一劍的來厲,你想出來沒有?”
  魔刀田遠冷冷一笑道:“老夫雖未想出那一劍來歷,但老夫卻己想了破解的招法……”
  語音未已,那高無敵忍不住問道:“田護法,你跟這位老弟有過什麼節嗎?”
  田遠神色嚴肅地點頭,抱拳道:“屬下當年曾敗在這小娃兒手下。”
  高無敵心中一震,脫口道:“魔刀田遠會敗在這小娃手下嗎?”
  田遠低頭道:“屬下一時上了他的當……”
  高無敵瞧了方雪宜一眼,忽然大笑道:“本座不信,田護法,你是怎樣吃了敗仗。”
  田遠狠狠地盯了方雪宜一眼,這才把當年之事,簡略他說了一遍。
  高無敵沉吟了一會,掉頭向方雪宜道:“老弟,這田遠說的可是真的?”
  方雪宜道:“句句真實,不過,有一點他卻未曾說對,”
  高無敵微笑道:“哪一點不對。”
  方雪宜道:“區區並未行險取巧,也未如他所說,用詭計戰勝於他。”
  高無敵笑道:“本座知道,老弟,以魔刀田遠的武功,休說是你,就是功力強過本座之人,要想使用詭計能夠一劍刺傷於他,只怕也不可能。”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姓高的倒很通情達理!口中卻笑道:“不錯,尊駕說的也是實情。
  高無敵望著田遠笑道:“田護法,這位老弟今天找上門來,田護法可有什麼打算?昔年的那一劍之仇,你是否還要報複。”
  田遠目中陡射凶光,接道:“屬下昔日己有誓言,縱然這娃兒不肯找上門來,屬下也會有一天前去找他……”
  方雪宜笑道:“不必了,區區今兒正是自己送上門來啦!”
  田遠恨恨地怒道:“娃兒,今天不是你死,那就是老夫自刎刀下……”
  方雪宜大笑道:“太嚴重了,區區並無從你之心,你何必自刎”?”
  高無故忽然接道:“老弟,你今日來此,是否要找這田護法較量?”
  方雪宜道:“區區並無所謂,如是田遠不服氣,區區自是願意奉陪他走上幾招。”
  高無故笑道:“老弟倒是豪爽得很。”
  語音一頓,向田遠喝道:“田護法,你說當年之敗,乃是一時輕敵,今日本座在旁作證,你不妨再試試這位方老弟的劍法,到底是你輕敵落敗,還是方老弟劍法高明。”
  田遠道:“屬下遵命!”轉身竟向茅舍內行去。
  方雪宜瞧得心中一行,忖道:“他怎麼溜了?”
  這時,高無敵已介面道:“方老弟,田護法入內取刀,你可是要小心些才好。”此人到替方雪宜耽心。
  方雪宜心中甚是感激,口中卻道:“不勞尊駕費心,方某至少尚有勝他之能。”
  說話之間,田遠已棒著那把古刀,大步而來。
  方雪宜一探手,抽出肋下寶劍,笑道:“魔刀田遠的拔刀一擊,據說武林之中,甚少有入能夠躲過,區區當年僥勝一招,這幾年來,閣下定然皆練不休,看來今日你魔刀出手,必是石破天驚,十分嚇人的了。”
  魔刀口遠步履沉重的走來,聞言大喝道:“娃兒,你能知道老夫這幾年苦練不休,你就不該自己前來送死。”
  古刀忽地一擺,接道:“當年老夫先你出刀,卻傷在你的劍下,老夫今日卻要托大些,讓你一個先機。”
  高無敵笑道:“不錯,你年紀大的多,自是應該讓年輕人先動手才是。”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田遠明明是尚未想出當年自己一劍,究竟是如何傷了他,還這等故示大方。”
  當下微微一笑,向田遠道:“閣下盛意,區區心領了……”
  目前的方雪宜,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劍神的全套劍法,他已撩然心中,田遠縱不出刀,他也不會像當年那般,舉劍難以攻敵了。
  因此,話音一頓,一揮長劍,輕輕地向田遠刺去。
  這一招他用的乃是虛招,既無傷敵之意,也不是劍神的劍法,說穿了,只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
  田遠年老成精,而又是疑心特重的人,方雪宜虛晃一劍,他自是瞧得出來,冷笑一聲,竟然斜身倒退了三步,喝道:“娃兒,你不必弄鬼,老夫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原來,他錯以為方雪宜這虛晃一招,乃是誘他出刀,好再蹈昔年覆轍。
  田遠閃身後退,目光盯在方雪宜長劍之上,瞧他是不是又像昔年一樣,長劍刺出之後,竟在中途停下。
  他當然不曾料到,方雪宜已然是第二個劍神出世,跟三年前相較,簡直是天壤之別了。
  方雪宜虛晃一招,立即收劍,笑道:“閣下為何不進反退?”
  田遠冷笑道:“小娃兒,老夫上當,一生也只能上一次,你想要老夫再先行出刀,只怕你……只怕……”
  高無敵喝道:“只怕什麼?”
  魔刀田遠道:“屬下昔年是敗在這等手法之下,因此屬下不得不小心一些,”
  高無敵冷哼一聲,道:“田護法,以你的聲望,年紀似乎不應如此小心才是。”
  魔刀田遠臉上神情大為難堪,皺眉道:“首座,屬下當年曾經被他一劍刺傷胸腹,此情此景,如在目前,這娃兒故技重施,屬下自是不願上當。”
  方雪宜忽然大笑道:“田遠,聽你話中之意,仿佛區區必須等你出刀之時,方始施展什麼詭計勝你了。”
  田遠怒道:“你本來就是這等用心……”
  方雪宜搖頭一笑道:“看來區區如不當真先行攻你,你是不會相信的了。”
  田遠道:“不錯。”
  方雪宜道:“好!區區就先攻出一劍,要你見識見識方某的劍法。”長劍一法,唰的一聲刺了過去。
  田遠目光一亮全神貫注地瞧著方雪宜,直到方雪宜的劍尖已然迫刺到自己胸前,這才覺出不對,連忙右手揮刀,直往方雪宜劍上纏去。
  原來田遠先前只道方雪宜劍到中途,也許又會停頓下來,像當年一樣,不再往前刺出,但就在他略一猶疑問,想不到方雪宜的長劍,卻當真的刺了過來。
  容得魔刀田遠出刀阻擋,為時已晚,但聽得方雪宜淡淡一笑道:“田過,區區這一劍只是叫你明白,方某並非如你所想的那等使詐求勝罷了。”
  田遠陡感右臂一涼,半截衣袖,業已跌落地上。
  魔刀田遠倒抽了一口冷氣,呆呆地瞧著方雪宜,道:“這是什麼劍法。”
  方雪宜笑道:“不告訴你。”話音一頓,接道:“田遠,你如是心中不眼,咱們不妨重來一次。”
  田遠注視了自己左臂,並未被方雪宜所傷,心中暗道:“這娃兒到底功力不足,經驗不夠,這一劍倘若換了我出手,這條左臂應是連著衣袖,一道被割下來了。”口中卻應道:“娃兒,老夫不是跟你鬥氣,服與不服,根本毋庸多談。”
  方雪宜似未曾明白魔刀田遠話中含意,笑道:“你不打算再鬥下去了。”
  田遠冷冷笑道:“老夫一劍之仇來報,豈肯就此住手。”
  方雪宜一怔道:“你還要拼一場?”
  田遠道:“娃兒,老夫如是不能傷你一刀,這口氣又怎能出得了……”
  說話之間,驀然大喝一聲,揮刀斬了過來。
  他深深地記住當年一劍之辱,因此,他刀勢斬出,用心在誘使方雪宜出劍,自己就可憑仗著數十年深厚的功力,將對方寶劍震飛。
  他這想法本是順理成章之事,就常情而論,方雪宜這般年紀在功力上,怎可與魔刀田遠相較?
  但此刻他可大大的錯估了對方的功力了。
  方雪宜得劍神陣希正所給藥物之助,短短三年中,不僅替他竹丁了深厚的練武基礎,傳授他無上的劍法,更在不知不覺之中,使方雪宜在內力方面,已不比魔刀田遠稍有遜色。
  因此,田遠刀勢劈出,方雪宜不再像昔年那樣,僅憑仗著劍招的神奇,錯過刀勢,一劍刺中田遠,而是振臂一劍,直往田遠的古刀上撞去。但聞當的一聲,田遠的古刀,已被方雪宜一劍封開。
  兩人一個錯身,交閃而過。
  魔刀田遠心頭大震,脫口喝道:“好強的內力。”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劍勢突然一變,反手攻了出去,寒芒一閃,指向魔刀田遠的背心。
  田遠怒哼一聲,旋身出刀,竟然也橫砍方雪宜的右臂部位。
  顯然,方雪宜如果不撤回長劍,縱然可置田遠於死命,但自己的右臂,也必難保全。
  似這等不顧死活的打法,方雪宜當然不取。
  當下冷笑一聲,移身斜掠尺許,喝道:“老匹夫,你想耍無賴嗎?”
  田遠刀勢落空,但卻嘿嘿鬼笑,道:“不錯,老夫只要毀得了你,縱然身死劍下,也是劃得來。”
  方雪宜怒道:“無恥之尤。”
  田遠道:“老夫比你多活了數十年,人世一切,全部享用夠了,用老夫即將入土之軀,換你這毛頭孺子之命,有何不可。”
  話音未落,寒芒電閃,唰的一聲,揮刀狂劈而下。
  方雪宜頓時心中大怒,忖道:“這種人陰險之至,是不必與他講什麼道義了。”心念一定,右手劍勢忽起,只見一片光影旋轉之中,夾著一陣陣金鐵交嗚之聲,兩人刀劍交擊之下,人影一閃而分。
  方雪宜退開五步,長劍已然入鞘。
  他臉上一片肅穆之容,目光投往在田遠身上。
  那魔刀田遠右手舉著古刀,依然高過肩頭,雙目素皺一起,臉上神色一片蒼白,左胸部位,卻是汩汩地流著鮮血。
  半晌,方始聽得田遠吐出了一口氣,道:“你……你使的是……劍神之劍……”語音未絕,當的一聲,連人帶刀,仆倒在地。
  高無故大吃一驚,走了過去,叫道:“田護法,你傷的很重嗎?”
  魔刀田遠,雙目已然閉上,敢情方雪宜這一劍,正好刺中了他的心髒。
  一代魔刀,竟然就這麼死去。
  高無敵臉色大變,連忙俯身探視,方雪宜微徽一笑,道:“不必看了,他已經死了。”
  高無敵怒形於色,轉向方雪宜道:“你剛才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方雪宜笑道:“逢人且說三分話的道理,尊駕莫非都不知道嗎?”
  高無敵看了那業已氣絕的田遠一眼,冷哼道:“老弟,你似乎是專為殺他而來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還有別的事嗎?”
  方雪宜道:“雖然有事,田遠已死,那也不用說了。”
  高無故目光中,露出一份奇異的神色,道:“老弟如果真是有事找他,為何你竟一劍取了他的性命。”
  方雪宜笑道:“區區並未料到,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魔刀田遠,居然這般不長進……”語音一頓,接道:“尊駕在四靈教中,位充首座,不知道首座可就是教主?”
  高無敵搖搖頭道:“不是。”
  方雪宜道:“那是還有一位教主,在你之上。”
  高無敵道:“不錯。”
  方雪宜心中忖道:不知這四靈教的教主是什麼人。心念一起,脫口問道:“貴教的教主,不知是武林的哪一位高人。”
  高無敵道:“這個……恕難奉告!”
  方雪宜臉色很平靜地打量了高無敵一眼,笑道:“尊駕既然不願說,區區算是多此一問了。”語音一頓,抱拳道:“告辭了。”
  高無敵一怔道:“怎麼你要走?”
  方雪宜道:“田遠已死,方某留此已然無事……”
  語音未落,高無敵忽然冷哼道:“你不能走!”
  方雪宜道:“為什麼?”
  高無敵道:“那魔刀田遠,乃是本教護法之一,你想必知道吧!”
  方雪宜道:“尊駕已經說過!”
  高無敵雙眉一聳,道:“老弟既然聽本座說過,就該明白,你眼下不能離開此處的了。”
  方雪宜心中一動,忖道:“他莫非要為田遠報仇嗎?”
  轉念之間,接道:“區區愛來則來,要去就去,尊駕只怕無權過問!”
  高無敵驀地仰天大笑道,“好狂的小夥子,高某若是無權過問,那豈不是成了笑話?”
  方雪宜似是已經聽出了高無敵的話中含意,那是說,他既然來到四靈教中,想走,可就不易。
  當下微激一笑,道:“依尊導駕之見,方某的去留,似是其權在你了。”
  高無敵道:“算是你說對了,四靈教的川西重地,又豈是容人隨意進出的所在!”
  方雪宜冷笑道:“尊駕可是要動強嗎?”
  高無敵道:“你殺了本教護法,如是四靈教中無人過問,傳說出來,本教豈不被天下恥笑?”語音一頓,又道:“少不得本座要將你留在此間,等候教主回來處置。”
  方雪宜笑道:“話是有道理,方某殺了貴教護法,你們要拿下方某,那本也無可厚非,只是……只是……”他忽而沉吟不往下說,瞧著高無敵直笑。
  高無故瞪目道:“只是什麼?”
  方雪宜道:“只是你們少算了一樁事。”
  高無敵道:“什麼事?”
  方雪宜笑道:“你少算了方某的心意!”
  高無敵怔了怔,道:“這與你老弟的心意,又有什麼關系?”
  方雪宜道:“當然有關系。”
  高無敵叫道:“快說出來,到底有什麼關系?”
  方雪宜道:“方某的心意,乃是主宰方某今後的行動,留與不留,至少該由方某自己決定。”
  高無敵至此,方始明白方雪宜的話中意,原來是不肯留下。
  試想以韻在四靈教中一向高高在上,臣指氣使慣了的人,豈肯受這方雪宜的奚落?頓時臉色大變,喝道:“小娃兒,你是不願留下了?”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高無敵道:“娃兒,你自以為武功很強,是嗎?”
  方雪宜道:“不敢。”
  高無敵冷聲道:“殺了區區一個魔刀田遠,那也算不得什麼高明,高某不必動劍,只須一指,就可取他性命於剎那之間……”
  方雪宜接道:“你也自認武功很強的了。”
  高無敵道:“不敢。”
  方雪宜道:“尊駕如是想留下方某,今天只怕很難辦得到。”
  高無敵道:“你娃兒如想離去,只怕更難。”
  方雪宜忍不住笑道:“咱們是談不攏了。”
  高無敵道:“不一定。”
  方雪宜心想,我何不逗他一逗?
  當下裝出一副期待之色,道:“那是說尊駕尚有條件可談了。”
  高無敵道:“條件十分簡單。”
  方雪宜故意臉露喜色,急急問道:“什麼條件,尊駕快說。”
  高無敵笑道:“你留此十日,等候教主回來。”
  方雪宜明明知道他會說出什麼,但他依舊這麼發問,顯然是在調侃他,只因這位生來宛如霸王一般的神力天王太過愚蠢,才會上了方雪宜的當,只道他已經同意自己的想法,脫口說出,要他在此等候十天。
  方雪宜容他說出真正用心所在,立即笑道:“十天嗎?太長了。”
  高元敵沉吟道:“五天如何?”
  方雪宜笑道:“五天了貴教主五天之內,能夠回來得了?”
  高無敵道:“這個……可不敢一定,說不定你娃兒運氣好,教主在今天就回來了,不然的話,也許十天半月也不會回來。”
  方雪宜道:“聽尊駕口氣,根本不知教主何日會來此,是嗎?”
  高無敵道:“教主的行動,本座不能過問,但本座相信,三五日內,教主一定會來。”
  方雪宜不待他稍有思慮之機,接道:“為什麼?”
  高無敵道:“因為三日之內,咱們有個強敵要來,如是教主不親自抵此,本座將會應付不了。”
  方雪宜道:“原來如此!”
  高無敵道:“老弟可肯留下?”說話口氣變得十分客氣。
  方雪宜笑道:“想不到神力大王也有對付不了的人物,看來你那強敵,一定很凶了。”
  高無敵道:“五大魔主中人,自然很凶的了。”
  五大魔主四字入耳,方雪宜不禁心中一震。
  紡想起了恩師的遺命,這五大魔主,不正是師父所最最不能放心的武林強人嗎?想不到自己誤打誤撞,卻在此間遇上,那是千萬不能放過的了。”心念一定,慨然道:“好,我留下三日。”
  高無敵有些意外地喜道:“你……老弟答應留下?”
  方雪宜道:“方某說出這話,自是不會更改,不過,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說明。”
  高無敵道:“什麼事?老弟請講。”
  方雪宜道:“貴教主如三日之內,仍未抵此,在下可就難以久候了。”
  高無敵道:“那是自然……”語音一頓,接道:“屋外不是待客的所在,老弟既願留下,咱們入內說話吧!”
  方雪宜道:“不必了。”
  高無敵聞言一怔,道:“老弟又改變了心意嗎?”
  方雪宜道:“沒有啊!”
  高無敵道:“老弟既是未曾改變心意,為何不肯入內稍敘,而且……,也好讓本座為老弟備酒洗塵啊!”
  方雪宜道:“區區雖然年紀不大,倒也喜歡山居野宿,尊駕用不著為我張羅了。”
  高無敵顯然猜不出方雪宜用意何在,接道:“老弟,你既然留下了,怎地——怎地——”
  他一連說出了幾個怎地,都未能講明要問的話。
  方雪宜道:“天為翠幛地為床,尊駕用不著多為在下食宿擔憂。”
  敢請方雪宜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再問,就先行說了出來。
  高無敵訕汕地笑道:“不錯,本座正是想不出老弟既已願意留此三日,卻又為何不入本座的居住之所……”
  長長的籲了口氣,接道:“但老弟露宿屋外草莽,不是本教待客之道啊!倘是教主抵此知道,本座少不得要挨一頓罵了。”
  方雪宜道:“貴教主如有責問,區區自會為你擔代,不過……”
  高無敵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适才尊駕言下之意,貴教主一旦來此,十之七八,要拿區區治罪,不知尊駕又為何以賓客身份留住在下,莫非那田遠早就該死了嗎?”
  如此一問,把高無敵問得半晌無言相對。
  原來,這神力天王高無敵所以要留下方雪宜,乃是有了一片私心,他目睹方雪宜出手的劍法,簡直是高明得自己意想不到,容得魔刀田遠被他一劍穿胸致死,更使他驚凜莫名,高無敵心中有數,方雪宜跟他要反臉之時,也可真的暗暗耽心,雖然他比田遠強了一些,可是,絕對無法那麼容易殺死對方。
  雖然表而上看,高無敵似是個不懂心機的莽夫,實則,這等武功高低,可判生死的大事,他也會粗中有細,不敢冒失,因此,方雪宜倘如真要跟他動手,他絕對不敢應允。
  幸而方雪宜正想套他的話,而緩和了口氣,於是予他以藉口之機,不借道盡自己教中強敵壓境之事,想博取方雪宜的相信,究其私心所在,不過是想留下方雪宜來,共禦強敵,也只有他明白,教主短期之內,不會來此,放著這等大好幫手,用來對付那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令自己借他之力,想必是可以穩操勝算的了。
  因此,他才一再挽留方雪宜。
  但方雪宜這麼一問,卻又把他給問住了,一時間,無言以對。
  方雪宜見他沉吟不語,笑道:“尊駕為何沉吟,莫非區區說對了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24:25

第十三回 權宜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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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無敵無可奈何地長長歎了口氣,道:“老弟雖然不會完全說對,但高某人決無向你報複之心。”
  方雪宜道:“這一點我早已瞧出來。”頓了一頓,皺眉接道:“但在下不瞭解的是,你將如何向教主解說田遠致死之因。”
  高無敵笑道:“老弟不必為此耽心,本座自有道理。”
  方雪宜瞧他這種神態,心中忽然靈光一現,哈哈笑道:“在下明白了。”
  高無敵一愣道:“老弟明白什麼?”
  方雪宜道:“你們教主,可是最近不會來此嗎?”
  高無敵道:“這事咱已向老弟說過了,教主行蹤飄忽,本座怎敢斷言?”
  方雪宜道:“這就是了。”
  高無敵頓時臉色大變,囁嚅地道:“這……本座……本座……”敢情他用盡了心思,也想不出方雪宜因何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一時間,他答不出道理來了。
  方雪宜道:“你用不著隱瞞,方某雖然年輕,但卻向來不容易上當。”
  高無敵聞言,既覺慚愧自己的騙術低劣,又心中大為著急的叫道:“老弟可是不肯留此了?”
  方雪宜嚴肅他說道:“不錯,我本來在識破你的用心以後,不打算再留下來了。”
  高無敵失望地歎息道:“本座不敢強留老弟……”言下之意顯然已在認錯。
  方雪宜冷笑道:“只是,區區先前已然說過,在下行事言出必行,所以,我……”
  餘音未絕,高無敵已大聲道:“老弟還肯留下?”
  方雪宜豪爽的道:“你這等想套我留下的用心,果真十分可惡,但目下你處境又可憐,因此,我依然如約留此三日。”
  高無敵喜道:“多謝老弟了。”
  方雪宜瞧他一片真誠之意,暗道:“這人倒還不會壞到不可收拾,如是自己能夠施恩于他,解他目下之危,焉知不是替武林正道力量,增一助益。”
  原來方雪宜心中已然暗暗覺出,這四靈教既有田遠作為護法,那自然也是就魔道中人所創,這位神力天王既是首座,在教中應是有著相當權勢,自己倘能服此一人,說不定就等於暗暗攏絡了四靈教四分之一的敵人。一念及此,當下大笑道:“高兄不必客氣,兄弟決心留下,助你破強敵。”
  口氣一變,使那高無敵大感受用,忙道:“方兄如肯留下,我高無敵一輩子都感激你……”
  方雪宜搖頭笑道:“高兄言重了。”語音一頓,接道:“日內來此的強敵,高兄可知五大魔主中的哪一位?”
  高無敵尷尬他說道:“這……這連在下也不知道。”
  方雪宜聽得大感詫異,脫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嗎?”
  高無敵道:“方兄弟是否不信,其實,本教教主也是五魔之一。”
  方雪宜目光一亮,忖道:“果然不錯,這四靈教也是五魔教中人所手創,奇怪的是,他們之間,難道也有什麼過不去之處,彼此結有仇怨嗚?”果真如此,那倒是一個很值得高興的消息了。
  方雪宜故作詫異不安的神色,問道:“貴教主也是五魔之一嗎?”
  高無敵道:“兄弟,你見過五大魔主嗎?”
  方雪宜道:“沒有見過。”
  高無敵道:“以兄弟這等年紀,照說也應是不曾見過五大魔主。”語音一頓,大為感慨地長長籲了口氣,道:“自從那被人稱作為劍神的陳希正大俠以武功懾眼五大魔主以來,咱們兄弟可真是苦不堪言。”
  方雪宜心中一動,暗道:“五魔等人忽然大提組幫,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了師父的死訊了嗎?我何不套套他的口氣?”當下放露同情之色,道:“聽尊駕之言,那陳大俠可是你們的仇家嗎?”
  高無敵長歎一聲,道:“不瞞你老弟說,劍神陳希正,正是我們的死敵,五大魔主退出江湖數十餘載,主要的就是被劍神所敗……”
  方雪宜暗笑道:“這還要你來說嗎?”但口中卻道:“這麼說來,五大魔主再現武林,莫非是已經練就一身武功,足與劍神陳大俠相抗嗎?”
  高無敵搖頭道:“這個兄弟並不明白,但本教教主公開創立四靈教,必然是無須再怕那劍神了。”敢情,他並不知道陳希正已死。
  方雪宜知道這位首座並不如自己想像那麼聰明,登時不再多問,淡淡一笑,抱拳說道:“高兄請快派人安置這魔刀田遠的屍體,在下告退了。”
  高無敵道:“兄弟遵命……”話出口,才想起方雪宜那句告退的話,連忙又接道:“方老弟,你要走嗎?”
  方雪宜笑道:“在下並非遠去,就在這山后打坐一刻,三個時辰之後,再來與高兄把晤……”略一抱拳,便自轉身行去。
  高無敵目送方雪宜背影消失草叢之中,這才招呼手下人,掩埋魔刀田遠的屍體,並將那柄成名的古刀,一起葬在田遠墳瑩之內。
  且說方雪宜迅快的轉入草叢之中,約行十丈左右,忽然折向右側的一帶山丘之後,舉目望去,果然瞧見一位老人,坐在一塊青石上,瞪著兩眼,向自己齜牙裂嘴,直作怪笑。
  方雪宜心中一震,忖道:“當真是他!”
  原來這發笑之人,正是在那茶館中,自稱宋老邪的老人,方雪宜在抵達茅舍時,就已覺得有人追在自己身後而來,只道這追蹤之人,乃是宗士義的屬下,孰料竟是這位高人,一時之間,倒叫他木立當地,怔怔地發呆不已。
  那宋老邪瞧著方雪宜的呆相,不禁大聲道:“老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適,咱們一日之間,居然三次碰在一起,說來應是緣份不淺啊!”語音未已,驀地仰天哈哈大笑。
  方雪宜劍眉一皺,暗道:“我明明才跟你碰第二面,你怎他說是一日間,三次碰在一起?顯然這宋老邪了上年紀,記事有些顛三倒四了吧!”方雪宜究竟不失至誠君子,雖然心中覺得這位老人有些言語顛倒,口中卻十分忠厚,雙手一拱,笑道:“老丈說笑了。”
  那宋老邪目光一轉,忽然低喝道:“老弟,你好大的膽子,年紀輕輕,一錯豈可再錯?”
  方雪宜一呆道:“老丈何出此言?晚輩幾時做錯了什麼事來?”
  宋老邪冷冷笑道:“你說沒有作錯事,劍殺魔刀田遠,不就是一樁大不應該的錯事嗎?”
  方雪宜心想:“原來是為了這個?想必這老人不知道我跟田遠之間的過節,自是不能怪他了。”
  當下微微一笑,說道:“那田遠與晚輩早有過節,我如不將他殺死,則死的必將是我了。”
  宋老邪兩眼一翻,怒道:“胡說,你當老夫是瞎子嗎?休說你點年紀,根本不可能跟那魔刀田遠結下殺身大仇,就從你舉手之間,即可置他於死地的武功而言,縱然那田遠有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會跟你結仇吧!”
  方雪宜被他喝斥得一怔,詫異地問道:“為什麼老丈認為那田遠不敢與晚輩結仇呢?”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說出,你定然無法瞭解其中道理
  方雪宜道:“正要請教指點?”
  宋老邪道:“其實,老夫說出來,卻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惡人物,個個都是貧生怕死之徒,試想一個怕死之人,又哪有膽量跟武功高過自己太多之人結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見地。”
  宋老邪搖頭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義之間的選擇,他見道義所在,雖明知不可為而仍然不稍卻步,這等人就是俠義之士,反之,只懂因時就勢,自私保命,乃至視名節如兒戲的傢伙,就是邪魔之輩……”
  這一番話,只把方雪宜聽得心中大震,暗道:“這位老丈是何許人物,竟然判斷人心善惡,大有一針見血,入木三分之概?看來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輩受教了。”
  宋老邪這才轉怒為喜地笑道:“不必客氣,你既然承認老夫所說之後,你殺了田遠,豈非是錯了嗎?”
  方雪宜原只道這位宋老邪說明個中道理,就不會再提及到自己殺那田遠是否有錯的問題,而可能是會詢及自己的出身、來歷,怎麼老邪偏又轉回了田遠身上,令他覺得不將昔日之事說出,必難從得此老諒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輩早與田遠結有怨恨嗎?”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經闡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給你聽了嗎?那田遠乃是魔刀,沾了一個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個怕死的魔徒幾時會拿自己性命去爭氣來著?老弟,你明明在哄騙老夫……”
  方雪宜不覺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輩沒有騙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連聲道:“老丈,晚輩與田遠之間仇怨,乃是結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話說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聲一斂,接道:“不過,老弟啊!你該知道,如今的田遠,已經有了靠山,殺了他不大要緊,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對付的得了?說來說去,你還是因為殺了田遠,才犯了第一錯。”
  方雪宜聽他自稱明白之後,依然咬定自己劍誅田遠,乃是一錯,不覺微微一征,忖道:“他硬要指責我錯,即使多費唇舌,恐怕也沒有用處,何不先問問他所謂再錯何指,也許能找出他的漏洞……”轉念及此,笑道:“老丈關心晚輩,實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輩又錯了哪一樁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應那大塊頭,留在這兒三日。”
  方雪宜道:“這也算不得什麼錯,老丈誤會了,晚輩答應那高無敵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與這老人並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麼可以隨便說出來呢?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聲道:“乃是什麼,大不了你老弟想仗著一身武功,揚名闖萬獨鬥那個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輩不會如此冒失?應允於他,不過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這等朋友嗎,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點頭道:“這一點晚輩沒有忘記。”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該與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長歎一聲,道:“老丈,也許晚輩是不當與他結交,但是,晚輩卻發現,其人良知未泯,尚非無可救藥之輩。”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來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輩人微才輕,只怕難以使他幡然覺悟,本費工夫,老丈莫要見笑。”
  宋老邪道:“不會,老夫一萬個不會。”語音一頓,接道:“老弟這片仁義之心,老夫多少已經明白,如果老弟不棄,老朽深願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聞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門來了,我如是拒絕於他,定會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師父說過,扶持武林正義,必得多結合幾個回道,我何不答應於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謝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輩怎麼稱呼?”
  宋老邪大笑道:“老夫的名號,莊捷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怎地你還不曾猜出來?”
  方雪宜心中大震,脫口道:“原來你老就是大漠鬼——神手宋老前輩呀!”他為人忠厚,只覺那大漠鬼手的鬼字出口十分不雅,是以即時靈機一動,把個鬼改成了神字。
  大漠鬼手宋孚哈哈大笑道:“不妨事,我老邪名號,向來是沒有什麼忌諱可言的,老弟台莫要不安了。”
  方雪宜見他這等說話,知道他乃是武林奇人一流,不拘小節,當下只得抱拳道:“老前輩豪爽過人,晚輩從命便是了。”
  宋孚贊許的點了點頭,接道:“老弟,你竟敢答允那高無敵,留下三日,可是你有著必能勝過五大魔主的把握嗎?”
  方雪宜道:“這個……晚輩尚不敢這等托大。”
  宋孚微笑道:“老弟,你既知那五大魔主不好對付,你怎可隨口應允下來?”
  方雪宜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正是要見那五大魔主,有此機緣,怎能放過?”
  宋孚間言呆了一呆,道:“你要見那五大魔主?為什麼?”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這個……”
  宋孚聽說說出要見五大魔主,心中本是犯疑,此刻見他沉吟不語,更是覺得不對,脫口道:“老弟,你與那五大魔主有仇嗎?”
  方雪宜道:“也說不上有仇,不過……”
  宋孚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勢不兩立。”
  宋孚大力意外地一怔道:“你……這般年紀,怎會與那五大魔主有了仇怨?”
  方雪宜道:“晚輩本身與他們並無仇怨,但晚輩卻不容他們為害武林。”
  宋孚兩眼暴睜,哈哈一笑,豎起拇指,道:“好!老弟竟然有著這等雄心壯志,叫老朽好生敬佩!”話音一頓,接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所長,據老朽所知,當世武林之中,除了劍神陳大俠而外,尚無一人能夠勝了他們,老弟的雄心固然可嘉,但如是僅憑一腔熱血,徒逞匹夫之勇,卻是智者所不取……”
  方雪宜聞言,也不說明,只是一笑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記下了。”
  宋孚眉梢微現喜色,但又甚是不解的問道:“聽老弟之言,莫非仍要在此等三天?”
  方雪宜道:“丈夫無志不立,言而無信不行,晚輩既已答應了高無敵,自是不可反悔的了。”
  宋孚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一瞬不瞬的半晌,終於搖頭一歎道:“老弟決心冒險,老朽還有什麼好說的?”忽然長長地籲了口氣,接道:“這麼辦,老朽也在這兒小住三天如何?”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為感激,口中卻道:“這怎麼成,老前輩不必為晚輩耽心,他們傷害不了晚輩的。”
  這等話說出,如是方雪宜能夠再道明自己的師承來歷,宋孚想必也不會不信,只因他並未告訴宋孚,自己的師父是什麼人,是以,那宋老邪竟是連連搖頭,道:“老弟,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如是那五大魔主中無人來此則已,不然,老朽拚了一死,也不能讓他傷你。”
  字字錘鏘,句句有力,使得方雪宜無法再說拒絕之言,當下只好抱拳長揖,道:“老前輩這般關護晚輩,真叫人萬分感激。”
  但他又覺心中一動,忖道:他如此關懷於我,究竟為的什麼,而且,他似是自知武功不如那五大魔主,莫非他當年吃過五魔的苦頭嗎?
  他動念之間,本是想開自詢問,但忽然覺得,即使他與那五魔有怨,也沒有什麼不當,自己若是追根究底,豈不是不夠君子風范了嗎?
  想到這裏,方雪宜心中冷汗暗流,連連暗責自己,一面向宋孚說道:“老前輩,晚輩有一件事,必須向你老說明。”
  宋孚笑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三天之內,如是五魔之中,有人來此,晚輩可能要與他們動手。”
  宋孚道:“這個老朽猜到了。”
  方雪宜道:“因此,晚輩要與你老約法一章。”
  宋孚道:“那一章?”
  方雪宜道:“晚輩倘是與那五大魔主中人動手,未露敗象之時,你老千萬不可出手相助。”
  宋孚一怔道:“這……”
  方雪宜臉色十分沉重地說道:“你老非得答應不可,否則,壞了晚輩的師門名望,不啻逼我自戕之境了。”
  宋孚沉吟了一陣,道:“老弟,令師是誰?”
  敢情,他這才想起,尚未問過方雪宜的師門。
  方雪宜搖頭道:“老前輩尚未答應我啊!”
  宋孚忖道:“我如是不答應他,只怕這孩子說得出,就真做得出,倘是他一旦自戕,自己可就罪過大了。”
  一念及此,當下接道:“老朽應允你老弟便是。”
  方雪宜抱拳道:“多謝你老成全。”緩緩地坐了下去,竟是閉目不語。
  宋孚等了一會,並未見他說話,心中大感奇怪,突道:“老弟,你怎麼不說話了?”
  方雪宜明知他想問什麼,但口中卻道:“老前輩還有什麼指教嗎?”
  宋孚大笑道:“好啊,老弟倒很會裝佯。”
  語音略頓,接道:“令師是誰,怎地不肯說出?”
  方雪宜心念電轉,卻是想不出一個什麼最好措辭來掩飾自己不說的道理,當下苦笑道:“宋老,不是晚輩不說,除非那五大魔主中人不來,相信你一定能自晚輩武功之中,瞧出究竟來的。”
  宋孚皺了皺眉,道:“這麼說,令師定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宋老,你餓不餓?”宋孚聞言,笑道:“是啊,天已不早,若非老弟提起,老朽倒忘了腹中饑餓了。”說話之間,站起身子,接道:“咱們且下山去飽餐一頓,回來再等那大魔主吧!”
  方雪宜道:“就依你老。”
  兩人魚貫下得山去,因是地處荒郊,是以展開疾行身法,盞茶不到,便己奔抵一處鎮店。
  方雪宜隨在宋孚身後,找了一家飯館,叫了幾味菜肴,胡亂地吃了一些,又切了幾片肉脯,包了幾個大餅,便奔回到那高無敵所住的茅舍近旁。
  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那高無敵便找到兩人隱身之處,他瞧見了大漠鬼手宋孚,顯然是吃了一驚,向方雪宜道:“方兄弟,這位老丈是什麼人?可是小兄弟你的師父嗎?”說著拱手一禮。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高兄很早啊!這位老前輩不是兄弟的師父,他老人家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說出來,高兄定然知曉。”
  高無敵目光投注在宋孚身上,沉思道:“這位老丈的形貌,兄弟倒似聽人說過!”
  宋孚忽然大笑道:“老夫高興得很,想不到五大魔主的手下,也有聽過老夫形貌……”
  笑聲頓了一頓,接道:“閣下在哪位魔主手下,大號怎麼稱呼?”
  高無敵心想,你自己不說,反倒問起我來了?他為人雖是十分粗放,但也有他細心之處,這時卻裝的非常無可奈何的說道:“咱叫高無故,乃是四靈教的首座,至於是哪一位魔主手下,高某不敢相告,尚請老丈見諒!”
  宋孚目光一轉,笑道:“四靈教在江湖中很少聽說,必然是新近組幫開派的了。
  高無敵道:“不錯,本教開派,只有一年左右。
  宋孚笑道:“果然是新成立的。
  高無故抱拳接道:“老丈大名,可否見示?
  宋孚笑道:“有何不可?老夫宋孚。
  高無敵倒真是吃了一驚,愣了一愣,拱手道:“原來是大漠鬼手宋老前輩,失敬了!
  宋孚笑道:“不用客氣!”語音一頓,接道:“那魔刀田遠,可是你的屬下?
  高無敵道:“算得上是一名屬下。
  宋孚忽然沉聲道:“有一件事,老夫只好向你請教,打聽了。
  高無敵聽他口氣有些不善,不禁一怔道:“宋老有什麼事見示?
  宋孚冷冷一笑道:“那魔刀田遠,既是你的屬下,他所作所為之事,你應是知道的了。
  高無敵道:“這個,要看是什麼事了。
  宋孚道:“嘉定程家莊百口性命,可是喪在那魔刀田遠的手中。
  方雪宜本是旁傾聽,此刻一見宋孚問的竟是程子望一家被害之事,不覺失聲道:“宋老與程莊主認識嗎?
  宋孚長歎了一聲道:“兒女親家怎會不相識?老朽想不到三年多未見,竟然天人遠隔,遺憾今生了啊!
  方雪宜黯然道:“如此看來,晚輩此來,竟與老丈是同仇敵汽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怎麼,你殺那田遠,是為了老朽那親家嗎?
  方雪宜道:“不全是,晚輩的三位伯叔,與那田遠有仇,所以,晚輩殺他,為程莊主家報仇,只是順便……
  宋孚目光光一亮,道:“老弟的三位伯叔是誰?
  方雪宜笑道:“中州三俠!
  宋孚哈哈一笑道:“你是方天成的侄子嗎?
  方雪宜道:“你老跟我伯叔見過?”宋孚笑道:“中州三俠,與老夫俱是故交,只是近幾年來,卻是未曾見過。
  語音一頓,接道:“老弟,你這一身武功,可是得自中州三俠嗎?
  方雪宜搖了搖頭道:“我那三位叔伯,並未仰技晚輩武功。
  宋孚頗為意外地道:“你另有師承。
  方雪宜道:“晚輩正是另有師承。
  宋孚沉吟了一陣,道:“是了,想那中州三俠的武功雖好但只怕並非魔刀田遠之敵,你既能一劍殺死田遠,足見你的武功比那田遠高明甚多,中州三俠
自然調教不出像你這般高手了。
  高無敵忽然插口道:“休說中州三陝,以方兄的劍法而言,只怕連素有武林泰山北斗之譽的少林達摩三劍,也無這等快速。
  宋孚點頭道:“不錯,老夫瞧到他出劍之勢,果然神奇已極,當今之世,除了劍神陳大俠,又有何人的劍法,能夠比得上……”他忽然一揚頭後,
大笑道:是了,老夫明白了。
  方雪宜一怔道,“你老明白了什麼?
  宋孚道:“你是劍神的傳人,是嗎?”
  此言一出,高無敵臉上神色大變,脫口道:“方兄弟,你真是劍神陳希正的弟子嗎?”敢情,他對陳希正餘悸猶在,一聞劍神大名,頓時不由自主地心中
大感驚懼不安。
  方雪宜心中衡量眼下局勢,自己如想見見那五大魔主,以及試試他們的武功,就絕對不能承認是劍神傳人,否則,那高無敵一定不肯容自己再在此間停留。
但他卻又覺著,身為劍神陳希正的弟子,總不能當著別人,不承認師尊是誰,否則,即是不孝。
  一時之間,他十分為難的沉吟未語。
  高無敵大為緊張地瞧著他,口中說道:“方兄弟,你怎麼不說話?到底你是不是劍神傳人?
  方雪宜一急之下,忽然腦際靈光一現,脫口道:“兄弟的恩師,自稱東耳老人,是不是劍神大俠,兄弟卻是不曾問過!
  他這等回答,果真兩面都已顧到,即不使高無敵耽心,下那逐客之令,也不會在自己心中,犯卞那不認師長的不教之罪,因為這東耳老人四字,
本是出諸師父自己之口。
  方雪宜話音一落,只聽得高無故大大的喘了一口氣,道:“就好了……”原來那宛如半截鐵塔般的高無敵,這頃刻之間,已因過度緊張屏息相待,
連臉色都蹩得泛成深紫。
  宋孚則皺眉喃喃說道:“東耳老人四字,老朽可是陌生得緊!
  方雪宜暗笑道:如不陌生,我又怎會說出來,但他口中卻道:“家師隱居遁世數十年,武林之中,自是無人認識他老人家的了。
  宋孚注視了方雪宜有頃,接道:“老弟,那中州三俠現在何處?
  方雪宜道:“晚輩這幾年深山學藝,上個月方始下山,尚未回到中原,拜見幾位叔伯。
  宋孚笑道:“原來你也沒有見到他們。
  話音一頓,接道:“老朽這番由大漠東來,本想與鄭大剛老弟等商量一樁大事,孰料走遍中州一帶,卻未見到他們二人,傳聞中,
只說他們業已應那魔刀田遠之約前來西蜀,不料待老夫抵達川中,不但未曾我到中州三俠,更又遇上老朽兒女親家程子望滿門遭人暗算……長長一歎,住口不語。
  這時,那高無敵卻是站在一旁,臉色陰睛不定,瞧瞧方雪宜,又瞧瞧大漠鬼手,終於雙手一抱拳,朗聲向宋孚說道:“宋老,那程家莊的血案,
高某倒是知道一些來龍去脈!
  宋孚聞言,似是早在意料之中,接道:“閣下方便說出來嗎?
  高無故慨然道:“若是不便說出,高某大可推說不知此事啊!
  宋孚道:“老朽敬候明示!
  高無敵道:“不敢,那程子望一家,乃是在劍門五鬼主使之下,慫恿魔刀田遠和他們聯手所為!
  宋孚那分披耳際的白發,忽然無風自動,咬牙道:“果然是他們所為……
  方雪宜也大為激動,脫口道:“白衣吊客成玄通,乃是為了我們三位叔伯之事,才與程莊主結下仇怨,想不到他們竟用這等卑劣的手段,對付程老一家
,此事晚輩決不能坐視。”
  宋孚不知昔年中州三俠因為寄住程家莊中,與劍門五鬼結怨經過,聞言呆了一呆,道:“老弟,此事與你三位叔伯何關?
  方雪宜當下很簡略地把當年之事,說了一遍,只是把其中有關劍神的一切,隱瞞未講。
  宋孚大為意外地一怔道:“原來這其中還有如許之多的波折?
  方雪宜道:“晚輩適逢其會,因此一一均為目睹。”
  宋孚長長一歎道:“田遠已死老弟劍下,那劍門五鬼,五死其三,剩下兩個,即和宗士義組成三義門,想他們必是有了什麼靠山在背後支持的了。”
  高無敵忽然接道:“這個,高某倒是知得一些。”
  方雪宜道:“高兄可願說出?”
  高無故道:“方兄弟,五人魔主之中,有一位貌比春花,心如蛇蠍的女人,你可知道?
  方雪宜雖是聽師父說過五魔主的名號,但卻並不十分了然是以,聞言一怔道:“是天魔女?
  原來劍神陳希正對五大魔主之中的天魔女最是不放心,因而有告訴方雪宜之時,也就特別交待,要他留心那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女人,是以,高無敵話一落,他立即就想到了天魔女……
  怎知高無敵搖頭道:不是。
  方雪宜正覺得不解,宋孚已低聲道:“是那玉蘭妖女柳媚娘嗎?
  高無敵道:“不錯,正是那柳媚娘。
  方雪宜皺眉道:“高兄,三義門可是由柳媚娘在暗中支持的嗎?
  高無故道:“兄弟不敢十分肯定,但據兄弟所知,那成玄通已然拜在柳媚娘的門下。
  方雪宜點頭道:“這麼說,那三義門果是柳媚娘所一手主使的了。
  高無敵道:“大概不錯。
  宋孚忽然大聲道:“老夫寄身三義門長達半年,卻是未曾查出程親家的仇人,這成玄通倒是真是精明得很……”語音一頓,仰在一歎,
接道:親家翁英靈不遠,兄弟必將手刃成賊,為你報仇。
  方雪宜暗暗忖道:不知他跟程莊主是怎樣的兒女親家,瞧他神情,果是傷心得很。
  轉念間脫口道:宋老,咱們先去找那成玄通如何?
  宋孚一愣道:此間三日之約呢?
  方雪宜道:此去嘉定,一日可回,想必不會誤了高兄之事。
  宋孚沉吟道:事分緩急先後,老弟,那成玄通也不會急病而死,咱們留他多活三天也不要緊。
  高無敵在方雪宜提到先找成玄通之時,臉上頗現不安之意,聽得宋孚所說之後,立即大喜道:是啊!方兄弟何不三日之後再去呢?
兄弟不才,亦願隨往,稍盡一份心意……
  宋孚冷哼道:那倒不必了。
  顯然,高無敵碰了個不大不小的釘子,他訕訕一笑道:既然方兄弟力能勝任,兄弟不去就是。
  方雪宜劍眉一揚,笑道:“高兄盛情,兄弟心領了。語音頓一頓,接道:“高兄,兄弟有一樁不情之請,不知高兄可否同意。
  高無敵宏聲一笑道:“方兄弟有什麼事,請說無妨,只要兄弟力所能及,定將全力以赴!
  方雪宜道:“兄弟如幸能助了高兄擊退強敵,尚盼高兄替兄弟解答一事。
  高無敵先前雖是說的十分大方,但心中卻依然不停忐忑,因為他也想到一點,那就是以方雪宜一身能耐,如果有事求人
,那必是非常難辦之事,自己能否擔當得了,還不敢一定,此刻聽得方雪宜開口,原來只是要替他釋一難題,不禁開心地大笑道:“容易得很!方兄弟快快說出來。
  方雪宜笑道:其實,這事在高兄而言,只不過啟齒之勞而已……”語音忽然一頓,接道:“兄弟只是希望高兄能將四靈教的一切告知。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就是這個?
  方雪宜道:不錯,就是這個。
  高無敵陡地哈哈笑道:方兄弟,高某不是太佔便宜了嗎?
  方雪宜道:那倒不是,要知四靈教中一切,不是教中弟子,想必是不可能知道。
  高無敵道:這倒不假,就算是教中弟子,也要分成若干等級,老實說,除了像兄弟我這等身份,想要知道四靈教中的一切,只怕當真難比登天一般。
  宋孚一旁冷哼道:大言不慚。
  方雪宜知道宋老人對他印象不好,當下忙道:高兄,若非兄弟知曉只有高兄能夠瞭解教中一切,兄弟也就不會請教了。
  高無敵大笑道:方兄,休說此事這般容易,就是再難之事,兄弟答應在先,那也要為方兄做到才是。
  宋孚這時忽然冷笑道:廢話。
  高無敵臉色微微一變,幾乎就要發作,忽然聽到方雪宜低聲道:宋老,有人來了。
  宋孚這時也已覺出,正有一人向自己等人停身之處行來,聽他腳步的輕浮,十丈之內,竟然使他不易覺察,足可見出此人功力,似是不在自己之下。
  當下故意哈哈一笑道:老弟,這人武功不弱哩!
  高無敵直到此刻,方始覺出有人走來,心中自是大吃一驚,脫口道:方兄弟,會不會是……
  語音未完,只聽得有人大喝道:高兄可在林中?
  頓時,高無敵臉色一松,低聲道:是本教中人。”只見他扭轉頭,高聲道:“本座在此。
  一位公高不及三尺,禿頂吊盾,穿著一身藍衣衫褲的老人,晃得一晃,便自林林而入。身法之快,使得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
  這時,高無敵已大笑道:艾兄回來了,兄弟這可放心了。
  矮老人一入林中,目光便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轉動不停,高無敵話音一頓,他立即接道:高兄,這兩位少見,都是什麼人?
  高無敵呵呵大笑道:艾兄,兄弟正要為你介紹。
  指看宋老人道:這位名揚漠北,卻又譽滿中原的俠客,大漠鬼手宋老。
  那矮老人頓時怔了一怔,頗為意外地抱拳道:原來是宋神偷,小老兒失敬了。
  宋孚捏著山羊鬍子,微微一笑道:尊駕大名,怎麼稱呼?
  那矮老人接道:小老兒艾東海。
  大漠鬼手宋孚,臉上神情一變,但瞬即哈哈大笑道:踏波矮叟嗎?怪不得有這好的輕功!
  艾東海微微一笑,道:好說,宋兄的輕功,素有宇內第一之稱,小老兒這一點手腳,怎當得宋兄法眼。
  宋孚一揚白眉,笑道:不敢,艾兄抬舉老朽了。
  敢情這兩人都是武林中以輕功享譽之士,是以彼此久已聞名,一旦相見,自是免不了有著惺惺相惜之意。
  高無敵雖然對大漠鬼手的名氣也很欽佩,但如與他心中對方雪宜的敬意相較,那可差的很遠。是以,他容得兩人話音一頓
,立即向艾東海道:艾兄,這位是方雪宜方兄弟,艾兄快些見過。
  艾東海聽到高無敵這般口氣,不禁呆了一呆,道:方雪宜?老夫似是尚未聽過這位老弟台的名號哩!
  高無敵見他這等說話,心中老大不高興,臉色一沉,道:艾兄,有志不在年高,兄弟比艾兄也年輕不少,但在四靈教中,好像兄弟的身份不比你艾兄為低。
  艾東海對這貌像慈厚的高無敵,似是有著幾分戒意,聞言忙道:高兄說哪里話,兄弟決無這等心意。
  話音略為一頓,向方雪宜拱手道:方兄弟!
  方雪宜一直在心中暗笑,道:在下方雪宜,見過艾老。
  高無敵這才臉色一變,呵呵笑道:艾兄,這位方兄弟的年紀雖不大,但一身功力之高,可是兄弟有生以來所僅見,只怕教主也不……
高無敵似是發觀自己一時說漏了嘴,連忙住口不語。
  艾東海臉色突然一變,脫口道:高兄,這位方兄弟是什麼人門下?
  高無敵道:這個,方兄弟並未說出,不過,方兄弟的武功,兄弟卻是親眼見識過了。
  艾東海接道:什麼地方?顯然,艾東海有些不相信。
  高無敵冷冷一笑道:就在此處!
  艾東海目光在高無敵身上轉了幾轉,笑道:高兄,這麼說是你自己伸手較量了這位老弟的武功了嗎?
  高無敵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
  艾東海又是一怔,接道:高兄沒有動手,怎會知道方兄弟功力無敵?
  高無敵道:艾兄,是那田護法。
  艾東海道:田遠?接道:他到哪里去了。
  高無敵冷笑道:他到陰都城中作客去了,艾兄,那魔刀田遠的刀法,在你眼中如何?
  艾東海聽得田遠到了陰都城,自是吃了一驚,再聽得高無敵問及自己對魔刀田遠的刀法評價,當行毫不思索的接道:應是一流高手了。
  高無敵道:倒是艾兄與田遠動手,能否有置他於死地的把握。
  艾東海忖道:田遠既然已死于這姓方的手中,自己縱然吹上幾句大話,也不怕他們揭穿。當下冷笑道:五十招之內兄弟必可獲勝。
  在他的想像之中,方雪宜這點年紀,即令果真能夠勝了魔刀田遠,那必然要經過一番苦戰,說不定要打到雙方筋疲力竭的地步,自己說在五十招內必可獲勝,定然可以在方雪宜面前爭爭威風的了。但他怎能料想不到,方雪宜的劍法,高明得叫他連做夢也想不到。
  高無敵應聲大笑道:“艾兄,你要五十招可取田遠性命,但方兄弟麼,他只用了尚未變化完全的一招,就將本教田護法送入了鬼門關中。”
  艾東海聞言愣了半晌,方道:“有這種事?”
  高無敵道:“兄弟親目所見,自是不錯。”
  艾東海頓時換了一副神情,袍拳向方雪宜道:“方老弟,小老兒這廂重新見禮了。”
  方雪宜道:“不敢當,高兄如此推許在下,實在有些過分了。”
  高無敵笑道:“不過分,方兄弟武功之高,兄弟瞧得十分清楚,艾兄也不必以為兄弟替他人吹噓了。”
  艾東海顯然己是真有些相信,聞言笑道:“高兄,老朽猜想,那田護法必有自取死路之故……”
  高無敵大笑道:“當然,否則的話,兄弟也不會容許方兄弟在本教重地,傷我教中護法,”
  艾東海點了點頭,道:“高兄說得不錯,但不知方兄和宋老哥怎地不在室內說話,卻在這室外……”敢情他老於世故,對于方雪宜等的眼前情況,一眼就看出他們並未進入室內。
  高無敵道:“這個,兄弟本要請他們人內,但方兄弟和宋老卻寧願暫時露宿屋外,想來真是失禮得很……”言下之意,等於暗暗告訴了艾東海,雙方的交情,並不怎麼深,說話可要當心一些才好。
  那艾東海自然一點即透,當下笑道:“高兄覺得失禮,兄弟也覺不安,……”話音頓了一頓,住口不語。
  高無敵微微一笑,道:“艾兄,你适才似是有什麼急事,不知是否有關對頭方面的消息?”
  艾東海道:“這個……”他略一沉吟,又接道:“老朽聽說,那位妖女昨日已在嘉定現身了。”
  高無敵道:“這個,兄弟已然接獲令諭,教主十日內無暇抽身來此。”
  艾東海忽然一呆,道:“高兄,咱們……”
  高無敵不等艾東海再說,竟是哈哈一笑道:“艾兄不必耽心了,此事兄弟已有了安排。”目光向方雪宜身上一轉,笑道:“方兄弟留此不去,就是為了替兄弟解此大難!”
  艾東海也曾想,這宋老邪和方雪宜留此不去,必是有著相當的原因,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竟會是為了對付那對頭之人,才留下未去。因此,聞言之後,竟一語未發的呆了。
  高無敵忍不住笑道:“艾兄怎麼了?”
  艾東海遏:“這事似是有些……有些冒險啊!”
  原來他雖然相信方雪宜武功不弱,但他卻不敢想像,那方雪官的武功,足與那五大魔主中人為敵。
  宋孚陡然大笑道:“艾兄不相信方老弟嗎?”
  艾東海道:“兄弟覺得方兄弟年事如此之輕,怎可與那五大魔主中人相提並論?本教與他們有仇有怨,受到對方傷害,本是無話可說,但方兄弟他……”
  宋孚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人家似是不大相信咱們了。”
  方雪宜一直在旁微笑,聞言接道:“宋老,晚輩既已答應了高兄,好歹也得留此三日啊!”
  宋孚道:“老弟,人家似是下了逐客令呢?”
  方雪宜大笑道:“不會吧!高兄,你說是嗎?”
  高無敵道:“那是自然的了,兄弟承蒙方兄弟應允留下,又怎會請方兄弟離去。”轉頭向艾東海道:“艾兄,方兄一身武功,兄弟已然見識過了,艾兄大可不用耽心了。”
  方雪宜劍眉揚了一揚,道:“高兄,你和艾大俠如是有事,不妨先回去吧!”
  高無敵道:“那怎麼行,兩位乃是本教貴賓……”
  餘音未絕,突然林外傳來一聲大喝道:“什麼人?”
  這聲暴喝,來的十分突然,高無敵不禁臉生大變,道:“艾兄,這是何人在林外喝叫?”
  艾東海失聲道:“老夫的手下人……莫非他們遇上了敵手嗎?”
  這時林外忽然又是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艾東海話音陡然一頓,扭頭便向林外奔去。
  高無敵一言未發,跟在艾東海身後,也匆匆忙忙地穿林而出。
  宋孚低聲道:“老弟,八成是那話兒來了。”
  方雪宜一怔道:“是那五魔主?”
  宋孚道:“如是老朽沒有料錯,艾東海那句妖女,應是說明來此之人,不是天魔女,便是柳媚娘。”
  方雪宜道:“宋老,咱們該去看看。”
  兩人大步向外走去。叢林之外,只見那高無敵,艾東海兩人,正在跟一位身材生得十分細長,穿著一襲黑色羅衫,頭挽宮髻的女人講話。
  方雪宜不知此是誰,低聲道:“宋老,這女人是五魔之一?”
  宋孚道:“應該是。”
  方雪宜呆了呆,道:“宋老,你怎麼會……”
  宋孚道:“老弟,照此女形貌而言,她應是那位姓柳的女魔,但她身上未帶她那一支玉簫,是以老夫不敢確定她是柳媚娘。”
  方雪宜道:“宋老,咱們過去問問吧!”舉步直向那黑衣女人走去。
  宋孚擔心他年輕氣盛,不知利害,便也跟著移步上前,並且低聲道:“老弟,你可莫要冒失啊!”
  方雪宜道:“晚輩記得。”說話之間,兩人已走至高無敵身旁。
  此刻,那高無敵正在十分恭敬地向那女人說道:“老前輩與晚輩教主,乃是道度之交,今日來此,晚輩適因另有佳賓在座,未曾遠至山下恭候,失禮之處,尚請老前輩休要見怪。”
  黑衣婦人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這高無敵卻對她謙稱晚輩,很顯然已是說叫那婦人必是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了。
  艾東海眉頭皺了皺,抱拳道:“柳姑娘,老朽也不過是适才方從嘉定趕回,因是聽說姑娘要來,但想不到姑娘竟然來得如此之快。”敢情,這黑衣少婦,正是那柳媚娘。
  柳媚娘杏眼寒光乍閃,嬌笑一聲,道:“艾大俠好說,那童子奇目下是否在茅舍內?”
  宋孚聞言,吃了一驚,暗道:“原來這四靈教的教主,竟然是大嘴魂童子奇。”
  方雪宜心中也在尋思:“這四靈教既是那五魔中的童子奇所手創,但下知即三義又是何人所主持。”
  兩人尋思之際,柳媚娘忽然格格一笑,接道:“如是聽童子奇不在,就憑你們兩位,只怕保不住這座四靈教的川西分堂了。”
  言下之意,正是找碴來的。
  高無敵濃眉一揚,道:“柳前輩,敝教主不在,你老縱然搗毀高某人分堂,不知與你又有什麼好處?”
  柳媚娘妖知道:“瞧你長的這一身橫肉,大概就是童子奇手下那高—矮—呸—瘦四大高手中的高無敵了。”
  高無敵道:“不敢!”
  柳媚娘道:“聽說你有個神力天王的稱號,定然是天生神力過人了”
  高無敵笑道:“高某生的十分強壯,有了幾斤蠻力,那也不算什麼,在柳前輩眼中,更是不值得一笑。”
  柳媚娘笑道:“不要緊,反正童子奇怪不到你的了,你大可不用擔心……”
  高無敵乃是個直心眼,不會聽出柳媚娘話中之意,聞言自是大感意外,道:“柳前輩可是要代高某向我教主緩頰嗎?”
  柳媚忍不住笑的彎了腰去。
  艾東海皺眉道:“高兄,姑娘是說……”
  柳媚娘忽然媚眼一挑,強忍了笑意,嬌叱道:“姓艾的,你以為你比他聰明是嗎?姑娘今兒先收拾你也行。”
  話音一落,艾東海只覺眼前人影一花,右頰之上,已經拍的一聲,挨了對方一掌,五條纖纖手印鼓了出來。
  媚娘打了艾東海一個耳光,高無敵似是這才想出了适才問柳媚娘的話中之意,突然兩眼一瞪,大喝道:“柳媚娘,你剛才是說高某活不到教主回來嗎?”
  柳媚娘雖然閃身打了那艾東海一掌,但因她身形極快,是以早已退回到原來的立身之處,高無敵喝問甫歇,她竟然格格一笑道:“蠢牛,你才知道嗎?”
  高無故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柳媚娘之敵,但他卻受不了這等諷刺,大喝一聲,道:“柳媚娘,你也太小看了高某了。”
  柳媚娘道:“怎麼,你可是不服氣嗎?”
  高無敵一怒之下,似是忘了利害,大喝道:“不錯,高某正要向你討教幾手高明武功……”揮臂一拳,直搗柳媚娘左肩。
  原來他這一拳本是擊向她的胸腹,但忽然想起對方乃是一個女流之輩,自己出拳擊向她的胸前,豈非是被人笑為輕薄之徒嗎?拳勢已發,卻又臨時變了方位。
  柳媚娘直瞧到高無敵出拳之際,杏眼倏然間殺機隱現,大有舉手之間,便要制高無敵於死地之意。但當柳媚娘發覺高無敵拳勢在中途換了位置以後,那鳳眉略舒,本已曲起的玉手纖指,竟然變為立掌如刀一般,斜斜地砍向高無敵。
  宋孚在旁瞧得十分清楚,低聲道:“方老弟,那高無敵一念之間,居然躲過一死劫!”
  方雪宜原也未曾瞧出其中原故,聞言方始恍然,笑道:“不錯啊!這高兄倒也不失是君子……”
  這時忽然聽得柳媚娘嬌喝一聲,道:“高無敵,你要想跟我走上十招八招,那還差得很遠,念在你乃是一個不甘做那輕薄之事的莽夫,我只要你改投我柳媚娘的手下,便免你一死,你肯不肯?”
  兩人乃在激鬥之中,柳媚娘依然能這等從容說話,足見她武功比那高無敵強過甚多。
  高無敵怒哼了一聲,一連發出七拳,算是答復。
  柳媚娘臉色微微一變,冷笑道:“你可是不識抬舉嗎?惹得我性起,你就休想活命了。”
  高無敵大喝道:“高某只懂得生死,不懂得投降!”
  咚的一拳,正好擊中了柳媚娘的掌心。
  照理他號稱神力天王,這一拳至少也有幾百斤力道,那麼纖瘦的柳媚娘,又怎生禁受得起他這一擊。
  但方雪宜卻瞧得出,高無敵這一拳雖然擊中了柳媚娘的掌心,卻似是根本沒有著力之處一般,未曾使得上勁。
  頓時,方雪宜感到如是再讓他跟那魔女拼將下去,用不著柳媚娘還手,高無敵就要活活累死。
  一念及此,他竟然一躍而前,喝道:“高兄快快退下,容兄弟前來見識見識五大魔主的武功……”舉手一掌,向那柳媚娘拍去。
  柳媚娘格格嬌笑。連聲道:“你們兩個全上,只怕也支持不了幾合。”皓腕一翻,就待反纏方雪宜手掌。
  方雪宜掌勢忽然一帶,變掌為指,點向柳媚娘曲池穴,口中卻向仍未退下的高無敵說道:“高兄,咱們有約在先,你不必再夾在其間的了。”
  柳媚娘目睹方雪宜變招之快,實是生平僅見,不禁臉上變色,驚咦了一聲,飛身掠退丈五。
  杏眼圓睜,冷冷地喝道:“你是什麼人,童子奇手下,幾時有了這等高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27:05

第十四回 初鬥女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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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未曾答話,卻是回顧了高無敵一眼,低聲道:“高兄,你适才那一拳挨到那女魔的掌心,顯然勁道全被魔女卸掉,不知高兄可曾運氣試過,對方掌心之中,是否蘊有什麼奇毒之物?”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這個……兄弟不曾覺出有何異樣!”
  方雪宜道:“那就好!高兄快快退在一邊,柳媚娘交給兄弟便是了。”
  高無敵感激地向方雪宜抱拳道:“有勞方兄!……”大步退到丈許之外。
  柳媚娘瞧著方雪宜這等從容神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人小小年紀,怎會如此鎮定,聽他口氣,倒好像不是四靈教中之人……
  她尋思之間,方雪宜已微微一笑,抱拳道:“五大魔主之名,區區早已耳聞,今日幸會,果真不凡。”
  柳媚娘眉頭揚一揚,格格地笑了幾聲,道:“小老弟,我剛才問你的話,你怎麼不答啊?”
  方雪宜道:“魔主可是問的區區姓名嗎?”
  柳媚娘道:“你肯不肯說?”聽她的口氣,倒是十分客氣。
  方雪宜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乃是中州人氏。”
  柳媚娘笑道:“你師父呢?在江湖上定然很有名氣的了。”
  方雪宜笑道,“家師山野隱士,不說也罷!”
  柳媚娘一怔道:“瞧你的出手武功,好像得自名家指點,我不信山野隱士,能教出你這等好徒弟來。”
  方雪宜道:“在下說的實話,魔主不信,也是沒法可想了。”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好啊,你這麼一點年紀,倒是學得固執得很……”笑聲一斂,接道:“你以為我不敢傷你嗎?”
  方雪宜笑道:“在下並無此意。”
  柳媚娘道:“你明白就好。”忽然掉頭向高無敵道:“童子奇自己不在,留下了你們這高矮兩個膿包,自己不敢出頭,卻找了這麼一個黃口乳子代你們出頭。瞧你們也不害臊嗎?”
  這幾句話,只把高無敵和艾東海諷刺的無地容身,漲紅著臉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魔主不必諷刺他們,說來這事乃是在下自己找上身來的。”
  柳媚娘怔了一怔,道:“小兄弟,你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把這等大事攬在身上?”
  方雪宜道:“增長見識,有何不可?”
  柳媚娘道:“小兄弟,你年紀還輕,假以時日,如能好好力求上進,也許會有出人頭地之曰,但若像眼前這等冒失,只怕就難有善終了。”聽她說話,倒也不似什麼凶惡之人。
  但方雪宜明白,柳媚娘這麼忍讓,只怕也有原因。
  當下微微一笑,接道:“在下有否出人頭地之日,不勞魔主掛心,也許一日之間,就可名揚天下了哩!”
  柳媚娘聞言一怔道:“你……好啊,敢情你小兄弟依舊是雄心萬丈,想要在五大魔主身上揚名闖萬嗎?”
  方雪宜道:“尊駕倒是明白人……”
  餘音未已,只聽得柳媚娘嬌笑連聲,道:“本座出道以來,這是頭一次碰到像你小兄弟這等狂人。”
  方雪宜的用意,就是想觸怒那柳媚娘,以試五大魔主功力,究竟有多麼高明,因此,柳媚娘話音一落,他立即笑道:“在下與高兄弟有約在先,這三天之內,不論來的是什麼人,都不許他在四靈教川西分堂之前撒野,大丈夫一諾千金,自是不能說過不算的了。”
  柳媚娘道:“小兄弟果然要代四靈教出頭。”
  方雪宜道:“既已約走,在下自應勉力以赴。”
  柳媚娘忽然嬌笑道:“好啊!我就瞧瞧你的能耐。”
  玉手一揮,輕飄飄地拍出一掌。
  方雪宜口中雖然說的十分自大,但心中可是謹慎得很,五大魔主既能在武林之中獲得那麼高的聲譽,豈非幸得而來,何況,連身為劍神的師父,也只能制服他們,稍斂他們的兇焰,而無從一一下手誅除,自己較恩師,相差甚遠。如今面對五大魔主之一,當然不敢大意。
  柳媚娘玉手一揮,他立即撤劍橫在胸前,接道:“在下正要領教……”寒光乍閃,寶劍平平削出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金頂神尼傳授的劍法,是以柳媚娘雖然看來十分眼熟,而且更是犀利無匹,迫得她連忙縮手後退,但卻未曾瞧出劍法的來歷。
  方雪宜出手一劍,迫退了五大魔主的柳媚娘,不禁雄心大發,長嘯一聲,揮劍搶攻過去。
  柳媚娘杏眼中掠過一絲驚訝的眼色,嬌笑了一聲,道:“好劍法。”皓腕輕舒,曲指如鉤,竟然用那空手奪白刃的招術,扣向方雪宜手中寶劍。
  柳媚娘是五大魔主之一,功力運用由心,雖是一雙玉手,一旦施展開來,比那精鋼寶劍,也不稍遜色。
  在她心念之中,像方雪宜這等初出茅廬的小輩,縱然得過名師指點,學會了幾招奇妙的劍法,那只能對付一般武林角色,遇到自己,應是不出三招,就將束手束腳才對。
  殊不料事實卻是大出柳媚娘的意料之外,她那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手勢尚未展開,方雪宜手中寶劍,竟是十分輕靈的一閃,錯過了她的五指,敲向她肘節穴道。
  柳媚娘心中駭然道:“此人小小年紀,怎的練就了這等驚人的劍術?”她那驕敵之心,忽然一掃而空,迅快無比的向後退躍了三步,玉腕一揚,手中已多出一根翠玉蕭。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你早該取出玉蕭的了。”
  話音一頓,寶劍一晃,欺身搶攻過去。
  柳媚娘玉簫在手,臉上殺機陡現,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無知小輩,老娘縱有惜才之心,也無法容你多活下去了。”
  青芒碧影暴現,但聞得一陣低嘯之聲入耳,方雪宜攻出的劍勢,竟然遇上了極大的阻力,壓得右臂幾乎伸不開去。
  大驚之下,迅快的撤劍後退三尺,左手一揮,全力一掌,拍了過去。
  方雪宜究竟年輕,對敵經驗又嫌不夠,遇到像柳媚娘這等高手,一身武功,十成隻使得出五成,無形之中,就吃了大虧。
  總算他臨危不亂,及時一掌,擋住了柳媚娘前沖之勢,緩了一口氣,長劍一領,一式龍行八劍中的“排雲吐霧”實則化成千萬朵銀花,罩住了身前丈許方園。
  站在一旁的高無敵、艾東海,只感到那森森的劍氣,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駭然之下,各自飛身退了七尺。
  宋孚則瞧得忍不住喝道:“龍行八劍。”敢情,他只知道陳希正的這一套劍法,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眼下方雪宜施展的乃是“龍行九劍”了。
  這時,柳媚娘也已瞧出了方雪宜的劍法,心中大大一震,嬌叱了一聲,喝道:“小兄弟住手。”
  方雪宜也知道一旦此式劍法出手,那柳媚娘必然會認出自己來歷,故而他也並未存下傷敵之心,聞言立即撤劍收招,淡淡一笑,道:“魔主還有什麼見教。”
  柳媚娘目光凝注在方雪宜臉上,柔聲道:“小兄弟,你那劍法可是陳希正老人所授?”
  方雪宜道:“這個……”他尚未決定是否把自己師父已死的事讓五大魔主知道,是以柳媚娘指名相詢,他不禁感到了猶豫。
  柳媚娘瞧他沉吟不語,接道:“小兄弟,劍神陳大俠是你的師父嗎?”
  方雪宜忖道:“我如若應是,只怕她還要問上更多的事了,到時自己就無法不把師父已死的事說將出來,五大魔主如是知道了師父的死訊,這世間之上,對他們已無具有威脅之人,眨眼之間,就可能造成無邊的殺劫了……”
  原來他想到了一點,以自己眼下之力,一對一自可與五大魔主一較長短,但如他們合力對付自己,則勝負之機,就十分難測了。尋思之間,立即決定還是裝佯的好。
  當下搖頭一笑道:“家師自稱東耳老人,是否就是劍神,在下從未回過。”
  柳媚娘呆了一呆,道:“東耳老人,未曾聽說過啊!”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小兄弟,你剛才那一招劍法,可是龍行八劍中的第一招“排雲吐霧”?
  方雪宜知道不承認也不行,笑道:“不錯,只是這套劍法並非叫做龍行八劍。”
  柳媚娘道:“叫什麼,天下哪有那等相似的招式?”
  方雪宜道:“龍行九劍。”
  柳媚娘一怔,道:“八劍、九劍,那是同樣的劍法了。”
  方雪宜笑道:“這個,在下不知。”
  柳媚娘大為不解地一愣,道:“小兄弟,你這套劍法全是東耳老人所授嗎?”
  方雪宜笑道:“不全是。”
  他越是這等回答,越是引起了柳媚娘的疑慮,也同時越使她如墜五裏霧中,必須查問一個明白。
  方雪宜話音聲落,她立即笑道:“小兄弟,你拳講越離了譜了。這劍招明明是劍神陳大俠的龍行八劍中起手的第一式,你偏偏說是龍行九劍,而且……而且……還說不是一人所授,這話叫人怎生相信呢?”
  方雪宜道:“你如不信,那也無法了,在下確是句句實言。”
  柳媚娘怔了怔,忽然格格笑道:“小兄弟,除了東耳老人,還有誰教了你這一套劍法?”
  方雪宜尋思道:“我如不說出師叔之名,只怕連自己也扯不圓這番謊言了。”當下接道:“金頂神尼。”
  柳媚娘沉吟道:“金頂神尼?這又是誰呢?”
  原來這魔女未曾聽說過神尼之名。
  方雪宜道:“金頂神尼乃是世外高人,向不與聞問武林中的事,魔主沒有聽說過,那也不足為怪。”
  柳媚娘微微一笑,接道:“小兄弟,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願不願聽。”
  方雪宜心想,這不是奇了?你要說的話,縱然我不想聽,只怕你也不會不說出來的啊!但他口中卻道:“什麼話?”
  柳媚娘道:“劍神陳大俠,與我有著大恩,如若小兄弟乃是他的弟子,眼下的情勢,就大大地不同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好一個刁惡的魔婦,你居然想騙我嗎,明明你們對師父既畏又恨,反倒說他老人家與你有恩,想從我口中套話,那可辦不到。”動念之間,淡淡一笑道:“東耳老人是不是劍神,在下不知,魔主大可不必心中不安。”
  顯然,方雪宜還有著跟她動手之意。
  柳媚娘聞言,沉吟了良久,道:“除了劍神陳大俠,我實在想不出武林中,還有什麼人能會龍行八劍……”忽然間柳眉一揚,嬌笑道:“是了,我幾乎被他瞞了過去。”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她莫非已然瞧出了其中原故嗎?
  口中卻是接道:“陳大俠騙了魔主?”
  柳媚娘冷冷地應道:“小兄弟,不但我受了騙,連你也上了他的當了啦!”
  方雪宜心中失笑,暗道:“我會上當嗎?”
  表面之上,他卻做作的十分木訥,呆呆地問道:“我上了當?在下從未見過陳大俠之面啊!”
  柳媚娘忽然似是十分得意地格格笑道:“其實,小兄弟早就見過劍神啦!”語音一頓,接道:“小兄,你不妨再細心地想上一想,那東耳兩字,湊在一起,是不是一個陳字嗎?”
  方雪宜微微一笑,忖道:“這魔頭果然猜想出來了。”當下接道:“在下幾時見過劍神,怎的自己竟不知道?”
  柳媚娘道:“小兄弟,那東耳老人,就是劍神,他姓陳,名叫陳希正。”
  方雪宜道:“真的!”
  他裝的十分像,是以柳媚娘倒也未瞧出破綻,接道:“小兄弟,你此刻已是劍神的傳人了,在武林之中,你的身份可不低呢?”
  方雪宜道:“這個,在下覺著並無不同之處!”
  柳媚娘杏目精光流轉,在方雪宜身上飄來飄去,陡然嬌笑了三聲,道:“你師父現在何處?”
  方雪宜知她遲早必有這等問法,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聞言笑道:“家師浪跡天涯,在下無法知曉他老人家何在!”
  柳媚娘頗為意外地一怔道:“你不知道?”
  方雪宜道:“家師授我武功,乃是屈身奴僕行中,天年之前,便已離去,在下這幾年行走江湖,也正是為了尋找家師……”
  他一時福至心靈,說來竟是頭頭是道。
  柳媚娘瞧他不似說謊,當下低聲道:“你在何處與劍神分手的?”
  方雪宜道:“就在嘉定城中!”
  柳媚娘陡然臉色一變,顯然,她大大吃了一驚。
  須知五大魔主膽子再大,對於劍神陳大俠,還是畏之如同小鬼見了判官一般,雖然,這幾年之中,未曾見到陳希正露面,都知道他已毒傷發作死去,但此刻忽然聽得方雪宜說他與劍神乃是在嘉定分手,正是在自己的臥榻之旁,柳媚娘再鎮定,也不免心中大為震駭。
  呆呆地瞧著方雪宜好久,方道:“小兄弟,你這話不是騙人吧!”
  方雪宜在心中忍不住想笑,但他知道,自己如是一旦失笑,這先奪對方之氣的計劃就難以兌現了。
  因此,他慨然應道:“在下沒有說謊的必要啊!”
  柳媚娘倒是相信了他,沉吟了一陣,接道:“令師可曾告訴過你,他今後行止何方?”
  方雪宜搖頭道:“這個……家師未曾提及!”
  柳媚娘道:“令師也未約定和你見面的地點?”
  方雪宜忖道:“看來我得給她心中再找一點苦頭吃吃才是……”略一沉吟,道:“有的地點。”
  柳媚娘道:“在哪里?”
  方雪宜道:“峨嵋金頂!”
  柳媚娘臉色倏然再變,急急喝道:“你去過了。”
  方雪宜道:“去過了。”
  柳媚娘大有迫不及待之勢接道:“見到了令師?”
  方雪宜搖頭苦笑道:“沒有……”
  忽然間,他想起了恩師已然陳屍邛峰,心中一慘,苦笑的臉色,剎那間變成了一片悲寂之容。
  柳媚娘不知他心中想的乃是師父已死之事,只道他未曾見別陳希正而難過,當下略為放心,喝道:“那是說劍神不在峨嵋山中了。”
  方雪宜道:“這……在下不知道了,不過……”
  柳媚娘一怔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不過在下卻見著了金頂神尼!”
  柳媚娘略為松一口氣,道:“那位金頂神尼,可就是傳你龍行九劍之人?”
  方雪宜道:“不錯!”
  柳媚娘沉吟道:“小兄弟,這麼看來,那金頂神尼與劍神陳大俠是有相當淵源的了。”
  方雪宜道:“在下沒有問過!”
  柳媚娘道:“那是不會鍺的啦!這龍行九劍,與劍神陳大俠的劍法如出一轍,若沒有淵源,怎會這麼相似。”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小兄弟,我本無與你為難之心,但是,眼下因為你是劍神的傳人,我可不得不將你留下來了。”
  方雪宜道:“為什麼?魔主與劍神有仇?”
  柳媚娘冷冷一笑道:“有仇?小兄弟,你忘了嗎?我曾說到劍神於我有恩啊!”
  方雪宜接道:“既是劍神有恩於魔主,為何魔主竟要將在下留下?”
  柳媚娘眉梢忽然一揚,道:“其中道理,容得陳希正來尋你之時,你自然就會明白。”語音忽然一頓,掉頭向高無敵喝道:“高無敵,你幹的好事。”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沒有啊!”
  柳媚娘道:“那你就給我聽著!”忽然格格一笑,指著方雪宜道:“這位小兄弟乃是劍神的傳人,你先前知道嗎?”
  高無敵道:“不知。”
  柳媚娘笑道:“好一個不知道,高無敵,童子奇回來之後,只怕你這四靈教的首座之席,要搬一次家了。”
  高無敵怔怔地道:“為什麼?”
  柳媚娘道:“引狼入室,還不夠你殺身而有餘嗎?不過,你如聽我之命行事,我卻可以為你開脫。”
  高無敵這會兒也明白了柳媚娘所指何事的了。
  敢情陳希正乃是五大魔主不世之仇的事,他們自是知曉,适才自己還與艾東海爭執,艾東海說要與那柳媚娘聯手,拿下方雪宜,一來可以與柳媚娘釋怨,二來也好向教主邀功。
  但高無敵的為人,卻是個地道的血性漢子,他對方雪宜可是真心交往,認作了朋友要他作那賣友之事,他可是不幹。
  此刻,他聽得柳媚娘之言,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忖道:“這事果然是自己失策,不該把仇人弟子,當作了至友,若是教主知曉,自己當真是難逃毒刑加身之慘。”一時之間,高無故卻沒了主意,呆呆地望著柳媚娘道:“依魔主之見,高某該怎麼辦?”
  柳媚娘道:“很容易,將功折罪而已!”
  高無敵道:“怎生將功折罪?”
  柳媚嬌笑道:“咱們化敵為友,同仇敵汽便是。”
  高無敵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魔主,你老是要高某與方老弟為敵嗎?”
  柳媚娘道:“不錯,只怪他不該是那劍神的弟子!”
  高無敵怔怔地道:“這……高無敵不是賣友之人。”
  柳媚娘道:“好啊!你很講義氣啊!”
  高無敵道:“方兄弟見危相助,答應留此三日之情,在高某心中,雲天高誼,雖殺我身,也是毫無怨尤。”
  方雪宜在旁聽得心中大為感激,暗道:“這位高兄倒是一位漢子,好歹我得救他一救……”
  他明知此刻自己已然陷入極端危機之中,但卻仍在想著如何挽那高無敵於魔道之中,這等舍己忘私之心,正是大仁俠,大豪傑的成功之基。
  這時那宋孚心中,可是驚凜不已,一旦艾東海、高無敵真個與柳媚娘化敵為友,合力對付方雪宜,縱然方雪宜是那劍神傳人,只恐怕也難以應付。當下不知不覺之中,向前移進了三步。
  柳媚娘目光閃爍不定地在高無敵身下轉動,冷冷一笑道:“高無敵,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高無敵微微一笑道:“高某自然是知道。”
  柳媚娘冷哼一聲,道:“四靈教首座,如是犯了那叛教之行,童子奇會有何等惡毒手段相待,你總該心頭明白吧!”
  高無敵似是吃了一驚,道:“這個……高某並無叛教之心,魔主不必這等危言聳聽啊!”
  艾東海忽然一笑道:“高兄,魔主真正的用心,你難道還不曾明白嗎?”
  高無敵道:“艾兄之意,可是要兄弟與魔主聯手對付這方老弟嗎?”
  艾東海道:“高兄明白就好!”語音頓了一頓,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接道:“眼下的局勢,不必兄弟詳說,劍神既有傳人,咱們五大魔主的屬下,自應同仇敵汽才是啊!”
  高無敵並非不知艾東海之言有理,但他心中卻是感念方雪宜,不願與之為敵。因此,他怔了一怔道:“艾兄,兄弟……”
  艾東海不容他再說,正色道:“高兄,陳希正乃是我等大敵,高兄怎可這等敵友不分呢?”言下之意,是說高無敵不明是非敵我的下
  柳媚娘也格格一笑,道:“不錯啊!你高無敵既無叛教之心,就該嚴辨敵我才是。”
  高無敵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大聲道:“艾兄不必多說了,兄弟已經作了決定,縱然高某背下那叛教之名,也不能對方兄弟出手。”
  他瞧著艾東海詫然的神情,笑了一笑,接道:“艾兄莫要奇怪,兄弟感念方兄的臨危仗義之德,自是不便對他出手,但兄弟也不助方兄弟便是了。”敢情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置身事外了。
  艾東海呆了一呆,道:“高兄這等做法,只怕甚是不智吧!教主他……”
  柳媚娘忽然嬌笑了三聲,道:“算了,你姓高的重義氣,本座是勉強不得你的了。”回顧了艾東海一眼,道:“艾東海,你呢?想必不會也袖手旁觀吧!”
  艾東海忙道:“那是自然,但憑魔主吩咐。”
  柳媚娘點頭道:“很好,咱們就先將這姓方的拿下,然後再去找那陳希正。”
  突然,宋孚哈哈一笑道:“柳媚娘你要拿下方老弟,只怕還得先要費上一番手腳!”
  柳媚娘杏眼一閃,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對本座如此說話?”
  宋孚道:“老夫宋孚。”
  柳媚娘微微一怔道:“大漠鬼手嗎?”
  宋孚道:“不錯,那正是老夫名號。”
  柳媚娘忽然格格嬌笑道:“大漠鬼手四字,嚇不倒本座啊!”
  宋孚笑道:“當然,老夫也有自知之明”話音一頓,接道:“但老夫相信,眼下局勢,有了老夫一人,定可使你難得如願以償。”
  柳媚娘突然變色道:“你想怎麼樣?憑你大漠鬼手,也想跟本座作對嗎?”
  宋孚大笑道:“不敢,老夫雖非柳姑娘之敵,何如牽制艾東海則自信綽綽有餘。”
  那柳媚娘雖已年過三旬,但因她一直正式未曾嫁人,因此宋孚稱她一聲姑娘。
  柳媚娘聞言,心中電轉,暗道:“這老鬼果然可惡得很,自己一人對付方雪宜還真拿不穩輸贏呢。”
  原來她們五大魔主早被劍神嚇破了膽,對於陳希正那一套龍行八劍,花了多少年歲月,仍然想不出克制之法,因此,要她一人與方雪宜博殺,她還真沒有信心。是以,宋孚話音一落,她不禁大為猶豫。
  宋孚哈哈一笑,接道:“柳姑娘,老夫可是沒有說錯吧!目下的局面,姑娘應是明白。”
  柳媚娘當然明白,但此刻她也感覺到,如是自己不趁此機會將這劍神的傳人拿下,此後就怕越來越不容易,當下心念一橫,冷笑道:“宋老哥,你自視很高啊!”
  宋孚笑道:“老夫若與姑娘相較,也許有所不及,何如與艾老弟相比,倒可爭那一日之長!”
  艾東海兩眼一翻,道:“宋兄如此小視艾某,實是叫人不服得很。”敢情這艾東海心中也有鬼,他知道自己倘不是與那方雪宜動手,准定難以逃過一劍之厄,故而,他寧可與大漠鬼手一拼。
  宋孚聞言,大笑道:“艾老弟,你既然不服,咱們何不分一個高低呢?”話音甫歇,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艾東海雙目一瞪,回手就是一拳搗出。
  但聞蓬蓬之聲傳來,顯然兩人已硬接了幾掌,一時間四周勁氣遍佈,倒也是個勢均力敵之戰。”
  方雪宜見那宋孚的功力,不在艾東海之下,當下大為放心,轉身向柳媚娘道:“魔主,咱們是否也要分出一個高下呢?”
  柳媚娘嬌笑道:“本座正要將你擒下,然後再找你那老鬼師父算帳呢!”玉手一揚,袖中的翠玉洞簫,一閃而出,但聞得鳳鳴之聲不絕,方雪宜前胸五處大穴,均罩在簫招之內。
  方雪宜也曾聽得師父說過五大魔主的武功,這柳媚她的三十六路引風簫法,除了可點穴道之外,那簫孔劃空所震動的異聲,更可亂人心神。此刻一見,果然不假,若非他早已運起一口真氣,護住了心靈,就是那陣刺耳的怪聲,就會令人承受不了。
  方雪宜凝神抱劍,容得柳媚娘的玉簫點向胸前“華蓋穴”不及三寸之地,這才揮劍擊了出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龍行九劍中的第四式“怒龍出蚋”勢道之猛,具有石破天驚之勢,只見晶光電閃,劍氣騰雲,柳媚娘但感手中一震,碧玉簫幾乎脫手飛去。大驚之下,顧不得傷人,飄身斜掠五尺,厲喝一聲,道:“方雪宜,你的內力也不差啊!”
  話音未已忽然簫攻指點,一連發出五招。
  方雪宜微微一驚,暗道:“五大魔主之中,就算此女功力最差,但她出手力道之強,自己卻依然不能相比,那另外四位,自是更要難纏的了……”思慮之間,手中劍勢一變,一招“萬流歸宗”,暗含八式變化,電疾一般還擊過去。
  柳媚娘玉簫一掄,忽然換到左手之中,右手十指纖纖,迅快地扣向方雪宜執劍的手腕部位。
  顯然,她對方雪宜這招“萬流歸宗”,有著極大的認識,是故她才敢這等膽大的攻取他手腕部位。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只覺柳媚娘指上潛力泉湧,迫得自己頗有執劍不牢之勢。匆忙之下,方雪宜左手拍出一掌,借著那彈震之力,飄向後退三尺,右手長劍一搖,施展了那招由師叔補授的第九招劍法“群龍朝天”,只見一片漩繞的晶光,宛如怒海揚波,直向那柳媚娘湧去。
  那柳媚娘在方雪宜用出“萬流歸宗”一招之時,心中竊竊暗喜,敢情她當年就是在這一招劍法之下,吃了陳希正的大虧,故而二十年來,她不眠不休的都在揣摩著這一招劍法,思索著如何破解這招劍法,總算她才智不低,終於找出了其中破綻,不論這一招劍法虛實相生的變化,只取對方腕脈,果然迫的方雪宜退避不及。
  試想,她居然能夠破解了劍神這神奇劍法,心中高興,自是可想而知,但她卻未料到,方雪宜這招“群龍朝天”比那“萬流歸宗”更要高明多多。她狂喜之餘,一時不免失神,等到發現方雪宜劍光似雪,狂湧而來,心中那份驚凜,可就非筆墨所能形容。
  急迫間已無思忖餘地,玉簫真力貫注,一式“天外來鴻”帶起陣陣尖嘯之聲,護向自己的胸腹。
  同時,柳媚娘殺機陡現,右手暗蓄真力,只等方雪宜劍勢一斂,她那藏在指甲之內的絕毒迷神藥粉,便可彈向對方面目,將方雪宜迷倒當地。
  柳媚娘的算盤打得不謂不精,但她卻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方雪宜已然不容她再有喘息的機會。
  龍行九劍中的這一招“群龍朝天”乃是方雪宜的師祖,劍聖龍超群仙去之前所悟出來的一招劍法,雖然眼下方雪宜真力不足,難以發揮其中諸般奧妙,但也不是柳媚娘所能折其鋒銳了。
  柳媚娘玉簫方自攻了出去,只覺五指一震,當的一聲,簫劍已然碰在一起。
  分雪宜陡然大喝一聲道:“撒手!”但見一縷碧綠的光華飛閃而起,柳媚娘的那支碧玉簫業已脫手跌向丈外草叢之中。
  方雪宜長劍寒芒乍吐,抵在媚娘咽喉之前,只要再向前分寸,柳媚娘那根喉管必將刺穿。
  柳媚娘只嚇得面無人色,粉汗如雨,是以她那暗藏指甲之中的毒粉,也忘了使用了。
  宋孚在旁只瞧的鼓掌大笑道:“好劍法!果然不愧劍聖傳人。”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過獎,這一招劍法不是恩師所授……”他話音一頓,突然向柳媚娘喝道:“五大魔主也不過爾爾,倒叫在下失笑了。”忽地一收長劍,向後退了五步。
  宋孚暗狀大為惋借,笑道:“老弟,你放了這女魔頭嗎?”
  方雪宜大笑道:“既非在下三劍之敵,殺了豈不是有些不值嗎?”
  這等話,原也無可厚非,只是眼下的敵手,並非平凡之輩,在宋孚心目中言,五大魔主是何等人物?自然不可等閒視之的了。
  所以,方雪宜話音一落,他只好苦笑道:“老弟豪爽之心,固是可嘉,但擒虎容易縱虎難的道理,老弟應是知曉啊!”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輩本無傷人之心,自是談不到擒虎、縱虎的利害得失,你老也不必為此耽心了。”
  宋孚大概知道拗他不過,只好微微一笑,道:“老弟,看來是老朽多話了。”
  柳媚娘陡然嬌笑道:“是啊!你宋老邪如是不服,姑娘和你一決勝負如何。”
  宋孚只聽得大為氣惱,喝道:“柳媚娘,你當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宋某雖然比不上你們五大魔主的聲勢喧赫,但也不是挨人指點笑論之士啊!你既是有興在新敗之餘,鼓勇再戰,宋某說不得只好奉陪……”說話之間,挽起衣袖,當真就要動手。
  但是那柳媚娘卻被他這幾句話說的粉臉霍然變色,那一雙杏眼,在方雪宜身上轉了幾轉。忽然又撲哧一笑。
  宋孚皺眉道:“你笑什麼?”
  柳媚娘嬌聲接道:“宋老邪,你這主意打的倒是不錯,只可惜你找錯了人哪!”
  宋孚怔了一怔,道:“柳媚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宋老邪。你少打如意算盤,我倘是跟你動手,那豈不是上了你的大當嗎?”
  宋孚呆了一呆,顯然並未想出柳媚娘言下之意,故而只看著柳媚娘發愣,不知怎麼回答。
  方雪宜目暗宋孚這等神情,忍不住笑道:“宋老,你老不必奇怪,柳魔主只是不想跟你動手而已。”
  宋孚似是不信,但又不得不信的笑道:“為什麼?老朽……”
  方雪宜不等宋孚說完,接道:“這事十分簡單,如是在下轉身而去,她就會答應與你一拼了。”
  宋孚即令再迷糊,這時也明白方雪宜話中之意了,敢情那柳媚娘乃是擔心方雪宜插手其間啊!
  方雪宜話音一落,宋孚陡然仰天大笑道:“老弟台,這麼說,是老朽沾了你的光羅。”
  方雪宜道:“宋老,這叫晚輩哪當得起啦!”
  話音一頓,接:“不過,宋老也不必為此動怒,五大魔主不敢應你老挑戰的話,一旦傳了出去,也夠你老光彩的了。”
  宋孚本是心中大大不樂,若非方雪宜接話甚快,宋孚早已就揮起老拳,向柳媚娘敲了過去。
  他伸出的手臂剛到一半,竟然收了回來,大笑道:“不錯,老弟說的對,老夫果然夠光彩的了……”話音一頓,目光在柳媚娘身上一掃,喝道:“柳媚娘,老夫成全你了,你請吧!”
  柳媚娘也不禁呆了一呆,道:“怎麼?你是在下那逐客令嗎?”
  宋孚冷笑:“是又如何?”
  柳媚娘冷冷哼了一聲,道:“宋老邪,你想支使我,只怕還早得很呢!”
  宋孚笑道:“姑娘說得不錯,老夫並無支使姑娘之意,但方兄弟眼下已是劍神傳人,五大魔主要想在武林興風作浪,縱然陳大俠不再過問,方老弟可就不會不管,老夫要你早走,是要你去通知那幾位魔主,最好是立即銷聲斂跡,莫要自尋苦頭。”
  柳媚娘只聽得臉上陰晴不定,久久沒有說話。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說的倒是實話,在下秉承師命,只怕不得不得罪五大魔主的了。”
  艾東海在旁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如此說來,四靈教也是老弟的敵人了。”
  方雪宜笑道:“不一定!”
  艾東海怔了一怔,道:“四靈教也是五大魔主中人,老弟這話,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嗎?”
  方雪宜道:“敵友之分,只在一念之間,貴教掌教如是能夠造福武林,自然就不會是在下的敵人了。”
  艾東海暗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四靈教只要謹慎將事,不怕你這黃毛乳子不上當……,當下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高無敵為人耿直,聞言接道:“方兄弟,四靈教中的別人,兄弟也許無力兼顧,但兄弟所屬手下,自今而後,定將以武林正義為前提,作上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
  方雪宜笑道:“高兄豪人快語在下感激得很!”語音一頓,向柳媚娘道:“你跟四靈教的過節,可否看在區區面上,休要提起呢?”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小兄弟,沖著你這位劍神傳人的面子,我不答應行嗎?好吧!今日就算我沒來……”粉臉容色忽然一寒,向高無敵喝道:“姓高的,你往後可得給我當心一些。”但見她長嘯一聲,一扭嬌軀,走了個沒有蹤影。
  柳媚娘來的突然,去的更是不著痕跡,宋孚只看得長長一歎道:“這女魔頭果然厲害,今日容她離去,實是大大不智之舉!”
  方雪宜淡談一笑,道:“宋老,五大魔主蟄居數十年,如今公然露面,必有極大陰謀,今日若是留下柳媚娘,也不見得有多大用處,倘是能因她之去,把五大魔主聚在一處,然後容晚輩趕去,一鼓而殲,豈不是大大的免去許多手腳嗎?”他說的也算心平氣和,但那堅忍豪爽的勇氣,卻是溢於言表之外。
  宋孚呆了一呆,道:“老弟,你的確心不小啊!”
  方雪宜道:“師父遺命,做弟子的自然要奉行唯謹的了。”
  宋孚駭然一震,脫口道:“老弟,你……令師陳大俠可是已然仙去了嗎?”
  敢情那師父遺命四字,無意之中被方雪宜說出來,劍神的死訊,也就等於正式向武林宣佈了。
  方雪宜心中雖然大感懊惱,暗怪自己不該如此大意,但此刻卻已無法改口,只黯然接道:“先師已在月前,道成飛升了。”
  宋孚臉上神色慘淡,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頓足道:“老天為何無眼,好人怎地就難享長壽啊……”
  艾東海卻是心中暗喜,大聲道:“方兄弟,劍神陳大俠仙歸道山之事,怎地武林中並不知曉,老弟不是詐作疑兵之計吧!”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是不快,冷哼道:“文兄可是不信嗎?”
  艾東海道:“這個……老朽知道以陳大俠的武功,花甲初度之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老弟忽說令師仙逝,確是叫人難以相信!”
  方雪宜暗道:“他這等不相信師父已死,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既是你不信,我何不將計就計,叫他們在心中疑神疑鬼?”
  心念既定,竟然淡淡一笑,道:“不錯,先師武功,確已超凡入聖,如就常情而言,他老人家活上個百歲出頭,應是不會有問題……只是……”他故意頓住話音,不往下說。
  艾東海果然未曾想到方雪宜這等乳子,也會對他使上這等疑兵之計,是以脫口急急問道:“只是什麼?”
  方雪宜道:“只是先師也許厭倦了紅塵世事,早求解脫,那就另當別論了。”
  艾東海道:“不錯以陳大俠那等超凡脫俗的性情,厭惡紅塵,也是意料中事……”
  略一沉吟,忽然自作聰明地大笑道:“是了,老朽明白啦!”
  方雪宜不禁一怔道:“尊駕明白了什麼?”
  艾東海面色凝重地問道:“方兄弟,令師仙去之時,你可是守候在側嗎?”
  方雪宜忖道,他這麼慎重的問及此事,那對他必是十分重要的了,我如是直說,恐怕他就能看穿我的心意了。轉念之際,不覺地故作沉思,道:“這……區區只是見到先師留下的遺命!”
  艾東海接道:“陳大俠的法體,可是老弟安的葬?”
  方雪宜搖頭道:“先師遺命,對自己的一切,俱已作了適當安排,自是用不著在下操心的了。”
  艾東海忽然大笑道:“這就是了。”
  宋孚在旁傾聽,直到此刻,方始接道:“老弟台,令師只是給你留下一紙遺命嗎?”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晚輩對先師仙去,竟不容弟子見他最後一面,實是心中不安得很!”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老朽不知當不當問。”
  方雪宜道:“宋老有話請講無妨!”
  宋孚道:“老朽懷疑令師陳大俠尚在人間。”
  他這等想法,正和艾東海不謀而台,也與方雪宜疑兵之計相契,是故,方雪宜故意皺眉道:“晚輩對於長者之事,未曾目睹,不便妄作推測,先師既然留下遺命,弟子自是要穿孝發引的了。”
  宋孚道:“老弟有這等孝心,自無不當。”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宋兄說的甚是合理啊!”
  方雪宣怔怔他說道:“艾兄是說先師果然未曾仙去嗎?”
  艾東海道:“以令師陳大俠的武功而言,欲求長生,乃是易扣反掌之事,陳大俠忽然仙去,自是不能不叫人心中犯疑的了。”
  方雪宜忖道:不怕你不上當。但口中卻道:“艾兄之言,兄弟也覺有理,不過,先師留有遺命,兄弟縱然疑慮,也不便宣諸於口。”
  話音一頓,接道:“宋老,艾兄,此事尚盼兩位莫要把心中犯疑之事,傳說出去才好。”
  艾東海道:“為什麼?”
  方雪宜似是無可奈何地長長一歎,道:“師父如是未曾仙去,此舉必有重大的意義,兩位如是將這事揭穿,那只怕要誤了先師的大事了。”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放心,老朽不會亂說的。”
  宋孚笑道:“我老邪一向守口如瓶,老弟台更是用不著擔心了。”
  方雪宜目光一轉,抱拳道:“謝兩位成全!”
  這時,高無敵忽然大笑道:“方兄弟,承你一片俠義之心,解了高某大危,此刻那柳媚娘已然離去,方兄弟可否請入茅舍之內小坐,容兄弟稍盡地主之誼呢?”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道,這高無敵,尚可挽救,但如當著艾東海之面,只怕有許多話也不便說出,留在此間,倒不如離去的好了。心念一定,立即笑道:“不用了,高兄盛情,在下心領便是。”
  話音略頓,向宋孚笑道:“宋老,晚輩急欲尋找大伯和大娘,不能再在川中逗留,你老關照之情,晚輩只好容圖後報了。”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說哪里話來,老朽這點能耐,可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啊!”
  話音一頓,又道:“不過,老弟究竟年輕,今後行走江湖,難免要遇上許多奸詐詭祟之徒,老朽多少總早生了幾年,武功上談不到什麼用,但對付那牛鬼蛇神之輩的好計,卻是小有經驗,倘是老弟不嫌老朽拖累,就容得老朽伴你去至中州,稍盡綿薄如何。”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為感激,但口中卻連連謝道:“這怎麼敢當,你老不必為晚輩之事奔波了。”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啊!看來老朽要說真話才成了。”
  方雪宜一怔道:“老前輩莫非別有意圖嗎?”
  宋孚道:“不錯,老朽正是別有所求!”
  方雪宜道:“請講!”
  宋孚道:“老朽武功有限,今日得罪了那位柳姑娘,說不定她就在附近等著老朽,所以老朽追隨老弟,不過想托你之威,躲躲禍而已!”
  方雪宜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決未想到來孚會如此滑稽,強忍著笑意,接道:“宋老,你太瞧得起晚輩了,這等知遇之德,晚輩真是感激得很!”
  宋孚笑道:“老弟應允了?”
  方雪宜慨然道:“你老這等自貶聲譽,折節下交之請,晚輩如是再不答應,豈不是要被人恥笑嗎?”
  宋孚大笑道:“老朽知道老弟不會拒絕的!”
  方雪宜道:“正是!”轉身向艾東海、高無敵一抱拳,道:“後會有期、就此告辭了!”大步向小徑之上行去。
  宋老邪跟在他身後,連招呼也不向艾、高兩人招呼,好似對他們依然懷有敵視之心。
  艾東海心計極深,睹狀卻是大笑道:“兩位慢走,恕老朽不送了!”
  但高無敵卻大步趕了上去,走在方雪宜身畔,笑道:“方兄弟,容高某恭送一程吧!唉!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兄弟可真是想跟你一起離去啊!”這等壯漢,忽然說出這等傷別的言語,看來叫人格外感受殊深。
  方雪宜緩緩接道:“高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只要兄弟身在江湖,咱們將來見面的日子還多著嘲!只是小弟希望高兄別後能常保赤子之心,他日相聚,就更為風光動人了。”言下之意,不說出來,高無敵也有些明白,當下點頭道:“高某為人雖是粗魯,但自承兄弟你不棄,另眼相待,善意好歹,也分別得出來,兄弟這番金玉良言,高某自當永守不渝,方兄弟放心吧!”
  方雪宜喟然歎息道:“武林中不乏像高兄這等人物,兄弟今後倒要處處留心,多多為武林保留下一些豪傑之士……”
  話音一頓,忽然站定,笑道:“高兄,請回去吧!”
  原來三人腳程極快,就只這麼幾句話之間,已然走到方雪宜拴馬之處。
  高無敵有些黯然,但卻故作豪壯地大笑道:“送君千里終須別,兄弟保重了。”雙手抱拳一揖,掉頭飛奔而去。
  敢情他雙目淚光已現,如不迅快回轉,定要落下淚來,試想似他這等鐵漢,怎願讓人瞧見流淚。
  方雪宜怔怔地瞧著高無敵高大的身影在草叢中消失,長長籲了一口氣,低聲道:“好一個壯士!”
  宋孚微微一笑,道:“不錯,此人果然是一條好漢,良知未泯,是非之念尚在,老弟仗義助他脫危之德,雖然是一著閒棋,今後必然有那開花結果之日。”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晚輩並無利用高無敵之心,他日挾恩圖報,並非晚輩本意……”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誤會了,老朽怎會說你對他施恩了,只是,一旦你老弟與那童子奇有了正面沖突之時,老朽相信,高某人必可對你大有助益!”話音一頓,接道:“何況,正道武林之士,多是保身自隱,無形之中,大大削弱了武林正義,老弟若能多在黑道桑雄身上挖來幾位心腹之士,此長彼消,不也等於替我正道陣營之中,多加了一份力量嗎?”
  方雪宜笑道:“不錯,晚輩擔心的是,人微言輕,難以有多大的成就……”
  宋孚大笑道:“老弟,不是老朽捧你,除非你老弟無心幹此,否則,以你老弟的這等心胸成事當是易如反掌一般。”
  方雪宜道:“老前輩過獎了。”
  話音一頓,竟然沉吟接道:“宋老,晚輩有心前去中原尋找在下的鄭大伯父,不知應該怎麼走法才對?”
  敢情他初次出外,對于各處道路,都還不熟。
  宋孚道:“老弟是要尋找中州三俠中的鄭大剛嗎?”
  方雪宜道:“正是鄭大伯父。”
  宋孚笑道:“如此咱們應取道襄樊,出漢中,轉趨中州了。”
  笑道:“晚輩這還是頭一次獨自在外行走,一切都要你老費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咱們這就回頭向東,過了萬縣,咱們買舟順江而下,順道也讓你看看三峽風光如何?”
  方雪宜道:“晚輩一切聽命……”兩人出了那一帶山區,便順著驛道,直棄萬縣。
  方雪宜和宋孚兩人,因無急事,因此,第六天正午,方始抵達萬縣碼頭。
  宋孚未在這一帶,似是也甚熟悉,未費絲毫周章,就雇到了一隻獨桅江船,未時甫過,兩人便已順江而下。
  二更時分,船過白帝城,即入瞿塘峽,照船家的規矩,絕少夜間在峽中行舟,所以,當晚便要在白帝城泊船,但宋孚卻力言瞿塘水路甚短,不妨趕到巫山城下,再行靠岸,船家無奈,只好冒險操舟,沿著石壁懸岩下駛。
  方雪宜幾曾見過這等壯麗的山光水色,打木船入了峽口,他就站在船頭,仰望兩邊山石,和那時而當頭,時而被山巒遮斷的一彎新月,口中不住贊歎造物神奇,實非人之才智所能想像。
  宋孚似是對三峽景色見過甚多,身雖停立般首,但卻全神貫注地在瞧著江面,幫著那船家,留神突出江邊的岩石,莫讓船身撞上去。
  三更甫過,十多裏的瞿塘峽已然渡過,船家一面揮汗,一面將纜繩系向巫山城的岸邊碼頭之上。
  方雪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造物神奇,真不愧鬼斧神工之譽。”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長江三峽,最奇最險之處,還要到兵書寶劍峽中的青灘,明日正午,老弟就可見到水勢之急,江濤之險,舟行其中,宛如飄葉一般,瞬眼之間,直瀉千里,老朽往返川中,不下數十次之多,每到斯處,仍然驚心動魄……”
  方雪宜道:“明日晚輩倒要仔細地瞧上一瞧了。”
  宋孚笑道:“咱們先養養精神,明日也好一飽眼福。”
  兩人說笑入艙,略作調息。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雪宜忽然一驚而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29:18

第十五回 神秘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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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艙內一片黯然,抬目望去,只見宋孚仍然閉目打坐未醒,四野除了浪濤拍岸猿啼狼嗥之聲,別無一絲動靜。
  但方雪宜心中卻暗感不對,适才他一驚而醒,乃是覺著船身忽然一震,此刻卻是不見人聲,豈非十分奇怪嗎?
  方雪宜略一沉吟,輕輕的走出艙外,船頭上的燈光已熄,只剩下那桅杆的半腰之旁,亮著一些氣死風燈,在江面騰起的霧色中,晃來晃去。
  方雪宜不信自己會聽錯,是以他迅快的繞過全船之後,立即縱身躍上那桅頂,欲待舉目向四周察看。陡然間心中一震,只見那桅頂之上,用一根銀簪,插了一方白絹,正在夜風中,蕩來蕩去。
  方雪宜探手拔下銀簪,只覺一股清雅的香氣,選鼻而入,一驚之下,連忙閉住呼吸,暗中運氣默察,體內有無異狀,雙目卻注視白絹之上的字跡。只見那小約有尺許見方的白絹之上,只寫了寥寥幾個小字:“我家站娘要你來朝雲峰,你敢不敢來?”
  既無上款,亦無署名,顯然這是沖著自己或是宋孚送來的了。
  此刻他已確定那陣香味,只是女孩兒家用的香粉氣味,並非什麼毒物,當下閃身躍落船梢,直進房,就著燈光,重新打量那小小銀簪。這一凝視,突然使得方雪宜大大的吃了一驚。
  敢情,這只銀簪,雖然長僅三寸,但那簪頭之上,卻雕鑄了一隻栩栩如生的仙鶴,作振翼高飛之狀。
  他記得師叔曾經交待過自己,龍行劍法如有克制的對手,那就是“天鶴斬”的往事,是故他一眼看到鶴形標志,就不禁心頭大震。
  正在他手持銀簪發愣之間,耳中忽然聽得宋孚笑道:“老弟,這銀簪是何人之物?老弟為何手執此物發呆?”
  方雪宜霍地轉身,道:“宋老,你也瞧瞧……”說著,將銀簪遞了過去。
  宋孚接過這支銀簪,仔細地看了一遍,笑道:“老弟,這是在哪兒發現的?”
  方雪宜不答宋孚所問,卻道:“宋老,這銀簪你老以往見過嗎?”
  宋孚道:“沒有。”
  方雪宜原以為宋孚江湖經驗極豐,自然見聞甚博,對于這支雕有仙鶴的銀簪,可能會知曉一些來歷,此刻聞他回答不知,不禁大失所望。
  略一沉吟道:“宋老,這立銀簪,乃是自船桅之上取來,而且,還有一方白絹……”,遞過白絹,接道:“這事你老有佝高見。”
  宋孚接過白絹,看過上面所寫的娟秀字跡,不覺地鎖起雙眉,道:“老弟,這位姑娘,可是沖著你來的?”
  敢情這位大漠鬼手也墜入了五裏霧中。
  方雪宜長長地一歎道:“不知道,晚輩原以為這事可能是針對你老而來,眼下看來,那是晚輩料錯了。”
  宋孚笑道:“老弟,老朽一生,最是不喜與女人交往,這留絹書的對象,八成是我的你老弟台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晚輩初離師門,在武林中乃是藉藉之輩啊……”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可能與什麼人結下恩怨的了。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會不會是那柳媚娘,她不也是女人嗎?”
  方雪宜沉吟道:“這個……不像吧!”
  宋孚一怔道:“為什麼?”
  方雪宜固是心中懷疑這銀簪之上的仙鶴雕花,可能正是師父所說的那一雙東海奇人的標志,方才認為此事不是柳媚娘所為,聽得宋孚反問,只好應聲道:“那柳媚娘如是要找晚輩,諒也不會花費這些手腳……”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宋老,這銀簪上的仙鶴標志,你老往日可曾聽說,武林之中,是否有人使用過這等銀簪傳訊?”
  宋孚抓頭沉思良久,突然一歎道:“老朽實是想不起武林之中,有什麼人用過這等標志……”
  方雪宜劍眉連連揚動,顯然是心情甚為激動,脫口道:“宋老,咱們該不該去那朝雲峰一行?”
  宋孚重新把那方白絹看了一眼,失笑道:“是了,咱們如要查出此事底細,那只有應約前去了。”
  方雪宜道:“宋老,那朝雲峰不知離此多遠?”
  宋孚道:“不太遠只是這船家……”
  他忽然想到兩人這一離去,五更時分是否可以趕得回來,倘若船家醒來不見了客人,上岸驚動了官府,反而不好。
  當下話音一頓,沉吟有頃接道:“這麼辦,老朽前去告訴船家,咱們趁夜訪友,在未曾回來之前,不要開船。”
  方雪宜笑道:“只好如此了。”
  宋孚轉身出了艙門,叫醒了船老大,一切交待清楚,這才和方雪宜雙雙上得岸來,直奔巫山之岸而去。
  那宋乎對巫山的十二名峰,的確十分熟悉,一路之上,不停的指點方雪宜,何處是望霞峰,何處是飛鳳峰,何處是翠屏峰,何處是聚鶴峰,敢情那十二峰所在,在宋孚口中,直是加數家珍一般說了出來。
  兩人沿著大江北峰,往東而行,約莫在奇峰峻巔之間,行走了得一個更次,忽然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的大山峰之前。
  宋孚即望峰頭,低聲道:“老弟,這就是朝雲峰了,也正是此間百姓,傳稱的神女峰!”
  方雪宜抬頭望去只見此峰進出雲表,果然比其他遠近的山巒,高出不少,心中暗道:這等挺拔的山勢,不知峰頂是否有容人立足之處?心中雖作如是之想,口中卻道:“宋老,咱們打那兒上去。”
  宋孚聞言,驀然失笑道:“是啊!老朽現就領路了。”
  突然舉步搖肩,直向山上攀去。
  方雪宜緊緊眼在他身後,不消多久,便已到達峰頂。
  果然,這朝雲峰頂,乃是一座平臺。四周巨石林立,形勢十奇兀,也相當古拙。
  兩人身行剛自站定,只覺眼前人影一花,一個身軀纖細頭挽雙髻的少女,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方雪宜怔了一怔,那少女業已格格一笑道:“你可是姓方嗎?”
  方雪宜吃了一驚,暗道:“她怎會知道我姓方?”但口中卻道:“不錯,在下正是姓方,可是姑娘留絹約我來此的嗎?”
  少女忽然笑容一斂,目光射向他身後的宋孚道:“他是什麼人?”
  方雪宜道:“在下的一位長輩。”
  少女似是呆了一呆,方道:“你……為何跟他一道前來。”
  方雪宜忖道:“你那留字之上,並未說出只要我一個人前來啊!為什麼別人就不能來呢,”但他為人忠厚,這等話自不會說出口來,只淡淡一笑,接道:“姑娘在那留下的絹中之上,並未指明約定何人,在下與宋老同來,也沒有錯啊!”
  少女忽然又格格一笑道:“你這人真可笑,……”
  方雪宜道:“姑娘跟在下素不相識,不知怎會知曉在下姓方?”
  話音一頓,接道:“姑娘怎麼稱呼?”
  那少女大眼眨了一眨,道:“我叫平兒。”
  方雪宜道:“原來是平兒姑娘!……”
  他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卻在暗道:聽她這等只有名字,不報姓氏,顯然只是一個丫頭身份,難道那留字之人,不是她嗎?”
  宋孚這時忽然乾咳了一聲道:“平兒姑娘!”
  那平兒笑道:“老人家,你有什麼事嗎?”
  宋孚道:“聽姑娘口氣,那約請我等來此之人,可是姑娘的主人嗎?”到底是年紀大些,有些話方便說出口來。
  那平兒忽地格格一笑,接道:“不錯,老人家猜對了,約你們來此的人,正是我家小姐!”
  方雪宜暗暗地籲了一口氣道:“果然不是你?”
  平兒兩眼一轉,接道:“方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方雪宜暗道:這就奇了,你家小姐是淮你都說不出來,我又怎會知曉?當下微微一笑道:“方某少在江湖走動,姑娘的主人是誰,恕在下寡聞不知!”
  幹兒笑道:“你很老實啊!我猜得出你不知道!”
  話音一頓,接道:“方公子,你在江湖上可是很有名氣嗎?”
  方雪宜訕訕地一笑道:“這個……在下初出茅廬,談不上有何名氣。”
  平兒忽然沉吟道:“這就奇怪了!”
  方雪宜道:“什麼事奇怪?”
  平兒道:“你既然初出茅廬,想必是個無名之輩了。”
  方雪宜忖道:“這不是明明在罵人嗎?”但他卻不能不接道:“不錯!在下在武林之中,可謂籍藉無名。”
  平兒道:“我家小姐為什麼要約你來此呢?這不是很奇怪嗎?”
  究竟奇不奇怪,連方雪宜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苦笑了一聲道:“在下正是有些不解,姑娘可知為了什麼?”
  平兒搖頭道:“我家小姐行事,我怎會知道?”
  宋孚道:“姑娘,你家小姐現在何處?她既然留字相邀,咱們已然應約而來,不知姑娘可否代為引見貴上?”
  平兒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我這就去稟告小姐便了。”
  一扭頭,就待離去。
  忽然,方雪宜似是想起了什麼,喝道:“且慢!”
  平兒嬌軀一轉,笑道:“方公子,有何事?”
  方雪宜道:“姑娘的小姐,是哪一門派的高人子女,不知可否先行見告。”
  平兒格格一笑道:“你問這個幹嗎?待會兒見到我家小姐,怕她不會告訴你嗎?”
  方雪宜苦笑了一聲,接道:“姑娘,在下應約而來,如是不知你家小姐貴姓,豈非大為失禮嗎?”
  那平兒略一沉吟,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宋孚似是怕她不說,連忙笑道:“貴上怎麼稱呼?”
  平兒道:“我家小姐姓安”,忽然一旋嬌軀,走得沒了影子。
  宋孚愣了一愣,道:“好快的身法。”
  方雪宜瞧那平姑娘忽然行去,心中大大一震,忖道:“看此女身法之快,已然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她的主人,自然是更高明了。”一時之間,他想不出今夜之事是禍是福,雖然,那平兒並無一句惡言相向,但事出突然,總是叫人覺得不太平凡……
  動念之間,不禁低歎一聲,道:“宋老,眼下的情景,叫晚生不安得很。”
  宋孚也神色凝重地接道:“不錯,是禍是鍋,是喜是憂,未見那位安姑娘之前,果真難以猜度,不過,據老朽看來,老弟也用不著擔心太甚,對方倘若真有甚惡意,那也用不著費上這麼多手腳,把你我請來此處了。”言下之意,似是對方若是想為害於自己兩人,大可趁留書船桅之際,暗中下毒手了。
  方雪宜自也想到過這一點,當下皺眉一歎,道:“宋老說得不錯,晚生只怕事出意料之外罷了……”
  宋孚瞧他這等不安,心中不禁暗道:“我好歹也得穩住他的情緒才好。”當下哈哈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大丈夫為人處世,但求心安,何必終日惴惴呢?”
  笑聲雖然有些勉強,但這幾句話,卻是相當有力。
  方雪宜不覺地怔了一怔,道:“是啊!咱們也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之事,怕著別人作甚?”
  宋孚大笑道:“正是,正是,老弟果然是個明白人。”
  兩人笑聲未已,那平兒已再度冒了出來。
  敢情在那巫山絕頂的襄王臺上,竟然還有著一處十分隱秘的秘道,通往一處不為人知的石洞。
  所以,那平兒來去之間,就顯得十分快捷了。
  宋孚目睹那平兒現身。連忙笑道:“平姑娘,貴上怎麼講了?”
  平兒笑道:“我家小姐既然留字約了你們,當然是見你們的嘛!”
  宋孚笑道:“如此,老朽等這就前去嗎?”
  平兒一笑道:“當然!”
  方雪宜微微一笑,接道:“有勞姑娘引路,在下……”
  平兒未容他再說,格格地嬌笑了一聲,道:“少說那些俗禮客套,跟我來吧!”轉身向兩丈以外的一根巨大石筍,行了過去。
  方雪宜笑了笑,道:“是!是……”
  當下和宋孚隨著平兒身後走去,到得石筍之前,這才發現,那兒有著一道寬可容人進出的石門。
  平兒正站在那石門人口之處相待。
  宋孚白眉一揚,笑道:“想不到這朝雲峰上,還有一處秘密。”
  平兒小嘴一鼓,道:“這有什麼稀奇?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快跟我進來吧!”一轉身,便打那石門之中,向地下鑽去。
  方雪宜回顧了宋孚一眼,道:“晚輩前頭帶路了。”
  兩人魚貫而行,順著那門內向下伸展的秘徑,約莫走了二十餘級,識覺眼前忽然一亮,霍然似存身一處極大的殿堂之中一般。
  方雪宜怔得一怔,舉目打量這等所在,只見這四面俱是石壁的大廳,竟有五丈方圓,廳內陳設,極其華麗,雖無字畫懸掛壁上,但沿著三面石壁之下,卻擺滿了各種古玩,其中僅是銅瓷瓶之類,就不下二十多件。而且,一半以上,使方雪宜叫不出名字。
  大廳的正面,設有一張虎皮太師椅,由太師轉向兩側前伸,是兩列錦凳,每邊各有四隻之多。
  太師椅的背後,豎著一面玉石屏風,高有丈餘,寬達四尺,玉色青中含紫,遠遠望去,真似一片雲煙流轉,滾滾翻騰不已。
  太師椅的前方五尺左右,擺著一個金鼎,縷縷青煙,正由鼎蓋之中,梟梟升起。
  宋孚身入大廳,竟然立即奔向那些古玩古瓶,連聲贊好的摸來摸去,顯然他是很識貨的了。
  在兩人同時被大廳景色所奪之際,耳中忽然聽得平兒高聲叫道:“你們怎麼啦!是來看這個大廳?還是來拜見我家小姐呢!”
  方雪宜、宋孚聞言不禁赫然,暗道:“可不是?咱們真是糊塗的很……”
  轉念之間,方雪宜脫口道:“自是拜見安小姐的了,平姑娘快些稟告,就說方雪宜陪同大漠鬼手宋老前來拜謁。”
  平兒格格一笑道:“廢話!”笑聲一頓,忽然接道:“跟我來吧!小姐早就在後廳等著你們哩!”
  兩人雖已料到這地下的大廳,絕非此間唯一的石室,但卻並未想到還有內廳,如果照平兒這等說法,那除了內廳之處,只怕還有著廂房,上房和內室的了。
  果真如此,這朝雲峰下的石洞,豈不是一處很大的山腹之中的石府嗎?”
  方雪宣心中雖說既驚又奇,表面之上,自然未便露出,當下笑道:“姑娘請!……”兩人隨在那平兒身後,轉過了玉石屏風,又過了一道門戶,沿著一條寬有五尺,高達丈許的長長甬道行去。
  甬道的兩側,每隔三丈,就有一道門戶,每一門戶之上,俱皆嵌有一顆明珠,是以這雨道之內,倒也十分明亮。
  約莫走了十七八丈之遠,迎面又是一道石門。
  平兒回頭向兩人招了招手,便跨進石門之內。
  方、宋兩人自是不敢怠饅,立即跟了過去。
  進得這座石門,果然又是一間大廳。
  不過,這間似是比外間要小了三分之一,陳設擺設,也簡單得多,除了當中一雙玉石書案,和一隻矮矮的胡床之外,三丈見方的內廳,只另外擺了兩只蒲團。
  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見那玉案之後的胡床之上,盤膝坐了一位身著淡青羅衫,長發垂肩,面貌姣美秀嫵的少女。
  那平兒這時正在她身前喁喁低語。
  那青衣少女雙目低垂,只是不住地輕輕點頭。
  方雪宜心中忖道:“這位姑娘想必就是那約我來此的安小姐了。”
  心念一動,正待出聲報名問話,忽然聽得宋孚用傳音之術,向自己說道:“老弟,此女雙眉帶煞,不似正路人物,咱們可要小心了。”
  實則,不用宋孚交代,方雪宜也已瞧出此女的目光不大對勁,是以,心中已然有了警惕之意。當下也用傳音應道:“宋老,晚輩瞧她似是不懷好意,如是情勢所迫,咱們要不要跟她動手呢?”
  宋孚道:“這個嗎?最好不要動武!”
  方雪宜心中一愣,正想問那宋孚,為何最好不要跟她動武,耳中卻已聽得那青衫少女冷冷喝道:“你可是方雪宜嗎?”
  方雪宜吃了一驚,脫口道:“不錯,區區正是方雪宜,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青衫少女道:“我姓安,單名一個倩字。”
  方雪宜接道:“原來是安姑娘,失敬了!”話音一頓,接道:“安姑娘,是怎生知道在下姓名?”
  那安情格格,一笑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忽然目光向宋孚一轉道:“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宋神偷了。”
  宋孚微微怔了一怔,乾咳了一聲,道:“正是,正是!老朽與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是怎生知道了老朽這偷兒的來歷!”
  安情道:“大漠鬼手之名,在武林中自然是人人皆知,我能曉得出來,那也不足為奇的啊!”
  方雪直接道:“安姑娘,在下昔日和姑娘可是沒有見過面呀?”
  安情道:“不錯,我們沒有見過面。”
  方雪宜道:“既然彼此也並不相識,姑娘忽然留柬寵召,不知為了何故?”
  安情道:“這個……”忽然格格一笑,接道:“我向來行事只管自己高不高興,所以,我覺得你這人很好玩,就留下幾個字約你來此,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方雪宜聞言,呆了一呆,暗道:這是什麼歪道理呢?咱們也不是專為供你開心的啊!但他口中卻冷冷地接道:“姑娘,你可知道方某和宋老尚有要事在身嗎?姑娘們忽然相邀,雖然往返並不算遠,至少也要耽擱了方某的一段行程。”
  安情道:“你很不高興是嗎?”
  方雪宜道:“姑娘這等玩笑,似是開得過分了。”
  其實,這安倩剛才已經說漏了一句話,只可惜方雪宜並未聽得出來,那白絹留字,明明用的是下人口氣,此刻安倩說話之時,卻又說是自己一時高興留下,顯然與那事實已是不符了。
  方雪宜話一落,安倩嫣然笑道:“你真的身有急事待辦嗎?”
  方雪宜道:“不錯,在下正是身有急事,否則,那也用不著連夜趕路,冒那撞上山石的危險了。”
  安倩陡然格格嬌笑道:“方公子,你看上去很老實,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敢,在下向來言必由衷!”
  安情忽然臉色一沉,道:“你們趁那夜色,行船于瞿塘峽中,當真是為了趕路嗎?”
  方雪宜怔得一怔,道:“難道會不是嗎?”話已出口,方雪宜立即覺出自己不對,忙道:“在下之事,姑娘又怎知不是?”
  安倩冷冷一笑道:“瞧不出像你這等年紀,就學得這麼油滑……”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不受用,怒道:“姑娘最好別激怒在下!”
  安情道:“你不是明明要觀賞那瞿塘峽夜景嗎?為何又騙人說是有急事趕路呢?”語聲略頓,冷哼了一聲道:“你這還怪別人激怒你呀?誰叫你先說假話呢?”
  方雪宜聽得呆了半晌,沒有說話,敢情,他想不出這少女怎知他們連夜行舟,乃是為了欣賞三峽風光之事。
  宋孚這時忽然皺起了眉頭,道:“安姑娘,老朽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向姑娘請教?”
  安倩道:“什麼話?”
  宋孚道:“姑娘可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嗎?”
  安倩道:“尊駕認為有此可能嗎?”
  宋孚道:“很難說,至少老朽不大相信,姑娘能跟在老朽身後。不被發現。”
  安倩格格笑道:“那不就得啦?你何必再問呢?”
  宋孚道:“但站娘又怎知方老弟此番連夜行舟,乃是為了賞玩三峽山光水色呢?除非……”
  語音頓一頓,突然大悟道:“是了!老朽明白了!”
  安倩一怔道:“你明白了什麼?”
  宋孚道:“那駛船的人,是你買通的,對不對?”
  安倩兩只杏眼一鼓,道:“胡說!”
  宋孚一呆道:“沒有嗎?”
  安倩道:“我何必去買通他們?何況,我又根本不曉得你們要坐那一隻船啊!”
  宋孚暗道:“這倒不是假話!”
  方雪宜這時忽然福至心靈,笑道:“姑娘,在下倒是真明白了。”
  安倩對他看了一眼,尚未說話,那侍立一旁的平兒姑娘,突然嬌笑了一聲,接道:“你明白什麼?”
  方雪宜道:“兩位姑娘之中,必是有人也搭了我們的船,是不是?”
  平兒聞言,忍不住笑個不停。
  安倩顯然是她的主人,但卻並未阻止她這等大為失禮的舉動,只是向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不錯,這回倒是被你猜著啦!”
  方雪宜心中千迥百轉,卻也想不到她們此舉用心何在,是以,在知道了她們何以明白自己底細的原因以後,也想不出再說什麼才是。
  宋孚究竟老練世故的多,乾咳了一聲,道:“姑娘邀約我等來此,用意何在,可否明告?”
  那安倩淡淡的看了宋孚一眼,道:“如果我說沒有什麼事,那你一定不會相信的了。”
  宋孚道:“不錯。”
  安倩忽然神秘地一笑道:“這麼看來,我是一定要說出一些理由才行的了?”
  宋孚依然冷冷應道:“不錯。”
  安情陡然脆聲一笑,道:“如果我不想說呢?”
  宋孚呆了一呆,卻道:“恕老朽與方老弟不便再多留了。”
  安情道:“你們要走?”
  宋孚道:“不錯。”
  他一連用了三次不錯,只把那平兒聽得剛剛伸直了的柳腰,又笑得彎了下去。
  安情沉吟道:“那怎麼行……我不是特地把你們邀請來的嗎?沒見小姐,怎麼……”她忽然悚然一震,住口不往下說。
  試想,宋孚是何等人物,她雖然十分機警,自己發現說漏了嘴,立即住口不言,但宋孚已然聽出她話中的漏洞了。
  當下哈哈一笑道:“姑娘,你不是主人?”
  安倩粉臉大大變色,急道:“誰說我不是?你這人真是老得有些糊塗了。”
  宋孚淡淡一笑道:“不錯啊!老朽果然是老得有些糊塗,但姑娘自己只怕比老朽更糊塗得多多吧!”
  安倩怒道:“你敢罵我?”
  宋孚道:“不敢!不過……”
  安倩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姑娘明明自己已經說出,老朽等來此尚未見到你們小姐之前,所以不能離去,可見得姑娘之上,還另有一位主事之人的了。”
  安情顯然是處事料事的經驗都很欠缺,聞言尖叫道:“是又怎樣,你們想走,可沒有那麼容易!”
  宋孚哈哈一笑道:“姑娘到底說了實話了。”目光一轉,向方雪宜道:“老弟,咱們差點兒上了這位姑娘的當了。”
  方雪宜心中對宋孚的老練,十分欽佩,聞言笑道:“若非宋老慧眼過人,換了晚輩,可就瞧不出來了。”
  宋孚道:“好說!老弟,咱們要不要見見此間主人再走。”
  方雪宜道:“依你老之見呢?”他本來想說,既然來了,不見主人,怎可便去?但他忽然心念一轉,竟然不作主張,反去徵求意見。
  宋孚哈哈道:“如是老朽之見嗎,那自然是要見到主人之後再走的了。”
  方雪宜道:“晚輩遵命便是!”
  宋孚這才回顧了安倩一眼,道:“站娘,快請通報貴上,別再逗老朽開心了。”敢情,他倆一陣交談之後,見那安倩並未插話,便益發地認定,這安倩決非主人。
  安倩皺起了柳眉,道:“你這老糊塗真難纏……”
  話音未已,平兒已經嬌笑道:“倩兒姐姐,我的賭注可算贏啦!”
  那安倩哈哈笑道:“你贏了又怎麼辦?真是我把那一朵金花輸給你嗎,好狠心啊!”
  平兒道:“這可是你自己賭的呀!你說人家認不出來嘛!這回輸了,卻要賴帳!”
  安倩似是十分不願,卻又不得不把鬢畔一朵金花取了下來。
  但那宋孚在看到那朵金花之後,不禁臉色一變。
  平兒搖頭道:“不要,我只要這一朵金花!”
  安倩大大不舍地將金花交到平兒手中道:“好啊!以後我再也不跟你這鬼精靈打賭了!”
  平兒嬌笑不已,接道:“你已經沒有好東西可以作賭注,再找我打賭,我已不幹啦!”
  二人一陣談笑,似乎把身邊的外人全都忘了一般。
  方雪宜倒不覺得怎麼樣,宋孚可就一瞬不瞬的盯著那朵在平兒手中把玩的金花,終於忍不住問道:“倩姑娘,這朵金花,可是你自己之物?”
  安倩大概正因那朵自己心愛的金花,打賭輸了出去,心中大是不快,聞言杏眼一瞪道:“你管得著嗎,是我的怎樣?”
  宋孚忽然臉色一沉,喝道:“那五大魔主之中的天魔女,跟你怎樣稱呼!”
  安倩怔了怔,道:“誰是天魔女?”
  宋孚冷冷一笑道:“姑娘,你最好莫要在老夫面前裝傻,須知武林之中,除了天魔女而外,別人不會再有這等赤金打的玉蘭金花!”
  方雪宜聞言,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金花是那天魔女的獨有表記,難怪宋老剛才吃驚了。”
  但那安倩卻是茫然應道:“你說什麼?我不懂啊!”
  宋孚道:“這玉蘭金花,乃是天魔女行走江湖的表記,姑娘身有此物,那必然是天魔女的門下了。”
  安倩忽然嬌笑道:“你真是一個老糊塗,這金花不過是人家送給我的,你居然把我認作什麼天魔女門下,不叫人笑掉牙嗎?”
  宋孚瞧她說出此話之時,一派天真,不似做作之態,心中大在奇怪,怔得一怔,方道:“可是一個長發披肩的白衣少女送給你的嗎?”
  安倩道:“不錯,你認得她嗎?”
  平兒在旁介面道:“老糊塗,八成你是她老相好了,對不對?”
  這等話出自一名天真無邪的少女口中,真令宋孚大為尷尬,但他目睹那平兒說話時的神態,似是根本不但這句話中的邪意,又幾乎忍不住失聲而笑。
  當下搖頭道:“姑娘真正說錯了,老朽與那天魔女是敵非友。”
  平兒呆了一呆,道:“你跟她有仇?”
  宋孚道:“不錯!”
  平兒看了倩兒一眼,道:“倩姐姐,他跟那位姑娘有仇,我們卻跟她是朋友,依你看,這老糊塗我們算是朋友,還是仇敵呢?”
  安倩沉吟了一下,道:“這很難講!”
  平兒皺眉道:“為什麼?”
  安倩道:“他們不是小姐約來的貴客嗎,在他們沒有跟小姐反臉之時,我們只怕不能把他們當作仇敵啦!”
  方雪宜暗道:這丫頭想的倒也不錯,少時如是見到她們的主人,最好不反臉,別讓這兩個丫頭有機會替天魔女賣力。
  宋孚聞言,卻是沉聲道:“兩位站娘,你們可是初次在江湖上行走嗎?”
  倩兒道:“是啊!咱們剛剛進入中原!”
  宋孚道:“兩位來自何處?”
  他問得雖然很快,但那倩兒卻也機靈得很,格格一笑,道:“不知道。”
  宋孚雙眉一皺,道:“姑娘刁蠻得很。”語音一頓,道:“兩位姑娘可知道,那天魔女乃是個很大的壞人。”
  平兒忽然笑道:“誰相信?我看你這個長相,倒真像是一個壞人呢?”
  安倩卻冷冷接道:“老糊塗,我如不是看在你是我家小姐請來的客人份上,就沖你膽敢得罪了我的朋友份上,你就有得苦頭好吃了。”
  宋孚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苦笑道:“兩位涉世不深,對於一個人的好壞,自是難以分別得清楚,很多人在外表上看來慈善可親,但卻內心惡毒無比,那天魔女貌美如花,心如蛇蠍,兩位姑娘和她交往,只怕今後少不了要吃大虧的了。”
  平兒兩眼一翻道:“不要你管,多事!”
  宋孚臉色一變,似是就待發作,但他卻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老朽這番真是多事了。”
  平兒道:“你明白就好了。”
  方雪宜心中本是轉動著念頭,想在二女口中問出那天魔女下落,但聽得宋孚與他們對答之言以後,忽然變了主意,劍眉一揚,道:“安姑娘,貴主人現在何處?”
  安情臉色深沉地道:“你要見我家小姐嗎?”
  方雪宜道:“貴上留字相約,方某人已然應約而來,為何遲遲不肯出現?”
  安倩忽然格格一笑,緩緩說道:“誰說我家小姐遲遲不肯出來著,只不過還沒到時候罷了!”
  方雪宜目光一轉,道:“難道貴上見人,還有一定的時刻嗎?”
  安倩道:“不錯,我家小姐見人,正是有一定的時辰。”
  方雪宜道:“什麼時候,貴上方肯出見。”
  安倩道:“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平兒道:“醜時已過。”
  安倩道:“快了,還有一刻時光,我家小姐打坐醒來,就會接見兩位的了。”
  方雪宜本想,但因對方說是只有一刻時光,就可出見,當下就忍住了這一口氣,道:“好吧!方某就再等一刻時光。”
  語音一頓,回鬥向宋孚道:“宋老,咱們再等上一刻時光吧!”
  宋孚倒無所謂,他此刻十分關心那朵作為天魔女表記的金花,因為,如是這兩個丫頭的主人並非是天魔女屬下,則天魔女忽然用金花和這兩名丫頭結交,必有著拉攏她們之心。
  宋孚明白那天魔女的為人,如非這兩個丫頭的主人十分了得,她又何必來結交這兩個小丫頭?轉念至此,卻是一笑道:“正是!老弟,咱們就多等上一會,那也是沒有關系的了。”
  說話之間,忽然用傳音之術,接道:“老弟,這丫頭的主人,可能是位武林少見的高手,否則那天魔女也不會巴結她的下人了。”
  方雪宜也用傳音之術應道:“晚輩也有這等想法……”
  宋孚接道:“老弟,雖然只剩下一刻時光,但老朽甚望老弟乘著這點時刻,調運一下體內真氣,倒是稍時真要動手,也可多占幾分勝機啊!”
  方雪宜道:“晚輩遵命……”
  這時,那安倩忽然冷笑道:“他們在說什麼啊!”
  敢情兩人因是用的傳音之術,安倩只能看到他們嘴唇微動,卻聽不到兩人說話,忍不住就問出口來。
  宋孚哈哈一笑道:“姑娘,不是老朽和方老弟不肯說出要說的話,只因此事乃是男人之事,你們女孩兒家是聽不得的……”
  說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到底她比那平兒大了幾歲,所以聽得宋老之言,芳心之中就想到了那男女之事上去,頓時羞得低下頭去。
  方雪宜臉上,卻也仙仙地有些發熱,他覺得宋老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但又難以解說,當下只好閉上雙目,裝作了正在運氣調息之狀。
  一時間,大廳之內,一片寂然。
  那平兒似是不耐這等情景,星目一轉,格格一笑,向安倩道:“倩姐姐,我進去瞧瞧姑娘好嗎?”
  安倩道:“也好,如是姑娘已經起來了,就說他們倆業已應約來此了。”
  平兒笑道:“我曉得了……”一甩頭,跳呀跳的向大廳後側的一扇門中跑去。
  過了不久,只見那平兒打那玉石屏風之後,轉了過來,嬌聲道:“倩姐,姑娘來啦。”
  安倩聞言,立即站起身子,移步走到玉石屏風邊,神情甚是恭謹地侍立著,一雙妙目,卻射向屏風之後。
  方雪宜這時也睜開了雙眼,向那玉石屏風之後望了過去。
  只見在那平兒身後,果然出現一位長發垂肩,身態動人,面貌極為清秀,氣質高雅的白衣少女,看她的年紀,大約在十七歲左右,但舉止之間,卻是十分莊重,是以令人望去有著高不可攀之感。
  此刻,她已緩緩地走到玉案之後,坐了下去。
  那倩兒移步走到她身前,低聲道:“姑娘……”
  那白衣少女一直是美目低垂,粉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這時忽然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雖然她說話的聲音很低,但聽來有如黃鶯出穀,悅耳得很。
  倩兒聞言,退了半步,不再說話。
  方雪宜這時忽然劍眉一揚,站起身來,抱拳道:“在下方雪宜,這廂有禮了。”
  那長發少女微抬星眸,嫣然一笑道:“不敢,有勞方公子久候。”
  她人生的很美,這時一笑,更是宛若春花乍放,只把方雪宜瞧的呆了一呆,暗道:“她笑得真動人……”
  這時,宋孚也起身大聲道:“姑娘,老朽襟孚見姑娘。”
  長發少女欠了欠身,道:“不敢當,宋老乃是前輩高人,小女子怎敢當得你老這般稱謂……”
  宋孚不等她說完,哈哈一笑,接道:“姑娘是哪位高人子弟?才朽眼拙識淺,尚盼姑娘莫要見笑!”
  方雪宜從一開口,就想問明這位少女的身家姓名,但卻一直未能想出應該怎生說法,才不會唐突佳人,此刻聽到宋老這麼一問,不禁暗自忖道:“到底薑是老的辣,如是換了我,可就想不出用上這等借辭了。
  那長發白衣少女目光在方雪宜身一轉,這才向宋老道:“我叫安小萍,乃東海天心島人氏,海隅遺民,甚少進入中原,宋老不知,那也算不得什麼?”
  宋孚道:“原來是安姑娘。”
  方雪宜耳聽得東海兩字,心中頓時一驚,暗道:“八成是了……”但他口中卻脫口說道:“安姑娘是東海人氏嗎?”
  那安小萍微微一笑道:“不錯啊,賤妾正是自幼生長在東海天心島。”
  方雪宜心中一動,那“東海雙仙”四字,差一點就從他口中溜出來,但他這些日來,在心機上已然大有進步,是以,他雖然十分懷疑這女子就是“天鶴斬”武功的傳人,東海雙仙的後代,可是,話到口邊,卻又忍住,說道:“姑娘令屬下之人,留字相邀在下,不知為了何故?”
  安小萍臉上微現暈,道:“方公子……”
  方雪宜忽然笑道:“姑娘不必這等客氣。”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方公子可是那劍神陳大俠的弟子嗎?”
  方雪宜一怔道:“不錯,劍神正是家師!”
  安小萍道:“這就沒有錯了。”
  方雪宜暗道:“好啊!她果然是誠心在找我……”但口中卻道:“姑娘尋找在下,可是有什麼事嗎?”
  安小萍道:“妾身留字相約,那自然是有事的了。”話音頓一頓,接道:“劍神陳大俠,不知現在何處隱居,公子可否見告嗎?”
  方雪宜心中疑慮重重,忖道:“她原來是找我恩師的嗎?”
  轉念之間,口中卻道:“家師已然仙去了。”
  那長發少女安小萍忽然一呆,道:“陳大俠死了?”
  方雪宜道:“先師去世之前,在下守候在側,親手辦理一切葬禮,自是不會有錯的了。”
  安小萍沉吟道:“陳大俠有幾位弟子?”
  方雪宜暗道:她為何問這個呢,他口中卻接道:“只有方某一人。”
  安小萍道:“只有方公子一位嗎?”
  方雪宜道:“據先師告知,實是只有在下一人。”
  安小萍杏眼圓睜,瞪著方雪宜半晌,方始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方公子已然承受了劍神陳大俠的一身武功了。”
  方雪宜心中雖是深深為之困擾,但口中卻道:“方某年輕才弱,成就難比先師百分之一。”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公子很謙虛啊!”話音一頓,接道:“那魔刀田遠在武林中也很有名望,卻在公子一劍之下喪命,足見公子一身武功,已得陳大俠的真傳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這等事她怎麼知道的呢?”
  但他口中卻道:“姑娘過獎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還有那柳媚娘,她的武功比那田遠高明多了。”
  方雪宜道:“不錯!”
  安小萍道:“方公子不也是勝了她嗎?”
  方雪宜道:“僥幸而已,姑娘豈能認真?倘是那柳姑娘全力一拼,在下可就不是她的敵手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公子……”
  方雪宜道:“姑娘還有什麼事問嗎?“
  安小萍道:“當然有啊!”
  方雪宜道:“在下是應邀而來,姑娘有什麼話,何不快說?
  “在下——”他語音頓一頓,接道:“宋老與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此間呢?”
  安小萍略一沉吟,道:“妾身……有一件事,想向公子請教。”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位姑娘好生奇怪,有什麼事怎不痛快的說出來,卻這等吞吞吐吐作甚?
  轉念之間,口中接道:“姑娘請教不敢,有什麼話,請講當面!”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公子,令師仙去之前,不知是否告訴過你,在那東海之濱,有一位故交嗎?”
  方雪有心中忖道:東海之濱,只怕沒有故交,而是有著克制龍行八劍武功的對頭吧!
  但他口中自是不好這等說將出來,搖頭一笑,接道:“沒有啊!”
  安小萍聞言,似是呆了一呆,道:“劍神陳大俠當真沒有提起過嗎?”
  方雪宜道:“確實沒有。”
  安小萍忽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是了,陳大俠或許是早已忘了。”
  方雪宜道:“先師如是不曾忘記,應是早已告知在下此事了。”
  他話音頓了一頓,又道:“姑娘可認識那五魔主中的天魔女嗎?”
  安小萍柳眉一皺,道:“天魔女嗎,妾身見過一面,並無深交。”
  方雪宜聽她與天魔女並無深交,頓時放心不少,脫口問道:“姑娘可知那天魔女現在何處嗎?”
  安小萍道:“妾身是在雁蕩山遇到她,而今算來已有一個多月了。”
  方雪宜道:“她還在雁蕩山嗎?”
  安小萍搖頭道:“這個可就不知道了。”但她語音略頓,立即又接道:“不過,那天魔女姐姐對妾身提過,她不久要去嵩山少林一行,公子如果要找她,何不去至少林走上一趟呢?”
  宋孚聞言,心中大大吃了一驚;忖道:“莫非這天魔女要不利於少林的和尚嗎?”
  方雪宜也愣了一愣,道:“那天魔女要去少林?”
  安小萍道:“不錯,這是她親口告知妾身的,想必不會騙人的了。”
  方雪宜回顧了宋孚一眼,道:“宋老,她……這天魔女可是要對那少林寺中的和尚們不利嗎?”
  宋孚道:“這個……”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什麼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3:22

第十六回 東海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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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萍道:“公子跟少林寺中的僧侶很有交情嗎?”
  方雪宜搖頭道:“素無相識之人,自是談不上什麼交情?”
  安小萍道:“既無相識之人,公子為何似是很關心他們的事情呢。”
  方雪宜皺眉道:“少林一派,素為武林同道欽仰,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凡是身為武林的人物,那自然是十分關心少林的盛衰了。”
  安小萍道:“少林的盛衰,對武林中竟是有著這等重要嗎?”
  方雪宜道:“太重要了。”
  宋孚接道:“安姑娘,你可是很少在武林中走動嗎?”
  安小萍笑道:“不錯。”
  宋孚點頭道:“這就難怪的了。”長長地籲了口氣,接道:“武林之中,魔道和黑道人物,一直不能將白道朋友擊潰殺絕,少林一派,可是有著極大的功勞。”
  安小萍道:“他們的武功很好。”
  宋孚道:“少林寺有著七十二種絕技,武功很好,那是不足以形容的了。”言下之意,是少林武功,比她自中所說的很好兩字,不知要高過多少。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公子,那少林武學,比之劍神陳大俠怎樣?”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這個……這事在下可就不明白了,而且,先師似是並未與少林和尚動過手,自是不知道優劣的了。”
  安小萍忽然向宋孚道:“宋老見多識廣,想必是知道的了。”
  宋孚沉吟道:“這也很難講,陳大俠乃是數十年來唯一的少見的奇才異能之人,少林寺現有的僧侶之中,自是無人能有那等成就!”
  安小萍道:“宋老可是說陳大俠比他們高明嗎?”
  宋孚道:“以個人武功而言,當世之中,應數陳大俠列名第一。”
  安小萍撲哧一聲笑道:“我不信。”
  但她立即接道:“宋老方才之意,好像是說少林寺中無人勝得過陳大俠,但卻又不承認陳大俠的武功,高過那少林一派,是嗎?”
  宋孚道:“少林七十二種絕技,其中二十幾種,從來無人練成,否則,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早已銷聲斂跡,不敢為非做歹了。”
  安小萍想了一想,微咬著櫻唇,道:“宋老,如是有人練成少林那二十多種絕學,就可勝過陳大俠嗎?”
  宋孚道:“可惜少林自從第十六代掌門以後,就無人有過那等成就……”
  安小萍道:“宋老,照你這麼講,少林絕學失傳,天魔女是否對他們不利,應是關系武林劫運不大啊!”顯然,她兜了個圈子,駁倒了宋孚那強調少林寺十分重要的話題了。
  宋孚搖頭一笑道:“姑娘,那少林寺雖然眼下並無出類拔萃之人,但少林僧侶眾多,人人皆有一種武功,只要少林寺一日不沒,武林正義,就等於一日尚在。”
  安小萍道:“原來如此,那少林寺在武林中的聲威,倒是不小啊?”
  宋孚笑道:“維系武林同道向善之心,少林僧侶果然積了不少功德。”
  安小萍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姑娘有伺指教?”
  安小萍道:“那天魔女如是真有對少林不利之心,公子是否要去解救。”
  方雪宜道:“這個……”他忽然想起,自己本身的事已然牽扯不清,是否尚有餘力去解救少林根本毫無把握。是以,話到口邊,疑而不決。
  安小萍道:“公子莫非不想去解救少林之困。”
  方雪宜沉吟道:“在下果有此心,只是眼下卻又分身不得……”
  安小萍笑道:“公子,你是不是真心想去解那少林之圍呢?”
  方雪宜道:“在下自然是真心的了,只是……只是……在下一時別有要事在身,何況,那天魔女的武功,又十分高強,在下即使能去,也不知道能否阻擋得了。”但他語音略頓,立即接道:“不過,在下也許不計成敗,先去少林一趟!”
  安小萍笑道:“那很好啊!”
  宋孚笑道:“方老弟,老朽倒是覺出,這事與你我此行,並無沖突之處。”
  方雪宜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宋孚道:“你我前往中州,不也是在那河南境內嗎,繞道嵩山一行,也不會耽擱多久啊!”
  方雪宜道:“順道嗎?”敢情他對那中州的路徑,十分陌生。
  宋孚道:“雖然不算順路,但也繞不多遠。”
  方雪宜慨然道:“那就這麼決定了。”話音頓一頓,忽然轉向安小萍道:“姑娘,承蒙相告天魔女之事,在下十分感激,日後相見,在下再當圖報……”雙手抱拳一揖,就將轉身而去。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公子,你要走了?”
  方雪宜道:“在下急於想去那嵩山,自然不便在此間逗留了。”
  安小萍笑道:“妾身還有幾句話想說,不知公子可否再稍留片刻。”
  方雪宜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在下恭候指教!”
  安小萍道:“公子自信可勝得了天魔女?”
  方雪宜道:“在下既然決心前去,那自然是不論成敗得失了。”
  安小萍笑道:“公子果然很是豪氣啊!”她忽然低聲一歎道:“公子,妾身倒有一個辦法,可免去公子跋涉少林……”
  方雪宜一怔道:“姑娘有辦法嗎?”
  安小萍道:“公子願不願接受呢?如是公子不願接受,妾身倒不如不說出來了。”
  方雪宜大為感激地笑道:“姑娘盛情,叫在下十分感激。”
  安小萍道:“公子願意聽嗎?”
  方雪宜笑道:“姑娘請講。”
  安小萍道:“那天魔女似是對妾身十分巴結,她去那少林寺尋事,如是妾身出面阻止于她,必然可以叫她即時而退!”
  方雪宜道:“姑娘此言當真嗎?”
  安小萍笑道:“如不當真,妾身也不會說將出來的了。”
  方雪宜回顧了宋孚一眼道:“宋老,安姑娘之策,可行嗎?”
  宋孚大笑道:“可行!當然可行!”
  安小萍道:“宋老同意晚輩此舉嗎?”
  宋孚道:“同意!同意!”話音一頓,接道:“只是……那天魔女會不會接受姑娘的勸阻呢?”
  安小萍徽微一笑道:“這倒不必宋老心煩了,晚輩相信她不會不買我這點薄面!”
  方雪宜抱拳道:“如此就有勞姑娘了。”
  安小萍道:“公子,妾分既然進入了中原,是不是也算得武林中的一分子呢?”
  方雪宜道:“當然算得啊!”
  安小萍道:“既然是武林小卒,妾身為武林朋友費點心力,那也是理所應該了。”
  宋孚道:“姑娘既有此意,老朽倒樂觀其成,何不知姑娘幾時去那少林?”
  安小萍道:“我何必去,……”但她話雖出口,卻又很快的搖了搖長發,道:“宋老和方公子幾時動身?”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就奇了,我們幾時動身,與你又有什麼關連嗎?”只是,他口中卻道:“在下與宋老即日就要前去。”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如是妾身跟公子一道呢,不知方便否?”
  方雪宜大感意外地怔了怔,暗道:“她怎會有了這等念頭。”
  敢情方雪宜覺出有了她們這般年輕的少女同行,必將添甚多的麻煩,是以,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宋孚瞧了方雪宜一眼,道:“姑娘可是要搭老朽的木船同行嗎?”
  安小萍道:“是啊!只不知你老是否同意?”
  宋孚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回顧了方雪宜一眼,接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忖道:“你都答應了,我還能說什麼呢?”當下笑道:“一切由你老作主便是。”
  安小萍臉上掠過一絲喜色,向身邊的倩兒道:“你們收拾收拾,回轉東海去吧!”
  那倩兒、平兒二女聞言,同時呆了一呆,道:“婢子等回去嗎?”
  安小萍道:“不錯,我要跟方公子和宋老人遠去河南,你們當然要回家了。”
  倩兒道:“姑娘不要小婢等待奉嗎?”
  平兒卻道:“這巫山的別府,要不要看守呢?”
  安小萍微微一笑道:“不要了,我此番前往河南,可能要改裝易容,你跟我一道,反多不便。”語音一頓,接道:“至於這巫山別府,你們回去以後,再要他們派人前來照料吧!”
  那倩兒似是不願意地道:“姑娘,你一個人怎可行走江湖啊!”
  平兒也道:“姑娘,如果我們回去了,只怕老夫人不會饒過我們啊!”
  安小萍怒道:“囉嗦!我自己不懂,要你們來講嗎?哼!娘要問起來,就說我叫你們回去的,不就得啦!”
  倩兒和平兒還想再說,但安小萍的臉色十分難看,終於將要出口的話兒,咽回了肚裏。
  宋孚這時一笑道:“姑娘果然是決定獨自和老朽等前去麼?”
  安小萍道:“你老莫非認為不當?”
  宋孚道:“那倒不是,老朽只是……”
  安小萍道:“老前輩想必認定晚輩仍是女兒之身,如是獨自與你們同去,路上不大方便,對嗎?”
  宋孚笑道:“不錯,姑娘真是聰明人……”
  安小萍道:“如是我改著男子裝束呢?”
  宋孚一怔:“易鋇而弁嗎”
  安小萍道:“是啊,行得通嗎?”
  宋孚道:“當然行得通。”忽然大笑,說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道:“晚輩還有什麼好說,你老既說可行,那當然是可行的了。”
  安小萍目光一轉,向兩婢笑道:“你們還等什麼?”
  顯然,已在催她們回去了。
  倩兒和平兒無可奈何,卻又依依不捨地看了安小萍一眼,這才轉身向後洞步去。
  不大一會,二女各自提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走出門來,向安小萍盈盈拜倒。
  安小萍低聲道:“你們走吧!”聲音有些嗚咽,敢情她也有些不舍啊!
  倩兒、平兒含淚站了起來,兩人似乎有著滿腹話要說,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來。終於,掩面輕位而去。
  安小萍方自歎一聲,道:“她們從小就跟我在一起,從未遠離,這等依戀於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
  忽然,那倩兒又折了回來。
  安小萍呆了一呆,接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倩兒道:“婢子想向這位宋老人說一句話。”
  安小萍一怔之間,宋孚已笑道:“姑娘有何見教,快快請講。”
  倩兒道:“婢子等待奉姑娘多年,從未離開,初次別離,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老人家乃是武林前輩,又是上了年紀的人,我家姑娘今後的一切,還得你老多多照顧啊!”說話之間,人已拜倒在地。
  宋孚大為感動地扶起那倩兒,道:“姑娘不須掛在心上,老朽自是答應姑娘便是。”
  倩兒這才放心地黯然一笑,轉身向安小萍一拜道:“姑娘珍重,小婢等回轉東海去了。”
  安小萍低聲道:“回去見到娘時,就說我中原的事情辦完,就會回來……”
  倩兒應了聲是,轉身而去。
  宋孚忍不住長歎道:“其實,安姑娘縱然帶她們回去,也沒有什麼不妥。”
  安小萍搖頭道:“宋老,不是我不帶她們回去,只不過怕她們無故生事,惹來更多的麻煩而已……”
  話音頓了一頓,似是怕他們聽不明白自己言下之意,接道:“這兩個丫頭一向在東海被嬌寵慣了。除了對我和我娘及幾位長者外,別人幾乎都不放在她們眼中,我是怕她們跟了前去,會給中原武林朋友,帶來不少事故!”
  宋孚恍然一笑道:“原來如此,姑娘說的對,不帶她們去也好。”
  方雪宜這時一笑道:“宋老,咱們可好動身了。”
  宋孚道:“這個,……”目光轉向安小萍,道:“姑娘,你要不要立即改扮一下呢?”
  安小萍撲哧一笑道:“是啊!我怎地忘了!兩位請稍等一會兒吧!”
  嬌軀一擰,走到那玉石屏風之後去了。
  方雪宜忽然低聲道:“宋老,這麼做妥當嗎?”
  宋孚道:“她似乎是東海的一位武林世家子女,老朽認為要她回去,並無不當。”
  他因為不知道那“天鶴斬”武功之事,自然也不知道方雪宜心中耽心的是什麼了。
  所以,他才這麼回答。
  方雪宜道:“宋老,晚輩總是覺得她們出現的太過於離奇了一些,邀她同去少林,只怕得不償失。”
  宋孚道:“怎麼會。”
  方雪宜道:“如是想驚退天魔女,有晚輩一個就很夠了,所以這位安姑娘去不去想來是沒有什麼關系吧?”
  宋孚笑道:“她如果回去,咱們就不必跟天魔女動手了,這等兵不血刃而退敵之事,老弟何樂不為?”話音一頓,神秘伸古道:“何況……”
  方雪宜道:“何況什麼?”
  宋孚道:“她不是對你老弟很有情意了嗎?”
  方雪宜頓時滿臉通紅,連忙搖手道:“老前輩千萬不可開這等玩笑……”
  這時,突然聽得安小萍道:“宋老和方公子什麼玩笑,我可以聽嗎?”
  兩人一驚之間,只見那安小萍已打扮成一位俗世粗粗的佳公子,站在兩人身後。
  方雪宜可真怕宋老的這一句玩笑被她聽到,連忙笑道:“沒有什麼啊……”但他臉上的神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雖非紅透,也夠火辣辣的難受了。
  宋孚到底老練得多,哈哈笑一笑,道:“姑娘,老朽是說這位方老弟一心只想管那五大魔主之事,放下自己的正事不問,卻想不到事到頭來,還是靠別人幫忙……”
  安小萍笑道:“你老是指晚輩前往少林,勸阻那天魔女的事情嗎?”
  宋孚道:“可不是?不過……”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武林中人,管這武林中事,也原是天經地義之論,姑娘忽然自告奮勇,本也無可厚非,所以老朽才會開他一個玩笑,說他如是日後常能如此得人相助,必可成為武林中的一方霸主了。”
  安小萍笑道:“好啊!方兄如若有此心,妾身定然全力相助……”
  宋孚哈哈一笑道:“聽到了嗎?老弟?”
  他不等方雪宜說話,忽然一轉身,大步向外行去,接道:“咱們如想在日出前趕回船上,咱們可就不能再有所耽擱了。”
  方雪宜訕訕地一笑,向安小萍一抱拳,道:“姑娘,請啊!”安小萍一語不發,隨在宋孚身後向外走去。
  三人出得那襄王台中的石府,看了看天色,果然已近五更時分了。當下不再猶豫,各展身法,迅快地向靠在巫山城外的木船行去。
  果然在日出之前,木船業已解纜啟航。
  方雪宜倚立船頭,目光被眼前的奇妙景色吸引,但見兩岸連山,重巒疊嶂,遠看江水如到盡頭,船到山邊,卻又一折而東,前路又是一番雄偉景象。
  方雪宜目封眩馳,神為所奪,只覺舟行之遠,有如快馬飛駛,瞬息萬丈,頓時想到李白那首“下江陵”燴炙人口的詩句,一時之間,不由自主的脫口念出。
  忽然,他聽得一聲輕笑起自身後,微微一驚,扭頭看去,見安小萍含笑說道:“好一個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公子,聽你情不自己,低聲回想,莫非有了那思古的幽情嗎?”
  方雪宜只因一時心神俱被眼前奇景所奪,以致連安小萍來到身後,均所不知,聞言訕訕一笑道:“姑娘幾時也出艙來了?”
  安小萍笑道:“很久……”忽然一怔,接道:“公子,你稱呼我什麼?”
  方雪宜道:“安姑娘!”
  安小萍忽然指著自己那頭上的文生巾,身上的學士衫,笑道:“你不嫌冒犯斯文嗎?你看,妾身已然改裝易容,你該叫我一聲安兄弟才是!”
  方雪宜道:“那……怎麼行?”
  安小萍笑道:“掩人耳目,有何不可?”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安兄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陡然覺得這公子兩字,非常刺耳,忙道:“安兄弟,有一件事,在下似乎也要說明……”
  安小萍道:“什麼事啊!這等嚴重。”
  方雪宜道:“你不可再叫我方公子了。”
  這下可是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叫你什麼呢?”
  方雪宜道:“姑娘……”
  眼見安小萍臉色一變,才知自己又叫漏了口,忙改口道:“安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安小萍忽然翹首低聲應道:“妾身十七歲……”
  敢情女兒家一提到年齡,總還是有些害羞。
  方雪宜顯然並未留意及此,只淡淡一笑道:“我已經虛度二十啦!安兄弟,你不如改口叫我一聲方兄吧!”
  這等稱呼,本是十分合理之事,在方雪宜的意想之中,應是不會有錯的了。
  但安小萍聞言,卻半晌沒有作聲。
  方雪宜見她久久不答,不禁詫異地笑道:“安兄弟,你可是不願兄弟高攀你了嗎?”
  安小萍心中一動,暗道:“他怎知女孩兒家的心中所想呢?看來如要他不誤會,只好稱呼他方兄了……”當下低低地接道:“方兄誤會了,這高攀的該是妾身啊!”
  方雪宜笑道:“安兄弟,你太謙了。”
  語音一頓,接道:“安兄弟,你這自稱有些不倫不類吧!”
  安小萍呆了一呆,忽然失笑道:“是啊,我果然記錯了。以後小弟改過便是。”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賢弟記下就好。”
  他從記事以來,所見之人,都比他年紀為大,一旦安小萍成了他的兄弟,在他而言,倒是十分新奇,而且,也無意之間,觸發了他那仁慈的天性,覺得今後倒真要好好地照顧這位賢弟,也好盡一份作那兄長的責任。
  安小萍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目光在那兩岸奇山峻嶺的雄偉景色中轉來轉去,笑道:“方兄,你往日沒有來過三峽?”
  方雪宜怔怔地道:“什麼?”
  安小萍見他心神不屬,不禁笑道:“方兄,你怎麼啦!有什麼心事嗎?”
  方雪宜一驚,道:“沒有啊!”
  安小萍笑道:“那你為何不曾聽明白小弟所問之話呢,除非你……不願跟我講話呀!”
  方雪宜道:“這怎麼會,賢弟莫要誤會……”語音一頓,接道:“賢弟剛才說了什麼?”
  安小萍驀地一笑道:“我……方兄,小弟不必再問,也可以明白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明白什麼?”
  安小萍道:“你往日未曾來過三峽!”
  方雪宜笑道:“不錯,兄弟果然沒有來過。”
  話音一頓,脫口接道:“賢弟遠居東海,怎會在那朝雲峰頭,有一座石府?兄弟想了好久,都想不通其中道理何在。莫非那是賢弟尊長游戲中原之時所建嗎?”
  安小萍道:“不是,那洞府是原來就有的!”
  方雪宜一忖道:“自古即有嗎?”
  安小萍道:“詳情小弟不知。不過……”
  方雪宜道:“不過什麼?”
  安小萍道:“發現這座洞府的人,卻是我爺爺。”
  方雪宜道:“令祖嗎?可是東海雙仙。”
  安小萍道:“是啊!”這時,船已進了“兵書寶劍峽”中,只見水流湍急,奇灘怪石,也越發的加多,稍不小心,就有那粉身碎骨之慮。
  但這幾名船家,倒是駛舟的老手,看上去雖然危險,卻每次均能化險為夷,平安渡過。
  容得舟行漸緩,方雪宜方始長長的味了口氣,道:“賢弟,令祖的武功,聽說高明得很啊!”
  安小萍淺笑道:“方兄知道我爺爺嗎?”
  方學宜笑道:“東海雙仙之名自是知道。”
  安小萍道:“陳大俠告訴你的嗎?”
  方雪宜道:“正是先師所說。”
  安小萍笑道:“陳大俠是怎麼提起的呢?”
  方雪宜道:“先師是在談及師祖之時,提到了令祖東海雙仙!”
  安小萍嬌面之上,忽然笑容倏斂,皺眉道:“方兄可知道你那師祖的往事嗎?”
  方雪宜道:“所知不多。”
  安小萍沉吟道:“令師號稱劍神,你師祖的武功,必然比令師更高明的了。”
  方雪宜脫口道:“那倒也不一定,天下多的是狀元徒弟,卻報少狀元師父啊!”
  安小萍笑道:“不錯,陳大俠才智過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也不足為奇的了。”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賢弟說的什麼?”
  安小萍道:“我說令師在劍法上的造詣,可能強過你師祖不少。”
  方雪宜搖搖頭道:“不對!先師武功,只得師祖全部武功十之六七而已!”
  安小萍暗暗笑了一笑,道:“你呢?”
  方雪宜道:“我嗎?賢弟指的哪一方面?”
  安小萍笑道:“當然是指武功嘛。”
  方雪宜沉吟忖道:我如是說已然盡得師父的真傳,只怕她不會相信,何況,自己還另外得到師叔傳授呢,這些事一旦說起來,可就十分麻煩,何如含糊應對,免得她糾纏發問不已。……
  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小兄差得更遠了,師父所授,我頂多只得其十之二三而已!”
  安小萍忽然揚眉一笑道:“我不信!”
  方雪宜道:“你不信,為什麼?”
  安小萍道:“你能一劍刺殺魔刀田遠,又能驚退那柳媚娘,足見你得自陳大俠傳的武功,必然不只十之二三,而是盡得陳大俠的不二心法了。”
  方雪宜心中一震,道:“這……賢弟怎知這不是他們的武功太差呢?”
  安小萍道:“有一件事我如果不說將出來,你一定還會強辯不已的了。”
  方雪宜道:“什麼事,賢弟快快說來。”
  安小萍道:“眼下即使是劍神陳大俠複生,只怕也驚不退柳媚娘了。”
  方雪宜心中大大一驚,道:“為什麼?”
  安小萍道:“那柳媚娘為了不再受制於令師陳大俠,近幾年來,曾經遠走天涯,尋求絕藝,但她卻被你以一手前所未曾見過的劍招嚇退,足見你在劍法之上,已然比劍神陳大俠更為高明……”
  方雪宜聽到此處,不禁甚為詫異,脫口道:“那柳媚娘可曾找到什麼絕藝了嗎?”
  安小萍道:“當然找到了,不過……”
  她忽然沉吟不語,倒使方雪宜心中一怔,問道:“不過什麼?”
  安小萍搖了搖頭,道:“方兄,此事我本是不改對你說的,但是……妾身卻又不由自主他說出來了。”
  她這等答非所問,越發地使得方雪宜心中疑雲乍起,忍不住皺眉道:“賢弟為何這般吞吞吐吐呢,有什麼話盡管說明便是。”
  安小萍眼中掠過一絲茫然的神色,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接道:“方兄,有關東海雙仙和你師祖所交往經過,陳大俠可曾對你談過?”
  方雪宜忽然心中大震,暗道:果然是了,她說了許久,最後的目的,還是在我師祖的身上啊……
  但他口中卻接道:“先師也曾約略提過。”
  安小萍搖首凝注了方雪宜半晌,這才說道:“陳大俠既然說過,方兄一定是很明白了。”
  方雪宜道:“明白什麼?”他究竟是糊塗,還是真的不懂安小萍所問的話中之意,只怕連自己此刻也分辨不太明白了。
  安小萍道:“方兄,我爺爺揚威中原的事,難道陳大俠未曾提及嗎?”
  方雪宜道:“提過了。”
  安小萍道:“方兄,你師祖劍創我爺爺之事,你是不知道呢?”
  方雪宜皺眉道:“這個,小兄弟未聽說!”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沒聽說?為什麼?陳希正難道忘了嗎?”
  她突然直呼方雪宜的師父名諱,不覺地使得方雪宜大為吃驚,而且,也滋生了一股怒意。
  當下沉聲道:“姑娘,你不得對在下先師無禮。”
  安小萍見他忽然沉下了臉來,芳心一陣忐忑亂跳,低垂粉頰:“妾身一時忘情,方兄千萬莫怪。”
  方雪宜瞧她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情,又覺心中不忍,搖頭一歎道:“賢弟下回記住就是。”
  語音一頓,接道:“先師祖與你爺爺之間的恩怨,兄弟也知道一些,不過,據我所聞,先師祖確實並未傷害過東海雙仙,賢弟适才言下頗有怒意,其中必然有著什麼誤會之外了。”
  安小萍搖頭,但卻又點頭,道:“方兄,傳聞之言,不見得都是真的。”
  方雪宜剎那之間,忽然覺出,這位十分美麗的姑娘,只怕就是自己的對頭之人,稍一沉吟,接道:“賢弟,倘若這並非傳聞之言,而是出自先師祖之口呢?賢弟是否依然不肯相信呢?”
  安小萍愣愣地道:“劍聖自己說的?”
  敢情她知道方雪宜的一切,遠超過方雪宜所想像的多,是以,這劍聖兩字出口,方雪宜立即接道:“賢弟知道的事不少啊!”
  安小萍歎息道:“知道太多,真不是福氣……”
  方雪宜雖然年紀不太大,但他也曾歷經了甚多的艱困顛沛,尤其是嘉定城外,大伯父竟然要掌擊自己之事以後,他那心靈之中,一直隱隱約約地有了一絲厭煩塵囂之心,此刻聽得安小萍這句話,不禁勾起他那潛伏的出世之思,頹然長歎道:“賢弟說的有理,咱們少知道一些事,正是多一分福氣。”
  安小萍怔怔地瞧著他,道:“方兄,你身傳劍聖、劍神的一脈武功,展翅千里,鵬程未可限量,怎麼忽然也說出這等悲觀的話來呢?難道……”她忽然頓住話音,默然垂首。
  方雪宜仰視那兩岸群山,悵悵然接道:“賢弟何不說下去。”
  安小萍道:“妾身忽然覺出,方兄不像那具有傷心懷抱之人,是以住口。”
  方雪宜道:“傷心懷抱,小兄倒是沒有,只是……只是……小兄卻有幾樁恩仇,必須在有生之年一一解決,方能安心。”
  安小萍笑道:“方兄這麼年輕,怎會牽涉了許多恩怨在身呢?”
  方雪宜道:“上一代的恩怨,我等作為下一代之人,總不能袖手不問吧?賢弟,你呢,有沒有什麼窩心之事,叫你煩惱。”
  兩人的話頭,竟然越扯越遠了。
  安小萍接道:“妾身尚無江湖恩怨纏身!”
  但她又忽然低頭一歎道:“方兄,妾身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方兄可否指點迷津?”
  方雪有一怔道:“什麼事?”
  安小萍道:“一個人習練武功,是否就是為了仇殺報複,恣造血腥事件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那怎麼會?”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接道:“我等練武,從小處看,乃是強身保軀……”
  安小萍道:“大處呢?”
  方雪宜道:“行道降魔,為天下蒼生立命。”
  安小萍嫣然一笑,接道:“受教了。”
  方雪宜劍盾一皺,道:“賢弟怎地忽然問起這等事來了,莫非你也不曾真正擺脫那恩怨仇恨嗎?”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妾身只是一時好奇,方兄不必多心!”
  她口中說得十分輕松,但心頭卻是一片沉重。
  方雪宜未曾多心,自然不知身旁的這位少女心境,聞言之後,接道:“賢弟,昔年小兄的師祖在天臺一戰,雖然挫敗了令祖東海雙仙,實際上並未傷害這兩位老人……”
  他忽又回到本題,倒是大出安小萍意料之外,當下低聲道:“方兄這話是令師說的?”
  方雪宜道:“不錯!”話音一頓,接道:“據先師告知,這事經過,師祖曾很詳細地告訴過先師!”
  安小萍忽然低低一歎道:“陳大俠真是很有眼光,看來劍聖絕學,必將很快再在武林之中揚名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賢弟過獎了。”
  安小萍目光一轉,竟然嬌滴滴地一笑,道:“方兄,倘若照你所說,長輩之言,應該終身奉行不易,妾身只怕有一件事正好與方兄的看法相反了。”
  方雪宜一怔道:“什麼事跟我相反?”
  安小萍道:“有關我爺爺的事。”
  方雪宜頓時呆了一呆,道:“令祖是怎樣講的?”
  安小萍道:“我爺爺倒沒有說什麼,是我娘講的。”
  方雪宜道:“令堂怎麼講法?”
  安小萍沉吟了很久,忽然抬起頭來,道:“方兄,妾身還是不說的好。”
  方雪宜道:“為什麼?”
  安小萍道:“我……怕你生氣。”
  方雪宜笑道:“賢弟只管說,我不生氣便是。”
  安小萍低聲一笑,道:“方兄當真不生氣嗎?”
  方雪宜道:“賢弟,愚兄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有什麼話,盡管說出便是。”
  安小萍忽然長長地歎息一聲,接道:“本來,妾身是不應將這等話說出來的,只是……”她頓了一頓話音,抬頭看了方雪宜一眼,幽幽他說道:“只是方兄這等胸無城府,待我一片至誠,妾身如是存心欺騙方兄,豈不是叫我心中不安得很嗎?”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尋思道:她這等口氣,莫非當真是對我不利。
  但他口中卻道:“賢弟,什麼事欺騙了我?”
  安小萍沒有回答方雪宜的所問,反而問道:“方兄,你只知道妾身此次前來中原,當真是為了觀賞名山大川嗎?”
  方雪宜怔了一怔,接道:“莫非不是。”
  安小萍道:“當然不是啊!”
  方雪宜縱然木訥忠厚,但此刻也聽得出安小萍話中之意,弦外之音,都是為著自己而來的了。當下皺眉一笑,故作不解地問道:“賢弟若非為暢游中原山水,那又為了什麼?”
  安小萍心中一派苦澀,忖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解,還是有心做作?……略一沉吟,接道:“方兄,妾身說將出來,卻怕你不會信,我正是為了方兄而來。”
  方雪宜心中一驚,暗道:果然是了。但他卻未曾點明,臉上一片詫異之色,問道:“賢弟為著愚兄而來?”
  安小萍忽然撲哧一笑道:“方兄,你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裝佯呢?”
  方雪宜此刻只好裝糊塗到底,搖頭苦笑道:“我本來不知道啊!”
  安小萍道:“其實,妾身此番進入中原,乃是奉了家母之命,尋找那劍神陳大俠!”
  方雪宜道:“先師嗎?”忽然重重地乾咳了一聲,接道:“賢弟,令堂要你尋找先師,為的何故?”
  安小萍被他這嚴肅的語氣,弄得一怔,輕聲道:“方兄,你生氣了?”
  方雪宜頓時覺出自己的語氣,確實是太重了一些,當下淡淡一笑,接道:“賢弟,令堂認識先師嗎?”
  他沒有解說自己是否生氣,但那淡淡一笑,已然作了最好的解說。
  安小萍因見他含笑相答,芳心略感寬舒,嫣然地道:“我娘跟陳大俠沒有見過面,自然不認識。
  方雪宜道:“令堂既然不認識先師為何要賢弟相隔千里,尋找於他。”
  安小萍道:“方兄,這事可是我爺爺跟你師祖留下來的過節了。”
  方雪宜這回真的有些迷糊了。
  他依稀記得,師父在述及師祖與東海雙仙動手和交往經過,卻未提及過他們之間曾有什麼恩怨,但從安小萍的語意之中,卻仿佛隱約地透露出,師祖和他們之間硬是有了過節……
  頓時,他忍不住脫口問道:“賢弟,我那師祖幾時留下這一段過節,先師怎的從未說過?”
  安小萍道:“其中詳情,妾身也不知曉,家母要妾身前來中原,尋找陳大俠時,特別交代了一句話……”
  方雪宜道:“什麼話?”
  安小萍遲疑了一下,接道:“打敗陳大俠,毀去陳大俠劍神的尊號!”
  方雪宜渾身一震,大聲道:“為什麼?”
  安小萍瞧著他激動之情,心中大感不安,低聲應道:“我娘這般交代,為了什麼,妾身也不知道啊!”
  方雪宜對師父一向敬如天人,安小萍竟然是為了要擊敗他師父,毀去他師父在武林之中的清譽而進入中原,確實叫他不能忍受,剎那之間,全身血氣翻湧,怒氣難禁,劍眉暴揚,沉聲道:“姑娘,有一件事,你確是明白的了。”
  安小萍聽他忽然改口稱謂,心中大大傷感,忖道:“你生我什麼氣呢?……這也不是我的錯……”只是,她口中卻是很婉轉的接道:“方兄所指何事?”
  方雪宜道:“家師已然仙去了。”
  安小萍聞言一笑道:“方兄先前已然告訴過妾身了。”
  方雪宜冷冷地道:“令堂要姑娘進入中原,本是為了先師,眼下先師已然駕返道山,姑娘還有什麼打算?”
  安小萍道:“這個……”
  她沉吟良久未曾說出下麵之言。
  方雪宜忽然冷笑一聲,道:“如若方某不曾料錯,姑娘派人約我,那定是別有所圖的了。”聲音冷酷,言詞更是咄咄逼人。
  安小萍一時之間,只覺方雪宜宛如另外一個人似的,與他先前那等和善忠厚的神情,有著天壤之別。
  她柳眉雙鎖,搖了搖頭,道:“方兄啊!妾身如是否認,只怕你也不會相信的了。”
  方雪宜道:“姑娘本用不著否認,船桅留字,已是不爭之事,方某不懂的卻是姑娘心機之深,大大出乎本人意料而已。”
  安小萍心中也暗暗生氣,接道:“我幾時用了心機了,你別冤枉好人……”
  方雪宜冷笑道:“姑娘,你這話怎會騙得方某?”語言一頓,接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多費這些手腳,只要向方某言明,我方雪宜雖然武功不及恩師萬一,但師門恩怨,卻是有膽量承擔。”言下之意,大有一切沖著我來便是。
  安小萍呆呆地看了方雪宜半晌,一言未發,扭頭走進了船艙之內。
  如此一走,倒叫方雪宜愣了半天。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自語道:“女孩兒家,果真是不可理喻得很。”
  餘音未已,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哈哈大笑。
  方雪宜皺眉轉來,只見那大漠神手宋孚,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
  方雪宜連忙抱拳道:“你老醒來了。”
  宋孚笑道:“早就醒來了,只因不想打擾你們兩位唱唱私語,所以老朽只好裝睡啊!”
  方雪宜只覺得臉上微微一熱,道:“你老玩笑了。”
  宋孚笑容一斂,低聲道:“老弟,你跟她吵架了?”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啊!”
  宋孚道:“沒有?那……安姑娘為什麼傷心的伏床痛哭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她在哭嗎?”
  宋孚道:“可不是?她适才奔進內艙,伏在床上痛哭失聲,老朽隔艙詢問,她可一句話也不願說,老弟,到底是什麼事惹了她。”
  方雪宜心中暗道:“我幾時惹了她?只要她不招惹我就好了……”
  但這等話卻又怎能出口,只好苦笑了一下,道:“餘前輩,我並未招惹她啊!”
  宋孚搖頭道:“不對,安姑娘似是十分傷心,像她這等身具絕世武功的少女,若無真正痛心之事,是不會讓人聽見哭泣的!”
  方雪宜急道:“宋老,晚生真的沒有惹她嘛!”
  宋孚道:“老弟,如果你沒有惹她,莫不成是她惹了你嗎?”
  方雪宜道:“不錯!正是她給了晚輩的麻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4:50

第十七回 俠骨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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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孚那等反問,只是氣忿之詢,想不到方雪宜竟然回稱不錯,即使宋孚見多識廣,也不覺地呆。
  他茫然地指著艙內,問方雪宜道:“老弟,她……安姑娘什麼事得罪了你?”
  方雪宜道:“她居心叵測,詭計多端……”
  宋孚聽他竟是在九個字的一句話中,加諸安小萍身上八個字的惡評,不由得心中不快,沉聲喝道:“老道,毋怪安姑娘哭得那等傷心了,原來你老弟口齒這般惡毒!”
  方雪宜被他喝得一怔,道:“我惡毒?”
  宋孚道:“怎麼?你老弟還不承認嗎?這居心叵測,詭計多端八個字,加在任何人身上,誰也不能忍受……”語音一頓,長籲一口大氣,接道:“何況,你竟然把這等話用之于一個有心助你的人身上,老弟你今天莫不是有些神不守舍嗎?”
  方雪宜一呆道:“那怎麼會?”
  但他忽然想到宋孚這句“有心助你”之言,不覺心中尋思道:“不錯啊,她果然是為了助我,才要去那少林,我這等疑心于她,自然是不對的了……”只是,他忽然又想起,她娘既是要她進入中原,尋找自己師父,顯然就是自己的仇敵了,彼此既是仇敵,她又怎會真心助我?除非,她為了掩藏某種禍心,才會先行示以小恩小惠……
  方雪宜轉念至此,不禁心中大為矛盾,一時間,對于這位安小萍的真正用心何在,越發覺得迷糊了。
  宋孚瞧他臉上神色一連數變,知道此刻他心中必然是在後悔适才的言行過分,是以,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該進去瞧瞧啊!”
  方雪宜怔怔地道:“進去瞧瞧?瞧什麼呢?”
  宋孚爽然大笑道:“瞧什麼?你老弟當真是在裝糊塗嗎?你把安姑娘氣得大哭,難道不應該進去勸上一勸?”
  方雪宜皺眉道:“宋老,她……”忽然間,他住口不語。苦笑著向宋孚看了一眼,接道:“宋老,晚輩並不是有心惹她的,還是你老去勸勸安姑娘吧!”
  宋孚只聽得哈哈大笑道:“我?你要老朽去勸她有什麼用?老弟,解鈴還須系鈴人的道理,你沒聽過嗎?”
  方雪宜劍眉雙鎖,道:“宋老,我……唉!該怎麼說才是呢?”
  宋孚笑道:“很容易,只要你自己認錯就成!”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弟,那五大魔主,個個都不是好惹之人,如果你真要遵從令師劍神的遺言,一一將他們制服,憑你老弟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奏效啊!”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方雪宜並非不知,這位來自東海的少女,在武功上很可能不稍遜於自己,將來降魔衛道,如能得她之助,果然大有助益,只是,她明明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向自己師父尋仇,既屬世仇,她又怎會幫得上自己之忙?
  想來想去,他還是弄不懂宋孚究竟是要自己勸她什麼。
  宋孚目睹方雪宜發呆不語,也猜出了他的為難之處,當下一笑,低聲道:“老弟,有一件事,只怕你老弟並未瞧出來。”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還有什麼事沒瞧出來?這麻煩莫非還不夠嗎?”不過,他口中卻道:“什麼事?”
  宋孚道:“那安姑娘對你,似是甚有情意。”
  方雪宜忽然間呆了半晌,一語未發地望著宋孚發愣。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怎麼了?可是不信老朽之言嗎?”
  方雪宜搖了搖頭。他既未承認,也未反對。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快去吧!眼下咱們不可欺侮她啊!”
  方雪宜聞言,皺眉道:“宋老,沒人欺侮過她……”
  宋孚笑道:“不錯,你認為沒有人欺侮她,可是在她而言,確是受了委屈。”
  語音略頓,接道:“老弟,你說她乃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尋你師父,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
  宋孚道:“這就是了,你不想想,倘若她真的有向你尋仇之意,她幹嗎又要遠去少林,助你退卻強敵?”
  方雪宜道:“這……我怎麼曉得呢?”
  宋孚微笑道:“這個你不必曉得,只要猜上一猜,就該明白。”
  方雪宜沉吟道:“那我真的應該去向她陪罪?”
  宋孚笑道:“什麼叫賠罪,老弟,你只須去好言安慰,自己承認錯怪了她而已。”
  方雪宜見宋孚要自己去向安小萍陪罪,似乎無可奈何地長歎了一聲,道:“宋老,晚輩真是有些……”但他語音未已,人已向那艙內行去。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老朽就在這艙頭看看山光水色,你好好地勸慰安姑娘吧!”
  方雪宜聽得心中雖是不大舒服,但他人已進了艙內,便也懶得再出來說話。
  他穿過了客艙,剛剛掀開那作為安小萍臥處的內艙布簾,不禁心中撲通一跳。
  原來目光所及,那安小萍竟然恢復了女兒裝扮,斜躺在木床之上。安小萍本來生的十分美艷,此刻斜臥床上,只是掩蓋了一角綾被,嬌靨淚痕猶在,看來更是動人。
  這一瞬之間,方雪宜可就作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入內好,還是退出的好,是以,一手掀簾,一手扶在那木板之上,呆在當地。
  安小萍不知是否真的已然熟睡,但她胸前起伏不定,可也顯示了她縱然在睡,也不太寧靜。
  方雪宜猶豫了足有盞茶時光,這才重重地乾咳了一聲,道:“安賢弟……”
  他語音甫落,安小萍忽然一躍坐起。
  她呆呆地看著方雪宜,半晌接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有些失神,心中頓時有了憐惜之意,接道:“賢弟,打擾你了。”
  安小萍澀澀地一笑,道:“哪里,方兄有事嗎。”
  方雪宜暗道:“我如說沒事,只是來看看她,那一定會引起她的誤會,把我當作那紉胯子弟了……心念一轉,微微一笑道:“兄弟特來看看賢弟,是否仍在生氣。”
  顯然,方雪宜已經在認錯了。
  安小萍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道:“方兄,我怎敢生你的氣呢?”
  方雪宜聽得她這話中含意,當下紅著臉,接道:“賢弟,适才是我多心了。”忽然抱拳一揖,道:“賢弟,小兄這兒先給你陪個不是,尚祈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睹狀,心中先前的委屈,頓時一掃而光。
  她纖纖玉手一伸,掀起了半形紅綾綿被,本待起身,但她忽然嬌靨紅暈湧起,迅速地又將被掩向身上,低下粉頸,道:“方兄,你先出去,容我起來啊……”
  方雪宜在安小萍打算起身之際,也已發現安小萍並非是穿著女兒裝束,只是只穿了中衣。所以,她一掀錦被,立即羞紅了臉,連忙退出內艙,好讓她穿衣。
  方雪宜在目睛她只穿了中衣,躺在床上之際,其實不等安小萍催說,人已轉過了身去。
  這時,聽得安小萍要自己出去,當下笑道:“賢弟,你不必著急,如是困倦,不妨多睡一會……”說話之時,人己退出艙外。
  安小萍很快地著上長衫,打扮整齊的走了出來。先前的委屈和不快,剎那間似已忘得幹幹淨淨。
  宋孚眼見二人出來,不禁笑道:“安姑娘,再有半天,咱們就已出了長江三峽了,你們如是想多欣賞這三峽景色,可要多在船頭上站站啦!”
  安小萍紅著臉,笑了一笑,舉步向船頭行去。
  方雪宜不由自主地也走向船頭,但見月色漸現的長江三峽,果然別有一番情趣。
  宋孚目睹他們並肩站在船首,十分識趣地向艙內退去,這時只聽得方雪宜道:“賢弟,有一件事,兄弟可是十分不解!”
  安小萍笑道:“什麼事?方兄好似心裏藏的事不少嘛,老是問來問去。”
  方雪宜道:“這個,賢弟的令堂,為什麼要與先師為仇呢?”
  那安小萍聞言之後,呆了一呆,道:“方兄啊,你怎麼還是在想這件事呢?”
  方雪宜道:“事關先師為人,兄弟自然放心不下……”
  安小萍沉吟了一陣,道:“方兄,我已經說過了,那是長輩之間的事,我們又何必牽扯入內哩!”
  方雪宜看了安小萍一眼,正色道:“賢弟,這件事在兄弟言,可是不能等閒觀之呢!”
  安小萍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這個……”
  他心中暗想,自己秉承師父遺志,不啻是師父的再生之身,師父的一切恩怨,自己就應毫不遲疑地承受下來,是以,安小萍的母親要找師父,眼下來說,等於就在找自己一般的了。
  不過,他心中雖然在這麼想,可是口中卻並未這麼說出來,只是長長一歎,道:“賢弟你為何不向兄弟明說呢?”
  安小萍心中忖道:我不早就說明白了麼?他為何一再追問不休?尋思後,接道:“方兄,我已經說過啦!”
  方雪宜道:“令堂只是要你在武功上擊敗先師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可惜先師死了。”
  安小萍笑道:“所以,我說這事已經算啦,我娘大概也不會再生氣了。”
  方雪宜聞言,忽然低聲道:“不見得!”
  安小萍一怔道:“方兄,你……”
  方雪宜道:“其實,賢弟應是比我更明白才對,令堂的用心,只怕不止於此……”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變,接道:“你怎麼這樣的說我娘呢?”
  方雪宜道:“賢弟,按理而言,你我既然兄弟相稱,令堂不啻即我之母,我本應十分尊敬才是。”
  安小萍點頭一笑道:“方兄客氣!”
  方雪宜也自一歎道:“可惜,事與願違,兄弟也無可奈何了!”
  安小萍似是對方雪宜的這一句話,有些不懂。
  她怔怔地道:“方兄,你說我娘會仇視於你嗎?”
  方雪宜道:“很可能!”他頓了一頓話音,接道:“令堂如是聽到先師逝去之事,下一步必然是要賢弟找我了。”
  安小萍芳心一震,道:“我怎麼會?”
  方雪宜正色道:“會!令堂必將會這麼做!”語音一頓,接道:“倘若令堂不這麼做,她也不會要賢弟跋涉萬里地進入中原了。”
  安小萍忽然覺得,方雪宜這番也有他的道理。
  她沉吟了一下,道:“方兄,如果我娘真這麼做,我又該怎麼辦?”
  方雪宜料不到她會有此一問,當下呆了一呆,道:“這個可要賢弟自己作主了。”他略為頓了頓,接道:“不過——”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一個人為人處世,最最不可忘卻了思考,令堂之命,賢弟必要遵守才是。”
  安小萍愣了半天,接道:“方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要跟我反臉相對嗎?”
  方雪宜道:“那也不是,我只是認為,賢弟母命不可違,有朝一日,你必將會奉命尋找劍神的傳人,到那時候,咱們可能就要……”他把那反目相向四字,沒有說出口來。
  安小萍道:“方兄,這事叫我好生為難了……”
  方雪宜笑道:“賢弟,你也不必為難,為人只要懂得一個孝字,就可無愧於心了。”
  安小萍怎能有他這等豁達?頓時低下頭去,半晌沒有答話。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賢弟,我如果沒有料錯,令堂自己不入中原尋找先師其中必有緣故。”
  安小萍本是芳心大為懊恨,正在想著何等方法,方可避免與方雪宜發生沖突,此時間言,不禁心頭靈光一現,接道:“不錯!我娘果然有緣故才不曾自己前來!”
  方雪宜道:“其中因果,賢弟可方便說出來?”
  安小萍道:“當然可以!”她淡淡地一笑道:“方兄,我娘的武功,被人廢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令堂失去全身武功了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什麼人下手的?”
  安小萍道:“我爺爺!”
  方雪宜更是大為吃驚,接道:“令祖嗎?”
  安小萍道:“方兄莫非不信?”
  方雪宜道:“兄弟果真有些難以相信,令祖為何要廢去令堂武功呢?”
  安小萍歎息道:“我爺爺說,我娘的心太狠了。”
  方雪宜皺眉道:“這是令祖說的?”
  安小萍道:“是我爺爺說的。”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兄弟有一句不當之言,說出來,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道:“方兄盡管說,我不會見怪的。”
  方雪宜道:“這些話縱然是令祖說,賢弟也千萬不可再說出口,須知作為晚輩之人,決不可對長輩口出譏評之言。”
  安小萍怔怔接道:“我記下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賢弟,令堂與令祖間,必然有了什麼誤會,否則令祖也不會廢去令堂的武功了。”
  安小萍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曉得了。”
  方雪直接道:“賢弟,你的一身武功,是傳自令堂還是令祖呢?”
  安小萍道:“是爹爹教的。”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賢弟,令堂要尋先師之事,令祖知道嗎?”
  安小萍道:“我爺爺死了,他老人家當然不知道了。”
  方雪宜忽然哦了一聲,道:“兄弟明白了。”
  安小萍一怔道:“你明白了什麼?”
  方雪宣道:“令祖很可能是因令堂一心要找先師之故,才廢了她的武功。”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那……為了什麼呢?”
  方雪宜心中暗想:這本是應該由她說出來,告訴我的事,卻變成了我來解釋給她聽,豈非笑話?但他口中卻道:“賢弟,這個中的道理,只怕全在令堂一人身上。”
  安小萍道:“方兄,你乾脆說明白嗎!”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賢弟,我如是料想不錯,必是令堂與先師之間,有著什麼過節。”
  安小萍搖頭道:“不見得,我……娘如果真與劍神陳大俠有什麼過節,她老人家怎會只要毀他之名,而不要我進入中原以後,取他的性命呢?”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賢弟,有一樁事,只怕賢弟知道得不多。”
  安小萍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一個人在武林之中,有了像先師那等身份和名望,他如戰死於疆場,雖然失去了性命,卻也不會有什麼抱憾之處!”
  安小萍笑道:“這就叫視死如歸,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不過……”
  安小萍突然接道:“方兄還有別的解說?”
  方雪宜苦笑道:“賢弟,你聽過頭可斷,血可流,此身不可辱這句話嗎?”
  安小萍道:“好像聽說過。”
  方雪宜道:“這就是了,試想先師在武林之中,被人尊為劍神,他如是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打敗、受辱,那豈不是比死了更難受?”
  安小萍怔怔地望著方雪宜,低聲道:“方兄,這樣講,我娘的用心,比殺死劍神陳大俠還要狠毒的了?”
  方雪宜道:“也許令堂的用意,正是如此,只是先師既已仙逝去,令堂這番用心,自也失卻作用了。”
  安小萍忽然間沉良久,直到那艘木船已然駛出了巫峽,過了巴東,她才抬起頭來,叫道:“方兄……”
  方雪宜看她低頭沉吟,知道必是在思索什麼重大的事體,是以他也默默不言,假作觀賞兩岸的山色,讓她好仔細的思忖心中要想的事。
  這時,安小萍忽然叫了他一聲,他自是不能不應,當下微微一笑道:“賢弟有何見教?”
  安小萍道:“方兄,我把你剛才的話全部想了一遍了,方雪宜笑道:“可是兄說錯了什麼?”
  安小萍道:“那倒沒有,只是……唉,我娘怎會這麼狠毒呢?”
  方雪宜聞言忙道:“賢弟,先師也已仙去,令堂用心是狠是善,那也沒有關系了,你何必耿耿於懷呢?”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事情恐怕不那麼單純哩,我娘她,唉!……”倏然住口,長長的發出一聲歎息。
  方雪宜劍眉微微一揚,笑道:“賢弟,你……可是,擔心令堂又要出別的花樣,令你去找劍神的傳人嗎?”
  安小萍不安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曾說劍俠陳大俠只有你一個徒弟,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錯,賢弟要找劍神傳人,那就是指的兄弟我了。”
  安小萍搖頭道:“我不會的。”但她話音一頓,接道:“方兄,假若真有這麼一天,咱們該怎麼辦呢?”
  方雪宜怔怔地道:“這……看來只有各憑武功決一高低了。”
  安小萍臉上的神情,一連變了幾變。
  方雪宜見她神態不對,笑道:“賢弟,怎麼了?”
  安小萍一伸手,扶住了右側的船舷,搖頭道:“我很好,方兄,你真要跟我比劍嗎?”
  方雪宜皺眉忖道:我當然不願,可是師門的威望,卻又逼我非比不可。他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賢弟,這事還早呢,至少在你未曾回轉東海,告知令堂劍神已死的訊息之前,咱們還不會兵刃相向。”
  方雪宜話音甫落,安小萍忽然粉面生春,精神大振,扶在船舷的纖纖玉手,已縮了回來。
  她望著方雪宜,嫣然低語道:“方兄,你真聰明。”
  方雪宜一呆道:“我聰明什麼?賢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永遠不會比劍了。”
  方雪宜只聽得呆了一呆,接道:“為什麼?”
  安小萍笑道:“只要我不回東海,咱們不就是用不著比劍了嗎?”
  方雪宜聞言,有些不為以然地搖頭道:“賢弟,這樣做不妥當,令堂要你前來中原,自是十分期望你能打敗先師,早日歸去。”
  安小萍道:“可是劍神已然仙去,反正我娘的願望已經達到了,我又何必急於回去呢?方兄,你說我不對,我倒認為很有道理啊!”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令堂倚閭而望,盼你回去之心,你可曾想及?”
  安小萍失聲道:“方兄,你以為我娘會倚閭而望嗎?”
  方雪宜道:“母女之情非比尋常,令堂只怕正日夜計較著賢弟的歸期哩!”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暗,長歎接道:“方兄,你這一回可是完全料錯了。”
  方雪宜皺眉道:“錯了?莫非令堂無愛你之心?”
  安小萍道:“那也不是,不過,我娘很怪。”
  方雪宜沉聲道:“賢弟,你忘了兄弟剛才告誡於你,子女不可評比長者之言了。”
  安小萍見他十分認真,只好低聲道:“方兄,我再也不提我娘的事了。”語音一頓,接道:“且等少林事畢,我陪著你去把幾位魔頭一一制服,然後我再回去東海,你說好不好?”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為感動,那嚴厲的臉色,頓時緩和,微微一笑道:“賢弟,你這番盛意,兄弟心領了。”
  敢情,他拒絕了安小萍助他收服五大魔主之念,這可使得安小萍大感詫異,愣愣地接道:“方兄,你可是討厭跟我在一起嗎?”
  方雪宜搖頭道:“不是”
  安小萍聽他說出不是討厭自己,芳心之中,大感歡愉,但仍然不解,為何他會拒絕自己這份助他降服五大魔主之意,當下接道:“方兄,你為什麼不要我助你啊?”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賢弟,我在隨師習藝之時,曾經私自許下了一個心願,有生之年,必將以個人之力,將那些魔頭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兄弟曾想當年先師既能一一將他們制服,為什麼我就不能呢?所以,賢弟相助之心,兄弟只好心領了。”
  安小萍籲了一口氣道:“果真是如此,我倒真的不便插手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賢弟,除了這五大魔主而外,匡扶武林正義,要做的事還很多,只怕到那時,兄弟還得借重賢弟呢?”
  安小萍聞言,嬌笑了一聲:“方兄……”
  她似乎有些嬌羞,也似乎有些失望後的驚喜,是以,方兄兩字出口,下麵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方雪宜雖然不能完全瞭解她刻下的心情,但約略的也體會到她的嬌羞之意,當下淡淡一笑,道:“賢弟,在下有一件事一直想說,不知當也不當?”
  安小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道:“什麼事呢?”
  方雪宜笑道:“先師曾經說過,賢弟家傳武功,正好克制了龍行八劍,不知是否屬實?”
  他突然有此一問安小萍似是出乎意料之外。
  她怔了一怔,道:“方兄,你不信嗎?”
  方雪宜暗道:我怎會不信呢?但他口中卻道:“這個,在下果然有些奇怪……”
  安小萍道:“方兄果然不情的了。”
  方雪宜點了點頭,接道:“賢弟,在下所謂並非純然不信,而是有些奇怪。”
  方雪宜道:“當年賢弟的祖父進入中原,威鎮武林之事,賢弟可曾知道?
  安小萍笑道:“當然知道。”
  方雪宜沉吟道:“令祖退出中原之故,不用說,賢弟也聽到過了。”
  安小萍道:“當然嘛!”
  方雪宜笑道:“這就是了,令祖當年退出中原,據說乃是因為……因為……
  安小萍瞧他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祖父乃是敗在龍行八劍之下,芳心之中大為高興,知道方雪宜對自己果然十分尊敬,當下接道:“方兄,我爺爺敗在你師祖劍下,才退出中原的。”
  方雪宜怔怔地道:“不錯,先師也是這麼告訴我,所以我才覺得其中甚是矛盾。”
  安小萍笑道:“什麼矛盾?方兄,這事我是聽我爺爺親口講的呢!”
  方雪宜道:“既然令祖口述,那是不會錯的了。”
  安小萍道:“本來不錯呀,方兄,你可是……”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說。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非不相信幾位老人家之言,只不過……”他頓一頓語音,長長一歎氣,道:“是了!令祖返回東海之後,重新研創了這門武功,才會……”
  安小萍不等他說完,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不談這件事好嗎?”
  方雪宜一愣,喝道:“為什麼?”話已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連忙笑了一笑,接道:“賢弟,這事非要弄明白不可。”
  安小萍見他忽然這麼固執,倒也大感意外,聳肩道:“方兄,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
  方雪宜忖道:“我並未有什麼心可擔啊……”只是,他口中卻道:“賢弟,在下向來不喜歡做那半吊子的事,此事若不弄明白,我怕要寢食難安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你真蠻!”
  方雪宜失聲笑道:“是嗎?賢弟,先師在告知我這事之時,隱約提過,先師曾在東海住了很久。”
  安小萍道:“你知道了?”
  方雪宜一怔道:“知道了什麼?”
  安小萍道:“你師祖傳了我爹的武功?”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忖道:“師祖原來傳授了她爹爹武功!”
  忽然問,他腦際靈光一現想到安小萍所說,她娘要她擊敗劍神之故,會不會與師祖傳授武功有關?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脫口道:“我又明白了。”
  安小萍一愣,笑道:“方兄,你又明白了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那天鶴斬武功,令堂學過嗎?”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心中越發地有了著落,但仍然裝作不知道地問:“為什麼令堂不學?”
  安小萍道:“這……因為沒有人教她嘛!”
  方雪宜道:“令尊不曾傳授於她?”
  安小萍道:“沒有。”話音一頓,接道:“方兄,這天鶴斬武功不但我娘不會,就是我爺爺也沒有練到八成火候呢!只有我爹爹一人完全記下了這套武功。”
  方雪宜點頭一笑道:“是了!令尊只傳了你一人,這才引起令堂的不快,而且懷恨到家師身上了。”
  安小萍聞言,睜大了眼,道:“你怎會知道了?”
  方雪宜笑道:“猜出來的!而且——”
  安小萍不信地搖頭道:“我不信你猜得出來。”
  方雪宜笑了一笑,接道:“當然猜得到,先師留在東海那麼久,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待辦,而你東海武功又可以克制龍行八劍,這其中只有一個道理。”
  安小萍接道:“什麼道理?”
  方雪宜道:“先師祖和令祖的才智,創下了一門新的武功。”
  安小萍歎了一口氣道:“不錯,方兄,你對了。”
  方雪宜笑道:“果然這天鶴斬是出自先師祖的傳授了,只是,他們兩位老人家又怎麼想到,令堂居然因為先師祖不許她習武功,而懷恨在心呢?”
  安小萍神情一黯,道:“方兄,家母……她已經被先祖廢去一身武功,你又何必怪她?”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未真的責怪令堂啊!不過在下還有一事不解!”
  安小萍道:“什麼事方兄不明白?”
  方雪宜道:“令尊正值盛年,為何突然謝世?”
  安小萍兩只大眼中忽然出現了淚光,沉吟了一陣,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似是有著難言之隱,忙道:“賢弟,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這事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我爹是因為我娘活活氣死的。”
  方雪宜愣了半天,道:“有這等事?”
  安小萍道:“這事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師祖龍老前輩傳授了我爹武功,我娘天天逼著我爹要他傳授,但是,我爹因為答應過龍老前輩,天鶴斬武功,傳女傳子,卻不傳妻妾之戒,所以一直不曾答應。”
  方雪宜道:“那也用不著死啊!”
  安小萍道:“方兄,我娘的性情,原來就十分乖僻,自從她未能習練天鶴斬武功以後,變得更是不近情理,據說她曾經幾次想暗中在你師祖身上下毒……”
  方雪宜一驚道:“這……太過分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則我爺爺也不會氣得廢去她的武功了。”話音一頓,接道:“我娘武功被廢以後,龍老前輩也已回轉中原,不久我就出世了。”
  方雪宜道:“令堂有了骨肉,性情應是變好了吧?”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姑娘,令尊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安小萍道:“氣死的。”
  方雪宜自是不大相信,皺眉道:“尊大人乃是身具極高武功之人,怎會被令堂氣死呢?”
  安小萍長長一歎道:“方兄,此事說來丟人得很,何況又關系到家母的名節,我實在難以啟齒……”
  方雪宜一怔道:“原來……如此……”話音一頓,立即接道:“姑娘,既然你不便啟口,那就不要說了。”
  安小萍感激地一笑,道:“方兄,關于家母之命,妾身是不會奉行的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那……姑娘不是不孝了嗎?”
  安小萍搖頭道:“長者亂命,做晚輩的可以不受啊!”
  方雪宜微微點頭,接道:“姑娘說得也有道理。”
  語音一頓,又道:“何況令祖和令尊都不許她這麼做,姑娘不遵母命,那也不算什麼大錯的了。”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妾身是遵行爺爺和爹爹的遺命嘛!”
  忽然之間,她顯得十分高興,那本來似喜宜嗔的粉面,越發出落得十分標致,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
  安小萍舉手掠了掠鬢邊長發,笑道:“方兄,我……”突然,她住口不語,迅快地低下頭去。
  敢情,方雪宜那發呆的神情,使她大感羞澀。
  方雪宜忽然不聞話語,吃了一驚,略一定神,這才覺出自己這般呆看著一位女孩兒家,實有些失禮。
  當下連忙移開了半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望著江中濁水,說道:“姑娘,咱們已然出了三峽天險了……”
  安小萍雖然一身文士打扮,但她舉動之間,依然不脫女兒腔態,這時,不由自主地舉袖俺口,紅著臉抬起頭來,低應道:“是啊,咱們只顧說話,把這一帶的風光,全部給錯過了……”
  忽然,宋妥打艙中大步行來,笑道:“你們只知聊個不停,可知此刻身在了何處嗎?”
  方雪宜、安小萍同時臉上發燒,訕訕一笑,不曾答話。
  宋妥指著那右手的一帶山勢,笑道:“那尖尖的禿峰,己然是荊門山之峰!”
  安小萍聞言,道:“荊門山?莫非已經過了宜昌了嗎?”
  宋妥搖頭道:“還沒有那麼快,不過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安小萍皺著眉道:“宋老,咱們應該起旱了。”
  宋妥道:“到了宜昌,咱們就由旱路走當陽,過宣城,越襄陽,直奔河南省境。”
  方雪宜劍眉聳動,笑道:“這下水船可真快……怪不得李白有那千里江陵一日還之句呢!”
  宋妥哈哈大笑道:“老弟,這一段水程,江流似箭,一日千里,也是意料中事,何況咱們這一條快舟,又正如青蓮居士所謂的輕舟哩……”說話之間,宜昌城已然在望。
  宋妥回顧了舟子一眼,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和安姑娘打點一下衣物,老朽就去開發船資。”
  方雪宜揮手打懷中取出一片金葉,遞了過去,笑道:“宋老,晚輩這兒有錢。”宋妥兩眼一瞪,搖頭道:“你怕老朽付不起嗎?”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宋妥道:“既然不怕老朽付不起,你不將這金葉收回?”
  方雪宜無可奈何地搖頭道:“這本是為了晚輩之事,怎可要你老破費呢?”他說話之間,宋妥已向艙尾行去。
  安小萍瞧著方雪宜笑道:“宋老古道熱腸,方兄,你莫要為這點小事不安了。”
  方雪宜苦笑了一聲,道:“這位老前輩真是一位奇人……”說話之間,已將那金葉揣入懷中。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兄,你在艙頭瞧著他們攏岸,妾身去收拾衣物……”
  不等方雪宜多說,一扭頭進了艙內。
  這時,船已緩緩泊向岸邊。
  方雪宜舉目打量那宜昌岸上,只見往來行人輻湊,顯得十分熱鬧,而且沿岸一帶,舟揖林立,一片熙攘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攏岸以後,三人尚未踏上跳板,那宜昌城中的客棧夥計,已經搶先跑上船來兜攬生意了。
  方雪宜眉頭一皺,正自尋思如何應對,只見宋孚大步行來,向那五六名夥計掃了一眼,喝道:“咱們是專程前來拜候貴地飛龍府朱大官人,你們這等拉拉扯扯,不怕朱大官人怪罪嗎?”
  那四五名夥計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拱手為禮,一語未發,悄悄退去。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朱大官人是誰?咱們真要去見他?”
  宋孚笑道:“朱大官人乃是長江三龍之首,在江湖上倒也很有名氣。”
  方雪宜從未聽說過長江三龍,此時宋孚說出口來,倒叫他難辨真假,不知是否真有朱大官人了。
  安小萍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宋老,那長江三龍,可是水上工夫甚是了得嗎?”
  宋孚道:“不錯!”
  方雪宜道:“宋老,聽你之意,莫非咱們真要去看那長江三龍?”
  安小萍接道:“宋老,咱們如是要去,你老總得先給我們說一說這三個人吧?”
  宋孚笑道:“要說,當然要說……”語音一頓,接道:“這長江三龍乃是結拜兄弟,為首之人,名喚朱皓,人稱飛龍無影。”
  安小萍笑道:“飛龍無影?那是說他的輕功身法,一定十分了得?”
  宋孚道:“不錯,三龍之中,以他的功力最高。”
  方雪宜道:“另外兩位呢?他們也叫什麼龍嗎?”
  宋孚道:“老二是神龍太歲趙不凡,老三人稱玉龍主劍崔少華!”
  方雪宜略一沉吟,接道:“宋老,他們三人在江湖上是好是壞?”
  宋孚道:“若論他們三兄弟的為人,倒也算不得是什麼壞人,不過……”
  方雪宜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武林中的幾大門派,對他們三兄弟可從來不肯交往。”
  安小萍道:“那是為了什麼?”
  宋孚道:“這個……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子弟,都自視太高,像他們這些獨行獨往的草莽英雄,就不為他們所喜了。”
  方雪宜道:“不錯,照你這麼說,這三兄弟也不是什麼壞人?”
  宋孚道:“不錯,長江三龍在武林之中,倒也算得是幾條鐵掙錚的好漢,咱們既然來到宜昌,何不借此機會讓他們會見一下兩位少年英豪?”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這是講的何等道理?應該是咱們去拜見他們才是呀!”
  宋孚道:“都是一樣……”說話之間,竟然上岸而去。
  方雪宜、安小萍相互一笑,隨在宋孚身後上得岸來。
  宋孚領著兩人,穿過了幾條熱鬧大街,來到一處府第之前,笑道:“到了。”
  方雪宜抬目打量,只見這座府第的氣派,十分不小,迎門的一塊黑漆金匾,竟然是大書“宜昌第一家”五個字。”
  方雪宜忖道:“這等口氣,不嫌太大了嗎?到底是江湖人物,難脫桀驁之氣……”尋思之間,宋孚已上前叩門。
  不稍時,黑漆大門呀然開啟,一名年紀五十望外白蒼發,當門面立,他一眼瞧見了宋孚,立即堆上了笑容,連連作揖道:“老奴只道是誰,原來是宋大俠,快快請進!”說話之間,肅客入內。
  宋孚大笑道:“朱大俠可在府中嗎?快快通報,就說宋某為他請來兩位朋友……”
  老蒼頭聞言,目光在方雪宜、安小萍身上一轉笑道:“可是說兩位公子?”
  宋孚道:“不錯!”
  老蒼頭道:“宋老請稍待,老奴這就稟告東主!”轉身入內而去。
  宋孚微微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看來這長江三龍都在家中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那老蒼頭並來說明,怎見得三人都在家中呢?”
  他轉念之間,忽然聽得門內傳來哈哈大笑道:“宋兄,什麼風把你老吹來了?真是想煞兄弟了……”話音未已,只見一位白發白須貌相清瘦的中老年人,快步打門內行來。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你好呀!”
  敢情這位年級七旬的老人,正是“飛龍無影”朱皓。
  朱皓抱拳一笑道:“托宋兄的福,這一向頑軀倒也粗健地很。”說話之間,目光轉向了二小,道:“适才老奴朱福言道宋老為兄弟領來二位少年佳賓,莫非就是這兩位老弟嗎?”
  宋孚大笑道:“不錯!”
  朱皓目光在兩人身上不停的轉來轉去,忽然大聲笑道:“好資質,好稟賦……宋兄,這兩位老弟怎麼稱呼?怎的不為兄弟介紹?”
  宋孚大笑道:“朱兄,咱們入內講話行嗎?”
  朱皓聞言失笑道:“是啊,兄弟真是糊塗了,哪有要客人在門口說話的道理?來,來,快請入內……”轉身肅客入內。
  三人入得大廳,分賓主坐定,立即有青衣小婢送上香茗。
  朱皓容得三人潤過了唇喉,笑道:“宋兄,這兩位老弟,英華內蘊,顯然是年輕一代中的高手,不知是哪啦高人子弟?”
  宋孚微微一笑,替朱皓介紹了二小來歷。
  朱皓只聽得呆了一呆,道:“這位方老弟乃是劍神的傳人嗎?”
  方雪宜連連抱拳道:“朱老多多指教!”
  朱皓突然長長一歎道:“不敢,不敢,劍神陳大俠大名,老朽耳聞已久,只是緣挫一面,引為終身憾事……”語音一頓,接道:“令師近來可好?”
  方雪宜黯然應道:“朱老,家師也已過世了。”
  朱皓怔得一怔,道:“什麼?劍神陳大俠也已歸道山了嗎?”
  方雪宜道:“正是,先師已在月前坐化了。”
  朱皓不禁頓足長歎道:“好人不能長壽,真是天道何在啊!”話音一頓,回頭向宋孚道:“宋兄,陳大俠仙去之事,那五大魔主可曾知曉?”
  宋孚道:“知道了。”
  朱皓臉色大變,道:“糟了!”
  宋孚道:“糟什麼?”
  朱皓道:“想那五大魔主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為害武林,就因為有著劍神陳大俠在世之故,如今陳大俠一死,只怕那五大魔主,就要興風作浪了。”
  方雪宜忽然一笑道:“朱老,在下認為他們不敢。”
  朱皓道:“老弟,你不知道那五魔的為人,他們一生一世,所怕的也只有令師一人而已,而今劍神竟然盛所早逝,他們已然別無所懼,只怕這武林之中,馬上就要出現腥風血雨的局面了。”
  宋孚聞大笑道:“朱兄,你也大膽小了,劍神大俠雖然仙去,但他還有傳人在世,諒那五大魔主也不敢張狂到哪去了!”
  朱皓聞言一呆道:“宋兄……”
  宋孚道:“怎麼?你莫非不信兄弟之言?”
  朱皓接道:“不是不信,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麼?你認為方老弟太年輕,不是五魔對手,是不是?”
  朱皓苦笑道:“宋兄,果然說對了……”
  宋孚道:“朱兄,有關五大魔頭的事,你朱兄大可不用掛在心上,方老弟既是陳大俠弟子,自然不會放過五魔的了。”語音一頓指著安小萍:“朱兄,這位安老弟的先人,朱兄可能也曾有過耳聞。”
  朱皓皺眉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宋孚道:“數十年前,東海有一雙奇人夫婦,進入中原,大敗九門派之事你可記得?”
  朱皓道:“記得……”忽然臉色一變,道:“莫非這位老弟,就是那雙奇人夫婦的後代?”
  宋孚道:“不錯,那一雙奇人,正是這位老弟台的祖父母。”
  朱皓沉吟了一陣道:“奇人奇事,兄弟常常悔恨當日年幼,未能目睹那兩位奇人的英武,不想數十年後,卻能見到他們的子弟,真是平生莫大快事……”
  安小萍這時略一欠身,笑道:“朱老過獎了。”
  宋孚眼光一轉,笑道:“朱兄,趙、崔兩位老弟呢?怎地不曾見到?”
  朱皓忽然一歎道:“宋兄,趙、崔兩位賢弟因事去了中嶽了。”
  宋孚一怔道:“嵩山嗎?”
  朱皓道:“不錯。”
  宋孚道:“他們去那嵩山作什麼?”
  朱皓道:“少林寺方丈入雲大師有佛貼到此,邀約我等前往相助,老朽因為與那寺中幾位長老曾有恩怨,所以不曾前去,只由趙、崔二位賢弟應約而往。”
  宋孚略一沉吟,笑道:“朱兄,那少林寺可是有什麼麻煩?”
  朱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據那入雲掌門人,在傳柬之上傳言,乃是五魔之中有人要霸佔少林,作為號令中原的總壇!”
  方雪宜只聽得劍眉一揚,失聲道:“他們好大的膽子,但不知是五魔中的哪一位?”
  朱皓搖頭道:“傳柬之上並未說明。”
  宋孚皺眉沉吟道:“看來這少林之事,果是十分緊迫的了。”
  朱皓接道:“如不緊迫,那入雲大師也不會傳下佛貼,邀人相助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宋老,晚輩先前沒有說錯吧?八成是那天魔女了。”
  宋孚點頭道:“不錯,定然是天魔女作怪……”
  朱皓聞言,臉色忽然一變,道:“天魔女嗎?”
  宋孚道:“正是此妹。”
  朱皓長歎道:“宋兄,五魔之中,以那天魔女最為狡猾難鬥,倘若這為禍少林之人,果真是她,中原武林道上,只怕終將淪入魔道了……”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方雪宜只看得心中大為感動,暗道:宋老沒有說錯,這長江三龍兄弟,倒也是正人君子,僅僅從他這等憂愁武林同道淪落之心,即可看出他們當非離親叛道之人。
  他思量之際,忽然聽得安小萍笑道:“朱大俠,那天魔女雖然狡猾陰狠,但她如想殘害武林,只怕還沒有那等氣候!”
  朱皓聞言,呆了一呆,道:“安少俠此言,可是說那天魔女不足為害嗎?”
  安小萍道:“她本就不足為害嘛!”
  朱皓怔怔地看看宋孚,苦笑了一聲道:“宋兄,初生之犢不畏虎,這位老弟,可是豪爽得很。”
  宋孚淡淡了笑道:“安老弟說得不差,那天魔女真想獨霸武林,大概還差得很遠。”
  朱皓之意,本是諷刺安小萍口出狂言,礙于初見,不便宜指,這時聽得宋孚竟然也幫著安小萍講話,心中不收由得大為不解,皺眉道:“宋兄,別人的能耐,你可以推說不知,但這天魔女的一身武功,你這位大漠神手應是明白得很,如是她蓄意為禍,陳大俠而後,又有誰能阻止得了她?宋兄,安老弟年輕氣盛,不把那魔頭看在眼中,乃是可喜之兆,但宋兄也這等想,豈非有點兒不明白了嗎?”終於,他忍不住直截他說了心中所思。
  宋孚聞言大笑道:“朱兄,你見過天魔女?”
  朱皓道:“見過一次。”
  宋孚道:“動過手嗎?”
  朱皓道:“不滿十招,即遭慘敗!”
  宋孚大笑道:“這就難怪了,朱兄果然是被那天魔女嚇破了膽子。”
  朱皓老臉微微一紅,訕訕接道:“宋兄,敗兵之將,不敢言勇,宋兄取笑,兄弟也只好身受了。”
  宋孚大笑道:“朱兄莫要洩氣,不是宋某在此狂言,天魔女武功固然高明,但當此之世,至少有兩位比她更為高明之士。”
  朱皓怔怔地道:“哪兩位?”
  宋孚道:“遠在天邊……”
  朱皓目光一轉,呆呆地道:“那是說近在眼前了?”
  宋孚道:“不錯!”
  朱皓指著方雪宜道:“劍神傳人方老弟?”
  宋孚道:“算得上一位!”
  朱皓又瞧了安小萍一眼道:“這位……安老弟也算是一位嗎?”
  宋孚笑道:“怎樣?你似是不相信嗎?”
  朱皓心中果真不相信。但他口中卻怎好說出?只能皺眉道:“這……委實大意外了一些。”
  宋孚道:“朱兄,你不必覺得意外,這位安老弟的身世,你已然知道,何必還要奇怪,休說那天魔女不足畏,縱然五魔聯手,老夫相信他們也無可作為的了。”
  朱皓似是被迫,不得不相信,當下長歎道:“宋兄這麼說,兄弟自是只好相信了。”語音一頓,笑道:“後廳擺酒,且容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如何?”說話間,就待肅客入內。
  宋孚搖頭道:“朱兄,酒飯倒是不必,如有那長程健馬,能代為買上三匹,咱們就十分感激了。”
  朱皓笑道:“捨下馬棚之中,多的是上乘龍駒,稍用酒菜以後,兄弟叫他們准備打點便是。”
  宋孚哈哈一笑道:“如此叨擾了……”
  朱皓似是十分快慰,引著三人進入內廳,這一席酒飯,直到午夜方罷。
  方雪宜心懸那天魔女的舉措,酒飯一罷,立即向宋孚笑道:“宋老,咱們還是早些上路要緊啊!”
  宋孚點頭道:“不錯,由此前往中嶽,最快也得數日,咱們早一時是一時……”掉頭向朱皓道:“朱兄,你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朱皓一怔道:“什麼熱鬧?”
  宋孚笑道:“少林寺中鬥天魔呀?”
  朱皓道:“不用了。”
  宋孚瞧朱皓有些意興索然,不覺詫異道:“朱兄,你怎麼忽然變了?”
  朱皓道:“兄弟幾時變了?”
  宋孚道:“昔日的朱兄,不似這般消沉啊!”
  朱皓聞言,忽然長長一歎道:“宋兄,此事兄弟本來不想說將出去,但為不教宋兄誤會,兄弟只好和盤托出,但望宋兄和兩位老弟莫要見笑。”
  宋孚心中暗道:這等口氣,似是事情十分嚴重,但不知這老兒碰上了何等麻煩?……
  動念之間,口中接道:“朱兄你莫非遇上了什麼苦惱之事嗎?”
  朱皓點了點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兄弟正是遇上了一樁極其麻煩之事……”語言一頓,又道:“至於兄弟不去少林,說是因寺中的幾位長老曾有過節,那不過是騙人之言而已!”
  宋孚道:“什麼麻煩事呢?朱兄不妨快說,兄弟如能效勞,倒是甚想助你一臂之力!”
  朱皓沉吟道:“這事說來話長……”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長話短敘,只把其中的要點講明吧!”
  朱皓道:“事情起源於中州三俠……”
  他話音未已,方雪宜忽然一驚,脫口道:“朱老與中州三俠相熟?”
  朱皓道:“何止相識?也算得是道義之交!”
  忽然目光一轉,道:“老弟,你……見過中州三俠嗎?”
  方雪宜連忙起身,重新見禮道:“中州三俠,俱是晚輩的長輩。。
  朱皓怔得一怔,忽然大悟道:“你姓方,莫非是那方天成二俠的子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6:06

第十八回 躍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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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黯然道:“不錯……方二俠正是晚生伯父!”
  朱皓忽然掀髯一笑道:“如此說來,你算不得是外人了,方世兄,最近你見到你伯父沒有?”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語音一頓,接道:“我伯父,可是留下什麼麻煩給了你老?”
  朱皓皺眉道:“麻煩談不上,只是……只是……這事叫人十分棘手而已!”
  宋孚大笑道:“什麼事?你何不快一些說出來?”
  朱皓長歎了一聲道:“這個……”
  他看看方雪宜,接道:“方二俠失蹤了!”
  方雪宜神情十分鎮定,點頭道:“晚輩猜得到!”
  朱皓見他絲毫沒有驚訝悲傷之色,不由得大為奇怪,接道:“方世兄,你可早已知道了嗎?”
  方雪宜搖頭道:“晚輩不知!”
  朱皓皺眉道:“世兄不覺得難過嗎?”
  方雪宜本想說那方天成既有殺我之心,他失蹤與否,我難過什麼?
  但他繼而想到那多年扶養自己的伯母,心中一動,這等意氣之言,就咽回口中。
  當下淡淡應道:“難過也沒有什麼辦法啊!”
  朱皓聽得呆了一呆。
  他完全弄不明白,這方雪宜怎會這等絕情寡義?
  宋孚這時卻大聲道:“朱兄,關于方老弟的家中之事,你最好少管,倒是你自己眼下所講難題,究竟是為了什麼?你再要不說,咱們可就懶得聽了!”
  朱皓怔怔地道:“宋兄!”
  宋孚道:“什麼事?”
  朱皓指著方雪宜道:“他……真是方天成的侄兒嗎?”
  宋孚大笑道:“怎麼?天下還有冒充別人晚輩的人嗎?你到底怎麼啦?這等奇奇怪怪的……”
  朱皓道:“宋兄啊,他如是方天成的侄子,聽到方天成失蹤之事,他怎絲毫無動於衷呢?”
  宋孚道:“這是他們方家的家務事,你管他這什麼?”
  語音一頓,接道:“朱兄,快說你自己的事吧!”
  朱皓無可奈何地長歎道:“這真是怪事……”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朱老,天下有許多事本是不足為外人道,方兄的遭遇,正是那不足為人道的一例,你老最好別再為這個費心了!”
  朱皓沉吟了一陣道:“老弟說得也對,老朽實在多事了!”
  語音一頓,接道:“半月之前,老朽忽然接到劍門五鬼中成玄通的一紙書信,要老朽在本月十六日,前去劍門赴會……”
  宋孚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啊!最多去叨擾他一頓而已,也值得這等煩悶嗎?”
  朱皓搖頭道:“宋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成玄通書信之中提到,赴宴之時,必須攜帶一樁禮物……”
  宋孚道:“禮物?閣下買一點花紅綾緞不就成了?”
  朱皓苦笑道:“如是這般簡單,那倒用不著兄弟這等傷神了。”
  宋孚道:“這麼說,成玄通指定要你攜帶何種禮物前去,是嗎?”
  朱皓道:“不錯!”
  宋孚道:“什麼樣的禮物,難倒了尊駕?”
  朱皓道:“成玄通要兄弟攜帶中州三俠的首級前去。”
  方雪宜聽得幾乎跳了起來,脫口道:“有這等事?”
  朱皓道:“那成玄通正是這等說的,試想我與那中州三俠算得上是道義之交,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宋孚卻笑道:“不去算了!”
  朱皓黯然一歎道:“不去怎麼行?”
  宋孚道:“為什麼不行?”
  朱皓道:“宋兄,兄弟眼下可真惹不起那劍門五鬼中的成老大了。”
  宋孚道:“成玄通武功不錯,但他也不見得比你老兄高明多少吧!”
  朱皓道:“如果只是成玄通,兄弟自然是不怕的了!”
  宋孚道:“怎麼?那成玄通有了靠山?”
  其實,宋孚早就知道那成玄通的底細,但他此刻故作不知地反問,乃要朱皓親口說出來,好讓方雪宜和安小萍知道。
  朱皓果然點頭道:“不錯,那成玄通正是有了最好的靠山。”
  方雪宜這時因為聽說那成玄通居然要朱皓尋找中州三俠,取他們首級前去赴宴,心中自是十分關切,當下脫口道:“那姓成的靠山是什麼人?”
  朱皓長歎一聲道:“五魔中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怎麼?又是五魔作怪?”
  朱皓道:“那成玄通和董方兩人,會合了金槍宗士義三人,在川中合創了三義門……”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這個……在下知道了!”
  朱皓道:“老弟可知道這三義門是什麼人在那幕後主持嗎?”
  方雪宜道:“正要請教!”
  朱皓道:“柳媚娘和金長庚!”
  方雪宜一怔道:“誰是金長庚!”
  朱皓道:“五魔中的鼓魔啊!”
  方雪宜暗道:“原來鼓魔叫做金長庚。”
  但他口中卻道:“那柳媚娘在下已經見過了”
  朱皓這回可是怔得一怔,道:“老弟見過那柳媚娘魔女嗎?”
  方雪宜道:“見過了。”
  朱皓道:“她……她沒有跟你動手?”
  方雪宜道:“動過手了!”
  朱皓道:“結果如何?”
  方雪宜道:“柳媚娘嚇跑了。”
  朱皓道:“嚇跑了?老朽……”
  顯然,他十分難以相信。
  宋孚大笑道:“還有什麼可奇怪?方老弟眼下的功力,只怕比劍神陳大俠在世之日,還要高明不少呢!”
  朱皓道:“宋兄此言當真?”
  宋孚道:“當然是真的!”
  朱皓忽然長長地呼一口氣,道:“這可就好了!”
  宋孚道:“老弟台莫非被五魔嚇破了膽了嗎?”
  朱皓道:“宋兄,兄弟一人生命,又算得了什麼?武林之中,如是無人能夠強過那五大魔主,豈不是眼看就要血腥四起了嗎?為武林同道千萬生靈,兄弟怎不心急?”
  宋孚大笑道:“很好啊,閣下倒是我佛心腸,慈悲為本!”
  朱皓道:“宋兄,你呢?難道當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嗎?”
  宋孚道:“朱兄,老夫只是跟你玩笑而已!”
  語音一頓,接道:“那成玄通的鴻門大宴,還有五日不知你朱兄有何打算?”
  朱皓道:“沒有什麼打算,不去了!”
  宋孚道:“不去是可以,但如他們找上門來怎麼辦呢?你逃得了嗎?”
  朱皓長歎道:“朱某一家老少均在宜昌,他們不來則已,來了,朱某當全力一戰!”
  宋孚道:“主意不錯,如僅是成玄通三人前來,你固然可以一戰,便若柳媚娘和金長庚兩人之中來了一位,你朱兄又怎會是他們之敵?”
  朱皓淒然一笑道:“朱兄,大不了一死而已,兄弟适才已然說過了,兄弟一人生死本不足惜啊!”
  宋孚大笑道:“老兄,你錯了!匹夫之勇,根本於事無補啊!”
  朱皓道:“兄弟明白,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麼?”
  朱皓道:“兄弟不能因為怕死,弱了長江三龍的名號呀!”
  宋孚冷哼了一聲,道:“命已不存,還要什麼名?閣下笨得很!”
  朱皓搖頭道:“宋兄,這就是你的錯了!”
  宋孚道:“老夫錯在何處?”
  朱皓道:“宋兄當知豹死留皮,人死留名那名話!”
  宋孚道:“老生常談,俗不可耐,朱兄,人死留名本來不錯,也得看看怎個死法才對!”
  朱皓道:“這個……”
  宋孚道:“朱兄,死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你如是坐守宜昌,等那柳媚娘趕來殺你,又何不暫時退一步而想,留下有用之軀呢?”
  朱皓道:“兄弟這麼做,自覺並無不當,人死只求問心無愧而已,兄弟如是戰死五魔刀下,自覺甚是心安理得!”
  宋孚怒道:“閣下迂得很!”
  方雪宜這時忽然笑道:“朱老,宋老沒有說錯,你老不必跟他們拚了。”
  朱皓道:“老弟,你還年輕,不懂得武林成名的人求生不易,求死也很難的道理啊!”
  方雪宜大笑道:“朱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一時之氣,免百年之憂,這條簡單的道理,你老都不明白了嗎?晚生只不過要求朱老你暫時避避他們的鋒銳,等待時機到來,再行與他們見個高低而已。”
  安小萍這時忽然接道:“不錯,方兄金玉良言,朱老何不三思?”
  朱皓聞言,果真沉吟良久,未曾說話。
  宋孚笑道:“朱兄,你必是覺得遠走避禍,弱了長江三龍的名望,老夫到有一條兩全之策。”
  朱皓縱眉道:“什麼兩全之策?”
  顯然,他有些心動了。
  宋孚道:“說來也十分簡單,只要你朱兄也去嵩山一行,一來可算避禍,一來也可為武林正義效勞,朱兄仔細想想,這豈不是很好的方式嗎?”
  朱皓長長一歎道:“宋兄,兄弟如去少林,這一家大小呢?那柳媚娘又豈肯放過?”
  宋孚笑道:“這太容易了!”
  朱皓苦笑道:“倒要請教宋兄其中巧妙了!”
  宋孚道:“暫時移居他處!”
  朱皓呆了一呆道:“移居他處嗎?”
  宋孚道:“花不了一百兩銀子,你朱兄莫非還捨不得嗎?”
  朱皓只聽得苦笑連連,接道:“宋兄,兄弟雖然家道不裕,在這宜昌地面之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首富之家,休說一百兩紋銀,縱是十倍此數,兄弟也出得起啊!只是……唉,兄弟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宋孚道:“朱兄,老夫看你是存心找死了。”
  朱皓忽然正色道:“宋兄,兄弟縱然一死,至少也要那成玄通和董方之中的一位陪葬!”
  宋孚冷笑道:“好氣節,老夫佩服得很!”
  笑聲一頓,掉頭向方雪宜道:“老弟,咱們再多說也不會有用了,還是告辭為妙……”
  站起身子,就待離去!
  方雪宜一怔道:“這就走嗎?”
  宋孚道:“不走幹麼?跟這等於死了一大半的人說話,叫人心中煩得要命!”
  方雪宜大笑道:“宋老,且慢起身,晚輩還有幾句話要說。”
  宋孚本已站起的身子,又慢慢地坐下來,接道:“老弟,你只怕還是白費唇舌了!”
  方雪宜道:“不一定!”
  回頭向朱皓一笑,接道:“朱老,那中州三俠乃是在下的長輩,你應該知道的了?”
  朱皓道:“老弟已然說過了。”
  方雪宜道:“那成玄通既然要你帶了中州三俠人頭前去赴會,那顯然就是在下長輩的仇家了?”
  朱皓道:“照理算得上是令大伯的仇家。”
  方雪宜道:“這就是了,為了在下的仇家,而連累了朱大俠,在下豈能不問?”
  朱皓一怔道:“老弟有何打算?”
  方雪宜道:“這個……在下只好放棄嵩山之行,先去找那成玄通和鼓王金長庚了!”
  宋孚道:“使不得!”
  方雪宜道:“為什麼?”
  宋孚笑道:“你老弟一回川西,大概安老弟也要跟你一道前去的了!”
  方雪宜道:“安賢弟麼?這可不是晚生作得了主,也許安賢弟不去……”
  回顧了安小萍一眼,只見她大眼一眨,笑道:“為什麼我不能去呢?方兄,你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既是你不去嵩山,我當然也不去的了!”
  方雪宜皺了一皺眉頭,宋孚接道:“方老弟,有一件事,你莫要忘了!”
  方雪宜道:“什麼事?”
  宋孚道:“武林大義,應是重過私人仇恨!”
  方雪宜道:“這個……”
  安小萍笑道:“宋老,而今加上了朱大俠一家的生命財寶,可就算不得是方兄一人的私仇了啊!”
  方雪宜笑道:“不錯,賢弟倒是深得我心!”
  他本是一句無心之言,但卻叫安小萍聽在耳中,喜在心中,羞在臉上,頓時,紅著嬌靨,低下頭去。
  宋孚呵呵一笑道:“你們兩位老弟倒很有意思,一拉一唱,配合得蠻好啊!可惜的是,你們還是錯了!”
  方雪宜道:“錯在何處?”
  宋孚道:“一兩家人,替代不了整個武林!”
  方雪宜故意沉吟了一陣,道:“那……該怎麼辦才算不錯呢?”
  宋孚道:“先去嵩山,再決私仇!”
  朱皓這一會兒一直在旁低頭沉思,此刻忽然大聲道:“宋兄!”
  宋孚心想,你也該通竊說話了,但他口中卻是接道:“宋兄有何高見?”
  朱皓道:“兄弟想明白了!”
  宋孚故作十分不解地笑道:“朱兄明白了什麼?”
  朱皓道:“兄弟那等顧忌私人聲望的想法,果然是太迂腐了!”
  宋孚道:“朱兄莫非是打算想死了?”
  朱皓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道:“宋兄,兄弟雖然愚蠢,但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三位這等苦口婆心相勸相諷,兄弟如是再不省悟,那真是禽獸不如了!”
  宋孚道:“朱兄之意,是不再戀棧於宜昌城中的產業了!”
  朱皓皺眉道:“宋兄,兄弟……唉,兄弟這就去交代他們安排一切,兄弟本人,則決定追隨三位前往少林!”
  話音一落,立即起身向後堂行去。
  宋孚大笑道:“朱兄不失為明哲之士……”
  這時,已有幾名小廝送上了酒菜。
  宋孚倒是老實得很,權充主人,要方雪宜和安小萍兩人飽餐一頓。
  三人剛剛吃了八成,朱皓已換上一身短打,從那後堂走了出來。雙手抱拳,連連告罪。
  宋孚放下了手中牙筷,抹了抹嘴,道:“咱們這就走吧!”
  朱皓笑道:“宋兄,馬匹均已備妥,隨時皆可動身,你又何須急此一時?”
  說話之間,已然拿起桌上的玉盞,斟滿了一杯酒,向三人照了照,仰頭一飲而盡,接道:“朱某若非遇著三位,只怕這一家大小,都將成為五魔刀下之鬼了!朱某有心要內室婦孺前來叩謝,只怕三位嫌我庸俗,就由朱某借這一杯水酒,向三位聊致敬意……”
  方雪宜連忙拱手道:“不敢,朱老言重了!”
  朱皓大笑道:“老弟,大恩不敢言謝,日後老弟但有用得到朱某之處,朱某這條老命,全交給你老弟了!”
  方雪宜聞言,更是連連遜謝不迭。
  宋孚目光轉了一轉,道:“朱兄,你不用多說這些廢話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很,咱們趕快些吧!”
  安小萍早就停著不用了,方雪宜聞言笑道:“朱老,咱們承蒙盛待,已然酒足飯飽,倒是朱老自己未曾進食……”
  朱皓未等方雪宜再住下說,接道:“老弟,老朽不餓,要走就走,只是慢怠之罪尚盼莫要見怪才好啊!”
  顯然,我這老人又犯了客套毛病了。
  宋孚大喝一聲道:“算啦,咱們走!”
  轉身大步向外行去。
  朱皓呆得一呆,但瞬即大笑道:“是啊,咱們果然是應該走了!”
  四人魚貫出了府門,只見四名健仆,拉了四匹長程健馬,等在大門外的馬石旁。
  朱皓看得一怔道:“怎麼?還要帶他們去嗎,不必了!”
  閃身一躍,跳上了第一匹馬鞍,一揮手,接道:“朱兄,咱們一旦放馬疾行,他們就跟不上了,倒不如叫他們留下照顧家小為妙。”
  朱皓聞言,立即向那四名健仆交代了幾句,這才翻身上馬,一抖絲韁,向那也已放蹄而去的宋孚、方雪宜、安小萍三人追上。
  出了宜昌北門,四人頓時放蹄疾馳,沿著荊山,直向襄陽方向而去。
  第四天,他們渡過了漢水,當夜進入河南省境。
  此行雖是十分順利,但進入了河南境內之後,就發現那荊洛官道之上,往來的行人,與那湖北大大不同。
  他們前四天很少會遇到武林人物,但一過南陽不久,官道之上,就不時出現奇裝異服的武林人物。
  這些人個個都是面容沉肅,跟他們一般的趕程疾行,看樣子,這些人中,大多也都是趕向嵩山。
  方雪宜冷眼旁觀,發現這一批批的武林人物之中,可謂是各色人等皆有,僧蔔醫道俗,老少婦尼,夾雜其間,看來倒也十分熱鬧。
  宋孚身在馬上,卻是鎮靜得很,但那朱皓則顯得有了緊張和不安之色!
  安小萍一派天真,似是對這路上的各色人等,覺得相當好玩,不時指東劃西地向方雪宜說笑。
  他們倆是並騎走在兩位老人身後,因此,他們兩人說些什麼,走在前面的宋孚和朱皓都不太明瞭。
  一路之上,總算平安地度過,沒有出什麼麻煩。
  這一天,一行四人已然抵達了汝州。
  由此去至嵩山,已不足一日行程,依著朱皓之意,就不如連夜趕赴嵩山,午夜時分,當可抵達。
  但宋孚卻不同意。
  安小萍也不同意,她認為不如在這汝州城稍作休息,明天也好在午時左右,再趕到少林寺。
  安小萍倒無所謂,雖然此處離他故園不遠,他反而顯得格外的平靜,沒有絲毫鄉情怯的表情。因之,他對去留之事,根本沒有意見。
  朱皓顯然強不過宋孚,只好在汝州城中住下。
  他們抵達汝州,大約在申西之間,容得他們好不容易地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下,已然是掌燈時分了。
  四人略一漱洗,隨便地叫了一些酒菜果腹,安小萍便獨自一人進了內間歇息。
  宋孚、朱皓、方雪宜等三人則共同在外間的一處大客房之中。
  這家客棧,開在一個十分僻靜的街坊,宋孚等人能夠找到可以存身之處,就因為這間客棧坐落在僻靜之處。
  即使這家客棧不大,但此刻也已然客滿了。
  二更過後,宋孚突然悄悄起身叫醒了方雪宜,低聲道:“老弟,你可知道老朽今夜要留在汝州之意嗎?”
  方雪宜笑道:“猜不出來,但晚輩卻知道,你老此舉,必有深意。”
  宋孚道:“深意倒不見得有,只是老朽卻發現了一樁值得注意之事,所以才要留在汝州查上一查。”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什麼奇怪之事?”
  宋孚道:“那也不見得是什麼奇怪之事,只不過是江湖上人物留下的暗記而已。”
  方雪宜道:“什麼人留下的暗記啊?”
  宋孚道:“丐幫弟子。”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丐幫也有人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了嗎?”
  宋孚道:“丐幫弟子遍佈天下,五魔如想逐鹿中原,想必是放不過他們的了!”
  方雪宜道:“宋老,你打算怎麼查訪?”
  宋孚笑道:“瞧那留下的暗記,明明指出丐幫已有重要人物在今夜抵達汝州,並且約定要丐幫弟子們三更時分,在城北的關王廟中聚會。”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老可也是丐幫中人?”
  宋孚笑道:“不是啊!老弟,你怎會發此奇想?”
  方雪宜道:“晚輩知道,武林各大門派的暗記除了他們門下子弟,別人是不會知道,你老若非丐幫中人,不知怎會知曉了他們的暗記?”
  宋孚笑道:“老弟,你莫忘了老朽那大漠鬼手的匪號啊!倘若老朽決心要想知曉武林中哪一派的秘密,大概他們還無法瞞得了老朽!”
  方雪宜笑道:“原來你老是愉聽來的了!”
  宋孚道:“差不了多少……”
  這時,朱皓忽然睜開了眼來,怔了一怔,道:“兩位怎麼又起來了?”
  宋孚笑道:“咱們睡不著,當然要起來聊聊。”
  朱皓道:“看宋兄的神色,只怕有什麼事情發生,不知宋兄是否願意見告?”
  宋孚道:“朱兄果然老練過人,老夫雖是與方老弟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朱兄可要小心照顧著裏間的安姑娘……”
  朱皓聞言一呆,道:“安姑娘?”
  宋孚笑道:“不錯,安老弟乃是位女兒之身!”
  朱皓臉上的神色一變,道:“宋兄可是要兄弟留在此間,照顧安姑娘嗎?”
  宋孚道:“不錯!”
  朱皓似是頗為不安地道:“宋兄,兄弟的一身能耐,宋兄應是明白,安姑娘既是女兒之身,如是真有什麼人前來滋事,兄弟只怕力難獨支啊!”
  宋孚聞言,大笑道:“閣下放心,不會有人膽敢前來生事的!”
  朱皓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兄弟只好勉力以赴了。”
  宋孚呵呵一笑,道:“有勞朱兄了。”
  向方雪宜一招手,兩人閃身由窗中穿了出去。
  汝州地形,宋孚也似十分熟悉,隨著方雪宜穿房越屋,迅快地向北門城外奔去。
  盞茶時光不到,兩人已出了北門。
  宋孚略一打量,突然指著右手一片叢林,低聲道:“那關王廟就在那片竹林之後,咱們前去,可得小心些才是,莫讓丐幫弟子發現,多惹糾紛。”
  方雪宜道:“晚輩知道了。”
  兩人仔細地度量了一番地勢,發覺要進入這片竹林,如是林中有了守望之蔔,縱是兩人身法再快,也無法逃得過對方耳目,是以,依方雪宜的見解,莫如繞過那片竹林前去。
  但未孚卻持相反之見
  方雪宜皺皺眉道:“宋老,咱們如從林中穿過,聽怕一定瞞不過他們耳目啊!”
  宋孚低聲笑道:“不一定,老弟,如是老朽猜想得不錯,這竹林之中的暗樁,必然比別的方位要少,咱們倘能迅快逼近竹林,再以極快的身法躍登林梢,則他們很難覺出的了!”
  方雪宜道:“為什麼?”
  宋孚道:“他們不會想到有人膽敢從正面而來,是以,即令他們有此發現,如是我們稍快一點,那也很容易將他們瞞過,只道是什麼飛鳥鷹之類啊!”
  方雪宜道:“這倒也有道理,但不知咱們應該怎樣逼近樹林?”
  宋孚笑道:“你老弟輕功身法,一口氣可以躍進多遠?”
  方雪宜道:“五丈以內!”
  宋孚道:“夠了,老弟緊緊跟在我身後,咱們這就向那片竹林掩進……”
  語音一頓,立即騰身向前奔去。
  方雪宜但見他宛如一縷輕煙,眨眼之間,已去了十丈之外。
  此刻他們存身之處,離開竹林約有三十余丈,宋孚這一奔行,也不過一轉瞬之間,便已飛上林梢。
  方雪宜不敢怠慢,一轉身,也自趕了過去。
  兩人穿過了竹林,居然沒有絲毫動靜。
  方雪宜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宋孚卻視作理所當然,領著他從竹林的邊緣,繞向廟後的天井之中。
  他們剛自在那正殿左側的一株樹之上,隱好了身形,只見關王廟中,忽然燈火大明。
  敢情,他們來得甚早,丐幫中的首要人物不但未來,那負責先行辦理一切的弟子也不過剛剛抵達。
  方雪宜心中恍然失笑道:“原來他們根本沒有人來,我們真的擔心得多了。”
  尋思之間,凝目向大殿之中望去,只見十多名花子,正在殿中忙來忙去張羅著酒菜。
  方雪宜暗道:“丐幫子弟,不講究穿,倒是講究吃,怪不得他們會這麼窮啊……”
  心念未已,耳中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步履之聲。
  轉眼望去,那山門之外,已迅快地來了四位老人,雖然是在夜色之中,但那四位老人的眼神,卻依然在燈光照射之人,閃閃生輝,顯然,這四位老人都是身具絕頂內功的高手。
  方雪宜不認識這四位老人是誰,正想用傳聲之法向身畔的宋孚探詢,宋孚已搶先用傳音向他說到:“老弟,這四位老人,乃是丐幫之中的四大長老,今日忽然同在這汝州城外的關王廟中出現,八成是丐幫的幫主到了!”
  方雪宜一怔,傳音接道:“丐幫幫主是誰?”
  原來他連丐幫幫主都不知道是誰。
  宋孚傳音道:“丐幫幫主姓霍,叫鳴風,武林之中,尊稱他一聲南華神乞!”
  方雪宜道:“這四長老,你也認識嗎?”
  宋孚道:“有過數面之緣。”
  語音一頓之間,那四位長老已進入大殿,仿佛均已入定。
  方雪宜道:“宋老,他們怎的都不神話,連那些執事的弟子,怎麼都噤若寒蟬啊?”
  宋孚道:“丐幫的門規,在武林之中,列為最最嚴厲,長幼之分,可是絲毫差錯不得,這四位長老的身份,在幫中僅次於幫主一人,這些弟子自然不敢說話的了。”
  語音一頓,接道:“老弟,須知道丐幫子弟,遍佈天下,號稱武林第一大幫,如是他們門規不嚴,武林之中的其他門派,又怎能容得下他們?何況,這些人既然在乞討之中,也必有其他的原因,像這等人若非全憑門規所制,任由他們胡為,豈不是要惹起天下大亂嗎?”
  方雪宜暗道:“這倒是不假,一個人沒出息到去要飯,果然是容易幹得出壞事來的了!”他尋思之間,不禁接道:“宋老,這麼看來,這位丐幫幫主,必是雄才大略之士了?”
  宋孚道:“不錯,霍鳴風果然當得這四字。”
  他們兩人談話,仍是用的傳音之術,自是不會被外人聽去。
  方雪宜這時指著那四老中有一位,白髯過胸,神情十分清逸的黑衣老人,道:“宋老、這位長老好一派仙風道骨!”
  宋孚道:“這是丐幫四老之首,烏衣神叟崔大公,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望呢!”
  方雪宜道:“另外三位呢?比他差得很多嗎?”
  到底他年輕得多,脫口就問出這等十分可笑的話來。
  宋孚道:“既是四老,當然相差不遠的了!”
  話音一頓,接道:“那位身軀最矮,圓臉短髯的老人,叫做矮方朔翁昆侖,此人一身氣功,傳說當今之世,無人匹敵。”
  方雪宜看了那位翁昆侖一眼,道:“這位老人一臉都是滑稽之相,想必為人也很滑稽的了!”
  宋孚道:“翁昆侖綽號矮方朔,正是因為他為人十分滑稽突梯之故,老弟將來如有機會,到不妨跟這位矮老人打打交道,保准你大為開心!”
  方雪宜道:“晚輩甚願有此機緣……”
  宋孚這時指著坐在右手的兩位老人,道:“那右側的兩位老人,身著短打的是擒龍手駱奇,駱奇身旁的那位臉色陰沉的瘦老人,名叫陰陽手吉威,此公為人,甚是機詐,是以武林中人,都對他敬而遠之了!”
  方雪宜道:“可是他心術不正嗎?”
  宋孚道:“那也不是,不過,只因他城府太深,人家跟他打交道,決占不了便宜,所以就沒有人敢跟他多所交往了!”
  方雪宜心中暗暗地歎息了一聲,接道:“其實,一個人只要心術不壞,縱然機詐一些,那也不足為過……”
  宋孚道:“老弟說得固然不錯,但武林中的朋友,都是心直口快的熱血漢子,遇到這等心機過人之徒,他們避而遠之,那也是很自然的事……”
  餘音未已,只見打那山門之外,迅快地進來一名彪形大漢,直趨四老,抱拳一揖,道:“幫主駕到!”
  靜坐中的四位長老,忽然一躍而起,垂手肅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那名彪形大漢,這時卻緩緩地退到殿外,連那殿中執事的弟子,也全都退向殿角之處,垂手而立!
  方雪宜舉目向山門望去,只見一位身軀瘦長,神情甚是灑脫的中年白衣文士,大步走了進來。
  此人進入殿中,立即向四位長老一笑,道:“有勞四位師叔久候了!”
  方雪宜怔得一怔,傳音道:“怎麼?這位幫主比那四位長老還低上一輩嗎?”
  宋孚道:“不是,這人乃是霍嗚風的首座大弟子尹敖,江湖上稱他百衲劍!”
  方雪宜暗道:“原來他不是原主……”
  尋思之間,只見山門之外,又走來一名老人。
  這老人身高七尺開外,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長衫,赤著一雙腳,蓬著一頭亂發,臉上一片風塵之色,扛著一根青色竹杖,快步走了進來。
  尹敖轉身迎了過去,低聲說了一句話!
  只見那蓬頭老人呵呵一笑道:“知道了!”
  這時,那四名老人已各自抱拳一禮,同時說道:“參見幫主!”
  蓬頭老人一擺左手,道:“各位辛苦了。”
  目光四下裏一轉,忽然大聲道:“中州分堂的呂堂主來了嗎?”
  話音甫落,卻見那大殿左側的偏門之中,閃出了一位中年大漢,急步上前,跪拜在地,道:“屬下呂坤,也已恭候幫主很久了!”
  方雪宜暗道:“原來丐幫在中州還有分堂嗎?如是他們各地均有分堂,這丐幫之大,果真是稱得上天下第一大幫了!”
  他尋思之際,只見那丐幫幫主南華神乞霍鳴風哈哈一笑,道:“起來說話!”
  自己卻一矮身,盤膝坐在當中的蒲團之中。
  兩旁的四位長老,也坐了下來。
  呂坤又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手,說道:“屬下遵命……”退後兩步,垂手而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7:31

第十九回 劍震丐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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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鳴風沉吟了一下,道:“呂堂主見到鄭大俠了?”
  呂坤道:“屬下於半月之前,見過了鄭大俠一面。”
  霍鳴風微微一笑,道:“鄭大俠可有什麼話要你轉告本座?”
  呂坤道:“鄭大俠言道幫主如去少林,最好不要明地裏與那天魔女相見!”
  霍鳴風忽然雙目精光暴射,喝道:“為什麼?那鄭大俠可曾對你說出其中道理?”
  呂坤搖頭道:“沒有!當時屬下也曾向鄭大俠請,為何幫主不宜出面與天魔女相見,但鄭大俠只是苦笑了一笑,不肯作答!”
  霍鳴風沉吟道:“不對啊!”
  呂坤怔得一怔,道:“屬下說的句句實話,幫主不信,日後見到鄭大俠之時,自可查詢!”
  霍鳴風搖頭失笑道:“呂堂主,本座不是說你沒有講實話,而是覺得,以鄭大剛的為人,不應該有話藏在心,不說出來!”
  這時,隱身材上的方雪宜不禁渾身一震,暗道:“原來他們口中的鄭大俠,果然說的是我那鄭大伯父……”
  敢情,在霍鳴風問那呂坤可曾在中州見到大俠之時,他就有些兒疑心,他們所指之人,會是鄭大剛,此刻聽得霍幫主提及鄭大剛之名,自是心情大為激動的了!
  宋孚對于方雪宜的激動之情,瞧得十分明白,當下忙用傳音說道:“老弟,稍安毋躁,如是你要想見鄭大伯父,最好待會兒上去找,那呂坤就行了,此時卻莫要驚動了霍鳴風,別生枝節!”
  方雪宜有些不以為然地傳音接道:“為什麼咱們不能去見見那霍幫主呢?他不是也應邀而來少林的嗎?”他吝于武林世故,有了這等想法,本也無可厚非,但宋孚卻不然,他知道武林各大幫派,均有一樁極大的忌諱,那就是他們的首腦人物,如有什麼大事相商之時,切忌有那外人偷聽,縱然是至交好友,也不能稍事通融!
  是以方雪宜話音一落,宋孚立即傳音道:“老弟,咱們此舉,犯了他們極大的禁忌,如果此刻現身相見,霍鳴風將與老朽反臉成仇的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傳音道:“咱們不能下去了?”
  宋孚道:“不能!老弟,咱們還是耐心聽一會兒吧!”
  方雪宜心情激動,哪里再能安得下心來,睜著兩眼,直盯著那位丐幫中州分壇呂坤,一腦袋全是想著鄭大伯!
  但宋孚卻注視著四位長老對於眼前之事,恍若未聞,依舊閉目盤坐在蒲團上,直到呂坤也已退下,四人才同時睜開了雙目。
  烏衣神叟崔大公乾咳了一聲,道:“幫主對鄭大剛之言,可是有了決定了?”
  霍鳴風微微一笑道:“小弟對鄭大剛的傳言,深為困惑,崔師兄有何高見,何不說將出來?”
  崔大公長長一歎道:“幫主才智過人,小兄哪里還有什麼更好的主意,不過……”他忽然一頓話音,沉吟不語!
  霍鳴風道:“師兄有話,請說元妨!”
  崔大公接道:“幫主既知鄭大剛為人,一向光明磊落,此刻竟然要呂堂主傳言,請幫主莫與天魔女正面相對,小兄總覺得其中必有道理!”
  霍鳴風道:“不錯,這正是小弟不解之處……”
  目光在那陰陽手吉威身上一轉,笑道:“吉師弟,賢弟才思敏捷,料事一向如神,鄭大剛這番用心,賢弟想必洞然於胸了!”
  吉威神情冷漠地接道:“小弟猜他不外兩種用心!”
  霍鳴風臉色大霽,笑道:“哪兩種用心?”
  吉威道:“其一,是天魔女武功已然高出幫主,幫主與她正面相對,難免一戰,鄭大剛不忍多年故交,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在魔女手中,故而阻止幫主出面!”
  霍鳴風眉頭一皺,道:“另一種呢?”
  吉威道:“隱身一側,相機行事,利用群雄畢集少林之際,暗中出手,除去此魔!”
  霍鳴風忽然哈哈大笑道:“賢弟的看法,想必是不會有錯的了!”臉然驀地一沉,笑容盡斂,接道:“但那鄭大剛卻是看錯了人了!”
  吉威本是木訥無情的面孔,這時忽然現出一絲激動之色,低聲道:“幫主,那鄭大剛乃是個血性男子,他如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只怕也不會要那呂堂主對幫主說出這等話來了!”
  霍鳴風冷笑道:“吉師弟,你認為本座該怎麼辦?聽信那鄭大剛的勸告,做那縮頭的烏龜嗎?”
  吉威遲疑了一下,道:“這個,小弟不敢妄作主張,只是,尚望幫主為全幫子弟保重!”
  霍鳴風似是怔了一怔,看了吉威一眼,道:“師弟,你也要學那鄭大剛,陷為兄于不義之境嗎?”
  吉威冷冷應道:“小弟不敢!”
  霍鳴風忽然一揮手中竹杖,大聲道:“我丐幫立身武林,向來就以一個義字為本,如是本座竟是當真不敢明地裏出面,對付那天魔女一干邪惡之徒,武林之中,今後哪里還有本幫立足之地?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但求死得其所,雖死之日,寧非猶生之年?”一派豪壯之氣,使人不敢逼視!
  崔大公白眉揚了一揚,笑道:“幫主!”
  霍鳴風回頭接道:“師兄有話要講嗎?”
  崔大公道:“幫主適間所言,小兄十分感動,但幫主身襲一幫命脈,不可徒逞匹夫之勇,這事以小兄愚見,還得仔細商量一番才好!”
  霍鳴風淡淡一笑,道:“師兄,你也幫著吉師弟和鄭大剛說話嗎?”
  崔大公搖頭長歎道:“幫主誤會了!想那鄭大剛傳言之意,乃是用心良苦,他不願對呂坤說出原因,是為了顧全幫主和本幫的聲望,幫主如能平心靜氣地想一想,其中道理,就不難明白!”
  霍鳴風呵呵一笑道:“不必想了!”笑聲一頓,接道:“本幫人才濟濟,素有武林第一大幫之稱,小弟縱然戰死在天魔女妖劍之下,本幫也不愁後繼無人,師兄顧慮小弟安危,那是多餘的了!”
  顯然,霍鳴風已然下定了決心,要與那天魔女全力一拚!
  崔大公臉色黯然,長長地籲了口氣,道:“幫主已然下定決心了嗎?”
  霍鳴風道:“師兄莫再多功,小兄如是不能在少林手殲妖女,那就是小弟為武林同道,成仁取義之時!”
  崔大公點頭道:“幫主既已決定,小兄當然不便多勸,不過,小兄卻有一個請求,尚望幫主見允!”
  霍鳴風笑道:“什麼事?”
  崔大公道:“容小兄與幫主聯手與那妖女一搏!”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那怎麼可以?”
  吉威冷笑接道:“為何不可?幫主莫要忘記,此戰不獨關系幫主個人聲望,也關系到本幫今後的聲望!何況,以鄭大剛的個性,居然會勸阻幫主出面,足見那天魔女已然早有了制勝之機。”
  霍鳴風聞言,勃然作色道:“吉師弟,你焉知不是那鄭大剛已被天魔女淫威所脅,故意危言聳聽,惑我軍心呢?”
  吉威怔了一怔,道:“幫主對鄭大剛起了疑心嗎?”
  霍鳴風道:“本座與他交往數十年,多少次刀臨頸頭之間,鄭大剛也未皺過一次眉頭,為何這回竟會為子一個女人,變得畏縮起來?其中道理,師弟也當想想吧!”
  吉威道:“這個,小弟認為還不致於!中州三俠雖然武功不高,但他們俠義之心,卻是口碑載道!像那鄭大剛不會這等下流!”
  霍鳴風哈哈一笑,道:“吉師弟,你是很相信鄭大剛的了!”
  吉威道:“血性漢子,忠義男兒,自是應得人人相信敬愛啊”
  吉威轉頭看了身邊的擒龍手駱奇一眼,接道:“幫主,鄭大剛與我等相識,乃是駱師兄引見,如是鄭大剛為人真有可疑之處,駱師兄應明明白白……”
  駱奇這時應聲歎了口氣,道:“吉師弟,這些已是過去的事了!鄭大剛目前如何,小兄怎會知道?”
  吉威原意,是要他幫著說幾句鄭大剛好話,來勸阻幫主,誰料他居然一口推得幹幹淨淨,顯得圓滑到頂!頓時,使得吉威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應對!
  霍鳴風卻朗朗笑道:“賢弟,你聽到了吧!連駱師弟也不敢說那鄭大剛不曾被天魔女所籠絡而稱臣裙下了!”
  古威冷漠的臉色,起了極大的變化,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駱師兄,你變得這般圓滑,真是叫人難過得很!”
  駱奇淡淡一笑,道:“吉師弟,話不是這麼說,那鄭大剛雖然是持正不阿之士,但一個人到了面臨生死關頭之時,所謂氣節兩字,就得打上一點折扣了!”
  吉威只聽得冷笑連連道:“駱師弟,這是你的看法嗎?”
  駱奇似是並未想出吉威話中別的含意,點頭笑道:“愚兄認為這乃人情之常……”
  吉威道:“駱師兄的話,幫主是親耳聽到的了!”
  霍鳴風道:“聽到了!”
  吉威陡然冷冷一笑,道:“我丐幫自從祖師建立幫規以來,一向標榜的,便是忠烈、節義之旨,适才駱師兄的這番活,犯了本幫大忌,幫主怎可容忍不言啊?”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駱奇犯了什麼大忌?怎地小兄沒有聽出來?”
  吉威冷冷接道:“幫主師兄與他想法差不了多少,自然是聽不出駱師兄話中的用意了!”
  霍鳴風皺眉沉吟道:“吉師弟,在小兄面前,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地才是!”
  吉威道:“幫主要小弟直說,小弟自當遵命!”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駱師兄說過,一個人到了面臨生死關頭,那氣節兩字,就要大大地打上一點折扣,其中含蓄,與本幫那威武不能屈的戒條,豈非大不和諧嗎?再說,這也顯露駱師兄一旦被人所執,十之七八就會變節叛幫,投敵保命了!”
  霍鳴風聽得呆了一呆,道:“駱奇怎麼會叛幫?這……小兄不敢相信……”
  吉威忽然淡淡一笑,道:“話是駱師兄親口所說,幫主還想代他掩過飾非,未免太不公平了!”
  這時,駱奇陡然一躍而起,大聲喝道:“吉師弟,你這等居心挑撥,離間幫主與駱某情分,依老夫看來,你已然搶先一步,作了本幫的叛徒了!”
  霍鳴風正在抓著蓬頭,還沒想出怎麼處理眼前之事,吉威也已冷冷一笑,指著駱奇道:“駱師兄,那些話乃是你自己說出口來,小弟只不過把你的用心,向幫主解說,怎會成了挑撥離間?到是駱師兄不識大體,只知自辭引見之咎,鼓動幫主逞那匹夫之勇,拋卻好友淨諫之言,如此行徑,真是有心陷幫主於不義不智之地,究竟誰是叛幫之徒,小弟相信幫主和崔師兄必有明鑒……
  他不但口齒犀利,而且理由光明正大,不由得不使那在旁邊聽到,大感有理!
  所以,駱奇尚未開口,霍鳴風已然揮手向他說道:“駱師弟,你不必再說了!”回頭向吉威大笑接道:“吉師弟,小兄到今天才知道,你仍是一個外冷內熱,貌酷心善的好弟兄!這多年來小兄知人不明,真是該死得很……”說話之間,竟然抱拳向吉威一揖!
  幫主長揖之禮,對吉威而言,確是有些太重,他連忙單膝一曲,還了一禮,道:“幫主師兄這般抬舉,小弟心中惶恐得很!”
  霍嗚風一笑道:“不是小兄抬舉與你,實在是小兄終于明白了吉師弟的心性,不由得不油然生出敬佩之心。”話音一頓,向駱奇淡淡說道:“駱師弟,你認為那鄭大剛果真會變節投向魔女嗎?”
  駱奇臉色依然忿忿,雖說幫主並未質訊他是否在生死關頭,會變節事故,但他卻大聲接道:“幫主,駱奇不是鄭大剛,鄭大剛可以貪生保命,投靠魔女,但小弟卻頭可斷,骨可摧,忠於本幫之志,決不可移……”
  霍嗚風聞言,皺眉道:“小兄知道你!你不必解說了!那鄭大剛是否如你所猜,會投向魔女呢?”
  駱奇聞言,拱了拱手道:“多謝幫主明見……至於鄭大剛是否會變節投魔一事,小弟以為……以為他……”他忽然沉吟,不往下說!
  此刻,隱身樹上的方雪宜,只感心情激動無比,若非宋孚兩次三番拉住他不放,早在駱奇第一次說話之時,他就要現身而出,狠狠地教訓這位丐幫長老一番了!當那駱奇忽而沉吟不語之際,方雪宜忍不住用傳音之術,向宋孚道:“宋老,如是這姓駱的再敢有半句話厚及我那大伯父的語句,晚輩是再也不能忍耐了!”
  宋孚聽得皺眉道:“老弟,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何必與丐幫結仇呢?”
  方雪宜道:“宋老,晚輩只是找那姓駱的一個人理論,而且,也僅僅是要為鄭大伯父洗刷清譽,怎會與那丐幫為敵?何況,那吉威等三位長老和霍幫主本人,不也是認為姓駱的錯了嗎?”
  宋孚搖頭長歎道:“老弟,只怕你這麼想,終會鑄成大錯啊!”
  方雪宜道:“什麼大錯?”
  宋孚道:“武林各大門派,師兄弟之間縱然有什麼爭執,向例是不容外人插手其間,老弟如是過問了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只怕他們會聯成一氣,對付於你了!”
  方雪宜皺眉道:“天下第一大幫,莫非也不講求一個是非明白嗎?晚輩有些不信!”
  宋孚忽然長長的歎息,道:“老弟,看來你是決心要為鄭大剛出面了?”
  方雪宜道:“不錯!不過……”
  宋孚道:“不過怎樣?”
  方雪宜道:“如是那駱奇不作違心之論,不損鄭大伯父忠義之名,晚輩就不用現身的了!”
  宋孚苦笑道:“好吧!咱們就聽那姓駱的怎麼講法吧。”
  這時,霍鳴風等那駱奇半晌,未見他再說什麼,不禁臉色一沉,道:“駱師弟,你到底以為那鄭大剛的為人如何?快說!”
  語氣十分嚴厲,顯然心中已是不快!
  駱奇目光在殿內幾人身上一轉,神情甚是鎮定地接道:“依小弟之見,鄭大剛不失是一位血性好漢,但他卻仍然未到勘破生死,超然物外的名家境界,是以,一旦真被魔女所執,必然難免有那貪生怕死之心了!”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你依舊不大相信鄭大剛嗎?”
  駱奇道:“小弟確是不敢太過信任……”餘音未絕,突然一聲怒喝傳來,只見一道人影,宛如天神自空而降,募然出現在那大殿之內!
  雙足沾地,這人已怒聲喝道:“姓駱的,你自己貪怕死不說,卻要硬說鄭大俠不可信任,丐幫長老之中,居然有了你這等無恥之輩,真正叫人寒心得很!”
  殿內的那位丐幫幫主和幾位長老,俱是在大驚之下,舉目望去,卻見這位突如而來的人影,竟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文生打扮人物,不由得大感意外地愣在當地!敢情,方雪宜終於在聽到駱奇這番話之後,忍不住跳入大殿之中來了!
  駱奇在未曾看清來人是誰之前,心中甚是驚凜,但當他看到這站在自己身前不遠之人,只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娃娃,不禁驚凜之心大減,代之而起,乃是失笑之聲!
  方雪宜話聲甫落,駱奇立即冷冷一笑,道:“什麼人膽敢偷闖本幫長老聚會的禁地?快快報上名來,也好領受本幫戒責!”
  別瞧駱奇鬥不過吉威,但他這幾句話,可是厲害得很,輕描淡寫地一舉,就把方雪宜當作了全幫之敵!
  方雪宜藝高人膽大,何況他已然抱了破釜沉舟之心而來,聞言卻是板著臉,喝道:“姓駱的,在下只是為了替鄭大俠的清譽而來,你甩不著扯上丐幫全體!”
  原來方雪宜在聽到宋孿所說之後,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是以他一聽到駱奇果真把自己引為冒闖丐幫長老聚會禁地的全幫之敵,也立即針鋒相對地將來意揭明,使得駱奇的陰謀,無所遁跡!
  兩人一問一答之際,丐幫幫主已經起身大步走了過來。
  霍鳴風仔細地打量了方雪宜一眼,頓了頓手中那根青竹杖,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的身法很快啊!”
  方雪宜見他含笑而言,連忙抱拳道:“幫主過獎了!雕蟲小技,怎入方家法眼……”
  霍鳴風聽他談吐不俗,益發不敢大意,當下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看你儀表不凡,身手不茲,想必是哪位高人的子弟了!不知小兄弟可否將大名奉告?尊師何人,也請一併說出!”
  霍嗚風在方雪宜現身之際,就已瞧出他那飛身掠地的輕功身法,似是有些與眾不同,因之特別小心,想從方雪宜的師門,查出他來此用意,是友是敵!
  方雪宜這時卻抱拳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武林未學後進,幫主不須這般客氣!”
  姓名他雖然報了出來,但師門來歷,卻是隻字未吐,這不禁使得霍鳴風怔了一怔,暗道:“這娃兒很滑頭……”
  就在霍鳴風尋思之間,崔大公忽然大笑道:“樹上的朋友是哪一位高人?何不現身人殿一敘?”
  敢情那崔大公不但武功高強,為人也甚是細心,方雪宜飛身而來,他立即默運神功,暗自察看那樹上是否尚有方雪宜的同黨,由於宋孚並未注意到崔大公有此一著,是以未用龜息之法呼息,雖然那呼息之音細小,但仍然瞞不過像崔大公這等武林高手!
  宋孚聽得崔大公之言,不禁心中一驚,但這時卻再也不能賴在樹上不下來了,只好縱身一笑,縱落大殿之中。
  霍嗚風在崔大公說話之際,本是一驚,但宋孚現身以後,不由得又是一怔,脫口叫道:“原來是宋兄!”
  宋孚連忙抱拳道:“不敢!霍幫主別來無恙,宋某冒失了!”
  崔大公這時也走了過來,笑道:“老偷兒,咱們這一幫子人,皆是窮士,你要偷,也犯不著說話之間。”宋孚說道:“小弟說笑了!”
  又向吉威、翁昆侖,駱奇等三人略一抱拳見禮!
  霍鳴風微微一笑,指著方雪宜道:“宋兄,這位老弟,可是與你同來的嗎?”
  宋孚道:“不錯!”語音一頓,接道:“打擾霍兄之罪,兄弟這廂願領責罰!”
  方雪宜聞言一怔,暗道:“這還要受罰?事情由我現身而起,怎能讓他一人領責呢?動念之間,口中大聲道:“宋老,這事皆由晚輩一時不忍引起,如若霍幫主要罰,那也應該由晚輩一人領責!”
  宋孚大笑道:“老弟,你別忘了,發現丐幫暗記,出主意來此的,可是老朽啊!所以,如要領責,那是輪不到你老弟的了!”
  一老一少,居然搶著領罰,而霍鳴風根本就沒有說出半個要他們受罰的字,叫人聽來,未免好笑!
  崔大公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轉來轉去,忽然笑道:“宋兄,這位小兄弟是哪一位高人的門下?”
  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這個……”只因方雪宜适才自己並未報出師門,他如是代他說了出來,未免有著越俎代庖之嫌,故而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崔大公眉頭一皺,霍鳴風已然笑道:“宋兄,這責罰兩字,宋兄是不必再說了!到是這位方老弟的出身來歷,兄弟必得弄個明白!”言下之意,那是要他們非得說明不可了!
  宋孚心中明白,除非他知道了方雪宜的師門是誰,否則,自己也許他們不便如何,但對方雪宜只怕就不會客氣的了!
  當下衡量得失,掉頭向方雪宜道:“老弟,霍幫主乃是正直之人,老弟似也不用太於見外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老前輩說的是!”忽然抱拳向霍鳴風一揖,接道:“先師陳希正,想必霍幫主不會見疑在下了吧!”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劍神陳大俠?”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該放心了!”
  霍鳴風目光如電,凝往在方雪宜身上,長長地籲了一口大氣。
  丐幫四位長老,也齊齊覺得有些意外,一瞬不瞬地把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剎那之間,大殿內靜得不聞一絲聲息!
  宋孚愣愣地看了霍鳴風和四位長老一眼,驀地呵呵大笑道:“霍兄,你們可是不信嗎?”
  霍鳴風伸手抓著蓬發,一頓竹杖,朗聲道:“宋兄,兄弟等人只有覺得太過意外,哪有不信之理?”語音略頓,皺眉向方雪宜道:“方老弟,你口稱劍神陳大俠為先師,莫非陳大俠已然駕返道山了?”
  方雪宜黯然接道:“先師已於兩月之前謝世了!”
  霍鳴風忽然大喝一聲,跌足長歎道:“好一個不公平的天道啊!像陳大俠這等正人君子,為什麼上天就不讓他多活幾年呢?”
  悲憤之情溢於言衷,只看得方雪宜大為感動。
  崔大公也連聲歎息,似是情不自己,但陰陽手吉威卻雙眉一揚,向方雪宜道:“方老弟!”
  方雪宜回顧接道:“吉老有什麼指教?”
  吉威沉聲道:“尊師陳大俠是怎樣過世的?”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愧陰陽手之名,他能在這等時刻,留心到師父怎麼死去之事,可見得他的為人和心思仔細之處。”
  轉念之間,肅容接道:“先師乃是病死邛峽山中!”
  吉威皺眉沉吟道:“這怎麼可能……”
  霍鳴風卻是大叫道:“這就不公理了!像陳大俠這等武林怪傑,一代奇才,老天怎可要他輾轉病榻,抱恨以終?老弟,你沒有說錯嗎?”
  方雪宜道:“先師過世之時,在下守在一旁親自視殮,自然不會錯了!”
  霍鳴風垂下蓬首,喃喃自語道:“蒼大無眼,叫人好不惱恨。”
  吉威也雙眉緊鎖,沉吟道:“方老弟,像尊師這等武功之人,怎會被病魔逼倒床榻的呢?這事叫吉某好生不解,也無法相信!”
  方雪宜長長一歎道:“吉老,先師之病,由來已久,二十年前,就種下禍因了!”
  吉威陡然雙目一亮,大聲道:“二十年的老病嗎?”
  方雪宜道:“先師是這麼告訴在下的!”
  吉威點頭道:“如此看來,令師果然不是真正病死的了!”
  崔大公臉色一沉,接道:“師弟,你說陳大俠不是病死的嗎?”
  吉威道:“大師兄,休說劍神陳大俠那等武功之人,已到百病難侵境界,就算大師兄和小弟吧,這些年來,又何曾有過一日之病?”
  崔大公點頭道:“不錯,任何病痛,果然傷害不了我們……”
  語音一頓,遲疑了一下,接著:“如此說來,陳大俠的死因,必然別有緣故的了?”
  吉威道:“如是小弟猜想的不錯,劍神陳大俠的致死之因,八成是受了他人的暗算。”
  霍鳴風驀地抬頭接道:“什麼人暗算了他?”
  吉威目光轉向方雪宜,道:“這個可要問方老弟才能知曉了!”
  方雪宜皺眉:“晚輩不知道!”
  霍鳴風忽然臉色一沉,喝道:“不知道!你怎麼能夠連師父的死因,都不知道呢?”
  他這等責罵,叫方雪宜大為尷尬!就理而言,自己身為弟子對于長者的死因,正應該明白才對!但師父自己不說,叫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下黯然歎息道:“晚輩知道自己不該,但先師不肯透露口風,晚輩也無可奈何……”
  崔大公忽然冷哼了一聲,道:“你該去查!否則,劍神又何必收你作為傳人?”
  方雪宜肅容道:“崔老前輩,晚輩這番行走江湖,正是為了這事!”
  霍大公聞言,臉色以大見緩合,點頭道:“這還差不多!只不知可有什麼眉目?”
  方雪宜搖頭道:“尚無絲毫跡象可尋……”
  吉威忽然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劍神陳大俠垂危之際,可有什麼特別的症兆?”
  方雪宜道:“體力大減,時而暈厥,全憑一種丹丸支持,才多活了數月!”
  吉威點頭道:“這就是了!劍神正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仗著精純的內功和藥力,維持了二十年的生命……”
  霍鳴風這時也怒意盡斂,向方雪宜道:“方老弟,老夫生性,向來急躁,适才冒犯老弟,可別掛在心上!”
  此人果然與眾不同,是非之念,分得極明!
  方雪定躬身肅容道:“晚輩理會得!”
  霍鳴風微微一笑,轉向宋孚道:“宋兄,你和方老弟同行,眼下意欲何往?”
  宋孚大笑道:“霍兄可願猜上一猜?”
  霍鳴風一怔道:“要兄弟猜嗎?那可是難倒兄弟了……”
  忽然一指吉威,接道:“有了,兄弟請吉師弟代猜一番如何?”
  吉威聞言,未等宋孚表示可否,淡淡一笑,接道:“宋兄,你們此行,大概只有兩處!”
  宋孚笑道:“哪兩處?”
  吉威道:“一是嵩山少林,二是中州大俠鄭大剛的住處!”
  宋孚聽得一怔,道:“吉兄何以見得咱們要去找那鄭大剛?”
  吉威望著方雪宜道:“這位方老弟所以現身,不就是為了駱師兄對那鄭大剛口出不遜之故嗎?如果方老弟與那鄭大剛毫無牽連,他又怎會挺身而出?”
  宋孚大笑道:“算你有道理!不過老朽要告訴你,咱們此來,主要的還是去會會那天魔女!”
  吉威聞言一愣,道:“宋兄,好幾年不見,想不到閣下竟然變得如此豪邁了,叫兄弟好生敬佩!”
  霍鳴風也大笑道:“是啊!宋兄既有這等豪氣會會那天魔女,兄弟則更是不能聽那鄭大剛之勸,畏縮不前的了!”
  宋孚道:“要會天魔女的,不是我宋孚!”
  吉威沉聲接道:“不是宋兄,那會是誰?”
  宋孚笑道:“是這位方老弟!”
  幾位老人聞言,同時一怔。
  霍鳴風皺眉道:“方老弟要見那魔女作甚?”
  宋孚心中暗暗失笑道:“這老兒問的真叫多餘……”
  但他也明白,他們對方雪宜的武功,估量得太低,所以,才在一聽到找那天魔女之人乃是方雪宜,自然免不了要吃了一驚,多此一問了。念動之際,口中應道:“劍神大俠在世之日,五魔不敢蠢動,而今大俠已然作古,這阻止五魔作惡為非的大責,自是落在方老弟身上了!”
  崔大公目光貯在方雪宜身上,沉聲道:“這位老弟已得陳大俠幾分真傳?”果然宋孚沒有料錯,他們正是不放心方雪宜的武功。
  宋孚淡淡一笑,接道:“十成左右!”
  崔大公聽得一怔,道:“宋老,這等時刻,豈是玩笑之時?”
  宋孚道:“兄弟幾時玩笑了?方老弟不但已得到劍神陳大俠的全部真傳,甚至連他師祖留下的武功,也已全部習就了!”
  霍鳴風大聲道:“宋兄,你這話可是真的!”
  宋孚道:“並無半名虛言,霍兄倘是不信,不妨出手試上一試!”
  霍鳴風似是未曾料到宋孚會說出這等話來,當下呆了一呆,道:“這個……”顯然,要他以丐幫幫主的身份,來與方雪宜動手,即便方雪宜是劍神陳大俠的衣缽傳人,那也是十分不恰當的事,是故他無從回答可否……。
  吉威這時哈哈一笑道:“宋兄,幫主怎可與方弟動手?你這是強人所難了!”
  宋孚笑道:“那就不必試了!”語音一頓,接道:“各位之中,不知可有人與那柳媚娘動過手?”
  矮方朔翁昆侖忽地哈大笑道:“宋老哥,那柳媚娘的武功,兄弟倒是見到過!”
  宋孚道:“勝負如何?”
  翁昆侖大笑道:“力戰百招,輸了一式!”
  宋孚道:“翁兄不是她的對手了!”
  翁昆侖呵呵笑道:“倘是拼命,也許能夠掙得個兩敗俱傷!”
  此人說話甚是風趣,引得宋孚大笑道:“兄弟相信翁兄有此能耐。”
  語音一頓,接道:“兄弟說將出來,只怕幾位兄台不信,兄弟在那嘉定府附近,親眼到方老弟的三招之內,將那柳媚娘擊敗遁去!”
  霍鳴風陡地大笑道:“足證英雄出少年,方老弟,老朽為你高興!”敢情霍嗚風幫主是相信了!
  方雪宜聞言忙道:“不敢當得幫主贊譽,晚輩不過是一時僥幸而已!”
  宋孚這時接道:“霍兄,那魔刀田遠的武功,兄弟相信霍兄一定知曉了!”
  霍鳴風點點頭道:“魔刀田遠的刀法之快,素有武林第一快刀之譽,兄弟也曾見識過的!”
  宋孚笑道:“只可惜他空有第一快刀之譽了!方兄弟出手兩劍,就將他開腸破肚了!”
  霍鳴風聽得一呆,耳中卻聽得吉威沉聲道:“宋兄,那田遠已然死在方老弟的劍下了嗎?”
  宋孚笑道:“老夫親眼所見,自然錯不了的!”
  吉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望著方雪宜道:“如此說來,方老弟的劍法已得陳大俠的十成真傳了!”
  宋孚道:“宋某幾時對人說過假話來著?吉兄等倘若仍然不信,何不聯手一試?”想不到宋孚說話越來越發難聽,試想他們之中任誰一人出面試招,都已覺得不妥,何況他們聯招一試?
  四位老人臉上的神情,齊齊一變,心中那份窩囊,可真非言非語所可形容。
  崔大公,吉威雖然臉上變色,但卻強自忍耐下去了。
  翁昆侖則呵呵一笑,自行解嘲,唯獨那擒龍手駱奇忽然大喝一聲道:“宋兄,你這般一再諷激兄弟等人,不知居心何在?”
  宋孚笑道:“不到黃河心不死,如是你們親自出手一試,那勝過兄弟千言萬語了!”
  駱奇冷冷地看了宋孚一眼,道:“閣下是有心要咱們出手一試的了?”
  宋孚大笑道:“兄弟決非有心如此,只要幾位信得過宋某人自然可以免去動手啦!”
  駱奇忽然大喝一聲道:“別人信得過你,兄弟卻有些不願……”
  掉頭向方雪宜冷笑道:“駱某不才,倒要請教一下老弟的劍上工夫!”說話之間,已然打腰際取出一根尺許長短其粗徑寸的銅棒,迎風一抖,竟然長了三倍有餘,變成一根銅杖。
  方雪宜本無動手之心,這時見他亮出丐幫獨門兵刃伸縮青銅打狗棒,不由得劍眉一皺,道:“駱長老,晚輩所學,不及師父萬一,咱們用不著比試了!”
  駱奇聞言,卻是不予理會,一揮手中青銅棒,冷冷喝道:“老弟不必自謙,駱某今天一定要領教一番!”話音頓了一頓,接道:“老弟趕快撤劍,駱某可要動手!”銅棒一揚,當胸點了過來。
  方雪宜心中暗道:“他如此相逼於我,說不得只好讓他們見只見識了!”心念一定,閃身讓過駱奇的攻勢,右手一按劍柄,嗆啷一聲,長劍已然出鞘。一劍在手,方雪宜的氣勢大不相同!
  只見他凝神一志,目光注視著駱奇,微微一笑,道:“駱長老,請恕晚輩放肆了!”長劍一舉,晶光突現,平直直向駱奇刺去。
  駱奇攻出一棒之後,並未再進,他搶先動手的用心,只不過要逼得方雪宜拔劍,對方既已亮劍,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再搶占先機了。
  容得方雪宜挺劍刺來,駱奇不禁暗暗失笑忖道:“這般稀鬆平常的劍招,也能傷得了魔刀田遠?顯然那宋孚是在胡說八道了!”
  轉念之間,隨手一振銅棒,向方雪宜劍身撞去。
  他一念輕敵,終于招來莫大的羞辱。
  方雪宜這一招劍法看來十分平淡無奇,但包含的變化之多,決非駱奇所能想像,眼見銅棒即將擊中劍身的剎那,方雪宜陡然劍勢一沉,極其輕靈地一轉,劍尖已然指向駱奇胸前華蓋穴部位。
  駱奇心中一震,急急的一吸氣,倒退一步。但見眼前品光暴長,漫天劍影,剎那間宛如一面巨網,將自己身軀,團團罩住。
  那駱奇在丐邦之中,身為長老,武功本是不凡,他如是在動手之際,不存輕敵之心,一開始便能全力應戰,方雪宜縱然高明,也難以一招就可將他擊敗。
  但他卻是心生輕敵之意,小看了方雪宜的絕世劍法,只道像那般稀鬆平常的劍招,只要自己銅棒一舉,就可將對方長劍震得脫手而去。怎料他銅棒剛剛掃出,方雪宜劍勢已變,劍棒一錯而過,再想搶制先機,也已完全無望了。
  只覺左胸膈骨一涼,覺得在方雪宜那重重劍影之中,不辨虛實的挨了一劍。這一劍刺得雖然不深,但已衣裂皮綻,鮮血溢出。
  丐幫的幾位長老,在駱奇叫戰之時,包括幫主霍鳴風在內均未出聲阻止,他們的用心,也就是想瞧瞧那方雪宜究竟有多少能耐。
  當方雪宜出劍攻擊的剎那,他們心中,也有著駱奇一般的想法,認為方雪宜這一招劍法,太過平常,宋孚之言,浮誇不實。
  只不過瞬眼之間,四人卻又同時八目狂睜,齊齊為之一呆。
  方雪宜稀鬆的劍法,忽而綿綿灑出,連念頭都未來得及轉,駱奇已然衣衫破裂,鮮血染胸。
  這一劍,只使得駱奇狼狽不堪,丐幫幫主心生駭然。
  崔大公失聲大叫道:“好劍法!”
  方雪宜一劍得手,並未再進,抱劍當胸,淡淡一笑,向駱奇拱手道:“在下一時失手,請恕罪!”
  駱奇閉目不語,任由胸前熱血順長衫滴落地上,雙手一松,銅棒當的一聲,跌落青石地面之上。
  霍鳴風此時如同在大夢之中驚醒,長長地籲了口氣,道:“劍神傳人,果然不同凡響,霍某今日方知,陳大俠一生令譽,決非幸致……”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方老弟承繼衣缽,不負令師聲威,眼見武林之中,又出少年奇士,老朽憂世之心,也要稍安了!”
  一片誠意,使人感動。
  方雪宜聞言連忙笑道:“幫主過獎,區區心中慚愧得很!”
  吉威兩眼之中,泛現著逼人的光彩,忽然仰天大笑道:“宋兄,你說得不錯,那柳媚娘能夠全身而退,那只是方老弟不曾起下殺她之心,否則,只怕十招不出,魔女定將授首。”
  打從現身起,吉威就很少有過笑容,這時忽而大笑,那等衷心快慰之情,越發叫人看來舒暢。
  宋孚點頭道:“不錯,方老弟如果存下誅殺之心,那柳媚娘自然是走不脫的了,不過……”他長歎了一聲,接道:“天魔女較之柳媚娘,那又不可同日而語了!”
  吉威聞言,笑容忽斂,沉聲道:“宋兄,兄弟不信天魔女能比柳媚娘強出多少!”
  宋孚道:“這個,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言,天魔女在五魔之中最為難鬥,至於是否真個要比柳媚娘高明多少,兄弟也不敢斷言!只是……”
  吉威道:“只是怎樣?”
  宋孚道:“只是那天魔女既然享名如此之盛,想必定有那過人之處!”吉威兀自對于宋孚之言,有些不滿,冷笑道:“宋兄,你似乎被天魔女嚇破了膽了!”
  宋孚忽地臉上微露尷尬之色,苦笑道:“吉兄,你沒有跟她碰過面吧?”
  吉威冷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沒有的了!不然,這世間之上,有了兄弟,就沒有了天魔女了!”他重新恢復了那冰冷的神情,語言沉厲,使人聽來,仿佛有些不寒面而栗。
  宋孚眉頭一皺,道:“吉兄很豪氣啊!”
  吉威陡然臉色大變,怒道:“宋兄莫非不情兄弟有那等決定?”
  宋孚忽而大笑道:“不敢,兄弟算是信得過……”
  顯然,他言猶未盡,言下依然充滿了不信之意。
  吉威聽得心中大不好受,正待發作,霍鳴風也已瞧出吉威的窘迫之情,他不想再生枝節,當下呵呵一笑道:“宋兄,你們似是用不著在此鬥口,咱們還有很多重要事體,亟待商量呢!”
  語音微微一頓,又向吉威笑道:“吉師弟,有一件事,愚兄要借重師弟的智……”吉威聽得幫主有事借重,連忙肅容道:“幫主有何差遣,小弟敬候教諭!”
  霍鳴風笑道:“眼前局勢,有了方老弟這等高手,咱們去那少林之日,鄭大俠的傳言,似乎不用考慮的了!”
  吉威聽得皺眉道:“這個……”
  他這般沉吟,顯然依舊有些不同意。
  這時,那幫著駱奇裹傷上藥的翁昆侖陡地掉頭來,向吉威笑道:“吉師弟,小兄有一句話,不知說將出來,師弟願不願聽?”
  吉威道:“師兄有話,不妨見示!”
  翁昆侖道:“師弟何不問問方兄弟和鄭大俠的關系呢?”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吉威,方雪宜既是為了鄭大剛被駱師兄言詞所辱,方始挺身而來,只怕他與鄭大剛之間,必然有著極其深厚的關系,是以,翁昆侖話音一落,他立即點頭道:“師兄說的是,小弟果然忽略了……”
  忽然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兄弟……”
  方雪宜見他神色之間,一片誠謹,連忙抱拳還禮,笑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吉威道:“想那中州三俠,乃俠義之士,方兄弟為了鄭大剛之事,不惜現身搦戰,想必方兄弟與那鄭大俠之間,必然有著極為深遠的淵源了?”
  方雪宜肅容接道:“他乃是區區的大伯父!”
  這時,霍鳴風忽然大聲道:“鄭大剛是你老弟的大伯父嗎?”
  方雪宜:“不錯!”
  霍鳴風怔得一怔,道:“這麼說,你與方二俠方天成是一家了!”
  方雪宜遲疑了一下,道:“不錯!”
  他一旦聽到方天成之名,腦際就出現在那嘉定城外,自己險些喪命的景象,是以,他猶豫了一陣,方始回答霍鳴風所問。
  吉威目睹這等景,心中不由得一動,脫口道:“方兄弟,那二俠是你什麼人?”
  方雪宜心中十分不願地接道:“大伯!”
  吉威見他說話之時,神情上比他叫出鄭大剛是他大伯父之時,有著極大的不同,心中更是疑慮大起,有心問個明白,卻又覺著不便啟齒,只因為這事實是越出一般倫理常情,一言不慎,就許招來無謂的麻煩;何況,方雪宜既能為鄭大剛辱而挺身,自然不是一個乖悻倫常的不肖之徒,他對方天成表示冷漠,只怕另有道理……
  思念之間,耳中忽然聽得霍鳴風大笑道:“方兄弟你是方天成的侄于?”
  方雪宜皺眉道:“不錯!”
  顯然,他對于方天成三字,有著無比的反感,故而對答之間,不肯多說一言半語。
  如此冷淡的表情,使得霍幫主為之一呆。
  但他也未便詢問,心中暗道:“這孩子怎麼了?怎地對自己大伯,反不如一位異姓的伯父來得親切啊!”
  吉威已然在心中有了打算,他知道關于方天成為何被這位侄兒所冷淡,必有很大的來歷,急切之間,想要查問明白,那一定是很難的了!像這等叔侄間的恩怨,方雪宜八成也不會對外人言明,一旦問得太急,十之八九,便要多事了!
  當下微微一笑,接道:“方兄弟,那鄭大俠既是你的大怕父,對他的為人,方兄弟自是十分明白的了!”
  方雪宜道:“區區與大伯父相聚之時,雖然年幼,但大伯父古道熱腸,忠義凜烈之氣,區區萬分敬仰!”
  吉威笑道:“這麼說,方兄弟很同意吉某對鄭大俠的看法了!”
  方雪宜點頭道:“老前輩所見,果是不差!想我那鄭伯父的為人,縱然刀斧加身,也不會喪名求生的!”
  吉威大感高興,向霍鳴風抱拳道:“幫主,方兄弟所說,應可證明那鄭大俠不會徒出空言,尚望幫主來日至少林,莫要逞那一時之仇忿……”他身為屬下,言詞之間,只可說到這等地步了。
  霍鳴風濃眉聳動,大聲笑道:“吉師弟,你這番好心,愚兄敬領了……”語音一頓,忽而長長一歎道:“丐幫之中,從無危難退縮之人,但三位兄弟如此相勸,我又怎能不聽?這等事實在叫人為難得很啊!”
  翁昆侖忽然呵呵大笑道:“幫主,小弟有一句話,只怕說將出來,幫主見怪!”
  霍鳴風道:“有話直講元妨,愚兄怎會見怪呢?”
  翁昆侖道:“少林之事,幫主應該見機而為才是,師兄乃是一幫之主,自是不可陡逞匹夫之勇啊!”
  霍鳴風沉了一陣,接道:“看來愚兄縱然不應允,那也是行不通的!”
  崔大公這時忽然抱拳向霍鳴風一揖,道:“幫主有此明見,實是本幫之福……”
  霍鳴風神情甚是激動,目光在幾人身上一轉,長長地籲了一口大氣,道:“小弟蒙大師兄這般愛護,真正叫人感激無已,如是我再不知自重,那豈非是太不通理了嗎!”
  崔大公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轉,沉聲道:“幫主有沒有指示?”
  他這般語氣,只聽得霍鳴風一怔,道:“師兄有什麼話要講嗎?”
  崔大公道:“不錯!”
  忽然指著宋孚和方雪宜道:“他們兩位犯了本幫大忌,偷窺本幫長老聚會,按律應該懲治,不知幫主可有什麼打算?”
  他竟然提出這等難題,不禁弄得霍鳴風愣在當地,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崔大公說的不錯,宋孚和方雪宜果然是觸犯了丐幫大忌,依照幫中規律,至少應親自到丐幫總壇向祖師爺主謝罪。
  但霍鳴風在知曉了方雪宜乃是劍神陳希正的傳人以後,這等話又怎能說出口來?是以,剎那之間他倒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
  宋孚在聽到崔大公所言,只不過淡淡地笑了一笑,方雪宜就有些不然,他呆了一呆,忖道:“這老花子怎會忽然間想起這事來了?莫非他們想藉口聯手對付於我?……”
  敢情,方雪宜誤會崔大公乃是想袒護駱奇,並且為了挽回丐幫聲譽,才提出此言。
  思念之間,耳中忽然聽得吉威冷冷說道:“幫主,此規乃是歷代祖師手訂,咱們可不能違背啊!”顯然,他是火上加油了。
  霍鳴風眉頭連皺,苦笑道:“大師兄和吉師弟說的都不錯,只是……”
  站在遠處的駱奇突然笑道:“幫主,這等規矩不會從你而斷吧?”
  方雪宜因是不知觸犯了此等規戒,要受到何等懲罰,是以心中有些不快,聞言大聲道:“霍幫主,這位駱大俠說的不錯,你不可斷送了丐幫的歷代聲望,方某冒犯之罪,也不想推卸,只消幫主說將出來,容方某思量思量如何?”
  霍鳴風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此事叫霍某越發為難了!想那陳大俠仍是本幫的大恩人,對你老弟,霍某怎好提懲罰二字。”
  方雪宜聞言冷笑道:“幫主盛情,區區心領了!如若為了在下,亂了貴幫家法,豈不是使得幫主成了叛幫的罪人了嗎?何況,這幾位長老就不會放過幫主呢?”
  方雪宜已然動怒,霍鳴風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但事在兩難,一時之間,叫他大有無從抉擇之苦。
  這時,宋孚在旁到是顯得輕松地一笑道:“方老弟,你這般自找罪受,老朽可不大願意呢!”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咱們犯了人家幫規,如果不願受罰,不知是否有別的辦法可想?”
  宋孚大笑道:“當然有!”
  方雪宜道:“你老說出來聽聽看!”
  宋孚笑道:“老弟,老朽說出來,只怕你也不願意做啊!”
  方雪宜道:“晚輩行不行得,你老朽是不用言之過早,或許晚輩願意一試那也說不定呢!”
  宋孚目光在霍鳴風身上一溜而過,接道:“其實,只要你老弟武功足以擊敗他們幫中長老以上的人物,這等懲罰之事,應是可以免去的了!老弟,只看你肯不肯跟他們動手了!”
  方雪宜聞言,略一沉吟,向霍鳴風道:“霍幫主,宋老之言,當真嗎?”
  霍鳴風點頭道:“不錯,本幫祖師在訂定幫規之時也曾考慮到,如果是有那武功卓絕之士,犯了禁忌,總不能為了這等小事,傾全幫之力,作細微未節之事,甚至危及本幫全體子弟,是以特別規定,凡是武功勝過本幫長老之人,一旦犯禁,那位被擊敗的長老,就應代那犯禁之人受罰……”
  方雪宜忖道:“如是依他所說,丐幫真有這等規矩,崔大公又何必當面提了出來呢?想那駱奇乃是他們幫中長老身份,已然敗在我的手中,縱然要罰,那也是要那駱奇去代我受罰好了!”
  忖念之間,他卻沒有想到,崔大公所以提出這等幫規,正是為了對付駱奇。
  霍鳴風話音頓了一頓,似是這才想起,那方雪宜曾經擊敗了駱奇,兩眼神光暴現,凝視著駱奇,喝道:“駱師弟!”
  駱奇暗暗一驚,抱拳道:“幫主有何教諭?”
  霍鳴風道:“适才你與方老弟之戰,是你輸了!”
  駱奇怔得一怔,道:“這個……小弟輸是輸了,但卻輸得有些不服。”
  崔大公淡淡一笑,道:“怎的不服?莫非你還想再打一場嗎?”
  駱奇陰沉地掃了崔大公一眼,道:“小弟如知這一戰乃是關系到犯禁之事,小弟就不會那等輕心大意了!”
  霍鳴風皺眉道:“駱師弟,人貴有自知之明,陳大俠的劍法,豈是你我所能破解……”長歎一聲,戛然而止。
  他言下之意,是要那駱奇莫再丟人了!
  駱奇冷冷接道:“幫主,小弟願為本幫聲望,與方少俠作一死戰!”
  霍鳴風聞言,兩眼一瞪,正待說話,卻聽得方雪宜大聲道:“尊駕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試上一試了!”
  駱奇冷冷接道:“老夫正要與你決一死戰,不知閣下可敢放手一拼?”
  方雪宜回顧了霍鳴風一眼,道:“幫主,請恕晚輩放肆了!”
  一振長劍,指著駱奇道:“尊駕可以出手了!”
  駱奇掣動銅棒,大喝一聲,有如泰山壓頂一般,直向方雪宜劈來。駱奇似是存心這一棒就要置方雪宜於死地,是故來勢之猛,使人看得獨目驚心。
  方雪宜卻是神情十分從容,運劍一撩,由下往上反擋開去。
  霍鳴風心中一震,暗叫不好,只因駱奇這一棒的力道,不下數百斤,方雪宜所用的寶劍,乃是輕的兵器,硬擋銅棒,實是十分不智之舉。
  但他卻是不能說出來,一因自己身為幫主,二來方雪宜不是外人,自己倘是只助外人,那豈不叫幫中長老們笑話嗎?
  這時,丐幫中的幾位長老,都有些兒緊張,只有宋孚知道方雪宜深淺,滿臉含笑,視如未見一般,大聲向霍鳴風道:“霍幫主,你這位駱師弟的棒法雖是很猛,但卻不懂取巧之道,僅此一招,就怕方老弟已然占盡機先的了!”
  霍鳴風聞言,心中一動,還沒有轉過念頭來,耳中已聽得方雪宜大笑之聲,道:“柔能克制,駱大俠這一招敗得想必依然不服的了!”
  舉目望去,只見駱奇那根銅棒,竟然再度脫手!
  原來方雪宜劍走輕靈,用了一手四兩撥千鉤的巧勁,順勢一引,將駱奇的銅棒撥得飛出五尺!
  駱奇臉色大變,一言不發,移步拾起銅棒,緩緩向著方雪宜走了過來。
  方雪宜一笑,接道:“駱大俠,這回你可要小心了,在下讓了你先攻三招,眼下可要回攻你一式的了!”語音甫落,揮手運劍,猛刺而去。
  駱奇知道,方雪宜劍招變化之多,招式之精,絕非自己所可以擬,唯一可以致勝之機,乃在自己仗恃功力深厚,將對方擊退。
  是以,方雪宜劍勢一發,他立即雙手搶棒,猛然向前撩去。
  眼看劍棒即將相觸,方雪宜陡然身形一轉,迅快無比地踏出半步,寶劍一偏,穿透駱奇那深重的棒影,只聽得嗤的一聲駱奇前衣衫破裂,鮮血點點流出。
  這一劍若非方雪宜心存忠厚,駱奇早已命喪當地了。
  霍鳴風睹狀大吃一驚,脫口道:“方老弟,手下留情……”
  敢情,他怕方雪宜年輕氣盛,一怒之下,就取了駱奇的性命。
  方雪宜哈哈一笑道:“幫主放心,在下雖是鹵莽,但也不是那般草菅人命之人。”話音一頓,立即向宋孚道:“宋老,晚輩已經打敗了丐幫一位長老,不知那犯禁之罪,是否可以免除了?”
  他不問霍鳴風,而問宋孚,也正是他為人厚道之處。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意下如何?”
  霍鳴風長長一歎道:“其實,方老弟不用二度出手,老朽也會要那駱師弟代他回帶領罰了!”
  宋孚大笑道:“霍兄果然是具有大智慧之士……”
  崔大公這時抱拳道:“幫主,駱師弟既要代那方小俠受罰,何不立即令他回幫領責呢?”
  霍鳴風瞧了那血染胸前的師弟一眼,道:“大師兄,駱師弟恐怕傷得不輕!”
  崔大公道:“皮肉之傷,算得什麼?方老弟仁人之心,只是點到而已,幫主不用擔心了!”
  霍鳴風沉吟了一下,向駱奇道:“駱師弟,你的傷勢很重嗎?”
  駱奇有心裝作但知道瞞不過崔大公,只好搖頭道:“大師兄已然說過,只是皮肉之傷而已,中妨事的……”說話之間,探手自懷中取出一包金創藥,撕開衣襟,敷了上去。
  霍鳴風點了點頭,向崔大公道:“大師兄,眼下前往少林,乃是極須用人之際,駱師弟如是回去,豈不少了一名好手?”
  原來霍鳴風想留下駱奇對付魔徒們。
  崔大公臉色一沉,道:“幫主,小兄有一句話,說了出來,尚望幫主莫要見怪!”
  霍鳴風道:“大師兄有話請講。”
  崔大公道:“方少俠未來之前,咱們果然顯得有些勢孤力薄,少不得像駱師弟這等好手,但眼下的情況,卻是大大不同了,有了方少俠一人,縱然咱們四人完全不去,那也不妨事了!”
  霍鳴風眉頭一皺,道:“這個……”
  吉威忽然冷冷接道:“幫主,大師兄所說不錯,駱師兄答應回幫領罰!”
  霍鳴風似是迫於無奈,長呼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就叫駱師弟回幫吧!”目光一轉,向駱奇道:“駱師弟!”
  駱奇臉上神色甚是怪異,顯然有些不願,但又不得不裝出恭敬的神態,道:“幫主!”
  霍鳴風道:“剛才大師兄所言,你聽到了?”
  駱奇遲疑了一下,道:“聽到了。”
  霍鳴風道:“師弟速速回幫,在祖師神位之前,悔罪十日!”
  駱奇呆了一呆,道:“十天嗎?”
  霍鳴風道:“不錯!”
  駱奇道:“幫主,照祖師爺戒律,只須三天啊!”
  霍鳴風冷冷一笑道:“三天之罰,只是指的外人,如是本幫弟子代人領罰,就要十天了!”
  駱奇默默地看了崔大公、吉威一眼,拾起銅棒,抱拳向霍鳴風道:“幫主令諭,屬下不敢不遵,不知道是幾時動身?”
  霍鳴風道:“即刻動身,不得延誤!”
  駱奇應了一聲遵命,轉身向外行去。
  方雪宜心中暗道:“瞧他一臉不高興之色,顯然他是不願離去的,只是他為何又不願離去呢?”
  一時之間,他覺著有什麼不對,只是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何在。
  崔大公目睹駱奇離去,忽然向廓下的少年大喝道:“敖兒過來!”只見那威猛的少年尹敖,應聲走了進來。
  神態恭敬地向崔大公一禮,道:“大師伯有何見教?”
  崔大公道:“跟在你駱師叔身後,看他去了哪里?”
  尹敖道:“弟子要一直跟在他身後嗎?”
  崔大公道:“不錯!”
  尹敖道聲:“遵命!”就待離去。
  霍鳴風忽然笑道:“敖兒且慢!”轉頭向崔大公道:“大師兄,你要這孩子跟在駱師弟身後,不知用意何在?”
  崔大公道:“這個……”
  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轉,道:“幫主,愚兄是怕那駱師弟一怒之下,亂了心智,如是在半路之上被魔女手下遇上,必將窮于應付,有了敖兒在後暗暗護送,豈不是放心好多了?”
  霍鳴風似是知道崔大公說的不是真話,但也未再多問,只點了點頭道:“大師兄顧慮得也有道理!”微微一笑,向尹敖道:“小心護送你駱師叔,五日之後,可來少林覆命!”
  尹敖恭敬地行了大禮,轉身出門而去。
  這時,宋孚忽然哈哈大笑道:“崔兄果然思慮周詳,丐幫四老之首,確有過人之處!”
  崔大公聽得臉色一變,道:“宋兄抬舉了……”
  吉威卻冷哼了一聲,接道:“宋兄,這事乃是本幫自己的家務,尚盼宋兄莫再插手可好!”敢情,吉威也在拿話點醒宋孚!
  原來崔大公要尹敖跟在駱奇身後,乃是他對駱奇生了疑心,以為他可能已然叛幫投向魔女,宋孚何等精明,自己也猜出來,這方始拿話明捧暗損的損了崔大公一句!這一來吉威才不得不暗暗點破,要宋孚莫再多管。
  宋孚兩眼一翻,大笑道:“當然!當然!兄弟不管便是……”
  那丐幫幫主霍鳴風乃是一個耿直之人,聽得三人言語,不由得臉色大變,失聲道:“大師兄,你說的是什麼?莫非那駱師弟他……”顯得他是有些不信,說到這裏,不由停了下來。
  崔大公長歎了一聲道:“幫主,不是小兄疑心太過,實是那駱師弟的舉動,太叫人稀奇了!”
  霍鳴風皺眉道:“大師兄,駱師弟身受恩師教誨栽培之德,他豈是那等忘恩負義,叛幫賣主之人!”
  吉威接道:“幫主,三師兄言詞閃爍,而且存心挑撥幫主與兄弟等情感,他縱無叛幫之嫌,也有背義之失!”
  霍鳴風道:“那也用不著派敖兒跟蹤于他啊!”
  崔大公忽然大聲道:“幫主,本幫在武林之中,名望不在那其他八大門派之下,就是為了本幫子最多,最雜,但卻沒有那不肖之徒,做出敗壞之事!”
  霍鳴風道:“師兄說的果然是實話!”
  崔大公目光一黯,接遭:“幫主,這中間的道理,幫主可知為了什麼?”
  霍鳴風笑道:“本派一脈相承,長幼之間,親如父子手足,自然人人都能重視全幫聲譽了!”
  崔大公道:“幫規極嚴,一有可疑,立即就追而不舍地查出原因!”
  霍鳴風忽然臉色一變,大步向前,向崔大公抱拳長揖到地,說道:“大師兄惠我良多,小弟身受了!”
  目光轉到吉威道:“吉師弟,愚兄在這等事體之上,果真是失察太多,尚盼師弟此後能隨時提醒於我!”
  吉威慨然笑道:“幫主,這是小弟分內之事啊……”
  宋孚目睹他們之間如此客氣,心中大感快慰,失聲笑道:“霍幫主大略雄才,幾位又這等遇事謹慎,丐幫大展宏圖之日,老朽可以試目而待了!”
  吉威這時淡淡一笑,道:“幫主,咱們已命中州弟子備有酒菜,不知可否抬將上來?”
  霍鳴風道:“快抬,快抬,愚兄今宵十分高興,要與宋兄和方老弟等喝個痛快……”
  吉威身向殿側子弟交代一聲,不一瞬便送上了一桌酒筵。
  丐幫飲食,多非山珍海味,但調制手法之精,雖是大內禦廚也難以望其項背。左右不過是雞、蛇等幾味,但卻滿滿擺了一桌,做了不下十道大菜送出。
  五老一少,一連吃到天已發白,方始散席。
  幾人在這關王廟中稍稍打坐調息,便入城會同了那安小萍和朱皓,一同前往少林而去。
  當天未時左右,幾人來到少林中天福地門牌坊之下,只見四名憎侶迎上前來,擋仲去路!他們也不言語,只是不讓一行人過去。
  安小萍瞧得甚是不解,向宋孚耳邊說道:“宋老,這些和尚好不講理啊!”
  宋孚道:“怎見得?”
  安小萍道:“他們為何擋住我們的去路?我們不是前來為他們排難解紛的嗎?”
  宋孚笑道:“咱們沒有說明,他們自然不放心了!”
  語音一頓,大步上前而去。
  這時吉威已搶先冷冷喝道:“大師們可是少林門下的子弟嗎?”
  那四名中年僧人互望一眼,由左首那位瘦小僧人合十接道:“不錯,貧僧等正是少林門下,不知幾位施主怎麼稱呼?”
  吉威道:“老夫丐幫陰陽手吉威,這位是霍幫主!”
  那名僧人間言皺皺眉道:“霍幫主嗎?”
  吉威只聽得臉色一變,怒道:“和尚,你怎麼好像不信?”
  憎人合十道:“貧僧果然有些不信!”
  吉威怒哼了一聲道:“和尚,你對長輩說話,可要小心些才是!”
  只見那和尚忽然朗聲一笑道:“施主自稱長輩,不知憑了什麼?”
  吉威冷冷應道:“就憑老夫與入凡大師的交情,就稱得是你們的長輩了!”
  那和尚臉色一變,道:“施主,請問這武林之中有幾位丐幫幫主?”
  霍鳴風聽和心中一震,脫口道:“丐幫幫主自然只有老夫一個人了!”
  那和尚搖頭道:“不像啊!”
  崔大公也忍不住怒道:“和尚,你休要放肆,貴寺入雲掌門見了幫主說話也不該如此大膽!”
  和尚一笑道:“好說,只可惜各位來遲了!”
  方雪宜目睹眼下情景,心中大吃一驚,暗道:少林向以清規戒法聞名天下,此刻見來,卻是大不相稱了……
  他急思之間,聽得那和尚說是他們來遲了,不禁全身一震,脫口喝道:“怎麼來遲了?可是那天魔女將你們制服了嗎?”
  那和尚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冷笑道:“我少林寺是何等所在?那天魔女也配傷得了我們?”
  吉威接道:“你這來遲之意何指?”
  和尚道:“丐幫霍幫主早已在昨晚就抵達本寺了!”
  和尚話音一落,霍鳴風等人不禁全部為之一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8:47

第二十回 少林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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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霍鳴風,內心的震動,簡直難以形容!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他心中大叫!
  自己既無分身之術,怎麼可能在昨夜前來少林?
  崔大公在一驚之後,立即喝道:“大和尚,你這話是真的嗎?”
  和尚合十道:“佛門弟子,自是不敢誑語欺人!”
  吉威目光一轉,掉頭向霍鳴風道:“幫主,看來果真有人在與本幫為難了!”
  霍鳴風道:“很好啊!本座倒要瞧瞧他是什麼人?”語音一頓,雙目精光四射,向那四名僧侶道:“舉世之間,丐幫幫主,只有霍某一人,有勞大師快去通報入雲掌門人,就說霍某應約而來!”
  那和尚冷冷一笑,看身旁幾人一眼,道:“這可就是怪事了……”
  他身旁的一位粗壯和尚接道:“不錯,這事果然十分奇怪,看來這幾位的氣勢不凡,不似什麼壞人啊!”
  瘦小的和尚點頭道:“師弟,咱們得商量一下!”
  那粗壯的和尚道:“師兄,咱們要不要去通報一下呢?也許……這中間有了誤會!”
  瘦和尚沉吟道:“誤會不一定,有真有假,那是必然的了!”
  粗壯和尚大笑道:“誰是真的呢?”
  瘦和尚道:“誰曉得?”
  這時安小萍忍不住叫道:“當然這一位是真的了!你們難道瞎了眼?”
  那粗壯和尚笑道:“小施主片面之詞,貧僧怎能相信得了?”
  安小萍道:“你要怎樣才會相信呢?”
  瘦和尚笑道:“十分簡單,你們先行退去,等本寺掌門人查明一切,再行前來。”
  瞿鳴風蓬發戟張,怒道:“胡說!老人怎會有人冒充?你們只怕是存心刁難的了?”
  那粗壯和尚兩眼一翻,喝道:“施主,你把少林寺的僧人看作武林宵小了嗎?”
  安小萍冷冷一笑道:“差不多?”
  瘦和尚勃然作色道:“小施主,你膽敢蔑視少林僧侶,不怕本寺清規戒律之罰嗎?”
  安小萍一怔道:“你們的清規戒律,與我何干?”
  瘦和尚接道:“要你入寺領罰,怎的無幹?”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這是真的?”
  她沒有什麼江湖閱歷,對這些事自是不太明白。
  方雪宜點頭道:“這位大師說得不錯,少林寺領袖武林,確是不許外人誣蔑!”
  安小萍聽處方雪宜這麼一說,可就使上性子了!
  當下笑道:“方兄,倘是兄弟不去領責呢?”
  方雪宜道:“少林僧侶就會追拿於你!”
  安小萍聞言,笑道:“他們想拿我?就憑這四個不起眼的和尚?”
  方雪宜知道她乃是言出無心,順嘴而說,殊不料,這一來可就更把少林僧人給得罪了!只好苦笑了一聲,道:“賢弟,咱們遠來是客,最好莫要先與主人發生糾紛才是!”
  安小萍想了一想,忽然格格一笑道:“方兄,你既然不要我惹,那就饒了他們便了!”
  這等口氣,似乎那四名和尚全部要聽她擺布一般!
  方雪宜微微一笑,沒有多說。
  這時,崔大公卻向那四名僧侶道:“丐幫幫主,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四位大師何不派人入內通報貴寺掌門入雲大師,要那假冒之人,出來一見?”
  那瘦和尚看了粗壯和尚一眼,道:“師兄,這位施主說的似是甚有道理呢!”
  粗壯的僧人點了點頭,道:“不錯,咱們是好是請那知客師叔來此……”語音一頓,接道:“不過,這位小施主藐視本寺之事,咱們總不能不管吧!”
  此刻那一直未曾說話的兩名僧人,忽然大步上前,向安小萍走了過來,其中一名身材極其高大,貌相十分威猛,另一名卻是一臉菜色,仿佛大病未愈一般。
  那高大僧人走到安小萍身前,忽然大喝一聲道:“小施主,你是自行受縛,還是由洒家親自動手?”
  安小萍撲哧一笑,道:“幹嗎?你和尚要跟我動手嗎?”
  高大的和高冷哼了一聲,喝道:“洒家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如想少吃點苦頭,最好是自行受縛吧!”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和尚,你在作夢!”
  那高大的和尚向身旁的那名僧人擺了擺手,兩人忽然閃身上前,向安小萍逼了過來!
  方雪宜站在安小萍身旁,但他並無出手之意,原來他倒真想看看安小萍的武功究竟如何!
  兩名僧侶突然相襲,安小萍全沒有當作一會事,她微微一笑,容得二僧出手分抓自己兩臂之際,這才咯咯一笑道:“你們兩個和尚真不知羞,給我滾開些……”只見她雙肩輕輕一搖,那兩名僧侶頓時如遭重擊,跌跌撞撞地向外倒竄而去。
  兩僧的右手俱皆下垂,顯然是負了重傷!
  霍鳴風睹狀大吃一驚,喝道:“這位老弟好強的罡氣工夫。”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幫主過獎!”
  這時,那粗壯的僧人臉色一變道:“小施主,你闖下大禍了!”
  安小萍道:“什麼大禍?他們想傷我,卻又沒有那等武功,在下連手都沒抬,難道還要怪我嗎?”
  崔大公也接道:“不錯,少林寺卓立武林,素來有著博大謙沖的氣度,今日一見,卻教老夫得知,原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子事……”語音一頓,向那粗僧喝道:“和尚,你的兩位同位已被這位安小弟罡氣震傷,若不趕快回寺調治,那兩條胳膊可就報廢了!”
  粗、瘦二僧似是有些不信,是故遲疑未答。
  安小萍聞言,卻是笑道:“崔老前輩,他們不是傷在罡氣反震之下,再說,晚輩根本不曾練就護身罡氣啊!”
  方雪宜先前也只道安小萍練就了罡氣,這時一聽,不由笑道:“兄弟,你是怎生傷了他們?”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這是我的秘密,如是換了他人問及,我是不會回答的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兄弟……你如是不便說出,那就算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既然是你相詢,我當然要照實說將出來的了……”她頓了頓話音,接道:“其實,我只不過用那彈指點穴的方法,點了他們穴道而已!”
  方雪宜聞言一怔,霍鳴風忍不住大聲道:“安老弟,老夫沒有瞧見你出手啊!”
  安小萍道:“晚輩雙手藏在袖中,曲指一彈,幾位自然是瞧不見的了!”
  霍鳴風縱然不信,卻也不便問下去。
  方雪宜也在心中將情將疑,只是,他省得在這麼多人之前,安小萍如是不想說出這種武功,那也是人情之常,當下微微一笑,接道:“兄弟,這兩位僧人的傷勢,可是並不嚴重?”
  安小萍道:“不重,兩個時辰之後,穴道便可自解,不過……”她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如是無人能夠能拍解我的點穴手法,他們最好莫要妄想替人解穴!”
  敢情,這時那名瘦和尚已然在聽得安小萍說是二僧人只是被她點了穴道,便走過去,想拍活二僧穴道。但他手未抬起,安小萍的後面幾句話音已然入耳。頓時,他迅速的向退了兩步。
  那粗壯的僧人皺了皺眉,道:“小施主,你說兩個時辰之後,穴道自解,這是真的嗎?”
  安小萍道:“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那粗壯的和尚呆了一呆,道:“小施主這等口氣,是不把我少林弟子放在眼中了!”
  安小萍道:“是又如何?你可是也嘗嘗在下彈穴手法的味道?”
  那僧人被她說得十分難堪,眉一揚,正要說話,吉威忽然冷笑道:“和尚,你最好忍一口氣,否則,你們四位全都……!”
  那未曾受傷的二僧聞言,果然不敢再向安小萍多說什麼,只訕訕一笑,擋在中天福地門巨坊之下,不讓幾人過去。
  方雪宜睹狀,有些惱怒,沉聲道:“兩位大師!”
  二僧齊齊應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你們這等不言不語地擋住去路,不嫌有失少林子弟的身份嗎?”
  二僧聞言,互望一眼,當下由那瘦的一個接道:“小施主,貧僧等奉命在此鎮守,不許任何人過去,縱然小施主用那激將之法,貧僧等也無所謂!”
  方雪宜心中暗道:“好啊,他們想撒賴……”但他口中卻道:“兩位大師倒是有涵養的很!只是在下卻沒有兩位這等耐性……”
  陡然欺身上前,探手問那粗壯的僧人抓去,喝道:“既然好說不行,在下只有得罪了!”
  那僧人見方雪宜曲指抓向自己脈門,冷哼了一聲,反手倒扣方雪宜右腕!
  出手到也很有幾成火候。只是,他弄錯對于,方雪宜抓出之勢未變,只是向上一場,恰好按在那僧人的眉穴上。
  那僧人臉色大變,閃身向後便退。
  但方雪宜已然存下要硬闖之心,自然不會容他讓得開去,忽聽他沉聲喝道:“站住。”
  右手指力略發,那僧人果真僵立當地,連動也不動了!
  瘦小的僧人,似是未曾料到方雪宜武功這等了得,呆了一呆,才道:“小施主果然有著過人的能耐,但貧僧不信你能進得了少林……”說話之間,忽然一拳擊了過來。
  方雪宜出指點了那粗壯僧人的穴道,心中就已猜到那瘦小的和尚不會坐視,對方舉力甫發,方雪宜已右手一揮,回擊過去。
  他這一掌雖然輕描淡寫一般拍出,但力道之強,卻是那瘦小的僧人生平所僅見!
  只聽得那瘦和尚厲吼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咚的一聲,倒向地上。
  方雪宜回顧了霍鳴風一眼,道:“霍幫主,咱們不用他們報了!”
  宋孚不等霍鳴風答話,大步向少林山門行去
  霍鳴風似是料不到方雪宜出手竟有這般威力,怔得一怔,方始歎道:“小兄弟,你這掌力之強,真叫老朽歎為觀止……”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咱們硬闖中天福地門,只怕那少林寺的和尚,會要激起眾怒了!少時如是少林僧人責問此事,小兄弟不用插口,全由老朽擔代如何?”
  方雪宜聞言,劍眉暴揚,笑道:“幫主,晚輩此來雖是相助少林,但晚輩並非怕事之人,幫主一片好意,晚輩心領了!”
  顯然他是拒絕了霍鳴鳳攬事之心,霍鳴鳳也不便再行堅持,只好一笑道:“小兄弟與那少林相識之人不多,老朽光是相免去彼此仇視之心而已!既然小兄弟如此豪邁,老朽又能再說什麼呢?”
  笑聲一斂,舉步迎趨少林山門。
  吉威經過那躺在地上的瘦小僧人身畔之時,卻打懷中掏出一顆專療內傷的丹丸,喂了他吃下去。
  他這等舉動,只看得方雪宜心中大為感動,暗道:“休瞧這吉威面色冷酷言語森厲,但他心地慈善,可是許多武林人物難及啊。”
  尋思間,耳中聽得安小萍輕輕一笑道:“方兄,你站在這兒發的什麼呆?他們都走啦!”
  方雪宜舉目望去,只見宋孚和丐幫幫主等人,已然走的很遠,不禁啞然失笑道:“賢弟,咱們快追上他們,一塊入寺……”
  放步向前行去。
  安小萍緊緊地踉在他身旁,口中低聲道,“方兄,我好象聽娘說過,那少林寺不許女人入內,不知是不是真的?”
  方雪宜被他問得一呆。敢情,這事他自己也不明白。
  當下皺眉道:“賢弟,你眼下穿的是男人衣物他們縱然有些規定,那也是不要緊的了!”
  安小萍道:“方兄,我怕他們認得出來呀!”
  方雪宜搖頭道:“那怎麼會?”
  安小萍沉吟不語,兩人已然抵達山門之前。
  這時,少林寺的兩扇山門,正緩緩地打了開來。
  舉目望去,只見一位高大的白發老僧,當門而立。
  崔大公站在宋孚之前,一見那老和尚出現,立即雙手抱拳,朗聲道:“大師請了!”
  老僧合掌當胸,道:“老施主,适才可是幾位在這裏大聲喧鬧嗎?”
  崔大公道:“不錯……”
  方雪宜在旁,心中有些不解,暗道:“怎樣他們都不認識這位老和尚呢?”
  原來他從霍鳴風口氣之中,仿佛聽出他們對于少林僧人,相識的不少,但此刻出現的僧人,顯然他們不熟悉,心中自是難免奇怪了。
  那高大的老僧看了崔大公一眼,冷冷接道:“老施主,你可知曉是什麼所在?”
  崔大公聞言似是一怔,道:“少林寺啊!老夫當然知道了!”
  白發老僧合十道:“老施主既然知道這兒乃是少林禪寺,怎敢如此放肆?”
  崔大公道:“老夫放肆了嗎?”
  老僧道:“咆哮山門,還能不是放肆嗎?”
  崔大公忽然呵呵大笑道:“大師可是少林僧侶?”
  果然,崔大公不認得他!
  看樣子,連霍鳴風、宋孚也都不認識他。
  那高大的僧人哈哈接道:“老衲自然是少林門下了!否則,怎會在這兒跟幾位講話。”
  崔大公道:“大師面生得很,老夫與少林僧侶相識的極多,怎的從來未見過大師呢?”
  老僧淡淡一笑,道:“老衲向來偏居蒲田下院,很少前來嵩山,諸位不識,也無甚驚奇之處!”
  崔大公恍然道:“原來如此……”
  宋孚這時忽然上前一步道:“大師怎麼稱呼?”
  老僧看了宋孚一眼,道:“老衲入聖!”
  宋孚聞言,呆了呆,道:“入聖大師?”
  老僧道:“正是!”
  宋孚道:“那入雲掌門人是大師的什麼人?”
  老偕道:“掌門人乃是老衲的三師弟!”
  宋孚連忙抱拳道:“這麼說,大師就是那位昔年為了遜讓掌門之位,假死遁世的高僧了?”
  入聖大師目光一黯,似是有著無限感觸地低聲道:“往事已矣,老施主提它作甚?”忽然間似是想起什麼,略一沉吟,接道:“老施主尊姓大名,怎知老衲當年往事?”
  宋孚道:“區區宋孚!”
  入聖大師想了一想,道:“老衲自幼出家,雖然側身師門,但卻從未與武林人物來往,當年不敢接任掌門,也正是為了這等緣故,宋施主既知昔年之事,定然是武林中大有來頭的人物了!”
  宋孚道:“不敢,大師好說了!”
  方雪宜這才明白,為何他們都不認識這位自發老僧,原來這位大師竟然從未與武林人物來往過。
  宋孚話音頓了一頓,指著身旁的崔大公,接道:“大師,這位是丐幫長老烏衣神叟崔大公!”
  崔大公抱拳一揖道:“大師當年盛德,崔某耳聞已久!”
  入聖大師微微一笑,合十念佛道:“老衲乃是下駟之材,假死讓賢,乃是分內之事,施主再提此事,那是誠心挖苦老衲了!”
  話音微微一頓,目光在眾人身上掠過,方雪宜只覺他兩眼之中,別有一種懾人的神光,使人不能逼視,不禁黯道:“這和尚好精奧的內力玄功……”
  耳中聽得入聖大師道:“老施主,這幾位檀樾,都是什麼人?”
  崔大公笑道:“這是本幫幫主!”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道:“丐幫幫主?”
  霍鳴風抱拳道:“區區霍鳴風,見過大師!”
  入聖大師皺眉道:“這就奇了!”
  宋孚笑道:“大師有何驚訝不置?”
  入聖大師道:“本寺方丈精室之內,現有一位丐幫幫主在座,怎地山門之外,又有了一位幫主呢?”
  霍鳴風抱拳道:“丐幫幫主,天下只有一位,那就是不才霍某!”
  入聖大師道:“老衲有些糊塗了!”
  霍鳴風冷冷接道:“寺方丈之內,乃是假冒之人,大師不要被他們蒙騙了!”
  入聖大師道:“怎見得他是假冒?老施主?這事老衲可分辨不清了!”
  霍鳴風呆了一呆道:“這麼說,大師到認定在下是假冒的了?”
  入聖大師道為:“難說啊!”
  吉威聞言,冷冷一笑道:“大師乃是得道高僧,這等話也能說出口來,實在叫人失望得很!”
  入聖皺眉道:“施主怎麼稱呼?”
  吉威接道:“丐幫弟子吉威。”
  入聖大師茫然一笑,道:“吉施主在丐幫之中,是什麼職位?”
  吉威道:“四大長老之一。”
  入聖大師道:“地位很高了!”
  吉威冷冷接道:“只怕比之大師在少林寺中的地位,還要差上不少!”
  入聖大師合十一笑道:“不敢,施主過獎了!”
  語音微微一頓,向霍鳴風道:“霍施主,你是否丐幫幫主之事,甚是容易解決,只是那傷了本寺門下弟子之人,不知是貴幫中的哪一位長老?”
  霍鳴風兩眼暴睜,哈哈一笑,道:“那傷了貴寺子弟之人,便是……”
  他原意是要說出便是霍某,但話到口邊,忽然想起方雪宜先前交代之話,不由得便頓了一頓,沒有說將出來。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連忙接道:“大師,傷了貴寺子弟的,乃是在下。”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轉動了半晌,笑道:“是小施主?”
  看他那神情,卻是並無多大敵意。方雪宜道:“不錯,正是在下!”
  入聖大師道:“小施主是那一派子弟?”
  方雪宜搖頭道:“在下不屬武林九大門派!”
  入聖大師似是有些不信,看了霍鳴風一眼,道:“這位小施主當真不是九大門派的弟子嗎?”
  霍鳴風哈哈一笑道:“他當然不是了!不過霍某倘是說出他的師門來歷,大師必然是知道的了!”
  入聖大師皺眉道:“這個……老衲對于武林中的人物全無交往,施主此言,只怕有些過分了!”
  霍鳴風道:“陳希正陳大俠,大師可曾聽說過?”
  入聖大師忽然臉上神色大變,合十接道:“可就是稱為劍神的陳大俠嗎?”
  霍鳴風道:“滔滔濁世,本來只有一位劍神陳希正,自是不會再有別人敢於假冒的了!”
  言下不免有著忿忿之色。
  入聖大師也不知聽不出他話中之意,還是有心裝作不懂,合掌向方雪宜道:“小施主,你真是劍神傳人嗎?”
  方雪宜抱拳道:“劍神正是先師,大師認識嗎?”
  入聖大師道:“陳大俠之名,老衲已耳聞,只是未曾一睹芝顏,引為終身憾事……”
  話音一頓,突然皺眉一怔,接道:“小施主,陳大俠仙逝了嗎?”
  方雪宜黯然道:“先師已在月前道成仙逝了!”
  入聖大師不由長長地歎息了一陣,唏噓道:“老衲無緣,此行竟然未能一睹劍神面目……”頓了一頓話音,接道:“小施主,你既是劍神傳人,誤傷本寺子弟之事,那就算了!”
  方雪宜聞言,怔了一怔,暗道:“師父的威勇仁德,果然博得武林共同敬仰,連少林也如此看重師父,我今後可是半步不能走錯了啊!”
  當下口中卻是十分恭敬地接道:“大師,在下一時失手,開罪貴寺之處,在下願受責罰!”
  入聖大師見他這等謙恭,顯然甚是感動,忙道:“小施主,少林寺規雖嚴,少林子弟也向來不容他人欺辱,但本寺對於劍神陳大俠生前扶持武林正義之德,卻是萬分敬佩,是以小施主縱有觸犯本寺戒律之處,那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他似是不想再談此事,目光一轉,向霍鳴風道:“施主,你既與劍神傳人走在一起,想必真是丐幫幫主了!”
  霍鳴風聞言,暗道:“好啊,這和尚居然對陳大俠如此信服,只怕其中必有緣……。”
  此時此刻,他自然不好節外生枝地再問其他,當下一笑道:“大師倒是位明白人!只是那現在貴寺方丈精室的另一位假冒之人,大師父又將如何區處呢?”
  入聖大師似是未曾料到霍鳴風有此一問,頓時楞了一愣,道:“這個……老衲……想掌門方丈自能安置于他,施主似是用不著擔心了!”
  霍鳴風笑道:“大師,霍某有一句話,說將出來大師可莫要見怪!”
  入聖大師道:“施主請講!”
  霍鳴風道:“那假冒霍某之人,貴寺雖然不想為難於他,但霍某卻不會放過於他!”
  入聖大師顯然對於江湖上的過節知道不多,聞言皺眉道:“為什麼?”
  霍鳴風心中暗暗失笑,口中接道:“霍某認定那人乃是本幫不肖之徒,霍某要揭穿他的面目,治以邦規,而敬效尤。
  入聖大師似是恍然大悟,道“是啊!老衲怎的未曾想到呢?”
  訕訕一笑,接道:“這是貴幫內部之事,老衲當然不便過問了!”
  霍鳴風聽他如此回答,心中暗道:“這和尚根本不懂江湖過節,他推說不便過問,卻也算不得即是代表了少林一派的立場,我好歹得要他有個承諾,少時見了那入雲掌門人也好講話!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大師,你可是說少林一派不願捲入敝幫內部之事嗎?”
  入聖大師一派純真,自然不會想到霍鳴風言下之意,乃在撇開少林僧人,竟然微微一笑道:“貴派有了叛徒,少林不能代為念事,已是不當,豈會違反武林正義,助那叛幫之人呢!”
  宋孚這時忽然接道:“大師,咱們可否入寺拜見貴寺方丈?”
  入聖大師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可?”
  宋孚笑道:“大師能代老朽等引見嗎?”
  入聖聞言,這才忽然啞然失笑道:“施主快請入內,老衲久坐禪關,竟然連應接的道理,幾乎都忘懷了,真是罪過得很……”
  霍地閃身,肅客入寺。
  霍鳴風一拉方雪宜,大聲道:“有勞大師了!”舉步進了山門。
  安小萍一擰嬌軀,貼在方雪宜身旁,跟了過去。
  宋孚等人,也邁步走進少林山門,只見沿著那古柏參天的石道,每隔五步,兩邊即各有一名手執禪杖的弟子。肅客鵠立。
  顯然,少林寺中,為了對付天魔女,戒備得甚是森嚴,全寺子弟,俱已出動,輪班守衛。
  一行人轉過了幾重佛殿,打一片繁花似錦的小園之中,折向右側一處疏竹滿園的禪院。
  方雪宜抬頭望去,只見那間禪院的月門之前,每邊站了四名抱劍沙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自己等一行。
  入聖大師這時快走一步,向那八名沙彌道:“快快通報掌門人,就說真正的丐幫霍幫主到了!”
  方雪宜劍眉不禁一皺,暗道:“這老和尚真是差勁得很,怎可這麼說話呢?只怕方丈精室內的假幫主聽得此言必將遁走了!”
  他心中雖然覺得不妥,口中可是沒有說將出來。
  但霍鳴風卻是失道:“大師,這麼傳話,只所有些不妥吧!”
  入聖大師一怔道:“為什麼?本來他就是假的呀!”
  霍鳴風道:“大師,這等話聽入那假冒之耳中,入雲掌門人可就難以置身事外!大師尚請三思!”
  入聖大師想了一想,道:“施主說得不無道理!老衲叫他們不這麼說便是!”轉頭向那八名沙彌道:“快快稟告掌門人,就說劍神傳人求見!”
  那八名沙彌中左手前一名,合十一禮,轉身入內而去。
  不一瞬間,只見那名沙彌快步而來,大聲道:“掌門人親自出迎來了!”
  少林掌門人親自接人那可當真是武林中極為少有之事,照說,對于霍鳴風這等一幫幫主的身份,少林掌門人在禮教上自是應當出迎,但對一位武林後輩,他們似是不用如此謙恭,但他竟是親自出迎,足見劍神在武林中的名望,又是何等受人景仰!
  方雪宜聞言,吃了一驚,正待出言攔阻,卻見那月門之內,已然出現了三位年紀都在七十開外的僧人。
  當中的一位,人未走出月門,也已朗聲說道:“哪一位施主是劍神弟子?老衲入雲候駕了!”
  方雪宜連忙上前,抱拳道:“晚輩方雪宜,拜見掌門大師!”
  舉目望去,只見這入雲大師生的甚是高大,雖然須發皆白,但不見絲毫龍鍾之態,眉宇之間,一派慈祥笑意。
  入雲大師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笑道:“小施主,劍神陳大俠安好嗎?”
  方雪宜神情一慘,低聲道:“先師已然過世了!”
  入雲大師頓時呆了一呆,半晌方道:“怎麼?陳大俠竟然是……竟然是……”他一連說了幾個竟然是,未把下麵之話,說出口來。
  方雪宜黯然地把師父病逝之事,簡略他說了一遍。
  入雲大師只聽得神情激動,長歎連聲,道:“一代大俠,竟爾不得永年,真叫老衲痛懷……”
  語音未已,站在他左側地那名白發垂肩的老和尚,忽然低聲道:“此間不是說話所在,掌門人可願讓幾位施主入內一敘?”
  入雲大師聞言,連忙向方雪宜等一行道:“幾位施主快請入內說話……”
  這時目光忽然停在霍鳴風、宋孚等身上,不由得怔了一怔,道:“這不是霍幫主嗎?”
  霍鳴風大笑道:“掌門人好眼力,你沒有把區區忘記,總算是一樁叫人快慰之事!”
  入雲大師白眉連連翕動沉吟,道:“這就奇了!”
  霍鳴風道:“什麼奇了?可是有人假冒了區區!”
  入雲掌門搖頭道:“不是假冒,而是……而是頂替了幫主身份!”
  霍鳴風大聲道:“此人何在?”
  入雲大師忽然臉色一沉,向身畔的那名白發老和尚,“入法師弟,快快時去留住那位冒名頂替之人……”
  那入法大師應聲向內行去。
  入雲掌門人長長一歎,接道:“想不到老衲竟會被那妖女一夥瞞住,若非霍施主親身前來,可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話音一頓,目光又轉向了宋孚。
  宋孚立即笑道:“掌門人,認得老偷兒嗎?”
  入雲大師笑道:“施主乃是閒雲野鶴,不知今日怎會駕臨敝寺?達摩真經已然不在藏經樓內,施主如想下手,只怕難以如願以償了!”
  宋孚汕汕一笑道:“掌門人,老偷兒此番前來,可不是打你的什麼主意,就算你掌門人大開方便之門,雙手捧上達摩真經,老偷兒也不會要的了!”
  入雲大師呵呵大笑道:“施主好說,老衲不過是跟施主多年不見,開個玩笑而已,施主千萬莫要當真……”
  語音一頓,移步肅客入內。
  這時丐幫的三位長老和朱皓等,也上前跟入雲掌門人見禮,瞧他們說話神態,原來多是相識之人。
  走過一片竹林,迎面是一棟三開間,前後共有三進建築宏偉的精舍。正面的一間,乃是一處佛殿,幾個人剛剛跨上石階,只見那入法大師已匆匆走了出來。
  入雲大師睹狀,沉聲道:“他們可是逃走了?”
  入法大師點頭道:“精舍之內,不見人影,不弟已然差令當值弟子傳令搜查!”
  入雲大師點頭道:“只怕還得有勞師弟親自走上一遭了!”
  入法大師合十道:“小弟遵命!”轉身快步向外行去。
  入雲大師滿含歉意地向霍鳴風道:“霍幫主,老衲一時不察,竟讓他們遁去,真是罪過得很!”
  霍鳴風心中雖然十分憤憤,但口中卻不能不笑道:“掌門人好說,本幫居然出了這等不肖之陡,勞動貴寺子弟,霍某心中倒是慚愧得很……”
  說話之間,已然走過一間禪房。
  入雲大師招呼了眾人就這麼坐定,方雪宜打量了這間禪房一眼,只覺得雖是四壁毫無裝飾之物,但因那後壁的一幅佛祖繪像,栩栩如生,頓時使人有著心地祥和,了無一物之感,不禁自忖道:“這等清靜之地,果然是修真的大好所在!”
  尋息未已,耳中忽然聽得入雲掌門人笑道:“霍幫主,這位小施主可是你新收的弟子嗎?”
  敢情這麼多人之中,只有安小萍還沒有招呼。
  霍鳴風聞言,搖頭大笑道:“掌門人,霍某十生修行,只怕也收不到這等資質的弟子!”
  入雲大師呆了一呆,道:“這位小施主是哪位高人的門下!”
  霍鳴風被他問得一怔,道:“這個,霍某可也不知道了!”
  入雲大師又是一怔,皺眉道:“你也不知道?”
  霍鳴風笑著指向方雪宜道:“這位安公子乃是方老弟的至交,掌門人但問方老弟便可明白!”
  方雪宜這時連忙抱拳道:“掌門人不必動疑,他果然是晚輩的好友,安……安萍兄弟!”他忽然間想到,安小萍乃是女孩兒家的名字,說出來必然引起他們猜疑,就把那小字略去了!
  入雲大師顯然對方雪宜有著過人的信任,聞言笑道:“原來是安施主!”。
  安小萍倒也乖巧,連忙起身見禮道:“晚輩安萍,見過掌門大師!”
  入雲大師合十還了僧禮,笑道:“安施主是哪一位高人門下?”
  敢情他雖然相信方雪宜,但對安萍的出身來歷,卻是不能不問。
  安萍微微一笑道:“晚輩一向家居南海,自幼雖然跟隨先父習過幾天拳棒,只不過是用來強身,大師下問,倒教晚輩不安了!”
  她回答得甚是得體,居然連入雲大師也未動疑。
  這時宋孚忽然大笑道:“掌門人,咱們來此,不是為了聊天,你要是只是盤問人家出身家世,又不打算給他們做媒說親,老朽可要告辭了!”
  入雲大師被他說得臉上訕訕,苦笑道:“施主不積口德,也不怕進那割舌地獄嗎?”
  宋孚大笑道:“大師好說,那是身後之事,在老朽看來,可不值得費心了!”目光一轉,卻見安小萍正在紅臉怒視自己,心中一愣,又不由得放聲大笑。
  敢情他這句做媒,可把這位小姑娘說羞了!只因室內不知她乃是女兒之身的人甚多,安小萍即使怒極,也不便發作,宋孚一得意,是以忍不住縱聲大笑!
  方雪宜這時也覺得臉上有些訕訕的,張口想說話,但卻沒有說出聲來。
  幸而入雲大師此刻已然接道:“老施主為何發笑?”
  宋孚怎能說出自己為何發笑的原故呢?當下搖了搖頭,道:“老夫不便說!”
  入雲大師道:“為什麼?”
  宋孚道:“說出來,……會有人不好意思!”
  他本是一句實話,但聽在安小萍耳中,卻又刺人得很。
  入雲大師不知就裏,怔得一收道:“怎麼會?施主快說將出來。”
  宋孚吟了一下,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寧可得罪少林僧侶,也不願得罪這位安小萍姑娘,是以故作姿態地長長一歎,道:“老夫說將出來,掌門人當真不見怪嗎?”
  入雲大師道:“佛門弟子,不敢妾犯嗔戒,施主直說吧!”
  宋孚道:“既是掌門人有了這等胸襟,老朽不說,倒是不該的了!”
  語音一頓,接道:“老朽失笑,實因忽然覺得,少林領袖武林,素為各方推重,今日一見,卻叫人大有見面不如聞名之憾!”
  入雲大師臉色驀然一變,道:“老施主,你……”
  但他顯然是想起,自己适才曾經說過,不起嗔戒,是故臉色一變之後,卻連忙強自按捺,低眉合十,道:“老施主,我少林何事得罪了施主了?”
  宋孚道:“沒有啊,貴寺乃是武林名門正派,自然是不會有人得罪我這老偷兒了!”話音一頓,接道:“但貴寺竟將丐幫的幫主都弄錯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入雲大師眉一皺,道:“這個……”
  宋孚笑道:“掌門人,老偷兒說的可是不錯吧!”
  入雲大師慚愧得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宋孚目光一轉,見那另外的兩位少林長老,全都一臉仇恨自己之色,心中暗道:“玩笑不便開得太過了。”
  當下哈哈一笑,道:“掌門人,老偷兒一向喜歡玩笑,你可莫把老偷兒的話當作真的!”
  入雲大師目光一黯,竟是長歎接道:“老施主,我少林一脈,如今果然是式微了!”
  宋孚道:“掌門人好說!”
  入雲大師道:“老施主,不是老衲自責,自從當年入聖師兄假死,而要老朽接掌門事以來,老衲自知才智薄弱,事事謹慎小心,但又怎知這等謹慎的結果,卻是給本寺帶來了許多無妄之火,如今想來,契機所在,乃是老衲太過怕事之故……”
  只見他一臉嚴肅,果真有著大徹大悟之心。
  宋孚笑道:“掌門人,這些事不用多說了!老朽眼下就有一樁大事,想向掌門人請教!”
  入雲大師怔了一怔,道:“什麼事?”
  宋孚道:“那天魔女幾時前來?”
  入雲大師白眉一皺,道:“這個麼?老衲只知她近日要來,但何時前來,老衲卻無法知曉!”
  這時霍鳴風忽然哈哈大笑道:“掌門人,那天魔女到底安的什麼心?她這等指名叫陣用意,只怕不光是針對你們少林一派啊!”
  入雲大師黯然搖頭,長長一歎,道:“施主所見,確有道理!老衲曾懷疑,這可能是天魔女的詭計!”
  霍鳴風道:“什麼詭計?”
  入雲大師道:“她或許是想藉此機會,先行殲滅武林之中一部高手!”
  霍嗚風皺眉道:“那天魔女的膽子不小啊!”
  入聖大師忽然接道:“不錯,這妖女膽子不小!不過……”頓了一頓話音,接道:“老衲奇怪的是,她蟄居多年,怎的忽然間不見一絲徵兆地出面邀戰呢?”
  霍鳴風搖頭道:“大師,那天魔女蟄居不出的原因,你知道嗎?”
  入聖大師道:“不大明白!”
  霍鳴風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只因方老弟的師父陳大俠未死之故!”
  入聖大師道:“原來如此!”
  吉威忽然接道:“大師,有一件事你也料錯了!”
  入聖大師一怔道:“什麼事錯了?”
  吉威道:“那天魔女早就在武林之中暗布實力了!”
  入雲大師點頭道:“不錯,本派不過首當其沖而已。”目光忽然一黯,接道:“我少林立身武林以來,享為各方敬仰,除了天魔女的手下,又有什麼人敢於那等藐視本寺?”
  聽他之言,仿佛是少林已然吃過大虧了!
  霍鳴風道:“掌門人,貴寺向有不許堂客入寺的規矩,那天魔女的手下,想必不會是男人了!”
  入雲大師道:“一名十七八歲的女施主!”
  霍鳴風道:“此女可是武功很高?”
  入雲大師道:“很高,闖入本寺,連傷五名高手,而且……而且……”
  他忽然一頓話音,不往下講。顯然,這等事,是十分丟人的了!
  霍鳴風皺眉道:“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娃兒,哪能那等利害?老夫有些不信!”
  這時,入聖大師道:“老施主,那女施主年紀雖輕,但一身武功,當真了得!”
  入雲大師又是一歎,道:“本寺因字輩高手,在她手下傷了五人之多,若非入法師弟親自出手,還不知她要傷了我們多少人呢!”
  霍鳴風道:“天魔女一個手下之人,就有這等武功?真正叫人難以相信!”
  入雲大師道:“幫主不信,那也不足為怪,就算老衲若非親眼所見,也是不會相信的了!”
  霍鳴風道:“她除了傳信以外,還說了什麼?”
  入雲大師臉色微微一變,沉吟了一陣,道:“幫主,非是老衲不說,實因這事乃是本門私事,未便再為外人道了!”
  霍鳴風道:“掌門人既是不願說出,那就算了!”
  語音一頓,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令師昔年在世之日,曾經擊敗過這五魔頭,不知令師彌留之際,可曾告訴過你,那天魔女的武功,究竟如何高明?”
  方雪宜搖搖頭道:“這個嗎?先師未曾提起。”
  霍鳴風頗為意外地一怔道:“沒提過?”
  方雪宜道:“晚輩不敢欺騙幫主,先師確是未曾提過她們的武功高低!”
  吉威在旁笑道:“老夫明白了!”
  霍鳴風大概正是為此不解,皺眉沉吟,聞言接道:“賢弟明白什麼?那陳大俠為何不提此事呢?”
  吉威道:“那天魔女大概在陳大俠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霍鳴風呆了一呆,道:“這麼簡單?”
  吉威道:“除此以外,小弟就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會使那陳大俠不在弟子面前來講起這個魔頭的武功了!”
  入雲大師忽然合十道:“老衲倒是想到了一點,不知是否正確!”
  霍鳴風道:“掌門人請講!”
  入雲大師道:“方施主年紀甚輕,初生之犢不畏虎,陳老施主不提五魔武功,也許要方施主不可冒險去找那五大魔主拼鬥!”
  霍鳴風笑道:“掌門人,你可真是說對了,老朽心中,也是這麼盤算呢!”
  方雪宜聞言,暗道:只怕你們都猜錯了啊!先師不說,乃是因為我的武功已成,五魔便不是我的對手了……
  他心中雖然在想,口中卻不曾說出。
  入雲大師合十笑道:“幫主早已猜出,卻是不肯言明,足見幫主謙雅之重,老衲身入佛門,依然不能淨絕名利,真是罪過得很。”
  餘音未已,只見三名中年僧侶,在靜室門外現身。
  入雲白眉一皺,道:“你們有什麼事?”
  當先的一僧,合十恭身道:“啟稟掌門師伯,那冒充丐幫主之人,也已逃離本寺了!”
  入雲大師臉色一變,道:“逃走了?”
  那中年僧人道:“在初祖庵前,曾被主持初祖庵的法果師兄發現,但對方武功極高,雖然法果師兄率領七名弟子攔截,仍被他遁去!”
  入雲大師道:“法果現在何處?”
  中年僧人道:“法果師兄被他們擊成重傷,現正在初祖庵中待救!”
  入雲大師臉色大變,道:“有這等事?”
  顯然,那法果和尚,在他心目中甚有份量。
  這時入聖大師忽然沉聲道:“巡山子弟,可有回報?”
  那中年僧人搖頭道:“尚無消息!”
  入雲大師冷哼了一聲,喝道:“法因,傳我口諭,要寺中不當課值的弟子,全部參加搜尋……”
  那中年僧人合十道:“弟子遵命……”轉身出院而去。
  霍鳴風目光一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掌門人,為了本幫叛徒,竟然勞動了尊寺許多高僧,真是叫人心中不安得很!”
  入雲大師合十道:“幫主這麼說,倒叫老衲感到不安了!這事說來慚愧,老衲辨識不明,才會使那假冒之徒溜走,本寺當真是愧對幫主得很!”
  霍鳴風聞言,霍然站了起來,抱拳道:“掌門人,少林武林中,果然不是虛傳,今日一見掌門人這等謙遜胸襟,真叫老朽欽佩無已!”
  因是他起身長揖,連崔大公也連忙起身,垂手肅立,一派恭敬之色。
  入雲大師睹狀,也起身還禮,朗朗笑道:“幫主,你這是太見外了……’
  容得雙方重新入座,宋孚忽然一笑道:“掌門人,老朽有一件事,在座前請教!”
  入雲大師笑道:“老施主有何見教?”
  宋孚拍拍肚皮,大笑道:“區區的五髒廟似乎要修理了!”
  方宜雪聽得幾乎失聲笑了出來。
  但入雲大師卻忍不住笑道:“施主問得好,老衲當真疏忽了!”
  轉頭向外喝道:“快將素筵開在側院之中!”
  過不了多久,一桌極為精緻的素筵,送了上來。
  入雲大師招呼了眾人入座,宋孚迫不及待地捧起一口酒缸,一連灌了十餘口,這才抹著嘴,叫道:“好酒,好酒!想不到少林寺中,竟然藏有這等桃子清釀……”
  方雪宜很少飲酒,但今日也喝了兩杯,一席吃罷,已是黃昏時分。
  入雲大師要小沙彌撤下殘席,換上茶果,室中亮起燈火,正待作竟夜長談,只見先前來過的中年僧人法因大師兄,匆匆趕了進來。入雲掌門人一見,不禁眉頭皺起,喝道:“法因,什麼事這等慌張?”
  法因大師合十道:“啟稟掌門人,本師派出的弟子,又有十人被害!”
  入雲掌門人聞言一怔,道:“可知何人下的毒手?”
  法因大師看了霍鳴風一眼;道:“那被害子弟的胸前多有一隻掌印,據弟子猜想,可能是傷在對方極重的手法之下……”
  入聖大師忽然冷哼了一聲道:“法因,你想必已然瞧出那是何種武功了,為什麼不肯說出來?”
  法因大師怔怔地道:“這個……弟子不敢亂說!”
  入聖喝道:“為什麼?”
  法因又看了霍鳴風一眼,道:“這……霍幫主在此,弟子如是說出,豈不是……”他忽然住口不語,似是有著難言之隱。
  霍鳴風這時已猜出了大半,哈哈一笑,接道:“知客大師不用為難,那種掌法,頗似本幫武功摧心掌,是也不是?”
  方雪宜暗道:“原來這位和尚乃是寺中知客!”
  耳中聽得法因知客介面,說道:“幫主所說甚是,晚輩果是疑心那種掌力,乃是貴幫摧心掌!”
  入雲掌門人臉色一沉,道:“法因,你是否親眼看到了?”
  法因道:“弟子親眼瞧到了……”
  入雲大師道:“這麼說,還是适才冒充霍幫主的那批人物了?”
  法因合十道:“弟子猜想如此!”
  入雲大師道:“傳我口諭,各堂長老,在羅漢堂聚齊,本座要親自看看這位假冒霍幫主之人,究竟是誰……”
  方雪宜暗道:這老和尚倒是動了真氣了……
  法因大師應了一聲遵命,正待離去,只見霍鳴風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且慢!”
  入雲大師皺眉道:“幫主何故喝阻?”
  霍鳴風道:“弊幫出了叛徒,連傷貴寺許多門下,老朽心中已是十分不安,如是再行驚動各堂長老,那豈不叫霍某更為負罪嗎?是以……”他目光一轉,看了遲疑未決,欲行未行的法因知客一眼,接道:“霍某認為,這事既然到了這等地步,應是交由霍某親自前處理了!”
  入雲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幫主,那尋事之人,確是貴幫叛徒,但滋事的對象,卻是本寺僧侶,如是全面由幫主前去處理,只怕……只怕……”
  霍鳴風睹狀,不由得一愣,接道:“掌門人,只怕什麼啊?說將出來,咱們也好商量!”
  入雲大師道:“幫主,少林聲譽,總不能砸在貴幫這批叛徒身上,幫主認為老衲的想法可對嗎?”
  霍鳴風道:“這個……”
  宋孚忽然大笑道:“不用這個那個了!老偷兒說句公道話,今日咱們既然來了少林,那都是為了對付魔道之人而來,任何風吹草動之事,咱們都有責任,要找出那滋事的叛徒,咱們也大夥兒有份,對不對?”
  他話音一落,崔大公立即笑道:“宋兄說的不錯,為了降魔沖道,咱們果真是人人有責的了!”
  霍鳴風沉吟了一下,驀地大笑道:“不錯啊,咱們也該泯除門戶之外,共同為維持武林正義,齊心協力以赴了!”
  語音一頓,抱拳向入雲大師道:“掌門人,今日一切,聽你調度,老朽與幫主中子弟,悉候差遣便了!”
  入雲大師搖頭道:“那怎麼可以啊?幫主如此謙讓,那是叫老衲下不了臺了!”
  霍鳴風道:“掌門人,今日之事,乃是發生在少林寺中,老朽自應候命差遣,異日如是有事發生在本幫總壇,到那時,只怕掌門人就不得不聽命於老朽了呢!”
  他這麼一說,入雲大師倒是不好再推謝了!
  略一沉吟之際,宋孚已大聲道:“兩位,你們再是這麼推來推去,少林子弟多死幾人事小,只怕要讓那叛徒逃出嵩山,再找可就遲啦!”
  方雪宜聞言,暗道:“這倒是一針見血之言。”
  很久未曾說過一句話的安小萍,忽然低聲向方雪宜道:“方兄,咱們先出去看看可好?”
  方雪宜一怔道:“那怎麼行?咱們也得等那入雲大師調度啊!”
  安小萍皺眉道:“為什麼?我們來此是客,幹嗎要聽他指使?”
  方雪宜道:“這個……賢弟,人家乃是一派掌門,再說年紀也比我們大了許多,咱們就算聽命於他,那也不算丟人之事!”
  安小萍道:“方兄,有一件事,只怕你沒有想到!”
  方雪宜道:“什麼事呢?”
  安小萍道:“少林僧眾的武功不茲,尚且落得如此情況,就算丐幫這幾位長老出手,是否可以一舉擊斃那麼多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這……賢弟可是認為那一批叛徒之中,還有武功極高之人嗎?”
  安小萍道:“當然是有啊!不然,他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
  方雪宜沉吟道:“這麼說,事情變得很複雜了?”
  安小萍道:“早就很複雜了!方兄,你最好是向入雲大師說一聲,咱們不妨先出去看看!”
  方雪宜道:“這……”
  他遲疑了一下,接道:“不妥當吧!急,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39:53

第二十一回 天魔女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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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和安小萍雖是耳語,但卻瞞不過在場的這群高手,方雪宜話音甫落,入雲大師已哈哈一笑道:“兩位小施主乃是本寺貴賓,一切行動,自是不受約束,本寺之中,除了那藏經樓而外,兩位盡可進出自如的了!”
  這就是說,你們可以任意去留的了!
  安小萍聞言,立即拉了方雪宜,站起身來,笑道:“多謝掌門人厚待……”
  轉身便向外行去。
  方雪宜仍些有些覺著不妥,正想再說什麼,只聽得宋孚大笑道:“老弟,你不用拘束那俗禮了!掌門人既已說出這等話,你更不用客氣了!”
  語音一頓接道:“掌門人,老朽想跟這兩位老弟出去見識,見識,不知掌門人可否恩典老朽?”
  入雲大師笑道:“施主請便!”
  宋孚一手拉了一人,大步走出那靜靜的禪院。
  三人出了月門,只見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在樹林竹之間,卻隱約可見少林僧侶奔走不息。
  宋孚低聲道:“方老弟,他們戒備得很嚴密啊!”
  方雪宜點頭道:“不錯,看來少林的僧侶,當真已經吃過他們的苦頭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天魔女和那冒充丐幫幫主之人了!
  安小萍這時卻皺眉道:“方大哥,咱們去哪里?只在寺內行走嗎?”
  方雪宜笑道:“賢弟,這主意是你出的,當然由你來作主的了!”
  安小萍笑道:“那我們就出寺一行!”
  宋孚一怔道:“出寺何往?”
  安小萍道:“找那假冒幫主之人呀!”
  宋孚道:“嵩山占地數百里方圓,難道咱們要跑上一夜嗎?”
  安小萍笑道:“那倒不必了,晚輩相信,他們不會退離少林!在他們背後還有指使的人呢!”
  方雪宜道:“賢弟認為他們逗留在少林附近,乃是仗恃著那大魔女嗎?”
  安小萍笑道:“為何不可?除了天魔女,又有誰敢與少林作對呢?”
  方雪宜道:“這個嗎,在我未曾見到那天魔女以前,還不敢相信!”
  安小萍笑道:“宋老你相信晚輩的話嗎?”
  宋孚道:“怎敢不信?連那天魔女還要巴結你,老朽比那天魔女可就差多了!”
  安小萍笑道:“宋老取笑了!”
  方雪宜目光向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宋老咱們打什麼方向走啊?”
  敢情他未曾來過少林,自是被這一處一處的關卡給弄迷糊了!
  安小萍也沒有來過,這時,張了一雙大眼,看看宋孚,接道:“宋老,方兄說得不錯,這少林寺中,到處都是殿字佛像,咱們別闖錯了地方可就不好啊!”
  宋孚哈哈一笑道:“兩位是打算去哪里?前面?還是後山?”
  方雪宜望著安小萍一笑,道:“賢弟,你知道該去哪里嗎?”
  安小萍沉吟道:“初祖庵!”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初祖庵在哪里?咱們去那兒作甚?”
  安小萍道:“方兄,你忘了那知客大師的話了嗎?他不是說,少林門下,有不少人是在初祖庵附近被人重創而死嘛!”
  方雪宜道:“這麼說,咱們趕去,也許會碰到那天魔女本人了?”
  安小萍道:“不一定,反正去試試嘛!”
  宋孚這時笑道:“老位老弟,倘是你們要去初祖庵,咱們可得向回走了!”
  霍地轉身,回頭而去。
  安小萍、方雪宜怔了一怔,想不到宋孚說走就走,當下互望了一下,只好跟在宋孚身後行去。
  繞過了那間方丈靜室,三人直奔而行,約莫走了兩裏遠近,便已出了少林寺的山門。
  方雪宜皺眉道:“宋老,那初祖庵很遠嗎?”
  宋孚指了指後山,道:“不遠,就在那半山之上。”
  三人放開腳步,急急奔去。
  不消盞茶時光,已然來到一處斜坡,向上望去,只見一處疏落的庭園,掩映在林木之間。
  一線燈光,打從枝葉雲隙之中,露了出來。
  宋孚指著那燈光之處道:“那便是初祖庵了!咱們要不要進內瞧瞧?”
  方雪宜道:“當然要啊!”
  但安小萍忽然搖頭道:“咱們先在這四周查看一番……”
  餘音未絕,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有人來了,咱們向那大石後避一避!”
  一拉方雪宜,便向一旁閃去!
  宋孚聞言,皺了一皺眉,也跟隨兩人向那石後躲去。
  就在三人隱好身形的剎那,只見三名手執禪杖的僧侶,行了過來。
  他們大約是在遠處聽到幾人說話之聲,方始趕了過來,但臨到近前,卻不見人跡,是以三人卻在方雪宜等适才站之處,四下張望。
  只聽得其中一人道:“師兄,你剛才沒有聽錯吧。”
  另一人答道:“師弟莫非連愚兄都不相信了?明明有人在此說話,怎地咱們趕來就不見人影呢?”
  先前那人道:“師兄,咱們要不要在這裏,等上一會呢?也許……”
  只聽那位師兄接道:“師弟,咱們身在明處,自然是不便在此守株待兔般呆待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這麼辦,咱們只當作不知,向山下巡查過去吧!”
  三僧又附耳嘀咕了一陣,便向山下走去。
  方雪宜暗道:“這些和尚果然機警得很,他們為何不向四下裏找找呢?難道……”
  忽然耳中傳來宋孚傳音道:“老弟,這批少林僧人,當真被天魔女嚇壞了,瞧他們神態似是明知我們躲在這石後,卻也不敢前來打擾,毋怪他們會傷亡那麼多人了……”
  方雪宜也用傳音接道:“不錯,這些和尚果真是愚笨得很,這等容易想到的事,為什麼不會想及呢……”
  餘音未已,中見那幾名僧人的來路盡頭,又有幾條人影快步行來。
  宋孚忽然用傳音道:“老弟,又有人來了,且看看他們是什麼路數!”
  三人屏聲息氣,舉目望去,只見那行來的幾條人影,身材不高,仿佛乃是女子一般,安小萍不禁低聲道:“這不是和尚了!”
  宋孚用傳音接道:“不錯,這些人身材這般矮小,想必乃是那天魔女的屬下子弟了!”
  方雪宜接道:“宋老,咱們要不要出去?”
  宋孚道:“別忙,先看看他們於些什麼再說!”
  他語音未絕,只見那三名僧人忽然掉頭奔了過來!
  敢情,這三位僧人並不真笨,不過是用的聲東擊西的誘敵之計而已!
  方雪宜見那三名少林僧侶,忽然折回頭來,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低聲道:“宋老,這三位僧人只怕要吃虧了!”
  宋孚道:“不一定,瞧他們這等誘敵的方式,好像是有恃無恐,說不定他們早已有著制敵之策!”
  安小萍輕輕一笑道:“宋老,我看有些不見得啊!”
  宋孚道:“老弟有何發現?”
  安小萍笑道:“你老何不試目以待呢?”
  宋孚道:“姑娘你這是何意?莫非你認為那少林尚又要涉險嗎?”
  安小萍道:“不錯,他們只怕難以逃過這五名魔女的掌手。”
  敢情那幾名現身的人影,已可清晰地看出來,乃是五名少女。
  宋孚眉一皺道:“姑娘,咱們要不要助那和尚一臂之力?”
  安小萍笑道:“依你老之見,咱們還是不妨出手相助的了?”
  宋孚道:“不錯!”
  方雪宜忽然笑道:“宋老,這不是晚輩的意見嗎?”
  宋孚怔了一怔道:“怎麼了?你們兩位可是在找老朽的碴嗎?”
  安小萍失笑道:“不敢……”
  餘音未已,只見那三名少林僧侶大步向那五位少女走了過來。
  其中一僧,大喝一聲道:“什麼人?”
  那五個纖細的人影,同時止步,只聽得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接道:“你是什麼人?趕快走過來讓我瞧瞧!”
  大概她這等反問之辭,大出少林僧侶意料之外,那三名僧人沈默了一陣,方始由先前喝問那人接道:“貧僧乃是少林巡山子弟,女施主是什麼人門下?入夜尚在山中行走,不怕遇著虎狼之類嗎?”
  方雪宜聞言,暗道:“這和尚真是笨得很,這些女人既敢夜晚在深山行走,當然是那身具武功的人物,又怎會會害怕那豺狼虎豹呢?他們這等問法,豈不是等於白費嗎?”
  尋思之間,只聽那少女冷笑道:“和尚,這篙山如有虎狼,那豈不是丟了你們少林寺的僧侶的人嗎?”
  語音一頓,接道:“和尚,你們不在廟裏念經拜佛,跑到山上來瞎撞什麼啊?”
  安小萍聽得失笑道:“問得好,不知道三個和尚要怎麼回答才好!”
  方雪宜接道:“好辦得很,翻臉打一架而已!”果然他沒有說錯,只聽得那和尚大聲道:“貧僧等乃是負有巡山之責,女施主如是不肯說明來歷,可莫怪貧僧等要將幾位留下了!”
  五名少女忽然齊齊笑出聲來。
  少林僧人一怔,其中一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們笑什麼?”
  耳中卻聽得一個女人聲音道:“姑娘笑你們夜郎自大,恬不知恥!”
  那三名僧人顯然被對方激怒,只見其中一僧,手持禪杖,越眾而出,大步向那五女走去。
  他心情激動,舉步之間,自是十分深重,咚咚之聲,震得靜夜的山谷,如鳴巨鼓一般。
  方雪宜盡中暗道:“這和尚的外門功夫,似乎不弱,不知那幾個少女,怎樣才能勝得了他手中的禪杖?”
  思忖未已,五女之中,也有一人越眾而出。
  三人借著迷蒙的月色,雖然不能瞧得十分真切,但隱約之中,尚能分辨她們臉部的輪廓。這乃是三人目力過人之故。
  只見那越眾而來的少女,頭上紮了一塊青布,包住了黑發,一身紅色勁裝,裹在那曲玲瓏的嬌軀之外,顯得窈窕動人,眉目雖是瞧不真切,但一線雙明眸,卻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看上去也是功力不弱。
  那手持禪杖的僧人,眼見有人向自己行來,立即一頓禪杖,駐足大喝道:“女施主,你們夜行荒山,必然不是什麼好路數,快快報出來歷,也免貧僧誤傷了你!”
  少林僧侶果然有著過人的耐性,雖然他早已動怒,卻仍然強自按捺,再問一遍。
  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們這幫少林和尚,可真個是迂腐透頂,姑娘本就是沖著你們少林寺而來,不在這嵩山行走,又要去哪兒呢?”
  那和尚不料對方回答的如此乾脆,竟然怔了一怔,半晌方始接道:“原來你們果然是一群妖女了!”
  那少女冷哼了一聲,道:“什麼妖女?和尚,姑娘勸你說話可要小心哩!”
  少林僧人聞言,呆了一呆,道:“你們不是妖女?那是什麼啊?”
  安小萍聽得一笑道:“方兄,這些和尚笨得很哩!”
  方雪宜也忍不住在心中發笑,但他口中卻道:“賢道,君子可以欺其方,少林寺的高僧們,一心向佛,拙於口齒,那也不足為羞啊……”
  兩人說話之間,只見那少女忽然閃身向前一躍,尖著噪子叫道:“和尚,你是少林寺中的第幾代弟子?”
  兩聲清脆的“拍……拍……”之聲傳來,那和尚沒有答話,卻搶起禪杖,向那少女砸了過去。
  安小萍失望道:“宋老,那和尚吃了兩個耳光,大概是真的動火了!”
  宋孚也笑道:“是啊,這和尚不自量力,只怕還要吃大虧呢?”
  他話音甫落,卻見那和尚搶起的禪杖,已然向少女當頭砸了下去。
  方雪宜瞧得皺眉道:“這一杖力道不輕,不知那位姑娘怎生擋架……”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可是生出憐香惜玉之心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暗道:“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忽然覺出自己這等想法,未免好笑,便搖頭一笑,接道:“賢弟取笑了!”
  安小萍大概也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有些兒過份,扭頭一笑,道:“方兄,那魔女已經把和尚震退了啦!”
  方雪宜舉目望去,卻見那少女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嬌軀一擰,打禪杖下面滑出,那高大的和尚,就在忽然間倒退了三步立足不穩,摔倒在地。
  另外的兩名僧人,見狀大吃一驚,兩根禪杖高舉,便向那少女擊去。
  這回只見那少女身形一側,往一旁躍出,右手一抖,黑夜中雖然瞧不真切地打出了什麼,但那兩線銀光,卻是沒有逃過方雪宜等三人的眼力,顯然正是一種極為利害的暗器。
  方雪宜連轉念都未來得及,耳中已聽得那兩名僧人各自悶哼了一聲,便倒向地上。
  宋孚失聲道:“好厲害的暗器!”
  他這句話可不曾用傳音之術,五名少女似是沒有料到在那巨石之後,還藏著別人,同時驚咦了一聲,閃電般向三人存身之處奔來。
  十縷銀光,電掠而至,她們人未到,暗器卻已先發。
  方雪宜看得心中大大不快,暗道:“這些妖女果然心腸歹毒得很,連石後是什麼人都不問,便先下毒手,打出暗器,若不重創她們一番,只怕將來不知有多少人要喪在他們手下!”
  拔出長劍,振臂一揮,一陣“叮叮”之聲過處,數十縷銀光盡行擊落,長身而起,大步向外行去。
  安小萍見他現身,便也站了起來,這時方雪宜已然走以五女身前。
  原來那五名少子剛剛奔到巨石之前,方雪宜已然倒提長劍,走了出來,是以,五女一怔之下,同時止步。
  那名身著淡紅勁裝的少女,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喝道:“你是少林門下?”
  方雪宜打量了眼前五女一眼,只見她們另外四人,一律都是淡黃色勁裝,手提寶劍,臉色驚訝地呆望著自己,心中不由忖著:“看來這紅衣少女,是她們五人中的頭了!”
  但他口中卻是沉聲道:“區區不是少林門下!你們幾位婦道人家,怎的對那少林高僧暴下毒手?可是彼此之間,有著什麼仇恨嗎?”
  那紅衣少女聞言,似是放心不少,臉色一緩,格格一笑,道:“公子不是少林門下?不知怎麼稱呼?”
  方雪宜聞言,靈機一動,暗道:“不知那柳媚娘是否已將我出現武林之事,告訴了天魔女?我如說出自己就是方雪宜,如若她變色,那就表示柳媚娘和天魔女之間的消息,傳遞得十分快捷,而且,也很可能打成了一氣……”他忽然失出了這等試探之心,連自己也覺著甚為意外,當下脫口接道:“區區方雪宜!”
  那紅衣少女神色越發從容,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方公子,妾身這廂有禮了!”
  說著福了一福。
  方雪宜見她這等神情,便知柳媚娘並未將劍神有了傳人出現之事,告知天魔女,不由心中暗喜,接道:“不敢,姑娘們怎麼稱謂?是哪位高人的門下呢?”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方公子,你真的不是少林寺中的子弟嗎?”
  敢情她們還有些不相信方雪宜之言。
  方雪宜笑道:“少林寺中,幾時有過不出家的弟子?姑娘不用疑心了!”
  那紅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不錯啊!這些年來,少林寺都沒有收過俗家子弟,方公子此說,想必不會假的了!”
  方雪宜道:“本來就是實話!”
  紅放少女微微一笑,不曾回答方雪宜所問的話,反倒向方雪宜問道:“方公子,你是哪一門派的人呢?”
  方雪宜暗道:“她怎麼這麼刁?反而問起我來了。”
  心中念頭一轉,卻道:“區區不屬九大門派,姑娘是否放心了?”
  紅衣少女沉吟了一陣,方始接道:“妾身姊妹五人,乃是這山下大戶人家的使女……”
  她話沒說完,方雪宜已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如不肯直言相告,那也用不著編出一套假話來騙人啊!”
  紅衣少女呆了一呆,道:“公子知曉我們是什麼人嗎?”
  方雪宜道:“區區如是知曉,那也不會問你了!”
  紅衣少女遲疑了一會,會頭看了那四名黃衣少女一眼,這才淡淡一笑,道:“方公子,瞧你說話的神情,想必也是武林中人物了!”
  方雪宜道:“不敢,粗通拳棒,強身壯體而已。”
  紅衣少女接道:“公子,武林中有一個金花幫,不知公子曾聽人說過?”
  方雪宜聞言一怔,暗道:“武林之中,幾時又有了一個金花幫呢?難道……”
  他忽然想起安小萍的兩名侍兒,曾經說那天魔女給過他們一朵金花之事,不禁心頭恍然,忖道:“八成這金花幫,就是天魔女所新組的幫會了!”
  當下搖道:“區區甚少在江湖上行走,這金花幫麼,還未聽人說過!”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姑娘想必就是金花幫門下了?”
  紅衣少女笑道:“公子說的不錯,妾身等正是金花幫中的弟子!”
  方雪宜點了點頭道:“這金花幫可是新近成立的嗎?”
  紅衣少女略一猶豫,接道:“本幫成立已有九年,只是最近方始行走江湖而已!”
  方雪宜暗道:“原來那天魔女早就在暗中作了准備,看來師父當年也被她瞞過了!”
  他心中雖然在想,口中卻道:“姑娘,金花幫的幫主,不知是哪位武林前輩?”
  紅衣少女道:“公子,本幫幫主,就是我的師父。”
  方雪宜聞言一怔,心想:你師父又是誰?你不說將出來,又有誰知道呢?目光一轉,笑道:“姑娘的尊師,在武林之中,想必大有名望了!”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當然啊!天魔女三字,方公子一定知道吧!”
  方雪宜大笑道:“聞名久矣!”
  笑聲忽然一斂,兩眼冷電一般在那少女身上一轉,接道:“原來那金花幫,乃是五大魔主所創,區區今日方知,真正是孤陋寡聞得很。”
  那紅衣少女被他這等神情,弄得愕了半晌,柳眉頻聚,低聲道:“方公子,你認識家師?”
  方雪宜搖頭道:“不認識!”
  紅衣少女臉上著急不安的神色,一掃而盡,笑道:“方公子,你可想認識家師?”
  方雪宜心想,她這是何意?莫非想將我也引進她們金花幫中?這倒是打入天魔女身邊的一個好機會哩……
  尋思之間,忽然想起,安小萍既然已蒙天魔女那等器重,自己怎可自貶身價,作那天魔女的屬下之臣?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搖頭道:“不必了!”
  紅衣少女見他沉吟了那麼久,竟然說出拒絕之言,芳心大為不快,冷冷一笑道:“方公子,你好自大啊!”
  方雪宜笑道:“是嗎?區區倒不覺得……”
  紅衣少女冷笑道:“方公子,你可知道,當今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成名之士,想一識家師而不得其門,公子今日竟然舍此良機不取,那是十分自大嗎?”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志,各自處世的目的也自然不同,姑娘的盛意,區區心領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姑娘,咱們說了半天話,尚未請教姑娘芳名,是怎麼稱呼呢?”
  紅衣少女見他問到自己的名姓,不由得露出一股少女的嬌羞之態,眨動著大眼,低聲道:“妾身姓,賤名一個芸字。不過,家師都叫我芸兒……”
  方雪宜笑道:“原來是李芸兒姑娘!”
  拱了拱手,接道:“姑娘在幫中,司何職守?”
  李芸一笑道:“公子,你想打聽本幫的機密嗎?”
  方雪宜暗道:這丫頭很機警哩!
  但他表現上卻是微微地一笑道:“姑娘如是不便說出,那就算了!”
  這等欲擒故縱的手法,果然大大有用,只見那李芸兒一笑,接道:“方公子,你莫非見怪了?”
  方雪宜道:“區區不敢!”
  李芸道:“其實,本幫既已公開在武林之中露面,也不怕什麼人打聽幫中的一切了……”
  她忽然回眸一笑,接道:“妾身在金花幫中,並無固定的職守,一旦幫中有事,師父就會命妾身前去全權處理!”
  方雪宜暗道:“聽她之言,在幫中的地位倒是十分清高的了!”
  故意地沉吟了一會,笑道:“姑娘在貴幫中的地位,是在各大堂主之上了!”
  其實,方雪宜根本不知金花幫中有沒有堂主的職位,給他順口說出,倒也自覺有理!
  李芸笑道:“妾身姊妹共有六人,除了大師姊有著固定的職司以外,其餘五人,都不曾專掌一堂之事,公子猜想的倒也不錯,本幫內外三堂的堂主,果然都要聽受妾身姊妹節制!”
  方雪宜暗暗吸了口氣,失笑忖道:倒是被我撞對了!口中卻是接道:“姑娘此番來到嵩山,可是奉了令師之命,要與那少林一派作對的嗎?”
  李芸似是沒有料到方雪宜居然會這麼單刀直入地問出自己此行目的,不禁呆了一呆,皺眉道:“方公子,你與少林寺有什麼淵源沒有?”
  顯然,她已動了疑念。
  方雪宜笑道:“素無相識之人,怎會有什麼淵源?”
  他回答的十分乾脆,倒叫李芸有些摸不著頭腦,當下沉吟道:“公子既與少林沒有聯系,妾身與少林一派的事,公子最好不用多問!”
  方雪宜心想,這妖女适才傷人的手段,相當狠毒,這會兒變得如此委屈求全,回護于我,必然有著什麼原因,只是,他卻想不出什麼原因何在!只因他年歲甚輕,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愫,否則,那李芸的眼色神情,處處對他露出愛慕之意,他不應瞧不出來。
  方雪宜遲疑地想了一會,忽然大笑道:“姑娘,區區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那李芸本是一臉企望關切之容,想得到他一句不再多問少林之事的回答,此刻見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得心中一震,皺眉道:“公子有什麼話要說?只要不涉及少林僧侶,請說無妨!”
  言下之意,不宣而喻。
  方雪宜自然聽得出來,她是要他不再參入此事之中,但方雪宜表面上卻裝作不懂,笑道:“姑娘适才連傷三位少林僧侶,不嫌下手狠了一些嗎?”
  李芸聞言,臉色一變,道:“方公子,彼此對敵,難道還談得上慈悲為懷嗎?”
  方雪宜道:“這個……那也用不著那等心狠手辣,致人死地啊!”
  李芸忽地格格一笑,道:“公子,倘若當時不是妾身下手極快,此刻跟公子說話的人,怕不是妾身,而是那少林寺中的和尚們了!”
  方雪宜知道,她說的乃是實情,但因自己的立場不同,雖然李芸有理,也不能令他心服。
  當下搖頭一笑道:“姑娘,區區不信少林僧侶,會是那等殘忍嗜殺之人!”
  李芸聞言,眨著大眼,注視了方雪宜半晌,忽地冷笑了一聲,道:“方公子,妾身想不到竟會被你騙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你才明白?可惜遲啦……
  只是,他口中卻是不認,沉聲道:“姑娘,你這是何意呢?可是把方某當作少林寺中的幫手了嗎?”
  李芸見他神情甚是莊重,口氣又十分嚴肅,不由沉吟道:“也許……妾身料錯了!”
  方雪宜道:“本來是錯了!區區也已說過,不是少林門下之人,姑娘一定不信,叫方某心中好生難耐!”
  李芸嫣然一笑,道:“公子,妾身給你陪個禮,公子莫要記在心上……”
  她人本來就生得很美,月色朦朧之下,更顯得嬌艷動人,此刻有心賣弄,更是使人看來柔媚入骨!
  安小萍藏在石後,越看越覺得此女可惱,不由得拉了一拉宋孚道:“宋老,你出手把那妖女趕走,好嗎?”
  宋孚道:“這個……咱們不能趕走她!”
  安小萍道:“為什麼?”
  宋孚道:“咱們能將她們生擒,豈不勝過將她們嚇走嗎?”
  安小萍想了一想道:“這也不錯……”話音一落,就待站起身來。就在此際耳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之聲。她略一猶豫,宋孚已伸手拉了她一下,低聲道:“姑娘,咱們再躲上一會兒,瞧瞧來的是什麼人!”
  安小萍倒也聽話,獨自按捺了一腔不快,重新蹲在那巨石之後。
  這時,卻見那四名黃衣少女迅速地向外散開,將那李芸和方雪宜留在當中。
  方雪宜睹狀,大聲道:“姑娘,有人來了!”
  李芸吃了一驚,將媚態收起,目光閃電般地四下裏看了一看,道:“在哪里?”
  敢情,她适才全心全意地想用媚術迷惑方雪宜,連那腳步之聲,都未聽到。
  方雪宜笑道:“姑娘的四名屬下,已然散開,縱然有人前來,也傷不到姑娘了!”
  李芸臉上紅暈乍現,低頭一笑道:“多謝公子提醒了妾身……”
  話音未已,只聽身後傳來一聲脆喝道:“什麼人?”
  顯然,那向自己身後散去的屬下,已然發現了來人!
  那黃衣少女話音甫落,只聽得一陣粗邁的大笑之聲,傳入耳,笑聲未已,卻有一個低沉的聲音接道:“姑娘又是什麼人?深更半夜,跑來這荒山之中,不怕被那禽獸驚嚇了嗎?”
  腳步之聲,越來越沉,顯然來人並朱止步。
  李芸柳眉一揚,低聲道:“公子,你莫要走,待妾身去瞧瞧……”
  一扭嬌軀,便向來路走去。
  方雪宜暗道:你想我會走嗎?不知利害的丫頭,今兒你是倒定黴了……
  他心中冷笑,目光卻射向李芸的去處,只見她走了不到丈許便有兩條人影,迅如電掠,向她奔來。
  耳中聽得李芸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還不與姑娘站住!”
  當先的那人先是呵呵大笑一陣,然後道:“姑娘,你凶巴巴的幹什麼?老夫也不是什麼江洋大盜,你怕什麼?真是笑話……”
  說話之間,兩人已然走到了李芸身前。
  方雪宜舉目望去,雖然月色不明,但丈許距離,他還是能夠瞧得十分真切!只是這兩人乃是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文士,說話的人,就是那位老者。
  李芸眼見兩人到了自己身前五尺,方始止步,心中大為惱怒,換了平日,那“天毒銀針”早已就暗暗射了出去,只因适才被方雪宜數說了幾句,這才不願再在方雪宜跟前,用那歹毒的暗器傷人!
  但她雖然不會使用暗器,背後的長劍,卻已出鞘,冷哼一聲,喝道:“兩位是什麼人?”
  那身著黃衫的高大老人,忽然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問的是老夫嗎?”
  李芸冷冷接道:“這兒除了你們兩個,還有誰?你們莫非沒有帶耳朵嗎?”
  黃衫老人大笑道:“老夫天生一雙招風耳,不說這點兒遠,就是姑娘遠在五裏之外說話,老夫也能聽得明明白白!”
  站在黃衫老人身旁的中年文士,忽然微微一笑道:“董兄,咱們哪有那麼多時間跟她窮扯?還不如早些打發了她們吧!”
  那黃衫老人大笑道:“不錯!肖老弟,是老朽出手,還是你出手教訓教訓呢?”
  那姓肖的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這妖女交給兄弟好了!另外那四位,可要偏勞董兄了!”
  陡然見他一轉身,揚手一揮,那守在他們身後丈許的一位黃衣少女,忽然嚶嚀一聲,一跤栽倒在地上!
  方雪宜瞧得心中一震,暗道:“好厲害的指力!”
  原來那黃衫老人轉身之際,出手一指,用了隔空點穴的工夫,將那少女點倒在地!
  李芸耳聽兩人一番對答,正在心中冷笑,滿心想諷刺他們兩句,話兒尚未出口,只見自己的屬下,已有一人重傷倒地,駭然大震之下,聯想都沒想,皓腕一揚,舉劍便向那白衣中年文士刺了過去!
  這一劍不但去勢極快,而且也是在對方毫無防範之際,貿然出手,李芸原以為對方縱在閃避,也必是弄的狼狽不堪!
  但事實上那中年文士卻從容已極,李芸劍勢甫出,他已然騰身躍起七尺,右手一抬,脅上寶劍也告出鞘;而且劍尖一指,迅快地向李芸還擊了一劍!騰身,拔劍,反手攻敵,幾乎是一氣呵成,李芸雖是天魔女親傳弟子,也不禁被對方這等氣勢所震,匆忙中一連退了三步!
  中年文士身形落地,淡淡一笑,道:“姑娘,你可是天魔女的門下?”
  李芸出手一招,就被人家叫破了來歷,不由得心中大驚,忖道:“這人是誰?武林見識很廣啊!但是……”
  她口中卻接道:“是又如何?”
  那中年文士這時驀地朗朗一笑,道:“好啊!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李芸聞言,呆了一呆,道:“你……是誰?找我幹什麼?”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道:“區區嗎?姓肖名颯,蒙武林朋友瞧得起,送了區區一個綽號‘寒梅劍客’,姑娘可曾聽說過了!”
  李芸聽他報出名號,不禁臉色大變,脫口道:“原來是昆侖派的肖大先生,妾身倒是失敬了!”
  肖颯微微一笑道:“過獎了,姑娘怎麼稱謂?尊師天魔女可在這裏?”
  李芸道:“妾身李芸,家師嗎,還沒來!”
  肖颯雙眉一揚,道:“你師父幾時來?”
  李芸搖頭道:“不知道!”
  肖颯一怔道:“姑娘,你不願說嗎?”
  李芸道:“妾身本來不知道,肖大先生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肖颯沉吟了一下,忽然向那黃衣老人大聲道:“董兄,那天魔女尚未到嵩山,她的手下之人,咱們用不著為難她們了!”
  那黃衫老人這時已然將四名黃衣少女點倒了三人,聞言呵呵一笑道:“肖老弟這麼說,老夫就不為己甚……”
  舉手一掌,將那唯一未傷的黃衣少女震退三尺,轉身便向肖颯立身之處行來。
  肖颯向李芸冷冷說道:“這位乃是華山黃衫叟董千里,李姑娘想必不會不知吧!”
  李芸心中又是一震,連忙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李芸,見過華山董長老!”
  董千里掀髯一笑道:“罷了!你師父還沒有來?”
  李芸搖頭道:“家師沒有來……”
  董千里不等她說完,忽然目光電射丈許之外的方雪宜,皺眉道:“那小子是你的什麼人?”
  李芸微微一笑道:“這位乃是方公子,小女子也是剛剛認識……”
  方雪宜在聽到董千里喝問之時,已然大步走了過來,應聲接道:“李姑娘說的不錯,區區方雪宜,适才走到此地,正好遇上了這位姑娘與少林子弟動手……”
  他大模大樣地走來,見了那董千里和肖颯,也只是拱了拱手!
  董千里看得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喝道:“你小子乃是少林門下嗎?一男數女,更深夜靜,在這山野之處,諒也幹不出什麼好事來!”
  方雪宜卻沒有想到,這董千里說話,居然如此難聽,俊面一紅,倏然心頭怒起,冷冷地掃了董千里一眼,道:“尊駕說話怎生這般難聽,方某不過是看不慣這幾位姑娘出手太狠,這才出面與她們理論,勸她們不要仗著師門威望和武功,在武林中橫行霸道,難道也有什麼不是嗎?”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何況,區區並不止一人在此,尊駕信口雌黃,真叫人聽了好笑!”
  他這幾句話說得不輕,董千里只聽得呆了一呆,道:“小子,你是說老夫嗎?”
  方雪宜冷笑道:“不敢,尊駕為老不尊,只怕怪不得別人譏刺於你了!”
  董千里被他頂撞得大大難堪,怒哼一聲,喝道:“好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是誰?竟敢如此放肆?快快報出師門,老夫自會找你的尊長算帳……”
  方雪宜忽然臉色一沉,道:“不用了!家師不巧,正好在月前仙逝去了……”
  董千里一怔,道:“這麼巧?你師父是誰?”
  方雪宜冷笑道:“這個嗎?恕難奉告!”
  董千里只道他有心跟自己過不去,勃然大怒道:“黃毛未退,乳臭未乾,你居然敢尋老夫開心嗎?”喝罵聲中,舉手一掌,便向方雪宜拍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尊駕好不講理……”
  曲指一彈,一股勁風,宛如利箭一般,擊向董千里的時節。
  董千里駭然一震,拍出的掌勢一收,斜跨一步,探手又向方雪宜右腕抓來。
  方雪宜見他這一抓之勢,十分兇狠,心中道:“不讓他吃一點苦頭,那是決然不會罷體的了!”
  轉念之間,反手一掌,擊了過去。
  董千里睹狀,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果真不自量力得很……”
  但他笑聲只發出了一半,驀然大吼一聲,飛快的向後倒退五尺,一臉驚凜之色,左手握右腕,直瞧著方雪宜發愣!
  寒梅劍客肖颯臉色十分奇怪,他看了看方雪宜,這才一閃身,行到董千里身前,問道:“董兄,怎麼了?”
  董千里忽然皺眉沉吟,道:“我……被這小子的妖法傷了!”
  他這話出口,只把李芸聽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須知妖法無憑,人世之間,難得一見,以董千里乃是一派長老的身份,竟而說出這種話來,毋怪李芸聽得忍不住失笑了!
  肖颯劍眉一揚,搖頭道:“董兄,這位小兄弟……只怕並不是使的妖法哩!”
  董千里兀自不信,道:“不是妖法,又怎會傷得了老夫腕脈?”
  肖颯不理會他之言,卻是轉身向方雪宜笑道:“小兄弟,你剛才這招手法,肖某曾經見過,不知可是……”
  餘音未已,忽然一陣大笑,自那巨石之後傳來。
  肖颯臉色一變,掉頭喝道:“什麼人?”
  只見宋孚大步走了過來,笑道:“老偷兒宋孚!”
  肖颯聞言,似是松了一口氣,臉上笑意忽現,看了宋孚一眼,抱拳道:“當真是宋兄!久違了!”
  宋孚大笑道:“肖兄,董兄,你們也好啊……”
  語音一頓,接道:“兩位可是應那入雲掌門人之邀,前來嵩山的嗎?”
  肖颯道:“不錯!宋兄呢?”
  宋孚聞言大笑道:“我嗚?說句不中聽的話,誰見著我都要頭疼不已,自然不會是被請來的了!”
  董千里這時忽然大叫一聲道:“宋兄,這小子可是跟你一道的?”
  宋孚道:“是啊!哪里不對了?”
  董千里道:“宋兄,你怎麼跟那會妖法的人也走在一起了?真正沒有出息!”
  宋孚大笑道:“不敢!彼此,彼此……”
  他說得十分奇兀,只聽得方雪宜心中失笑!
  敢情,仔細一想,宋孚把那沒有出息四字,等於原封還了董千里!
  肖颯這時皺了皺眉,道:“宋兄,這位小兄弟是你什麼人?他适才那一招可是……”
  宋孚徒然擺了擺手,不容他說明,接道:“肖兄你不用多說了!他這招手法,乃是老偷兒從別人處偷來的武功,說將出來,可叫我老偷兒丟人了!”
  他适才忽然現身出來,就是怕洩漏了方雪宜出身,被李芸聽去而轉告了天魔女;說不定就會惹來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方雪宜心目中自是十分感激,向宋孚笑道:“宋老,你這一招掌法果然不凡,居然會讓人家當成了妖法看,真正是大大值得高興一番啊!”
  宋孚笑道:“老弟,你莫要得好就賣乖……”
  轉臉向肖颯接道:“肖兄,入雲大師此刻正和丐幫霍幫主一同在寺仙待敵,兩位如是應邀而來最好快去與他們見見面!”
  肖颯聞言,看了董千里一眼,道:“董兄意下如何?”
  董千里沉吟了一下,接道:“宋兄說得不錯,既然那霍幫主已然來到,咱們自然是快去見過他們才是!”
  肖颯向宋孚拱了拱手,看了方雪宜一眼,便自轉身向山下行去。
  董千里也向宋孚招呼了一聲,隨著肖颯走了。
  方雪宜目睹兩人轉過了山角,不禁笑道:“宋老,他們來得很突然,但去得可也真快啊!”
  宋孚笑道:“妾自尊大,本該要他們吃你老弟一頓排頭,煞煞他們的傲氣,但老朽深恐日後彼此見面時不好交代,所就把他們勸走了,老弟,你不會嫌老朽多事吧?”
  方雪宜笑道:“那怎麼會?”
  說話之間,李芸已然緩緩轉過身來,向方雪宜盈盈一禮,道:“多謝公子仗義援手……相助之情,妾身只好容圖後報了!”
  那花般的雙頰,忽然飛上一紅暈。
  方雪定似是並未注意到她那一股羞意,只淡淡接道:“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了!”
  宋孚眉頭一皺,向李芸喝道:“李姑娘,你師父真個未曾來到嵩山?”
  李芸道:“家師確實未來,不過……”
  她忽然神秘地向方雪宜一笑,接道:“她的行蹤向來飄忽,說不定,眼下就已來到,也未可知!”
  宋孚微微一笑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芸道:“妾身只是打個比喻了!家師行動,向來很少對妾身等說明,老人家問我,我自然不知道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幹嗎要兜那麼大的圈子講話呢?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姑娘,有一件事,在下想向你請教,只是……尚盼姑娘能照實回答!”
  李芸笑道:“什麼事啊?”
  方雪宜道:“那少林寺的和尚,連日有不少,受到強敵截殺,不知是不是姑娘所為?”
  李芸道:“妾身剛到此,不是姑娘所為。”
  她沉吟了一下,接道:“不知兩位可曾察看過那些僧侶的傷痕?”
  宋孚搖頭道:“沒有!”
  方雪宜道:“看那些僧人的傷痕作甚?”
  李芸道:“認出被什麼所傷啊!”
  方雪宜道:“這個……好像是——”
  他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般,是以半途中停住。
  李芸一怔,道:“公子為何不說將出來?”
  方雪宜遲疑了一陣,道:“說是姑娘剛來,那些少林僧人,定然是為他人所傷……”
  他本想就這麼含糊應付過去,但不料李芸兩眼緊緊的盯在他身上,使他不得不往下說去。
  他話音只是一頓,便自接道:“在下聽說,那丐幫有了一位冒名幫主來此,想必是他們動的手了!”
  李芸臉上有著極為詫異的神色,她盯著方雪宜道:“方公子你這話當真麼?”
  方雪宜笑道:“自然不會騙你!”
  李芸仰頭想了一想,忽然向方雪宜道:“公子,你見過那人是何等模樣?”
  說著,便向那負傷的三女行去。
  宋孚這時忽然喝道:“站住!”
  李芸一怔之下,果然站住不動,頭也沒回,接道:“什麼事啊?”
  宋孚道:“姑娘要去哪里?”
  李芸仍然未曾口頭,只冷冷接道:“這個不用你管!”
  宋孚道:“老夫如是一定要問呢?”
  李芸道:“永遠是不到答復!”
  顯然,他們之間已然問僵了!
  方雪宜劍眉一揚,尋思道:“這李芸急於離去,莫非是要將這等信息,告知天魔女嗎?”
  一念及此,正想要宋孚讓她離去,然後自己三人,不妨暗中追蹤,便可找到了天魔女隱身之所……”
  耳中忽然聽得宋孚大聲道:“姑娘,你既是不願說,那就算了,不過——老朽尚有一事請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0:51

第二十二回 情海興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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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芸道:“什麼事?如果我不知道,恕妾身仍然無可奉答!”
  宋孚道:“這事只怕姑娘一定知道的了!”
  李芸道:“什麼事?”
  宋孚道:“令師派人前來少林送過一次信,這送信之人,可是姑娘嗎?”
  李芸搖頭道:“不是!”
  宋孚似是有些不信,接道:“不是姑娘嗎?”
  李芸道:“那送信之人,乃是妾身的二姊!”
  宋孚道:“她的武功很高啊!”
  李芸驀地轉身,淡淡一笑,道:“不錯,妾身的二師姊武功,比那少林和尚高出不少。”
  方雪宜插口道:“她眼下何在?”
  李芸眉皺了一皺,眨動著大眼,低聲道:“方公子可是想見她嗎?”
  方雪宜脫口道:“很想見識見識!”
  李芸笑道:“她很美啊,公子不怕被她迷住?”
  方雪宜聞言,不禁一怔,忖道:“她為何忽然想到美醜的問題上去了?”
  但口中卻道:“姑娘取笑了!在下只是想見識見識你那二姊的武功而已!”
  李芸笑道:“公子,要見識她的武功,少不得非要見到她本人不可,妾身那二姊,在我們六妹妹當中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是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一個能夠不為她動心,終於稱臣裙下……”
  方雪宜不等她多說,冷冷地一笑道:“姑娘如此多心,那就不用再說了!”
  李芸依然笑道:“公子,妾身說的乃是實話,少林僧眾那麼多,居然不能將她扣留在少林寺中,只怕光是憑仗武功,二姐自己也難免不受傷殘吧!可見其中定有不為人知的緣故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姑娘可是說……那少林長老受傷,只因被他美色所惑?”
  李芸道:“不錯!”
  方雪宜在旁卻笑道:“宋老,那些和尚,俱是高僧,怎會向道之心,這等差勁呢?”
  宋孚未答話,李芸已然笑道:“公子,妾身那二姊乃是人間尤物,休說少林寺的和尚,就算佛祖也難躲二姊的脂粉大劫!”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我卻不信!”
  李芸道:“公子不信,何不跟妾身一道去找她呢?”
  先前,她似是有著拒絕方雪宜見她二師姊之意,此刻又自動提起要領他同去,不覺使得方雪宜大力困惑。
  宋孚驀地哈哈一笑道:“好啊!老朽卻有些等不及了!姑娘快快帶路!”
  李芸笑道:“方公子,你要不要去呢?”
  方雪宜沉吟了一下,暗道:“我如不去,只怕要被她恥笑了……”
  劍眉一揚,正待答話,耳中忽傳來一聲冷笑,一條人影電驚而至。
  方雪宜吃了一驚,舉目望去,只見安小萍雙眉帶煞,站在李芸身前三尺不到,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不休。
  宋孚睹狀,暗道:“壞了,這丫頭吃醋的話,事情可就麻煩了!”
  方雪宜也在心中暗自嘀咕,不知安小萍打量李芸,將要弄出什麼事來!不安的抬眼向李芸看去。
  這一看,可把方雪宜看得如墜五裏霧中,那李芸的臉上,竟是充滿了怪異的神態,說不出是喜是驚,但暗淡的月色之下,方雪宜可以明地的看出李芸根本不曾對安小萍有著敵意和敵意和戒俱。
  他不由地又呆了一呆,暗道:“女人的事,當真是奇怪的很啊!”
  尋思未已,耳口忽然聽得李芸妖滴滴地一笑,道:“這位公子……你貴姓啊?”
  安小萍沒有回答,一閃身,竟然轉到那李芸的身後,向著她背影,又上上下下打量不己!
  她這等行徑,不獨使得方雪宜和宋孚疑慮不解,連那李芸,這時也驀然滿臉通紅,忸怩不安地轉起嬌軀,低聲道:“公子,你……這是作什麼啊……”
  安小萍足足看了有半盞熱茶之久,這才冷冷一笑道:“我只道你是怎樣的一個美人胚子,想不到你不過是虛有其表的丫頭!”
  方雪宜聞言,忖道:“果然是了!她必是不滿這李姑娘的妖嬈舉動了……”
  李芸顯然對安小萍忽然說出這句話來,大為驚訝,先前安小萍忽地現身而來,李芸一眼瞧到了安小萍之際,芳心之中,被她那英俊的神貌所引,再經她一陣打量,更使李芸芳心起了奇妙的幻想,只道他會恭維自己一番,正如那些拜倒在自己二師姊裙下的男人一樣,搖尾乞憐,馴如羔羊,殊不知安小萍看了半天,到頭來卻是連諷帶罵地訓了自己一頓,李芸自是禁不住要大吃一驚了。
  此刻,李芸不止吃了一驚,芳心之中,卻更如打翻五味油壇一般,酸甜苦辣,一齊潑了出來。
  兩只大眼之中,隱隱地現出淚光,一扭頭,便順著山徑,向山上奔去!
  宋孚一閃身,讓開了去路。
  但李芸剛奔及數丈,忽然眼前人影一花,安小萍居然後發先至,攔在李芸身前!
  李芸怔了怔,站牢了身子,冷冷喝道:“公子,你這是幹嗎?”
  安小萍閃身攔在李芸身前,冷哼道:“不許你走!”
  李芸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又軟了下來,低聲道:“公子……有何見教?”
  安小萍雙目在她臉上一轉,接道:“我也沒有什麼見教,只不過要告訴你一句話!”
  李芸道:“什麼話啊?”
  安小萍道:“從今以後,不許你再見方公子!”
  他攔住了李芸,卻原來只是要告訴她這麼一句話,只把方雪宜聽得心中大大一震!
  只是,他雖然覺出這中間意義不同尋常,但他還未想到安小萍乃是一股醋意在作怪,只道她乃是關心自己去見妖女,或者為她們所暗算,如是他明白了安小萍本意所在,恐怕方雪宜再也不敢與她常在一起了。
  這時只見李芸似是愣了一愣,方始接道:“公子叫住妾身,只是為了這一句話?”
  安小萍道:“不錯!”
  李芸沉吟了一下,道:“公子,你貴姓大名啊?”
  安小萍見她不答自己,卻反倒問自己的姓名,不禁大大不快,怒道:“我的姓名嗎?你師父知道!”
  李芸聞言,不禁一呆,道:“家師?公子認得家師?”
  安小萍道:“你怎麼不先回答我的話?”
  李芸遲疑了一下,轉眼看了方雪宜一眼,這才輕輕一笑道:“妾身答應公子了!”
  敢情她發現安小萍更比方雪宜英俊,芳心之中已經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他認得師父,自己不愁日後沒有接近他的機會,是以,更很快地答應不再與方雪宜見面!
  安小萍見她一口答應,心中也就高興了!當下揮手一笑道:“姑娘可以走了!”
  李芸原想他可能會再向自己說幾句客套話,不想他說出活來,卻是逐客之令,一怔之下,李芸幾乎氣得想哭出聲來。
  如是換了別人,李芸不但早已開口相罵,甚至早已出手,取了對方的性命,但她因為安小萍曾說跟天魔女相識,縱然自己心中又氣、又恨,卻也不敢表露出來,暗暗一咬銀牙,看了安小萍一眼,扭頭便走。
  驀然間宋孚大喝一聲道:“姑娘慢走……”
  須知那李芸本就想賴著不走,此刻猛然聽得宋孚喝止,倒正是求之不得,去勢一頓,轉身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宋孚大步走了過來,笑道:“姑娘答應老朽去見你二師姊的事,怎麼辦?還去不去?”
  李芸瞟了安小萍一眼,道:“老人家,這位公子可是跟你老一道的嗎?”
  宋孚道:“不錯,正是跟老朽一道而來。”
  李芸搖了搖頭道:“這位公子應不應允呢?”
  宋孚回頭向安小萍笑道:“老弟,你想不想去?”
  安小萍沉吟未語,方雪宜已接道:“當然要去啊!”
  他如果不插口,或許安小萍還正在考慮,但方雪宜這麼一說,只聽安小萍冷冷一笑,道:“我不去!”
  方雪宜怔得一怔道:“賢弟,你要去哪兒?”
  安小萍轉身便向山下行去,接道:“哪兒也不去!”
  眨眼之間,已去了十丈!
  宋孚适才也呆了一呆,這時眼見安小萍負氣而去,不由得心中一急,飛身奔了過去,大聲道:“安老弟,你等一等……”
  三個起落,便已追了上去,
  方雪宜雙肩一搖,快若飄風,宋孚尚未趕到,方雪宜也已攔在安小萍的身前,擋住了安小萍的去路。
  安小萍盛氣之下一見方雪宜擋住去路,纖手一揮,便向方雪宜當胸拍去,口中大喝一聲道:“讓開我……”
  但聞“咚……”的一聲,方雪宜全身一震,晃了兩晃,扭轉頭去,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敢情安小萍這一掌,使的勁道不小,竟是將那方雪宜的內腑震傷。
  安小萍目睹此變,不由得大大一呆,跺腳道:“你為什麼不躲啊……方兄……你傷得很重嗎?”
  上前一把扶住方雪宜,連聲急問,一臉俱是驚惶悔惜之容。
  宋孚適在這時趕到,睹狀也吃了一驚,道:“方老弟怎麼了?”
  原來那安小萍掌傷方雪宜之時,因是遮住了宋孚的視線,故面他完全未曾發現。
  安小萍苦著臉,道:“我……打傷了他了!”
  宋孚怔怔的道:“你怎麼打了他呢?安姑……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安小萍低聲道:“宋老,我怎知他不躲不讓啊……你老快看看嘛,他要緊嗎?”
  宋孚眼見方雪宜雙目緊閉,劍眉深鎖,屹立當地,抿著嘴唇,一動不動,顯然自己正在運功療傷,當下低聲道:“他正在運功療傷,老弟不要再打擾他了!”
  安小萍皺眉道:“我不知道他不肯避讓,不然我也不會下手那等重了……宋老,等方兄……他傷勢治好,我陪他一道去見那個妖女使了……”
  宋孚長長一歎,低聲道:“咳!姑娘莫忘了,他可是為了武林正義的大事啊,你……以後千萬別再使這等小性子才好!”
  安小萍跺腳道:“怎麼會?我永遠也不會了……”
  只見方雪宜忽然緩緩睜開兩眼,低聲道:“賢弟,我這一掌可真不輕喲!”
  安小萍聽到他能夠開口說話,不禁大喜,忙道:“方兄,你好了?”
  方雪宜點頭道:“完全好了!有勞賢弟和宋老擔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再運氣試試,這等內腑的傷勢,可不是兒戲啊!”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晚輩適時將那口淤血吐了出來,眼下已是不礙事了!”
  語音一頓,對安小萍道:“賢弟,咱們跟那李姑娘走一趟如何?”
  安小萍低下了頭,接道:“你……當真不要緊嗎?”
  方雪宜笑道:“這一點小傷,就算不曾痊癒,也沒有什麼關系,賢弟不必掛在心上了!”
  安小萍泫然接道:“方兄……這都是我不好……”
  方雪宜不容她再往下說,拉起她右手,笑道:“賢弟,咱們這就走,可好?”
  宋孚笑道:“是啊,李姑娘還在等著咱們呢!”
  安小萍只覺一股熱流,打他手上傳遍全身,芳心一震,不禁羞得粉頸低垂,喃喃自語般說道:“方……兄你放開啊!”
  方雪宜拉起她纖纖玉手,本來倒不會覺得有什麼感覺,但此刻耳中聽得安小萍這般發抖的語音,頓時心中為之一蕩。只覺那安小萍的柔荑,宛如一團火般,炙得他身發燙。
  方雪宜一驚之下,連忙鬆手,訕訕地接道:“賢弟,你願意去了?”
  安小萍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小弟不敢不去……”
  宋孚目睹兩人臉上情景,本想打趣幾句,但又怕羞了安小萍,再使起性子,可就誤了大事了!當下乾咳了一聲,道:“兩位老弟,那李姑娘還在等著我們呢!”
  方雪宜紅著臉一笑道:“宋老,請……”
  語音未已,已經舉步向那李芸行去。
  那李芸見他們走來,嫣然一笑道:“妾身為三位帶路!”當先向山上走去。
  一行四人走了不足十丈,宋孚忽然笑道:“李姑娘,你忘了一樁大事!”
  李芸一怔道:“什麼大事?”
  宋孚道:“你那三位屬下,不要她們一道走嗎?”
  李芸聞言笑道:“老人家,不需管她們了,本幫稍時自會有人前來接應!”
  宋孚不禁止步,回顧了四下裏一眼,道:“姑娘……貴幫在這嵩山有多少人?”
  李芸並未止步,口中接道:“不多,大約有兩百多人左右!”
  宋孚聞言,不禁呆了一呆!大步趕了上來,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說,貴幫沒有多少人來此嗎?怎麼這一會兒時間,又有了兩百多人了?”
  李芸笑道:“老人家,她們人數雖多,但都隱在暗處,沒有妾身命令,她們不會出面現身,如是說她們不會來此,那也沒有什麼不對啊!”
  方雪宜暗道:“這不是強辭奪理嗎?”
  但宋孚卻未反駁,只是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的嗎?這就難怪了!”
  語音一頓,接道:“姑娘,你可是已經通知她們現身去救那三名屬下了?”
  李芸道:“通知過了!”
  說話之間,四人已然走了三四裏之遠。
  方雪宜舉目向上望去,只見離那少室絕頂也已不遠,心中暗道:“難道她的二師姊會住在少室峰頂嗎?”
  耳中只聽得安小萍道:“李姑娘,還有多遠?”
  李芸笑道:“不遠了,妾身二姊就住在那少室峰絕面的旁邊。”
  忽然放快了腳步,向上奔去。
  幾人這一腳下用勁,幾裏山路,也不過眨眨眼的時光,便己抵達。
  李芸站在一塊巨石之旁,低聲道:“到了!”
  宋孚打量了一下,只見自己存身之處,離那少室絕頂,已然不足一箭之遙,山勢甚是陡峭,四望也不見什麼房舍篷帳,可資住人,不禁詫異地問道:“姑娘,你那二師姊住在哪里呢?”
  方雪宜、安小萍也有著和宋孚一般的想法,這時聞言全都睜大了眼,瞧著李芸,等她回答。
  李芸微微一笑,道:“就在這裏!”順手向那身邊的大石,指了一指。
  宋孚怔怔地道:“巨石之下嗎?”
  李芸道:“不錯,老人家莫小覷了這塊巨石,裏面的地方可大著呢!”
  說話之間,舉手便向石上按去!
  只聽見一陣軋軋之聲響過,那巨石底層,忽然露出了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洞門來。
  方雪宜暗道:“這倒頗似那巫山石府了,只不知內裏的一切如何。”
  思念之間,不由得向安小萍看了一眼。
  那安小萍似是與他有著同樣的想法,一見到李芸舉手向石上按去,便瞪大眼睛,瞧著李芸的舉動,容得那巨石之下的小門露出,她不禁也微笑著向方雪宜望了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雖在朦朧月色之下,依然可以瞧出,那安小萍粉臉一紅,迅快地低下頭去。
  這時,只聽得一陣碎步傳來,打那小洞之內,露出一個頭抄雙譬的少女臉孔,低聲問道:“可是四姑娘嗎?”
  李芸道:“是小翠嗎?你家姑娘在嗎?”
  那少女接道:“姑娘剛剛回來……”
  她忽然發現了方雪宜等三人,不禁一怔,道:“四姑娘,他們是誰呢?”
  李芸笑道:“都是我的朋友,他們要見你家姑娘,小翠,快快去稟告二姑娘一聲,莫叫人家在外面站得腿酸!”
  那小翠嬌笑了一聲,道:“四姑娘,你別發急,小翠這就去給你通稟……”一扭頭,便縮入了洞裏。
  宋孚瞧得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知你那二師姊的姓名可否先行見告?”
  李芸道:“當然可以了!”
  看了方雪宜一眼,接道:“妾身的二師姊叫尹夢荷,武林中有些好事的人,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做荷花仙姑,其實,二師姊自己倒並不喜歡這個名號呢……”
  宋孚道:“荷花仙姑嗎?這名兒倒是挺幹淨的……”不由得發出一陣呵呵大笑。
  安小萍眼見宋孚忽然大笑,甚為奇怪,笑道:“宋老,你為什麼這等高興?荷花仙姑四個字,晚輩倒是覺得挺好嘛!”
  宋孚聞言,呆了一呆,但他又不便說明自己發笑的原因,只能訕訕地接道:“這個……老朽只是忽然覺得可笑,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了……”
  李芸、方雪宜雖聽出了宋孚發笑的原因,但方雪宜是礙于安小萍乃是女兒之身,像這等諷笑那尹夢荷名號幹淨,實際上為人倘如李芸先前所言,則定然十分淫蕩之輩,他自是不好說明。
  李芸則是一心想巴結安小萍,付他的歡心,她自然更不肯說出來了。
  安小萍見宋孚這麼回答,倒也未再深究,只是低聲問方雪宜道:“方兄,那尹夢荷如果是個妖女人,你會不會殺了她?”
  在人家門口居然說出這等話來,叫方雪宜只聽得怔了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李芸也呆了一呆,看了安小萍一眼,芳心之中,不住怦怦震動!
  她心中暗道:“這位安公子怎地這等口沒遮攔呢?這話倘是被二師姊聽以,那還了得……”
  她尋思未已,忽然聽得那石洞之內,傳出一陣婉如黃鶯出谷一般的格格笑聲,大驚之下,卻又聽得一個悅耳的聲音發話道:“芸妹妹,你的朋友是些什麼人啊?請恕愚姊來遲一步,千萬莫要見罪!快快進來說話吧!”
  李芸心中怦怦亂跳,忙道:“二姊,小妹前來打擾,你不見怪就好了……”
  說話之間,也己俯身向洞內行去,口中接道:“宋老和兩位公子,快隨妾身入內!”
  她此刻不知道尹夢荷是否已經聽到安小萍所問的那一句活,但表面上,都是裝得很鎮定。
  宋孚、安小萍、方雪宜魚貫隨在那李芸身後,向洞內行去。
  這石洞入口之處雖小,但下去丈許,就豁然開朗,一條長長的石梯,直往地下深入,一直走了約有十丈,方始現出一間石室。
  洞內因是懸了明珠,是以倒也十分光亮。
  四人走到那石室門前,卻見一位身著淡藍羅衫,長發披肩,氣質高雅,容貌出落得宛如芙蓉般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門邊,望著四人,啟唇微笑。
  李芸蓮步輕移,趨前福了一福,道:“小妹見過二師姊!”
  原來這藍衫少女,便是尹夢荷。
  尹夢荷嬌笑額首,笑道:“四妹不用多禮,快快請三位佳賓進來說話!”
  嬌軀輕移,閃身肅客。
  宋孚一仰頭,大步走了進去。
  安小萍隨在方雪宜身旁,昂然而行,入得室內,只見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石桌,四張石凳,四壁蕭然,連個茶几也沒有。
  但靠裏面的石壁之處,卻有一張石榻,想必便是用來安息之處。
  四人剛入內,便見那小翠姑娘打右手的一道小門中捧來了四盞清茶,放在桌上!
  尹夢荷柳腰款擺,自行走到那榻之前,這才向李芸笑道:“芸妹妹,快請幾位高朋入座用茶。”
  李芸應了聲是,便讓三人坐下。
  尹夢荷這時也盤膝坐到石榻之上,星目一轉,笑道:“芸妹妹,你不給愚姊介紹一下嗎?”
  李芸似是對她十分畏懼,是故舉措之間,都有些兒拘促,聞言笑道:“是啊,小妹該死……”
  當下便為四人彼此介紹了一番。
  尹夢荷淺淺一笑,道:“久仰了!妾身在這裏只是借住幾天,簡陋得很,三位可莫要見笑……”
  宋孚大笑道:“哪里,哪里,姑娘好說了!”
  方雪宜趁著此時,才仔細的打量了這位尹夢荷一眼,果然覺出她與那李芸大大不同。
  只見她薄施脂粉,淡掃蛾眉,長發垂落臂際,卻在右鬢之上,簪了一朵素致的小白花,襯托得她那一張宜喜宜嗔的俏臉,越發別有風致。
  宋孚笑聲甫落,安小萍忽然大聲道:“尹姑娘,你那位師父來了沒有?”
  尹夢荷先前並未留心到安小萍,只因她一向被男人捧慣了,所以,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中,在她的心中,認為天下的男人,左右都是泥巴做的,縱有那出色的人物,也不過爾爾,這時安小萍竟然開口只問了她的師父,而沒把她放在眼中,可使她心中微微一怔,星目轉注在安小萍身上看了半晌,這才笑道:“安公子,家師未來……”
  她語音頓了一頓,不自覺地舉起皓腕,掠了一掠鬢發,接道:“公子可是與家師相識?”
  安小萍冷冷地接道:“不太熟,見過一面而已!”
  她轉頭看了方雪宜一眼,只見他竟是正襟危坐,閉目不言不動,心中不由得大為詫異,暗道:“他這是怎麼了?莫非這妖女已然下了無形之毒,傷了我方大哥……”她關心方雪宜過切,不由急促地道:“方公子,你……怎麼啦!”
  方雪宜被她叫得緩緩睜開雙目,道:“什麼事?”
  安小萍道:“你……可是不舒服了?”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啊!”
  尹夢荷忽然低聲道:“安公子,這位方公子只是覺得心中有些不快而已,你不用為他擔心了!”
  安小萍冷哼道:“你怎麼知道?”
  尹夢荷微微一笑,沒有解說。
  方雪宜這時卻霍然暴睜雙目,向尹夢荷道:“尹姑娘,那傳信少林之人,可就是姑娘嗎?”
  尹夢荷聞言,怔了一怔,道:“公子是少林門下?”
  方雪宜道:“不是!”
  尹夢荷看了李芸一眼,道:“芸妹妹,這位方公子當真是不是少林門下?”
  李芸怎麼知道他當真是不是呢?
  但她此刻不能不硬起頭皮,接道:“方公子未與少林僧侶同行,那自然不是的了!”
  尹夢荷蛾眉微聚,道:“方公子,你既非少林門下,不知為何要問那少林傳信之事?”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那幾位少林高僧,也是傷在你的手下了?”
  尹夢荷忽地咯咯一笑,道:“不錯啊!”
  方雪宜道:“姑娘手段很惡毒……”
  尹夢荷卻是接道:“妾身只道那少林和尚們的功夫如何了得,不料當日一見,真是不如傳聞之甚!”
  她似是毫不留心方雪宜臉上不快之色,說話之間,更是一派自大的意味。
  方雪宜道:“少林寺乃是當代武學宗府,姑娘居然進出自如,而且能一舉傷了他們許多長老,足見姑娘一身武學,比他們更為高明的了!”
  尹夢荷笑道:“不敢,公子過獎了!”
  她笑得甚是好看,只把宋孚瞧得呆了一呆,暗道:“無怪乎那李芸說她顛倒武林眾生,這女娃兒果真是生具媚相使人有著不可抗拒的被魁之感……”
  但方雪宜此刻卻絲毫不受影響,敢情他适才閉目而坐,便是潛心靜慮,把自己那在初見到她的激動心情,完全抑制了下去。
  尹夢荷笑容未斂,方雪宜立即接道:“尹姑娘,你是用劍嗎?”
  尹夢荷道:“妾身嗎?刀劍皆用!”
  李芸耳中聽得兩人對答,不禁心中大感奇訝,不知方雪宜究竟用心何在?
  這時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區區不才,也曾學過幾手劍法,姑娘肯不肯賞光,賜教幾手高明?”
  尹夢荷大感意外地怔了一怔,道:“怎麼?公子要與妾身較量劍法嗎屍?”
  方雪宜道:“不錯!”
  尹夢荷一雙媚眼膘了幾瞟,笑道:“何必呢?公子與妾身無仇無怨,又何用爭那一時之忿?”
  她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再說,妾身乃是女流之輩,公子也犯不著跟我們逗氣玩兒啊!”
  方雪宜料不到她會說出這般話來,不由得暗道:“她這神態,到也不像心狠手辣之人嘛……”
  安小萍忽然笑道:“方兄,你真要跟她比劍嗎?”
  方雪宜話已出口,自是不便收回,點頭道:“兄弟確有此意!”
  安小萍鼓掌道:“好啊,小弟倒可大開跟界了!”
  顯然,她這是十分贊成的了!
  尹夢荷皺了一皺柳眉,低聲道:“安公子,妾身不是方公子對手,比劍的事,不如作罷……”
  安小萍道:“為什麼?可是天魔女的門下,都是一些膽怯的小姑娘嗎?”
  她自己也是個小姑娘,這時裝得一派老成,說出話來,倒也蠻像那麼回事。
  尹夢荷和李芸的臉上,剎那間大大變色!
  安小萍這一句話很傷人,她們自己可以忍受得了別人譏諷,但她們的師父,就決不會忍受!
  是以,尹夢荷苦著嬌容道:“安公子,你怎的罵起妾身的師門來了?”
  安小萍身為女人,縱然尹夢荷的媚勁出人意表,但對她可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見她冷冷一笑接道:“姑娘,你師父我也見過,罵她兩句,又有什麼關系?只是你們居然如此膽怯,不敢眼方兄比劍之事,若被你師父知道,恐怕姑娘就大有晦氣了!”
  安小萍並不知道尹夢荷心中害怕的正是這一點,順口胡扯,竟是扯到了節骨眼兒上,倒也巧得很。
  那尹夢荷沉吟了一陣,道:“安公於,妾身答應跟那方公子較量劍法,但公子也得答應妾身一件事才好!”
  安小萍道:“什麼事?”
  尹夢荷低聲道:“公子千萬不可將今日之事,告知家師!”
  安小萍道:“這個……安某可要好好地想上一想!”
  尹夢荷見他不作肯定回答,不禁有些著急,緩緩地自石榻上站起,順手自牆上取下掛劍,暗道:“公子,你想好了嗎?”
  安小萍見她已然拔出寶劍,暗道:“只要她跟方雪宜動上手,諒她也不可能再迷惑得了方兄的心神了……”
  當點下頭道:“想好了!”
  尹夢荷道:“公子是可答應了妾身?”
  安小萍道:“不錯,區區不准備將此間之事告訴令師,姑娘放心與方兄較量吧!”
  尹夢荷抱劍在懷,欠了欠身,嬌笑道:“多謝安公于雅量……”
  妙目一轉,向方雪宜道:“方公子,妾身只怕要獻醜了!尚望公子劍下留情!”
  她說來甚是婉轉,神情更是楚楚動人。
  方雪宜微微一笑,拔出身畔寶劍,接道:“室中地方不大,姑娘施展的開嗎?”
  這不過是順口一提,在方雪宜看來場地大小,根本無妨於劍法的施為,原因是他已習過上乘劍道之故。
  尹夢荷嫣然一笑,道:“不要緊,只要公子不嫌太小,那倒不用出洞了!”
  方雪宜笑道:“如此甚好!姑娘請!”
  這時,安小萍、李芸、宋孚三人,已然起身走到石榻邊沿坐定。
  尹夢荷聽得方雪宜要她先出劍,當下哈哈一笑,道:“公子,你是客人,當然是你先請的了!”
  雖說這是比劍,但他們心中都很明白,一動起手來,必然難免有失手和凶險,是以,這些客套話,根本沒有多大意義。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姑娘,在下身為堂堂男子漢,怎可搶先出手?還是姑娘請……”
  尹夢荷自從見到方雪宜閉目靜坐之後,居然對自己的媚術毫無反應,就已然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不是容易對付。這時方雪宜堅要她出手,她倒也不再推讓,嬌笑了一聲,道:“如此,妾身就有僭了!”
  寶劍一舉,當臉刺了過來。
  方雪宜揮劍一擋,笑道:“姑娘不用客氣,在下乃是誠心請教,你不必隱技自珍了……”
  寶劍一擋之後,竟是連出三招,攻了過去。
  隔著一張石凳,這三招劍勢雖快,但卻並非制敵的招式,方雪宜的用心,無非迫她盡出全力而已。
  果然,尹夢荷被他這三招劍法迫得連連退了三步,這一來,可引發了她的爭強好勝之心,也不管眼前這少年人,正是自己不想得罪的俏朗君,竟然花容轉厲,冷冷喝了一聲,道:“公子好劍法,妾身可要回攻了……”
  喝聲中,猛然刺出五劍!
  這五劍出手之快,比之方雪宜适才三劍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驚,忖道:“這天魔女門下的劍法,果真不凡!”
  思念之間,長劍橫架而出,一招“雲斷巫山”,灑出漫天劍幕,將那尹夢荷的五劍,一齊封了回去。
  這一招施展得恰到好處,只看得安小萍大笑道:“方兄,這招‘雲斷巫山’,果然妙極,穩極……”
  方雪宜聽她這麼一叫,忽然心中大大一震,暗道:“安小萍眼下尚在可敵可友階段,我莫要泄盡了底,可就自找苦頭了!”
  一念及此,他便有了戒心,出之際,竟是大有分寸,不願太過暴露自己實力。
  他這等打法,自是給了尹夢荷不少方便。
  只是她劍如激龍,招招都是槍攻的劍勢。
  反觀方雪宜,則十招之中,倒有九招均是點到即止,本來他可以一劍磕飛對方寶劍,但雙劍尚未相交,他便收劍變招,改攻為守。
  二十招過去,誰也未曾沾到一絲勝機。
  安小萍瞧得有些不解,低聲向宋孚道:“宋老,方兄怎麼了?為何每一招都是那等遲滯?”
  宋孚瞧了半晌,也未瞧出什麼道理,搖頭道:“這個,老朽也糊塗了!”
  安小萍聞言,不由心中大急,只道方雪宜又中了尹夢荷的什麼花招,精神不能貫注,嬌軀一扭,就待起身,助那方雪宜制敵。
  宋孚到底要比安小萍老練,睹狀吃了一驚,伸手按住安小萍,低聲道:“老弟不可冒失!”
  安小萍皺眉道:“宋老,你難道看不出那方兄有些力不從心嗎?”
  宋孚搖頭道:“老弟,這事果然有些蹊蹺,但老朽知道,方老弟劍招不曾意到劍到,只怕別有緣故了……”
  李芸這時忽然失聲道:“妾身明白了!”
  安小萍瞪了她一眼,道:“你明白了什麼?”
  李芸道:“那方公子是……是……誠心誘我二師姊將師門的劍法盡量暴露啊!”
  宋孚一抓那八字鬍,道:“不錯!不錯!方老弟確是這等用心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當真這樣嗎?宋老,那是晚輩多餘擔心了!”
  宋孚道:“老弟,如是換了老朽,那只怕真不是這位姑娘的對手了!不過,方老弟的劍法,老朽知之甚深,他……”
  忽然看了李芸一眼,笑道:“連李姑娘上去聯手,也無勝算的把握!”
  李芸聞言,怔了一怔,她自然不會相信朱孚這番話,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嫌太捧方公子嗎?”
  安小萍冷笑道:“你可是不信?”
  李芸道:“妾身果真有些不敢相信!”
  安小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不信,等那到尹夢荷不支之時,何妨上去聯手一戰!”
  李芸遲疑了一下,道:“公子,你不怕你那方兄一時失手,傷在我們暗器之下嗎?”
  安小萍聞言不禁一驚,忖道:“是啊,我怎地沒有想到她們還有暗器呢?”
  當下便再沉吟不語。
  忽然間只見宋孚微微一笑,接道:“安老弟,你可曾見到過方老弟的劍法奧妙之處?”
  安小萍搖頭道:“未窺全貌!”
  宋孚道:“那方老弟的劍法一旦施展,休說暗器,只怕連暴雨也攢不進去!”
  安小萍笑道:“宋老,你是說方兄不怕她們的暗器嗎?”
  宋孚笑道:“自是不怕的了!”
  安小萍目光一轉,向李芸道:“姑娘,你聽到了嗎?”
  李芸道:“妾身聽到了,只是……”
  安小萍接道:“只是什麼?”
  李芸道:“只是妾身的暗器非比尋常,除了天毒銀針之外還有一種極厲害的暗器,方公子縱然劍法高強,那也無法抵擋的了
  安小萍急道:“什麼暗器?”
  李芸忽然心中一震,暗道:這暗器乃是師門一大機密,怎可向外人言說?若被師父知曉,自己焉有命在?……
  一念及此,竟是低頭不語。
  安小萍見她不說,不由十分著急,脫口道,“姑娘,你怎的不說話了?”
  李芸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在安小萍臉上一轉,見他那等惶急地瞧著自己的神態,不覺得芳心一蕩,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公子,不是妾身不說,實是有著難言之隱!”
  安小萍急道:“姑娘,你當真不願講出來嗎?”
  李芸那確實是難以說出的話兒,已然致了口邊,但她目睹安小萍那一臉焦急之色,不知怎地竟然說不出口來,遲疑了一下,居然接道:“公子,妾身如是說出,公子可千萬不能再告訴別人啊!”
  安小萍道:“怎麼會!”
  語音一頓向宋孚道:“宋老你可也別向他人說出來啊!”
  宋孚笑道:“老朽自然不會說的了!不過……”
  李芸一驚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老朽可以不同任何人說出,但方老弟麼,可得例外!”
  安小萍笑道:“那是自然!”
  李芸見安小萍答應要告訴方雪宜,卻未反對,只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公子,你能否轉請方公子不向別人提起呢?”
  安小萍道:“當然可以,姑娘,你快說出來吧!”
  李芸依然沉吟了一陣,方道:“妾身師門的這種暗器,乃是一種毒火之物……”
  她語音未落,宋孚已失聲道:“含毒的火器嗎?”
  李芸點頭道:“不錯!”
  宋孚皺眉接道:“瞧姑娘這等神態,只怕那火器是十分狠毒的了?”
  李芸道:“此物一旦發出,兩丈之內皆為焦土,三丈之內毒霧彌漫,自然當得十分厲害了!”
  宋孚聽得心中大大一震,安小萍則是粉面為之失色!
  顯然,他們均未料到天魔女居然煉就了這歹毒之物,一時間到想不出有什麼對付之法!
  李芸話音一頓,目睹安小萍彷惶愁意之容,芳心大大不安,竟是低聲接道:“公子,家師這烈火神珠雖然厲害,但也為數極少,連家師自己身上所藏,一共也不過只有四顆而已!”
  安小萍脫口道:“只有四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1:53

第二十三回 智取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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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芸道:“妾不敢哄騙公子,是以,家師對此珠可謂視如至寶一般,非到生死關頭,那是不會輕易使用的!”
  安小萍略感寬心,接道:“你身上有嗎?”
  李芸搖頭道:“沒有!不過,大師姊,和二師姊身上各藏了一顆!”
  宋孚接道:“另外的兩顆呢?”
  李芸道:“家師自行保管了!”
  宋孚這時忽然笑了一笑,道:“聽姑娘之言,這烈火神珠當真無人可禦的了……似這等珍珠之物,姑娘可得要你二師姊小心收藏起來啊……”
  李芸笑道:“二師姊把它看得比性命還重,幾乎連安寢之時,都揣在肚兜之內……”
  想必是當著兩個男人面前,脫口說出內衣的名稱,令她大感羞慚,粉面紅暈乍現,住口低下頭去!
  宋孚笑道:“正是,正是,這麼貴重之物,理應貼身藏好……”
  安小萍只覺宋孚這些話問得實在有些多餘,笑道:“宋老,你老真是好多管閒事得很,人家把東西收藏得隱不隱秘,與你什麼相干嘛?”
  宋孚連聲笑道:“是啊,老朽上了幾歲年紀,說話免不了有些顛三倒四的了,老弟教訓得不錯……”話音一頓,竟然大笑了三聲!
  他這一笑,可把安小萍跟李芸全部笑愣了!
  李芸呆呆地望著他,兀自納悶,但安小萍卻在一愣之後,忽然心中大大一震,暗道:瞧他這等得意的神情,必然是什麼高興的事,但這頃刻之間,他又能有著什麼可喜之事……
  驀然腦際靈光一現,失聲道:“是了……”
  李芸被他說得一驚,低聲道:“公子,你怎麼啦?”
  安小萍對她笑了一笑,那句“宋老要偷你們的神珠”幾字險些脫口講了出來!
  不過,她十分機警,話到口邊卻吞了回去,改口道:“在下忽然想通了方兄的劍法奧妙,也許能夠克制那烈火神珠,是以失聲大叫,姑娘可莫要見笑!”
  李芸笑道:“妾身怎敢……”實則她此刻可是十分快慰,因為安小萍還是見面以來,頭一遭跟她笑著說話,但她話音一頓,卻又接道:“公子,那方公子的劍法,當真足以克制烈火神珠嗎?”
  安小萍本是信口胡說,她怎知那劍法能不能克制神珠。這時卻像煞有介事地笑道:“當然能,不過,究竟是要用哪一招,在下還不敢取代他決定!”
  李芸正想再問下去,忽然聽得宋孚大聲道:“安老弟,你看方老弟這一招劍法是否有些不同了?”
  安小萍正在弄得局促無奈之際,宋孚這一聲大喝,可當真使她如遇大赦,忙道:“哪里不同了?”
  宋孚笑道:“反守為攻,自然是大不相同的了!”
  原來此時方雪宜當真不再是像先前那般打法,而是搶占先機,一口氣攻出了三劍之多!
  這三劍出手的方位,各有不同,但劍勢之快,只把那在一旁觀戰的李芸,驚得幾乎叫了起來。
  敢情,這三招手法,正是她師父的劍法,不知那方雪宜又怎會施展得如此純熟?
  呆了一呆之下,不禁脫口道:“這方公子……怎地會妾身師門的劍法呢呢?”
  安小萍、宋孚無言,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倒是那身受方雪宜三招快劍攻的有些手忙腳亂,連退五步的尹夢荷,這時卻失聲叫道:“方公子,你這是什麼劍法?妾身瞧的眼熟得很啊!”
  方雪宜三招攻出,便自橫劍不進,聞言大笑道:“天魔劍,你們沒有聽說過嗎?”
  實則天魔這套劍法,卻是另外有個名稱,叫做散花劍,方雪宜本不知道,這時順口說出這套劍法叫做天魔劍,不禁使得尹夢荷和李芸全都為之一怔。
  就在她們一怔之間,宋孚已哈哈大笑道:“不錯啊,這套劍法正是天魔劍,專門克制你們天魔女一門人物,那位尹姑娘,你可要當心了!”
  尹夢荷被他這麼一說,倒激起了心中的怒意,失聲道:“要你管,你最好說話小心一點……”
  回手一劍,便向方雪宜攻來。
  方雪宜劍眉一揚,笑道:“宋老,天魔劍只怕克制不了她們呢!”刷刷兩劍,將那尹夢荷再度迫退。
  尹夢荷這一會兒可是瞧真切了!她呆了一呆,喝道:“住手!”
  方雪宜退了一步,笑道:“姑娘有什麼見教?”
  尹夢荷冷冷地盯著方雪宜道:“你使的這是什麼劍法,誰傳給你的?”
  方雪宜暗自失笑,口中卻道:“這套劍法的名稱,區區不是已然說過了嗎?叫做天魔劍啊!不過……”他忽然哈哈一笑,接道:“至於是何人聽授,區區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尹夢荷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說出來了,只怕你也奈何他不了!”
  尹夢荷道:“妾身不信……”
  方雪宜笑道:“姑娘不信?區區不過是想為姑娘保全面子呢!”
  他這麼一講,尹夢荷越發地忍不住道:“方公子,你最好莫要故作驚人之談,妾身可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就憑公子這幾句話,那可是嚇不倒妾身!”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是嗎?區區倒是少見多怪了!”
  語音一落,又是一劍刺了出去,同時口中喝道:“姑娘可識得這一招?”
  尹夢荷冷哼道:“怎的不識?此乃本門散花劍中的第二十招‘寒塘月影’……”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來天魔女的這一套劍法叫做散花劍,果然有些道理,毋怪每一劍灑出,都有如飄飄欲飛一般……”
  心中雖在轉念,中中卻道:“不錯,這一招果然是寒塘月影,只是,卻是區區天魔劍中的第二十二招,看來姑娘還是記錯了!”
  方雪宜迅快地順口說出,倒叫那尹夢荷又是一怔。
  李芸忽然在旁大叫道:“二師姐,咱們上了那方公子的當了!”
  尹夢荷皺眉道:“上了什麼當?”
  李芸道:“這明明是咱們師傅劍法,方公子硬說不是,只怕……只怕……”她忽然不敢往下說去。
  尹夢荷道:“只怕什麼呢?”
  李芸沉吟了一下,才道:“只怕……二師姊就是傳授這套劍法的人呢?”
  尹夢荷忽然嬌容慘變,顫聲道:“你……芸妹,這話從何說起的啊?”
  李芸道:“小妹以為……方公子是從你學的本門散花劍法!”
  尹夢荷大聲道:“怎麼會?我……與方公子根本從未見過面,又怎會傳授了他的劍法?”
  她忽然低頭想了一想,格格一笑,接道:“是了,我明白了!”
  李芸道:“二姊明白了什麼?”
  尹夢荷道:“八成這傳劍的人不是我,而是四師妹你吧!”
  李芸只聽得大大一驚,道:“二姊,你怎會有了這等想法呢?小妹與方公子一共沒有講過幾句話,哪里就能傳了他的師門劍法?”
  尹夢荷冷笑道:“是麼?那我呢?不也是沒有跟方公子講過幾句話嗎?而且,這是四妹你親眼見到的呀!”
  李芸呆了一呆,道:“這就怪了,那是……”
  她語音未已,安小萍忽然低聲道:“李姑娘,這套劍法就是你二師姊傳的!”
  李芸皺眉道:“公子,妾身可糊塗了!”
  安小萍道:“這有什麼好糊塗的?适才你二師姊不是已然用這套劍法跟方兄打過一陣了嗎?誰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依我看,她就是在偷愉地把那套劍法傳給了方兄了!”
  安小萍眼見二女對答之言,知道她們彼此正在推諉責任,想必天魔女對散花劍法甚是重視,不是自己弟子,決不容其習練,是以,二女才會不敢承當這等責任,她計上心來,便鼓動李芸,要她揭穿事實。
  其實,李芸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不敢肯定,此刻聽得安小萍這麼說,不由得有了勇氣,大聲道:“二姊,小妹已經知道方公子的劍法,是怎生學來的了!”
  尹夢荷道:“你私相授受於他,是嗎?”
  這時,方雪宜卻仗劍而立,冷笑地瞧著二女,看她彼此暗鬥,心中卻在發噱不已!
  李芸聞言,搖了搖頭,笑道:“不是小妹,而是二姊你傳給他的!”
  尹夢荷忽然格格一笑,道:“好啊,四妹也學會了狡詐了嗎?只怕見了師父,就容不得你抵賴了!”
  李芸也嫣然一笑道:“二姊,有一件事你可莫忘記了!”
  尹夢荷道:“什麼事?”
  李芸道:“這套散花劍法,小妹适才親眼見到你一連施展了兩次,結果並未將方公子擊敗!”
  尹夢荷道:“不錯,那又有什麼關系?”
  李芸道:“當然有關系!因為……誰能知道你不是借這機會,把散花劍法傳給了方公子呢?”
  尹夢荷粉臉之上忽地罩上寒霜,怒道:“四妹,你這等胡說不怕師父降罪嗎?”
  李芸道:“小妹說的本是實情嘛,就是告訴師父,那也沒有什麼關系!”
  尹夢荷柳眉一皺,貶動著大眼,道:“四妹,你說這話可得要有證據才行……”
  方雪穴這時驀地大笑道:“有!李姑娘的話,沒有說錯,也許區區就願意為她作證!”
  語音一頓,驀的又是一劍刺去,按道:“這一招,姑娘也不生疏吧?”
  尹夢荷一擰嬌軀,退了一步,道:“這是散化劍法中的三十九招‘花月爭輝’,妾身當然知道!”
  方雪宜笑道:“你知道就好!不過,這在天魔劍中,卻是第十一招了!”
  尹夢荷一怔;道:“方公子,你……這套劍法當真叫做天魔劍嗎?”
  敢情,連尹夢荷也被他弄糊塗了!
  事實上,方雪宜的劍招,根本就是師門散花劍,但他偏說是什麼天魔劍,一時之間,倒叫她無法決斷了!
  方雪宜這進點頭一笑道:“不錯!姑娘可是不信?”
  尹夢荷當然不會相信,當下接道:“公子,這天魔劍一共有多少招呢?”
  方雪宜道:“這個嗎?大概五十招吧!”
  尹夢荷心中一動,接道:“公子,你可否施展一遍,讓妾身開開眼界!”
  方雪宜大笑道:“有何不可?”
  長劍一揮,正待刺出,忽然搖了一搖頭,道:“不成啊,區區忽然想起來了,倘如尹姑娘存心想窺破區區劍法中的奧妙,我不是吃虧了嗎?”
  尹夢荷被他說得一愣,脫口道:“妾身豈是那等人?公子放心施為吧!”
  方雪宜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區區倒是有了個變通法,這麼辦,區區施展劍法之時,不依順序,而是倒序而宣,姑娘同意嗎?”
  尹夢荷這時一心只想瞧瞧這套劍法是不是散花劍,管他順還是倒呢,當下接道:“隨公子的意便是了!”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姑娘倒是通情達理得很……”
  他一順手中長劍,倏地刺出一勢,按道:“兩位姑娘看仔細了。”
  只見他劍勢一起,刷刷之聲,不絕於耳!
  尹夢荷、李芸三女只瞧得芳心狂震,整個的人都全給愣往了!
  這哪里是什麼天魔劍?
  裏面的一招一式,全都是師傅劍法“散花劍”嘛。
  倘若真如方雪宜所說,這一套天魔劍乃是倒序施展,那豈不就是說,天魔劍只個過是將那散花劍反過來發招而已嗎?”
  二女越看越心驚,尹夢荷的臉上,已然沁出了香汗。
  這時,宋孚可是小心得很,他不但全身貫注在尹夢荷身上,而且,更悄悄地起身,向尹夢荷立身之處,走了過去。
  同時,只見他嘴中念念有詞,卻沒有聲音出來。
  但那正在全力施展倒著次序施展散花劍的方雪宜,耳中卻傳來了宋孚的傳音之聲,道:“方老弟,那尹夢荷身上藏著一支威力極大烈火神珠,據說此物出手,兩丈方圓無物可免,你劍法施畢,不妨趁勢給那妖女一劍,迫得她向老夫身前退來,最好能要她負傷驚倒,老朽便可施展鬼子,把那烈火神珠偷來了……”
  方雪宜聽得心中吃驚不小,當下暗中作了決定,那最後一招,改用自己的劍法,好趁勢擊倒尹夢荷。
  他心中有了這等想法,手中的劍勢,也就略為地緩了一緩,因為,他必須想好立身之處,必得一劍將那尹夢荷傷得不輕不重,恰好倒向宋李身前,好讓宋老下手偷珠。
  尹夢荷自然不曾想到,自己已然在人計算之中,只覺方雪宜的劍招忽地慢了下來,但是越到後面幾招,越發的眼熟,頓時芳心之中,格外地吃驚不小,忖道:“他莫非當真是在适才與我動手之時,偷偷地記下了這一套師門劍法?否則,他怎會記得不太熟悉呢?”
  李芸則越瞧越驚之外,心中更有了一份喜意,暗道:“只要這方公子的劍法果然是偷自二師姊,只怕師父一定不輕易地饒恕於她了……”
  就在二女心中各懷鬼胎之際,方雪宜已然施展到第四十七招之上,忽然間,他劍光一收,皺眉道:“糟了,第四十八招,怎地忽然忘了?”
  安小萍心中一急,不知道方雪宜別有所圖,忙向身旁的李芸玉手上一把,低聲道:“姑娘,快快提醒方公子一聲……”
  李芸驀然如遭雷擊,腦際嗡地一聲像著了迷一般,不暇思索,脫口道:“第四十八招,不是‘花謝花飛’嗎?”
  方雪宜本來乃是裝模作樣,聞言大笑道:“是啊!多謝姑娘提醒在下……
  當下一晃長劍,便將四十八、四十九兩招施出,剩下的最後一招,他卻又頓了一頓,緩緩地向尹夢荷走進了一步,低聲道:“姑娘,那最後一招,你願提醒在下一聲嗎?”
  尹夢荷呆了一呆,道:“這個……”
  她連念頭都未來的及轉,方雪宜已然大笑了一聲道:“不用了!在下想起來了……”
  寒光巨閃,竟向尹夢荷當胸刺了過去。
  尹夢荷作夢也沒有想到,方雪宜竟在這等時機,猛向自己下了毒手,驚叫了一聲,飛身便向後讓去。
  右手寶劍,也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撩。
  方雪宜這一劍,誠心要置那尹夢荷於絕地,方好容得宋孚下手,是以出劍之狠、之准,迫得尹夢荷毫無還手解救之機,耳中只聽得尹夢荷尖叫一聲,左臂衣衫,已然片片碎裂。
  一縷鮮血,順羅衫滴落地上。
  宋孚這時卻疾步上前,一把攙住尹夢荷,大聲向方雪宜喝道:“方老弟,不可傷人……”
  說話之間,已然將尹夢荷橫扶過來,自己立身擋住方雪宜面前。
  方雪宜目光在宋孚臉上一轉,頓時心頭明白,大聲道:“老前輩閃開,區區還要見識一下金花幫門下的絕學,尹姑娘不過是一時大意,那也算不得什麼……”
  宋孚大笑道:“老弟,你退後一步吧!”
  不等方雪宜答話,立即向李芸喝道:“李姑娘,快將尹姑娘扶到後面去療傷……”
  那李芸不等宋孚招呼,早已走了過來,扶著尹夢荷向側室行去。
  宋孚目睹她們進入側室,便用傳音向方雪宜道:“老弟,東西到手了!咱們可要回轉少林?”
  方雪宜想了一想,笑道:“要回少林,咱們也得先將二女擒住!”
  宋孚笑道:“好主意,只是有一樁,那少林寺中,可不容女人入內呢!”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老弟,還有一件事,咱們可不能忘了!”
  方雪宜道:“什麼事?”
  宋孚道:“留她們在此,對咱們並無害處,何況,眼下她們也不明了咱們立場,但能在暗中相助少林,豈不比正式出面更好嗎?”
  方雪宜沉吟道:“這個……晚輩覺得可行!”
  安小萍卻皺眉道:“宋老,你要是要咱們暫時留在這兒嗎?”
  宋孚道:“怎麼?你可是不願嗎?”
  安小萍臉上露出不安之色,道:“晚輩覺得這兩個妖女行為可憎,不想多跟她們留在一起。”
  宋孚何等老練,聞言已然明白,她不過是不放心方雪宜與她們相處一起而已,當下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擔心,妖女膽子再大,只怕她們也不敢勾引你們兩位的了,至於老朽,諒她們也不會看得上眼!”
  安小萍被他說得粉臉通紅,低下頭去。
  方雪宜還劍入鞘,笑道:“宋老,咱們當真要留下來嗎?”
  宋孚道:“當然……”
  這時,忽然聽得一陣絲絲之聲傳來,宋孚止住話聲,改用傳音之術,接道:“老弟,這是什麼聲音?”
  方雪宜略一凝神細聽,搖頭道:“不知道啊。”
  但安小萍卻暗暗的皺了皺眉頭,道:“這聲音有些奇怪,難道……”
  餘音未已,只見打那側室之內,冒出一股濃煙。
  宋孚大吃一驚,喝道:“兩位快屏住呼吸……”
  說話之間,人已躍退三尺,並且,迅快地向洞外奔去。
  方雪宜,安小萍聞聲知警,屏住聽呼,就待移步退出石洞。
  但耳中忽然聽得李芸低聲道:“三位不用慌張,這股濃煙,並非毒霧,乃是妾身燒來替二師姊療傷的藥物……”
  方雪宜兀自有些不信,但眨眼之間,只見那濃煙也已散去,暗道:“聽那李芸說話的聲音,倒似不是假的……”試著略一呼吸,果真毫無異狀,當下向宋孚笑道:“宋老,你不用走了,這股濃煙,並非毒物……”
  宋孚在李芸說話之時,便已止住去勢,聞言笑道:“老弟,老朽沒有走啊……”
  大步又走進洞來。
  這時,李芸已打側室之中,走了過來,目光在方雪宜臉上一轉,長長一歎道:“方公子,你好狠的心……”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區區傷的姑娘師姊不重,何嘗用得上狠心兩字呢?”
  李芸搖頭道:“公子可要入內看看嗎?妾身那二師姊已經……已經……”
  方雪宜忽然心中一震,接道:“已經怎麼樣了?”
  李芸低聲道:“奄奄一息,生機盡絕……”
  方雪宜聞言,呆了一呆,道:“這怎麼會?區區不過傷了她右臂皮肉,怎會已然絕了生機呢?”
  李芸黯然的歎息了一聲,道:“公子,你那劍上可是塗有巨毒的嗎?”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啊!”
  李芸皺眉道:“這就奇了!公子劍上如是無毒,二師姊怎會有了中毒之兆!而且,妾身用本門熏香解毒之法,都熏不去那重毒呢!”
  經她這麼一說,可把三人全都說愣了!
  安小萍瞧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當真你那劍上無毒麼?”
  方雪宜道:“本來沒有毒嘛!”
  安小萍道:“這麼說,那尹夢荷又是怎生中了巨毒呢?”
  李芸接道:“是啊!方公子這把劍,只怕別有古怪……”
  方雪宜冷哼了一聲道:“師傳寶劍,用不著姑娘過問,方某知道的應是比你清楚……”
  宋孚這時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老朽明白了!”
  李芸道:“你老明白了什麼?”
  宋孚道:“那尹姑娘果然是中了毒,只是,那毒卻不是方老弟劍上的!”
  方雪宜道:“原來不是在下寶劍有毒……”
  安小萍怔怔地道:“宋老,那毒是從哪兒來的?”
  宋孚看看李芸冷笑道:“問她!大概只有李姑娘才知道這毒是打何處來的了!”
  李芸臉色一變,道:“你老這是怎麼說?妾身怎會知曉那二師姊如何中的毒呢?”
  安小萍皺起眉,低聲道:“宋老,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
  只聽得方雪宜大聲道:“是了……區區也明白了!好一個借刀殺人的狠毒手段……”
  安小萍吃驚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說誰借刀殺人了?”
  方雪宜目光在李芸身上一轉,冷笑道:“除了李姑娘,是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李姑娘?她……怎麼會害她的師姐呢?”
  宋孚這時忽然哈哈一笑道:“早知如此,老朽也不用費那麼多的心機了!方老弟,到底是婦人之心,跟我們男人不同,既狠又絕。”
  安小萍這時突然冷哼了一聲,道:“宋老,你說話可要積點兒德啊!不然當心要進割舌地獄!”
  宋孚扮了個鬼臉,笑道:“是啊,老朽忘記了!老弟千萬莫放在心上!”
  安小萍縱然有氣,當著方雪宜面前,卻是不便多說什麼,只哼了一聲,道:“在下自然是不會見怪的了!只是宋老以後當心些才好!”
  宋孚大笑道:“老朽記下了!”
  此刻,李芸卻緩緩地移動嬌軀,向石洞門口走去。幸而,方雪宜對她一直甚有戒心,這時睹狀,不由得大聲喝道:“姑娘你想幹什麼?”
  李芸在聽得方雪宜說穿她借治傷為名,暗算了尹夢荷之事,芳心之中不但甚為震駭,而且竟然有著一不做二不休之想,居然連他們幾人也想暗算在內。她移動身形,目的就是想溜出洞去,封閉洞門,將他們三人和兩名丫頭,活埋山腹之中。
  但她卻未料到,方雪宜並未放過她的一舉一動,她離開洞門尚有丈許,就被方雪宜喝住,她呆了一呆,道:“妾身沒有想做什麼啊!”
  方雪宜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你如是想溜,在下也不會攔阻於你,但在令師尚未抵達嵩山之前,姑娘最好不要離去!”
  李芸只聽得芳心大震,脫口道:“公子,你……要告訴我師父嗎?”
  不消說,她已然自認害死那尹夢荷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別人害怕令師,但區區卻不怕她!”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過,區區也不能被人當作劍上淬毒的小人之輩!”
  李芸呆了半晌,道:“公子還是打算要將我扣留交給家師處置了!”
  方雪宜皺眉道:“姑娘,你最好離那石門遠些,否則在下一時疑心姑娘有那逃走之心,出劍追擊,只怕難免要誤傷姑娘了!”
  他此言一出李芸大吃一驚,果真移動向內走了五尺,離那石門已然有了兩丈遠近。
  敢情她在目睹方雪宜劍傷尹夢荷的那雷霆一擊之威,心中明白,倘若他出手對自己,決不要十招,便可重傷自己!
  宋孚這時笑道:“方老弟,你要扣留下李姑娘嗎?”
  方雪宜笑道:“扣留不敢,只是不許她弄鬼而已!”
  這時那安小萍忽然縱身一閃,飄向李芸身前,舉手一拍,封了李芸兩處穴道,冷哼了一聲,道:“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區區已然封了你兩處大穴,最好是乖乖地坐在一旁莫要亂動,不然逆血攻心,可別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李芸心中狂震,但卻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地照著安小萍聽說,坐在地上。
  方雪宜瞧得皺眉道:“賢弟,咱們可是也陪著她在此幹耗嗎?”
  安小萍笑道:“這個嗎,可要問宋老了!”
  方雪宜掉頭望向宋孚,只見他正轉身向那側門走了進去,當下閃身趕了過去,大聲道:“宋老,你要去看那尹姑娘毒傷嗎?”
  說話之間,兩人已然進了那間石室。
  舉目望去,只見尹夢荷雙目緊閉,臉色鐵青,躺在一張小小的石榻之上,不住地喘息。
  兩名丫頭,卻不在室內。
  方雪宜不由得心中一動,忖道:“那兩個丫頭呢?怎的不在室中?”
  但他口中卻道:“宋老,這尹姑娘毒傷很重嗎?”
  宋孚低頭察看了一下那條劍痕,皺眉道:“小子你那劍上真的沒有毒嗎?”
  敢情,他也懷疑了!
  只因那尹夢荷的傷勢,果真是十分像為人用毒劍破肌膚而中巨毒之故。
  方雪宜聞言,心中甚是不快,接道:“宋老,連你也不相信我了?”
  宋孚道:“不是老朽不信,老弟瞧瞧這道傷口,只怕你自己也要吃驚呢!”
  方雪宜這時已經看到了尹夢荷的劍傷,傷口隱泛烏紫,果然是中毒之兆,當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這位李姑娘的用心,實是相當機詐,看來那天魔女是一定相信,尹夢荷是死在區區劍下的了!”
  宋孚笑道:“老弟,天魔女誤解與否,對你也不會有什麼關系,只是,這位姑娘所下的毒物,咱們最好能夠查明……”
  這時,安小萍也走了進來,介面笑道:“宋老,你要查明那李芸用的是何等毒物,不是容易得很嗎?只要問她一句就得了!”
  宋孚搖頭道:“哪有這等容易的事?李芸只消順口說出一種,咱們就難辨真假了!”
  語音一頓,低頭在那尹夢荷傷口之上鋸指按去。
  尹夢荷無力地哼了一聲,顯然甚是痛苦。
  方雪宜上前一步,道:“宋老,晚輩倒有一個法子,可以查出李芸用的何等毒物!”
  宋孚道:“什麼法子?”
  方雪宜道:“要尹姑娘說出來。”
  宋孚怔了一怔,道:“尹姑娘嗎?她……”
  方雪宜迅快的出指,封了尹夢荷三處大穴,笑道:“宋老,這妖女如能不死,咱們就可以要她說出所中的是什麼毒物了!”
  宋孚道:“她的毒很重啊!”
  方雪宜道:“咱們只要她說出中的是什麼毒,縱然她活不了多久,那也無關要緊的了!”
  宋孚搖頭一笑道:“老弟,這個並不妥當!”
  方雪宜道:“為什麼?”
  宋孚道:“天魔女自是不會相信咱們之言……除非咱們能使這位尹姑娘活到天魔女抵此之後!”
  方雪宜皺眉道:“這個……如是要她激起一股生命殘存的力量,說出幾句話,倒也沒有什麼不可,但若要她毒勢延遲不發作,在下可就沒有這等能耐了!”
  宋孚道:“老朽也正是為此憂心……”
  忽然,安小萍一笑道:“方兄,我有辦法使她延長幾天生命!”
  方雪宜大喜道:“賢弟有什麼妙法?”
  安小萍道:“我娘教過我一種封穴閉脈的手法,能夠將一個人的體內經穴脈胳,隨意封閉,尹夢荷既然巨毒尚未攻心,我可以用這種手法,助她延長十天生命,不使那毒液流至心頭!”
  方雪宜道:“那很好啊!賢弟快快動手,也許那巨毒還在逆血上行!”
  安小萍微微一笑,緩步走到尹夢荷身前,使出纖纖玉千,一連點了她左右雙臂及胸前七處穴道。
  她的動作很快,而且還自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喂給了那尹夢荷吞服下去。
  方雪宜笑道:“賢弟,那是什麼藥丸?可是南海毒靈丹嗎?”
  安小萍笑道:“不是,我這顆靈丹只是護住她的心神,使她不至於血脈受阻而昏迷不醒。”
  方雪宜笑道:“賢弟倒是細心得很!”
  宋孚這時忽然笑道:“方老弟,老朽忽然想起,咱們如是待在此處,倒不如將這兩個女娃兒弄到少林中更好!那天魔女來此,一定會去到少林寺找尋她們,咱們以逸待勞,豈不更妙!”
  方雪宜笑道:“宋老認為這麼做更好,那也使得!”
  安小萍皺眉道:“不行啊!她們自己不能行動,誰來背她們呢?”
  方雪宜笑道:“這等吃力的事,當然不用勞動賢弟了!”
  安小萍聞言,皺眉搖頭道:“錯了,這事方兄可動不得手!”
  方雪宜一怔道:“為什麼?”
  安小萍道:“男女授受不親,方兄都不明白?”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這個……”
  宋孚接道:“老弟,安姑娘說得不錯,你不能背負她們,這背人之事,當然落在老朽肩頭了!”
  話音一頓,雙手抓起躺在石榻上的尹夢荷,轉身便向外間行去。
  安小萍嬌軀一轉,搶先一步,奔了出去,拉起那坐在地上的李芸,揮手拍開她的穴道,順手另外封了她兩處經脈,這才冷哼了一聲道:“姑娘,在下已封了你兩處陽經脈絡,如是你不想送命,最好是乖乖地跟著在下前去少林!”
  那李芸怔了一怔,便卻柔順地一笑,接道:“公子吩咐,妾身惟命是從!”
  一行人出了那石洞、但自趕向少林而去。
  但走了不及半裏,方雪宜忽然想起尹夢荷的兩名侍女為何一直未見現身?
  當下忍不住喝道:“宋老,賢弟,區區忽然想起一樁可疑這事來了?”
  宋孚止步問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那尹姑娘的兩個丫頭呢?怎地未見到她們?”
  宋孚怔了一怔,道:“是啊,不是老弟提起,咱們果真是忽略了!”
  安小萍這時一把抓住了李芸,喝道:“這事李姑娘應該知道的了!”
  李芸柳眉微揚,低道:“公子,二姊那兩名丫頭,早已不在嵩山了!”
  安小萍一愣,怒道:“哪里去了?”
  李芸道:“大概是……尋找家師去了!”
  安小萍道:“她們知道天魔女何在嗎?”
  李芸道:“二姊最為家師寵愛,家師行蹤,二姊自是知曉。”
  安小萍皺眉向方雪宜道:“方兄,這事該怎麼辦?”
  方雪宜道:“她們如是已然離開嵩山,咱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她們,只好回到少林,再作計較了!”
  宋孚略一沉吟,道:“是啊,咱們還是先回少林再作計較吧!”
  三人腳下緊了幾步直奔少林而去。
  進得那方丈禪院,只見那丐幫幫主“南華神乞”霍鳴風正神情焦急地在院中張望,一眼瞥見三人回來,不禁大喜道:“老弟,你們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
可真把霍某急壞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2:52

第二十四回 怪事叢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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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直抱拳笑道:“有勞幫主守候,不知寺中可有什麼動靜?”
  霍鳴風目光在尹、李二女身上一轉,吃了一驚,道:“老弟台,這兩位姑娘,是哪里來的?”
  方雪直笑道:“這是天魔女的兩名愛徒,正巧被咱們遇上,順手就擒了回來。”
  霍鳴鳳道:“她們真是天魔女的徒兒嗎?”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了!”
  霍鳴風道:“這就好了!快快入內說話。”
  幾人進入方丈靜室,只見那少林掌門人入雲大師,正和入聖大師兩人雙掌互抵,盤膝坐在禪床之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發現這兩名老和尚的額際,隱隱升起一片白霧,眉目之間,顯得甚為痛苦,不由得心中暗道:瞧他們的神態,好似正在比鬥內力,只是在這強敵來犯之際,為何自己竟兄弟閱牆起來了呢?
  尋思之間,宋率已將尹夢荷放在一隻蒲之上,李芸則席地而坐,神情甚是乖順。
  安小萍顯然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感,皺眉向霍鳴風道:“幫主,這兩位大師怎地了?”
  霍鳴風微微一笑道:“他們臨時抱佛腳,正在練習一種武功,幾位不用擔心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暗失笑,付這:“這話倒是不假,少林高僧也被迫臨時練功,足見天魔女果然有著過人之處……”他轉念間,不由得在心中添了幾分警惕!
  宋孚沒有瞧見丐幫的幾位長老,不由得笑道:“霍兄,貴幫的幾位長老呢?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霍鳴風苦笑了一聲,道:“少林前寺來了強敵,他們又趕去相助寺中的和尚去了。”
  宋李一怔道:“什麼強敵?”
  霍鳴風道:“老朽為替入雲掌門人護法,未曾前去查看,據說也是五魔中人,只不知是哪一位魔主而已!”
  方雪宜皺眉道:“這麼巧嗎?”
  霍鳴風道:“可不?霍某也正是為此奇怪不已?”
  宋孚略一沉吟道:“邵華山董千里,昆侖肖颯,可曾來到寺中?”
  霍鳴鳳道:‘哨、董二兄也去了前殿了!”
  宋孚道:“不對啊!”
  霍鳴風道:“什麼事不對了?”
  宋孚道:“寺中一片清靜,不像有人生事嘛!”
  霍鳴風道:“也許他們已然移到寺外去了!宋兄,入雲掌門和入聖大師再有個把時辰,即可成功,這護法之事,敦請宋兄代勞一番如何?”
  宋孚一怔道:“霍兄你呢?”
  霍鳴風道:“兄弟前去查看一下……”
  宋孚笑道:“那又何必?一事不煩二主,護法的事,仍由霍兄擔代,兄弟和方老弟代勞到前寺一行便了!”
  方雪宜笑道:“不錯,區區這就前去瞧瞧!”
  轉身便待離去。
  安小萍忽然笑道:“方兄,我陪你一道去……”
  轉頭向宋孚一笑,接道:“這兩位姑娘,交給宋老照顧了。”
  宋孚愣了一愣,道:“把她們交給老朽嗎?這麼說,老朽也得守在這方丈靜室了?”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不錯,有勞宋老了!”
  兩人一先一後,出了方丈靜室。
  穿堂過殿,到了山門附近,卻依然未曾見到有人,這不禁使得安小萍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方兄,怎麼半個人影子也沒有呢?那霍幫主騙了我們嗎?”
  方雪宜笑道:“霍幫主不會騙我們,只是,也許他們已經離寺他往……”
  安小萍道:“怎麼會?就算他們走了,寺中的和尚,也不該一個不見呀?”
  方雪宜道:“賢弟說的是,看來,咱們還得去向霍幫主請教一番才成!”
  安小萍搖頭道:“那倒不用了!”
  嬌軀一擰,竟向寺外撲去。
  方雪宜劍眉一皺,伸手拉住安小萍,喝道:“賢弟,你要去哪里?”
  安小萍被抓得粉面一紅,低聲道:“方兄,咱們不是要找那丐幫幾們長老嗎?”
  方雪宜道:“不錯,咱們正是在尋找他們,只是,咱們總不能茫無頭緒地亂跑呀?”
  安小萍道:“方兄有何高見?”
  方雪宜松開了右手,笑道:“賢弟,有一件事,你可是想到了?”
  安小萍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就算丐幫那幾位長老不在寺中,但寺中的僧侶,為何也一個不見?”
  安小萍一怔道:“是啊,我怎的沒有想到?難道說這些和尚全都……死了?”
  方雪宜笑道:“不可能!”
  安小萍道:“那……他們去了哪里?”
  方雪宜道:“這就是耐人尋思之處了!如是兄弟料想得不差,只怕他們別有一處所在……”
  語音未落,只見一名僧人飛奔而來。
  安小萍道:“方兄,有人來了!”
  方雪宜點了點頭,容得那僧人走到近前,驀地閃擋住去路,喝道:“大師請了!”
  那僧人一路急行而來,卻未料到在這山門左近,有人隱藏,頓時大吃一驚,脫口道:“什麼人?”
  方雪宜目睹這和尚的神情,心中不禁犯疑,暗道:“此僧如此慌張,必有原故,我得留心他一二才好……
  口中卻道:“大師這般匆忙,意欲何往?”
  那和尚定睛看去,見是兩個不識的少年,當下膽子壯了不少,大聲道,“小施主,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方雪宜笑道:“嵩山少林,區區自是知道的了!”
  那僧人冷笑了一聲,道:“施主既知是嵩山少林寺,就該明白這兒不是容人撒野之處!”
  安小萍笑道:“我們幾時在這兒撒野了?大和尚,你說話可得要客氣些!”
  那和尚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道:“施主,你們是怎樣進寺來的?”
  方雪宜笑道:“山門未閉,自己走進來的!不過,奇怪的是,怎的不見有接待香客的知客僧侶出現?大師父,貴寺的和尚都到哪里去了?”
  那和尚又打量了兩人一眼,這才接道:“本寺今晚有了極大之事,小施主如是無事,最好快快離開嵩山為妙,否則,如有傷損,可莫怪貧僧未曾告誡你們了!”
  方雪宜聽得心中暗暗好笑。
  安小萍則覺得甚是有趣,笑道:“多謝大師父關照,不知大師父欲待何去?”
  那和尚道:“貧僧奉了掌門人之命,出寺公幹……”
  安小萍道:“區區想見貴寺掌門人一面,不知要怎生才能見到?”
  那和尚顯然是急於離去,聞言搖頭道:“小施主,你們來的不是時候,掌門人今晚也已入定,不會見客的了!”
  安小萍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道:“方兄,咱們真是佛緣太淺了些……”
  說話之間,向方雪宜眨了一眨眼。
  方雪宜知道她的用意,是要自己捉弄那和尚一番,但他此刻心中卻已另外有了打算,當下笑道:“賢弟,咱們來得既是如此不巧,那就改日再來吧!”
  一拉安小萍大步走出山門。
  安小萍被他弄得惑然不解,走出山門丈許,越過小溪,不禁低聲道:“方兄,你這是為何?”
  方雪宜回頭看了看少林山門,笑道:“賢弟,咱們等那和尚出來以後,便跟在他身後,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安小萍這才恍然笑道:“原來方兄也有心機啊……”
  兩人說笑間,遠遠望見那和尚探出頭來,向四周打量不已,只因夜色甚濃,是以他才望不見方雪宜等兩人站在樹下未走,只道他們也已離去,竟是閃身出了寺門,向右側山下行去。
  方雪宜招呼了安小萍一聲,兩人展開身形,遠遠地盯在那和尚身後。
  那名僧人一路疾奔,順著少室左麓,徑奔太室而去。
  安小萍暗用傳音之術,向方雪宜道:“方兄,這和尚輕功不差啊!”
  方雪宜道:“不錯,只是腳下稍嫌沉重,難以持久……”
  一路行去,轉眼之間,已有十裏遠近,只見那僧人忽然步履一緩,停了下來。
  方雪宜、安小萍連忙矮身蹲入路旁草叢之中,暗暗望去,發現那名僧人正在向來路之上張望。
  安小萍低聲道:“好險,差點被他發覺了!”
  方雪宜笑道:“可不是,這和尚很機警,咱們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安小萍點了點頭,只見那和尚轉過身去,斜刺裏奔向一處樹林。
  方雪宜皺眉道:“賢弟,他為何舍了小徑不走?”
  安小萍道:“也許已經到了地頭吧!”
  方雪宜走出草叢,略一猶豫,拉著安小萍,便向那松林奔去。
  走到近前,這才發現,打那松林之中露出了一縷淡黃的燈光。
  安小萍吃了一驚,低聲道:“這兒住著有人!”
  方雪宜卻用傳音之術接道:“賢弟,咱們再要說話,可千萬不能出聲,只可用傳音之術……”
  說話之間,舉步向那燈光行去。
  他們不但武功極高,而且行動十分小心,直至逼近那露出燈光的茅舍之下,屋內之人,仍未發覺。
  方雪宜打量了茅舍一眼,向安小萍用傳音說道:“賢弟,你到那窗下去瞧瞧,我就守在這正門的前面……”
  安小萍點了點頭,矮身便向窗下蛇行而去。
  方雪宜目睹安小萍逼近窗臺,自己也輕輕地移向那半掩的門。
  他行動十分敏捷,靠近柴門,張目望去,只見門內寂然,一閃身,便貼著門縫,竄了進去。
  室內除了一座神龕,和中間高掛的一盞萬年燈而外,別無一物。
  左右兩側各有一扇木門,卻是關得很緊。
  他緩緩地向右側那門行去,貼耳一聽,室內果然傳來低語之聲。
  方雪宜暗道:“想必那和尚就在這間房中了……”
  思念未已,忽然所得室內傳來一聲暴喝道:“什麼人?”
  接著是一陣砰砰之聲,打室內響起。
  方雪宜吃了一驚,連忙側身退向門外,但木門未啟,顯然室內之人,並未發現自己!
  但他轉念一想,暗道:“糟了!八成安小萍暴露行跡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為著急,舉手一掌,便向那木門拍去。
  軒然大震,木屑紛飛,那扇厚門,竟然被震得碎成八塊!
  躍入室內,只見室內已無一人。
  但窗外卻傳來叱喝之聲。
  方雪宜來不及打量室內光景,長身一躍,便自那窗戶竄出。
  只條三條人影在窗外打在一起。
  方雪宜略一注視,發現除了那和尚而外,還有一位中年壯漢,兩人正合手圍攻安小萍。
  方雪宜看了一眼,便知安小萍應付這兩人,實是綽綽有餘,當下不再上前,卻是轉身向屋門行去,一掌振開那另一扇木門!
  一股幽香,撲鼻而來,方雪宜倏然一驚,掩鼻連退三步。
  自從他遇到宋孚以後,經驗閱歷,都增進了極多,鼻中嗅得異香,便不敢稍有大意,退開了三尺以後,深深的運了一口氣,發覺並無異狀,這才緩步向那房內行去。
  人目所見,不禁使方雪宜大為吃驚!
  果然不出自己猜想,這間小房,竟然是陳設的十分華麗,妝台椅鏡,繡榻錦帳,直是大家閨閣的臥房一般。
  方雪宜在臥房中巡視了一周,除了那些陳設之外,別無絲毫發現,只好退出室外。
  但他依然覺得這棟茅舍,有著一種使人迷惑的感覺,好像看來看去,都意猶未盡,總覺得其中有什麼地方,自己未曾瞧出來,是以他在這茅舍四周,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四圈之多。
  不過,方雪宜卻是毫無所獲!
  這時,那一僧一俗和安小萍的苦鬥,已進入十分緊張階段,方雪宜貯立觀戰,心中暗道:“她為何不下煞手呢?這兩人的武功,實是不堪她一擊啊……”
  尋思之間,只見那中年壯漢突然猛攻了兩掌,回手自長衫之下,取出一對鐵筆,大喝一聲,一攻安小萍前心,一取安小萍小腹!
  這等招式,如是對男人施展,並無不可,但因安小萍乃是一名少女,這些招式出手,正是全都犯了輕薄之忌!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傢伙雖然不知安小萍乃是少女,但他這等招式,定將招來殺身之禍……”
  果然方雪宜並未料錯,那中年漢子的兩招剛遞出,只見安小萍臉色一變,怒叱一聲道:“你這是找死……”
  陡然間眼前白光乍閃,方雪宜還沒看清楚安小萍用什麼招術,就聽得那位中年漢子厲吼一聲,往後跌出了兩丈遠近。
  他口中鮮血狂噴,兩手拿不牢兵刃,一對鐵筆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晃了兩晃,終于向前栽倒下去。
  那名僧侶大吃一驚,撤招退了五尺,愣在當地!
  方雪宜這時也大大在心中狂震,失聲道:“這不是天鶴門的武功嗎?”
  安小萍右手一揚,一幅柔若無物的白綾,電閃一般的掣了回去。
  她柳眉倒豎,杏目圓睜,緩緩地逼近那名僧侶,冷冷一笑道:“你想活命,最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幾個問題!”
  那名僧人,這時已嚇掉了三魂六魄,安小萍聲音一落,他立即連聲道:“施主請講,小僧知無不言就是!”
  安小萍點了點頭,接道:“你在少林,責司何職!”
  那僧人道:“小僧法智,在少林寺中執掌廟產庶務之職。”
  安小萍皺眉道:“你……你可有心叛離少林了?”
  那僧人失色道:“小僧不敢……”
  安小萍冷笑道:“那中年漢子是什麼人?”
  法智遲疑了一下,接道:“他……是……八蠻鼓王金長庚的弟子!”
  方雪宜這時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賢弟,八蠻鼓王金長庚,也是五魔之一!”
  安小萍道:“方兄,天魔女莫非已與他們聯手了?”
  方雪宜想起那茅舍之中,那間閨房之事,不禁笑道:“大有可能!”
  語音一頓,向法智喝道:“金長庚的弟子,怎會與你相識?”
  法智黯然低下頭,長歎了一聲道:“這是小僧的罪過……”
  安小萍道:“誰管你罪過不罪過?你最好少這麼吞吞吐吐的!”
  法智合十道:“施主,他……乃是小僧俗家的兄長,是以,小僧不得不被他所脅迫!”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他叫什麼名字?”
  法智道:“苗大剛,武林中人稱他一聲鐵筆怪客!”
  安小萍道:“這可是與天魔女有什麼勾結嗎?”
  法智搖頭道:“這個……小僧全然不知!”
  安小萍怒道:“我不信!”
  法智長長一歎道:“施主不信,小僧也沒有辦法,其實,小僧每次見他,只是傳遞寺中動靜而已!”
  方雪宜道:“那茅舍之中,有著一間女人居住的閨房,你可知道?”
  法智點頭道:“公子可是指的進門左手的那間嗎?”
  方雪宜道:“不錯!”
  法智道:“那間閨房,乃是家嫂的臥室!”
  方雪宜一怔道:“你嫂子?她是誰?”
  法智道:“苗大剛的嫂子,至於她是什麼出身,小僧從未過問,不過……小僧只知道她名叫小翠而已。”
  安小萍忽然接道:“方兄,小翠不是那尹夢荷的兩個使女中的一名嗎?這麼看來,天魔女和金長庚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方雪宜道:“也許是!但天下同名之人甚多,咱們可以慢慢從尹夢荷處探詢……”
  語音略略一帆接道:“賢弟,那苗大剛還有救嗎?”
  安小萍怒道:“他出手輕薄,我已廢了他的一身武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向法智道:“大師,你由寺中出來之時,寺中的僧侶,都往哪里去了?”
  法智道:“他們都在羅漢堂中!”
  安小萍冷笑道:“丐幫的那幾位長老呢?莫非也在羅漢堂?”
  法智道:“小僧離開之時,他們果真全在羅漢堂內,因為……”
  他遲疑了下,慨然一歎,接道:“那五大魔主之中的毒大夫,已然搶先一步,來到了寺中。”
  方雪宜聽得呆了一呆,道:“惡孔明嗎?他已經來到少林?”
  法智道:“可不?小僧趕來此處,就是向我長兄報明毒大夫已經抵達的消息!”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賢弟,咱們回寺去吧!”
  安小萍道:“這和尚呢?”
  方雪宜道:“聽他之言,並非大惡之徒,咱們也不用對他下手了!”
  語音一頓,向法智道:“大師乃是少林弟子,日拜長佛念經,想必明自,一錯不可再錯,令兄武功已廢,你最好送他下山,助他作個安守己的良民,勝過再在武林之中興風作浪,遲早難免身首異處之禍……”
  法智聞言,大為感,合十頂禮,恭敬地應道:“小僧終身不忘施主大德……”
  俯身抱起苗大剛,向兩人略一為禮,大步走去。
  安小萍有些不滿方雪宜這等寬大為懷,低聲道:“便宜了他們!”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賢弟,能罷手時且罷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又何必與他們斤斤計較呢?”
  安小萍道:“咱們這就回寺嗎?”
  方雪宜道:“毒大夫已來,咱們少不得要去與他們周旋一番!”
  安小萍道:“這棟茅舍呢?要不要放火燒了它?”
  方雪宜搖頭道:“不用了,咱們豈是殺人放火之徒?賢弟,咱們走吧!”
  轉身便向少林寺奔去。
  哪消片刻時光,兩人便已回到寺內。
  方雪宜稍一打量,回顧安小萍道:“賢弟,那羅漢堂必是在咱們先前未曾到過之處,咱們就專走側徑,就不必去向宋老他們查問了!”
  安小萍笑道:“不錯啊,妾身也這麼想……”
  當下兩人展開身形,便向右側一帶屋宇尋去。
  穿過幾重院落,在一片林木重重掩映之下,終於找到了少林重地羅漢堂。
  安小萍舉目望去,只見那羅漢堂內,燈火雪亮,但因四周樹木遮掩,不到近前,無從發現。
  當下向安小萍道:“賢弟,咱們入內以後,非是萬得不已,最好不要出手。”
  安小萍一怔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這個……兄弟是想替少林僧侶,留一點面子!”
  安小萍道:“如是他們不敵惡孔明時,咱們仍然一旁坐視不管嗎?”
  方雪宜道:“當真到了那等時候,自然又當別論了!不過,照我猜想,那惡孔明不會如此愚蠢。”
  安小萍笑道:“方兄,這羅漢堂內燈光通明,為何不聞一絲打鬥之聲?莫非……他們全都傷在惡孔明的手下了嗎?”
  方雪宜搖頭道:“不會吧!”
  他口中雖然如此回答,但心中可也並無把握,當下一拉安小萍,接道:“賢弟,咱們快快入內!”
  兩人聯袂跨上石階,舉目望去,不由得同時一呆。
  只見那羅漢堂中,燈光如晝,但除了當中的神幔低垂,和兩廂一十八尊羅漢塑像而外,根本沒有半絲人影!
  安小萍呆了一呆,立即怒道:“方兄,咱們上了那法智的當了!”
  方雪宜道:“賢弟,那法智如是有心欺騙我們,只怕也不會愚笨得要咱們回到寺中呢?他大可以順口說出寺中的任何一處所在,要咱們多跑一些冤枉路啊!”
  安小萍道:“可是,這羅漢堂中明明沒有一個人,這又怎麼講呢?”
  安小萍道:“賢弟,恐怕眼下寺中又有了極大的變動了!”
  安小萍皺眉道:“咱們怎麼辦?
  方雪宜道:“回轉方丈靜室,看看掌門大師……”
  兩人不再逗留,轉身便身方丈禪院奔去。
  适才之事,對他們兩人而言,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是以,一時之間,兩人竟然忘了再在羅漢堂內察看一番。
  否則,他們一定可以發覺那神龕之後,正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的行動。
  兩人匆忙地回到方丈禪院,心中可是甚為焦慮,只見到那宋孚正站在門外張望,才算放下心來。
  宋孚目睹兩人回來,不禁笑道:“老弟,你們此刻收獲如何?”
  方雪宜眉頭一皺道:“宋老,方丈靜室還可平安嗎?”
  宋孚道:“很好,入雲掌門人大功即將告成了!”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這麼說,是晚輩白擔了心了!”
  宋孚聽得心中一動,笑道:“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外間出了什麼怪事嗎?”
  安小萍道:“不錯,正是出了許多怪事。”
  當下把此行經過,略略說了一遍。
  宋孚只聽得連連抓頭道:“有這等事?老朽可是頭一遭遇到……這全寺的僧人,怎會忽然不見了呢?”
  方雪宜皺眉道:“宋老,那入雲大師還要多久才可成功?”
  宋孚道:“快了,大約……”
  他話音未已,耳中忽然傳來入雲大師的聲音道:“宋施主,老衲已然醒來,快請兩位小施主入內說話!”
  方雪宜、安小萍不等宋孚說話,搶先一步,便奔入了室內。
  雖然方雪宜心中甚為發急,但他依然十分有禮地向入雲大師抱拳道:“恭喜大師神功練就……”
  入雲大師長歎一聲,道:“小施主好說,若非幾位仗義相助,老衲又哪能安心習練……”
  語音一頓,接道:“外間之事,想必偏旁小施主甚多了!”
  方雪宜搖頭,苦笑了一聲,道:“掌門人,有一樁事,只怕區區說出來,掌門人也不會相信!”
  入雲大師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少林寺中,眼下竟然不見一名少林僧侶。”
  入雲大師聞言,果真是呆了一呆,道:“怎麼會?小施主只怕看錯了吧?”
  方雪宜搖頭道:“在下已然踏遍貴寺,就是不曾見到一人。”
  當下把所遇到的事,略略說了一遍,但他心存忠厚,將那法智之事,卻隱起未說。
  入雲掌門人聽得怔了一怔,目注入聖大師,低聲道:“師兄,這事當真不尋常了。”
  入聖大師沉吟了一陣,道:“此事叫老衲不敢相信,若非方小施主有錯,那必是別有重大之事發現,使得本寺子弟,全部出寺去了。”
  方雪宜心中暗暗忖道:“看來他們是不相信了!”
  但他並未多說,只因那位丐幫幫主“南華神乞”霍鳴風已然大聲道:“方老弟,老朽的幾位兄弟呢?莫非也不寺中了嗎?”
  方雪宜道:“晚輩並未見到他們!”
  霍鳴風皺眉道:“他們不在寺中,那就更奇怪了!難道……”
  他忽然一躍而起,向入雲大師道:“掌門人,咱們必得親自前去查看一番了!
  入雲大師點頭道:“老衲亦有此心……”
  入聖大師接道:“小施主,你說那羅漢堂中,也不曾發現有人嗎?”
  方雪宜道:“正是不見一人!”
  入聖大師長歎了一聲,道:“掌門師弟,本寺子弟,不少於五百,如是有人要一舉殘殺,那是不可能的了!”
  入雲大師道:“不錯,何況他們都還有著一身武功!小弟不信他們業已被害!”
  方雪直接道:“他們是否出了什麼事,晚輩不敢妾加揣測,只是全寺杳無一人,確屬事實。”
  入雲掌門人合十道:“小施主……”
  他欲言又止,只叫了一聲,就沒往下再說。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入雲大師搖了搖,道:“沒有什麼,老衲決定親自查看一下……”
  站起身來,向入聖大師道:“師兄,你也去嗎?”
  入聖道:“當然,此事如此蹊蹺,怎可等閒視之?”
  入雲看了霍鳴風一眼,道:“霍幫主,你呢?”
  霍鳴風大聲道:“遇到這等怪事,霍某自然不甘人後,走……”
  竟然當先舉步,向外行去。
  入雲、入聖二僧,隨在霍鳴風身後,出了方丈靜室。
  宋孚看了方雪宜、安小萍兩人一眼,道:“咱們也一同去吧!”
  方雪宜、安小萍兩人心中疑思未解,自然是急欲想知道結果,當下接道:“當真要去的了!這等怪事,咱們怎能錯過……”
  說話間,人已搶先奔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方丈,便直奔大殿。
  正如方雪宜所言,少林全寺,當真不見一人,這等情形使得入雲掌門人臉色大變,額際涔涔見汗。
  霍鳴風則驚訝焦慮,兼而有之,只有宋孚十分冷靜,當一行人重新轉到那大殿之內時,他忽然大聲道:“掌門人,老朽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入雲皺眉道:“施主,這是什麼時候了?有話,盡管請說吧!”
  入聖大師也接道:“今日之事,乃是少林百年未曾遇到過的怪事,施主如有所見,千萬快快說出,老衲兄弟感激還來不及呢!”
  宋孚點頭道:“這一點,老朽明白,不過……”
  入雲掌門道:“施主,縱然你沖撞了本寺,老衲也不會怪你,施主放心快說吧!”
  宋孚道:“掌門人這麼說,老朽可就要直說了!”
  語音頓了頓,接道:“就目下情況看來,貴寺子弟,如非被人誘離到一處很遠的所在,那就是貴寺中有容人藏身之處,掌門尚未發現!”
  他這話說了出來,只把方雪宜聽得一怔,只覺得宋孚這話說的十分出奇,若說寺中僧侶全部被人誘離,就已不大可能,何況再說寺中還有那能夠容納數百人的地方,居然會連入雲掌門人也不知曉?
  他惑然地望著宋孚,心中忖道:“只不知那入雲掌門人將怎生回答?”
  那入雲掌門在聽得宋孚之言以後,竟是臉色一變,沉吟了半晌,方道:“宋施主,這第一點,老衲不大相信,因為……數百人行動,不會那等稍無聲息,何況,他們之中,總不會連一個前來報信之人皆無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4:10

第二十五回 鬼王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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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孚向入雲大師問道:“如此說,那是貴寺另有容人藏身之處了!”
  入雲大師遲疑了一下,點頭道:“不錯,本寺確是有著一處可以隱藏千人以上的地下秘道,只是,老衲想不出他們為了何故,要隱身其間不出。”
  方雪宜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原來這少林寺中,也有藏人之所……”
  尋思間,耳中聽得宋孚笑道:“掌門人,這可不是你想得出想不出的時候了!最好,咱們去瞧瞧!”
  入雲一怔道:“哪里去瞧瞧?”
  宋孚道:“那藏人的地道呀!”
  入雲大師忽然面現為難之色,道:“這個……”
  霍鳴風看得心中大大不快,接道:“掌門人,你……怎麼了?莫非貴寺之中,還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入雲大師痛苦地看了入聖大師一眼,沒有回答。
  入聖大師閉目合十的念了一陣佛,忽然雙目暴睜,大聲向入雲大師道:“掌門師弟,帶他們去,一切罪孽,都由小兄承擔便是!”
  兩位兩和尚這等表情,只把方雪宜和安小萍著得呆了半晌,甚至連宋孚那等老江湖,也覺得大為茫然。
  入雲大師長長籲了一口氣,道:“師兄,恩師佛諭,小弟如是不遵,就不配再作少林掌門,小弟願意進入那地下秘道,但師兄必得應允小弟一樁大事!”
  入聖大師道:“什麼事?”
  入雲大師道:“小弟進入地道以後,師兄應允立即接掌少林門戶!”
  入聖聞言,呆了一呆,道:“掌門人,你這是從何說起?小兄如有此心,那也不會住在莆田分院數十年了!”
  入雲大師道:“師兄不答應,小弟怒難遵命!”
  這時,霍鳴風忽然大聲道:“兩位倒真是客氣得很啊!只是那少林數百名子弟的下落,你們就怎地全不放在心上呢?”
  入雲大師似是吃了一驚般的渾身一震,合十向入聖大師道:“師兄,為了少林聲譽,師兄快些答應小弟吧!”
  入聖大師搖頭道:“這個小兄無法應允……”
  顯然,他們兩個各持己見,誰都不肯讓步。
  霍鳴風冷笑了一聲,道:“兩位大師,老夫今日方始發現,你們真是迂蠢得可憐!那地道入口何在?倘是你們少林弟子無法入內,告知老夫,且由老夫代你們入內如何?”
  宋孚大聲道:“是啊,霍幫主所見甚妙……”
  方雪宜也覺得霍鳴風這個變通的辦法很好。但不料那入聖大師忽然搖頭道:“不成,那地道的入口,懸有上代掌門手諭,除了少林現任掌門,他人決不許入內,施主的意見,老衲無法接納!”
  霍嗚風大為不解地怒道:“為什麼?”
  入雲大師道:“這個……先師手諭,老衲等只是奉諭行事,為了什麼,那就不是老衲所當問的了!”
  方雪宜聽得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掌門人,倘是貴寺上一代掌門有此遺訓,那你自己入內便是,怎地又要入聖大師答允接掌少林門戶在先呢?”
  入雲大師為難地看看方雪宜,緩緩接道:“其中道理,老衲如不說出,小施主是不會明白的了!”
  方雪宜道:“晚輩正要請教!”
  入雲大師道:“先師手諭言明,不但進入地道之人,要身為現任少林掌門,而且還特別指出,凡是進入地道的少林弟子,出來之後,就再也不許擔任掌門職位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這是為何?”
  入雲大師道:“這個麼?老衲也不明白為何了!先師既然如此交代,總有原故,老衲依然是遵命行事,是以大師兄不允接掌門戶,老衲就不便入地道之中!”
  霍鳴風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掌門人一再推諉拖延。”
  他忽然目光轉向入聖大師,接道:“大和尚,你為何不答應啊?”
  入聖大師合十道:“老施主,入聖有自知之明,四十年前就曾為此而幾遭逃禪之譏,如今又要入聖接掌少林門戶,那豈不是大違初衷,有悖佛祖執一之德嗎?”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大師,你可知道,你如不答應,眼下就無法查明貴寺那數百名子弟的下落了!”
  入聖大師搖頭道:“施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掌門人所說,乃是先師手諭不假,但先師正果之時,也曾特別告訴過老衲和掌門師弟,如是寺中有了什麼重大變故,必須進入地道的話,還有一條變通的辦法可遁!”
  霍鳴風道:“什麼辦法?”
  入聖大師道:“由本寺具有長老身份的弟子一人,在佛祖之前,發下獨坐十年死關的宏願以為開啟地道贖罪……”
  霍鳴風一怔道:“十年死關?”
  入聖大師道:“不錯!”
  霍鳴道:“那很苦啊!”
  入聖大師道:“老施主,這十年死關,在老衲面言,卻不足以言苦!”
  霍鳴風道:“既是如此,入雲掌門又何為不允!”
  入聖大師尚未說話,入雲大師已然接道:“老施主,先師所指的那十年死關,是何等滋味,老施主想必不明白吧!”
  霍鳴風道:“老夫不曾出家,自然不大明白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和尚坐關,乃是常事,就算十年死關很苦,在他們這等得道高僧看來,應也是算不得什麼才是,為何這位入雲掌門卻看得這般嚴重呢?
  入雲大師這時忽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幫主,先師所指的十年死關,並非一般的禪關,而是十魔煉心,如墜輪回的寂滅關,身體發膚之苦,雖然難熬,但大師兄必能忍受,精神意志的煎煉,除非木石,必然無以承當,本寺從達摩祖師開山以來,能渡此十年死關的長老,九百多年,也只不過有寥寥三五人,其間因而毀卻禪基,再墜輪回首,多達百名以上,大師兄甘冒這等大險大難,叫老衲怎能安心應允?”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當真這等艱難嗎?”
  入雲大師道:“錯非當真這等危險,老衲也不會阻止大師兄了!”
  霍鳴風吟道:“倘是兩位要一直堅持,老朽就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足以解決今日的局面了!’’
  這時,安小萍忽然冷冷一笑道:“依我看,兩位大師都自私得很啊!”
  入聖大師自眉一皺,低聲道:“小施主,老衲決心早下,幾時自私了?”
  安小萍道:“貴寺幾百名的弟于下落不明,你們卻不放在心上,而只是斤斤計較於什麼先師遺命,佛祖遺規,區區看來,這不啻全是沽名釣譽的欺人之談,只知自己而下顧門下子弟,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她說得振振有辭,只把入雲、入聖兩人說得心頭猛震,敢情,安小萍並沒有說惜,他們當真是錯了!
  只見那入雲大師乾咳了一聲,道:“小施主教訓得好,老衲明白了!”
  入聖大師更是激動地走向入雲大師身前,沉聲道:“掌門師弟,今日之事,小兄可要勉強師弟一次了,掌門人盡管去那地道,其他的一切後果,都由小兄擔代便是!”
  入雲大師合十道:“小弟遵命!”
  轉面向霍鳴風接道:“幫主,咱們一同前往如何?”
  霍鳴風道:“老朽奉陪!”
  宋孚大聲道:“掌門人,要去,咱們都得去,倘是真有什麼意外之事,也好多幾個幫手啊!”
  入雲大師苦笑了一聲,道:“有勞幾位了……”
  當下轉身,大步邁向羅漢堂方向行去。
  方雪宜暗道:“原來那羅漢堂中還有地道嗎?這麼看來,先前我倒太大意了一些了!”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羅漢、堂內。
  只見那入雲大師緩步上前,向正面的神龕拜了三拜,默禱了一陣,這才向那神龕之後行了過去。
  不多時,忽然聽得一陣軋軋之聲,那神龕前的神案,突然迅快地向上升起,神龕的前方,露出了一道門戶。
  霍鳴風一閃身,便搶了過去。
  宋孚眉頭一皺,大喝道:“幫主小心……”他語音示已,卻見一股輕煙起處,霍鳴風已然大袖雙揮,暴喝一聲,倒躍而回。
  恰在此時,那入雲大師也已從神龕之後走出來,目睹斯情,不由得臉色二變,脫口道:“幫主,那地道中有人嗎?”
  霍鳴風神情有些激動,目光凝注那地道入口,接道:“不錯,看上去,有人搶先掌門人一步了!”
  入雲大師移步向那地道入口行去,一面接道:“霍幫主?老衲有些不信……”他口中雖然是說著不信,但步履之間,卻顯得甚是小心,離那入口尚有五尺,便已停了下來。
  安小萍似是覺著甚是好玩,拉了拉方雪宜道:“方兄,咱們也過去瞧瞧,好嗎?”
  方雪宜早有此心,但因那入雲掌門乃人是一派宗主,尤其是自己等人乃是少林作客,這等喧賓奪主的行動,他當然卞便貿然而行,這時聽得安小萍如此一問,當下笑道:“好,但咱們可不能搶在掌門人之先……”兩人說話之間,移步向入雲大師行去。
  這時,入雲大師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朗聲向地道中的喝道:“什麼人藏身在本寺秘道之中?還不快快出來見過本座。”
  語音過後,久久不聞回響。
  入雲大師臉色又是一變,喝道:“何方高人擅入本寺秘道?尊駕再不出來,可莫怪老衲下手無情了!”
  等了一會,依舊寂然。敢情,那地道中的人,根本不予置理。
  那入雲大師倒好像沒有了主意,呆呆地看了入聖大師一眼,道:“大師兄!”
  入聖大師道:“掌門人有何見教?”
  入雲大師道:“這秘道之中,莫非無人在內?”
  入聖大師搖頭道:“掌門人,霍幫主險遭暗算,如是地道無人,怎會如此?”
  入雲大師略一沉吟,突然舉步向入口走去。
  這時方雪宜拉著安小萍,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和那入雲大師走了一個並排。三人行至那地道入口,入雲大師正待探首張望,陡然一片白煙,自那洞口向上冒起。
  霍鳴風适才是忽遇此變,立即閃身後邊,入雲大師卻不好跟他一樣了,就在那白霧騰起之際,他很快地揮出一拳,將那白煙震得向四下散開。
  宋孚在遠處失道:“當心白霧有毒,快快屏住呼吸!”
  其實,三人不要他招呼,就早已屏住了呼吸,入雲大師一掌拍散了那股白霧,方雪宜更是雙掌連揮,對那白霧送向了神龕之後。
  入雲大師冷哼了一聲,喝道:“施主是什麼人?進了本寺秘道,為何不敢見人?你如再不出來,可莫怪本座下那毒手,逼你現身了”話音頓了一頓,掉頭向入聖大師接道:“大師兄,這地道內的施主再不出來,咱們說不得只好將那蓮池水閘打開倒灌進去了。”
  入聖大師合十道:“小兄遵命!”
  這時那霍鳴風也大聲道:“老朽也去幫幫忙……”
  兩人大步向外走去。
  驀然打那地道之內,傳來了一聲冷笑,道:“入雲你好大的膽子,這地道之中,除了有著你門下弟子數百名,還有那丐幫幾位長老,如果你敢開閘放水,只怕先死的就是他們了……”
  這人的聲音有些吵啞,好似故意做出來的假嗓子。
  入雲大師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反正他們已在你掌握之下,生死之間,已難抉擇,本座且等地道水滿之後,再為他們多念上千萬遍往生咒便是!”
  顯然入雲大師的這等回答,甚為出乎那地道中人的意料,只聽那人道:“且饅……”
  入雲大師道:“施主何不出來一見?”
  那人接道:“我當然要出來……”
  忽然身影一閃,當真從那地道之中,冒出來了一人。
  方雪宜舉目望去,不覺臉上神色大變!
  原來此人非他,乃是自己在嘉定府與他有過半夜長談的莊捷。
  宋孚顯然也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人竟會是那莊捷,不禁脫口道:“莊副堂主嗎?”
  莊捷也在看到了方雪宜之際,呆了一呆,但他很快地笑道:“原來方兄在這裏,真是意想不到,幸會的很啊……”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莊副堂主,三義門來了多少人?何不全都出來啊?”
  入雲大師甚為意外,他決未想到方雪宜會跟這人相識,一時間到愣在當地,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
  那莊捷淡淡一笑道:“方兄,三義門只有莊某一位,但不屬三義門的朋友,倒來了不少……”
  方雪宜道:“那都是些什麼人?”
  莊捷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轉,皺了皺眉道:“原來宋老也到嵩山來了,難怪嘉定分堂的子弟們,幾乎有兩天都沒有菜吃呢!”
  宋孚大笑道:“好啊,老夫不下廚,難道你們就無人做飯了嗎?其實——老夫那天臨走之時,也只不過將米倉,菜庫鑰匙丟到毛坑裏而已,你們沒有飯吃,與老夫又有何干?”笑聲一頓,接道:“莊副堂,有一件事老夫一直在猜,閣下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誰?而今不在嘉定,閣下似乎應該可以說出來了吧?”
  莊捷聞言冷冷一笑道:“尊駕當真不知道?”
  宋孚道:“老夫若是知道,何必多此一問?”
  方雪宜這時也十分關心地望著莊捷,等他說話。
  但那莊捷卻哈哈一笑,搖頭道:“宋老,在嘉定分堂之日莊某對你可是恭敬得很啊!”
  他答非所問,使得宋孚怔了一怔,道:“老夫年紀比你大了許多,你對老夫尊敬,那也是應該的,只不知道與閣下的身份,又有什麼關系?”
  莊捷道:“關系是沒有,莊某告訴你宋老這句話,只要你知道,如果你自己想不出來莊某是何出身,莊某自己只怕也想不出來了!”
  朱孚大笑道:“原來如此,很好,老夫不問便了!”
  兩人說話之間,入雲大師已向方雪宜低聲問明瞭莊捷和他相識的經過,這時,不禁插口道:“莊施主,本門子弟和丐幫的幾位長老,可還在地道之中嗎?”
  莊捷道:“當然在!”
  入雲大師念了一聲佛道:“施主可是在他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莊捷忽然大笑道:“掌門人太看得起莊某了!莊某如有這等能耐,那也不會受命在此守門了!”
  入雲大師皺眉道:“是什麼人做的手腳?”
  莊捷道:“掌門人,莊某認為你應該早已知曉才是,貴寺數百名子弟不說,僅是那丐幫幾位長老,也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對付得了……”
  霍鳴風忽然大喝道:“他們怎麼了?”
  莊捷一怔道:“誰?尊駕又是誰?”
  霍鳴風被他問得一怔,怒道:“老夫霍鳴風,你沒有聽說過嗎?”
  莊捷大笑道:“霍幫主?失敬了。”
  霍鳴風道:“閣下用不著客氣,更別想諷刺老夫,老夫只要你說出幾位師弟怎麼樣了!”
  莊捷大笑道:“南華神乞原來也這麼沉不住氣,倒是大出莊某意料之外了!”
  霍鳴風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哈哈大笑道:“霍某不過是丐幫的一位幫主,並非聖人,遇到這等怪事自是少不得要吃驚了。”
  方雪宜這時忽然插口道:“莊兄,你說來了不少人,不知都是那些人?他們現在何處?”
  莊捷略一沉吟道:“他們嗎?此刻就在羅漢堂內!”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地道裏面?”
  莊捷道:“不全是……”話聲頓了一頓,接道:“方兄,少林一派,與你可有什麼淵源嗎?”
  方雪宜一怔道:“這個……莊兄問此作甚?”
  莊捷道:“方兄如是與少林無淵源,兄弟倒有一言相告!”
  方雪宜道:“什麼事?”
  莊捷道:“兄弟甚望方兄退出這場是非!”
  方雪宜只聽得心中好笑,但口中卻道:“卻是為何?兄弟能夠遇上這等熱鬧之事,怎可退出?”
  莊捷雙眉一揚,道:“方兄,你要與兄弟作對嗎?”
  方雪宜突道:“那倒也不是,倘是莊兄不先存下與我們作對之心,咱們不就不用反目相向了嗎?”
  莊捷驀地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方兄是誠心要與兄弟作對了!”
  方雪宜也揚聲大笑道:“莊兄倘是能夠聽信方某一言,那咱們可不必作對了!”
  莊捷道:“什麼一言?”
  方雪宜道:“不再與少林作對,不再過問武林爭權殺戮之事!”
  莊捷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這才接道:“方兄,話倒是兩句良言,只是,方兄說得不是時候!”
  方雪宜道:“為什麼?”
  莊捷突道:“遲了,莊某身不由己,只怕要違方兄之命了!”
  方雪宜道:“莊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個人只要有著改過之心,沒有什麼遲早啊!”
  莊捷搖頭長歎道:“方兄,盛情兄弟心領了,莊某有生之年,會記得方兄這番心意便了。”
  話音一頓,忽然向少林掌門入雲大師道:“掌門人,貴寺數百弟的性命,掌門人想不想為他們保全?”
  入雲大師合十接道:“老衲身為掌門,自然是要保全他們了!”
  莊捷笑道:“但他們現在生死之機,卻是握在莊某等人的手上!”
  入雲大師高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不信!”
  莊捷笑道:“掌門人,你不信嗎?不過……”
  他忽然頓了一頓話音,有意無意地向羅漢堂中的四周羅漢佛像看了一看,接道:“倘若掌門人真個有心要保全他們,那也不難!”
  入雲大師道:“老衲自信足以對付你們……”
  莊捷忽然大笑道:“掌門人,你誤會了!”
  入雲大師道:“老衲誤會什麼?你們如想仗恃武功,老夫一搏,那你們是自找苦吃了!”
  莊捷道:“掌門人很自信啊!”
  入雲大師依然面含笑容,接道:“不錯,對付你等,老衲尚有十成把握!”
  莊捷劍眉倏地一揚,大笑道:“區區原以為少林掌門,必是通權達變之人,今日一見,方知不然!”
  入雲大師笑容一斂,沉聲道:“施主,老衲的耐性有限,你如不再說出本寺弟子眼下究竟怎麼樣了,恕老衲要對施主無禮了!”
  莊捷皺了皺眉,道:“執迷不悟,區區真為掌門人可惜得很。”
  這時,霍鳴風大喝一聲,插口道:“姓莊的,這兒不是你撒野之處,若非入雲掌門人這好的耐性,換了老夫,早就將你拿下了!”
  莊捷呵呵一笑,目光在霍鳴風身上一轉,道:“幫主可是想動手嗎?”
  霍鳴風道:“怎麼?你以為本座不敢?”
  莊捷道:“不錯!”
  霍鳴風忽然大怒,舉手一掌,橫拍而去。但見一股勁風,直逼莊捷。
  莊捷臉色微微一變,閃身讓開霍鳴風的一擊,大聲道:“霍鳴風,你那幾位師兄的性命,也不管了嗎?”
  霍鳴風第二掌剛剛揚起,聞言但覺心中一動,投鼠忌器之下只好收手,但卻怒道:“你把他們怎樣了?”
  莊捷眼見他果然不敢再攻,頓時笑道:“他們很好,只是暫時不能行動而已……”
  方雪宜劍眉聳動,心中甚是氣惱,他正想喝令莊捷快快把那地道!護的丐幫長老和少林子弟送出來,自己就不再與他計較時,只聽得安小萍驀地冷冷一笑道:“方兄,這姓莊的很無禮!”
  方雪宜心想,可不是……但口中卻道:“兄弟,他只是仗恃著我們有人被他所扣之故……”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低聲道:“方兄,倘是我們能將他擒住呢?”
  方雪宜道:“此人武功如何,兄弟雖不全知,但當真想將他擒住,只怕不易……”
  安小萍笑道:“不難!”
  方雪宜雖然見到她的不凡武功,但心想在眼前這等情況之下,如想一舉將莊捷擒住,只怕不容易。
  是以,他皺眉道:“兄弟,你不可冒失……”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讓我試試好嗎?”
  方雪宜遲疑了一下,尚未說話,只聽得莊捷仰天大笑道:“方兄,這位小兄弟好狂的口氣,他是你什麼人?”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方某拜弟安萍!”
  莊捷道:“安兄弟?他似乎比你方兄要狂妄得多了……”
  他語音未已,忽然聽得安小萍沉聲道:“姓莊的,你可要試試?”
  莊捷對方雪宜確是有著幾分忌憚,但對安小萍可並未放在眼中,聞言冷哼了一聲,道:“莊某真是不信,你安老弟如要逞強,莊某奉陪便了!”
  安小萍柳眉一豎,緩步上前,道:“你放心了!”
  莊捷大刺刺地笑道:“只怕要小心的不是我……”
  餘音未已,忽覺眼前白光一閃,但感全身一震,頓時立足不牢,轟然一聲,被人摔了一個筋斗。
  莊捷剛自摔倒,但立即挺身躍起,瞪大著雙眼,望著安小萍直發呆!敢情,安小萍一抖手之間,就將他摔了一跤,實在是叫他不敢相信。
  安小萍冷哼了一聲,道:“怎麼樣?要不要再摔一次試試?”
  這時,連少林掌門、丐幫幫主也全部為此動容。
  原來,安小萍這一出手,使得他們業已瞧出了她的武功來歷。
  霍鳴風大喝一聲,道:“這是天鶴門武功啊……”
  入雲大師也合十長歎道:“南海奇功,想不到今日再現中原……”
  安小萍向這兩位一派宗主,點了點頭,道:“這兩位老人家過獎了!晚輩是不過稍懂皮毛而已!”她掉頭向那發呆的莊捷喝道:“姓莊的,你要不要再嘗嘗摔跤的味道?”
  莊捷雖然很自大,但南海天鶴門武功,他倒也是耳聞已久,何況,自己适才又嘗過了苦頭。
  安小萍話音一落,他臉色連變,終於長歎了一聲,道:“莊某心中果然不服,但是……”
  他頓了一頓話音,接道:“莊某與南海天鶴門無怨無仇,雖然吃了一點小虧,那也算不得什麼了!”
  他這等說法,到把安小萍聽得呆了一呆,道:“怎麼了?你不打算再戰?”
  莊捷目光在幾人身上一轉,最後卻落在方雪宜身上,笑道:“方兄,今日之事,沖著你方兄和安老弟,莊某決心不再過問了!”
  方雪宜頗為意外地一怔,“莊兄可是要退出這場是非了嗎?”
  莊捷道:“不錯!”
  語音頓了一頓,向方雪宜、安小萍一抱拳,接道:“少林子弟,丐幫長老,均在地道之中,他們只是中了一些迷神的藥物,三個時辰之後,便可自動醒轉,方兄可請少林掌門人入內料理,莊某告辭了!”一側身軀,便向羅漢堂外行去。
  方雪宜一怔之間,耳中忽聽宋孚大喝道:“站住!”
  莊捷這時正好走到霍鳴風耳邊,聞育只是頓得一頓,身形,便忽然雙肩一聳,飛身向外,疾掠而去。
  宋孚臉色一變,喝道:“擋住他……”舉步便追了過去。
  霍鳴風離那莊捷近的甚多,就在莊捷邁步之際,舉手一掌,拍向了莊捷身前。
  莊捷本是向外飛奔身形,被霍鳴風這一掌逼得不由得一斜,就這一步之差,方雪宜已飛身堵向門口了。
  莊捷目光一轉,忽然揮拳直向方雪宜當胸搗去,口中大喝道:“方兄,恕兄弟無禮了!”
  方雪宜冷笑一聲,亮掌直扣莊捷來拳,左手一招,五指如鉤,猛如莊捷肩井。
  莊捷一揚右肩,拳勢急攻,左掌驀地削向方雪宜腕脈,右手卻變拳為掌,橫拍方雪宜鎖骨。
  方雪宜大喝一聲道:“來得好!”
  雙臂一分,忽然間變招攻出了三掌五指。
  一時間,兩人各自搶攻,打在一起。
  安小萍蓮步輕移,走到宋孚身邊,低聲道:“宋老,你為什麼不許那莊捷離去啊?”
  宋孚恨恨地接道:“他在弄鬼!”
  安小萍接道:“他敢?”
  宋孚道:“老弟,老漢相信沒有看走眼……”語音一頓,忽然向霍鳴風喝道:“霍兄,你快和入雲大師將這羅漢爺佛像好好地檢查一遍……”
  霍鳴風和入雲大師聞言,不禁互望了一眼,似是對宋孚這番話,大感奇怪,想不出他為何要他們檢查這羅漢堂中的一十八尊佛像。
  安小萍也被宋孚這活弄得一呆,脫口道:“宋老,這些佛像莫非有什麼不對嗎?”
  宋孚頓足道:“當然有……”他後音未己,忽然掠身而起,迎向右側一尊佛像奔了過去。只見他右手一拐,竟向那佛像拍出一掌。入雲大師一見,臉色大變,喝道:“宋施主,使不得……這羅漢棠中的羅漢佛像,都是鐵鑄的武林高的……”
  敢情,這少林羅漢堂乃是該寺論武之地,那一十八尊羅漢佛像,不但均是純銅打就,而且還由機關操縱,可以行動自如,每一羅漢俱可施展一套拳掌武功,如是十八尊佛像同時發動,便是一座銅牆鐵壁的羅漢大陣。少林子弟下山行道之前,必得在羅漢堂中試功,至少也得通過九尊佛像九種拳掌猛攻,方能獨自下山行。否則就仍得留在寺中苦練武功。
  是以,宋孚忽然舉掌向那尊羅漢擊去,入雲大師自是驚得失聲阻止了!
  但他喝叫之聲未已,卻見那尊鐵鑄羅漢竟然一躍而起,平飛一丈,讓開了宋孚的一擊之勢!
  入雲大師驀地臉色一變,大吼一聲道:“什麼人竟然毀去了本寺羅漢佛像……”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顯然這位掌門大師已是氣急攻心了!
  霍鳴風也瞧得大為驚凜,但他忽見入雲大師這等形狀,顧不得再瞧那羅漢佛像形狀,連忙伸手按在入雲大師後心命門穴上,低聲道:“掌門人,快快運氣調息……”
  這時,安小萍可就呆了!
  她幾曾見過泥雕木塑的菩薩也能飛身而起的事?是以尖叫一聲,退了五步!她這一退,卻正好退到左邊的第四尊佛像身前丈許不到之處,忽然那尊佛像兩眼一動,右手竟是緩緩舉起。
  這一掌如是劈了下去,饒是那安小萍武功再好,只怕也要落得個橫屍當地了!
  眼看那尊佛像的右手就將下落之際,安小萍忽然飛身躍起,迅向前面撲了過去。
  敢情,就在這時,那尊躍下佛座,和宋孚動手的羅漢佛像,已被宋孚一掌震倒在地,安小萍好奇心起,便直奔過來,想要瞧瞧尊佛像到底是人還是鬼,她自然未曾料到,只是一念好奇,卻解了她一場大難!
  安小萍奔到那倒地的佛像之前,凝目望去,只見那佛像臉上的金漆已然脫落了兩三塊之多,露出了一些發黑的包皮,不禁一怔道:“他不是菩薩嘛!”
  宋孚笑道:“當然不是!老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活人,不過,此刻只怕已經死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他……為什麼裝神裝佛呢?宋老,剩下的這些呢……”她說話之時,不禁轉身向那四周的佛像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安小萍忽然失聲笑了!
  原來她突然見到其中的一尊佛像的眼珠動了一動!
  安小萍掉頭看了看方雪宜和莊捷之戰,只見莊捷已然落在下風,當下向宋孚招了招手,一語朱發,舉步向那尊轉動眼睛的佛像,緩緩行去。
  宋孚見她移步向前,便知安小萍必有所見,當下暗中吸了一口氣,功凝雙臂,跟在安小萍身後,向著那一佛像走去。
  安小萍走到離那佛像還有丈許,便停下身來,轉頭向身後的宋孚一笑道:“宋老,這尊佛像很好玩,凶霸霸的,哪里是個羅漢……”說話之間,忽然右手一揚,只見一繼白光乍起,接著是轟的一聲大震,那尊忍不住眨動眼睛的羅漢像,竟然一下打那佛座上掉了下來。
  一陣陣呻吟,打他口中吐了出來,想是這一跤摔得不輕,頭骨、勁骨全都斷了!
  宋孚大笑道:“好手法,天鶴七斬武功,果然高明得很啊!”
  安小萍笑道:“宋老,這佛像也是個人呢!”
  宋孚點頭道:“老弟,照這麼看來,只怕這羅漢堂中的佛像,個個都不是羅漢了……”
  他餘音未落,突然聽得一聲冷笑,打那佛龕之中傳出,道:“不錯,你宋老邪說對了!這兒沒有一尊羅漢,個個都是你老邪的死對頭……”只見布簾一閃,打那佛龕之中,跳落下一個五短身材,大頭環目的怪人來。
  安小萍吃了一驚,掉頭望去,不禁暗暗稱奇,只因這人不但長的腦袋甚大,而且那一張嘴也大得出奇,幾乎占了他的臉孔的一半。
  就在她驚訝之間,耳中聽得宋孚大笑道:“果然是你童兄在此弄鬼!宋某早就猜到了!”
  原來這大頭嘴之人,正是那新近自稱四靈教的大頭鬼王童子奇!
  童子奇咧嘴嘿嘿一笑道:“你早知道又怎麼樣?你可知道遇到老夫之人,結果如何嗎?”
  宋孚笑道:“明白得很,不過……宋某聽說閣下曾向陣大俠發過誓,不再生裂活人,不再作那傷生之事,這活想是不會假的了?”
  童子奇冷哼道:“宋老邪,你是聽什麼人說的?”
  宋孚兩眼一瞪,接道:“這事可說武林之中,人人皆知,我宋老邪知道,那又有什麼奇怪?”
  重子奇怒視了宋孚一眼,道:“宋孚,老夫有一句話,只怕你聽不進耳中!”
  宋孚道:“什麼話?宋某一生,比你這大頭鬼也好不了多少,挨罵也是挨的夠了,不論什麼難聽和話,我宋某可說都不忌諱!”
  童子奇道:“你配跟老夫比?姓宋的,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其實,老夫說你聽不進耳中的那句話,只是要揭穿你剛才扯的那個謊而已!”
  宋孚一怔道:“宋某哪一句話不實?”
  童子奇道:“向陳大俠發誓之事!”
  宋孚微微一笑,道:“實與不實,也沒有多大關系啊!你童兄如此認真,看來倒是真的了!”
  童子奇怒道:“是真的又怎麼樣?老夫知道,陳大俠勝過老夫之事,武林之中,確是人人知曉,但老夫以誓不再生裂活人之事,武林之中,知曉之人,不會超過七名!”
  宋孚道:“十人,百人,又有多大分別?童兄這般斤斤計較,真是不怕失身份嗎?”
  童子奇臉色一變,道:“姓宋的,老夫今天非得查明誰人告你此事不可!”
  宋孚見他認了真,不禁也引起了好奇之心,笑道:“為何你童兄一定要弄明白這事?”
  童子奇大嘴一咧,叫道:“因為……老大要證實一樁事件!”
  宋孚雖然心機靈敏過人,但這時卻也想不出他要證實一樁什麼事,不過,他知道如是自己先問他要證實什麼事,童子奇一定不肯,而且,說不定他會動蠻,不惜一拚地來光逼自己說出是什麼人告訴了他在陳大俠面前發誓,是以,心念一轉,竟是反口問道:“童兄,你說你在劍神陳大俠面前發誓之事,知曉之人,不會超過七人,焉知不是這七人中的一人告訴宋某的呢?”
  童子奇大嘴一張,怪笑道:“那怎麼會?”
  宋孚道:“童兄莫太自信了!”
  童子奇道:“天魔女,柳媚娘,孔兄和金兄那是決不會告知於你,至於陳大俠麼,他乃是極講信諾的正人君子,自然也不會告訴你的了!”
  宋孚笑道:“不錯,他們五位都不曾告訴過宋某,但還有別人啊!”
  童子奇道:“剩下來的,只有兩位了!”
  宋孚笑道:“也許正是那兩位之中的一位呢?”
  童子奇大頭一搖,道:“更不可能,因為……”
  他忽然目光一寒,冷冷接道:“其中的一人,就是老夫自己!”
  宋孚笑了一笑道:“但是還有一位!”
  童子奇道:“那另一位嗎?”
  宋孚道:“不錯!”
  重子奇嘿嘿一笑,道:“就是你了!”
  宋孚聞言不禁呆了一呆,討道:“這個老魔頭怎麼了?他莫非氣糊塗了?”但他口中卻道:“童兄,你既然明白是宋某,那還問來問去作甚?”
  重子奇突然上前一步,接道:“宋孚,別人不敢惹你,怕你的輕功身法高明,但老夫可不在乎你那兩手見不得人的輕功,你明白嗎?”
  宋孚笑道:“童兄好說了!大頭鬼王又身兼四靈教主,自然不會把宋某放在眼中的了!”
  童子奇冷笑道:“你明白就好!”
  他竟然語音一頓,又緩緩退了一步,這才接道:“如果你想知道老夫的輕功,比不得你大漠鬼手,咱們就試一試如何?”
  顯然這魔頭十分自大,故意推開一步,以示大方。
  宋孚心中卻清楚的很,自己輕功雖好,但要跟五大魔主相比較,僅仗輕功,在這方圓不及十丈的羅漢堂內動手,那真是自找苦吃了!故而聞言之後,卻淡淡一笑道:“不用試了,宋某尚有自知之明!”
  童子奇臉上掠過一絲怪異的笑容,哼了一聲,接道:“宋孚,你現在可知道了?老夫費了大半天唇舌,只不過告訴你,天下知曉老夫在陳大俠面前起誓之人,一共只得六位,而這六位都不會告訴你這樁事,你居然今日一見面就叫出這樁不為人知之事,顯然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比你先知道的人了,嘿嘿……”
  他說到此處,忽然大腦袋向前一傾,喝道:“宋孚,這人是誰?”
  宋孚以為自己聰明過人,套出了重子奇說出實話,不料直到此刻,方知自己竟是墜入了童子奇的預設圈套之中!不由得心中暗暗歎怨道:“看來這五大魔主,果然都有著不同平凡的智慧……”
  贊歎之間,心中迅快地尋思回答之方。
  就在他尚未想出怎生回答才好之時,童子奇已迫不及待地沉聲道:“可是那陳大俠的傳人告訴了你嗎?”
  宋孚剛自要想點頭,但突然心中一動,暗道:“聽他這等急切的語氣,莫非還不知道陳大俠有了傳人了嗎?”
  轉念至此,他突然有了警惕,立即搖頭道:“不是!”
  童子奇細小的眉毛皺了一皺,頗為失望地接道:“不是?老夫有些不信!”
  宋孚笑道:“不是就不是,你不相信也沒有法子!不過,宋某可以告訴你,那轉告此事之人是誰。”
  重子奇大喜笑道:“此人是誰?”
  宋孚道:“天魔女的弟子!”
  此言一出,童子奇幾乎跳了起來。
  他張大了那張怪嘴,滿口黃牙外露,叫道:“你這話是真的嗎?”
  宋孚一橫心,接道:“當然真的!”
  童子奇那張黃臉,變向發黑,大聲道:“豈有此理!天魔女怎可如此肯信負義……”
  宋孚冷冷一笑道:“童兄,你別把天魔女估計得太高了!”
  童子奇狠狠地看了宋孚一眼,道:“老夫……仍然不信這天魔女會將此事說出!”
  宋孚笑道:“人證尚在少林,童兄不信,可以問她!”
  敢情宋孚這時已然斷定,今日來到少林的人物之中,並無天魔女手下子弟,是以,他膽子也大了起來。
  童子奇聞言怔了一怔,道:“那天魔女的弟子,怎會在這少林寺中?”
  宋孚道:“在此養傷,又有何不可?”
  他這麼一說,在童子奇聽來,簡直是玄之又玄,他根本想不透,天魔女的弟子,又怎會跑到少林寺中養傷了,除非那天魔女已然收服了少林僧侶,或是那天魔女已然投靠了少林等九門派!”
  一時之間,童子奇呆了半晌,方道:“那天魔女也在少林寺嗎?”
  宋孚心想,這可不能明白的回答了。
  當下微微一笑,接道:“眼下是否仍在,宋某就不知道了?”
  童子奇沉吟了一陣,皺眉道:“宋孚,那劍神陳大俠的弟子,你可見到過嗎?”
  宋孚迅快的看了尚在游鬥中的方雪宜一眼,接道:“這個嗎?童兄何不去問陳大俠呢?”
  童子奇呆一呆,道:“陳大俠傳聞也已亡故,你叫老夫到哪里去問?”
  宋孚暗道:“他敢情還不大確定劍神已死,我索性嚇他一下……”
  當下哈哈一笑,接道:“誰告訴你劍神不在人世了?”
  童子奇自然也不是那等容易被人唬住的,當下兩眼一翻,道:“宋孚,你在打什麼主意?”
  宋孚笑道:“宋某在你童兄面前,還敢打什麼鬼主意嗎?不過是心中犯疑,想等尊駕證實那劍神陳大俠的生死之謎而已!”
  童子奇道:“宋孚,你最近可見過陳希正了?”
  宋孚道:“沒有。”
  童子奇道:“你熟悉武林朋友之中,可有人見過陳希正?”
  宋孚道:“這個嗎?宋某在武林中的朋友不算多,縱然他們沒有見到過陳大俠,也不足以證明陳大俠已經不在人世了!”
  童子奇笑道:“不錯,有一件事,只怕你宋孚未曾想到!”
  宋孚道:“什麼事?”
  童子奇道:“劍神陳大俠如若仍在人世,他可以什麼人都不見,但卻不能不見老夫等五人!”
  宋孚道:“那也不見得吧!”
  童子奇道:“宋孚,你莫要忘了,那劍神陳大俠曾經規定過,咱們五人,最少每隔三年,要見他一次,從上次分手以後,如今已有四年出頭,仍然未見陳大俠有那手貼傳來,這足可以證明一件事,就是劍神陳大俠已然不在人間了!”
  宋孚聞言心中一驚,暗道:“這個老魔頭果然是厲害得很。”
  便他口中說道:“閣下就憑了這一點,斷定那陳大俠也已仙逝了嗎?”
  童子奇道:“就此一點,已經很夠了!”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何況,陳大俠如在人世,怎會容許天魔女的弟子,在外胡作非為?”
  童子奇這麼一說,可把宋孚給駁住了!
  他半晌卻想不出有什麼好理由難住他。
  這時那方雪宜忽然大喝一聲道:“莊兄,你如再不知趣,可莫怪兄弟不留情了!”
  敢情,他們打了半天,方雪宜一直未曾下過殺手,否則,有十個莊捷,也要橫屍當地的了!”
  莊捷冷冷一笑道:“方兄,事到這般時候,兄弟也無法自己,咱們好歹得有一個躺下……”說話之間,竟然攻了三掌五指!
  方雪宜兩眼神功暴射,一面舉手封架,一面冷冷地哼了一聲,接道:“莊兄,看來你是逼得兄弟非向你下重手不可了……”
  莊捷迅快地又攻出了三招,道:“不錯,咱們不分出生死,決不罷手!”
  方雪宜驀地大笑道:“咱們無怨無仇,似是用不著分出生死吧……”語音頓了一頓,只見他雙掌分出,連攻了莊捷兩招,接道:“咱們只須打出個高低便成了!”
  莊捷冷笑道:“也好……”
  他那好字剛出口,方雪宜已然大喝一聲道:“莊兄,且恕兄弟得罪了!”
  只見他右臂乎伸,食中二指並立,驀地圈轉,然後向外劈出。
  莊捷臉色一變,飛身向後退出。
  但方雪宜這一招手,乃是勢在必得,所以莊捷飛身後退的雖然甚快,結果卻並未閃避得了!耳中只聽得砰的一聲,莊捷但感胸前一震,頓時立足不穩,一跤摔倒在地。
  敢情,方雪宜這一招乃是用的以指代劍的師門劍法,出手點中了莊捷胸前穴道。
  他俯下身去,一把將莊捷抓起,放在靠牆的角落坐好,沉聲道:“莊兄,你穴道受制,最好不要妄自運氣沖穴,否則傷了內腑,莫怪兄弟言之不預……”不等莊捷有所表示,轉身大步向宋孚走來。
  宋孚本是在皺眉苦思,怎樣回答那童子奇之言,這時忽見方雪宜走來,不禁忍不住道:“兄弟,那莊捷的武功不壞嘛!居然跟你打了這麼久……”
  方雪宜道:“宋老,這位老人家是誰?”
  宋孚見他答非所問地反問自己一句,只好笑道:“五大魔主之中的一位,大頭鬼王童子奇!”
  方雪宜适才與莊捷對敵之時,就已把兩人對答之言,聽的清清楚楚,他出言相詢,只不過是不想顯露自己而已,聞言立即接道:“原來是童老……”
  雙手抱拳,向童子奇作了一揖。
  童子奇大腦袋一晃,兩眼一翻,道:“你叫什麼名字?什麼人的門下?瞧你能將莊捷擊敗,足見你的武功不錯啊!”
  他一口氣問了這麼多話,倒是大出宋孚意料之外,只因童子奇和那八蠻鼓幹金長庚兩人,在五魔之中,素來是最不喜開口多說幾句話的人,今日從他現身,就一直大反常情,足見其中必有緣故!
  方雪宜聞言,看了宋孚一眼,接道:“區區姓方,草字雪宜,至於何人門下,恕方某歉難奉告!”
  宋孚見他忽然報出了真實姓名,不由呆了一呆,暗道:“這位老弟真不夠機警,如是這魔頭與那柳媚娘見過面,一聽方雪宜三字,不就知了你是劍神陳大俠的唯一傳人了嗎?”
  他心中一急,不禁脫口道:“方老弟……”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有何指教?”
  宋孚皺眉籲了口氣,道:“老弟,當五大魔主的面前,你說話可得小心一些才是!”
  方雪宜心中明白宋孚話中之意,但他的想法,卻與宋孚不同,師父在武林之中,被人稱為劍神,自己又怎能躲躲藏藏,是以,宋孚話音一落,他立即笑道:“這個,晚輩明白!你老不用放在心上!”
  那童子奇目光一轉,冷笑了一聲道:“老夫見你武功不錯,才會動問你的師門,小子,你別要不識抬舉,老夫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縱然你是九大門派掌門的弟子,老夫一樣可以取你之命……”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怔,暗道:這人到底是個魔頭,好象一個人的性命,在他眼中,賤得比那雞犬不如……
  他心中雖然有些吃驚,但也有著一份怒意,當下臉色一沉,怒道:“尊駕可是拿殺人當作兒戲嗎?”
  童子奇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是初出道嗎?”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童子奇道:“你如不是剛剛出道,想必就不會對老夫的适才那句話感到驚異了!”
  方雪宜冷哼了一聲道:“聽閣下之言,一個人的生命,在你眼中是一文不值的了!”
  童子奇道:“小子,如是你那等貪生怕死,當年你就不應投師學藝,想在武林之中,揚名爭勝了!”
  方雪宜忽然淡淡一笑,道:“童子奇,有一樁事,不知閣下可曾想到過?”
  童子奇大嘴一咧,狂笑道:“小子,你膽子真不小,老夫的名號,也是你叫得的嗎?”
  他笑聲一頓,又點了點頭,接道:“武林之中出了你這等大膽之徒,老夫真是佩服的很!”
  方雪宜道:“能得尊駕佩服,倒是榮幸得很!”
  童子奇哼了一聲,道:“小子,你說有一樁事要問老夫,不知是什麼事?”
  方雪宜笑道:“很簡單的一樁事,尊駕這一生之中,可曾面臨過死亡的威脅?”
  童子奇呆了一呆,完全沒有想到,方雪宜問的,竟是這麼一句話,是以沉吟了半晌,方始接道:“沒有!”
  他身為五大魔主之人,縱然當年劍神陳大俠降服他們之時,使他有過死亡的恐懼,但要他親口向別人說出,那可比要他的老命更難!
  方雪宜聞言,也不由地怔了一怔,暗道:“他回答得這等乾脆,如是換了別人,只怕不得不相信他了!”
  當下臉色一沉,冷冷的接道:“當真沒有過?”
  童子奇道:“老夫豈是騙人之人?小子,你這等小視老夫,老夫到要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的門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5:16

第二十六回 神劍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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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看了宋孚一眼,只見他正在朝自己皺眉,頓時略一沉吟,笑道:“童子奇,你真想知道嗎?”
  童子奇道:“不錯,老夫今天非得弄明白不可!”
  方雪宜回顧了那兩位一派宗主一眼,忽然笑道:“區區有個條件!”
  童子奇臉色一沉,道:“什麼條件,你竟然在老夫面前耍什麼花樣?”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駕不答應嗎?”
  童子奇冷笑道:“老夫豈是受人脅制之人?”
  方雪宜大笑道:“既然尊駕不願,那就算了!恕區區無法說出師門名號了!”
  童子奇大怒道:“姓方的小子,你不怕死嗎?”
  方雪宜笑道:“區區出道以來,還沒有碰到過一個足以制我於死地之人,尊駕口出此言,可是認為區區的武功不能自保嗎?”
  童子奇咧開大嘴,笑道:“不錯!老夫要取爾性命,當真是易如反掌。”
  方雪宜劍眉一揚,笑道:“區區不信!”
  童子奇大腦袋一晃,冷哼道:“不信何不試上一試?”
  方雪宜這時已知那柳媚娘這一段時日並未與重子奇見面,而且,那艾東海和高無故也未和他碰頭,否則,童子奇就不會為了要查明自己師門是誰,會說出這等極有威脅意味的話來了!
  一時之間,他忽然有了計較,微微一笑,接道:“童子奇,咱們打上一個賭如何?”
  童子奇一怔道:“打賭?賭什麼?”
  方雪宜道:“賭你勝不了區區!”
  童子奇聽得一呆道:“勝不了你?”
  方雪宜道:“不錯!你敢不敢?”
  童子奇忽然狂笑道:“敢!敢!老夫如是不敢,那還算得五大魔主之一嗎?”
  他笑聲一頓,接道:“小子,這麼辦,老夫給你一個便宜,咱們訂上一個招數限制如何?”
  方雪宜道:“好!一千招吧!”
  童子奇大嘴一張,半晌沒有合了攏來!兩眼直愣愣地看著方雪宜,久久不出聲。
  方雪宜一笑,接道:“怎麼了?可是嫌少嗎?”
  童子奇長長地吸了一口大氣,道:“少?太多了小子,你狂得很啊!”
  方雪宜故意沉吟了一下,接道:“五百招如何?”
  童子奇道:“仍然太多了!”
  他不再等方雪宜說話,很快地接道:“這麼辦,老夫與你動手,只以五十招為限,如是五十招之內,老夫勝不了你,那就一切任憑你小子處置便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暗失笑!
  宋孚、安小萍、霍鳴風三人也在一旁暗感得意,只有入雲大師未曾真正見識過方雪宜的武功,聽他竟向童子奇挑戰,已然吃了一驚,這時見那童子奇說出兩人動手,以五十招為限,方雪宜居然面露不快,還似嫌他說得太少之意,不由得大為驚心。
  入雲大師白眉略皺,正待說話,耳中只聽得宋孚大聲道:“掌門人,你不用擔心!方老弟不會輸的!”
  童子奇哼了一聲遁:“宋孚,你敢作保?”
  宋孚笑道:“有何不敢?”
  方雪宜接道:“宋老,你不用作保,只是有勞你代為記一下動手的招數便是!”
  宋孚大笑道:“理應效勞……”
  童子奇忽然冷冷一笑道:“宋孚,有一件事,你可得牢牢記下!”
  宋孚道:“什麼事?可是怕宋某記錯了招數嗎?”
  童子奇道:“宋孚,這小子如果落敗,老夫只怕也饒不了你!”
  宋孚故意一呆,摸了摸脖子,笑道:“莫非你童兄對宋某的人頭,有了興趣嗎?”
  童子奇大笑道:“不錯,老夫叫他們飼養了幾頭藏犬,閣下的人頭,大概可以讓它們飽餐一頓!”
  宋孚伸了伸舌頭,向霍嗚風笑道:“霍幫主,看來要再勞幫主用那打狗棒子!”
  霍鳴鳳笑道:“老朽隨時候命如何?”
  宋孚道:“多謝幫主助我殺那惡犬了……”
  兩人說話之間,方雪宜已亮出了寶劍。
  童子奇兩只小跟一瞪,盯著方雪宜手中的寶劍,臉上似是有著驚奇之色,不禁脫口問道:“小子,你這只寶劍是打哪兒來的?”
  方雪宜心中一動,暗道:看來師父這柄長劍,在他的心,有著很深的印象了……
  口中卻道:“區區這只寶劍,乃是一位前輩相贈!”
  童子奇急急接道:“可是陳希正?”
  方雪宜微微一笑,看了寶劍一眼,接道:“這個嗎?且等尊駕在五十招之內,勝了區區,那時自當相告!”
  童子奇怔了一怔,但他一想到自己快些將這個年輕人擊敗,即可知曉一切,便也不再迫問,冷哼了一聲,道:“好,老夫就空手試試你的劍法!小子,快些出手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尊駕如此自大,區區只好有僭了!”
  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童子奇右手一翻,五指箕張,直向方雪宜劍身抓來。
  這一手空手奪白刃的手法,十分奇妙,方雪宜雖然並未露出劍神傳授的劍法,但他這一招,也不是平常的劍法,而童子奇一抓之下,竟是幾乎將他的劍身抓住。
  方雪宜微微一驚,暗道:這姓童的比那柳媚娘似乎高明不少!
  轉念間,已然撤回了長劍。
  童子奇冷哼了一聲,道:“小子,如是你只會這麼幾招劍法,老夫勸你還是不要再比下去了!”
  方雪宜冷然道:“為什麼?”
  童子奇道:“休說二百招,十招不到,你就要撒手棄劍了!”
  方雪宜道:“區區的看法不然!”
  說話之際,長劍一擺,平胸刺出。
  重子奇這回倒未抓劍,而是曲指向著劍身彈來。
  方雪宜劍勢去的本是極慢,而且不見絲毫奇特之處,童子奇曲指彈劍,可說正是恰到好處,倘若方雪宜中途不變招式,准要被童子奇彈個正著。
  眼見劍指即將相觸的剎那,方雪宜忽然冷哼了一聲,手腕一沉,長劍忽地變招向上,閃電般直抵童子奇的那張大嘴而去!
  童子奇似是微覺意外地一怔,右手原式不變,也極快地向上一揮。
  如他所想,這一揮之下,定然會將那方雪宜的長劍震脫了右手!
  但事實上卻非如此,那方雪宜手中的長劍,不但未曾脫手,反而寒光一閃,順著重子奇的手勢,拐了一拐,削向他的肘部而來。
  童子奇大叫一聲,道:“好劍法!”
  橫移三步,避開了碎時之危。
  方雪宜卻是淡淡一笑,道:“童子奇,你小心些,區區的寶劍很利啊!”
  刷……刷…之聲不絕於耳,瞬息之間,又攻出了三劍。
  這一回童子奇可不敢稍存輕敵之念了!
  敢情适才那一招劍法,對他有著似曾相識之感。若非方雪宜迅快的又攻出三劍,他定然可以有時間想出那一招劍法,正是劍神的路數。
  兩人交手十四五招,童子奇已然有些應付不了,但他身為五大魔主之一,大話已經出口,此刻即使要他取出兵刃,只怕他也有些不願。
  堪堪又打了七八招,童子奇忽然抓住一個間不容發的機會,雙掌並出,猛攻了五式,大喝一聲道:“住手!”
  方雪宜聞聲怔了一怔,立即收劍躍退,突道:“怎麼?你可認輸了?”
  童子奇冷冷地睜大了小眼,道:“你是劍神陳大俠的弟子?”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他為何一定要查明我是不是劍神弟子,定然有著什麼緣故……
  尋思間,應聲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童子奇道:“瞧你的劍法,正是劍神陳大俠的絕學龍行八劍,如果你不是陳大俠傳人,又怎會學到了陳大俠的劍法?”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百招未滿,尊駕也未勝得了區區,在下如是不說,那也不算違反彼此的約定了!”
  童子奇忽然咧嘴咬牙道:“姓方的,有一件事,你應該明白!”
  方雪宜道:“什麼事?”
  童子奇道:“劍神的威望,不容他後人毀墜,閣下如是劍神弟子,你如是在人前不敢承認,只怕閣下就有些愧對令師了!”
  方雪宜一忖,怔道:“不錯啊!雖然他是用的激將之法,要我表明身份,但師父的威名,果然是不容毀隕……”
  轉念至此,不禁沉聲道:“方某正是劍神傳人,尊駕不知有何打算?”
  他終於承認了!
  童子奇有些意外,但只是稍一遲疑,便即揚聲大笑道:“你果然是劍神的弟子了!”
  方雪宜道:“不錯,尊駕這下總該心滿意足了!”
  童子奇忽然呆呆地看著方雪宜好久,長歎了一聲,接道:“陳大俠當真是無所不通,終於調教出你這等傳人出來了……”
  方雪宜聞言,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聽他話中之意,好象他們不信師父能找得到傳人似的……”
  但他口中卻接道:“師父被武林中譽為劍神,只可惜區區才能有限,難得師父所傳十分之一!”
  童子奇大腦袋晃了兩下,大聲道:“這怎麼可能?天魔女怎地如此愚笨啊!”
  方雪宜一怔道:“這與天魔女何關?”
  童子奇道:“怎地無關?”
  他語音頓一頓,皺起雙眉,沉吟道:“記得上次見過令師之後,咱們五人曾經有過一次聚會,據那毒大夫和大魔女所說,劍神陳大俠已然身染重病,必將不久于人世……”
  方雪宜道:“你是在咒罵我師父嗎?”
  童於奇道:“惡孔明醫道極精,當日在那金頂峰頭,曾替令師把過了脈,惡孔明說,正如天魔女所料,令師也已病入膏肓,決難活過一年……”
  方雪宜道:“胡說,倘是我師父活不過一年,又怎能傳授我的武功?”
  童子奇道:“不錯啊!這正是叫老夫不解之處,按理,惡孔明應是不曾看走了眼,何況,令師並未得到金鯉膽,想要康復,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方雪宜道:“一派胡言!”
  童子奇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老弟,老夫問你一句活,希望你能照實告訴老夫!”
  方雪宜道:“尊駕請講!區區能夠回答,自然會照實回答!”
  童子奇道:“令師現在何處?”
  方雪宜道:“邛崍山!”
  童子奇道:“令師還在人世吧?他的身體如何?”
  方雪直忽然面容一黯,沉吟了半晌,沒有說話。
  童子奇道:“方老弟,你沉吟不語,可是劍神陳大俠已然仙逝了?”
  他一連兩次稱呼他為老弟,顯然已是完全承認了方雪宜的身份,相信了他是那劍神陳大俠的傳人。
  方雪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童於奇,只有此事恕區區無可奉告!”
  童子奇愣了一愣,道:“你不願說?”
  方雪宜道:“無可奉告!”
  童子奇驀地仰大長笑道:“老夫明白了!”
  方雪宜道:“你明白了什麼?”
  童子奇道:“陳大俠已然撒手歸天了!”
  方雪宜黯然低頭,道:“這個……區區依然是無可奉告!”
  童子奇道:“老弟,你這三句無可奉告,使老夫完全明白,令師陳大俠定然駕返道山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對了,老夫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老弟了!”
  方雪宜道:“什麼事?”
  童子奇道:“老夫等與你雖然不識,但對陳大俠的傳人,卻不能不識;只因十年前咱們五人一致協議,武林之中,只能有一個陳大俠,決不許有第二個陳大俠出現!”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暗道:“難道他們早就想到對付於我了?”
  但他繼而一想,又覺得不對,師父將我作為弟子,至今也不過四年多,他們怎會早在十年前,就有協議來對付我呢?”
  一時間,他不禁沉思不語。
  童子奇冷笑了一聲,接道:“怎麼?你老弟可是有些不信嗎?”
  方雪宜緩緩地抬頭;道:“正是有些不信!”
  童子奇道:“如是老夫說明其中道理,你老弟就不會不信了!”
  方雪宜道:“十年之前,區區尚未投入師門,你又怎能事先就有了協議,來對付方某?尊駕縱然有什麼道理可說,那也不見得能令我相信!”
  童子奇大笑道:“方老弟,老夫說了出來,你自然就會相信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錯,當年老夫等五人協議之時,你果然尚未投入陳希正大俠的門下,但咱們昔日計議之時,卻並未知曉那會是何人,反正咱們決定過,陳大俠一有衣缽弟子,咱們就將不擇手段地對付於他!”
  方雪宜道:“你們的計議,一定是十分惡毒的了!”
  童子奇道:“當年咱們計議之時,陳大俠尚在人世,如今麼,陳大俠也已仙去,合咱們五人之力,對付於你,應是綽綽有餘的了!”
  方雪宜這才恍然一笑道:“不錯,尊駕這等想法,倒也正是人情之常……”
  他微微一頓話音,搖了搖頭,一振手中寶劍,哈哈一笑,接道:“但區區卻要告訴尊駕,方某手中這支長劍,正是恩師昔日揚威武林的神器,你們倘若認為對付方某綽綽有餘,一旦成了劍下之鬼,那可別怪方某年輕氣盛,比不得家師那等仁慈了!”
  顯然,他這凡句話中的含意,是要童子奇明白,一旦動起手來,自己不會輕易地放過了他們!
  童子奇聽得臉色微微一變,大嘴一張,冷笑道:“老弟,你比令師的謙虛,差了很遠!”
  方雪宜道:“本來如此!”
  忽然間,他臉色一沉,喝道:“童子奇,那毒大夫和天魔女等人,現在何處?”
  童子奇搖晃大腦袋,道:“不知道!”
  方雪宜似是想不到他會回答得如此乾脆,微微一愣,道:“你怎地會不知道?你們五人不是常常聚首嗎?”
  童子奇聽得哈哈怪笑道:“誰說的,這麼看來,陳大俠好象沒有把我們的底細全部告訴於你了!”
  方雪宜皺了皺眉,冷哼道:“像你們這等人,家師本就不屑多談!”
  童子奇臉色又是一變,怒道:“豈有此理,當年陳大俠雖然有著誅殺我等之能,也未曾當著別人折厚過老夫,你這般小小年紀,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多逞口舌之快,實是叫老夫難以忍耐……”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尊駕如是覺得不順耳,那就不用聽了!”
  一抖手中寶劍,接道:“但你如想不聽,卻也不易,至少先得勝過區區這支寶劍!”
  童子奇大嘴咧了一咧,道:“怎麼?你還想打?”
  方雪宜道:“你如膽怯了,那就算了!”
  童子奇如何受得了他這等訕笑,頓時大怒道:“老夫瞧你是陳大俠的弟子,才會對你這般客氣,須知老夫雖然早有殺你之心,但未殺你之前,卻是不想表現得那般小氣,你居然如此不知自量,老夫說不得只好叫你嘗嘗死的滋味了!”
  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
  不過,他笑聲甫告出口,傳入羅漢堂諸人之耳,忽又迅快的頓信,似是他的笑聲,只是吹了一口氣般的不費力。
  但那羅漢堂中的屋瓦,卻跌落了百十來片之多,一地劈拍之聲,不絕於耳。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暗道:“這魔頭的功力,果然不同凡響……”
  但他臉上卻是十分平靜,笑道:“尊駕如是想用這等愚笨的方法,先聲奪人,那可就錯了!”
  童子奇沒有說話,卻是探手自懷是取出一件兵刃。
  方雪宜舉目望去,只見他手中的這種兵刃,十分奇突,長短只有尺許左右,似筆非筆,似尺非尺,粗如兒臂一般,黑黝黝的光彩,便人一望即知,乃是精鋼打造。
  童子奇揮了揮那根短棒之物,喝道:“你可認得老夫手中的兵器嗎?”
  方雪宜未曾聽得師父說過,當然不知他這兵器的名稱,當下搖頭一笑,照實說道:“區區眼皮甚淺,你這等似筆非筆,似尺非尺,宛如一根短棒的兵器,在下還是頭一遭見到!”
  童子奇冷冷一笑道:“大頭鬼王的奪命棒,你都沒有聽說過,那真是孤陋寡聞得很了!”
  他話音方落,宋孚已大聲說道:“方老弟,這童老魔的奪命棒,不但可以伸縮自如,而且尚有其他歹毒暗器藏於棒身中間,你少時動手,可要當心一些才好。”
  童子奇兩眼一翻,冷哼道:“宋孚,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顯然,宋孚叫破他手中兵刃的秘密,使他大為惱怒。
  方雪宜卻是心中大為感激,笑了一笑道:“多謝宋老……”
  驀地臉色一沉,向童子奇喝道:“尊駕莫要發狠遷怒,只要你勝得了方某手中之劍,你大可愛怎麼辦都行,否則,區區擔心的卻是你自己身首難保呢!”
  童子奇冷冷一笑道:“當年老夫雖然不是你師父陳希正之敵,但老夫如是再鬥不過他的傳人,那豈不是白活在人世了嗎?”
  方雪宜笑道:“尊駕不用不信,稍時咱們動過手以手。你就明白了!”
  童子奇這時忽然雙目大睜,向方雪宜道:“有一件事,少在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
  方雪宜道:“什麼事?”
  童子奇道:“咱們五人曾經決定,舉世之間,決不容許第二個劍神出現!”
  方雪宜笑道:“你講過了!”
  重子奇道:“那也就是說,陳大俠如有傳人,那便是我們全力追殺的對象!”
  方雪宜道:“區區早已猜想出來了,尊駕如有殺我之能,不妨下手!”
  童子奇目光一轉,接道:“不過,老夫也有了一樁事,心中甚為不解?”
  方雪宜笑道:“很好,你如有什麼不解之事,不妨早些說出,如是不幸喪身區區劍下,那就是永遠沒有明白的機會了!”
  童子奇道:“這幾年來,咱們曾經花了不少心血,打探聽陳大俠隱身之處,結果卻未查出!”
  方雪宜大笑道:“我師父的行蹤,豈是你們所能查探得出的?”
  童子奇道:“老夫等人探陳大俠下落,目的就在找出他是否有了傳人……”
  方雪宜道:“區區便是!”
  童子奇道:“不錯,老夫已經想出來了……但老夫等到今日始知曉,實是湖塗得很!”
  方雪宜道:“不遲啊,至少你在死前,還知道了這一樁事!”
  童子奇道:“在武林之中,陳希正素以仁義正直為人稱道,但老夫等人怎知,他也會做出那等卑鄙之事!”
  方雪宜聽他口中竟然說出自己師父做出了什麼卑鄙之事。心中不由得大怒,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童子奇,你嘴裏放幹淨些。”
  童子奇道:“老夫沒有說錯,那陳希正做了一樁出人意表的事,才會使他有了傳人,老夫等仍然不知!”
  方雪宜冷笑道:“什麼出人意表之事?”
  童子奇道:“易容改扮,掩去了本來面目。”
  方雪宜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一個人愛怎麼打扮自己,別人也無法過問!”
  童子奇大笑道:“不錯,任何人都可以這麼做,但是,劍神陳大俠如是這樣做,那就不被諒解了!”
  方雪宜道:“為什麼?”
  童子奇道:“劍神陳大俠在武林之中,受盡了舉世人物的敬仰,他如也易容改扮,那就大錯特錯的了!”
  方雪宜道:“笑話,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師父就不可以呢?”
  童子奇大笑道:“不錯,別人可以,因為別人不是劍神,不是受武林萬人崇仰的仁義正直之人。”
  他語音一頓,接道:“老弟,你此刻總該明白,老夫為何說你師父做了一樁卑鄙之事了吧!”
  方雪宜笑道:“是麼?但你莫要忘記,一個人遇到緊急之事時,也可通權達變啊!家師為了對付你們五個魔頭,不惜改裝易容,那也不足為過啊!”
  童子奇道:“放屁!為什麼對付我們就不足為過?”
  方雪宜道:“那可要問你們自己了!”
  童予奇道:“老夫哪里不對嗎?”
  方雪宜道:“不錯,你們五人,被武林同道奉承為五大魔主,足見你們雙手血腥,造了多少的殺孽了!”
  語間一頓,接道:“家師為了避開你等耳目,為武林蒼生造福,一時不惜自貶身份,改裝易容,作了人家奴僕,那也不是什麼卑鄙之事啊!”
  宋孚忽然拍手大笑道:“不錯,不錯,陳大俠這等舉動,不但不足以玷污他那劍神名望,而且一旦傳揚出去,就更要得到武林同道的飲佩!”
  童子奇一時為之語塞,看了方雪宜一眼,道:“就算你說對了,但卻叫老夫等人上了一次大當了!”
  霍鳴風驀地大笑道:“陳大俠倘若不能叫你們上當,武林之中,豈不是要遺害無窮了嗎?”
  方雪宜這時卻劍眉一揚,笑道:“童子奇,你如今明白了嗎?”
  童子奇道:“老夫明白以後,也就是你活不久的時期到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但願你如願得償。”忽地一振手中長劍,接道:“小心了!”
  唰的一聲,舉劍平刺而去。
  童子奇大腦袋一晃,揮手中鐵棒,暴喝一聲道:“你如不用劍神的劍法,也夫只需十招,就可制你死命……”
  忽聽“當”的一聲,兩人劍棒已然碰在一起!
  方雪宜微覺手心一震,抽身退了一步!
  重子奇覺出方雪宜的這一劍雖然平淡,但劍上的真力,卻是極為強勁,自己手中的短棒,被震得歪向了一邊!不禁心中大為驚訝,暗道:“看不出這小子的內力,居然如此之強,老夫倒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轉念之間,兩只小眼一瞪,一舞短棒,猛攻而來。
  方雪宜便硬擋了一劍,心中已經明白,自己在內力方面,不比這魔頭強,是以打定心意,不再跟他硬拚。
  眼見童子奇一棒砸來,頓時身形迅快地一轉,揮劍斜斜一擋,兩人交錯而過。
  童子奇冷笑一聲,喝道:“老弟,你這等打法,也不怕折辱了劍神的名號嗎?”
  又是一棒,迎頭砸下。
  方雪宜心中暗道:“你想激我與你硬餅?哼……”
  劍走輕靈,卻向童子奇的肩頭削去。
  兩人搭上手,各自搶攻,眨眼之間,已過了十七八招之多。
  宋孚等人,雖是站在丈許之外,依然覺出兩人手中兵刃所發出的勁氣,刺入肌膚,逼人眉發。
  霍鳴風瞧了一陣,低聲向宋孚道:“宋兄,這隨同童子奇來此之人,咱們要不要下手將他們除去?”
  宋孚看了少林寺掌門入雲大師一眼,道:“這個……咱們最好問問入雲掌門!”
  霍鳴風知道他言下之意,乃是因為自己等人身在少林羅漢堂中,如是有什麼舉動,自然應該向少林掌門大師打上一個招呼!聞言之後,微微一笑道:“宋兄說的不錯,咱們正該向入雲掌門人說上一聲才是……”
  說話之間,就待向站在一邊的入雲大師行去。
  但他剛自移步,便聽得安小萍笑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多殺一個,就等於多行一樁善事,幫主又何必畏畏縮縮……”
  語音未已,竟然飛身向一名大漢撲了過去。
  霍嗚風眉頭一皺,正想喝阻,耳中已傳來一聲慘號,但見安小萍右手揚了一揚,那名大漢,已然就聲倒地,氣絕身死!
  霍鳴風心中大吃一驚,暗道:“好快的手法,好狠毒的武功……”
  也不過是他轉念之間,安小萍也已一連擊倒了三人!
  那童子奇現身之時,也只有四個大漢,隨他而來,此刻那剩下的一名,眼見同來的三人,全都被安小萍舉手之間,便已擊倒,只嚇得臉色慘變,抱頭向外奔去。
  他跑得雖然不慢,但卻未曾料到,那安小萍的身法,比他快了何止十倍!
  那名大漢剛剛奔向羅漢堂的門前,眼前人影一花,耳中聽得一聲冷笑,連驚呼尚未出口,只覺胸前一震,雙目發黑,一口鮮血噴出,人已倒地不起!
  安小萍舉手之間,便將童子奇的四大侍衛除去,休說霍鳴風瞧得失色心驚,連那宋孚和入雲在師,也不禁為之神馳目眩,暗暗稱奇。
  此刻,童子奇似也見到隨來之人,俱已喪生,不由得厲吼一聲,短棒招式一變,猛向方雪宜攻出三棒。
  這三棒力道之強,真足以劈山移海,但聞一陣陣銳嘯生風,人人為之色變!
  方雪宜目睹童子奇情急拼命,不由得心中叫道:“我若不重創於他,他必然不會甘心服輸,棄棒認敗的了!”
  心念一轉,手中劍招急爾一變。
  刷!刷!兩劍,幻起千朵劍花,將那童子奇全身罩住,他這兩式劍法,正是劍神龍行八劍中的殺手,童子奇自然識得厲害,短棒狂揮,閃身往後便退!
  但他終於又慢了一步!
  方雪宜既是有了速戰速決之心,自是不會再容他有那僥幸之機,但聽他暴喝一聲,道:“童子奇,你給我躺下吧……”
  嗤的一聲,長劍已將童子奇長衫劃裂!
  點點鮮血,順著長衫滴落,但重子奇並未應聲倒地,瞪著兩只小眼,向方雪宜發愣。
  方雪宜見他居然不管自己的傷勢,睜著眼望著自己發呆,心中不由得怔了一怔;暗道:“他是怎麼了?難道這傷勢竟是出乎意外的嚴重嗎?”
  轉念之間,只見那童子奇忽然厲嘯一聲,手中短棒一揮,當頭直向方雪宜砸去!
  他這樣行動,大出在場諸人意料之外,安小萍雖然遠在兩丈以外,依然忍不住尖聲驚叫起來。
  但方雪宜自己卻是十分鎮靜,絲毫不為童子奇這等冒失的舉動所驚,手中長劍閃電般往外一擋,身形已然向後暴退三尺。
  他身形微微一退,口中也同時大喝一聲道:“童子奇,你當真是在找死了……”
  大怒之下,手中寶劍一吐,一招“怒龍出岫”,疾快地向童子奇胸前刺去。
  童子奇這時短棒已然撤了回去,方雪宜長劍尚未刺來,他已然長嘯一聲,舞棒奮拳,震破了羅漢堂的屋頂,向寺外逃去!
  原來他适才迎頭一棒,乃是以進為退之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8:27

第二十七回 神劍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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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幾人均是武林一流高手,此刻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望著那破去的屋頂,頓足發愣!
  霍鳴風驀地放聲大笑道:“想不到五大魔主中的大頭鬼王,居然也是無賴之輩……”
  笑聲一落,大步向人雲大師走了過去。
  入雲大師這時正雙手合十,閉目高誦佛號不止。
  方雪宜似乎也被眼前的形狀,弄得呆了好久,終於他忍不住長歎一聲道:“區區一時大意,不想竟被這魔頭脫身而去了……”
  宋孚在旁也不禁頓足長歎,他們似是誰也未曾料到,童子奇會用這等下下之策遁去。
  安小萍這時冷哼一聲,道:“五大魔主,也不過是抱頭鼠竄之流,真是丟人……”
  入雲大師雙目精光暴射,突然向霍鳴風道:“霍幫主,咱們快些去看看那地道之中的貴幫長老吧!”
  霍鳴風皺了皺眉,道:“不錯,咱們果然要趕快……”
  但是,方雪宜忽然大聲道:“兩位且慢!”
  他轉身大步向莊捷走了過去。
  入雲大師和霍鳴風聞言,全都怔了一怔,止步不前,只見方雪宜走到莊捷身前,一掌拍開了他的穴道,冷冷一笑道:“莊兄,區區有幾句話要請教,希望你照實回答才好!”
  莊捷活動了下手腳,十分鎮定地淡淡一笑,道:“方兄有何指教?”
  方雪宜道:“那地道之中,還有什麼人在內?”
  莊捷搖了搖頭,道:“沒有了!”
  方雪宜道:“少林子弟和丐幫長老呢?”
  莊捷道:“他們還在地道之中!”
  方雪宜道:“你們可是點了他們的穴道?”
  莊捷道:“不是點了他們的穴道,而是……”
  他忽然沉吟不語。
  方雪宜臉色一沉,喝道:“莊兄,你最好不要在區區面前弄鬼。”
  莊捷忽然笑道:“方兄,連童子奇都不是你的對手,兄弟又怎敢在方兄弟面前弄鬼?”
  方雪宜冷冷接道:“你知道就好!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莊捷道:“他們是中了毒,八個時辰之後,就會醒轉過來。”
  方雪宜道:“好!區區就相信你一次!”
  這才回頭向入雲大師一笑道:“掌門人,如是這位莊兄沒有說謊,貴寺的子弟和丐幫長老們必得等到幾個時辰之後才會醒轉的了!”
  入雲大師十分感激地合十道:“小施主相助之情,老衲永記在心中……”
  這等時刻,他還在客套,只把方雪宜聽得呆了一呆,心中暗道:“到底是佛門高僧,雖是面臨這等大變,依然不拘小節,真是難得的很……”
  但他口中卻是接道:“掌門人好說!”
  他語音一頓,接道:“掌門人,那地道中的各位大師,咱們還是先去看看他們才是!”
  入雲大師道:“不錯,老衲等這就入內……”
  語音未落,人已轉身向那地道之內……
  霍鳴風這時也快步跟了過去,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在外面等一等,老朽這也入內看看去。”
  三位老人,一轉眼全都進入了地道之中。
  安小萍妙目一轉,笑道:“方兄,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位莊大俠呀?”
  方雪宜笑道:“委屈他等到那些少林大師醒來之後,放他離去便是。”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倒是仁慈得很啊!”
  方雪宜笑道:“其實,這位莊兄倒不是怎樣為非做歹之人,所以,兄弟不想為難於他。”
  莊捷這時在旁忽然臉色一變,雙目之中,隱隱地泛現淚光。
  敢情方雪宜這幾句話,使他大為感動。
  安小萍兩眼在那莊捷身上一轉,笑道:“方兄,你這等胸襟,果然叫人佩服!”
  她語音一頓,接道:“方兄,這位莊兄好像大受感動呢!”
  方雪宜只道安小萍在說笑,掉頭向莊捷走去,此時,他不由得一怔,心中暗道:“果然他倒似有著悔悟之心了!”
  心念一轉,口中接道:“莊兄,你可是有些後悔嗎?”
  莊捷強自忍耐著心中的痛苦,勉強一笑道:“方兄,有許多事,不是一個人能自主啊!”
  方雪宜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他是有點動了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莊兄,兄弟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莊捷雖然知道他可能要說的是什麼,但依然苦笑道:“方兄有話請說。”
  方雪宜道:“莊兄請恕兄弟交淺言深,如是莊兄有何為難之處,只要你莊兄說出,兄弟定然盡力為你分憂解愁!”
  莊捷眼中又有了淚光,抱拳一揖,幽幽地歎道:“方兄盛情,兄弟心領了……”
  忽然目光一轉,向那十八尊羅漢看了一眼,道:“方兄,這羅漢堂內,還有童子奇手下之人,不知方兄可曾發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在哪里?”
  莊捷仰手一指那尚在神位之上的十七尊羅漢,道:“就是這些……”
  他話音未已,那十七尊羅漢竟然呼嘯一聲,全都躍下神座,將三人圍在當中。
  方雪宜睹狀,不禁劍眉暴揚,縱聲大笑道:“就是這些裝神弄鬼的角色?區區倒是想瞧瞧他們有什麼能耐,是否比那童子奇還要高明。”
  說話之間,陡然旋身拍出一掌。
  但聽得一聲悶哼人耳,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羅漢,業已倒地不起!
  顯然,那十七個童子奇手下之人,都未粘到方雪宜竟會暴下殺手,一時之間,全都嚇得退了一步。
  安小萍妙目一轉,向方雪宜道:“方兄,待我與你聯手,看看誰殺的快,殺的多,好嗎?”
  方雪宜道:“好啊!你先出手吧!”
  安小萍不用方雪宜催促,只見她格格一笑,雙掌一錯,直向那一群羅漢攻了過去。
  方雪宜向莊捷笑了一笑,道:“有勞莊兄代我掠陣……”
  霍地身形一旋,長劍插回鞘內,也自雙臂一圈,向那十六名假扮的羅漢拍出兩掌。
  十六般兵刃同時出於,在聲勢上卻也不凡。
  但在方雪宜和安小萍的眼中,那十六般兵器簡直如同十六件破銅爛鐵一般的不屑一顧。
  安小萍在他們未亮出兵刃以前,只是隨手出掌攻敵,容得十六人的兵刃齊出,她不由得柳眉一揚,臉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道:“方兄,咱們還是速戰速決,也好去救人啊!”
  語音一頓,只見她右手一揚,一縷白光飛了過去。
  但聽得一串驚呼之聲傳出,迎面處的四名羅漢,業已摔倒地上,一陣顫動,看看是氣絕身死了!
  方雪宜一見安小萍出手之間便已殺卻五人,兩眼神光陡射,口中暴喝一聲,反手拔出寶劍。一招“霄震九霄”,寒光過處,殘刀斷刃,酒了一地,三名假扮的羅漢,肢殘、臂斷、血流五步的摔死地上!
  兩人這一發狠,頓時苦了那幾名童子奇的屬下,也不過眨眼之間,十七人全都喪在兩人白綾、長劍之下。
  安小萍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皺眉道:“方兄,這些人怎地這般不堪一擊啊?”
  言下之意,似是興猶未盡。
  方雪宜笑道:“兄弟,十七條性命哩!”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他們死有餘辜,你還為他們可惜嗎?”
  方雪宜長長一歎道:“兄弟,我並非為他們可惜,只是覺有些心中不忍……”
  語音一頓,掉頭向莊捷道:“莊兄,這十八名假冒羅漢之人,你可相識?”
  莊捷搖頭道:“這十八人均是那童子奇新收的屬下,兄弟俱都不識!”
  方雪宜道:“他們的武功都還很差,那童子奇怎會就放心帶了他們出來?”
  莊捷長長籲了一口氣,道:“方兄,這話可要看是怎麼說了!倘若那童子奇不是遇到方兄,試問這少林寺中,又有什麼能擋得他一擊。”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錯,如是我和安姑娘不在,只怕少林寺的局面,已然不堪設想了!”
  心念至此,不禁歎息道:“是啊!莊兄說的不假,他們跟隨那童子奇親自出馬,自然想不到會喪命的了!”
  安小萍在旁淡淡一笑,道:“方兄,咱們要不要去至地道中瞧瞧?”
  方雪宜道:“這得要向莊兄請教一番了。”
  莊捷慨然一笑道:“方兄,适才兄弟已見識過了兩位武功,以兩位之能,兄弟還有什麼可效勞之處呢?”
  方雪宜笑道:“莊兄誇獎了!兄弟想向莊兄請教之事,乃是想知道那地道中的少林門下,是否當真沒有解藥可救?”
  莊捷聞言,沉吟一下,接道:“兄弟說的實話,那解藥帶在童子奇身上,別人沒有!不過麼……”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莊捷道:“童子奇並非善於用毒之人,他聽用的這種毒香,兄弟瞧他頗似江湖中下五門的五鼓斷魂香,如是用冷水向那中毒之人噴酒,也許他們就會醒轉!”
  方雪宜道:“莊兄此言當真?”
  莊捷道:“兄弟只是意測之言,是否有效,兄弟也沒有把握。”
  安小萍笑道:“方兄,不管是否有效,試上一試,那也不難啊!”
  方雪宜道:“如此有勞莊兄一趟,咱們去抬一桶涼水前來試試可好?”
  莊捷笑道:“兄弟自當效勞!”
  方雪宜向安小萍道:“兄弟,你在這兒看守一下……”
  兩人轉身向外行去。
  不一會兒,他們已各人提了一桶冷水走了進來。
  方雪宜向安小萍一笑道:“兄弟,有勞你在這兒守候一陣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快些去吧!我會當心,不讓別人前來打擾的!”
  方雪宜笑了一笑,便和莊捷提了冷水向那地道之中行去。
  兩人踏入地道,只見那少林掌門入雲大師,正在合十喃喃默禱,丐幫幫主霍鳴風則雙手在烏衣神叟崔大公身上推來推去,顯然,他們花了這麼久時間,仍未將那地道中人救醒。
  方雪宜和莊捷兩人提了冷水入內,宋孚首先看到,不禁皺眉道:“老弟,你這是什麼啊!”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輩适才曾與莊兄研究過了,那童子奇並非善於用毒之人,只怕他這種迷人的毒香,乃是江湖中下五門的熏香之類,如是用冷水一澆,可以救醒他們,也未可知!”
  宋孚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嗎!咱們果然不妨試上一試
  這時入雲大師也張開了雙目,口喧佛號,道:“小施主,你們手中提的可就是冷水嗎?”
  方雪宜道:“正是冷水!”
  說話之間,提起手中那桶涼水,便向丐幫長老陰陽手吉威兜頭澆了下去。
  他對於這等冷水澆頭之事,沒有經驗,一桶涼水,只澆一個人,倒是不嫌浪費!”
  那霍鳴風這時也停了推拿,瞪大了雙眼,看看那吉威的動靜。
  過了一瞬,只見那吉威忽然發出一聲長歎,緩緩地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宋孚瞧得拍手大笑道:“妙!妙啊!原來這冷水當真能夠救他們……”
  說話之間,伸手將莊捷手中的那一桶冷水接了過來,就待向那崔大公迎頭潑去!
  入雲大師忽然一聲道:“施主且慢!”
  宋孚呆了一呆,道:“掌門人有何指教?”
  入雲大師道:“老施主,每人臉上只須一捧冷水即夠,你不用一桶澆在崔施主身上了!”
  宋孚聽得哈哈大笑道:“不錯,老朽一時高興,倒把這等事忘記了!”
  放下水桶,笑向莊捷和方雪宜道:“你們別閒著,咱們一齊動手吧!”
  幾乎立即各自捧水,向那地道中的僧侶和丐幫長老們灑去。
  他們的行動雖然很快,但依然花了半個時辰,才將那些少林門下一一弄醒過來。
  陰陽手吉成長眉一皺,目光在眾人身上一轉,冷冷喝道:“那童子奇哪里去了?”
  敢情,他們未中迷香之前,已然見到那童子奇了!
  霍鳴風哈哈一笑道:“那重子奇嗎?他已被方老弟聽傷,逃走了!”
  吉威道:“逃走了嗎?便宜了這廝……”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各位是怎生中了他的詭計呢?看來這童子奇用的迷香,果然是一般的熏香之類……”
  崔大公這時忽然長歎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老夫等人哪里會想到,以童子奇這等身份的魔頭,也會玩出那等下流手段來呢?”
  入雲大師合掌道:“老施主,這毒是童子奇親手使出的嗎?”
  敢情這位老和尚還有些不信!實則,這本也叫人十分難以相信之事!試想,以童子奇那等五大魔主身份之人,一旦與人為敵,除了憑恃他的武功,還會用上江湖中的迷香,若非他們親眼所見,只怕誰也不會相信了!
  崔大公道:“不錯,第一把迷香正是那老魔頭自己灑出出來,否則,咱們民不會中了他的道兒了!”
  霍鳴風哈哈一笑道:“崔兄,那童子奇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倘若他不是用毒,憑他一人之能,又怎會鬥得少林諸位大師?”
  入雲大師合十道:“幫主好說,那童施主若非因為見到崔施主等在此,諒他也不會出此自毀聲名的下策了!”
  這等時刻,他們還在客套,只把那剛剛走進地道的安小萍聽得格格笑出聲來。
  宋孚在旁卻是大聲道:“兩位掌門,老朽認為,你們不必再彼此客氣了!咱們還是趕快出去吧!”
  入雲大師道:“不錯……”
  他緩緩地轉了身,只見那少林子弟,個個垂手肅立,一臉懊惱之容。
  顯然,這數百位少林僧侶,都為自己失手被那童子奇制服之事,大感羞忿難當。
  入雲大師歎息一聲,一語未發地大步向外行去。方雪宜、安小萍、霍鳴風、宋孚、莊捷、翁昆侖等人,隨在入雲大師身後,也向外行去。
  入雲大師出了地道人口,一眼瞧見那地上的十八具羅漢屍體,不由得雙手合十,連連口誦佛號不止。
  宋孚睹狀,也呆了一呆,道:“怎麼這些羅漢的佛像,全都變成了活人呢?”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什麼羅漢佛像,你沒有眼見嗎,他們全是那童子奇的屬下呀!”
  霍鳴風這時也走了過來,他逐一地看那十八具屍體一眼,接道:“掌門人,那童子奇想得倒是不錯,要借這個堂,將貴寺僧眾,一網打盡,但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一著,想不到劍神的傳人,居然也在少林寺中,否則,今日的結局,可是不堪設想了。”
  入雲大師合十道:“老施主說的是,方小施主于本寺有著再造之恩,大德不敢言謝,今後只要小施主一句話,為了武林這事,哪怕是赴湯蹈火,本寺子弟,亦將全力以赴的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是感動,忙道:“掌門人若有此心,實是武林之福……”
  入雲大師目光在眾人身上一轉,忽然肅容道:“五魔蠢動之心已現,尤其是童子奇今日斷羽而去,必然不會就此甘休,老衲想請各位再去靜室小坐,也好商討一下應對之策?”
  霍鳴風笑道:“本該如此!”
  入雲大師轉頭向身後的入法大師囑咐了幾句,這才笑道:“此間之事,咱們不能過問了……”
  話音未已,安小萍已然笑道:“掌門人,貴寺那十八尊佛祖像呢?莫非被那童子奇偷走了嗎?”
  入雲大師搖頭道:“沒有!童子奇只是將那羅漢佛祖的聖像,移到地道之中去了!老衲已然要寺中弟子重新裝修,多謝小施主關懷了!”
  安小萍知道:“原來如此,……我只知道那童子奇看上了那佛像金身,偷支換了銀子呢!”
  她這麼一說,把在場的老人,全部說的笑了。
  入雲大師合十一禮,道一聲:“老衲為各位領路……”
  舉步當先出了羅漢堂大門。
  一行人魚貫相隨,向那方丈靜室走去。
  原來十分靜寂少林,這時顯得十分熱鬧起來了!幾名小沙彌,奔走不停,不消一瞬時光,就在那方丈室中,擺下了一桌素席。
  入雲大師請那方雪宜坐了首位,雖然方雪宜一再推拖,終於還是卻不過入雲大師的盛意,坐了首席。
  安小萍緊旁在方雪宜的身邊。
  坐定以後,入雲大師以主人身份,敬了在座諸人一杯,這才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道:“本寺今日遭逢百年來未有的慘變,若非幾位施主相助,老衲真不知結局會是什麼樣子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五大魔主,先後出現,只所他們當真是不再把劍神陳大俠的告誡放在心中了!”
  霍鳴風雙眉一揚,大聲道:“掌門人,那童子奇的口氣,似是對於陳大俠殯天之事,先前並不知曉,但他們卻在不知陳大俠生死的情況下,就敢大膽妄為,足見他們早就沒有把陳大俠的言語,放在心中了!掌門人還想指望他們不替武林帶來紛擾,豈非是癡心妄想嗎?”
  入雲大師沉聲道:“幫主說得不錯,老衲果然是太把他們當作正人君子了。”
  宋孚這時忽然微微一笑,道:“兩位,老朽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霍嗚風大笑道:“宋兄有話請說便是!”
  入雲大師也道:“施主有什麼話不好說?”
  宋孚道:“其實,老朽只是覺得,五大魔主此番發動,首先把目光指向少林,必然有著很深的用意!”
  入雲大師道:“什麼用意!”
  宋孚道:“老朽說出,掌門人可莫要見怪!”
  入雲大師道:“怎麼會?施主快說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49:11

第二十八回 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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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孚道:“殺雞敬猴,存心征服武林九大門派!”
  入雲大師怔了一怔,道:“他們……野心不小啊!”
  霍鳴風這時也兩眼一瞪,大聲道:“他們也配?”
  宋孚笑道:“這不是誰配不配的關系,兩位若是不信何不問問這位莊老弟?”
  霍鳴風雙目一轉道:“當真?”
  入雲大師看了莊捷一眼,道:“施主可是童子奇的門下?”
  莊捷微微一笑,抱拳道:“晚生並非真是那童子奇的門下!”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你老弟很神秘啊!”
  莊捷笑道:“晚生乃是奉命打入三義門中,那童子奇雖然是成玄通等人的幕後支持之人,但晚生卻算不得是他們的門下!”
  入雲大師合十道:“施主奉了何人之命,打入那三義門中?”
  莊捷聞言,沉吟了一陣,方道:“這個……晚輩的出身,說將出來,只怕兩位掌門人有些不信了!”
  霍鳴風笑道:“為什麼?”
  莊捷道:“晚生乃是計通的師弟!”
  入雲大師聞言,呆了一呆,道:“計通,可是那毒大夫惡孔明麼?”
  莊捷道:“不錯!”
  霍鳴風大為意外地一怔道:“那惡孔明幾時會有了一位師弟來了。”
  莊捷笑道:“幫主可是不信?”
  霍鳴風道:“正是,老夫不信那計通竟會還有像你這等年輕的師弟!”
  莊捷笑道:“幫主不信,晚生也沒有辦法,不過,幫主可以設想得到,除了像我師兄那等人,又有誰能使兄弟混入童子奇手下,而不為他所覺。”
  霍鳴風歎道:“原來如此。”
  他皺了一皺眉頭,接道:“莊老弟,你那師尊是哪一位高人?”
  莊捷道:“家師祝高楓,人稱天南怪叟!”
  他話音一落,只把入雲大師和霍鳴風聽得大大一驚。
  敢情那祝高楓之名,在武林之中,甚中響亮,而且,此人高蹈自隱,從不幹預江湖事務,想不到此人竟是那五大魔主中的惡孔明的師父!”
  但是方雪宜、安小萍兩人,對于那祝高楓之名,卻是從來未聽人提過,倒也不曾有何驚訝之處!
  這時宋孚卻捏著那八字小胡,笑了一笑,道:“莊老弟,令師現在何處?”
  莊捷笑道:“終南山中!”
  霍鳴風雙眉一皺,道:“那祝老仍在終南隱居嗎?”
  莊捷道:“家師一向住終南,從未他去。”
  入雲大師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祝老施主,一代大俠,怎會收了計通那等弟子,老衲有些難以相信了!”
  宋孚接道:“掌門人,那惡孔明的為人,顯然十分狠毒,心計也過人一籌,但據老朽所知,他似是尚未有過真正傷天害理的行為,是以,他雖是被人列為五大魔主之一,不過是因為他乖僻得太過分而已!”
  入雲大師道:“宋施主之意,那計通並不是壞人了?”
  宋孚笑道:“不盡然,計通是壞人,但並非十足惡不可赦的壞人而已!”
  霍鳴風冷冷一笑道:“宋兄,依你之見,咱們可以把毒大夫之名,自五魔中剔除的了!”
  宋孚大笑道:“幫主先莫要意氣,老朽只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方雪宜這時忍不住笑道:“莊兄,令師想必是武林的前輩高人了!”
  莊捷對於別人,都不時流露出一份傲意,唯獨對方雪宜,卻是十分尊敬,聞言笑道:“方兄好說,家師如與劍神陳大俠的名望相較,那就如腐光螢光,不會和皓月爭輝的了!”
  方雪宜決來料到他會如此的謙遜,當下皺眉道:“莊兄,你太見外了!”
  莊捷笑道:“方兄,兄弟說的乃是實言,在座的幾位前輩,必然明白……”
  方雪宜道:“莊兄言重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祝老大名,兄弟雖然先前未聽人說過,但從兩位掌門中,兄弟已可明白不少……”
  莊捷道:“方兄,有關家師的一切,世人知道的並不多,但兄弟只能說一句,他老人家的心地,十分善良!”
  方雪宜道:“兄弟相信!”
  霍鳴風這時長歎了一聲,道:“莊老弟,令師對於計通的行為,可曾有過耳聞?”
  莊捷道:“家師早就知曉,只是……”
  他忽然沉吟不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入雲大師道:“怎麼,祝老施主,早就知道那計通的行為了?老衲奇怪的是,令師為何不出手制止於他呢?”
  霍鳴風也道:“是啊,這就是令師的大錯了。”
  莊捷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這……家師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宋孚聽得一怔,道:“為什麼?”
  莊捷道:“因為……家師一身武功,剩下十之五六,不是大師兄的對手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莊兄,祝老可是受了什麼人的暗算了。”
  莊捷道:“不錯!”
  宋孚皺眉道:“莊老弟,你這話當真?”
  莊捷道:“句句實言!”
  方雪宜道:“什麼人暗算了令師?”
  莊捷竟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安小萍忍不住大聲道:“不知道嗎?天下哪有這種不通的道理?”
  莊捷一怔道:“你……”
  安小萍道:“怎樣?可是認為我說錯了嗎?”
  莊捷道:“莊某非是此意,在下不明白兄台所指不通的道理,是哪一點?”
  安小萍笑道:“一個人如是受了他人暗算,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莊捷道:“在下說的乃是實話,家師正是因為不知道那暗算之人是誰,才會一直無法治好傷勢!否則家師也不會拖到如今,依然不敢出山了。”
  安小萍道:“這麼說來,你那師父連是否跟人結仇怨,都記不得了嗎?”
  莊捷搖頭道:“家師為人十分平淡,生平之中,並未與人有過恩怨。”
  安小萍笑道:“這麼說,令師是個好人啊!”
  莊捷尚未說話,那宋孚已然笑道:“不錯,那祝兄果然算得是一位大好人!”
  方雪宜道:“兄弟,宋老這麼說,那是不會錯的了。”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了一笑,道:“方兄我並非不信啊!……只是,我懷疑那毒大夫,會不會就是暗算他自己師父之人!”
  莊捷聞言,呆了一呆,道:“那怎麼可能?”
  方雪宜也皺眉道:“是啊!想那毒大夫心腸再狠,大概也不會對自己的師父下手吧!”
  安小萍笑道:“那可不一定,一個人如是昧了良心,又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入雲大師合十道:“小施主,這等事來見明證之先,不可亂說啊!”
  霍鳴風翻一翻眼,道:“掌門人,老朽的看法,只怕與你不同。”
  入雲大師道:“幫主有何高見?”
  霍鳴風道:“老朽認為,計通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入雲大師皺眉道:“人倫大道,豈可不顧,幫主,老衲認為什施主不會這等自絕於天下人之前!”
  安小萍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掌門人,如果一個人被那名利心所昧,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
  她雖然年歲甚輕,但因自己父母的遭遇不同平凡,是以感慨良多,對於人性之惡,有著不同尋常的看法。
  入雲大師被她說得愣了一愣,道:“倘若真是如此,老衲真要為武林可悲了!”
  霍鳴風道:“掌門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貴寺這些年來,除了入凡大師一人而外,甚少人在江湖走動,似這等閉關自保的舉措,影響所及,豈不是正好授那邪魔外道以可乘之機嗎?掌門人為武林可悲,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入雲大師長歎一聲道:“幫主,老衲等本是佛門弟子,戒關戒嗔之心,常在胸頭,不敢捲入江湖是非,那也是萬不得已之事……幫主如此相責,實令老衲有著進退兩難之苦!”
  霍鳴風雙眉一揚,呵呵大笑道:“到了這等時刻,掌門人好似尚未領悟啊!”
  入雲大師道:“老衲……並非沒有領悟,只是事情變化得太快,使老衲有著措手不及之感!”
  陰陽手吉威忽然接道:“掌門人,少林寺一向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九大門派中的子弟,大半以貴寺舉動馬首是瞻,這些年來,貴寺雖然甚少過問武林中事,但因有了劍神陳大俠一手撐天,才使江湖上勉強維持了一個平安的局面,如今陳大俠業已亡故,陳大俠的傳人方老弟武功雖高,但究竟年輕,以他一人之力,如想挽此狂瀾,那可是強人所難得很,是以,吉威認為,大師應是出面號召武林同道的時候了!”
  入雲大師聞言心中大大一震,暗道:“果然是了!看來老衲非得出面不可了……”
  他尋思之間,耳中聽得那莊捷大聲道:“聽了這位安兄弟的一番話,使得莊某茅塞大開,幾位前輩請恕莊某之罪,不能再在少林停留了!”
  只見他站了起來,抱拳向方雪宜和安小萍一禮,道:“兄弟要趕往洛南,叩見恩師,查明一切之後,兄弟自會再出武林,安兄指點之際,兄弟只好容圖後報了。”
  語音一頓,大步向外行去。
  方雪宜劍眉聳動,似是有話要講,但他眼看莊捷已然出了房門,當下只是淡淡一笑,道:“莊兄慢走,恕兄弟不送了。”
  說話之間,莊捷已然走的不見蹤影。霍鳴風笑了一笑,道:“祝高楓一身武功雖然比不上劍神陳大俠,但他那手歧黃之術可稱天下獨步,倘若這老兒真能出山,對我武林同道而言,那可是很大的福氣了!”
  陰陽手吉威道:“不錯,天南怪臾的醫道,素有國手之譽,他能出山,定可救活不少人性命……
  入雲大師口喧佛號,道:“霍幫主,老衲想起一件事來,不知幫主願否應允相助。”
  霍鳴風闖言一怔,暗道:“這老和尚又有什麼花樣要耍?”
  但他口中卻是接道:“掌門人有何見教?霍某人力所能及,自當效命的了!”
  入雲大師道:“為了對付那五大魔主,咱們九大門派,自是義不容辭,但老衲身為我佛第子,不便多行那殺生傷人之事,老衲甚望霍幫主體諒老衲這等苦衷,主持目下之事,但有用的著老衲之處,老衲定將全力以赴!”
  霍鳴風似是未曾料到,入雲大師竟是將這主盟的責任,一下子扣到自己頭上,頓時呆了一呆,道:“那怎麼成?掌門人不肯出面,但在武當、華山等派,只怕也要像貴寺一般了,何況……霍某這區區丐幫,雖然臍身九大門派之中,但在武當、華山等人眼中,老夫依然是那野狐禪之流,如是由我主持,定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
  霍鳴風這番話,並非無禮。那入雲大師聞言,沉吟了良久,方道:“幫主這番話,本是自謙之詞,不過,老衲也知道武當、華山甚是高傲,如是只由幫主出面,他們倒也真個可能不子理會的……”
  霍鳴風笑道:“掌門人明白就好!”
  入雲大師道:“老衲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幫主同不同意?”
  霍鳴風道:“什麼辦法?”
  入雲大師道:“那主盟之人,可由方小施主擔任,幫主和老衲作為他的助手,你看如何?”
  霍鳴風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老朽正是此心,不曾說出,乃是恐怕大師不肯而已!”
  兩人這麼一說,頓時叫那方雪宜心中大吃一驚,似這等大事,居然要他出面主盟,一時使他有著手足無措之感,當下連忙接道:“使不得,晚輩願候兩位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如是要我主持一切,那是折殺晚輩了!”
  霍鳴風大笑道:“方老弟,你推不了的啦!”
  入雲大師也笑道:“小施主,你本是要繼承令師陳大俠的衣缽,降魔行道,更是份內之事,你不允主持一切,那豈不是有悖令師的遺志了嗎?”
  方雪宜聞言,呆了一呆,道:“這個……晚輩從旁協助,候命差遣,那也是一樣的啊!”
  霍鳴風搖頭道:“不一樣,令師陳大俠在世之日,就能獨當一面,憑一己之力,降服了五大魔主,你老弟既是陳大俠的衣缽弟子,應該義不容辭啊!你是不用再說什麼了!”
  入雲大師合十一禮道:“不錯,霍幫主所說,乃是實情,小施主倘是有心降魔除道,繼承先師未完遺願,可就不得再行推辭了。”
  這時宋孚忽然一笑道:“老弟,你如有心為武林同道造福,這正是一個大好的良機,老朽不才,願追隨左右,望老弟三思而行。”
  霍鳴風道:“不錯,老弟如再推三阻四,就顯得不夠誠意了!”
  方雪宜心中大為感動,暗道:“他們這樣看重於我,倘是我再不應允,當真是要叫他們灰心了!”
  當下略一沉吟,道:“既然三位如此器重晚非,晚輩如再不允,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入雲大師慈眉一揚,合十道:“小施主應允了?”
  霍鳴風卻是大笑道:“老弟,就是你這一句話,可就是為武林要造福不小!”
  只有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這才是真正的由衷之言。”
  方雪宜道:“幾位前輩這等愛護晚輩,晚輩縱然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但也不得不勉為其難了!”
  安小萍本是一旁默坐未語,這時忽地一笑,道:“方兄,你眼下的身份,不是等於武林盟主一般嗎?”
  方雪宜原來只是覺得今後的任務,十分沉重,並未想到名望關系,這時被安小萍一提,倒是大大地吃了一驚,暗道:“可不是嗎?我眼下雖無其名,卻有其實,這真是一樁叫人為難的事啊……”
  敢情他忽然想到,一旦自己有了武林盟主的身份,那可是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著極大的拘束作用,倘是自己沒有私事待辦,那倒還好,只因自己還有著不少私事要辦,所以,自己的行動,可萬萬不能受到世俗的限制,否則,那可與自己投師學武的初衷,大為相悻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向入雲大師望了過去,道:“掌門人,晚輩有一件事,不得不事先說明!”
  入雲大師聽得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莫非改變了初衷了?”
  方雪宜道:“不是,晚輩只是想先把私人之事辦畢,然後才好全心全意與那五大魔主周旋到底!”
  入雲大師道:“這個……小施主到底還有什麼私人之事要辦,老衲等不知可否代勞?”
  方雪宜苦笑道:“不敢有勞大師……”
  只因他不願把自己父親和堂叔之事告知其他人,是以,他一口拒絕入雲大師的好意。
  霍鳴風目光一轉,道:“老弟,倘是你信得過老朽,老朽願意助你先將私人之事辦妥!”
  方雪宜皺了皺眉,道:“多謝老前輩好心,晚輩自己的事,不敢有勞你老!”
  他目光忽然射向安小萍和宋孚,道:“晚輩只想借重宋老和安兄之力,不知兩位老前輩意下如何?”
  入雲大師沉吟道:“小施主執意如此,老衲等自當尊重小施主之意!”
  霍鳴風笑道:“老弟,如果你是想找尋什麼人,本幫弟子遍佈天下、只須你老弟一句話,本幫定可幫你將那要找之人尋到。”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大一動,忖道:“丐幫子弟之多,果然是遍佈天下,如果能夠得到他們之助,說不定很快就可查出我娘下落……”
  轉念至此,他久久沉吟不語。
  霍鳴風等人,睜著眼在等他,只因他的答復,關系著今後武林的興衰。
  方雪宜想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老前輩的盛情,晚輩這兒先行謝過了!”
  霍鳴風聞言大喜道:“老弟應允了?”
  方雪宜道:“老前輩子弟遍佈天下,果然對晚輩之事,大有助益,是以,晚輩先行謝你老相助之德。”
  霍鳴風道:“老弟,說出要找之人,老朽這就差人前去尋找。”
  方雪宜忽然沉吟道:“這……晚輩要尋之人,乃是家母!”
  霍鳴風道:“方夫人嗎?老弟可知她落腳何方?”
  方雪宜道:“這個嗎?晚輩不知曉!但家母看破紅塵,削發為尼,遁入空門之事,晚輩卻是知曉!”
  入雲大師忽然合十道:“小施主,令堂既然落發皈依佛祖,不問世事,專心修行?你……何必打擾於她?”
  方雪宜搖頭道:“掌門人有所不知,家母雖然皈依佛祖,但晚輩卻不能不盡人子之心啊!何況……唉……”
  他長歎一聲,住口不語!
  入雲大師道:“小施主可是還有什麼話不便向老衲等人說出來嗎?”
  方雪宜道:“晚輩的先父,據恩師相告。似是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因此必得找到家母方可問明!”
  入雲大師道:“原來如此!”
  霍鳴風忽然笑道:“老弟,令尊是武林之中人嗎?”
  方雪宜道:“算得上是!不過,家父棄養甚早,在武林之中,籍籍無名,說將出來,聽怕老前輩也不識!”
  霍鳴風笑道:“不二定,你那伯父方天成,老朽就與他相識!”
  方雪宜道:“家父方天群你老認識嗎?”
  霍鳴風呆了一呆道:“方天群嗎?”
  方雪宜道:“你老定然不識的了!”
  霍鳴風忽然大笑道:“誰說的?老弟,那方天群老弟台,與老夫乃是莫逆之交!”
  方雪宜聞言怔了一怔,道:“真的嗎?”
  霍鳴風道:“老朽怎會騙你?老弟,今堂方夫人,說來更不是外人了?此事老朽一定可以為你辦到了!”
  方雪宜愣愣地望著霍鳴風道:“老前輩,你老也認識家母嗎?”
  霍鳴風笑道:“當然!”
  他忽然回顧了崔大公一眼,道:“崔兄,本幫金陵分堂堂主江南神杖葉兄的幼妹,不就是嫁了方天群嗎?”
  崔大公笑道:“不錯,不是幫主提起,兄弟可倒是忘記了。”
  方雪宜聞言不由得呆了一呆,暗道:“原來我娘是丐幫金陵分堂主的妹妹嗎,怎地二伯母從未向我提起過呢?”
  他疑慮之間,耳中聽得霍鳴風笑道:“老弟,你要尋找令堂之事,交給老朽了。”
  方雪宜連忙抱拳一禮,道:“多謝老前輩!”
  這時宋孚忽然向入雲大師道:“掌門人,那中州三俠中的鄭大俠可曾來到少林寺?”
  入雲大師搖頭道:“這個,老衲不太明白!”
  敢情他說的乃是實話,只因那鄭大剛即使前來少林,以入雲大師那掌門的身份,鄭大剛也無法見到的了。
  宋孚道:“大師可要寺中的大師們查問一下?”
  入雲大師道:“宋施主找那鄭大俠嗎?”
  宋孚道:“不是我,是方老弟要找他?”
  入雲大師道:“既是如此,老衲這就叫他們去查問一下……”
  舉手擊三掌,只見守在門外的一名小沙彌,大步走了進來。
  入雲大師交代了那名小沙彌幾句,只見他迅速地走出靜室,過了下一會,那入真大師,快步而來。
  入雲掌門沉聲道:“入真師弟,那中州三俠中的鄭大剛施主,可曾來過少林?”
  入真大師道:“鄭大施主來過少林!”
  入雲大師合十道:“尚在寺中嗎?”
  入真道:“不在,鄭施主來去匆匆,未曾稍留!”
  入雲大師皺眉道:“你們為何不告知本座。”
  入真大師怔了怔,道:“這……小弟不知掌門人與他相識,是以未曾驚動掌門師兄!”
  入雲大師似是知道自己一時性急,錯怪了入真,當下長歎了一聲,道:“師弟,本座與那鄭大俠並不相識,只是方小施主要見他一面。”
  入真大師這才松了一口氣,暗道:“原來如此!”
  但他口中卻道:“掌門師兄可是要找那鄭施主再來本寺嗎?”
  入雲大師道:“師弟知曉他現在何處?”
  入真大師道:“可由小弟派人出外打探,中州三俠乃是大有名望之士,諒必可以找得到!”
  入雲大師點點頭道:“不錯,有勞師弟辛苦一趟了!”
  入真大師合十一禮,正待離去,只見那陰陽手吉威冷笑一聲,喝道:“大師慢走!”
  入真大師聞言,呆了一呆,腳下不由自主地站定,道:“施主喚的老衲嗎?”
  吉威道:“不錯。”
  入真大師皺眉道:“施主有何見教?”
  吉威道:“大師不用費心找那鄭大剛了!”
  入真大師臉色微變,道:“怎麼?施主可是認為老衲找不到鄭施主嗎?”
  吉威道:“那倒不是,因為,那鄭大剛眼下的身份,乃天魔女手下之人,只怕大師盡派寺中僧侶,也難以將他找到。”
  入真大師道:“有這等事?老衲不信?”
  吉威道:“大師,那鄭大剛前來少林之時,不知大師可曾與他見過。”
  入真大師道:“這個……老衲並未見到。”
  吉威道:“這就是了,想必大師如是問問那位與鄭大剛見面之人,就會明白吉某之言有理了!”
  入真大師將信將疑地看了入雲掌門人一眼,道:“吉施主,依你之見,本寺是不用差人出外尋找於他了。”
  吉威道:“正是。”
  這時那入雲大師接道:“吉施主,方小施主急於見那鄭大剛大俠,倘是本寺不派子弟出去尋找,那鄭施主又怎會見得到方小施主?”
  吉威道:“掌門人,這事吉某認為不必急在一時。”
  入雲大師看了宋孚一眼,道:“宋施主之見呢?”
  敢情,這話由宋孚提出,當然還得等那宋孚決定了。
  宋孚微微一笑道:“掌門人,方老弟所謂私人之事,實際上就是兩件事,一是尋找他的母親,另外一件,便是尋找中州三俠的下落,這尋母之事,已由霍幫主承擔下來,只怕這尋找中州三俠之事,就要有勞掌門人了!”
  入雲大師道:“這尋找中州三俠的事,老衲本應效勞,不過,吉施主卻說不必,究竟如何,倒叫老衲為難了。”
  方雪宜眼見入雲大師為難,不由得介面一笑道:“掌門人,這事果然如那吉老所說,就不用急在一時的了。”
  入雲大師一怔道:“小施主是說……目下不必派人出外尋找鄭大剛嗎?”
  方雪宜道:“正是!”
  入雲大師向那人真大師道:“師弟,不用派人去找那鄭施主了!不過,倘是鄭施主再來少林,你們莫要忘了要他前來見過本座。”
  入真大師合十一禮道:“小弟記下了!”轉身大步而去。
  此刻,這霍鳴風已然要那翁昆侖寫下一道手書,去到前寺,叫守候的嵩山的丐幫弟子,用飛鴿傳訊之方,通知金陵分堂,幫助尋找葉堂主的胞妹葉世芳!
  等到翁昆侖回到靜室,有關方雪宜的私人之事,算是有了一個段落。
  當下那入雲大師又言歸正傳,要方雪宜領銜,寫就一封書信,通知武當、華山等九大門派,詳細敘明五大魔主業已重出武林並且有心獨霸江湖,逐個將九大門派顛覆,少林已然先起戰機,請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於兩月之後的月半,前來嵩山少林聚會,共商對付五大魔主之策。
  末尾的署名,乃是由方雪宜領銜,依次才是霍鳴風、入雲大師、丐幫三老、少林長老和大漠神手宋孚等人。
  書信擬就,已是天亮時分!”
  入雲大師捧著書信,親手交代寺中經房弟子,依式騰寫七份,然後又選了七名法字輩高僧,專程送至各大門派的總壇。
  方雪宜等人,也就在少林住了下來,等著那兩月之後的九大門派掌門人共同聚首的盛會。
  這段日子之中,最先覺得不便的,就是安小萍。
  她以一個女兒家的身份,住在少林寺中,說來應是前所未有的事,幸而方雪宜對她十分關照,許多小事,都代她料理,再加上宋孚深知底細,也不時在旁幫忙,總算未曾露出馬腳。
  這一天,方雪宜等人在寺中已住了一個月零三天,寺中午課方罷,安小萍拉著方雪宜,要到那太室峰頭去探視她在那兒築起的一座小鳥巢。
  原來這些日子來,他們幾乎每隔兩天,便要去那太室峰頭一趟,安小萍年輕好玩,她去那太室峰頭,發現了一種金紫色的小雀,便在那石縫之中、拴了些枯枝野草,為那小雀兒們搭了一個鳥巢,希望那雀兒在巢內下蛋。
  方雪宜比安小萍大不了多少,這等戲耍之事,倒也逗得起他的興趣,故則安小萍一說要去,他也未加考慮,便答應下來。雙雙真奔太室峰頭而去。
  兩人抵峰頂,忽然覺出有些不對。
  方雪宜只覺這太室峰頂頭,似是有了別人來過。
  安小萍也有著這等感覺,當她伸手到石縫之中,抱出鳥巢以後,兩人的疑慮,果然成了事實。
  大室峰頭,真是有什麼人來過?
  安小萍所搭起的鳥巢之中,此刻居然有了三枚十分怪異的小蛋。
  本來,安小萍的原意,搭了鳥巢,就是想這鳥兒下蛋,巢內有了鳥蛋,自是應該歡喜才是。
  但她卻在見了那三枚鳥蛋以後,大為失色,幾乎將手中的鳥巢都摔掉了,只因那鳥巢之下,擱了一張白箋。
  鳥可以生蛋,但決不會生白箋來。
  方雪宜發現了安小萍那失驚的臉色,連忙湊了過來,凝目向鳥巢之內望去,驀然間,他怔了一怔,道:“怪啊!這是什麼人放的鳥蛋?”
  敢情他們都認為,這三隻小蛋,不是那金紫色鳥雀所生!
  安小萍搖頭道:“我也不曉得!方兄,也許……這太室峰,來了專門捉烏的人,把那對雀鳥捕去了!”
  她甚是喜愛那一對金雀,是以芳心之中,對那雀兒的安危,甚是掛慮。
  方雪宜仔細地察看了那三枚蛋半晌,忽然失笑道:“賢弟,這是什麼蛋,你瞧出來了嗎?”
  安小萍搖頭道:“瞧不出來!”
  方雪宜道:“好像鵪鶉蛋,是不是?”
  安小萍皺眉道:“方兄,咱們怎麼辦?管他是什麼蛋,我只要那—對金雀兒啊!”
  方雪宜見她一臉都是愁急之色,不由得笑道:“賢弟,咱們在這兒等上一刻瞧瞧,也許,那對鳥兒乃是出外覓食去了!”
  安小萍一想,忽然伸手將那三隻鳥蛋抓起,放在一邊的草叢之中,接道:“方兄,咱們就在這兒守著,如是這鳥蛋乃是那對金雀所生,它們回來之後,不見了鳥蛋,定然會飛旋尋找,如若它們不曾有所舉動,那就有人來過這裏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想得倒是不錯,只怕那鳥兒若是被人捉走,咱們就等不到它們回來了!”
  他心中雖作此想,口中卻是不曾說出,只笑了一笑,道:“正是,咱們可以等著瞧上一瞧!”
  當下兩人便轉身向那大石之後一處避風石窟,走了過去。
  驀然間,兩人同時愣住了!
  原來這個石窟之中,除了有幾隻猿猴過去常在其中戲耍而外,其戶向來別無他物,但此刻兩人目光所及,卻是發現那石窟之中,躺了一個生人。
  雖然那石窟之中,甚為陰暗,但因兩人目力皆佳,足以一眼望去,便已看得明明白白,那躺在石窟中的生人,乃是一個蓬首垢面,衣衫不整的老者。
  安小萍雖然膽子甚大,但忽然間在這等所在,見到了這等怪人,一時之間,禁不出驚叫一聲!
  她這一聲驚叫,似是將那熟睡之中的老人,叫得醒了過來。
  只見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緩緩地坐身起來,看了兩人一眼,竟是一語未發,又躺了下去。
  老人這等怪異的舉動,使得方雪宜大為奇怪,暗道:“這人怎地如此鎮定,而且,見到了我們,為何絲毫不覺得詫異呢?”
  轉念之間,只聽安小萍已冷冷一笑,道:“喂,你是什麼人,怎會跑到這裏睡覺?”
  那老人皺了皺長眉,哼了一聲。懶洋洋地重新坐起身子,睜著一隻眼睛,直愣愣地向兩人望了過來。
  只是,他依舊不曾說話。
  安小萍被他看得有些膽怯,退了一步,大聲道:“你怎麼不講話啊?莫非是個啞子嗎?”
  方雪宜這時卻留心到了一件事,原來他發覺那老人的身下,橫墊著一柄寶劍,單從那能夠見到的劍鞘看來,那支寶劍,必是一支有名的古代利器。
  他認為能夠持有這等珍貴寶劍之人,必是武林之中,大有名望之士。
  是以,安小萍話音一落,他立即低聲道:“賢弟不可無禮!”
  他雙手抱拳,向那老人一禮。接道:“老前輩,晚輩方雪宜這廂有禮了。”
  那老人目光一轉,冷冷地開了腔道:“這個丫頭,是你什麼人?一個人若是娶了這等凶霸霸的媳婦,那豈不是倒毒透頂了?”
  老人一開口,竟然是說出這等話來,不禁把那安小萍羞得粉面通紅,半晌不敢抬頭。
  她那芳心之中,可是既羞又惱,滿想回敬那老人幾句,但怕方雪宜生氣,只好隱忍著低頭不語。
  方雪宜似也大為意外得一怔,料不到連少林掌門和丐幫幫主都未瞧出安小萍乃是女兒之身,這老人只不過看她一眼,就已看破,足見這老人眼力之強,真是不同凡響。
  方雪宜心中雖然甚為吃驚,但口中卻道:“這位是安小萍姑娘……並非是……”
  他本是想說,她並非晚輩的媳婦,但一眼瞧見安小萍那等含羞神情,便連忙止住了話音,把那要說之話,硬行咽了回去。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安姑娘嗎?那她不是你小子的媳婦了?”
  方雪宜道:“不錯……”
  他忽然覺得這位老人有些奇怪,這等別人之事,為何他偏要如此有興趣地問來問去呢?
  何況,這種事不但安小萍聽來難受、害羞,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老人根本似是未曾瞧到方雪宜的不安,兩眼翻了一翻,道:“你們到這兒來幹什麼,可是以為這兒沒有人,跑來……”
  方雪宜一聽?覺得如容他再說下去,那必然是十分難聽,是以連忙沉聲道:“老前輩……”
  那老人忽然雙目一抬,寒光暴射,哼了一聲,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那老人看了一眼,驀地大笑道:“你們想知道老夫的名號嗎?”
  方雪宜道:“原是要請教!”
  那老人忽然一個翻身,跳了起來,大聲道:“你們別忙著問老夫的名號,倒是你們為何跑到這太室峰絕頂來的,先得跟老夫說明!”
  方雪宜暗道:“這就奇了!我們沒有問他怎地來此,他倒先問起我們來了!”
  但他口中卻說:“晚輩眼下住在那少林寺中,每天均曾來此!”
  老人大笑道:“怎麼?你們天天來此?”
  方雪宜道:“不錯!”
  老人笑道:“這麼說來,那是老夫比你們後來了?”
  方雪宜暗道:誰說不是呢?只是,他口中卻不是這麼回答,卻道:“老前輩是今日方到此處的嗎?”
  老人搖了搖頭,大聲道:“不是!”
  語音頓住,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以為老夫是這太室峰頂的生客嗎?”
  方雪宜道:“難道不是?”
  老人道:“當然不是。”
  安小萍在旁,本是低頭怕羞,不敢說話,這時聽那老人說是他仿佛也常在這太室峰頭,一時忍不住接道:“那怎地前幾天沒有見到你呢?”
  老人笑道:“姑娘,你們未曾見到老夫,不見得就可說老夫不是常住太室峰的主人吧!”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不錯!”
  老人微微一笑,接道:“老夫離開太室,已經半年左右,昨夜方始歸來。你們不知道,那也不足為怪的了!”
  方雪宜笑道:“原來你老是出外雲遊去了。”
  老人道:“老夫雲遊什麼?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天到晚只知貪玩,殊不知老夫此番出外,乃是在尋找一種世間少見的珍奇之物。”
  他忽然伸手抓了抓那蓬散的亂發,道:“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老大找到了。”
  方雪宜這時只覺這個老人的性格十分有趣,雖然年紀甚大,但言談舉止,卻不失赤子天真,當下笑道:“老前輩找的是什麼珍奇之物?”
  他話已出口,方覺有些不妥。
  試想,對方連姓名都不願說出來,又怎會把那尋找的長達半年時光的珍奇之物,告訴自己呢?方雪宜剛自覺得問得有些唐突,殊不料那老人竟然哈哈大知道:“那珍奇之物嗎?說來不值一笑!”
  安小萍聽得呆了一呆,暗道:“這是什麼話?即是世間珍奇之物,又怎麼會說來不值一笑?”
  轉念至此,不禁笑道:“老人家,你老這話叫人好生不懂啊!”
  老人笑道:“為什麼?姑娘認為老夫說錯了?”
  安小萍笑道:“那倒不是……,晚輩認為,舉凡世上珍奇之物,必然不會是不值一笑,否則,那又有什麼好珍貴的呢?”
  老人聞言,點了點蓬首,道:“有道理!只是,其中有一關鍵,你卻不會注意。”
  安小萍道:“什麼關鍵?”
  老人道:“人之所好,各有不同,老夫認為稀世之物,或許在他人眼中,卻是一文不值。也未可知了!”
  安小萍一怔道:“但你老不知喜愛的何種事物?”
  老人道:“奇種異鳥!”
  安小萍聽得心中一動,忖道:是了!看來那三隻鳥蛋,似是這個老人家找來的了!”
  她這一想,倒是沒有想錯!這時那老人目光投注在兩人身上,接道:“老夫有一件事,應該先謝謝兩位!”
  方雪宜聞言一愣,暗道:“我們與他素未謀面,怎地他忽然有事要謝謝我們呢?”
  思忖間,不覺笑道:“老前輩指的是什麼事?”
  老人笑道:“老夫在這太室峰頂,曾經養了一對異種金雀,這次老夫回來,發覺有人替它們做了一個鳥巢,想必是出自兩位之手了。”
  方雪宜笑道:“原來那鳥兒是你老養的?”
  老人道:“不錯!你們可別小看了那一對金雀,老夫為了飼養它們,可真花費了不少心血呢?”
  其實,不用那老人來說,他們也可以想像得出。這等金雀,飼養的太室絕頂之上,確是一樁不容易的事,是以安小萍立即笑道:“老前輩,晚輩早就猜到了,這一對金雀必是有主之物!”
  老人笑道:“你早就猜到了嗎?”
  其實,安小萍哪里是猜到呢了她只是覺得,那一對金雀自己既然不能據為己有,就不如先說早已猜到,也好在心中好受一些。
  原來她甚為喜愛那一對金雀,一旦聽說乃是有主之物,芳心之中,自是不免甚是難過。
  老人語音頓了一頓,也不等安小萍口答,兀自點了一點頭,接道:“姑娘,你想必很喜歡老夫這一對金雀兒吧?”
  安小萍低頭道:“很喜歡!”
  老人忽然笑了一笑,道:“老夫如是答應送給你,姑娘願不收下?”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顯然,他不但有些意外,而且還不敢相信。
  老人道:“老夫自然不會騙人!不過……”
  他看了安小萍一瞬,接道:“老夫還有幾個條件!”
  安小萍喜出望外,當下迫不及待地笑道:“什麼條件啊!”
  老人淡淡一笑道:“姑娘,你瞧到那巢中的三隻鳥蛋了嗎?”
  安小萍道:“瞧到了!”
  老人道:“等那三隻鳥蛋孵出以後,姑娘就地將那一對金雀捧去了。”
  安小萍原以為他會提出一個十分刁難的條件,是故芳心之中,大是不安,但這時見他說出的條件,不過是要自己等他把鳥蛋孵出,不由得大喜道:“那個自然……”
  方雪宜卻是在旁尋思道:“倘是這位老前輩出外尋找的十分珍奇之物,便是那三隻烏蛋,諒必這三隻鳥蛋孵出的鳥兒,更是人間少見異種了!”
  他一念及此,不禁接道:“老前輩,那三隻鳥蛋可是你老出外尋找回來的嗎?”
  老人道:“不錯!老大花了六個月時光,終于在北海冰源,找到了這三隻蛋!”
  方雪宜道:“老前輩。這三隻鳥蛋,不知可也是這種金雀?”
  老人大笑道:“不同!倘若就是這種金雀,那又何必要老夫費那麼多時間心血?”
  他語音微微一頓,沉吟了一陣,又複長長地吐了一口大氣,
  方道:“這三隻鳥蛋,可謂是世間極難見到之物,縱然是花費了老夫如許的精神,那也是值得的了!”
  方雪宜見他似是自言自語,但也尋思道:“看來這三隻鳥蛋當真是他十分心愛之物了?”
  安小萍卻是笑了一笑道:“老前輩,那三隻烏蛋一旦孵出以後,不知是什麼樣的鳥兒?”
  老人道:“好鳥兒嗎?”
  安小萍道:“是呀!它們會是什麼樣子?”
  老人忽然大笑道:“姑娘,那鳥蛋很小,是不是?”
  他這等答非所問,只把安小萍聽得一愣,道:“是啊,那鳥蛋很小。”
  老人道:“但考夫說出來,只怕姑娘不信!”
  安小萍道:“為什麼?”
  老人道:“因為……那三隻鳥蛋雖小,但孵出來的鳥兒,卻是不小的啊!”
  安小萍道:“老前輩,這三隻鳥蛋,孵出來的,又是什麼鳥兒呢?”
  老人笑了一笑,道:“鶴!”
  安小萍怔了怔,道:“仙鶴嗎?”
  老人道:“不錯!”
  安小萍回顧方雪宜一眼,道:“方大哥,你見過那仙鶴孵蛋嗎?”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安小萍向老人道:“老前輩,你這鶴蛋,是打哪兒撿來的?”
  老人大笑道:“小丫頭,你幾時撿到過鶴蛋來著?老夫乃是花了半年之久,在長白山上找來的啊!”
  安小萍忽然失聲叫道:“怎麼?這是天鶴蛋?”
  老人道:“不錯!”
  安小萍道:“那就不足為奇了!”
  老人兩眼一翻,怒道:“不足為奇?你那丫頭,一生之中,又見過多少天鶴?”
  安小萍笑道:“我見過多少?老前輩又見過多少?”
  老人道:“老夫嗎?一生之中,見過四次!”
  安小萍忽然格格一笑道:“我一天就不止見過五次,老前輩,你說多不多?”
  老人間言呆了一呆,道:“姑娘莫非飼養過這等天鶴嗎?”
  安小萍笑道:“差不多!”
  老人道:“姑娘,你……老夫不信!”
  安小萍道:“老人家不信,那就算了!”
  方雪宜在旁聽得暗暗笑道:“看來這位老人要上安賢妹的當了!”
  尋思之間,耳中聽得老人道:“姑娘,瞧你這麼說,你飼有天鶴,那是真的了!”
  安小萍道:“信不信由你!”
  老人類道:“姑娘,老朽有一樁事想請教一番!”
  安小萍道:“什麼事?”
  老人道:“那天鶴是怎生孵卵,姑娘可曾見過?”
  安小萍道:“見過!”
  老人道:“怎生孵法?姑娘可否說明?”
  安小萍道:“這個……晚輩不大明白了!”
  老人怔了一怔,道:“姑娘不知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0:29

第二十九回 巧妙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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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萍笑道:“不知道!那天鶴孵蛋之時,另外有人照顧,晚輩所以不知!”
  老人道:“老夫聽說,那天鶴從不自己孵卵,不知可是真的?”
  安小萍道:“當然是真的,不然,我爺爺幹嗎還養了許多別種的仙鶴呢?”
  她話已出口,仿佛已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道:“老前輩,你想套我的話嗎?”
  老人大笑道:“不敢,老夫已明白了!”他笑聲一頓,目光在安小萍的身上轉來轉去,接道:“姑娘可是姓安?”
  安小萍道:“是又怎樣?”那鮮紅的小嘴,已然鼓了起來。
  老人點了點頭道:“老大有一位故交,也是姓安,不知姑娘知不知道?”
  安小萍道:“老前輩說將出來,晚輩如是知曉,定然相告!”
  老人道:“海外有一處天心島,老朽這位故交,人稱天心島主,姑娘想必認識的了?”
  安小萍臉色大大一變,瞪著一雙大眼,在那老人身上不停地打量,半晌卻是沒有說話,方雪宜只瞧得有些惑然,暗道:“這位老人不知究竟是什麼人?他似乎對安家的一切,甚是熟悉……”心念一轉,忍不住抱拳道:“老前輩,你老的大名,晚輩尚未請教!”
  那老人卻是未答方雪宜所問,大聲向安小萍道:“姑娘你為何不說話了?”
  安小萍皺了皺眉,幽幽地歎息了一聲,道:“那是我爹爹!”
  那老人頓時呆了一呆,道:“安振武是你爹爹?”
  他語音頓一頓,忽地長長一歎道:“想不到姑娘已經這麼大了!老朽昔年見到姑娘之時,大概姑娘只有半歲左右,如今算來,已經十六年了!”
  安小萍聽得老人提及自己兒時之事,立即重新向那老人一禮,低聲道:“老前輩與先父很熟嗎?晚輩竟然不認識你老,真是罪過得很!”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姑娘不用客氣了……”
  他忽然笑聲一斂,楞了一愣,大聲道:“姑娘,你爹莫非已經仙去了嗎?”
  安小萍黯然道:“先父見棄,已經有十年了!”
  那老人呆了一呆,半晌方道:“已經有十年了?怎地老朽一點都不知道?令堂呢?還在天心島?”
  安小萍似是不願多說母親之事,當下搖頭道:“家母不在天心島也很久了!”她語音一頓,接道:“老老前輩怎麼稱呼?”
  顯然,安小萍為了不再多談自己的身家,才會這等向老人反問。
  那老人抓了抓長發,道:“老夫祝公明,姑娘可曾聽過令尊提及?”
  安小萍聞言,呆了一呆,忽然重又檢首為禮,道:“原來是祝公公,晚輩先前不知,失禮得很啊!”
  祝公明搖頭道:“姑娘不用客氣……”
  這時,方雪宜也趨前抱拳一揖,道:“天臺樵叟祝老大名,晚輩也曾久聞,不想今日會在嵩山拜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天臺樵叟祝公明怔了一征,道:“你……老弟也知道老夫?怪了!老夫一生,甚少涉足江湖,知道老夫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如此看來,令師必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了!”
  方雪宜神色一怔道:“先師陳希正!”
  天臺樵叟忽地雙目神光暴射,呵呵大笑道:“你是劍神陳兄的弟子?”
  方雪宜道:“不肖的很!”
  祝公明笑道:“老夫不久之前,方始聽說令師陳大俠已然撒手西去,也曾聽說劍神的傳人,單身支劍,行道江湖,不料原來就是你老弟……”語音頓了一頓,看了那安小萍一眼,接道:“但不知你們怎會來到嵩山?”
  方雪宜微微一笑,把那天魔女的野心,略略他說了一遍!
  祝公明只聽得雙盾一揚,道:“天魔女的膽子不小,竟然起下吞併武林之心了?”
  方雪宜笑道:“可不?先師未曾去世之前,他們似乎還有著少許顧忌,如今?他們恰如出山之戰,早就不把世人放在眼中!”
  祝公明忽地冷冷一笑道:“她敢?武林之中,武功高過她們五魔的人,不見得全都死光了啊!”
  安小萍在旁格格一笑道:“不錯,在武林之中,倒是有著不少武功高過他們之人,只是人人都是潔身自保,縱然活的人再多,還不是等於死了一般?”
  祝公明聞言,忍不住失聲道:“是啊!姑娘一語可把老朽給提醒了!”
  他語音一落,大步走出那座石洞,打量偏西的月色一眼,這才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老朽打今日也要改改脾氣了!”
  方雪宜心中一動,忖道:“師父曾經說過,這天臺樵叟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只因此人一向不肯過問是非,武林之中,才會知者不多,倘是此老真個有心出山,那倒真是一大喜訊!”
  一念及此,不由得趨前抱拳道:“老前輩若能出山主持一切,那真是武林同道,莫大的福氣了!”
  祝公明回顧了方雪宜一眼,道:“孩子,你的意思,要老夫出面,指揮一切嗎?”
  方雪宜道:“如是你老主持,自是事半功倍了!”
  祝公明搖頭道:“不成啊!”
  安小萍道:“為什麼?”
  祝公明道:“老夫一向閒雲野鶴,漫無拘束的日子過慣了,如是要老夫盡一份心,出一份力,那倒不難,但如要老夫統率三軍,號令一切,那便是連你們都變成烏合之眾了。”
  方雪宜暗道: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當下抱拳道:“老前輩如是不願主持一切,晚輩倒也不敢勉強,只是……晚輩等如事相商,卻又怎能找得到你老?”
  祝公明道:“這個容易,老夫在這太室峰頭,住了已有十年,一時之間嘛,還不會離去,你們如有用得著老夫之處,只差人來此相召,老夫就會立即趕去。”
  方雪宜原想把他請到少林,也好隨時向他請領教益,但在聽得祝公明這番話以後,也就不再勉強,笑了一笑,接道:“如此也好,晚輩若是有事,定會親自前來這太室峰間促駕!”
  祝公明大笑道:“不必!老夫既然應允了你們,自然不會變,你又何必自己跑來?”語音一頓,卻是掉頭向安小萍道:“姑娘,你那兩只金雀兒,還要不要?”
  安小萍道:“老前輩不是要用它們來孵那天鶴蛋嗎?晚輩如是要去,你老又用何物來孵卵呢?”
  祝公明笑道:“那容易得很,等老夫將那天鶴孵出來之後,你再拿走,不就得了?”
  安小萍道:“如此……晚輩就先謝過了!”
  祝公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先別謝,須知老夫這等措施,還有下文未講呢?”
  安小萍笑道:“莫非你老還有什麼條件交換?”
  祝公明道:“不錯,老夫慨贈金雀,不過是意在拋磚引玉而已!”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老前輩此話怎講?”
  祝公明道:“老夫那三個天鶴蛋,不一定能夠孵得出來是孵不出來,老夫可就要請姑娘幫忙的了!”
  安小萍笑道:“晚輩明白了!”
  祝公明道:“姑娘,你既然明白,就會相信,老夫這拋磚引玉之言,確是不假的了!”
  安小萍道:“不錯,晚輩相信你老果然沒有騙人……這天鶴蛋如是孵不出來,只怕你老是想晚輩送你老一隻天鶴的了!”
  祝公明道:“姑娘聰明得很,老夫乃是一片私心,姑娘可莫要見笑!”
  安小萍笑道:“怎麼會?如是你老這三個鶴蛋孵不出來,將來就請你老去到天心島隨意挑選兩只天鶴便了!”
  祝公明大笑道:“看來,老朽可要先謝謝姑娘了!”
  安小萍笑道:“老前輩客氣了!”
  方雪宜這時在旁笑道:“老前輩,你獨居太室峰頂,這一日三餐,又將如何料理。”
  祝公明大笑道:“老夫三日只吃一餐,自是容易打發得很,賢侄不用掛在心上了!”
  方雪宜聞言,怔了一怔道:“老前輩已經能夠辟彀了嗎?”
  祝公明大笑道:“談何容易?老朽只不過是常吃仙果野味,至於辟彀二字,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安小萍道:“方兄你餓不餓呀?”
  方雪宜道:“莫賢非弟已經餓了嗎?”
  安小萍道:“可不是!”
  方雪宜道:“賢弟之意,是咱們先行回寺用飯了!”
  安小萍笑道:“那又何必……”說話之間,探手打懷中取出一個革囊,陣陣香味自那革囊中透了出來。
  方雪宜瞧的一呆,道:“怎麼?賢弟居然帶了食物來了?”
  安小萍笑道:“大哥不喜歡嗎?”
  方雪宜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罷了!”
  祝公明看著安小萍手中的革囊笑道:“姑娘,這革囊中可有酒?”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沒有!”
  祝公明道:“可惜呀可惜!姑娘這革囊之中,明明多半裝有上好的鹿脯,倘若無酒佐餐,那多掃興?”
  祝公明話音剛落,忽然一聲長嘯,自山下傳了上來。
  安小萍愣了一愣道:“這是什麼人?”
  方雪宜道:“賢弟沒有聽出來?”
  祝公明皺了皺眉,道:“賢侄聽出了來人是誰?”
  方雪宜道:“大漠神手宋孚。”
  祝公明道:“宋偷兒?”
  方雪宜道:“不錯!老前輩認識他?”
  祝公明道:“認識,不過已經有多年不見了。”
  說話之間,那宋孚的身形,已在峰頂現身。
  方雪宜大聲道:“宋老有什麼事?”
  那宋孚上得峰頂,因是幾人被那巨石擋住,是以並未發現他們,直到聽得方雪宜呼喚,這才騰身向著三人走了過來。
  同時,口中接道:“老弟,你們叫老偷兒好找……”
  忽然他話音中途打住,目光在祝公明身上一轉,大聲叫道:“老怪物,是你嗎?”
  祝公明哈哈大笑道:“怎麼?莫非你來得嵩山,老夫就來不得嵩山?這等大驚小怪作甚?”
  宋孚雙手在頭上亂抓,接道:“妙啊!想不到你這老怪物居然也會來了嵩山,難得得很!難得得很啊!……”
  祝公明笑道:“偷兄弟,近年來手氣可好?大內的珍寶,又有幾件到了你手?”
  宋孚兩眼一瞪道:“老偷兒金盆洗手,已經五年多了!老怪物可莫要冤枉好人!”
  祝公明笑道:“原來你改了行?可賀可喜!這些年你在哪里發財?”
  宋孚笑道:“寄人籬下,炊火燒飯而已!”
  祝公明一怔道:“夥頭軍?”
  宋孚道:“怎麼,你可是瞧不起老偷兒的手藝?”
  祝公明笑道:“不敢!你老偷兒兄弟的廚下工夫,武林稱為一絕,老夫恐怕沒有那等口福而已!哪里還敢瞧不起呢?”
  宋孚呵呵一笑道:“老怪物,你可想嘗嘗老偷兒近年來的刀下工夫。”
  祝公明道:“當然想?昔年那頓黃河鮮鯉大會。至今叫我提起尚且流涎三尺,焉有不想品嘗之理?”
  宋孚道:“那容易,你同我去至少林,老偷兒就為你再做一頓鮮鯉大會如何?”
  祝公明笑道:“一定要打擾!不過,眼下可不行?”
  宋孚:“為什麼?”
  祝公明道:“七日之內,老夫不能離開這太室峰頭,所以這打擾之事,要等七日之後再講了!”
  宋孚一怔道:“老怪物有什麼毛病?這等所在,又有什麼可戀之處?”
  祝公明笑道:“其中原因,日後你自己知道!眼下最好莫要多問!”
  這時,安小萍已將那革囊打開,陣陣鹿脯香味,透鼻而入,宋孚聳了聳肩,大聲道:“姑娘,你怎麼偷到老夫頭上來了!”
  安小萍輕輕笑道:“宋老,你一個人吃,多無聊啊!咱們大家幫幫忙豈不甚好?”
  語音一頓,向祝公明道:“祝老前輩,請啊!”
  祝公明笑道:“姑娘,這鹿脯原來是老偷兒的?”
  安小萍道:“正是他自己親手做出來的……”
  祝公明道:“那當然要吃!”
  說著,便坐了下去,伸手抓了一塊鹿脯,投入口中。
  方雪宜、宋孚也坐了下來。
  祝公明咬了幾口,忽然拍手道:“如味道,宋偷兒,你的手藝當真百尺竿頭,又進了一步了!”
  宋孚苦笑道:“好說!可惜老偷兒的武功,卻是與日俱下了。”
  方雪宜眼見宋孚上得峰頂,並未說出因何來此,心中不覺得有些兒不安,趁著大家咬著鹿肉之際,低聲道:“宋老,少林沒有什麼變故嗎?”
  宋孚道:“沒有!”
  方雪宜道:“若是無事,你老怎會找到這兒來了?”
  宋孚道:“老朽在寺中悶得慌,想找你老弟聊聊,結果卻是到處沒有找到,所以只想獨自一個爬上這太室峰頭散散心,怎料你們都在此地。”
  方雪宜聞言,這才略為放心,笑道:“你老忽然現身,倒叫晚輩吃了一驚!”
  宋孚笑道:“你們怎會遇到這位祝老怪的?莫非他早就在這太室峰頭嗎?”
  方雪宜道:“不錯,祝老告訴晚輩,他在此已然在了一二十年了!”
  宋孚目光轉向祝公明,笑道:“真的嗎?”
  祝公明道:“當然是真的!老夫又不是什麼偷盜之輩,怕人找到他的老窩,抓到官裏坐牢,為何不說真話呢?”
  宋孚兩眼一瞪,大笑道:“老怪物,你說話似是有些帶刺啊!”
  祝公明笑道:“不好聽?那你不用聽便是了!”
  宋孚搖頭道:“尊駕這個脾氣,大概一輩子也改不了的啦!”
  語音一頓,接道:“你說七日之內,不便離開,那又為了什麼?”
  祝公明呵呵一笑,道:“天機不可洩露,恕老夫要賣個關子了!”
  一面說話,一面卻向方雪宜和安小萍兩人眨眼。
  宋孚只聽得皺眉道:“老怪居然也有秘密,到是大出老偷兒意料之外。”
  祝公明笑道:“老夫行事,向來喜歡大出他人意料,老偷兒如是有興趣,你就等著瞧好了!”
  宋孚大笑道:“當然好,宋某就等著瞧……”
  祝公明兩眼一轉,笑道:“你們這些人忽然在少林寺中聚頭,除了五魔之事,還有別的事嗎?”
  宋孚聞言,怔了一怔道:“那五魔的事還不夠叫人麻煩嗎?”
  祝公明笑道:“區區五個不入正流的跳樑小鬼,竟然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真叫老夫好笑……”
  顯然,這老人自視極高。
  宋孚聞言,笑道:“老怪物幾年不見,口氣怎地也變得大起來了!”
  祝公明道:“這有什麼可驚之處?分別三日刮目相看,老夫與你已有二十年不見,當然是要有著很多的不同了。”
  宋孚眉毛揚了一揚,暗道:“老怪物雖然向來愛說大話,但如真想將他說動,要他重入江湖,到未嘗不是一樁好事。”轉念至此,口中接道:“老怪物,你似乎不把那五魔放在眼中,是麼?”
  祝公明道:“本來就沒有放在眼中,怎麼,你老偷兒可是怕他們怕得很凶?”
  宋孚笑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過人之處,老大自忖,可有些惹他們不起!”
  祝公明笑道:“沒有出息!”
  宋孚笑道:“老偷兒來沒有你老怪物有出息,只是,像你這等縮在嵩山,不敢見人,卻也不見得比我老偷兒高明多少!”
  祝公明聞言,驀然鼓大了兩眼,道:“你說老夫不比你高明多少?”
  宋孚笑遁:“本來高明不了多少?”
  祝公明道:“好啊,只要那五魔敢到老夫面前,你瞧瞧老施展一些降魔手段給你看看!”
  宋孚笑道:“等人家找上你的頭上來,你老怪物才敢拼命?那還不是沒出息。”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你要怎麼辦,才算比你不同?”
  宋孚大笑道:“如是以我,老偷兒就踏遍天涯海角,把那五魔一個一個找到,除去。”
  祝公明道:“要我下山去找他們?”
  宋孚道:“不錯!只怕你沒有這等膽量。”
  祝公明笑道:“如是老夫沒有那等膽量,武林之中,就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方雪宜、安小萍兩人在旁聽得暗笑,心想,原來這宋老偷兒乃是用的激將之法,想將祝公明激得出山,只是!他卻未曾想到,祝公明已然答應過自己兩人,過了不多久,就會真的下山了!”
  兩人心中雖覺得好笑,但對宋孚這等用心,可也十分的敬佩。
  故而,誰也不開口說破。
  這時,宋孚微微一笑道:“老怪物,你自視有把握得很!”
  祝公明道:“莫非不對?”
  宋孚道:“不是不對,老偷兒相信,即使那五大魔主眼下就在嵩山,你老怪物也不見得就會降伏得了他們!”
  祝公明一怔道:“為什麼?”
  宋孚道:“尊駕的武功,不一定比他們強,那又怎能降魔除道呢?”
  祝公明變色道:“好哇,你果然把老夫看扁了!”
  宋孚道:“不是老偷兒把你看扁了!實在是……你這等只說不做的高蹈隱自行為,叫人看來很差勁!”
  祝公明道:“老偷兒,依你之見,老夫要怎麼辦?”
  宋孚道:“容易得很,下山找他們一較高低!”
  祝公明道:“就這樣簡單?”
  宋孚道:“不錯,就這麼簡單!”
  祝公明笑道:“好!反正老夫已然答應這方小子和安姑娘,不日之後,就要下山……”
  宋孚聞言一怔道:“你答應過他們下山?”
  祝公明道:“不錯!哪里又不對了?”
  朱孚搖頭道:“沒有什麼不對!”
  他忽然回顧了方雪宜二人一眼,笑道:“兩位老弟可是冤苦了老朽了!”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可別見怪,晚輩和安賢弟只是覺得,祝老雖然應允下山,但卻要在很久以後,如是你老能勸他早日下山,那豈不更好?”
  宋孚道:“老弟,你這是太看得起老偷兒了!只可惜這老怪物卻依然要等到數日之後才肯下山,想起來當叫老朽奇怪……”
  安小萍笑道:“宋老也不用奇怪,這中間道理,晚輩已經明白了!”
  宋孚道:“你知道為了什麼?”
  安小萍道:“知道,不過,眼下卻是不便說出來,你老也不用多問了!”
  宋孚怔了一怔,道:“好!老朽不問便是!”
  祝公明忽然笑道:“咱們快些吃點東西,老夫發覺有人上來了!”
  方雪宜聞言,吃了一驚,暗道:“這老兒莫非練就了天耳通?怎地我一點聲息都未覺出,他竟然會尋思之間,不覺地站起身來,就待向外查看。
  祝公明揮手止住了他,搖頭道:“不要出去,此人如是五魔中人,就由老朽先來對付……”
  餘音未已,果然有著一陣腳步之聲,傳了上來。
  幾人沒出聲,各自掂了一塊鹿肉,放在口中咀嚼。
  過了不多久,只見一條人影如飛般在峰頂之上出現。
  這人在峰上略一張望,竟然自言自語道:“奇怪啊!明明有人,怎地老夫趕到此處,卻又不見了呢?”
  聽他的口氣,甚是蒼老,也十分陌生。
  方雪宜看了宋孚一眼,似是想試試他會不會聽得出來人是1誰。
  但宋孚卻茫然地搖了一搖頭,顯然,他是不知道這人是誰了!
  方雪宜眉揚了一揚,霍地站了起來。
  敢情,他要出洞去瞧瞧那來人是誰了!
  祝公明忽然一伸手,拉住了方雪宜,用傳音之術說道:“老弟,別出去了!”
  方雪宜心中雖然大為好奇,因目睹祝公明臉上的神色甚是嚴肅,只好一言不發,回身坐了下去。
  此時,祝公明卻雙手把頭發抓亂,又抓了一大把石苔抹在臉上,然後又迅快地把插在背後腰上的一柄板斧取了下來,藏在石洞的一角,這才坐到原處,看了三人一眼,用傳音之術道:“少時那老人如是問到老夫是誰,你們可都得承認,我是丐幫的那位失蹤長老啞丐黃沖!”
  他們雖然想不出祝公明為了什麼,但他既是如此慎重,那必然是很重要的道理了,當下,三人全都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重新抓起鹿脯食用之時,忽然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洞口現身!
  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見那老人髯發皓然,身材甚是瘦小,穿著一件褐色長衫,雖然甚是破敗但卻漿洗得甚為幹淨,臉色很清懼,雙目神光充沛,宛如兩盞明燈一般。
  這老人站在石洞門口,也似是吃了一驚般呆住。
  只因他卻未想到這石洞之中,會有著這麼多人。
  但他略略一怔之餘,立即大步走進洞內,目光迅快的掃視了四人一眼,沉聲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口氣十分不善,只聽得安小萍在心中老大不快,若非祝公明及時看了她一眼,她就要想起來和這個老人開口了。
  方雪宜卻是抱了抱拳,道:“老丈是問的在下四人嗎?”
  那老人道:“不是你們是誰?”
  方雪宜此刻的個性,顯得甚是寬宏,老人雖然說話甚是難聽,他卻並未動怒,反倒笑道:“那真是抱歉得很,老丈不用動怒,有什麼話,請坐下再說可好!”
  那老人冷哼一聲,目光在祝公明身上一轉,大聲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忽然不問四人,只問祝公明一人,顯然,這老兒乃是有所為而來的!”
  方雪宜笑道:“這位老瘋子嗎?”
  那老人一怔道:“他是瘋子?”
  方雪宜道:“何止是瘋?老實說,他還是個啞巴哩!”
  那老人呆了一呆,臉上盡是不信之情。
  方雪宜見那老人沒有說話,當下笑道:“怎麼?你可是不信?”
  那瘦老人道:“老夫有些不信!”
  方雪宜笑道:“老丈既能上得太室峰頭,而且,身上穿的這等單薄,必是一位武林中的人物了!”
  那瘦老人道:“是又如何?”
  方雪宜笑道:“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丐幫,你知道嗎?”
  瘦老人道:“丐幫?那也算得有名?哼!”
  方雪宜聽得心中一震,暗道:“這老兒是什麼人?他居然把整個丐幫都沒放在眼中,倘是如此,那啞丐黃沖四字,又怎樣能嚇得了他?”
  他心中固然這麼想,但口中卻是笑道:“老丈的口氣不小啊!”
  瘦人道:“不錯……那南華神乞見了老夫還要磕頭,小小一個丐幫,又能怎麼樣?”
  方雪宜皺一皺眉,接道:“老丈,你既然比那丐幫幫主還要高了一輩,想必就是丐幫的一位長老之尊了!”
  瘦老人間言,大怒道:“誰說老夫是丐幫的長老?混帳,難道你們連武林一怪的大名都沒聽過?”
  敢情這瘦老人一怒之下,自己倒光報出名號來了。
  方雪宜、安小萍雖然覺得這武林一怪四字,有點兒震驚,但因他們沒有聽人提過,故而遠不如宋孚在聽到這四字以後的震悸!
  只見他兩手按地,就待腳底揩油,開溜了!
  但方雪宜卻神色不動地笑道:“武林一怪可就是老丈的名號?”
  那老人眼見四人聽了自己名號,不如所料的驚慌,也有著意外之感,怒道:“不錯!老夫就是武林一怪辛柏公!”
  安小萍聽得微微一笑道:“這位老人家的辛柏公三字,倒是挺正直的名號,只是,加上武林一怪四字,可說難聽得很了!”
  辛柏公呆了一呆向安小萍道:“小丫頭,你在胡說些什麼?”
  安小萍笑道:“我說你好好的一個辛柏公,為什麼要加上武林一怪四字,使人聽來怪裏怪氣的哩!”
  辛柏公道:“不好聽嗎?”
  安小萍道:“可不是?一個人好好的,為什麼要作怪物呢?”
  辛柏公聞言呆了一呆,抬起頭來,半晌沒有說話。
  宋孚這裏可就在心中暗暗打鼓,只因他對武林一怪辛伯公的為人,知道的不少,當下連連施展眼色,想要安小萍別再多說下去,惹得這老怪物動了肝火,可就有些兒不好對付。
  但安小萍卻似全不知一般,抬起那張宜喜宜嗔的粉臉,接道:“辛老公公,你幹嗎不說話?”
  辛柏公皺了皺眉,道:“丫頭,老夫是在想,你這番話是有一點道理!”
  安小萍道:“真的?那你老何不好好做人,不再做那怪物呢?”辛柏公兩眼宛如冷電一般的射向安小萍身上,沉吟道:“這個嗎?老夫還要想上一想!”
  忽然向方雪宜瞪了一眼,道:“小子,你剛才提起丐幫,那究竟為了什麼?”
  方雪宜見他被安小萍幾句話一頂,居然變得不再那麼橫蠻自傲,當下暗道:“此人雖然有著一怪之名,只怕並非真是那魔道之流……”
  有了這等想法,他也就不再誠心調侃這老人,淡淡一笑道:“丐中有一位啞丐黃沖,不知辛老可知?”
  辛柏公聞言,全身一震,大聲道:“黃沖?他還沒有死嗎?”
  方雪宜見他一聽到黃沖之名,居然如此吃驚,也是有些奇怪,忙道:“誰說他死了,眼前這位又瘋又啞之人,便是那位啞丐幫黃長老了。”
  辛柏公有些兒不信,退了一步,瞪眼在祝公明身上轉來轉去。
  足足有了盞茶之久,這才長長一歎道:“是真是假,老夫也瞧不出來了……”他語音一頓,忽然抱拳向祝公明一揖道:“當年在泰山南天門牌坊之下,承蒙黃兄助過老朽一臂之力,只因天色昏暗,未能記注黃兄的形貌,後來老朽雖然到處尋找黃兄,卻一直是緣澀一面,叫人好生難過……”
  安小萍笑道:“那又何必,黃長老不就在眼前嗎?”
  辛柏公笑道:“不錯,老朽後來聽說,黃沖已被他們自己幫中一名晚輩害死,故使老夫失卻了報恩的機會,故而老夫對于丐幫弟子,向來不假辭色,想不到,原來黃兄長未過世!”
  他這一番話,只把方雪宜聽得呆了半晌。
  直到此刻,他才悟出了祝公明冒充黃沖之意,敢情,乃是為了替丐幫化解一個強敵。
  這時,那祝公明忽然抓著鹿脯,嘰哩咕咯地向辛柏公指手畫腳,亂叫了一陣。
  辛柏公神態甚是恭謹,睹狀向安小萍道,“小姑娘,你們既然與黃兄在一起,想必知道一些他的手勢和啞語的了?”
  安小萍順口笑道:“當然!不然咱們怎會在一處吃肉聊天?”
  方雪宜暗道:“她怎麼這等信口開河?”
  只聽得辛柏公笑道:“姑娘,剛才黃兄說了什麼?”
  安小萍道:“你真的要聽?”
  辛柏公一怔道:“當然是真的,黃兄既是指點著老朽出聲,那必然是對老朽在說話了!”
  方雪宜在心中大為著急,因為祝公明剛才只不過是胡亂鬼叫了一陣,哪里說過什麼?安小萍居然如此說法,他真猜不透她要對辛柏公說些什麼?”
  安小萍在辛柏公語音一落之際,立即接道:“黃老是說,過去的事,都多少年了,還提他作甚?眼下如果你辛老哥存著報恩之心,卻有兩件事要做!”
  辛柏公道:“兩樁事?那時在南天門他只是助我一掌而已啊!”
  安小萍失笑道:“好啊,原來你是假的報恩的嗎?”
  辛柏公道:“誰說是假的,老夫一片真心……”
  安小萍道:“如果你是真心,那又何必計較一樁兩樁?或是一掌兩掌呢?”
  辛柏公一呆道:“這個……倒是老夫錯了!”
  安小萍道:“當然是你錯了!”
  辛柏公抓了抓頭,道:“姑娘,黃兄說的是哪兩樁?”
  安小萍笑道:“第一樁,他沒有死,你此後對丐幫的弟子,可要客氣些了!”
  辛柏公大笑道:“這個當然!”話音一頓,接道:“第二樁呢?”
  安小萍沉吟一下,道:“第二樁嘛,只怕辛老不願答應了?”
  辛柏公道:“不要緊,天下沒有難得倒老夫之事,你只管說吧!”
  安小萍目光在方雪宜臉上一轉,方雪宜吃了一驚,暗道:“她千萬不要把我扯進去才好……”
  尋思間,安小萍己然笑道:“那黃老說,他與這位方公子乃是忘年之交,方公子眼下已被武林中推舉為對抗五魔的主盟之人,要你辛老今後隨在方公子身旁,助他降伏五魔。”
  誰也不曾想到,她說出來的竟是這麼一回事!不但方雪宜呆了一呆,連祝公明都幾乎忘了自己乃是假的啞丐黃沖,而要失聲叫了!
  但辛柏公卻白眉一皺,道:“這小子配嗎?”
  安小萍笑道:“配不配於你老無關,黃老既這麼說,你老就應該要遵從!”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老夫為何要遵從?”
  安小萍笑道:“你想報恩,怎可不遵?”
  辛柏公抓頭道:“這個……老夫實在有些不服氣。”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為什麼不服氣!”
  辛柏公道:“這小子乳臭未乾,他憑什麼可以使喚老夫?”
  安小萍道:“你好像瞧不起方兄是嗎?”
  辛柏公道:“黃口乳子,怎能叫老夫另眼相待?”
  安小萍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你老知道嗎?”
  辛柏公哼了一聲,道:“丫頭,老夫可用不著你來教訓,若不是瞧在黃兄的份上,你這等頂撞老夫,就算有十條性命,也早活不成了!”
  安小萍倒是忽然變得十分有耐性,聞言笑道:“看來你老倒是很喜歡殺人的了?”
  辛柏公道:“是又如何?”
  安小萍道:“不如何!只是……冤冤相報,你老也不怕別人殺你嗎?”
  辛柏公忽然哈哈大笑道:“殺我?武林中如有這等人,老夫還能活到今天?”
  安小萍道:“你口氣不小啊!”
  辛柏公道:“老夫今天已經十分謙虛了,小丫頭,你可知道,老夫往日說話根本不用細想呢?”
  安小萍聞言,不禁格格一笑道:“一個人說話如果不用細想,那麼必是很好玩?”
  辛柏公道:“當然!不過……對於你們婦道人家,那可不大合適了!”
  安小萍童心未泯,聞言大感興趣,笑道:“為什麼?人不都一樣嗎?”
  辛柏公道:“當然不一樣,女孩兒家如果胡亂說,縱然自己不害羞,別人聽了也不大對勁啊!”
  安小萍聞言,想了一想,道:“辛老,你還沒有答應黃老的第二個條件呢!”
  辛柏公眉一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好吧,老夫答應是可以,但至少可以叫老夫明白這小子憑什麼能夠有資格指使老夫!”
  安小萍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辛柏公道:“很簡單,老夫要較量較量他的武功!”
  安小萍道:“你要較量方兄弟的武功嗎?”
  辛柏公道:“不錯!”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本來就怕她把自己抬了出去和這辛柏公動手,這時聞言,不禁大聲道:“賢弟你不要把我扯上!”
  安小萍笑道:“方兄事到臨頭,你推不掉了!”
  方雪宜道:“賢弟你……”
  辛柏公這時卻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九大門派推的主盟之人,竟然是一個怕事的黃毛乳子,真叫老夫笑掉了牙了!”
  他這等奚落,聽在方雪宜耳中,自然是不好受的了!
  但方雪宜依然未曾發作。
  安小萍柳眉卻揚了一揚,道:“辛老,你說話不要太刺人了啊!”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怎麼一點點男子氣都沒有了?”敢情,安小萍已經動火了!
  方雪宜對于辛柏公的一再刺諷自己,並未覺得有什麼太大的難受,但安小萍的這句話,卻使他的臉色大變,胸中大為氣惱!
  他雙目暴睜,冷笑一聲,道:“兄弟你別再給我找岔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弟,這不是我找你的岔啊!”
  她指了指辛柏公,道:“方兄,這位老人家認為你根本不夠資格當主盟對付五大魔主,你為何不讓他見識見識你的劍法呢?”
  辛柏公聞言,忽然大聲說道:“小子你用劍嗎?”
  方雪宜道:“不錯!”
  辛柏公道:“很好!老夫自認劍法第一,小子你敢與老夫試試!”
  方雪宜聞言一怔,暗道:“他既然敢認劍法第一,狂得很啊!”
  轉念問,接道:“你劍法敢稱武林第一嗎?”
  辛柏公道:“好小子,你要不信,何不試試?”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試不試,待會兒再講,但在下卻不信你的劍法在武林上第一!”
  辛柏公道:“好小子,你不信老夫劍法是武林第一,你信誰是?”
  方雪宜道:“這個……在下倒一時想不出來!”
  安小萍忽然接道:“辛老,你說你自己劍法在武林第一,那麼陳希正又是天下第幾呢?”
  辛柏公道:“小丫頭,你是說陳希正比老夫的劍法要強嗎?”
  安小萍道:“人家稱為劍神當比你高明的了!”
  辛柏公道:“胡說。”
  安小萍道:“辛老,只怕你自己才是胡說呢!”
  方雪宜突然插口道:“辛老,你見過劍神陳大俠嗎?”
  辛柏公忽然搖搖頭道:“沒有!那陳希正的年紀,比老夫小了一二十歲,老夫豈肯與他這等啟生晚輩動手?”
  果然口氣不小,連劍神在他的心目中也成了後生晚輩了!
  方雪宜眉頭一揚冷笑一聲道:“尊駕既然未與陳大俠動過手,又怎知陳大俠的劍法,不比尊駕高明?”
  辛柏公大笑道:“那還不容易嗎?就憑老夫比他大了二十歲,就可知道他的劍法絕非老夫之敵!”
  方雪宜暗道: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年紀大的人,就一定比年輕人強些嗎?
  尋思間,卻聽得安小萍笑道:“辛老,這話似乎是有些不通!”
  辛柏公道:“哪里不通了?”
  安小萍道:“一個人的武功高低,難道就是靠年紀來決定的嗎?”
  辛柏公道:“多練了二十多年,自然是要高出了一些了!”
  安小萍驀地格格一笑道:“我不信!”
  辛柏公道:“不信就試試!”
  安小萍杏眼圓瞪道:“你老要找我比劍?”
  辛柏公道:“找你,那是你找死了!”
  目光忽然轉身向方雪宜,道:“小子,如果你是用劍,老夫今兒破例指點你幾手劍法如何?”
  這老人口氣越來越大了!
  方雪宜劍眉一揚,接道:“尊駕的口氣,灼灼逼人,難道九大門派也不放在你眼中嗎?”
  辛柏公道:“你別以為被九大門派選出來,就自以為了不起了,其實在老夫看來,你還差得遠呢!”
  方雪宜雙眉暴揚,接道:“尊駕果是要與在下動手的了!”
  辛柏公道:“指點你幾招劍法,叫你以後別再眼中無人!”
  方雪宜再好的性子這時也無法忍受了!
  他霍然立起,拔出了肩頭長劍。
  宋孚在旁邊暗暗地搖了搖頭,卻是並未出聲阻止。
  祝公明依然在裝啞,猛嚼鹿肉。
  安小萍眼見這兩位老人未作任何表示,當下也就笑了一聲道:“方兄,你最好出手快一些,也好叫年紀大的人明白,年輕人並不是他所想的沒有出息。”
  方雪宜不笨,自然聽得出來安小萍言外之意,那是要他一上來就不妨盡出絕招,也好殺殺辛柏公的驕氣。
  他微微一笑,道:“賢弟放心,這點明白!”
  長劍一頓,向辛柏公道:“咱們要不要出洞。”
  辛柏公大笑道:“不用了!”
  回手在那長衫之下,掏了半天,才抓出一隻短劍。
  這劍長度只得一尺六七,比一般人的寶劍,要短了一尺,但退去劍鞘以後,卻晶光閃閃,寒氣侵人!
  安小萍看得大聲叫道:“好劍!”
  辛柏公甚是得意地笑道:“小丫頭,你看得出這劍不錯,足見你還有幾分眼力,只是,你可知道這支短劍叫什麼名字?”
  安小萍雖然瞧得出這支短劍是古物,但要叫出劍名,可就把她給問住了!
  她怔了一怔,正要搖頭說出自己不知,只聽那宋孚用傳音之術道:“安姑娘,這是越國五劍之中的第四口,名喚魚腸!”
  安小萍何等乖巧,一旦聽得宋孚傳音,立即沉吟了一陣,方道:“辛老,看此劍的長短,大概是魚腸劍了!”
  辛柏公呆了一呆,望著安小萍一會兒,忽然大笑道:“想不到,你這小丫頭的見識,倒真的是廣得很……”
  他目光一轉,又向方雪宜道:“魚腸乃是春秋古物,小子,你那支劍如是凡鐵,老夫就不用它了!”
  方雪宜暗道:“人雖狂,但卻也狂得甚有義氣,他不肯用神物利器對我長劍足見此人心性並不是真的很壞!”
  心中飛快地轉念,口中卻道:“不妨事,在下這支長劍,也是百煉精鋼,魚腸劍雖利,不一定傷得了它!”
  辛柏公聞言,不自禁地看了方雪宜手中寶劍一眼,就算他眼力甚好,但也瞧不出方雪宜手中的寶劍,有何神奇,不怕魚腸劍的鋒利!
  但他卻不再多說,右手平握短劍,笑道:“小子,你先出手吧!”
  方雪宜暗道:“他自詡劍法第一,當然不會搶先的了……”
  當下一引劍訣,唰的一劍,平刺而出。
  這一劍直刺而來,其中隱含十種變化。
  辛柏公暗暗一驚,脫口叫道:“不錯,你小子在劍法上,果然有點出息!”短劍一揮,由下而上,敲向方雪宜腕脈。
  這一手倒是攻得恰到好處,無論方雪宜劍招有多少變化,手腕被制,則一切花招,都勢將落空!”
  方雪宜吃一驚,暗道:“這老兒的劍法,果然不差,出手招式倒是犀利得很!”
  心中在想,手中長劍卻是往下一沉,劍鋒倏地一轉,繞向辛柏公的右肘削去。
  這一式變招極快,快得使辛柏公大叫一聲,撤劍退了一步!
  顯然,辛柏公低估了方雪宜的武功,方雪宜變招又快,迫得他只有撇劍後退。
  高手較劍,像這等情況出現,辛柏公按理就應罷手認輸才對。
  但辛柏公雙目寒光乍射,大聲道:“好小子,你用的可是陳希正的劍法?”
  方雪宜道:“尊駕不是未曾和劍神動過手嗎?怎地又認的出劍神的劍法?”
  辛柏公怒哼了一聲,道:“天下各種劍法,老夫都曾涉獵,區區龍行八劍,老夫自然認得出來。”
  方雪宜暗道:“他口中說的只是龍行八劍,想必師祖加創的一招,他是不曾曉得了?”
  一念及此,介面笑道:“尊駕既是認得出龍行八劍,想必也有那破解之法的了!”
  辛柏公道:“不錯,你小子可要試試!”
  方雪宜笑道:“尊駕如是不願認輸,區區同意再打!”
  辛柏公聞言,知道他話中含有諷刺之意,但他卻故意裝作不懂,呵呵一笑,道:“小子,你如是不怕老大折了你手中長劍,再打十招八招,老夫也不反對。”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十招八招不必,咱們再試一招便了!”
  話音一落,舉劍平平刺了出去。
  辛柏公揚眉大笑,一揮短劍,直向方雪宜的長劍撩來,口中卻說道:“口氣不小……”
  他下麵似乎還有未曾說完的話,但因方雪宜這一招劍法的變化,與龍行八劍大不相同,使得他吃驚之下,戛然住口!
  短劍狂揮,一口氣連連變了七式劍法刺出。
  但他卻沒有一式劍法能將方雪宜的劍招化解。
  只覺眼前晶光乍閃,右臂一麻,方雪宜的劍尖,已在自己曲池穴上點了一下。
  辛柏公臉色大變,飛身倒退了三尺,人已立在洞口!
  他迅快地運氣調息,只覺那左臂被點的穴道,並無不適之處,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魚腸劍一轉,大喝一聲,道:“小子,你剛才那一招,不是龍行八劍中的招式嗎?”
  方雪宜笑道:“誰說不是?”
  辛柏公道:“老夫說不是!”忽然一抬步,揮劍直向方雪宜刺來,口中接道:“老夫要再試試你剛才的那一招。”
  方雪宜知道他不曾就此罷手,當下笑道:“尊駕不服,再試一次也好!”
  寶劍一揚,平平地點出。
  兩人雖然只是各出一招,但這一招之中,卻有著無常的變仆。
  只見辛柏公短劍快如靈蛇飛舞,在方雪宜那綿密的劍網之中,不住地閃動。
  但方雪宜的這一招劍法之妙,卻又與辛柏公大不相同,寒光遍佈石洞之內,縱使那辛柏公劍勢快逾飄風,卻脫不出方雪宜層層劍幕籠罩。
  短劍一收,疾快地退了三步。
  方雪宜這時也手腕一沉,收住了劍勢,笑道:“老前輩承讓了。”
  嗆啷一聲,寒光頓斂,長劍已然還鞘!
  辛柏公收起短劍,抱拳道:“老弟,你這一招劍法,可當得武林第一招之譽,不知是什麼劍法?”
  方雪宜笑道:“龍行九劍!”
  辛柏公聞言,呆了一呆道,“龍行九劍?還是劍神的劍法?”
  方雪宜笑道:“不錯!正是先師的劍法!”
  辛柏公忽然一怔,大聲道:“你……師父是陳希正?他莫非死了?”
  方雪宜道:“先師在數月之前仙去了!”
  辛柏公搖頭道:“奇怪啊!”
  方雪宜皺眉道:“老前輩不信嗎?”
  辛柏公道:“正是有些兒不信,令師年紀,比老夫少了二十左右,他怎會先死了呢?”
  方雪宜臉色一黯,低歎道:“家師之死,乃是因為遭人暗算之故!”
  辛柏公兩眼一翻,搖頭道:“那就更稀奇了!”
  他語音一頓,接道:“別人如是受了他人暗算,老夫也許會相信,如說連劍神也會中人暗算,老夫卻是不信!”
  方雪宜幽幽地歎息道:“老前輩不信,也是沒有辦法,但先師確是因此而死,不過……”
  辛柏公大聲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不過先師受人暗算之事已然有十多年了!”
  辛柏公道:“老夫似乎未曾聽人說過?”
  方雪宜道:“先師為了不敢讓五魔知曉,所以,一直極力隱瞞此事!”
  辛柏公道:“原來如此,但不知劍神是受了什麼暗算?你小子查出來了嗎?”
  方雪宜道:“沒有!”
  辛柏公沉聲道:“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人子弟,怎可連師父的仇家都不查明呢?”
  方雪宜抱拳道:“老前輩,不是晚輩不查,而是……而是……這事已由師叔一口應承了!”
  辛柏公愣了半晌,道:“你還有一個師叔?劍神幾時有了同門兄弟,他是哪一門武林高人?”
  方雪宜沉吟道:“這個……晚輩暫時卻不便說將出來,尚望前輩原諒!”
  辛柏公倒也未曾追問,笑了一笑,接道:“老弟,你剛才點了老夫曲池穴的那一招劍法,當真是龍行劍法?”
  方雪宜道:“晚輩說的乃是實話!”
  辛柏公聞言,低頭沉吟了一陣,又仰面想了想,這才注目問道:“可是你師父教你的?”
  他這一問只把安小萍問得笑了!
  辛柏公盾一皺,怒道:“你笑什麼?”
  安小萍依然笑著接道:“笑你!”
  辛柏公道:“笑著老夫何來?”
  安小萍道:“方大哥既是劍神的弟子,他的劍法,自然是劍神所教的了!你這麼問,豈不可笑?”
  辛柏公冷哼道:“丫頭,老夫問的自有道理,不信你何不聽聽方老弟怎生回答?”
  安小萍笑道:“不錯,晚輩正要聽聽方大哥怎麼說!”
  方雪宜這時卻抱歉地向安小萍一笑道:“兄弟,這一招劍法,果然不是我師父教的!”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真的不是劍神所授嗎?”
  方雪宜道:“不是!”
  他語音微微一頓,接道:“這一招劍法,乃是我那師叔所傳授!”
  辛柏公臉色一變,大聲道:“老弟,這招劍法是你師叔傳授的嗎?”
  方雪宜道:“正是在下師叔所授!”
  辛柏公道:“也是龍行劍?”
  方雪宜道:“同為師祖弟子,自然也是龍行劍了!”
  辛柏公搖頭道:“奇怪啊!”
  安小萍兩眼一翻,道:“奇怪什麼?”
  辛柏公笑道:“劍神的劍法,竟然不如他的師弟,未免叫人意外得很!”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1:30

第三十回 意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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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你老不用奇怪,這一招劍法,乃是在下師祖晚年所研創,先師不知,那也不足為奇了!”
  辛柏公抓了抓頭,道:“老弟,照你眼下的武功看來,已然是青出於藍而用勝藍的了!”
  方雪宜聞言一震,忙道:“在下才智有限,怎敢和先師相提並論!”
  安小萍這時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轉,笑道:“辛老公公,啞巴前輩要你做的事,你應允不應允啊!”
  辛柏公雙眉一皺,看了那祝公明一眼,道:“黃兄于我有大恩,老夫如是不允,那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嗎?”
  長長籲了一口氣,接道:“姑娘,如是你懂得啞語,請姑娘告訴黃兄,老朽應允了!”
  安小萍忍不住拍手笑道:“這個不用你老耽心了……”
  話音一落,只見她向著祝公明指手畫腳,嘰哩咕咕做了半天手勢,好似在向啞丐說明什麼?
  其實,主雪宜等人心中明白,她這等手勢,休說祝公明不懂,只怕舉世的啞巴也無人知曉她講的是什麼!
  但祝公明卻裝作會意之狀,點了點頭,咿咿唔唔地哼了幾聲!
  安小萍格格地笑了一陣,向辛柏公道:“辛老,你打算幾時履行允諾?”
  辛柏公道:“這個……老朽尚有一點事兒,要三五天方能辦好,至遲五天,老朽再來此如何?”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大哥,來得及嗎?”
  方雪宜暗道:多上一個幫手,那也沒有什麼不可……當下微微一笑,接道:“來得及!就請辛老五日之後,去至少林寺中相聚便了!”辛柏公揚了揚眉,向洞中眾人略一抱拳,道:“老朽告辭了!五日之後,老朽定當趕來少林……”
  驀地轉身,出洞而去。
  安小萍叫了一聲,道:“辛老慢走,恕晚輩不送了!”
  辛柏公已出了石洞,但口中卻道:“姑娘不用客氣,五日之後,老朽定會起來!”餘音漸遝,顯然他已下山而去。
  憋了半天不能說話的祝公明,這時大大地吐了一口氣,笑道:“這老兒再不走,可要把老夫給悶死了!”
  宋孚笑道:“悶死事小,老偷兒可想不出日後你們再要碰上,又能拿什麼話圓其說啊!”
  祝公明一怔道:“日後還要碰上嗎?”
  宋孚道:“當然那老怪物不是還要來嗎?”
  祝公明笑道:“他來他的,老夫不跟他照面,那就不結了嗎?”
  宋孚笑道:“怎麼可能?你不是也要下山嗎,你莫非忘了答應過安姑娘的話啊!”
  祝公明聞言呆了一呆,道:“這……老夫倒是忘記了!老偷兒,你說這要怎麼辦?”
  宋孚道:“我怎麼知道!”
  祝公明大聲道:“你不知道,誰知道?這麻煩找來,可是大了!”
  宋孚笑道:“這是你自己我的,怪誰?不過老夫倒是有一個說法,只不知你老兒願不願意!”
  祝公明道:“什麼辦法?”
  宋孚道:“改頭換面,莫再這等裝束!”
  祝公明道:“你要老夫怎失打扮?”
  宋孚道:“穿得幹淨一些,叫那老怪物認不出來!”
  祝公明道:“瞞得了那怪物嗎?”
  宋孚道:“當然瞞得了!”
  祝公明無可奈何地搖頭道:“只要能瞞得了那個老怪物,老夫只好改扮一番了!”
  宋孚笑道:“其實,你老兒早該穿得幹淨一些了,也免得讓人當真把你當作了丐幫的子弟啊!”
  祝公明笑道:“不要緊,霍鳴風如果認我作他師叔,也無不可。”
  笑聲一斂,接道:“宋兄,那老怪物五天之後必來,但老夫卻最快要等九天,到時如是彼此不再碰面,那可是最好沒有,但願宋兄想個法子,要方老弟將老怪物支遣離去,你看如何?”
  宋孚笑道:“這可辦不到了!”
  祝公明道:“為什麼辦不到!”
  宋孚道:“你沒有聽到安姑娘說的嗎?那老怪物此後可能得隨時守在方老弟的身邊啊!”
  祝公明皺眉道,“非見面不可了?”
  宋孚道:“不但非見面不可,而且,還得長日相聚呢!你老兒最好是趕快換換衣服,去把頭發整理一下吧!”
  祝公明沉吟了一陣,苦笑了一笑,道:“老偷兒,如此說來,老夫是無法不與那老怪物常常見面的了!”
  宋孚道:“不幸正是如此!”
  祝公明長長籲了一口氣,道:“好吧,老夫明日下山一行,買幾件衣物便了!”
  宋孚道:“你老兒如是不便下山,老夫代你跑一趟登封,也無不可!”
  祝公明道:“不必了!老夫還要洗頭呢。”
  方雪宜這時站起身到洞口,看了看天色,大聲道:“宋老,咱們該回寺去了!”
  安小萍隨在他身後,探頭向洞外打量了一眼,笑道:“是啊,天都快黑了!”
  宋孚一躍而起,大聲道:“祝兄,這鹿脯夠你今晚吃的了,咱們明晚再來,但願你已換了裝束!”
  祝公明道:“老夫除非跟那老怪物打架,否則老夫豈有不換衣衫之理……”
  說話間,宋孚也起身出了山洞。
  三人回轉少林,已是黃昏過後。
  霍鳴風等人,似是正在為三人半天不知去向著急,眼見三人回來,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方雪宜見到了入雲掌門人,忍不住問道:“掌門人,晚輩那鄭大伯,近日可有消息?”
  入雲大師搖頭道:“沒有啊!”
  入雲大師微微一笑接道:“小施主,老衲早已派人去了!不過,已然有了這麼多天,還不見回轉,老衲只怕比小施主還要耽心呢!”
  方雪宜聽得一怔,道:“掌門人早已派人去了?”
  入雲大師笑道:“小施主為了本寺之事,費心費力,本寺為小施主稍效奔走那也應該的啊!”
  方雪宜忽然覺得心中大為慚愧,暗道:“我是錯怪了他們。”當下連忙抱拳道:“有勞掌門人費心,晚輩只好日後再圖報答了……”
  入雲大師道:“小施主好說,老衲感激小施主的可更多呢?”
  說話之間,只見那入聖大師,匆匆忙忙地打外面闖了進來,一見方雪宜,便道:“小施主,那太室峰上出現了二位老人,你和安施主可曾見到了?”
  方雪宜不禁在心中暗笑,忖道:少林的高僧,似是也被五魔頭嚇破了膽了……,但他口中卻道:“見到了!”
  入聖大師道:“那人可是毒大夫?”
  方雪宜道:“不是!”
  入聖大師皺眉道:“奇怪,那惡孔明曾說在那童於奇之前,起來少林寺的,他怎地未曾在嵩山地帶現身呢?”
  方雪宜笑道:“也許那毒大夫故作此言,惑人聽聞的吧!”
  入聖大師道:“小施主,那峰頂之上的老人,不知小施主可知是何人?”
  方雪宜笑道:“那位老人,乃是‘天臺樵叟’祝公明前輩!”
  入聖大師一怔,道:“祝老施主?”
  安小萍笑道:“不是他還有誰?不信你可問問宋老!”
  宋孚笑道:“祝老怪隱身太室峰,已然很久,怎的大師的門下,就沒有人發現呢?”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道:“這個……”
  他轉頭向入雲掌門人,沉吟不語。
  入雲掌門人長歎一聲,道:“老施主,本寺弟子雖然身在武林,但禪規甚嚴,少室之外,他們未奉諭令,從來不敢前去,那祝老施主雖然住在山上甚久,但因本寺子弟無人前去,自是不知曉的了!”
  顯然他這是藉詞掩飾,少林寺沒落老大之態,就在這幾句話中,表露無遺。
  宋孚聞言,只是笑了一笑,道:“祝老住在嵩山,對於貴寺倒也沒有什麼不利,大師不用掛在心上了!”
  語音一落,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接道:“掌門人,有一件事,老偷兒一直忘記了向你請教,那華山和昆侖的兩位長老以及與老偷兒同來的‘飛龍無影”朱皓,怎的這此日子未曾見到?”
  經他一提,方雪宜也覺出不對,那華山“黃衫叟”董千里,昆侖“寒梅劍客”肖颯二人,明明是說要前來少林,怪的是自己等抵此,卻是未曾見到他們。
  還有那朱皓,不知怎地也未見到!
  入雲大師雙眉深鎖,沉吟了一會,道:“他們已然離去了。”
  宋孚一怔道:“走了!”
  入雲大師道:“不錯,三位施主都已離去了!”
  宋孚大為不解,目光在霍鳴風身上一轉,道:“霍兄,這事叫兄弟好生不解……”
  霍鳴風笑道:“宋兄,他們離去,那倒是事實,只因兄弟在少林還見到了他們。”
  宋孚道:“他們去了哪里?”
  霍鳴風回頭看了入雲掌門人一眼,道:“這個……老朽不便說將出來。”
  方雪宜甚是奇怪,接道:“為什麼啊!”
  霍鳴風道:“其中關系到一樁極大的機密,老朽不說,實有不得已的原因……”他語音一頓,妾道:“但如果入雲大師願意說出,老朽倒也不反對!”
  這位丐幫的幫主,居然如此不願擔當責任,顯然是別有原因,否則,豈不是對他的為人,大大地不適合嗎?”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聽他這等吞吞吐吐,其中必是有了甚大的原因了……
  尋思之間,只聽得入雲大師道:“宋施主,那朱施主等三位,目下甚是安全,施主不用放在心上,時機一到,老衲自會告知他們去向!”
  宋孚略一遲疑,道:“其實,他們去了何方,老偷兒也相信不會有什麼危險,大師既是不便說出,那就算了!”
  語音一頓,大笑了一聲,接道:“掌門人,不日之內,貴寺可能又來一位怪客,不知掌門人高興不高興?”
  入雲大師被他笑得一怔,合十道:“什麼怪客?可是那五大魔主又請出了什麼絕代的高人出山來了嗎?”
  宋孚搖搖頭道:“不是!”他話音微微地頓了一頓,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那位怪客,乃是為了方老弟而來!”
  入雲掌門臉上神情大為和緩,笑道:“既是為了方施主而來那不會是對頭的人了!”
  宋孚道:“不錯,只是……這個老怪物可是別人惹不起的人物啊!”
  霍鳴風聞言,皺眉道:“宋兄,你別賣關子好不好?口口聲聲那個老怪物不好惹,但不知他究竟是誰?”
  宋孚笑了一笑道:“霍兄,此人是誰?老偷兒說了出來,只怕你老哥的心中要大吃一驚了!”
  霍鳴風大笑道:“怎麼會?”
  宋孚道:“一定會!”他神秘地笑了一笑,接道:“霍兄,你還記得你那位師叔黃大俠嗎?”
  霍鳴風道:“黃師叔乃是兄弟長輩,焉有記不得之理?但他老人家業已撒手塵世多年了啊!”
  宋孚笑道:“黃大俠仙去,老偷兒知道!”
  霍鳴風苦笑道:“既是宋兄知道,忽然提起兄弟黃師叔,那又為了什麼?”
  宋孚笑道:“霍兄,黃大俠在世之日,可曾對你說過,他在那泰山南天門,暗中相助過一位武林怪人?”
  霍鳴風聞言,臉色一變,道:“辛……柏公嗎?”
  敢情,那啞丐對他說過此事!
  宋孚笑道:“不錯,正是那武林一怪辛老兒要來!”
  結果,不但霍鳴風用上變色,連入雲大師,也露出不安的神態,合十道:“辛老施主大名,老衲久已耳聞,據說他為人行事,怪誕不霸,是非善忽之念,只在他自己喜怒之中,他前來少林,不知找尋方施主又為了何事?”
  宋孚笑道:“掌門人可是不大歡迎他來此嗎?”
  入雲大師縱然心中有一千個不歡迎之意,但礙在方雪宜的面上,卻也為能說出,只訕訕地合十道:“老衲不敢,不過……這位老施主喜怒無常,甚是不好應付,他來了之後,咱們可得小心些說話才好!”
  宋孚笑道:“掌門人倒是仔細得很,不過,據老夫所知,那辛老兒此番前來,倒是規矩得很了!”
  他看方雪宜一眼接道:“方老弟年紀雖然不大,那辛老怪對他卻是十分尊敬,只要有方老弟在此,諒那辛柏公也不敢做出什麼任意胡為的事來。”
  霍鳴風怔怔地道:“宋兄,你說了半天,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傳聞之中,辛柏公早已死去,今日聽你說來,他不但沒有死,而且……似是還活得很健壯啊!”
  宋孚笑道:“他本來活得很健壯嘛!”
  霍鳴風道:“宋兄,到底那辛老怪來此為了什麼?”
  敢情他對辛柏公甚是忌諱,是以一再追問原因。
  宋孚笑道:“霍兄,你這等喋喋不休地追問,可是昔日你得罪這位老怪物嗎?”
  霍鳴風搖頭道:“沒有,不過,本幫與他,卻是有過一些小小的誤會而已!”
  宋孚大笑道:“我說呢!果然你是心中有鬼啊。”笑音一頓,接道:“不過,這一回你大可放心,那辛老怪來此之後,不但不會再跟你算舊帳,只怕還要給你帶來不少的好處呢!”
  霍鳴風意外地一怔道:“怎麼可能?那辛老怪只要不記當年先師與他的誤會,兄弟就當真感激不盡的了!”
  宋孚笑道:“霍兄大可放心,這一回辛老怪乃是打賭輸在方老弟手中,今後的一切,那老怪物必須聽命于方老弟,只要方老弟告訴他一聲,他又怎敢找你麻煩?”
  霍鳴風瞧著方雪宜道:“老弟,這是真的?”
  方雪宜笑道:“一半是真。”
  入雲大師失笑道:“怎的一半是真呢,小施主,其戶經過可否說得明白一些?”
  方雪宜道:“那辛老前輩在太室峰頭,自詡他劍法為天下第一,連先師也不在他眼中,一時激起晚輩好勝之心,和他動手比量了幾招劍法……”
  入雲大師道:“辛老施主的武功,老衲也曾聽人提過,果然是高不可測,但他自誇劍法天下第一那就是有些不實了!”
  霍鳴風笑道:“是啊!最少他並未獲得劍神的雅號,可知他在劍法的造詣之上,比不得劍神陳大俠了!”
  兩位一派之尊,這等說法,那已是相信,方雪宜的師傳劍法,必勝過那武林一怪辛柏公的了!
  但方雪宜卻據實搖頭接道:“不然,那辛老前輩的劍法,果然不比先師稍遜……”
  入雲大師一怔道:“莫非小施主的劍法,不比那個辛老施主高明嗎?”
  宋孚道:“倘若方老弟的武功不比辛老怪物高強,那個老怪手又豈肯聽命於他?”
  霍鳴風道:“這倒不假!只是方老弟說辛柏公的劍法不在劍神陳大俠之下,又當怎樣解說呢?”
  方雪宜笑道:“這個嗎?只因晚輩的劍法之中,有一招乃是師叔所傳,而且這一招劍法,卻是那辛老前輩無法還敵的緣故!”
  入雲大師道:“原來如此!敢情小施主還另有所學……”
  言下之意,似是認為這一招劍法必然不是劍神陳希正同淵源的了……
  方雪宜忙道:“掌門人,晚輩這一招劍法雖是由家師叔傳授,但依然是先師的劍法中一招,不過,因為這一招劍法乃是先師祖晚年方始想了出來,是以先師未曾學的周全而已!”
  入雲大師笑道:“小施主,老衲失言了!”
  究竟他不失為一派掌門,為人說話,光明得很。
  方雪宜笑道:“哪里話,大師忒謙了!”
  語言頓一頓,接道:“晚輩先師的龍行八劍,加上了師祖續創的這一招劍法,正式的名稱應改為“龍行九劍”,晚輩就仗著那一招劍法,在太室峰頭,僥幸地勝了辛老前輩!”
  霍鳴風大笑道:“老弟,那老怪想必是吃驚不小的了!”
  方雪宜笑道:“辛老前輩一時失手,自是有些驚訝,不過,他乃是武林長者,小挫之後,倒也慷慨得很,他應允了晚輩,全心全力,相助晚輩將那五大魔主除去。”
  霍鳴風道:“真的嗎?”
  方雪宜笑道:“這是辛老前輩親口應允之事,自然不會反悔的了!”
  入雲大師忽然合十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施主如能使那辛老施主從此洗心革面,不再任意作為,功德池中,小施主可謂造福不小啊……!”
  方雪宜笑道:“大師過獎了!……”
  安小萍在旁早已聽得不些不耐,這時忍不住大聲道:“那老頭還沒有來,你們幹嗎就談的一個沒完?宋老,咱們出來瞧瞧可好?”
  宋孚笑道:“不好!”
  安小萍一怔道:“你老怎麼了?”
  宋孚道:“不怎麼,只是五髒有欠修理!”
  他這話一出口,安小萍也失聲道:“是啊,在下也覺著有些餓得慌,咱們不如去餐堂瞧瞧吧!”說話之間,就侍起身出去。
  入雲大師合十笑道:“兩位施主請莫見怪,老衲一時糊塗,竟然忘了要他們准備晚餐了……”
  轉頭向入聖大師道:“大師兄,快快要他們把齋飯送來方丈室便是了!”
  入聖大師應了一聲,迅快地出了靜室。
  不一會凡名小沙彌送來了齋飯,大夥兒便在方丈室中胡亂吃了一頓,閒聊一會,便再回去休歇!
  又是三天過去,那五大魔主依然沒有動靜,安小萍似在寺中耽的有些不耐,第四大一早,便吵著要方雪宜陪她去登封玩玩。
  但方雪宜卻未應允,只因他耽心武林一怪辛柏公可能要來,同時,他更著急的卻是想知曉鄭大剛的下落。
  安小萍見方雪宜不肯陪她去,一賭氣,竟然獨自一人,偷偷地溜出了少林。
  直到這一大深夜,方雪宜和宋孚始發覺,安小萍離去,仍未回轉。頓時,方雪宜大為焦慮,拉著宋孚,在少林寺內外找了一遍,依然未見蹤影。
  宋孚陪著方雪宜又連夜趕到太室峰頂,只見那祝公明蜷臥在山洞之中,呼呼大睡!
  宋孚一把將他拖起,問他可曾見到了安小萍,祝公明揉著眼,連連搖頭,罵道:“老偷兒,老夫除了這一身破爛,啥子沒有,你要想偷想搶,可別找錯了地方!”
  宋孚哪有心事跟他鬼扯?拉著方雪宜,便自掉頭向山下奔去。
  方雪宜一時之間也沒有主意,皺眉道:“咱們莫非不找她了?”
  宋孚道:“當然要找,不過,今天卻是不行了!”
  方雪宜道:“回寺嗎?”
  宋孚道:“只好先回去了!如是那安姑娘明日不回來,咱們再去登封,也不為遲!”
  方雪宜雖然有些不願,卻也想不出別的辦法,當下只好隨著宋孚回到少林寺。
  雞鳴甫起,方雪宜便叫起了宋孚,要去那登封城中尋找安小萍。
  就在兩人跨出山門,未及半裏,只見安小萍正帶著幾名壯漢,抬了一人,直向寺中走來。
  方雪宜長長籲了一口氣,搖頭道:“宋老,咱們可是白耽心啦!”
  宋孚大笑道:“本來就是白耽心了啊!安小萍一身武功,不在你老弟之下,試想,武林之中,又有什麼能夠傷得她呢?如今她已回來,你老弟總可放心了吧!”
  說話之間,安小萍已然疾步趕了過來。
  她一見方雪宜,使大聲道:“方兄,你猜我把什麼人抬回來了!”
  方雪宜心想,你不說出,我也不是神仙,又怎會知道她抬回來了什麼人?
  但他口中卻道:“瞧你這等高興,這人必是什麼重要人物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他是你要找的鄭大俠啊!”
  方雪宜聞言,頓時呆了半晌,大聲道:“是我那鄭大伯父?”
  安小萍道:“可不是!”
  她嫣然一笑,接道:“方兄,我這一趟出門,可沒有白費吧!”
  方雪宜這時已大步搶上前去,走到那三名壯漢身前,只見那一扇門板之上,躺的正是“中州三俠”中的大俠鄭大剛。
  方雪宜趁著黎明的晨曦,注目望去,只見鄭大剛雙目緊閉,面如淡金,但幸而呼吸尚是勻稱,顯然乃是身受重傷之下,被安小萍救來。
  兩顆淚珠,忽然打方雪宜眼眶內滴落,他想起在嘉定府城外,若非鄭大剛追蹤而去,救了自己一條小命,自己早死在伯父方天成的掌下,作了冤死之鬼了!
  他呆立了一瞬,只聽得宋孚在身後低聲道:“老弟,鄭大俠似是受極重內傷,還是趕快抬入寺內設法救治要緊!”
  方雪宜悚然一驚,忙道:“是啊……有勞三位快將鄭大伯抬入寺內!”
  轉身領著三名壯漢,直向山門行去。
  安小萍和宋孚緊緊地隨在身後,一路低聲而談,方雪宜是惦記著鄭大剛傷勢,便也未曾留心他們說的什麼。
  鄭大剛的傷勢,顯是不輕,抬入寺內以後,宋孚打發了那三名壯當,便細心地察看他的傷勢,半晌沒有說話。
  方雪宜心中是著急,但又不好出口相詢,只急得在房中轉來轉去,大有手足無措之感。
  安小萍瞧他這等神情,不禁芳心大感不安,低聲道:“方兄,你坐下來歇歇吧!”
  方雪宜皺眉道:“賢弟,鄭大伯怎麼受的傷?你……在哪里發現了他?”
  安小萍道:“登封城外的古廟之前。”她語音頓了一頓,接道:“方兄,咋日我不是要你陪我一道前去登封,你沒有答應嗎?”
  方雪直接道:“我……賢弟,我並非不想前去,只是我怕天魔女在我等離去這之時起來,或是那辛老不速而至,我們如不在,豈不給少林寺平添不少麻煩?”
  安小萍笑道:“是啊,所以我才一個人出去的嘛。”
  方雪宜道:“賢弟怎麼見到我大伯?”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說來可也真是巧得很,我昨兒在登封逛了一半天,實在覺得很無聊,初更一過,我便打算回來,誰知就在我出城之際,忽然瞧到了幾個形跡可疑的武林人物,一時好奇,便跟在了他們身後……”
  方雪宜道:“他們是什麼人?”
  安小萍道:“大概是五魔的手下吧!”
  方雪宜一怔道:“賢弟竟是不知道嗎?”
  安小萍笑道:“我哪有閒工夫去問他們!”
  她語音頓了一頓,接道:“我隨著那六七名持刀帶劍的人出城以後,發現他們竟然直奔城外的一座古廟。”
  方雪宜道:“鄭大怕就在古廟之中?”
  安小萍道:“不錯,鄭大伯果然就在古廟之中……,不過,先前我並不知道他們去幹什麼,而且,我也沒有見過鄭大怕呀!”
  方雪宜道:“賢弟是怎生瞧出來鄭大怕的?”
  安小萍道:“我眼見這一夥進了古廟之後,竟然十分謹慎地散佈開來,仿佛等候著什麼人前來,心中便更為好奇,當下隱身在大殿的承梁之上,留心著他們一舉一動……”
  方雪宜皺眉道:“可是有人來了?”
  安小萍笑道:“當然有人來了!”
  方雪宜脫口道:“鄭大怕父?”
  安小萍道:“不是。”她搖了搖頭,接道:“那來的人,乃是一個長像十分奇怪的頭陀。”
  方雪宜道:“想必是那廟中的主持僧人了?”
  安小萍道:“這個……我也沒有問,不過,這頭陀進了廟宇以後,便直越大殿中,打那神案之下,鑽了進去。”
  方雪宜一怔道:“敢情那兒還有暗門的了!”
  安小萍道:“不錯,那神案之下,正是有著暗室,當時我正想飛身躍落,也跟進去查看一番,不料那頭陀一轉眼,又從神案之下,鑽了出來。”
  方雪宜沒有介面,暗道:那座廟宇,只怕不是一個什麼好所在。
  安小萍這時接道:“那頭陀因是生很又矮大胖,遠遠望去,直像是一個大球,我瞧他滾來流去,倒也十分好笑。”
  說著就真的笑出來,想必那名頭陀果然長得十分難看。
  方雪宜道:“後來呢?”
  安小萍道:“那頭陀滾了出來不久,打那神案之下,又出來了三個人!”
  方雪宜道:“什麼人?”
  安小萍道:“其中這一,便是鄭大伯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怎麼會?鄭大伯不知是否當時業已受傷?”
  安小萍道:“沒有,那時是好生生的!”
  方雪宜不禁轉頭看了鄭大剛一眼,只見宋孚正以雙掌在替他推拿,心中不由得忖道:鄭大伯又怎是投身魔主之人,只怕是小萍看差了……他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賢弟,我這位鄭大伯,為人十分正派啊!”
  安小萍笑道:“若不是鄭大怕為人十分正派,我又怎麼出手將他救了回來呢?”
  語音一頓,接道:“他們三人走出神案之後,那頭陀便身鄭大伯連聲責罵,怪他把五大魔主要去少林之事,泄了出去。”
  方雪宜道:“鄭大伯怎麼說?”
  安小萍道:“一口否認!”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鄭大怕不肯承認,那本是意料中事……”
  他忽然劍眉一揚,道:“賢弟,那另外的兩個人是誰?”
  安小萍道:“不知道!”
  方雪宜笑道:“你沒有問嗎?”
  安小萍道:“他們的武功太差,我一出手,他們就沒有命了,哪里還能多問?”
  方雪宜道:“原來賢弟殺了他們?”
  安小萍道:“為了要替方兄救下鄭大伯父,我只好痛下殺手啊!”
  方雪宜道:“那頭陀可也被你殺了?”
  安小萍道:“沒有!那頭陀一身武功很高,我一時沒留心,竟然讓他跑了!不過……”
  方雪宜道:“不過什麼?”
  安小萍道:“他那左臂,卻註定殘廢了!”
  方雪宜望著安小萍笑問道:“賢弟可問過那頭陀的名號?”
  安小萍道:“沒有問,不過,在鄭大俠的口中,我卻聽出了他姓氏。”
  方雪宜道:“姓什麼?”
  安小萍道:“鄭大伯稱他為龍尊老!”
  方雪宜心中暗道:她剛對曾說,那和尚很胖,焉知不是稱他為胖尊者呢?只是,他心中雖然這麼想,口中卻未說出。
  安小萍眼見方雪宜沉吟不語,接道:“方兄,你可是不信那頭陀叫龍尊者嗎?”
  方雪宜道:“不是!”
  話音一頓,接道:“賢弟你是怎麼探查知了鄭大伯的身份?”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那不容易嗎?自從鄭大伯出來以後,那頭陀便一口一聲的叫他鄭大剛,我自然知道他是你的大伯了!”
  安小萍話音一落,方雪宜不禁抱拳道:“賢弟如此關心兄弟之事,真正叫人感激得很。”
  安小萍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鄭大伯怎樣受了重傷呢?”
  安小萍道:“這……只怪我當時太過大意,沒有想到另外兩個的心腸那麼狠毒!”
  方雪宜道:“不是那頭陀親傷鄭大伯?”
  安小萍道:“不是!”
  她臉上掠過一絲恨恨之色,頓足道:“怪只怪我一時粗心,眼見那頭陀不停喝罵責問鄭大怕,就該想到,他們可能會對他下那毒手,但我卻忽略了這一點,終於在那頭陀暴怒喝令他們廢了鄭大剛之時,才匆忙出手相救,卻叫鄭大伯吃了不少的苦頭……”
  方雪宜心中雖然覺得安小萍真是有些不對,但轉而一想,如果她不是無巧不巧碰上了這等事,鄭大伯早已死在他們手下,自己還不知道呢!轉念至此,不禁柔聲道:“賢弟,這不是你的錯,想必是鄭大伯命中有著這等魔難,若非賢弟遇上,只怕鄭大伯的性命也要難保了!”
  安小萍松了一口氣,道:“方兄,你沒有怪我?”
  方雪宜笑道:“我只有感激你救了鄭大伯之心……”
  安小萍嫣然回眸,笑道:“方兄不怪我,我就放心了啊!”
  她笑意盈腮,顯得甚是高興。
  方雪宜道:“賢弟,那散佈在廟中的人呢?你把他們怎生處斷了?”
  安小萍道:“我在那頭陀喝令站在鄭大伯身旁之人,下手廢了鄭大伯之時,飛身躍下承梁,雖然將右邊一人擊出三丈,跌死當地,但左邊的那人,卻在傷了鄭大伯一掌之後,才被我用指力點倒。”
  見她這等激動之色,便可看出,當時的情景,何等的叫人震駭。
  方雪宜笑道:“想必賢弟出手傷人之後,那些人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則,那頭陀也逃不了他那狗命了!”
  方雪宜問道:“賢弟,那六七名武林人物的武功如何?”
  安小萍道:“不堪一擊!”
  她沉吟了一下,接道:“不過,當時鄭大伯已經被人在命穴上擊了一掌,倒地不起,故而我只有先救鄭大伯要緊,也就無法追趕那凶僧了!”
  方雪宜道:“辛苦賢弟了!”
  他忽然又道:“賢弟,那廟宇中的暗室,你可曾入內查看過?”
  安小萍道:“看過了!”
  方雪宜道:“那是什麼所在?”
  安小萍道:“一處地牢!”
  方雪宜皺眉道:“那裏面還囚有人嗎?”
  安小萍道:“有!”
  她忽然笑一笑道:“如果不是那裏面囚得有人,我還真找不到人把鄭大伯抬回來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莫非那三名壯漢也是被囚在地牢中之人?”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我放了他們出來,當然也要叫他們替我做一樁事報償呀!”
  方雪宜道:“真虧賢弟想得出來!只不知那座廟宇,可有主持之人?”
  安小萍道:“好像沒有,不過,我已經放了一把火把它燒了!”
  方雪宜聽得一怔道:“燒了?”
  安小萍道:“那廟宇八成是五大魔主屬下之人落腳之處,燒了它不是很好嗎?”
  方雪宜皺眉道:“殺人放火,豈是我等所為?賢弟,以後可千萬使不得!”
  安小萍白了他一眼,笑道:“下次不敢了!”
  這時,只聽得鄭大剛長長地發出了一聲低歎。敢情,他醒轉過來了!
  方雪宜迅快地轉身,走了過去,俯下身子,大聲道:“鄭大怕
  鄭大剛緩緩地睜開雙目,盯在方雪宜身上良久,這才乏力地一笑,道:“你……可是瑜兒賢侄嗎?”
  方雪宜眼眶中熱淚流轉,低聲道:“是啊!小侄正是方瑜。”
  鄭大剛臉上有著驚喜之色,道:“賢侄,你長得這般高大,叫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老……好些了嗎?”
  鄭大剛這才想起自己已然負傷之事,連忙掉頭向那汗流滿面的宋孚大聲道:“多謝這位老人家相救……”
  他忽然話音一頓,驚道:“你……莫非是宋兄?……”
  敢情,他們中州三俠與宋孚原是老朋友。
  宋孚笑道:“老弟還記得老偷兒嗎?”
  鄭大剛一伸手,按在方雪宜肩頭之上,緩緩地坐了起來,笑道:“兄弟當然不會忘記宋兄……”
  宋孚這時也伸手扶住了鄭大剛,兩人同時用力,頓時將鄭大剛架了起來。
  安小萍適時地搬過來一隻下有蓮座的蒲團,讓那鄭大剛坐下。
  鄭大剛苦笑一笑,道:“謝謝宋兄!”他說了這一句話,似是甚為吃力競是深深地喘了兩三口大氣。
  宋孚笑道:“鄭老弟,宋某才智有限,你這傷勢,只怕不是宋某所能愈的了!”
  鄭大剛聽說宋孚治不了自己傷勢,並無絲毫失望之色,卻是微微一笑,道:“宋兄盛意,兄弟已然感激不盡,死生由命,富貴在天,兄弟可從來不曾有過奢想,宋兄不用為兄弟的傷勢耽心!”
  宋孚笑道:“鄭老弟的豪達,果然不亞當年……”
  方雪宜這時卻道:“大伯父,你的傷勢必可治療好的!你老不用耽心!”
  鄭大剛笑道:“賢侄,你以為你的鄭大伯父是個怕死的人嗎?”
  方雪宜心中一驚,忙道:“侄沒有這麼想!”
  鄭大剛這才點了點頭,接道:“那就對了!你想想,我如貪生怕死,也不會落得身受重傷的了!”
  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一頓話聲,向方雪宜低聲道:“賢侄,是誰把為伯從那登封救來少林?”
  方雪宜道:“安姑娘!”
  鄭大剛一怔道:“安姑娘?她?……在哪里?”
  敢情,鄭大剛卻瞧不出安小萍的本來面目。
  方雪宜指著安小萍道:“就是她啊!”
  安小萍這時已走了過來,抱拳道:“晚輩安小萍,見過鄭大俠。”
  鄭大剛欠了欠身子,想坐起來還禮,但他卻被方雪宜按住,一急之下,不禁連連的發出了幾聲乾咳,叫道:“不敢……救命之恩,鄭大剛終身不敢稍忘!”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鄭大伯,晚輩怎敢施恩圖報呢?你老太客氣啦!”
  鄭大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身方雪宜道:“瑜兒,這幾年,你都在哪里?瞧你這等神情,想是拜在那位高人門下,學來一身武功的了。”
  方雪宜忙道:“大伯積極養身體要緊,這些事改日再談也不遲啊!”
  鄭大剛皺眉道:“怎麼了?你真把我當作那不中用的老人了?瑜兒,其實我才五十不到,比宋兄還差得很遠呢!”
  方雪宜笑道:“大伯,我可不曾這麼想!只因大伯傷病未愈之前,似是不用多操心的了!”
  說話之間,只見那少林掌門人入雲大師已然走了進來!
  他雙手合十,向方雪宜道:“小施主,鄭大俠的傷勢,可肯容老衲瞧瞧嗎?”
  敢情,他在方丈靜室之中,聽得寺中僧侶報信,方才趕來客堂。
  方雪宜笑道:“怎敢勞動掌門人……”
  人雲大師道:“小施主客氣了!”
  舉步便向鄭大剛走了過去。
  鄭大剛欠了欠身子,笑道:“掌門人,鄭某乃是一個粗俗的武夫,驚動佛駕,實是不安得很,又怎能麻煩掌門替鄭某治療傷痛……”
  他說話之間,那入雲大師已微微一笑,抓起他的右手切脈凝神。
  過了約有盞茶時分,只見入雲大師眉頭一皺,道:“施主傷得不輕,氣脈虛散,血象不寧,莫非被人用什麼工夫傷了氣脈血海嗎?”
  安小萍在旁笑道:“鄭大俠乃是被人暗中一掌,擊在命門穴上。”
  入雲大師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方雪宜接道:“掌門人,我鄭大伯父的傷勢,可有辦法治癒?”
  入雲大師笑道:“傷勢雖重,但卻並非不治之症!”
  他忽然回轉身來,向站中門外的知客大師法因道:“快去向監寺大師處,取一顆九轉大還金丹交給本座。”
  那法因大師聞言,先是愣了一楞,但很快地應了一聲,“弟子遵命!”
  宋孚這時卻長笑一聲,道:“掌門人,這九轉大還金丹,乃是少林鎮山三寶之一,鄭大俠的傷勢,能有九轉金丹治療,那是指日可愈的了!”
  他故意叫出九轉金丹乃是少林鎮山之寶,不啻暗示方雪宜,入雲大師是何等看重於他的了。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大一震。
  他連忙向入雲大師抱拳一禮,道:“大師對鄭大伯的恩惠晚輩是感同身受了!”
  入雲大師笑道:“小施主為本寺之事,付出了莫大的心血,老衲為小施主效勞,那也是分內之事啊!”
  說話之間,那法因大師,業已大步走了回來。
  只見他遞了一個小小的瓷瓶給了人雲大師,入雲大師立即接了過去,並從中倒出約有龍眼大小的黑色丹九,順手將瓷瓶交還法因知客,將那顆丹九,塞進了鄭大剛的口中。
  宋孚在旁笑道:“九轉金丹,乃是傷科聖藥,可惜的是,少林似是只此一顆了吧!”
  原來他瞧到那入雲大師倒去丹九之時,瓶底業已朝上了!
  入去大師卻是一笑道:“老施主,你錯了!這九轉大還金丹,其有兩種,傳聞中的一種,只是武林中朋友的誤傳,其實,金丹雖然難以煉制,但藥方並未失傳。至於那誤傳的一種,則是根本沒有的事,以訛傳訛的結果,就把這種金丹,形成本寺三寶之一,其實,不瞞施主說,九轉金丹的功效雖然好,但也不如傳聞之甚……”
  宋孚道:“原來外間傳聞失實嗎?那就難怪!”
  入雲大師向法因知客看了一眼,接道:“鄭施主服藥之後,應該調息一番,你可快將客房單獨收拾好一間,好讓鄭施主休歇。”
  法因知客合十道:“弟子早已准備好了!”
  方雪宜聞言,忙和宋孚扶起鄭大剛,隨著知客法因大師去至左廂的禪房。
  鄭大剛服下九轉大還金丹以後,臉色已然不再那等蒼白,扶入禪房以後,就閉目坐在禪床之上調息。
  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低聲道:“老弟,咱們到外面去等吧!也許他這一頓調息,要花上幾個時辰呢?”
  方雪宜點了點頭,兩人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入雲大師在門外相候,見兩人出來,低聲道:“餐堂已然擺下了酒菜,幾位施主也該用一些點心了!”
  一行人轉至餐堂,只見莊捷早在那裏相候。
  方雪宜一眼瞧見莊捷,不禁一呆,道:“莊兄,這幾日你那裏去了?”
  莊捷笑道:“兄弟去了一趟關洛,只因臨行匆忙,所以未向方兄言明。”
  方雪宜笑道:“莊兄此行,必有所為的了!”
  莊捷笑道:“奉命行事,不過,總算不虛此行……”
  語音頓一頓,接道:“方兄,那高無敵眼下已然來到河南境內。”
  方雪宜一怔道:“不是童子奇要他來的嗎?”
  莊捷道:“不是!”
  話音微一頓,笑道:“這一回高無敵前來,乃是為了方兄之故……”
  方雪宜一怔道:“為了兄弟嗎?”
  莊捷道:“正是如此……”
  這時,入雲大師已然請了眾人入座,笑道:“小施主,有什麼話,咱們邊吃邊談吧!”
  方雪宜道了謝,吃了幾口,忍不住問道:“莊兄,那高無敵為小弟的事而來?”
  莊捷微微一笑道:“兄弟在洛陽遇到高兄,瞧他那等情況,顯然是吃了童子奇很大的排頭……”
  方雪宜道:“莊兄差別過他嗎?為了什麼?”
  莊捷道:“此事說來話長,方兄想必還記得在那田遠的巢穴之中,助那高無敵和艾東海擊退柳媚娘之事吧!”
  方雪宜道:“當然記得!”
  莊捷道:“關健就是出在這裏了。”
  他歎了一聲,接道:“那艾東海竟在童子奇的面前搬弄是非,一口咬定高無敵是方兄的內應奸細……”
  方雪宜一愣道:“有這等事?”
  宋孚也忍不住笑道:“艾東海老兄,混帳得很,看來他是容不下那位神力天目高無敵了!”
  莊捷笑道:“正是如此,那童子奇雖然對高無敵十分喜愛,但禁不住艾東海從中挑撥,終於一怒之下,幾乎是將高無敵的一身武功毀去!”
  宋孚一呆道:“那傻小子受傷了?”
  莊捷笑道:“皮肉這傷,無關緊要……”
  他語音一頓,接道:“據高兄相告,童子奇盛怒之下,本是要將他廢去武功,但不知為何下手之時,居然未曾使出內力,是以,在表面看上去,高無敵當時已武功全廢,但事實上只是略受皮肉之傷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2:46

第三十一回 乍聞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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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孚聽了莊捷的敘述,大笑道:“童子奇怎地有了善心?莫非乃是苦肉計嗎?”
  莊捷笑道:“不會!倘若真是苦肉之計,他就不會下手留情了!”
  方雪宜道:“莊兄,那高無敵當真是為了兄弟之事,來到洛陽嗎?”
  莊捷道:“高兄對我說過,他確是為了方兄弟之事而來,只因他此刻已然離開那童子奇的四靈教了!”
  方雪宜道:“他可是要找兄弟?”
  莊捷道:“不錯,不過,眼下他還不能來此!”
  方雪宜沉吟道:“他既是想找我,為什麼眼下又不肯前來少林?”
  莊捷笑道:“方兄,那程子望程莊主,方兄還記得他嗎?”
  方雪宜道:“當然記得!”
  莊捷道:“高兄眼下正和程莊主走在一道!”
  方雪宜哦了一聲,道:“可是他們別有所圖?”
  莊捷道:“據高兄告知,他和程莊主正在進行一樁甚是神秘之事,事情未曾分曉之前,不願來此相見!”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這就怪了!他們如是有什麼與人有關之事在暗中進行,又怎地不肯先行告知於我呢?難道那真是什麼對我不利之事嗎?”心中飛快地轉動著念頭,口中卻道:“莊兄可曾探聽過他們口氣?”
  莊捷笑道:“他們既是不願說出來,多問也是枉然,是以兄弟並未追根究底……”
  方雪宜想了一想,笑道:“這事倒把兄弟弄糊塗了!”
  莊捷笑道:“方兄不必掛在心上!據兄弟看來,他們並無不利方兄之心……”
  方雪宜笑道:“但願如此!”
  宋孚這時忽然笑道:“莊老弟,你前去洛陽,又為了什麼事?”
  莊捷看了入雲大師一眼,“晚輩乃是奉了掌門人之命前去……”
  入雲大師淡淡一笑,接道:“老衲煩勞莊施主去到洛陽,乃是想打探中州三俠的下落!”
  方雪宜感激地笑一笑道:“為了方某之事,要掌門人和莊兄費心,當真罪過得很!”
  莊挺聞言,卻是長歎一聲,道:“方兄,有一樁事,只怕兄弟說出後,方兄必將不樂!”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什麼事?可是有關中州三俠的事?”
  莊捷道:“不錯!”
  方雪宜道:“中州三俠中的鄭大伯,已然來在少林,莊兄想必知曉了!”
  莊捷道:“兄弟适才已然聽說!”
  他頓一頓話音,接道:“但兄弟要說的,卻是石三俠和方二俠夫婦啊!”
  方雪宜臉色一變,大聲道:“他們怎樣了?”
  莊捷道:“據小弟打聽所知,方二俠和石三俠似乎忽然在人世之間,失去了蹤跡!”
  方雪宜道:“不可能吧!”
  莊捷道:“兄弟原也抱著這等想法,認為他們不可能忽然失去消息,但是,結果卻叫兄弟不得不相信!”
  方雪宜放下手中竹筷,站了起來道:“莊兄必有發現的了?”
  莊捷道:“不錯,兄弟確是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方雪宜道:“莊兄快講……”
  莊捷道:“兄弟在洛陽曾經按照幫主手諭,尋到了丐幫設在洛陽的分堂,我見了分堂主池天和前輩……”
  方雪宜不禁掉頭,向坐在一側微笑的霍幫主望去。
  霍嗚風點了點頭,道:“老弟,你且聽莊老弟說下去!”
  方雪宜沒有插口,卻聽得莊捷接道:“兄弟對那池前輩說明來意之後,他竟然呆了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方雪宜一怔道:“為什麼?”
  莊捷道:“據池堂主相告,那方天成二俠,和石俊三俠,早在三年之前,便已過世了!”
  方雪宜道:“怎麼會?”他忽然劍眉一揚,接道:“我那二嬸和珞兄弟呢?”
  莊捷道:“這就是最為令人不解之處了!據池堂主相告,當日丐幫門下子弟,只見到了方二俠和石三俠兩人的行蹤,但卻並未見到方夫人和方公子。”
  方雪宜頓時呆了半晌,向莊捷道:“莊兄,那池堂主怎知我石三叔已死?”
  莊捷道:“他們的後事乃是丐幫弟子代為料理,自然是不會錯的了!”
  方雪宜忽然大聲道:“我不信!”陡轉身子,便向齋堂之外奔去。安小萍粉臉之上充滿了驚訝之色,尖叫一聲道:“方兄,你到哪里去?”
  她也起身跟了過去。
  他們這麼一走,頓時連入雲大師也有些著了慌,全部跟在他們身後行去。
  只見方雪宜一直奔向了那鄭大剛調息的禪房,推開了守在門外的小沙彌,開門走了進去。
  敢情,他乃是想向鄭大剛查證那莊捷之言,是否屬實。
  幸而安小萍的步履極快,就在方雪宜走到鄭大剛身前之時,她搶上前去,一把將他那伸出的右手架住。
  方雪宜一怔之間,安小萍已低聲說:“方兄,你不可驚擾鄭大俠。”
  方雪宜呆了一呆,突然吐了口大氣,垂下手來。
  安小萍伸手將他拉出禪房,笑道:“方兄,你快去歇歇吧!”
  這時宋孚也在旁笑道:“老弟,有許多事是急不得的,你豈可因一時之急,誤了大事呢?還是快些歇息一下,等那鄭大俠傷愈之後再問也不遲啊!”
  方雪宜劍眉聳動,長歎一聲,道:“晚輩一時不察,幾乎釀成大錯了!”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宋老,咱們回轉客堂吧!”
  一行人立即離開鄭大剛調息之處,回到客堂。
  莊捷搖了搖頭,道:“方兄,這事端怪在兄弟未曾把它辦好,但其中經過,兄弟尚未說完,方兄忽激動起來,真叫兄弟為難得很……”
  方雪宜這時已然冷靜下來,笑道:“莊兄好說!這事乃是兄弟操之過急了!”語音一頓,長長籲了一口氣,道:“莊兄,辛苦你了!”
  莊捷抱拳道:“方兄,兄弟還有話沒有說完呢?”
  方雪宜道:“莊兄請講,兄弟洗耳恭聽!”
  莊捷道:“池天和在告知兄弟方二俠和石二俠死訊之時,他還說出一點十分可疑之事!”
  方雪宜道:“什麼可疑之事?”
  莊捷道:“據池天和前輩說,尋那方二俠和石三俠的屍體,除了那身衣著之外,面目已然模糊不清,是以,他非常懷疑,那兩具屍體,會不會真是方二俠和石三俠。”
  方雪宜道:“這是池堂主說的?”
  莊捷道:“兄弟豈會欺騙方兄?”
  宋孚忽然笑道:“莊老弟,這真是池天和說的?”
  莊捷道:“池老前輩確是如此相告。”
  宋孚目光轉向霍鳴風,笑道:“霍兄,這事你可是早已知道了?”
  霍鳴風搖頭道:“池天和沒有向老朽報告,老朽並不知曉!”
  宋孚道:“奇怪啊!”
  霍鳴風道:“什麼奇怪?”
  宋孚道:“這等大事,池天和怎可不向你稟報?其中只怕別有原故了!”
  霍鳴風這時卻仰天大笑道:“宋兄,你怎的如此發急,莫非這事真的很要緊嗎?”
  宋孚道:“怎的不要緊?”
  霍鳴風笑道:“宋兄,你如是覺著此事關系甚大,尚望你說得明白一些才好!”
  宋孚道:“方老弟的那位伯父和石俊三俠,究竟是生是死,端在那池天和所說是真是假的份上,你老兒難道部不明白嗎?”
  霍鳴風笑道:“這個……老朽自然明白!”
  宋孚道:“你既然明白,為何不留心那池天和所說,是否有詐呢?”
  霍鳴風笑道:“池天和為人本分,決不會說假!”
  宋孚道:“那是真的?”
  霍鳴風道:“當然是真的!不過,老朽要告訴你,方天成和石俊的屍體,不是他們本人。”
  方雪宜聞言,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滿腔的希望,只是要知道,他們並未被害,是以,霍鳴風此言一出,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宋孚聞言,卻是呆了一呆,道:“霍兄,你怎知那不是他們本人?”
  霍鳴風笑道:“此事老朽早已差人查明在先,否則,池天和也不會不向老朽報告了!”
  宋孚一呆,道:“你早就知道了?”
  霍鳴風道:“本來就知道了啊!”
  宋孚兩眼一翻,怒道:“霍兄,你冤得我好苦啊!”
  霍嗚風笑道:“老朽不會冤你……這實際上是你自己找上身去的,卻怪不得他!”
  宋孚搖了搖頭,長歎道:“怪不得你能當那丐幫的幫主,果然要比兄弟沉得住氣多了!”
  他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霍兄,你既然知道那兩具屍體不是方天成和石俊,方、石兩位的下落,你想必也是知曉的了?”
  霍鳴風笑道:“宋兄,你把我當作諸葛亮了?方、石二兄的屍體,可以從他們死狀認明是與不是,至於他們兩位究竟去了何處,兄弟可真是一點都不明白!”
  宋孚皺眉道:“真的不知道?”
  方雪宜這時不禁插口,道:“莊兄,那池堂主還對你說過什麼嗎?”
  莊捷沉吟一下,接道:“池老只說,方天成和石俊兩人很可能仍在洛陽附近……”
  方雪宜道:“真的?”
  莊捷道:“是否真的,兄弟也不敢妄下斷語!只是,池堂主既有這等說法,那必然已有所見。”
  方雪宜道:“莊兄,兄弟想拜託你一樁事,不知莊兄可願相助?”
  莊捷笑道:“方兄盡管吩咐,赴湯蹈火,兄弟在所不辭!”
  方雪宜起身抱拳一揖,道:“莊兄,兄弟想請莊兄再去洛陽一行。”
  莊捷聞言一怔,道:“再去洛陽?”
  方雪宜道:“不錯,莊兄可願代兄弟分勞?”
  莊捷大笑道:“有何不可?要兄弟前去作甚?方兄請先說明才好!”
  方雪宜道:“兄弟想請莊兄再與那池堂主聯系,請他相助莊兄,在洛陽附近追查兄弟的石三叔下落。”
  莊捷道:“兄弟遵命……”
  方雪宜深深一禮,道:“莊兄盛情,兄弟日後自當尋謀報答之途,一切都仰仗莊兄了!”
  莊睫連忙答禮,笑道:“區區小事,方兄不用言謝……”轉身便向外行去。
  方雪宜目送莊捷離去,這才又向霍鳴風抱拳一揖道:“霍老,晚輩有著一點不情之請,不知霍老願否相助?”
  霍鳴風大笑道:“老弟,你不用客氣,如有用得著老朽之處,老朽決不推諉!”
  方雪宜深深一揖,道:“晚輩先行謝了!”他施過禮後,這才接道:“池天和久住洛陽,對於洛陽一切武林人物,應是知之甚詳了!”
  霍鳴鳳笑道:“那是自然,否則,老朽也不會要他擔任洛陽分堂的堂主,長達十年之久。”
  方雪宜道:“晚輩想請你先要那池堂主出面,代晚輩在洛陽地帶,尋找石三叔,不知你老可願下此法諭?”
  霍鳴風笑道:“有何不可?老朽就差人前去如何。”
  方雪宜一怔道:“差人前去?”
  霍鳴風道:“不錯,老弟這樣總該放心了吧!”
  方雪宜笑道:“霍老,晚輩之意,只要你老交代他們一句即可,不必另外差人前的了!”
  霍鳴風笑道:“老朽的幾位師弟,尚在寺中,讓他們去一趟,那也沒有什麼關系啊!”他語音略略一頓,接道:“為了老弟台之事,老朽即令是自己奔走,那也沒有什麼不可。”
  方雪宜道:“那就更不敢當了……”
  霍鳴風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行去。
  不多時,吉威已隨在他身後走了進來。
  敢情,他命陰陽手吉威,去至洛陽坐鎮,指揮幫中弟子,尋訪石俊的下落。
  方雪宜大為感動舉步上前,向吉威深深一禮,道:“有勞吉老前輩了……”
  吉威那冷冷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意,道:“老弟不用客氣,吉某能為老弟效勞,實是機會難得的很!”
  方雪宜知道,吉威這句話也算得是由衷之言,當下抱拳道:“吉老盛情晚輩記下了!”
  吉威哈哈一笑,轉身出了客廳,向外行去。
  莊捷、吉威兩人一走,方雪宜似是放下了一樁心事,長長地歎一口氣,道:“但望吉老和莊兄不會空跑!”
  霍鳴風笑道:“老弟,你不用耽心,吉師弟的能耐,老朽明白得很!”
  方雪宜道:“但願如此!”語音一頓,向入雲大師一禮道:“掌門人,貴寺諸多事務,都要掌門人處理,你老不用再在此間守候了!”
  入雲大師笑了一笑,也不謙讓,點點頭,合十道:“如此……老衲告退了!”轉身退了客堂。
  方雪宜看了一眼,道:“宋老,你老也該回房休息一下了!”
  宋孚笑道:“老朽不累啊!老朽還是陪你老弟坐坐吧!”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輩很好,你也不用耽心了!”
  宋孕笑道:“老弟,你趕老偷兒走,可是有什麼要辦?”
  說話之間,卻無意中把目光轉向了安小萍。
  這一來,可把方雪宜給弄得俊臉通紅,連聲道:“沒有……沒有事,你老愛留下,那就留下吧!”
  安小萍卻是蹬了宋孚一眼,道:“宋孚,你往後說話,可不許帶刺啊!”
  宋孚大笑道:“老朽記下了!”
  語音一頓,接道:“姑娘,其實老朽也沒有說錯什麼啊!”
  安小萍道:“你還要說嗎?”
  宋孚笑道:“不敢,姑娘莫要動怒!”
  安小萍笑道:“只要你不亂講,我又何必生氣呢?”
  話音一頓,又道:“其實,那也沒有什麼關系,只要我跟方兄很清白,你們說得再多也沒有用!”
  宋孚聽得先是呆了一呆,繼而恍然大悟道:“不錯,不錯,別人說麼,盡管讓他們去說好了!”
  安小萍道:“宋老,我可只是指的你啊!如果別人也說,我可就答應了!”
  宋孚道:“老偷兒承情了!不過,霍幫主就在一旁,你這等對待於他,只怕他心裏很不高興啊!”
  安小萍道:“那也不要緊,霍幫主也不列入便是!”
  霍鳴風笑道:“姑娘……你如此厚待,倒叫老朽大感意料之外。”
  安小萍道:“那也沒有什麼。因為你老是位長輩啊!”
  她笑了一笑,接道:“何況,你老又是一幫之主呢?”
  霍鳴風笑道:“這與一幫之主何關?姑娘,倒是老朽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安小萍道:“什麼話?”
  霍鳴風道:“姑娘將來與方老弟大喜之日,老朽就算是一個證人如何?”
  安小萍聞言,連頸子都羞紅了!她身形一轉,便向外跑了出去。
  宋孚卻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妙啊!老偷兒也算得上一個才是呢?”
  但安小萍此時已然去了很遠了!
  方雪宜臉上也是熱熱的,但卻笑道:“宋老、霍老,你們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如是被少林僧侶知道了安賢弟乃是女兒之身,那可就麻煩了!”
  宋孚道:“這話倒是不假……”
  但霍鳴風笑道:“宋兄,你知道入雲大師不知道安姑娘乃是女兒之身嗎?”
  宋孚呆了一呆,道:“他!莫非已然知曉了安姑娘乃是女流嗎?”
  霍鳴風笑道:“當然知道了,不過……”
  他語音略略一頓,看了方雪宜一眼,接道:“若非近日方老弟和安姑娘顯得甚是親熱,他們倒也不一定真能瞧得出來!”
  方雪宜臉上更紅,不禁低下頭去。
  宋孚皺眉道:“如是他們已然知道,又怎會不向我等提出來呢?少林寺不留女客,那是他們歷代祖師遺命,入雲大師怎可違背?”
  霍嗚風道:“事有權宜,難道你忘了嗎?眼下少林已在炭發可危之秋,如是他們不假裝不知道,將安姑娘送出寺外,只怕方老弟也會隨她而去,那五位大魔主倘是來了,他們豈不是無法應付了嗎?”
  宋孚聞言,怔了一怔,忍不住長歎一聲道:“想不到入雲大師,也走到可悲的地步,只怕他心中之苦,決非我等可猜想得了!”
  霍鳴鳳道:“少林基業,總不能毀去啊……”
  餘音未已,只見安小萍一跳一蹦的又跑了進來。
  跟在她身後,竟然是那位武林一怪辛柏公。
  宋孚連忙站了起來,迎將出去。
  方雪宜也起身相迎,大聲道:“辛老,想不到你老來得好快啊!”
  辛柏公兩眼一翻,大聲道:“老夫既然應允了你,又何必拖拖拉拉呢?莫非你小子歡迎嗎?”
  方雪宜笑道:“怎麼敢?晚輩盼望了幾天啦!”
  辛柏公縱聲大笑道:“好小子,你說話怎的這麼不切實際?咱們分開才幾天?騙人可也不是這等騙法啊!”
  方雪宜訕訕一笑道:“晚輩盼望你老前來,那總是真的啊!”
  辛柏公道:“謝謝你了!小子,反正老犬在那五魔頭未曾掃淨之前,老夫不再離你一步便是!”
  他語音一頓,接著向宋孚道:“老偷兒,那少林寺的掌門人呢?”
  口氣不小,似是要那少林掌門人前來拜見於他!
  宋孚笑道:“安老弟沒有對少林僧侶說過辛老哥已經抵達嗎?”
  安小萍笑道:“沒有啊!”
  宋孚道:“老朽去告訴他們!”一轉身,便向外行去。
  霍鳴風這時也走了過來,抱拳道:“辛大叔還記得小侄嗎?”
  說話之間,已然長長施了一禮。
  方雪宜聞言,怔了一怔,暗道:“原來他當真比那霍幫主長了一輩。”他心中雖然吃驚,但口中卻沒有說出什麼?
  安小萍卻不然了!她一聽霍嗚風叫那辛柏公叫為大叔,不禁失笑道:“霍老,你怎麼比他小了一輩嗎?”
  霍鳴風道:“姑娘,辛大叔和霍某的恩師,乃是金蘭之交,自然該是霍某的長輩了!”
  辛柏公眉頭一皺,沉聲道:“小丫頭,這些事說來說去都是你搞的鬼,老夫問你,那啞乞呢?還在嵩山嗎?”
  安小萍笑道:“當然在!不過,這兩天是不是已然離去,晚輩就知道了!”
  辛柏公看了霍鳴風一眼,道:“小花子,你相信不箱信?你那黃師叔還活在世上。”
  霍嗚風呆了一呆道:“黃師叔嗎……”
  此刻,安小萍直急得向霍鳴風連連眨眼,只是,霍鳴風卻沒有看到,兀自搖了搖頭,道:“黃師叔仙去多年,大叔提他作甚?”
  辛柏公大笑道:“老夫提他,只因數日之前,老夫居然碰到了他!”
  霍鳴風道:“那怎麼可能?”
  辛柏公笑道:“老夫也知道不可能,不過,老夫知曉得遲了一些,才會被這丫頭給騙了!”
  他雖然口中在指責安小萍,神色中,倒也沒有什麼怒意,顯然,對於此事,他並未十分見怪!
  安小萍漲紅了粉臉,在旁掩口抵笑。
  霍鳴風卻是怔怔的道:“辛大叔,安姑娘是怎生的說的?你老……”
  辛怕公笑道:“其實,這事也算不了什麼大事,老夫一生之中,受人最大的一點恩情,便是你那黃師叔了!可恨的很,直到那黃兄仙去,老夫卻未見過他一面……”
  他長歎了一口氣,接道:“這丫頭雖然是騙了老夫,但也未嘗不是暗中相助了老夫一回!”
  霍鳴風笑道:“大叔不會責怪安姑娘了?”
  辛柏公道:“當然不會!否則,老夫豈肯前來少林?何況,陳希正的這個徒兒,老夫倒是十分喜歡他,如果今後能憑著老夫的一身所學,助他將五魔除去,一是不枉老夫有生之年的歲月,二來也算是報答了黃兄救我之德,這等兩全其美之事,老夫又何樂而不為?”說到最後,老人已是哈哈大笑起來。
  方雪宜在聽到辛柏公識破黃沖早死之訊時,心中確是大大不安,手心中也捏了一把冷汗,但容得辛柏公把話說完,他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氣,心中暗道僥幸!
  霍鳴風緊張的神色,也頓時一懈,笑道:“大叔,有你老相助,那真是太好了……”
  辛柏公笑道:“小花子……”
  他大概覺得霍鳴風胡發已然泛白,那個小字加在他頭上,確是有些不妥,當下改口接道:“霍賢侄,你那黃師叔的墳瑩何在?”
  霍鳴風道:“黃師叔的遺蛻,葬在本幫歷代長老的墳瑩之中……”
  辛柏公道:“那是在什麼地方?”
  霍鳴風道:“在長安城外的子午鎮!”
  辛柏公道:“賢侄,等到武林大事安定之日,你可得領著老夫前去祭奠一番!”
  霍鳴風道:“小侄遵命!”
  辛柏公呵呵一笑,掉頭向安小萍道:“姑娘,老夫有一事不解,姑娘可否為老夫說明?”
  安小萍一怔道:“什麼事啊?”
  辛柏公道:“你這等小小年紀,怎知老夫生平最大的恩人,乃是啞巴黃沖?”
  安小萍一怔道:“這個嗎?自然是別人告訴晚輩的了!”
  辛柏公笑道:“什麼人告訴你的,還有,那太室峰頭的老兒,又是誰人?”
  安小萍芳心一轉,暗道:“瞧那祝公明當日一見他現身,便神色大變,只怕他們之間,有著極大的思怨,我如說了出來,豈不是更使祝老為難了嗎?”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嫣然一笑道:“老人家你老問這個作甚?”
  辛柏公道:“老夫雖然不想見怪你騙了老夫,但你為何知道老夫來歷之事,我總得弄個明白吧!”
  安小萍笑道:“有關你老的來歷,那是我爺爺對我說的!”
  辛柏公一怔道:“你爺爺?他叫什麼名字?”
  安小萍笑道:“驚天叟啊!”
  大概“驚天叟”三字十分驚人,那辛柏公一聽,頓時愣了好久,兩眼在安小萍身上轉來轉去,半晌方始大叫一聲道:“你……來自東海?”
  安小萍有些意外,偏著頭笑道:“老前輩,有什麼不對嗎?”
  辛柏公道:“不對?那倒沒有!”
  他忽地仰天長歎一聲,道:“想不到,當真的想不到……”
  霍鳴風暗暗吃驚,尋思道:“這安小萍的祖父,只怕跟他有著什麼過節了……”
  安小萍也呆了一呆,道:“老前輩,什麼事想不到?莫非你老認識晚輩的爺爺……”
  辛柏公大笑道:“豈止認得?咱們動過手,較量過武功,而且在你家那天心島上作過客!”
  安小萍先聽他說與自己的祖父動過手,心中不禁一驚,但又聽他說曾在天心島上作過客,一時那懸在半空的小心靈,忽然大放,因為她知道,自己家中的天心島,除非是爺爺的至交,別人是決去不成的了!何況,想不到自己這麼亂說一通,居然蒙對了!
  是以,她歡呼了一聲,接道:“真的嗎?如此晚輩要尊稱你老一聲辛公公了!”說著,便上前一步,深深一禮。
  辛柏公大笑搖頭道:“不要客氣了,姑娘,老夫若早早知道你是那安九公兄台的孫女兒,也就不用浪費那麼多唇舌了。”
  只此一言,就可聽出,安小萍猜想得沒有錯,辛柏公和安九公果然是有著很好的交情。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辛公公,晚輩……怎地沒有跟你老在天心島見過面呢?”
  辛柏公只聽得哈哈大笑,道:“你嘛?老夫到天心島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裏呢!”
  安小萍粉臉一紅,低聲不語。
  辛柏公笑聲一頓,接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安小萍低聲道:“晚輩叫小萍!”
  辛柏公道:“那……老夫以後叫你萍兒可好?”
  安小萍道:“你老愛怎麼叫都好!”
  辛柏公點頭道:“就這麼叫吧!萍兒,那太室峰間偽冒黃沖的老兒,他是誰?”
  安小萍最怕的,就是他逼問那祝公明是誰,這時辛柏公果然提出相詢,一時倒叫地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她沉吟了一下,道:“他……晚輩也不大明白!”
  辛柏公聽得一愣,皺眉道:“不知道?老夫不信!”
  安小萍笑道:“真的嘛!晚輩沒有說假話啊!”
  辛柏公目光向方雪宜身上一轉,接道:“老弟台,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方雪宜眼見安小萍不肯提那祝公明的名字,心中就想到,八成是她耽心辛柏公與祝公明之間,有著什麼恩怨,才會不肯將那祝公明的來歷說出……”轉念至此,他也有些猶豫不定,拿不准主意,該不該將祝公明的名姓說出。
  辛柏公見他也在沉吟,不禁有著不愉之色,大聲道:“小子,你為什麼不說?莫非那老頭兒,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嗎?”
  方雪宜眉頭一皺,冷哼道:“怎麼會?天臺樵叟雖然為人孤僻,但也不是壞人……”
  他話說出,才發現自己上當了!辛柏公卻是哈哈怪笑道:“我說呢!果然是祝公明這老兒耍的花樣!”笑聲一斂,接道:“老弟,你究竟年輕,火氣大,老夫一激,可就把你激出來了!”
  方雪宜甚是後悔,但一想,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了。
  當下淡淡一笑道:“不錯,那位老人正是祝公明,辛老也他相識嗎?”
  辛柏公道:“當然相識!”
  他語音一頓,接道:“小子,老夫奇怪的是,你和萍兒怎的不願說出他的名姓呢?可是那祝公明交代了你們什麼話嗎?”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晚輩等不願說出,乃是不想兩位因此弄得不快。”
  辛柏公笑道:“不快,老夫怎麼會?何況……”
  他忽然長歎了一聲,道:“老大還欠了那祝老弟一點人情債呢!”
  安小萍聽得辛柏公這等說法,立即笑道:“辛公公,你跟祝老人並沒有什麼仇恨嗎?”
  辛柏公道:“沒有!”
  安小萍奇怪道:“真的沒有?那……祝老人為什麼有些不願跟你見面呢?”
  辛怕公道:“他……唉,這事說來話長,他不願與老夫見面,只是不想老夫還他一件東西。”
  方雪宜聽得好奇心大發,笑道:“天下哪有這等怪事?老前輩,你要還他的是什麼東西?”
  辛柏公笑道:“那東西嗎?只是一面小小的黃旗!”
  方雪宜一怔道:“小小黃旗,作什麼用的?”
  辛柏公笑道:“老弟,你別小看了那小小的三角黃旗,它可以號令南七省的綠林豪傑呢!”
  霍鳴風在旁聽得臉色一變,插口道:“辛大叔,你老所說的黃旗,可是南七省的綠林盟主令旗?”
  辛柏公道:“不錯!”
  安小萍顯然也對這事大感興趣,笑道:“辛公公,那盟主旗很威風嗎?”
  辛柏公道:“當然!萍兒,南七省的綠林豪傑,為數不下三千人,一旦手中有著這盟主令旗,當然是十分威風的了!”
  安小萍道:“你老是向祝老借的嗎?”辛柏公道:“不錯,老夫為了救一個故交的弟子,才向他借了過來一用。”
  安小萍道:“祝老怎會有那今旗?”
  辛柏公笑道:“四十年前,那祝公明就是南七省綠林盟主祝彬的弟弟,祝彬一心想他接掌盟主之位,就把那令旗交給他保管,所以,老夫向他惜來一用!”
  方雪宜笑道:“原來如此?這想必是很久的事了!”
  辛柏公笑道:“三十五年了!這老兒居然躲了老夫三十五年之久,你說他惱人不惱人?”
  方雪宜沉吟道:“辛老,那令旗既然被你借去,南七省的綠林盟主又是誰接替了呢?沒有令旗,又怎麼能號令得了那些豪俠之士?”
  辛柏公笑道:“祝公明不接,當然只好由祝彬的大弟子楊沖暫時接掌了!”
  安小萍笑道:“令旗呢?”
  辛柏公道:“祝彬另外又仿製一面,不過,他留下遺言,祝公明幾時收回令旗,他幾時就要當那南七省的綠林盟主!”
  方雪宜失笑道:“怪不得!敢情這中間還有如許的原故!”
  他笑聲一頓,接道:“其實,祝老大可不必躲避啊!”
  安小萍笑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他只管收回令旗,將它轉交給楊沖,不就結了嗎?”
  安小萍一怔道:“是啊!祝老怎地不這麼想呢?”
  辛柏公大笑道:“姑娘,你們不知那祝公明的為人,自然是會這麼想的了!”
  方雪宜笑道:“祝老為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辛柏公道:“不錯,他的為人極為恭悌,他對祝彬一言一字,都是誠心聽命,是以要他收回令旗,轉給楊沖,那就不是要他違悖了他兄長的遺命麼?在他而言,那比死了還要難過!”
  方雪宜搖頭道:“那就不對了!”
  方雪宜道:“祝彬生前要他接掌綠林盟主,他不願意,那不已然違背了他兄弟的願了嗎?”
  辛柏公道:“不然,祝彬在世之日,他雖然曾接掌綠林盟主,他可也沒有說過一句不願,只是盡量口避提到這事,否則,他也不會把令旗借給老夫了!”
  安小萍道:“如此說來,祝老果然是個恭悌心極重的人了!”
  辛柏公笑道:“可不,否則,……老夫也早就把令旗還給他啦……”
  安小萍聞言,呆了一呆:“辛公公,你老是……有心找不到他嗎?”
  辛柏公笑道:“找別人不容易,找他麼,那可不是難事,老夫為了成全他的夙願,所以才裝著找不到他而已!何況……老夫也早已把令旗還給了綠林盟主!”
  安小萍問道:“哪個綠林盟主?”
  辛柏公道:“楊沖啊!”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只可惜,祝老弟被蒙在鼓裏足足有二十年之久……”
  笑音未落,只見入雲大師和宋孚已大步走來。
  入雲大師搶在前頭,雙手合十向辛柏公施禮道:“貧僧入雲,參見辛老施主!”
  辛柏公白眉一揚,沉聲道:“罷了,掌門人這等口氣,辛某可是擔當不起……”
  入雲大師怔了一怔,道:“老施主乃是前輩高人,貧僧這等稱謂,本是理所當然……”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貧僧不知老施主軒駕光臨,未曾出寺相侯,失禮之罪,尚盼老施主見諒!”
  辛柏公淡淡一笑,揮手道:“那就越發得不敢當了!掌門人既有這等心意,老夫心領盛情便是。”
  語音一頓,接道:“你那大師兄可在寺中?”
  入雲大師道:“入聖大師兄已由莆田來此,貧僧這就差人告知於他……”
  正待要那守在門外的小沙彌前去通知入聖大師,卻見入聖大師已然走了進來。
  辛柏公一見入聖大師,臉上立即堆了笑容,大聲道:“和尚,你好嗎?”
  入聖大師卻是合十當胸,神態恭敬地笑道:“多年不曾拜睹老菩薩容顏,老菩薩依然這等健壯,叫貧僧好生歡喜。”
  辛柏公大笑道:“和尚好說,老夫都活得有些膩了!怎奈閻王不收,小鬼不敢拘拿,老夫自己也只好在世間受苦啦!”
  笑聲震耳,連那客堂上的屋瓦,都紛紛震動。
  入聖大師笑道:“老菩薩取笑了!”語音一帆接道:“老菩薩一向不願公然過問武林之事,如今忽然來到少林,不知為了何故?”
  原來,入聖大師並不知曉辛柏公來此之故。
  辛柏公聞言,指著方雪宜笑道:“都是為了這位老弟啊!”
  入聖大師一怔,道:“為了方施主嗎?但不知方施生與老菩薩有什麼恩怨牽連?”言下之意似是甚為耽心。
  辛柏公聞言笑道:“什麼恩怨?說起來,只怕你老和尚有些不信!”
  入聖太師道:“怎的了?難道老菩薩身上,發生了什麼驚人之事嗎?”
  辛柏公道:“不錯,老夫一生,還沒有做過什麼丟人之事,但這一回嘛,可丟人丟大了!”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接道:“老菩薩,你越說越叫貧僧糊塗了!”
  辛柏公笑道:“和尚,老夫一生,大小經過千百場硬仗,幾乎全勝而歸……”
  入聖大師道:“老菩薩功力通神,自是不會落敗的了。”
  辛柏公笑道:“那可不一定,老夫在這行將就木之年,可說敗了一次!”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皺眉道:“有這種事?什麼人居然勝過老菩薩?”
  辛柏公道:“和尚,你都想不出來嗎?”
  入聖大師這時實際已然想出來,這勝他之人,必是方雪宜無疑,但他口中卻道:“貧僧笨拙得很,還是請老菩薩明告。”
  辛怕公道:“老夫三日之前,敗在這位老弟手下了。”
  入聖大師聽得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愕然神色道:“貧僧不信……方施主武功得自名師傳授,那本來不假,只是,他再強也強不過老菩薩啊!”
  辛柏公兩眼一瞪道:“老夫豈是說謊之人?方老弟勝了老夫,乃是千真萬確之事……”當下,他當著眾人,便將自己和方雪且較量劍法,如何落敗之事說了出來。
  方雪宜在他話音一落之際,連忙接道:“大師,辛老前輩乃是有心成全晚輩,你們可莫當真。”
  入聖大師笑道:“小施主不說,老衲也明白老菩薩乃是有心成全於你……”
  辛柏公聞言,兩眼一翻道:“好啊,你們當真把老夫看作舉世無敵之人?”
  入聖大師忽然口喧佛號,接道:“老施主功力通玄,乃是人所皆知之事,雖然天下無敵四字,失之過分,但就眼下武林而言,那是不會有人高過老施主了!”
  辛柏公顯然被他們說得有些無可奈何,只好搖頭歎道:“你們真是迂得很……”話音一頓,接道:“其實,老夫一主之中,除了失手在方老弟手下,還曾有過一次敗績……”
  入聖大師可真的吃一驚了!
  他皺眉道:“老菩薩,這……哪位高人居然能夠擊敗過你老?”
  辛柏公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如若將那人名姓說出,只怕你們再也不會不相信了。”
  入聖大師道:“貧僧洗耳恭聽……”
  辛柏公看了安小萍一眼道:“就是她爺爺!”
  入聖大師怔了一怔,道:“安施主的爺爺嗎?但不知此老的大名是……”
  他餘言未已,辛柏公已然接道:“東海驚天叟安九公,你們總不會不知道吧!”
  果然,安九公三字,對他們似是有著極大的震懾作用,入聖大師聞言之後,竟是連連高喧佛號。
  敢情,數十年的往事,還深刻在九大門派弟子的心靈之中。
  十大高手在天臺慘敗之事,是中原武林的無比盛事,是以,辛柏公一說安九公之名,他們自然是相信的了!”
  入聖大師忽然向安小萍合十道:“小施主,令祖還在東海納福嗎?”
  安小萍搖頭道:“先祖已然仙去多年了!”
  入聖大師白眉聳動,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一代奇人,竟然撒手而去,可惜得很……”
  辛柏公在旁笑了一笑,道:“老夫與安兄曾經動過一次手,表面上看來,到也是個不輸不贏之局,但老夫明白,再打下去,老夫必敗無疑。”
  這回可是安小萍覺得奇怪了!她笑了一笑,道:“為什麼?”辛柏公道:“道理是十分簡單,當時老夫的劍招,已然回復使用了七次,而令祖卻只用了一次,可見老夫已是黔驢技窮,而令祖卻仍遊刃有餘,勝敗之機,豈非是明白得很?”
  安小萍笑道:“那也不一定哪!倘是你老還藏有絕招,一樣足以扭轉戰局!”
  辛柏公道:“老夫還有什麼絕招?只可惜那時這方老弟的師祖不肯教我,否則,我倒可以反敗為勝呢!”
  他話音一落,忽然笑了一笑,道:“安九公後來才告訴老夫,他在天臺之會,乃是敗在方老弟的師祖手下……”
  這些事,方雪宜曾經聽得師父提過,是故並未露出什麼驚奇之色,但對別人而言,都是有些前所未聞了!
  是以,一時間,室內之人,全為之神往!
  安小萍沉吟了一會,笑道:“方兄,這事我已知道,你師祖還去那東海玩了很久呢!”
  方雪宜笑道:“賢弟說得不錯,先師也曾對我提過這些……”
  他語音頓了一頓,卻是有意地岔開了話題,接道:“賢弟,那祝公明老人,不知今日會不會來?”
  安小萍呆了一呆,失聲道:“我怎麼知道?今兒我也沒去太室呀!”
  方雪宜笑道:“咱們這就去看看可好?”
  安小萍一聽,格格笑道:“當然好!”
  嬌軀一擰,便向外奔去。
  方雪宜卻是向入聖大師一揖道:“晚輩去去就回……”也不招呼別人,便自出門而去。
  辛柏公看得怔了一怔,忽然大叫道:“你們等我一道啊……”
  只見他雙肩一搖,人已飛出門外。
  剎那間三人一去,室內諸人也就各自散去了!
  宋孚向霍鳴風笑了一笑,要他留心那鄭大剛幾時醒來,竟也獨自一人,出了少林山門。
  敢情,他乃是在方雪宜、安小萍和辛柏公身後,奔向那嵩山太室峰頭。
  四人幾乎同時到了那石洞的門前。
  但安小萍卻是第一個搶進洞內之人。
  只見她嬌軀一閃,忽地倒躍而出,大聲道:“那祝老不在洞內。”
  方雪宜皺眉道:“不在嗎?”說話間,卻已伸頭向洞內張望。
  果然洞內沒有祝公明的身形。
  宋孚笑道:“莫非他去喂鳥兒來的!”
  安小萍道:“不會!我就是打那兒來的!”
  辛柏公聞言,怔了怔,接道:“什麼鳥兒?在什麼地方?”
  宋孚笑道:“祝公明這些年來,天天在嵩山中與鳥兒為伴,這太室峰頂,就有一隻奇鳥,是他所養的!”
  辛柏公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他回顧了安小萍一眼,道:“萍兒,那祝公明真的不在鳥巢所在之處嗎?”
  安小萍道:“我怎會哄騙辛公公呢?”
  她忽然粉臉變色,失聲叫道:“還有……那一隻金雀怎的也不見了呢?”敢情,她才想起,不但祝公明不在那鳥巢之旁她經過鳥巢之時,連那只金鵲也不在巢內了!
  宋孚聞言,尋思了一下,道:“是了!老朽明白了!”
  安小萍道:“你明白什麼?那祝老哪里去了?”
  宋孚道:“他嗎?大概另外找了個巢兒,把那只金鵲也移過去了!”
  安小萍道:“那鵲巢在哪里?”
  宋孚笑道:“不知道!不過,祝公明不會出了什麼岔,那是一定的了!”
  安小萍一聽,似是稍稍地放了心,道:“想必你沒有說錯。”
  辛柏公在旁皺眉道:“祝公明不在此處,又會去了哪里呢?”
  他似是自言自語,也並未等得別人回答。
  但方雪宜卻接道:“辛老,會不會……祝老正好去了少林咱們中途錯過了呢?”
  辛柏公道:“這也可能……”
  安小萍一聽,轉身便要下去。
  但宋孚卻笑道:“且慢,如那祝公明去了少林,咱們回去也不用急在這一時了!”
  安小萍笑道:“這倒不錯,不過……你老要我們留在這山上,還有什麼事嗎?”
  宋孚道:“老朽想看一下,也許,那祝公明在洞中留下有什麼暗記!”
  方雪宜失聲道:“他如是去了少林,留下暗記,又有何用?”
  宋孚笑道:“他去了少林,也只是我們揣測之詞,倘是他並未曾去,咱們豈不又要重來此間查看了嗎……”
  說話之間,人已進入石洞之中。
  他說是查看,倒真是看得十分仔細。
  幾乎連那洞內的一石一瓦,都要看上一會。
  方雪宜見他如此用心細想,不由自主地也在四面洞壁之上瀏覽,不過,他卻是瞧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
  這時,宋孚已將整個石洞,都已走遍,忽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那祝兄沒有出事,咱們不用耽心了!”
  原來他看了半晌,乃是想查明祝公明是否出了事。
  安小萍一怔道:“你……怎知道他並未出事?剛才你不是說他可能去了少林嗎?”
  宋孚笑道:“姑娘,我說他去了少林,本是猜想的事,至於我說他是不出事,乃是有著證據……”
  安小萍道:“什麼證據。”
  宋孚指著石洞道:“這洞內一切井然有序,表示那祝兄臨去之時,十分從容,並無荒亂之象……”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原來如此!但如祝老因為這一兩日便要離去,早已將洞內整理得井然有序了呢?”
  方雪宜聽得暗道:“天下那有這麼巧的事?”
  安小萍顯然還有些不放心,搖頭道:“晚輩不信,……”
  宋孚似是還待解說,但方雪宜在旁笑道:“算了,咱們不必再在這兒空等了!”
  辛柏公大笑道:“不錯,老弟,咱們下山去。”
  說著,當先向峰下奔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3:52

第三十二回 奇峰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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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萍一見辛柏公走了,當下也就不再多說,和方雪宜、宋孚一道出了洞來。就在他們准備向峰下行去之時,只見辛柏公已然雙手橫抱一人,向峰上奔來。
  三人吃了一驚,凝目望去,宋孚忽然失聲叫道:“糟了,這人不正是那祝兄嗎?”敢情,祝公明那身衣衫,乃是他買來的,是以,遠遠地他一眼就可以瞧了出來。
  安小萍大驚道:“真的嗎?祝老莫非被人害了……”
  兩人說話之間,那辛柏公已然上了山峰。三人頓時圍了過去。
  方雪宜忍不住道:“辛老,這人可是祝公明?”
  他話已出口,目光才看清了辛柏公手中所抱之人是誰!
  原來那人年紀只有四十上下,自然不會是祝公明瞭!
  宋孚、安小萍也瞧出這人不是祝公明!
  只是,宋孚卻連聲叫道:“奇怪呀!奇怪,老偷兒為祝公明買的衣服,怎會穿到了這傢伙身上呢?”
  他這麼一說,連方雪宜也忍不住失聲稱奇了!
  因為,這事大過奇怪,若非祝公明被人所害,衣服又怎會穿到別人身上?”
  辛柏公走到洞口,放下了手中屍體,皺眉道:“這人不是祝公明吧!”敢情,他也不敢確定這人是否是祝公明,想是他們分別甚久,辛柏公已不能確記祝公明的形貌了!
  宋孚接道:“不是,這人起碼比祝公明年輕了三十幾出頭,當然不會是他!”
  方雪宜忍不住問道:“宋老,這一身衣著,當真是你為祝老所買的嗎?”
  宋孚笑道:“是老夫親自買來,自是不會認錯!不過,那祝老兒為何自己不穿,而要讓別人穿上了呢?”
  安小萍想了一想,笑道:“我知道了!”
  宋孚道:“姑娘知道了什麼?”
  安小萍笑道:“這傢伙八成是跟你老學過手藝吧!”
  宋孚道:“偷,莫非你說這人偷了祝公明的衣服嗎?”
  安小萍道:“難道不是嗎?”
  宋孚道:“老朽倒真是迷糊了!這人憑什麼能偷得到祝老哥的衣服?”
  方雪宜笑道:“賢弟說得不錯,這人倒是很可能偷了祝老的衣服呢!”
  辛柏公這時已將那人的衣衫解開,查看他致死的原因,只見他忽然失聲道:“這是什麼掌力,竟然如此歹毒?”
  方雪宜聞言,連忙低下頭去,只覺那中年人的胸前果然有著一雙紅色的掌印,十分明確的留了下來。
  宋孚也看到了那只掌印,臉色忽然大變,失聲道:“赤焰掌!”
  辛柏公道:“赤焰掌乃是天南怪叟祝高楓的獨門武功,是嗎?”
  宋孚道:“正是那祝老的獨門武功!”
  辛柏公道:“此人是死在祝公明手下的了?”
  宋孚道:“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
  辛柏公縱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何要說可能是,又可能不是呢?”
  宋孚道:“赤焰掌雖是祝家的獨門武功,但那五魔之中的毒大夫惡孔明,正是祝高楓的弟子,辛老莫非不知道嗎?”
  辛柏公道:“毒大夫也會赤焰掌?”
  宋孚道:“祝家的弟子,哪有不會之理?不過,宋某認為,惡孔明眼下只怕還不敢前來嵩山!”
  辛柏公道:“為什麼?”
  宋孚道:“惡孔明為人,機詐百出,他如是沒絕對的把握,那是一定不會前來的了!”
  辛柏公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那毒大夫如是未來此,這人八成是死在祝公明的手下了!”
  宋孚道:“照說不該再有別人了!”
  方雪宜終於忍不住了,他搖了搖頭道:“宋老,這事在情理上似乎有些講不通吧!?”
  宋孚道:“哪些講不通?”
  方雪宜道:“這人如是因為偷了祝老的衣衫而激怒了祝老,那祝老怎麼殺他之後,不將衣衫剝了下來呢?”
  宋孚笑道:“如是老朽能明白這一點,豈不是一切都早就明白了嗎?”
  方雪宜道:“晚輩有一種想法,只不知能不能說出來……”
  宋孚也道:“老弟請說無妨!”
  方雪宜道:“晚輩認為,這人不是傷在祝老手下……”
  辛柏公道:“何以見得?”
  方雪宜道:“晚輩只是這麼感覺而已!至於說是為什麼,晚輩可就無法明白地說出來了!”
  辛柏公笑道:“老弟,你這不等於沒有說嗎?”
  方雪宜笑道:“晚輩因為覺得其中似有特殊之處……”
  辛柏公道:“什麼特殊之處?”
  方雪宜道:“晚輩猜想,那祝老既非殺人之人,則這人之死,不會那等簡單,其中可能有著很大的原因。”
  辛柏公笑道:“不錯!老夫也是這麼想啊!”
  安小萍忽然格格一笑道:“辛公公,你們倆說了半天,全是廢話!”
  辛柏公笑道:“你又有什麼高見?”
  安小萍道:“高見沒有,只是倒有一點兒不耐煩了!辛公公,咱們大概也該下山了吧!”
  辛柏公道:“下山嗎?”
  安小萍道:“辛公公還不願走嗎?這山下既然不見祝老,咱們留在這兒又有什麼用?”
  宋孚笑道:“辛老,安姑娘說得不錯,咱們果然沒有再留在此間的必要了!”
  辛柏公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們都說留此無用,那咱們就下山吧!”他語音一頓,向宋孚接道:“老偷兒,咱們要不要把這人屍體弄下山去。”
  宋孚搖頭道:“不用了!就讓他留在這山頂之上,也許更好!”
  安小萍一怔道:“為什麼更好?”
  宋孚道:“此間比那寺中寒冷甚多,此人屍體留在山上,至少百日之內,不會腐爛。”
  安小萍笑道:“原來如此!”
  方雪宜忽然笑道:“宋老果然想得甚是周到,如是換上晚輩,只怕就要將這人屍體弄下山去了!”
  安小萍聞言,呆了一呆道:“方大哥,為什麼這人屍體不能運下山去呢?”
  方雪宜笑道:“賢弟,倘是那祝老來,要想查看此人屍體,留在山上,必然不會腐爛,那豈不是比運下山去方便得多嗎?”
  安小萍這才恍然笑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到底還是我笨些……”
  辛柏公忽然大笑道:“笨的只怕不只你一位,老夫不也是沒有想到嗎……”忽然閃身向山下奔去。
  宋孚、方雪宜、安小萍三人也不再停留,跟在辛柏公身後,下了太室。
  一行人回到少林,已是黃昏時分,只見少林寺內的各處,都已燈光能明,山門之外,更是排列了數十名僧侶,個個明燈執杖,如臨大敵一般!
  辛柏公首先抵達,看到這等情形,不由得停下步來。
  這時,方雪宜等三人,也自趕到。
  只見入聖大師已然打山門之前,迎了過來。
  辛柏公兩眼一瞪,大聲道:“和尚,這是怎麼了?”
  入聖大師合十一歎道:“老菩薩,你們剛剛離去不久,竟然有人上少林滋事來了!”
  辛柏公聽得冷哼了一聲:“那是什麼人?你們可曾將他擒住了?”
  入聖大師搖頭道:“沒有啊!那人在寺中傷了五名弟子,容得我們發現,卻已找不到人影!”
  辛柏公怒道:“你們怎的這等沒有用?堂堂的一座少林寺,竟然讓人家如入無人之境,說出來也不怕臉紅?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混出來的名望!”
  辛柏公越說越氣,若非方雪宜適時乾咳了一聲,並且伸手抓住了辛柏公的右手,那入聖大師必然要挨辛柏公幾個耳光了!”
  安小萍也顯得有些不快,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大師,你們擺下這等陣仗幹嗎?人家傷了你們的人,怕不早已溜得遠遠,還會回來等你們捉拿嗎?”
  入聖大師長歎了一歎聲,道:“施主,這事貧僧等果然處理得有錯,只是,來人武功十分高明,貧僧等兄弟,又正在藏經樓有事,只靠三代弟子們出面與來人周旋,容得敵人脫去,實也難以責怪他們了!”
  辛怕公冷哼道:“霍鳴風和丐幫的兩位長老呢?他們也不知道嗎?”
  入聖大師道:“他們全在客室中,看望著鄭大剛施主,等到得訊趕去,敵人已然逸去了!”
  辛柏公冷哼道:“可惱得很……”
  語音一頓,接道:“那來犯之人,是什麼路數?”
  入聖大師訕訕地合十一笑道:“那幾人來去如風,竟是不曾亮出身份……”
  辛柏公聞言,只氣得跺腳道:“膿包!你們這批和尚真是膿包到了家。”
  方雪宜在旁笑了一笑,道:“大師,他們雖然不知來人的身份,至少也該看出他們的身材高低吧!”
  入聖大師道:“小施主不說,貧僧到是忘記了!”
  辛柏公不等他介面,立即喝道:“莫非有人瞧到了他們的面貌了?”
  入聖大師道:“面貌倒不曾瞧見,只是,那一行人的身材,倒是被幾名弟子看出來了!”
  辛柏公冷哼道:“很能幹啊!也不怕丟人!”
  入聖大師合十道:“老菩薩,在你老面前,貧僧縱是多挨幾句罵,那也算不得什麼!”話音頓了一頓,接道:“據那目擊來人的弟子說,郊些人的身材,都十分纖細矮小,看來似是一群女施主模樣!”
  方雪宜笑道:“這麼看來,那又是天魔女的鬧什麼花樣了!”
  辛柏公道:“好啊!只要她們膽敢再來,老夫要不將她們一個一個生擒活捉,老夫就把辛字從此倒寫!”
  只見他雙目暴睜,一臉怒意,顯然是十分氣怒!
  安小萍瞧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辛柏公兩眼一翻,咆哮道:“你笑什麼?”
  安小萍道:“辛公公,我可不是笑……”
  她嘴中雖說著不笑,但卻又忍不住笑彎了腰!
  辛柏公惱得連連頓足道:“你還敢笑?不怕辛公公扭斷你的胳膊……”說著,便伸手去抓安小萍。
  安小萍何等刁蠻,一聽辛柏公要扭斷她胳膊,嬌軀一擰,早已奔進了少林寺內!
  辛柏公皺了皺眉頭,回頭向入聖大師喝道:“和尚,還不快叫你的這些膿包子弟們去多念幾遍佛?守在這兒,小心招了山風,受了涼啊……”話音一落,舉步便跨入寺內。
  宋孚這時才微微一笑,向入聖大師道:“大師,辛老說得不錯,他們不用在這兒嚴陣以待了,縱然那天魔女的手下再來,有了方老弟和辛老在此,也不會再容她們放肆的了!”
  入聖大師合十道:“老衲遵命……”
  當下令那批列陣以待的僧侶,全部撤入寺內,只留下值更之人,小心巡查。
  方雪宜進得寺來,急步搶到客堂,舉目望去,只見鄭大剛仍然打坐未醒。
  他心中雖甚著急,但卻又不能將他弄醒,只能負起雙手,望著鄭大剛發呆。
  這時,辛柏公正自大步由外而來。
  他進得這間客房,目光在鄭大剛身上一轉,揚眉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可是急於同他講話嗎?”
  方雪宜苦笑道:“晚輩雖有此心,但鄭大伯調息傷勢未醒,著急也是沒有用了!”
  辛柏公笑了一笑道:“誰說著急沒有用?老夫倒有辦法,幫他早些醒轉……”說話之間,只見他走到鄭大剛身前,稍稍打量了鄭大剛一眼,笑道:“待老夫試試!”
  忽然坐在雲床之上,舉手按向鄭大剛後心,閉上雙目,運起內力,傳入鄭大剛體內。
  敢情,他乃是以自己無比的功力,助那鄭大剛療傷!
  鄭大剛內傷雖重,但因少林靈丹的藥性,正是舉世難求的療傷聖品,一粒入喉,已將傷勢遏阻,經過半天的調息,本已好了十之七八,此刻忽然有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功力,進入體內,順著全身經脈,催動藥力,只覺渾身頓時命暢,積壓在胸前的悶嗝之感,剎那間一掃而光。
  也不過盞茶時光,鄭大剛忽然長長的吐了一口大氣,霍然睜開了雙目。
  辛柏公一收手,笑道:“方老弟,如何?老夫沒有吹牛喲!”
  方雪宜心中大為感激,連忙抱拳道:“多謝老前輩想助之德……”
  辛柏公一躍下了雲床,笑道:“舉手之勞,何足道哉……”
  話音一頓,卻在一旁的一隻蒲團之上坐下,接道:“老弟,有什麼事,你可以跟他交談了!”
  方雪宜感激地笑了一笑,道:“晚輩遵命!”
  趨前兩步,屈膝便向鄭大剛拜倒,口中接道:“鄭大伯,還記得小侄嗎?”
  鄭大剛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轉動,忽然雙目之中,隱隱現出了淚光,低聲道:“瑜兒,适才你已見過禮了!快快起來說話!”
  方雪宜依然拜了一拜,這才起身,垂手肅立一旁。
  鄭大剛從頭到腳,把他看了一陣,淚光閃閃,竟是仰天大笑道:“賢侄,恭喜你了!幾年不見了,不但你長得這般結實,而且,又得明師收歸門下練就了一身絕頂武功,真是不在愚伯在那林中救你一場了……”
  方雪宜只覺鼻頭一酸,悲從中來,低聲道:“大伯救命之恩,侄兒一日不敢或忘……”
  鄭大剛搖了搖頭,道:“瑜兒,這救命之恩四字,以後可不許再提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
  鄭大剛揮了揮手,接道:“為伯的一條命,眼下不也是因為你,才撿回來的嗎?”語音一頓,閃身下了雲床,迎向辛伯公長長一拜,道:“多謝老前輩相救大德,鄭大剛有生之年,不敢稍忘。”
  辛柏公冷冷哼一聲道:“那倒不必!老夫是為了方老弟才出手助你,你如要謝,盡管謝你這位世侄吧!”
  鄭大剛被他回撞得愣了一愣,但他明白,眼前這位老人,自己雖然不識,不知他的名,而舉手之間,便使自己霍然而愈,是位武林奇客,那是沒有疑問的了!是以他並不覺得難過,反倒笑道:“老前輩虛懷若穀,更使鄭大剛心中敬佩萬分……”
  方雪宜這時笑道:“大伯,這位老前輩,乃是當代奇人,辛柏公辛老前輩,大伯想必聽說過的!”
  鄭大剛聞言,不禁呆了一呆!
  顯然,這老人居然會是“武林一怪”辛柏公,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鄭大剛依稀記得,自己尚在童稚之年,就聽說過這位老人的諸多俠蹤怪事,想不到數十年後,他仍然還在人世,不但如此,他竟然與傳聞中的怪癖大不相符,而出手相助自己提早治癒了傷勢,豈不令他感到無比的驚愕?
  鄭大剛怔了半晌,方始又是一揖,恭聲道:“原來是辛老前輩,晚輩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罪過得很……”
  辛柏公皺了皺眉,道:“算啦!老夫不喜歡客套,你別再囉嗦了!方老弟還等著向你請教呢?”
  鄭大剛既然知道了這位老人就是武林一怪,對於他這等冷言相待自己,便是不覺得難過了!
  他微微一笑,十分禮貌的抱拳道:“晚輩不敢打擾你老了!”
  深深一禮。這才退到雲床之前,向方雪宜了一笑,接道:“瑜兒,愚伯在那登封城外被囚,不知是哪位朋友將我救來此間?”
  方雪宜道:“那是小侄的一位拜弟……”
  鄭大剛道:“他現在何處?”
  方雪宜笑道:“安賢弟現在少林,大伯父可是要找他前來。”
  鄭大剛道:“救命之恩,自當拜謝,瑜兒你快去將他請來。”
  方雪宜道:“小侄遵命!”轉身便待去找那安小萍來此。
  宋孚忽然插口道:“老弟,你不用去了,老朽代你走一趟吧!”
  話音一頓,便轉身走了出去。
  方雪宜道:“有勞宋老了!”
  鄭大剛卻皺了皺眉,道:“這怎麼敢當?……”
  那坐在一旁的辛柏公忽然笑道:“鄭大剛,有許多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須知你這位世侄,眼下在武林之中,乃是舉足輕重之人,就連老夫在內,也已決心聽命於他,如是有人要因他之故,代你鄭大剛做了什麼?那你也不用感謝他們的了!”
  鄭大剛呆了一呆,道:“晚輩記下了!”
  語音一頓,向方雪宜道:“瑜兒,那位東耳老人,可就是劍神陳大俠嗎?”
  方雪宜道:“不錯,東耳老人正是劍神……”
  鄭大剛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道:“愚伯等竟然有眼不識高人,要那劍神陳大俠成了中州三俠的駕車打雜之人,叫人知道,豈不是笑話我們失禮嗎?”
  方雪宜笑道:“大伯,先師倒不曾見怪,那是因為陳大俠乃是絕代高人之故……”
  鄭大剛忽然怔了一怔,接道:“賢侄,你剛才口稱先師兩字,莫非江湖傳言,劍神陳大俠真的已然仙去了嗎?”
  方雪宜道:“大伯說得不錯,師父已經在邛崍山中坐化了。”
  鄭大剛失聲道:“武林亂象已熾,陳大俠仙去,真正叫人難過……”
  方雪宜甚是悲戚地歎了一口氣,道:“大伯說得不錯,只是,先師傷勢,早已無救,他老人家若不是為了小侄,只怕早在兩年之前,就已謝世了!”
  鄭大剛聽得呆了一呆,道:“怎麼回事?聽你之言,陳大俠莫非是受了傷嗎?”
  方雪宜道:“先師乃是受了他人的暗算。”
  關隊剛道:“這怎麼可能?以劍神陳大俠之能,怎的會受了別人的暗算?”
  方雪宜長歎了一聲,道:“大伯,這事也正是小侄急待查明的啊!”
  鄭大剛頓足道:“師父之仇,不共戴大,這事瑜兒你當然要查問明白,代劍神陳大俠復仇才是!”
  方雪宜道:“小侄知道……”
  說話之間,宋孚和安小萍打外面快步而來。
  安小萍還沒有跨入室內,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你找我嗎?”
  方雪宜道:“賢弟,鄭大伯要向你當面道謝救命之恩啊……”
  安小萍聞言,怔了一怔道:“鄭大伯面謝我?那怎麼敢當?”
  鄭大剛這時已大步上前,向安小萍急急一揖,道:“鄭大剛不幸落入五魔之手,若非少俠相救,此刻早已葬身泥土之中,再造之恩,自當終身不敢稍忘……”
  安小萍可是連忙閃身遜讓,笑道:“鄭大伯,休說方兄與小侄有過結義之情,就算不曾相識之人,小侄遇到這等事,也不會袖手不管啊!鄭大伯如是這麼一再言謝,那就是見外小侄了!”
  鄭大剛被他說得一怔。
  但他乃是極為豪爽之人,愣了一愣之後,立即長歎了一聲,道:“大恩不敢言報,日後安公子如有用得著鄭某之處,鄭某定當願效犬馬之勞。”
  安小萍笑道:“大伯言重了!”
  鄭大剛又向安小萍施了一禮,緩緩退到雲床的前面,接道:“宋老,你請坐啊!”
  宋孚笑道:“鄭老弟,你重傷初愈,先坐著歇歇吧!”
  方雪宜這時也招呼幾人坐定。
  霍鳴風忽然笑道:“鄭老弟,有一件事,不知老弟知道不知道?”
  鄭大剛道:“什麼事?幫主請講!”
  霍鳴風道:“那天魔女可在登封?”
  鄭大剛道:“天魔女來過登封,但前幾天就已離去,何時會來,晚生卻不知道了!”
  霍鳴風道:“惡孔明呢?”
  鄭大剛道:“晚生不曾見到他在登封出現!”
  宋孚笑道:“計通只怕暫時不敢公然現身的了!”
  霍鳴風道:“為什麼?”
  宋孚道:“祝家有人在嵩山隱居,他當然是不敢公然露面的了!”
  霍鳴風笑道:“惡孔明詭計多端,咱們還是防著他才好!”
  辛柏公忽地雙目暴睜,冷笑道:“霍鳴風!”
  霍鳴風被他叫得一震,忙道:“大叔有何指示?”
  辛柏公道:“你身為一幫之主,怎的卻是這等膽小怕事呢?”
  霍鳴風笑道:“大叔,我可不是怕事啊!只因計通的為人太壞,咱們明處不怕他,暗地裏卻是有些惹他不起啊!”
  話音一落,向方雪宜道:“老弟,你不是有事要找鄭大俠吧嗎?怎的見了面,又什麼都不講了?”
  方雪宜笑道:“是啊,晚輩果真有很多話要向鄭大怕請教。”
  鄭大剛接道:“瑜兒,你有什麼話要問我?”
  方雪宜道:“大伯,小侄想知道珞兄弟和嬸母的下落何在?”
  鄭大剛聞言,竟然長長一歎道:“瑜兒,你那嬸母和珞兄弟,乃是和石三弟一道而去!”
  方雪宜道:“大伯,你沒有跟他他一道嗎?”
  鄭大剛道:“我踉他們一道而行,但在返抵你家故居之前,因為出一點岔事,便先行離開了!”
  方雪宜道:“大伯以後沒有見過嬸母和珞兄弟了?”
  鄭大剛道:“沒有。”他忽然苦笑了一聲,道:“愚伯自離開他們以後,也曾去了你家故居數次,但卻未見到你嬸母和石三弟,愚伯雖然易容改扮,在江湖上查訪了很久,但結果依然沒有頭緒。”
  方雪宜皺眉道:“這就奇了。”他沉吟一陣,接道:“大伯,石三叔和方天成有人在洛陽附近見到他們!”
  鄭大剛道:“真的?”
  霍鳴風這時突然笑道:“本幫洛陽分堂曾經發現他們的屍體。”鄭大剛呆了一呆道:“石三弟死了?”
  只見他臉色一變,兩顆熱淚,立刻順腮流出。
  霍鳴風意外地怔了一怔。暗道:“這鄭大剛果然是個血性漢子,一聽石三弟的死訊,立即這等傷心了……”
  他心中雖然在感歎,口中卻道:“鄭兄,但據老夫所知,那石俊並未死去。”
  鄭大剛聞言,又是一呆,道:“幫主這是何意?既然貴幫洛陽分堂有人發現他們的屍體,又怎的說那石三弟並未死去呢?”
  霍鳴風道:“鄭兄不用心急,洛陽分堂雖然發現了他們的屍體,但那人只是別人的偽裝而已!”
  鄭大剛一臉疑慮之色,接道:“真的?”
  方雪宜道:“大伯,幫主說的是真的,據分堂說,那兩具屍體經過檢查,不是石三叔!”
  鄭大剛道:“真的?”他忽然仰天長歎一聲,道:“三弟不是短命之相,看來那死去的人,不會是他了!”
  方雪宜道:“大伯,這事很奇怪啊!”
  鄭大剛道:“不錯,這事果然奇怪,方天成又怎會和石三弟在一起呢?”
  方雪宜道:“大伯……”
  鄭大剛道:“你莫非想出了其中的道理嗎?”
  方雪宜道:“沒有,不過,小侄認為,石三叔既然和方天成在一道,其中必有很大的原因……”
  鄭大剛道:“愚伯也這麼想,只是,那又為了什麼?石三弟明知方天成和我割袍斷義了啊!”他沉吟了一下,接道:“瑜兒……”
  方雪宜道:“大伯有何見教?”
  鄭大剛道:“你昔日在那樹林中曾說,方瑜兩字,已然不再用了,是嗎?”
  方雪宜道:“小侄一直是用先父所取的雪宜兩字!”
  鄭大剛道:“很好,此後我也不再叫你瑜兒了!”
  方雪宜道:“大伯,要叫那也沒有關系!”
  鄭大剛道:“不叫了!愚伯此後叫你賢侄便了!”
  方雪宜道:“任憑大伯便是……”他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大伯,有關石三叔的事,霍幫主已然派人前去洛陽查問!倒是我那嬸母和珞兄弟,而今又不知去了何處啊……?”
  語音未已,也已然目中滿孕了淚光!
  鄭大剛歎了一聲,道:“賢侄,這事只怕非得等找到石三弟不可了!”
  辛柏公仿佛有些不耐煩,大聲道:“方老弟,你們說來說去,可曾說出什麼結果了嗎?”
  方雪宜道:“辛老,說完了,剩下的事,要等到見到石三叔了!”
  辛柏公笑道:“那很好,你們可以歇歇了,鄭大剛大傷初愈,還是聽老夫的話,少費神,多休息休息吧!”
  鄭大剛似是想說什麼,但他看了辛柏公一眼.搖了搖頭,抱拳道:“晚輩知道了!”當即在那雲床之上,坐了下去。
  辛柏公點了點頭,笑道:“方考弟,咱們別打擾他,還是出去弄點什麼吃的吧!”當先向外行去。
  方雪宜道:“我依你老……”
  說話之間,和霍鳴風、宋孚、安小萍也全部向外行去。
  晚飯之後,方雪宜趕回到鄭大剛歇息的客房,還沒有坐下來,只見那入雲大師匆匆地走入房中,合十道:“小施主,有位老人在藏經樓指名要見小施主,老衲掌門師弟,特命老衲前來相請。”
  方雪宜聞言,呆了一呆,道:“大師可知那位老人是誰嗎?”
  入雲大師搖頭道:“老衲掌門師弟曾經問過他,但因他隱身在藏經樓的一座經櫃之內,老衲等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又沒有說出名姓,是以直到此刻,尚不知此老是誰!”
  方雪宜只聽得心中暗感奇怪,忖道:“這就奇了!什麼人居然能夠馮人少林寺藏經樓中隱匿。”
  尋思問,不禁接道:“那位老人怎地進入藏經樓,難道樓上沒有看守之人嗎?”
  入雲大師道:“小施主,藏經樓乃是本寺最為森嚴之地,普通人都是上去不了的啊!”他不等方雪宜再問,長歎一聲,接直:“這個老施主的武功,看來不弱,否則,他決然無法隱瞞過長日坐鎮樓上的入法等兩位師弟了!”
  方雪宜忖道:“果然是!這人若非武功極高,只怕入聖大師也不會差人前來邀約我等去的了。”他心中轉動念頭,心中卻直:“那老人武功再高,只怕也無法勝得過大師們聯手相逼呢!”
  入雲大師道:“小施主,那藏經樓珍藏了本寺歷代相傳的寶笈,一旦動手,倘是惹惱了那位老施主,毀去幾櫃經典,那豈不是老衲等罪孽通天了?”
  方雪宜恍然道:“原來有著這等忌諱……”
  語音一頓,向入雲大師道:“晚輩這就前去!”
  他回顧了尚在調息的鄭大剛一眼,隨在入雲大師的身後,直向藏經樓奔去。
  越過了三重佛殿,斜斜的穿出一處花圃,只見在那林木掩映之中,有著一棟燈光明亮的樓宇,那正是少林重地藏經樓了!
  方雪宜隨著入雲大師上得樓去,只見在左首的一間滿架經文的廂房之中,入聖掌門人正自兀立門首,向外張望不休。
  他一眼瞧見方雪宜隨在入雲大師的身後行來,頓時臉上神色大為放鬆,雙手合下道:“小施主,老衲在此候駕甚久了!”
  方雪宜疾步上前,抱拳道:“掌門人,那老人家可還在這廂房之中嗎?”
  入聖大師道:“這位老施主尚在房中……”
  餘音未已,只聽得房中有人大笑道:“方老弟,你來了?”
  卻見左手的那層經櫃的頂上,探出一個蓬首垢面的腦袋來了。”
  方雪宜凝目望去,不禁大聲道:“原來是你老?真是把人急壞了!”
  入聖大師皺眉道:“小施主,你果然是認得這位老施主?”
  敢情,這位掌門人先前還不信方雪宜與他相識呢!
  方雪宜笑道:“當然認得!掌門人,這位老前輩,是那住在太室峰頂的老人啊!”
  入聖大師一怔道:“祝老施主?”
  方雪宜道:“可不是?”
  原來那探頭而出的老人,正是“天臺樵叟”祝公明。
  祝公明雖然探出了頭來,但他仍然未曾全身而出,低聲向方雪宜道:“老弟,那辛老怪來了沒有?”
  方雪宜道:“早已來了!”
  祝公明頓時縮回了腦袋,說道:“老弟,他知不知道老夫隱居在太室峰頂?你們……沒有告訴他老夫那天扮過啞丐黃沖吧!”
  方雪宜心中暗道:“這老兒躲在經櫃之上,我如是照實說明,只怕他就不肯下來了!少不得我要騙他一騙,將他弄下來才好。”
  心念一定,當下道:“辛老來此以後,根本未提當日之事,你老不用放在心上了!”
  祝公明皺了皺眉,低聲道:“老弟,你沒有騙我?”
  方雪宜笑道:“沒有!”
  祝公明緩緩地探出頭來,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才又道:“老弟,那辛老兒現在何處?”
  方雪宜笑道:“辛老現在前寺之中……”
  祝公明笑道:“他不在這樓下嗎?”
  方雪宜笑道:“沒有!晚輩乃是獨自一人前來,辛老自是不會知道你老已在寺中的了!”
  祝公明沉吟了一陣,這才探出半了個身子,說道:“老弟,你真的不曾對辛柏公說……”
  方雪宜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自接道:“老前輩晚輩等人既是知道你老不願讓辛老知道你的身份,那自然是不會對他言明瞭……”似這等昧心之言,方雪宜口中雖然是說了出來,但俊臉之上,已暗暗感到發燒。
  幸而祝公明只顧向著門外探看,未曾瞧到方雪宜赫然的神色!
  祝公明這時大概看明白了門外並無辛柏公的身影,哈哈一笑,閃身打經櫃之上,跳了下來。
  入雲大師在祝公明落地以後,便自走進門內,合十向他為禮,笑道:“貧僧入雲,見過祝老施主!”
  祝公明對那辛柏公雖然十分敬畏,但對入雲掌門人卻是擺出一副大刺刺的神色,擺了擺手,笑道:“掌門人免禮!”
  他這等口氣,只把方雪宜聽得怔了一怔,暗道:“他怎可用這等口氣,對待少林掌門呢?除非他是入雲大師的長輩……”
  思忖間,只見入聖大師也走了進來。
  祝公明瞧見入聖,竟是皺眉道:“福建莆田下院,可是大和尚管的嗎?”
  入聖大師合十道:“老施主,莆田下院,已由貧僧弟子接掌方丈了!”
  祝公明冷笑道:“大師似是十分放心那福建莆田下院的了!”
  入聖大師道:“老施主……莫非老施主近日去過福建莆田下院嗎?”
  祝公明道:“老夫那有工夫跑到福建?不過,據老夫所知,大和尚來到嵩山以後,莆田少林就出了事了!”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道:“老施主既是未去福建,又怎的知曉莆田少林下院出了事?”
  祝公明道:“老夫怎生知曉,你倒不必過問,反正,老夫沒有騙你便是!”
  入聖大師看了入雲大師一眼,道:“掌門人,近日莆田可有消息傳來?”
  入雲大師道:“昨日方始收到巨集光師侄資訊,倘是莆田那邊出了什麼事,那也不會再有信鴿前來的了!”
  祝公明冷冷一笑道:“那信上怎麼說的了?”
  入雲大師沉吟一下,方道:“那信上言道,寺中一切安謐如常!”
  祝公明忽然大笑道:“掌門人,你們上當了!”
  入雲大師一怔道:“貧僧上了什麼當?”
  祝公明道:“那書信只怕不是你那宏光師侄所寫的吧!”
  入雲大師道:“筆跡不錯,怎會有假?”
  祝公明笑道:“大師之意,那正是你師侄親筆的函件嗎?”
  入雲大師道:“不錯……”
  祝公明看了兩位和尚一眼,笑道:“倘是有人仿造筆跡呢?”
  入雲大師道:“怎麼會,想那寵光師侄為人精明能幹,貧僧不信,他會被人蒙蔽……”
  祝公明道:“蒙蔽自然不會,如是有人迫他書寫這等平安信函,只怕又當別論了吧!”
  他話音一落,入雲大師不禁呆了一呆。
  入聖大師臉色大變,接道:“老施主之言,是那莆田下院已然落在敵人的手中了嗎?”
  祝公明道:“也許沒有,只是,老夫卻聽說到莆田下院已經被人控制了!”
  入聖大師道:“怎麼說的。”
  祝公明道:“自然是五大魔主手下的人!”
  入聖大師沉吟道:“但不知施主在何處聽來的消息?那說出此事之人現在何處?”
  祝公明道:“那人嗎?他此刻只怕已經被人殺死了!”
  方雪宜這時只聽得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那說出此事之人,便是死在太室峰頭的漢子了?”
  他一念及此,不禁接道:“祝老,那人是死在你老的手下?”
  祝公明笑道:“誰說的?老夫豈是隨意殺人之人?老弟,你這話是從何而起?”
  方雪宜笑道:“這個……晚輩在日落之前,曾經去過太室峰頭一次……”
  祝公明聞言,臉色一變,道:“你今天去過嗎?”
  方雪宜道:“你老不相信嗎?”
  祝公明道:“相信,一千個相信,一萬個相信!”
  方雪宜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明白,當下只是淡淡一笑,道:“祝老,晚輩發現,那死去之人,似是穿著那宋孚為你買的衣履呢!”
  祝公明皺起了雙眉,道:“老弟,這麼說,那人當真的已然死掉了!”
  方雪宜道:“死了!”他語音頓了一頓,接道:“祝老,那人乃是死在一種叫做‘赤焰掌’的武功之下,不知能發出這‘赤焰掌’的人,是什麼來路?”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赤焰掌嗎?老夫當然知道這種武功來路啊!”他忽然長歎一聲,接道:“唉!果然是他了!”
  方雪宜道:“你老知道是誰呢?”
  祝公明道:“必是五大魔主中的惡孔明瞭!”
  方雪宜心中暗道:他也說是惡孔明,看來這五魔中的毒大夫果真也來到了嵩山了!轉念之意,道:“祝老,那辛老前輩曾說,那人如非死在惡孔明之手,就是死在你老手中……”
  他話未說完,祝公明已然神情大變了,叫道:“老弟,那辛老怪也去了太室峰?”
  方雪宜道:“祝老,有一件事,晚輩要請你老見諒!”
  祝公明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晚輩适才騙了你了!”
  祝公明道:“什麼事騙了老夫?”
  方雪宜笑道:“有關你老隱居在嵩山之事,那辛老中已知道了!”
  祝公明道:“他知道了?誰告訴了他了!”
  方雪宜道:“誰也不曾說出來,那是他老人家自己想出來的!”
  祝公明忽然閃身便待再向那壁櫥之上躍去。
  方雪宜在說話之時,就曾留心他的臉色,睹狀忙道:“祝老,不用再躲避辛老了!”
  祝公明一怔道:“為什麼?你老弟知道老讓他的原因嗎?”
  方雪宜笑道:“知道!不過,辛老他說,那面令旗他已然早就交回給你那位師侄楊沖了!
  祝公明愣愣地道:“真的?”
  方雪宜道:“辛老親口所說,自然不會假的!”
  祝公明忽然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
  忽然轉頭向入聖大師道:“和尚,那莆田下院眼下確已落人了五大魔主之手了!老夫剛才所說,多半是自那死在太室峰頭的惡孔明手下之人口中聽來!”
  入聖大師臉色大變,道:“這……那宏光怎地如此糊塗?少林下院如果真已被人控制,他至少也該設法通知老衲才是……”
  祝公明笑道:“和尚,你太低估了五魔的手段啦!他們既然有心要你們查不出莆田少林之事,只怕就是你和尚此刻親自趕去,那也沒有用處的了!”
  入雲大門人合十道:“老施主說得不錯,那五魔行事,果然毒辣得很,眼下宏光師侄的處境,定然十分險惡的了!”
  入聖大師道:“掌門人,愚兄想去福建一行……”
  入雲大師不等他往下再說,竟然搖頭道:“師兄你去不得的了!”
  入聖大師一怔道:“為什麼?”
  入雲大師道:“師兄未曾回轉莆田,也許宏光師侄等人,尚不至於送命,師兄一旦回去,會替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入聖大師自是不大相信,接道:“掌門人怎知他們此刻並未喪命?”
  入雲大師道:“五魔既然已然控制了莆田下院,卻依然要那宏光師侄按時報訊,足見他們此舉,乃是別有用心的了!”
  入聖大師道:“掌門人高見!”
  入雲大師忽地長歎了一聲道:“如是小弟想的不錯,他們可能是想借用莆田下院的名義,在武林中另外掀起一聲風波!”
  入聖大師道:“那與小兄趕回福建又有何關?”
  入雲大師道:“當然有關的了!”語音略略一頓,接道:“宏光師侄在武林中的名望,自然難比師兄萬一,是以,他們如想在東南武林製造什麼紛亂,自然是要想到師兄!”
  入聖大師一怔道:“想到愚兄什麼?”
  入雲大師道:“等你回轉莆田,利用於你!”
  入聖大師道:“莆田無警,愚兄又怎會回去。”
  入雲大師長長一歎道:“師兄,這就是他們高明的地方了!他們不使莆田告急,乃是要松馳師兄戒備之心!”
  入聖大師道:“掌門人,有一件事,掌門人應是知道,嵩山本寺劍拔弩張之下,愚兄決不會趕返莆田呀!”
  入雲大師道:“師兄,眼下嵩山情況,較之師兄來此之時,不是平靜了很多嗎?只怕他們再有數日按兵不動,師兄就會回轉莆田的了!”
  入聖大師怔了一怔,道:“這倒可能……”
  入雲大師道:“師兄明白便好!”
  祝公明這時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那辛柏公現在何處?”
  方雪宜道:“就在少林寺中!”
  祝公明道:“老弟,老朽該不該去見見他?”
  方雪宜聽得心中好笑,暗道:“去不去見他,怎地要問我呢?”
  但他口中卻道:“那辛老既然已將令旗交給了楊沖,你老又何必再怕見他呢?”
  祝公明道:“老弟,那辛老怪不會騙人嗎?”
  方雪宜笑道:“祝老,晚輩猜想,那辛老不像是說謊的人,你老可以不必掛在心上了!”
  祝公明聞言,依然沉吟了好一陣,這才點了點頭,道:“醜媳婦也得見公婆,老朽躲避這辛老怪已然躲了數十年,實在是躲膩了,縱然他是騙人,老朽也不在乎了!”語音一頓,便向門口行去。
  入雲大師這時忽然合十道:“老施主!”
  祝公明走到門外,聞育轉身道:“什麼?”
  入雲大師道:“老施主,關于少林下院之事,你老還有什麼指點沒有?”
  祝公明哈哈一笑道:“沒有了!不過,告訴你,在真像未明之前,你們最好莫要輕舉妄動!”
  入雲大師道:“老衲受教了!”
  入聖大師這時接道:“老施主,那說出莆田下院之事的人,現在何處?”
  祝公明道:“太室峰頭!”
  入聖大師道:“多謝老施主相告!”
  祝公明笑道:“不用了!”轉身向樓下行去。
  方雪宜一閃身,也跟在他身後行去,但他剛剛踏出門口,只見祝公明大步走了回來。
  方雪宜一呆道:“祝老,您怎地又回來了?”
  祝公明笑道:“老夫忘記一件事了!”
  方雪宜心中有些不解,什麼事使他去而複轉,正想詢問,只見祝公明已然向入聖大師道:“和尚,你可是想去太室峰頭找人嗎?”
  入聖大師道:“是啊,老衲正想去看看那人,打聽一下莆田下院之事!”
  祝公明道:“你沒有聽到方老弟說,那人已經被人殺死了啊!”
  入聖大師合十道:“老施主重上經樓,就是告貧僧這一件事嗎?”
  祝公明道:“不錯,但老夫要你明白,那峰頂之人,不是死在老夫手下,因此,你如前去,可得小心,那兒有高手,你可莫要吃了虧,反怪老夫事先沒有說明啊!”
  入聖大師呆了一呆,道:“多往老施主!”
  祝公明笑道:“聽這大師這等口氣,那是還想去至嵩山太室峰頭了!”
  入聖大師道:“貧僧正有此意!”
  祝公明道:“和尚,你如果要去,老夫並不攔阻,但有一樁,你可要記牢。”
  入聖大師道:“貧僧洗耳恭聽!”
  祝公明道:“莫要單獨前去,以免中了惡孔明的什麼害人手段!”
  入聖大師道:“貧僧記下了!”
  祝公明這才笑了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咱們去看辛老怪去。”兩人大步下了經樓。
  入雲大師和入聖大師,隨在兩人身後,也下了經樓。
  一行人很快的轉到前院客堂,只見那客堂之中,竟然是高朋滿座,坐了一屋子的人。
  方雪宜和祝公明大步進了客堂,不禁大出在座諸人的意料,宋孚第一個忍不住失聲道:“祝兄,你……怎麼和方老弟碰在一起了?”
  那辛柏公卻是閃身而起,直向祝公明走了過來,大聲道:“老弟,你怎的變成這個怪樣子了?怪不得那天在太室峰頭,叫我都認你不出來啦……”
  祝公明連忙抱拳道:“辛兄,咱們都老了,自然不比那二十年前長的英俊好看了!”
  他話音一落,安小萍聽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辛柏公聞言,似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祝老弟你這話說得不錯,年紀大了,自然沒有當年英俊,只是,據兄弟所知,你老弟年輕的時候,也不怎麼好看啊!”
  祝公明笑道:“醜人心善,辛兄應是知道的了!”
  語音一頓,看了霍鳴風一眼道:“這位可是丐幫的霍幫主?”
  霍鳴風起身抱拳道:“不敢,晚生正是霍鳴風!”
  祝公明笑道:“老朽曾經冒充貴幫黃長老一次,尚望幫主莫要見怪!”
  霍鳴風在他們面前,卻是只有晚輩自居的身份,聞言笑道:“祝老好說了!”
  辛柏公轉身招呼了祝公明坐定,這時,少林掌門入雲大師和入聖大師,也進了客堂。
  大夥兒分賓主就座以後,寺中僧侶已然送上香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4:58

第三十三章 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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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公明目光在眾人身上一轉,卻向辛柏公道:“辛兄,剛才老弟曾說,那嵩山太室峰頭,你已經去過了!”
  辛柏公道:“去過了!”他語音一頓,接道:“老夫到了那峰頭之後,卻發現了一具屍體,祝兄知道嗎?”
  祝公明道:“方老弟說了!不過,那人雖然是死在赤焰掌之下,卻非兄弟下的毒手!”
  辛柏公道:“老夫也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手!”
  他笑了一笑,接道:“以那人所受傷勢而言,如是你老弟出手,那也未免叫人大大失望了!”
  祝公明已然接道:“辛兄此話何指?”
  辛柏公道:“三十年來,你老弟總不會放下了武功未練吧!老夫查看那人傷勢,發現他致死的掌力,比你三十年前的功夫,還要差上一籌啊!”
  祝公明忽地大笑道:“足見辛兄果然不同尋常……”
  辛柏公卻是兩眼一翻道:“什麼不同尋常?老朽不過是按情推理,任何人也瞧得出來了!”
  他話音剛落,宋孚已然接道:“祝兄,有一件事叫老偷兒十分不解!”
  祝公明道:“什麼事?”
  宋孚道:“那留在太室峰頭的屍體,怎地會穿了兄弟為你買的衣衫呢?”
  祝公明笑道:“這個嗎?那是老夫自己替他穿上身去的!”
  宋孚一怔道:“為什麼?你怎地自己不穿呢?”
  祝公明長長一歎道:“老夫不是不穿,只因老夫如是穿上那一套衣衫,此刻可能就不能在這兒與你們談笑風生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那又為了什麼?”
  祝公明道:“遭了他人暗算了!”
  辛柏公笑道:“老夫明白了,想必那遺屍太室峰頭之人,乃是作了你老弟的替死鬼了嗎?”
  祝公明道:“兄弟為此,正是有些不安!”
  宋孚道:“祝兄,這中間卻是為了何故?”
  祝公明道:“這事說來也是有些湊巧,兄弟若非聽到那人和抵此的同伴偷偷談論,那老夫可真要吃了大虧了!”
  宋孚道:“奠非那惡孔明竟是要對你下手嗎?”
  祝公明道:“不錯!”他語音一頓,接道:“老夫在聽到那人和他同伴的言談以後,容那另外一人,下山去向惡孔明報信,老夫便將留在山上這人擒下,不但問出了惡孔明謀害老夫之心,同時也獲悉那莆田少林禪院,已經落入了五魔的魔掌之中,成了他們在東南一帶發號施令的所在!”
  宋孚道:“有這等事?”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入聖大師一眼,道:“大師可已知道了?”
  入聖大師道:“老施主已向貧僧說過了!”
  祝公明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接道:“老夫在問明瞭這些之後,便脫下穿在身上衣衫,換到那人身上,並且點了他的穴道,將他放在石洞之中……”
  安小萍聽得大感興趣,笑道:“祝老,那前來傷人的可是惡孔明自己?”
  祝公明道:“不是!”
  辛柏公一怔,道:“不是惡孔明自己,又有什麼人能夠施展赤焰掌呢?”
  祝公明道:“兄弟說出,只怕辛兄不信,那前來下手之人,竟是我那師侄楊沖!”
  辛柏公聽得幾乎跳了起來,大聲道:“那怎麼可能呢?”
  祝公明道:“兄弟親眼見他將那人一掌震斃,自然是不會錯的了!”
  辛柏公大怒道:“這楊沖怎敢如此逆倫犯上?老夫可算是瞎了眼了……”
  祝公明道:“辛兄,這事不但你不敢相信,連兄弟也吃驚不小呢!”
  辛柏公冷冷一笑道:“辛兄,這事可怪不得你,那楊沖的平日為人,忠厚謹慎,一點也瞧不出什麼奸詐,若非這一會機緣湊巧,被兄弟識破,只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看得出他真正的為人了!”
  辛柏公道:“你可曾將他拿下?”
  祝公明搖了搖頭道:“沒有!”
  辛柏公變色道:“像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為何還容他活在世上?”
  祝公明道:“辛老莫要激動,兄弟不將他拿下,乃是別有原因!”
  辛柏公道:“什麼原因?”
  祝公明道:“兄弟想查明他是否和那惡孔明有著牽連!”
  辛柏公道:“只要將他拿住,還不是一問就明白了嗎?”
  祝公明道:“辛兄,話可不能這麼說,倘是他寧可一死,也不願說出來呢?是以,兄弟眼看他離去,卻未驚動於他!”
  辛柏公歎一聲,道:“兄弟,你這樁事做得可不大高明呢!”
  祝公明道:“怎見得?”
  辛柏公道:“你放他離去以後,將來就是將他捕住,又怎能叫他承認曾在太室峰頭,有過害你之心呢?”
  祝公明笑道:“這個容易,兄弟既然有了將他拿下之心,到時也不怕他不承認了……”語音一頓,接道:“兄弟這時不將他拿住,說穿了還有別種用心!”
  辛柏公道:“什麼用心?”
  祝公明道:“放長線,釣大魚啊!”
  辛柏公沉吟了一下,接道:“你既然將他放走,老夫多說,那也是沒有用處的了!不過……”他忽然搖了搖頭,接道:“楊沖除非不再被老夫碰上,只要他被老夫碰上,祝兄弟,到時候要怎生處置於他,尚望祝老弟莫要過問了!”
  祝公明笑道:“原來辛兄是要將他拿下?”
  辛柏公笑道:“兄弟不是要將他拿下,而是要問問他,為何昧了良心,作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祝公明笑道:“辛兄,有許多事,可不是你我所能預知,這楊沖的為人,竟然如此之壞,那自然是大出我等意料,不過此事尚在開端,咱們用不著那等費心了!”
  祝公明話竟剛落,方雪宜忍不住插口道:“祝老,像楊沖這等人,你老怎可寬恕於他呢?辛老說得不錯,在那太室峰頭你……果真不應容他離去啊!”
  祝公明道:“老弟,你也認為老夫鍺了?”
  方雪宜道:“晚輩只是認為,像楊沖這等心地之人,委實不應放他脫走!”
  祝公明道:“老弟說得也有道理,但老朽剛才已然說過,這楊沖之去,對老夫並無壞處啊!”
  方雪宜道:“那也不會有多少好處吧!”
  祝公明道:“這個嗎?很難說了!”
  方雪宜道:“祝老似是很有把握嗎?”
  祝公明笑道:“這不是把握的問題,老夫只是認為,這事若能真如老夫所料,則下上這一著棋,將來未必沒有大用!”
  方雪宜道:“什麼用?”
  祝公明道:“探明那江南綠林,是否也被五魔所控制,成了五魔的幫凶啊!”
  方雪宜搖頭道:“老前輩這賭注太大了!”
  祝公明笑道:“為什麼?”
  方雪宜道:“你老幾乎賠上一條自己的老命啊!”
  祝公明笑道:“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何況,他根本要不了老夫的命呢!”
  方雪宜道:“如是那楊沖已然被五魔主收歸了門下,江南七省的綠林人物,豈不都成了五魔的弟子了嗎?”
  祝公明道:“不錯!那正是老夫想查明白的事!”
  辛柏公這時大聲道:“方老弟莫要再說這些好嗎?”
  方雪宜笑道:“辛老有何高見?”
  辛柏公道:“那楊沖不管怎樣,老夫總有將他抓到手中的一天!老弟似是不用再費心想他的事了!“
  方雪宜道:“既然辛老不願再談,晚輩自是遵命!”
  辛柏公目光一轉,落在安小萍身上。
  宋孚心中一震,忖道:“這老怪一開口,准沒有好話說,別讓他將安小萍的女兒身份叫破,那可就麻煩了!”
  一念及此,連忙用傳音向辛柏公道:“辛老,少林寺中規矩很大,向來是不許堂客入內,你老可千萬別將這丫頭的身份揭穿啊!”
  辛柏公本已張口,聽得宋孚傳音,立即點了點頭,卻向方雪宜道:“方老弟,你那鄭大伯的病情,此刻定然太好了!”
  他本是為了改口說話,自然是不曾想到這句話會叫方雪宜聽得有些沒頭沒腦了!是以,方雪宜聞言之後,果然呆了一呆,道:“老前輩可是要跟他講話嗎?”
  辛柏公一怔,他忽然想起,自己既然那等向方雪宜,總得找個理由說明問出這話的道理才是,當下連忙接道:“老弟,老夫想起一什事情來了,也許鄭大剛知道!”
  方雪宜皺眉道:“老前輩要去見鄭大伯?”
  辛柏公道:“不錯!”
  方雪宜站起身來,跟在辛柏公身後,兩人便出了那客堂向外行去。
  那辛柏公出了客堂,並未向鄭大剛休息之處行去,而是領著方雪宜,向那方丈靜室的方位行去。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辛老,這不是鄭大伯歇息之處啊!”
  辛柏公笑道:“老弟,咱們不用去找鄭大剛了!”
  方雪宜一怔,道:“你老……”
  辛柏公道:“老夫不過是找上一個藉口,和你出來散散心而已!”
  方雪宜道:“原來你老不是要去找鄭大伯嗎?晚輩倒是上當了!”
  辛柏公道:“你上了什麼當,老夫也沒有騙你什麼呀?”
  方雪宜笑道:“因為……晚輩白耽了心啊!”
  辛柏公大笑道:“一個人多勞一點心,那也不是壞事,老弟,你幹嗎這麼一點年紀,就想偷懶?”
  方雪宜笑道:“晚輩倒不是想偷懶,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辛柏公道:“你奇怪什麼?”
  方雪宜道:“你老好好的怎會忽然要出來散散心呢?這中間必有道理的了!”
  辛柏他道:“原因當然有,不過老夫卻不打算說出來……”
  方雪宜道:“為什麼?”
  辛柏公道:“因為……”他沉吟一陣,尚未說話,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老弟,老夫的原因不用說,你且等著瞧吧!”
  只見他右手一揚,舉手拍出一掌。
  方雪宜呆呆地向他舉手抬的方位看去,只聽得一聲厲嘯入耳,一條高大的人影,沖天而起,眨眼間,消逝在寺外。
  方雪宜一怔道:“辛老,原來你老發現有了敵人潛入寺內嗎?”
  辛柏公心中暗道慚愧,口中卻道:“可不?只是沒有想到,來人武功,居然十分高明,被他遁去!”
  方雪宜道:“那人是誰?”
  辛柏公道:“老夫也沒有瞧到,不過,他能在老夫掌力之下,不會受傷,只是受驚而遁,這人一身武功,果然是不同凡響的了!”
  方雪宜道:“辛老,咱們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辛柏公搖頭道:“不用了!他此時已然去遠了!”
  說話之間,祝公明等人,也出了客堂,向這兒奔行過來。
  宋孚一眼瞧見方雪宜和辛柏公站在一株古柏之下,頓時收住了疾行之勢,笑道:“辛老,剛才是什麼人喝叫?”
  辛柏公笑道:“一名奸細,但已被老夫嚇走了!”
  宋孚笑道:“你老真是神人,耳目之敏,當真叫人敬佩得很!”
  辛柏公笑道:“老愉兒,你別損人,當心老夫給你好看!”
  宋孚聞言,退了一步,笑道:“不敢……”
  這時,入聖大師和入雲大師隨在祝公明身後,也趕了過來。
  辛柏公不等他們詢問,便將有人隱在對面的殿外窺伺之事,說了一遍。
  入雲大師卻是怔了一怔道,“想不到少林寺內,竟然如同無人設防一般,真叫貧僧難過……”
  辛柏公笑道:“掌門人,不是老夫泄你的氣,适才來此之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你掌門之下呢!”
  入雲大師呆了一呆,道:“那……會是什麼人?”
  辛柏公道:“只怕是五大魔主之一了!”
  入雲大師長長一歎,道:“老施主,這人可是已被你所傷?”
  辛柏公搖頭道:“沒有!老夫一掌,只是將他驚退而已!”
  語音一頓,接道:“不過,掌門人可得費心一下,要貴寺子弟,往後眼睛睜得大些才好!”
  入雲大師臉一紅,但卻合十道:“老施主教訓得是,貧僧自當留心及此!”
  安小萍這時走到方雪宜身邊,低聲道:“方大哥,剛才來的是什麼人?我也沒有瞧清楚?”
  方雪宜搖頭道:“那人去勢極快,是以我跟辛老未曾瞧清楚他的面貌。”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這麼說,那人武功果真是很強了!”
  方雪宜道:“可不?那人若是武功稍差,只怕早被辛老一掌擊斃在殿角之下了!”
  辛柏公向那入雲大師揮了揮手,道:“掌門人,這兒沒有事了!你去召集寺中弟子告誡他們一番,老夫和祝兄等人,這就回轉客堂歇息了!”
  入雲大師合十應是,領著入聖師兄,轉身行去。
  辛柏公等人,也就很快地回轉了客室。
  坐定以後,辛柏公忽然向宋孚道:“老偷兒,那五大魔主之中,什麼人長得身材十分高大?”
  宋孚笑道:“如論身材高大,定是八蠻鼓王金長庚!”
  辛柏公道:“如此說來,那适才之人,定是那金長庚了!”
  宋孚道:“那人身材十分細高嗎?”
  辛柏公道:“很高大!但是瘦是胖,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宋孚道:“如是五大魔主,那自然只有金長庚了!”
  辛柏公沉吟道:“那金長庚如是前來,又怎會如此偷偷摸摸?宋兄,只怕不是他吧!”
  宋孚道:“不是他,又能是誰?”
  辛柏公道:“這事只怕要成疑案了!”話音一頓,哈哈大笑道:“不用再想了!反正他如再來,老夫定要將他留下!”
  安小萍笑道:“是啊!只要他再來,那是走不了的了!”
  這時祝公明忽然笑道:“辛兄,有一件事,倒叫兄弟甚為不解!”
  辛柏公道:“什麼事?”
  祝公明道:“适才辛兄忽然要去找那鄭大剛,莫非辛兄坐在此處,就發覺了那邊有人侵入了嗎?”
  辛柏公疑遲了一下,這才大笑道:“祝兄,不瞞你說,适才之事,不過是誤打誤撞上而已!祝兄的眼光,果然厲害得很!”
  祝公明笑了一笑道:“辛兄好說,這可不是兄弟的眼光厲害,而是辛兄自己泄了底而已!”
  辛柏公皺眉道:“兄弟哪里泄了底?”
  祝公明道:“辛兄說出要去見那鄭大剛之先,原是要說什麼別的,但因有人用那傳音之術向你說了幾句話,辛兄才改了主意,所以,兄弟才會覺出,辛兄並未已然發現有人潛入寺內啊……”辛柏公怔了一怔,道:“祝兄,你怎知有人用傳音之術向兄弟說了些話呢?”
  祝公明淡淡一笑道:“兄弟曾在那‘捕風捉音’工夫上花了十年苦功,眼下雖無大成,但在五丈之內,有人用傳音之術說話,兄弟尚可聽到八成。”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祝兄居然把那‘捕風捉音’的神功練就了?可喜可賀啊!”
  祝公明苦笑道:“辛兄,兄弟只學會一點兒皮毛而已!”
  辛柏公道:“祝兄,武林之中,能夠練就這等武功之人,可謂鳳毛麟角,祝兄已然練就,實是叫兄弟敬佩無已!”
  祝公明長歎道:“辛兄過獎了!”
  辛柏公道:“祝兄,看來适才宋兄對兄弟傳音所說,你必已聽到了!”
  祝公明笑道:“聽到了!”
  辛柏公點了點頭道:“此事若非宋兄說出來,兄弟可真要使安姑娘為難了……”
  安小萍聞言一怔,道:“什麼事扯到晚輩身上來了?”
  辛柏公笑道:“事情不大,但關系姑娘能不能住在少林寺中,所以,宋兄才告訴老夫,千萬不可將姑娘的身份洩漏出來。”
  安小萍失笑道:“原來是為的這個嗎?到叫晚輩吃了一驚。”
  辛柏公笑道:“萍兒,這事並不嚴重,但老夫如果不留心說漏了嘴,那可就要給你惹來不少麻煩了。”
  安小萍笑道:“其實,那也沒有什麼,入雲大師早已知曉晚輩的身份了!”
  辛柏公道:“真的嗎?”
  安小萍道:“當然真的啊!”
  辛柏公看了宋孚一眼,道:“宋兄安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宋孚道:“心照不宣,只是不便說出來而已!”
  辛柏公道:“那是什麼道理?掩耳盜鈴嗎?”
  宋孚笑道:“辛老,這是面子上不好交代啊!咱們又何必揭穿呢?”
  辛柏公大笑道:“很好!老夫以後記住就是。”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辛公公,這事不大,你老不用放在心上了!”
  辛怕公笑道:“老夫本也不曾放在心上啊!但宋老兒既是說得那等鄭重,老大又怎能不留心呢?”
  談笑之間,只見少林掌門人入雲大師施施然走了進來,合十道:“辛老施主,老衲特來向你老致謝來了?”
  他這話顯得有些兒突兀,只把辛柏公聽得呆了一呆道:“掌門人這是何意?”
  入雲大師道:“老衲适才曾去查詢,方知那前來之人,不只一位……”
  辛柏公道:“不只一位?”
  入雲大師道:“不錯,老衲适才查詢之下,方始明白,他們來了不少人,用心甚為惡毒,若非老施主將他們為首之人驚退,少林寺恐怕就要遭一場空前大劫了!”
  辛柏公一怔道:“有這等事嗎?真是叫人難信了!”
  入雲大師長歎一聲,道:“說來只怕老施主不信,他們在本寺的四周,堆下了不少易燃之物,存心要一舉將本寺毀去。”
  祝公明怔了一怔,大聲道:“這真是巧得很啦……?”
  辛柏公笑道:“不錯,這事果真很巧!若非咱們誤打誤撞的將他們的首領驚走,那可真要費上不少的手腳啦!”
  宋孚目光一轉,接道:“掌門人,那來此放火之人,可有什麼痕跡留下來了?”
  入雲大師道:“沒有!本寺弟了曾在各處查看,均無一些痕跡可找,看來,他們的手腳,倒是幹淨得很!”
  宋孚道:“掌門人,貴寺目下似是在已強敵包圍之下了!大師可得要他們當心一些才好!”
  入雲大師道:“老衲正有同感……”語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過,既然諸位施主均在本寺,諒那五魔也不敢放手而為!”
  方雪宜聽得心中一怔,暗道:“這堂堂的少林掌門,怎麼竟會說出這等依賴別人的話來?”他心中雖然這麼想,不便說將出來。
  祝公明卻哼了一聲,道:“掌門人,老夫等人雖然暫時住在貴寺,但不定哪天就會離去,少林如想維持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怕還得靠掌門人自己多多費心了!”
  這幾句話,只把入雲師說得臉上泛現紅暈。
  他長歎一聲,合十道:“老施主教訓得很好,貧僧記下了!”
  語音一頓向眾人一禮道:“夜色已深,諸位施主就要安歇,恕貧僧不再找擾各位……”轉身大步而去。
  辛柏公目光一轉,笑道:“祝兄,咱們該休息啦!”
  祝公明笑道:“不錯,但兄弟卻還得去那藏經樓過夜才成。”
  話音一落,不等別人多說,身形一閃,竟是穿窗而去。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奇怪啊!這老兒怎地要到藏經樓過夜呢?難道這中間有什麼古怪不成?”
  方雪宜也是被那祝公明的行動,弄得一怔,暗道:“可不是?他為何要去藏經樓……?”
  一時之間,客廳中的群雄,都有著摸不清頭腦之感。
  但安小萍卻是嫣然一笑道:“辛公公,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去藏經樓?”
  辛柏公道:“你知道?那是為什麼?”
  安小萍道:“他……一定是把那寶貝鳥兒弄在那藏經樓上了!”
  辛柏公道:“什麼鳥兒?這老兒在養什麼奇種異鳥嗎?”
  安小萍道:“可不?”當下把她和方雪宜在太室逢頂發現了一對金雀之事說了一遍。
  辛柏公聽得恍然大笑道:“原來如此?看來好似猜對了。”
  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這才各自回房安歇。
  方雪宜卻是伴在鄭大剛身邊,一夜不曾合眼,直到寺中僧侶早課已罷,他才略為地打坐調息了一個時辰。
  容得他張開眼來,只見那鄭大剛正在自己的身邊含笑相待。
  方雪宜不好意思地連忙起身;道:“大伯,你老可已痊癒了?”
  鄭大剛伸手拉著方雪宜,要他重新坐下,笑道:“好了!少林神丹,果然靈效得很!”話音一頓,接道:“賢侄,少林之事何日可了?”
  方雪宜一怔道:“大伯,你老可是要小侄跟你離去嗎?”
  鄭大剛道:“不錯!愚叔想同你去中州一行!”
  方雪宜心中一震,脫口道:“回家?”
  鄭大剛道:“愚叔相信,你那伯母和珞兄弟,一定還在中州附近!”
  方雪宜怔怔地道:“大伯這說,必有所見的了?”
  鄭大剛道:“愚叔倒不敢肯定地說有什麼所見,但以愚叔猜想,你那伯母和珞兄弟很可能是擺脫了方天成的控制,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方雪宜道:“大伯說得對!小侄這就去同入雲大師說明,陪同大伯去至中州一行可好?”
  鄭大剛皺了皺眉道:“賢侄,那少林安危,現在似乎是已全然落在你的肩上,你如離去,只怕不大妥當吧!”
  方雪宜道:“大伯,有了辛、祝二老在此,小侄在不在此,已然沒有多大的關系了!”
  鄭大剛沉吟道:“賢侄說得有道理,只是,愚叔總覺得,倘是先把少林的危機解除,咱們再去中州不遲!”
  方雪宜似是想再說什麼,但他尚未開口,那安小萍已然急急奔了進來。
  鄭大剛一見安小萍,立即迅快地起身,抱拳道:“恩公請坐!”
  安小萍被他弄得一怔,訕訕笑道:“鄭大伯,你這麼說不是要把我折死了嗎?”
  鄭大剛道:“恩公乃是鄭某救命的恩人,鄭某這一點敬意,乃是理所當然啊!”
  安小萍道:“鄭大伯,晚輩與方大哥情同兄弟,你老千萬莫要這麼說了……”
  她語音一頓,向方雪宜道:“方大哥,辛公公找你去講話啊!”
  方雪宜道:“賢弟可知辛老找我何事?”
  安小萍道:“不知道,但看他神色憤憤,大概又是什麼人得罪了他了!”
  方雪宜聞言,心中吃了一驚,忙向鄭大剛道:“大伯,咱們一起去瞧瞧吧!”
  鄭大剛道:“辛老也是愚叔的恩人,自當前去拜謝……”
  三人迅快地向前殿走去,敢情那辛怕公和祝公明二人,乃是在山門之外的小溪之畔,臨流而坐,兩人之間,有一塊巨石,巨石之上,被他們用金剛指力,刻成了一面棋枰,只是,枰上卻無棋子,對於三人到來,也未在意。
  方雪宜看得呆了一呆,向安小萍道:“賢弟,這是怎麼回事?”
  安小萍道:“我也不曉得啊,剛才我出來找辛公公,他卻大聲向我吼叫,要我將你找來嘛……”
  方雪宜皺眉道:“這就奇了!”
  說話間,人已走到二老身邊,目光在抨上一轉,抱拳道:“辛老,你找晚輩嗎?”
  辛柏公點了點頭,卻是不曾說話。
  安小萍柳眉一揚,叫道:“辛公公,你要我找方大哥前來,我已然把他找到,怎的你老卻不說話了?”
  辛柏公皺了皺眉,突然向祝公明道:“兄弟,咱們這局棋不用再下了!”
  祝公明道:“辛兄,祝某已然有多年不曾下過這種無子心算的棋局了,再走下去,兄弟是輸得更慘啦!”哈哈一笑,站了起來。
  辛柏公也自呵呵一笑,道:“辛某也是一樣!”
  目光轉到方雪宜身上,忽地臉色一沉,道:“那五大魔主差人送信來了!”
  方雪宜一怔,道:“在那裏……”
  辛怕公道:“在這裏……”只見他衣袖一抖,飄出一張紙箋。
  方雪宜伸手接到手中,凝目望去。陡然,他失聲笑了。
  安小萍跳了過來,一把搶過那張紙箋,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格格嬌笑不已!
  宋孚和鄭大剛湊過來,向那紙箋上看去,卻見那上面寫著“方少俠雪宜,請轉告老不死辛柏公、祝公明兩人,於三日之後,去到少室峰頭領死。”下面的署名,只是五大魔主四字。
  鄭大剛看得不禁有些皺眉,但宋孚卻也忍不住笑了,大聲道:“兩位去不去?”
  辛柏公冷笑道:“為什麼不去?”
  祝公明道:“老偷兒,老夫和辛兄如是不去,豈不是被那五個魔崽子笑話嗎?”
  辛柏公這時瞪眼接道:“宋孚,老夫本就要找他們,難得他們先找上了老夫,那自然很好的了!老夫三天之後定會叫他們下山來求饒!”
  宋孚道:“老偷兒相信!”
  方雪宜皺眉沉吟道:“辛老,如果他們不來呢?”
  辛柏公聞言,呆了一呆,道:“不來?他們為什麼不來?這紙箋不是他們自己差人造來的嗎?”
  方雪宜道:“不錯,但晚輩認為他們也許只是誠心跟你老開一個玩笑!”辛柏公道:“他們敢?”
  祝公明笑道:“方兄弟,老夫相信五個魔頭雖然膽子很大,但如要跟老夫和辛兄玩笑,諒他們也不敢!”
  方雪宜笑了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只因他明白,就是他再說,那也沒有什麼用處,但他心中卻甚是明白,五魔眼下不會同時在嵩山出現,足見這一紙白箋,八成是有人在開玩笑。
  當然,他無法明確的知曉是什麼人開的玩笑,是以他不方便再往下說去。
  辛柏公緩緩地站了起來,仿佛一腔怒氣,尚未消除,竟然舉手一掌,將那塊棋抨擊成粉碎。
  安小萍伸了伸舌頭,叫道:“辛公公,你這一掌的力道有多大?”
  辛柏公道:“你說有多大?一千斤?還是五百斤?”
  安小萍道:“晚輩猜想,若無千斤之力,這塊巨石也不會碎到這等地步的!”
  辛柏公道:“孩子,你眼力不錯!”
  話音一落,向祝公明道:“祝兄,咱們先去少室峰頭看看可好?”
  祝公明笑道:“當然好!”
  兩人話音一落,竟然同時舉步,直奔而去。
  安小萍看了看方雪宜一眼,道:“咱們要不要去?”
  方雪宜看了鄭大剛一眼,搖頭道:“不去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不去嗎?方兄,這事也許關系很大。”
  方雪宜道:“賢弟,我想……”他忽然沉吟一陣,不再往下說。
  安小萍接道:“你想怎麼樣?”
  方雪宜道:“賢弟,我想跟鄭大伯去一趟中州。”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你要去洛陽?”
  方雪宜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愚兄正是要去。”
  安小萍看看鄭大剛,道:“鄭大伯,你們真的去洛陽一行麼?”
  關大剛道:“不錯,只是……我想等那五大魔主來了以後再去!”
  安小萍道:“那……方大哥怎麼說呢?”
  方雪宜搖搖頭道:“大伯,咱們此去只要三天便可回來,這兒三天之內,想必是不會出事的了!”
  鄭大剛道:“賢侄,三大趕得及嗎?”
  方雪宜道:“來得及!”
  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轉,接道:“宋老,少林一切,仰仗你和辛祝二老了!”
  宋孚笑道:“老弟放心,有辛祝二老在此,少林不會有什麼差錯……”
  安小萍忽然低聲道:“方大哥,我呢?”
  方雪宜道:“賢弟,自然是留在寺中了!”
  安小萍臉色一變,道:“你……不要我去嗎?”
  方雪宜道:“賢弟,這是愚兄家中之事,怎好勞動賢弟奔走呢?”
  安小萍道:“大哥,我要去!”
  方雪宜瞧她一臉悻悻之色,欲待阻止,只怕又惹她不快,苦笑了一聲,接道:“賢弟要去,愚兄也不攔阻,但愚兄卻有一個條件!”
  安小萍一聽,歡呼一聲道:“什麼條件?只要不將我留在少林,什麼條件都不要緊!”
  方雪宜笑道:“賢弟,我們去至洛陽,並不是找人比鬥,是以,你千萬不可任性惹事!”
  安小萍笑道:“這個容易,我一切聽命大哥,大哥不要我講話,我就不講話,不要我動手,我就是被人打死,也不還手便是!”
  方雪宜聽得一呆,暗道:“她怎麼連性自己的命也不放在心上了?”
  但口中卻道:“那倒不必啦,只要賢弟不多惹事非,愚兄也就放心了!”語音一頓,向鄭大剛道:“大怕,咱們這就動身吧?”
  鄭大剛略一遲疑,終於點了點頭,道:“早去早回也好!”
  轉向宋孚抱了抱拳,大步向山外行去。
  三人腳程極快,而且走的又是捷徑,是以午時甫過,便已抵達了洛陽。
  方雪宜的故居,乃是在洛陽的西城之外五裏,三人迅快地穿過了洛陽城,直奔向方家莊而行。
  越走越近,方雪宜的臉色,也越發地顯得緊張、蒼白,容得已然望見那一片隱在柳林之中黑瓦白牆莊舍,他幾乎連舉步都有些兒沉重,一個人落後了好遠。
  安小萍見他舉步很難,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向鄭大剛道:“大伯,方大哥好像走不動啦!我們等他一下吧!”
  鄭大剛站定身子,低歎一聲:“姑娘啊!這叫近鄉情更怯,方賢侄心中的擔子太重了!”
  安小萍悄悄地道:“大伯,要我勸勸他嗎?”
  鄭大剛徐徐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用勸他,姑娘,只要你不離開他身邊,大概不會有什麼關系……”
  安小萍一怔道:“我……當然不會離開他的了!”
  話兒出口,卻是紅著臉低下頭去。
  鄭大剛歎息了一聲,道:“姑娘,方賢侄能夠遇到你,那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兩人說話之間,方雪宜慢慢地走了過來,目光有些兒呆滯,但卻一直盯在前面裏許之外的柳林。
  容得他走到兩人身前,鄭大剛忽然大喝,道:“方賢侄!”
  方雪宜已從兩人身前跨了過去,聞言霍然一震,站定下來。
  安小萍一閃身便到了他的身前,叫道:“方大哥,你怎麼啦?”
  方雪宜眨了眨眼,仿佛剛自夢中醒來一般,呆呆地望著安小萍道:“我……很好啊……”
  鄭大剛也走了過來,笑道:“賢侄,你可是想起了童年的一切嗎?”
  方雪宜點點頭,仰天籲了一口大氣道:“大怕,我……剛才仿佛做了一場夢!”
  鄭大剛笑道:“醒來了嗎?”
  方雪宜訕訕一笑道:“醒來了只是……心裏好生難過!”
  安小萍甚是焦慮地接道:“方大哥,你幹嗎要難過呢?回家看看,那不是很好嗎?”
  方雪宜道:“說來也是……只是我總是有些兒心中害怕!”
  安小萍愣了一愣,道:“害怕?方大哥,這兒也沒有強敵,你怎會害怕呢?”
  鄭大剛笑道:“姑娘,如是真有強敵,方賢侄倒也不會害怕了!”
  方雪宜深深地歎了一聲,劍眉一揚,大聲道:“大伯,請啊!”
  鄭大剛見他雙目之中,神光的的,知道他已拋去了那種近鄉情怯之思,當下笑道:“隨我來!”
  三人迅快地向那柳林中的莊院行去。
  到得門前,鄭大剛舉手向那個銅環之上叩去。
  敢情,那莊院的黑漆大門,乃是關得緊緊的。
  安小萍站在門外,心中正在尋思,不和達方家莊中,還有著方雪宜的啊些親人在內,是以她那一雙大眼,一直盯在門上,連一瞬都沒有眨動。過不了多久,只聽得呀然一聲,大門打開,一個禿頭老人當門而立。
  但他一眼瞧到站在門外的竟是鄭大剛,頓時笑道:“敢情是大老爺回來了嗎?老奴可盼到啦……?”
  瞧他那等喜悅之色,真不啻忽然接到財神爺般的高興。
  鄭大剛笑道:“方福,這些年辛苦你啦!”
  說話之間,三人已然進了屋內的大廳。
  方福張羅了茶水,又叫廚下准備茶飯,忙得不亦樂乎。
  鄭大剛容得方福從廚下回來,這才笑道:“方福,你還記得二公子嗎?”
  方福一怔道:“二公子?哪位二公子?”
  鄭大剛指著方雪宜道:“瑜兒呀!”
  方福睜大著兩眼,道:“是瑜少爺?”
  鄭大剛道:“可不?長大了,是不是?”
  方福忽然奔到方雪宜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陣,忽然大笑道:“果然是瑜少爺,你長得這麼高,老奴真的認不出來啦!”
  方雪宜熱汪盈眶,拉春方福道:“大叔,你老這些年可好?家裏還有什麼人在?”
  方福忽然臉色一黯,搖頭道:“少爺,自從那年你跟大莊主、大奶奶和珞少爺離家之後,這家裏由老奴和張師爺在管,這些年來,大奶奶和珞少爺雖是回來了一趟,但沒住多久就又走了……”
  方雪宜沉吟道:“大叔,我娘呢?有消息嗎?”
  方福搖頭道:“沒有!天可憐見,二奶奶怎的狠得下心,竟然連你也丟下不管……”想是他說到傷心之處,竟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方雪宜只覺心中一酸,兩顆眼淚,順腮滴落。
  鄭大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方福,石三弟回來過沒有?”
  方福擦了擦眼淚道:“回來過!就是那年跟大奶奶一道住了不到兩個月!”
  鄭大剛道:“他可是跟大奶奶一道走的?”
  噴福道:“是一道走的!”
  鄭大剛道:“以後沒有回來過?”
  方福道:“沒有!”
  鄭大剛道:“可曾派人通過信息?”
  方福道:“也沒有……”
  鄭大剛皺眉道:“方福,聽說那石三弟已在洛陽露面,你一點都不知道?”
  方福道:“老奴沒有聽說過啊……”
  方雪宜這時忽然方福道:“大叔,張師爺還在莊中嗎?”
  方福長長一歎道:“瑜少爺,那張師爺已然在前幾年死啦!”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張大叔死了嗎?”
  方福道:“張師爺病了很久,老奴跑遍了省城,請遍了名醫,都沒有能治好……”
  方雪宜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大叔,張師爺死了以後,莊中的帳目,是托的什麼人經管呢?”
  方福道:“是張師爺的兒子張兆在幫忙!”
  方雪宜道:“那很好!”
  這時,廚下已然送上了菜飯,方雪宜勉強地吃了一些,便在方福陪同下,在莊中到處察看了一番。
  安小萍本來也要跟去,但鄭大剛卻阻止了她,兩人便在廳中邊吃邊等。約莫過了個把進辰,方雪宜才和方福回到廳中。
  鄭大剛笑道:“賢侄,一切都還好嗎?”
  方雪宜笑道:“大伯,小侄真不知道怎生感謝方大叔……?”
  方福忙道:“瑜少爺,這麼說,豈不折殺了老奴?”
  方雪宜道:“大叔,這個家沒有你老,早已不知成個什麼樣子啦!……大叔,這個家就等於是你的了!”
  方福臉色一變,道:“瑜少爺,你這是什麼話?老奴自從三歲進莊,如今已是七十出頭,哪一天不把這個家當成自己的呢?瑜少爺,你這麼說,老奴可承當不起啊!”
  方雪宜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當下忙道:“大叔,你老想錯啦!我是說……以後這個家就算是你老的了!”
  方福聽得呆了半晌,道:“你!瑜少爺可是不打算回來了?”
  方雪宜道:“小侄一時只怕不能回來了!”
  方福陡然失聲道:“那怎麼成呢?瑜少爺,你不回來,珞少爺呢?他回不回來?”
  方雪宜道:“我會找他回來的!”
  語音一頓,向鄭大剛道:“大伯,咱們要不要出去走走?”
  關大剛道:“如是你那石三叔不曾來過,咱們這一趟算是白跑啦!”
  安小萍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忽然笑道:“鄭大伯,咱們先去找那丐幫的吉長老可好?”
  鄭大剛笑道:“你可知他在何處?”
  安小萍道:“不知道……”
  鄭大剛道:“那怎麼去找呢?”
  安小萍道:“洛陽城中總有乞丐啊!”
  鄭大剛沉吟道:“不錯,咱們如是找到乞丐,想必定可問出那吉老的下落了!”
  方雪宜道:“大伯,咱們這就去?”
  鄭大剛點頭道:“天色尚早,去城裏看看也好!”
  他回顧了方福一眼道:“老兄弟,麻煩你張羅一下宿處,我們可能要住上兩天呢。”
  方福一迭連聲道:“老奴這就去打掃昔日你老住的屋子……”
  他看了安小萍一眼,道:“大老爺,這位公子呢?他可是要跟瑜少爺住在一處嗎?”
  安小萍驀然粉面通紅,大叫道:“胡說!”
  方福被他喝得呆了一呆,方雪宜連忙接道:“大叔,這位是安姑娘,你就把我娘的房間打掃一下,好讓安姑娘安歇……”
  話音一落,生怕那老人家又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立即向鄭大剛道:“大伯,咱們該走啦!”當先向外行去。
  鄭大剛笑了笑,向安小萍道:“姑娘,老人家不知者不怪罪,你可莫要放在心上了!”
  安小萍搖了搖頭,一擰嬌軀,箭一般地向門外射去。
  (此處缺少一段,如果誰有,希望能夠補上!)
  鄭大剛道:“他們如果不說,姑娘又能如何?咱們總不能跟他們動武吧!”
  安小萍悻悻地搖了搖頭道:“鄭大伯,你老幹嗎這麼怕事呢?其實,晚輩認為……”
  鄭大剛道:“你不能去!”
  他說得斬釘截鐵,只把安小萍聽得一呆。
  方雪直接道:“賢弟,大伯說不能去,那就不要去了!”
  安小萍這才笑了一笑,道:“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查出他們的來歷呢?”
  鄭大剛道:“咱們還是先等一會兒,瞧他們五人的神情,似乎是在等什麼人,容他們所等之人到來,咱們再另想認識之法,也無不可!”
  安小萍笑道:“那也好……”
  說話之間,忽然打那樓梯人口之處,出現了三個人。
  這三人形狀甚為怪異,當中一人,生得又矮又胖,而那兩旁的兩人,則又生得極高,是以這三人站在一起,完全的不相稱。
  是以,這三人一旦現身,樓上的食客,全都把目光投望過去。
  方雪宜劍眉一揚,低聲道:“大伯,這三個人好像來歷不對啊!”
  鄭大剛道:“不錯,他們可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話音一頓之際,只見那三人竟是向那五人所坐的桌次走了過去。
  安小萍笑道:“方大哥,他們果然是跟那五個人相識呢?”
  方雪宜突道:“咱們等著瞧瞧吧!也許,咱們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出一點眉目來呢!”
  鄭大剛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三人,只見他們走到那五人身前,一言不發,便在那桌上的空位上坐了下去。那五人也沒有說話,仿佛不識一般,兀自只管吃自己的東西。
  安小萍看得甚奇怪,若非方雪宜將她拉住,她又忍不住前去找麻煩了。
  那三人與同桌之人不但不說話,並且連一點東西也不曾吃!
  這情況,顯然是太不合乎常情,如說他們相識,則他們這等不說話,未免奇怪,如果說他們不相識,則又怎地坐在一起呢!
  方雪宜一直在心中尋思,這些人到底是什麼關系,但他卻又一直想不清楚。
  就這麼耗了足足有頓飯之久,樓上又傳來一陣匆急的腳步之聲。
  安小萍聽到這一陣腳步之聲,頓時伸長了脖子,向樓口望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6:28

第三十四回 三絕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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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腳步之聲稍頓,一個形容猥瑣的矮子,在樓梯入口之處現身。
  此人身高比那三人中的那個矮子還矮,大概三尺不到,一頭亂發,滿身踉蹋,那件長衫及膝的長衫,下擺更是破爛不堪,赤著一隻腳,若非他在這等時光跑上樓來,准要被人當作了乞丐。
  但安小萍卻發現他的不平凡之處。
  他那雙口睜翕之間,冷芒如電,直可射出尺許一般。
  這不是普通高手能夠練到的,雙目寒光能夠形成有形的光束,這表示此人武功之高,已到爐火純青之境。
  方雪宜也瞧出此人的眼神,心中不由暗道:“此人長得這等難看,想不到卻是少見的高手。”
  就在此人現身之際,那桌上的八人,臉色同時一變。
  那矮子則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當他的目光掠過方雪宜和安小萍兩人時,似是眉頭皺了一皺。
  但他目光到那八人桌上時,則又笑了起來。
  他笑容一斂,立即大聲道:“好啊!老夫總算沒有白跑,你們果然都在這大白居的樓上……”語音未已,舉步便向那八人行去。
  那八人之中,後來的那個矮子咧了咧嘴,冷冷接道:“找到了又怎樣?”
  那矮老人這時已站在他們桌前,聞言大笑:“怎麼樣?你還不明白嗎?”
  那胖矮子眉頭一揚,道:“江某不明白!”
  矮老人大聲道:“你真不明白嗎?”
  胖矮子眉尖也揚了揚,冷笑道:“江某與你素無瓜葛,你找江某何事,江某自是不知的了!”
  矮老人哈哈大笑道:“江天曉,你們天臺三絕一向到也安份守己,所以老夫和那劍神陳老弟也就不曾找過你們……”
  方雪宜聽的呆了一呆,暗道:“這個矮老人是誰?他竟然稱我師父為老弟?”
  思忖之間,只聽得胖矮老人身旁的那位高大的駝老人忽然站了起來,大喝一聲道:“游兄,別人也許怕你這位千手神翁,須知餘某卻不怕你!”
  原來這位矮老人乃是千手神翁游公玄!
  方雪宜心中吃了一驚,他依稀記得,自己師父曾經說過,這千手神翁跟自己師祖劍聖龍超群乃是同時代的人物,遊俠江湖,專管些武林不平之事,只因他武功不在劍聖之下,是以深受武林中白道人物的敬仰,跟自己的師祖被他們合稱為天地二奇,想不到他居然還活在人世!
  同時令方雪宜吃驚的是這天臺三絕三位怪形怪狀的老人,竟然對那游公玄稱兄道弟,這等看來,這三人也是武林中隱居的老一輩人物了!一念及此,方雪宜不禁深感不安,莫非除了五大魔主之外,武林中又有新的什麼魔頭崛起,把這些老一輩的人物也會請了出來?
  他正心中暗暗沉思,耳中卻聽得游公玄道:“駝子,你想威脅老夫嗎?”
  那姓餘的駝子冷冷地接道:“游兄,余某人並無脅求游兄之意……不過,倘是你游兄太不給兄弟等面子,只怕兄弟等也不甘受辱。”這等色厲內茬的語氣,直把安小萍聽得幾乎笑出聲來
  但她並未真的笑出來,只因此時此地,她到也懂得如何盡量地隱藏鋒芒!
  游公玄聞言淡淡一笑道:“餘傑,你口氣不小啊!”
  那駝子姓餘名傑,綽號“南崖駝龍”和他身邊的另一位高大的老人“北峰尊者”李兆非乃是結拜的兄弟。
  餘傑兩眼一瞪道:“口氣不小,莫非又礙著游兄什麼的?”
  游公玄笑道:“老弟,這當然不礙老夫,只是老夫到想知道一點!”
  餘傑道:“哪一點?”
  游公玄笑道:“你們三位躲躲藏藏的來到了洛陽,那是為了什麼?”
  餘傑怒道:“說我們躲躲藏藏?餘傑等不是坐在廣庭大眾之間嗎?”
  游公玄道:“不錯,你們此刻果然是坐在大庭廣眾之間,只是,你們心裏頭想的什麼,敢不敢說出來?”
  餘傑怔了一怔,尚未說話,北峰尊者李兆豐忽然冷笑道:“游兄,你一路上跟著咱們,這又為了什麼?”
  方雪宜暗道:原來這位遊老前輩盯在他們身後,已經很久了,怪不得這三人很惱火!看來游老是有心在監視著他們的了!
  游公玄卻是呵呵一笑道:“李老弟,想不到你也學江矮子裝佯嗎?其實,他們即使不肯明說出來,老夫也知道你們為何而來的人!”
  李兆非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嗎?怎的不說出來?”
  游公玄笑道:“老夫是說,那五個魔頭邀請了你們前來洛陽,是不是?”
  天臺三絕同時臉色一變,江天曉皺眉接道:“你怎麼知道的?”
  他這等反問,不啻已然承認了游公玄沒有說錯。
  游公玄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江老弟,別人知道之後,也許不敢對你如何,但這等事既被老大獲悉,那自然是不會放過的了!”
  江天曉道:“你!打算如何?”
  游公玄笑道:“不打算如何!老夫要告訴你們,倘是你們真想助那五個不成才的魔頭,老夫就少不得要伸手管上一管了!”
  江天曉怔了一怔,道:“你要管嗎?”
  游公玄道:“不錯!老夫正是要管上一管!”
  餘傑目光一轉,冷冷接道:“游兄,你可是認為咱們一定怕你管這件事?”
  游公玄道:“老夫並沒有要你們怕!但你們如想老夫撒手不問,那卻是辦不到的了!”語音一頓,向江天曉接道:“江矮子,倘若你們想保持一世美名,老夫到有一言相告!”
  江天曉道:“什麼話?”
  游公玄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江天曉道:“這與江某等人何關?”
  游公玄道:“當然有關!”他略一沉吟,接道:“武林人物的盛衰,也有定數,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老弟,咱們已經老了,有許多事,大可不用出頭露面的了!”
  江天曉呆了一呆,道:“游兄這是何意?”
  游公玄道:“老夫奉勸你們,不要去助那五個不成才的魔頭,免得弄得身敗名裂!”
  餘傑一怔道:“你這……是說,武林的下一代之中,又有了什麼傑出的高手,強過餘某等人嗎?”
  游公玄道:“不錯!老夫正是此意!”
  李兆豐冷笑道:“李某不信……”
  游公玄道:“你不信嗎?老夫告訴你,這乃是千真萬確之事,那就算老夫沒有說便是了!”
  江天曉見他神色甚為正經,不似玩笑,心中一動,忖道:“這老兄向來說話都是嘻嘻哈哈,今日這等鄭重,只怕不是玩笑……”當下接道:“游兄,你……可知道那人叫什麼?”
  敢情他已然相信了游公玄之言,武林的下一代中,已然出了頂尖的高手。
  江天曉語音甫落,游公玄立即接道:“你們可是想問出他的名號,設法去暗算人家嗎?”
  江天曉皺眉道:“兄弟豈是那等暗箭傷人之徒?”
  游公玄道:“既然你們不會有那暗箭傷人之意,又何必要查問人家是誰呢?”
  江天曉道:“兄弟只是有些好奇和不相信而已!”
  游公玄大笑道:“相信不相信,那是你的事!至於好奇嗎?老夫認為你大可不必了!”
  李兆豐道:“為什麼嗎?”
  游公玄道:“天下有許多人一世英名,在不知不覺之間喪失,究其原因,一半都是因為好奇之故!”
  李兆豐道:“這與我等何關?”
  游公玄道:“真的無關?倘是你們也好奇,只怕結果也要斷送一世英名了!”
  江天曉怔了一怔,道:“游兄,你這話到叫兄弟越發生出好奇之心了!”
  游公玄道:“你真是不怕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嗎?”
  江天曉笑道:“兄弟不信武林中會在突然之間,出現了那等高手!”
  游公玄道:“老夫也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看來老夫這番心血,將是白費了!”
  江天曉笑道:“游兄盛情,老弟等心領了!”
  這時,那三人中駝背老人忽然一笑道:“游兄,余某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話出來?”
  游公玄道:“南崖駝龍余傑,向來是一言九鼎之上,你如也有什麼話要說,那必是十分重要的了!”
  餘傑笑道:“不敢,游兄過獎了!”他話音一頓,目光在身側五人身上一轉,接道:“游兄,兄弟等天臺三絕,在武林中一向薄有清譽,從來不曾作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這一點想必游兄一定很清楚的了!”
  游公玄笑道:“老夫若不明白,那也不會趕來多事的了!”
  餘傑道:“游兄既是明白,那也該知道,兄弟等三人來此,乃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了!”
  游公玄道:“什麼苦衷?”
  餘傑道:“受制於人,夠不夠?”
  游公玄道:“你們受制於人?誰有這等能耐?”
  餘灰道:“說來應是十分丟人之事,但在游兄面前,老弟也只好直說了……”他忽然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道:“游兄,咱們兄弟一向隱居天臺,不問世事,怎知數月之前,那天魔女竟然上山找上咱們兄弟,硬逼咱們下山相助於她!”
  游公玄笑道:“你們不曾拒絕嗎?”
  餘傑道:“兄弟等人豈有不拒絕之理?只是,那天魔女竟然冷笑連聲告訴咱們,如果我們不答應下山相助,不出一月,即將喪命天臺!”
  游公玄道:“有這種事?”
  餘傑道:“兄弟等人先前也是不信,但經天魔女說出其中原委,咱們卻是不得不信了!”
  游公玄呆了一呆,道:“什麼?”
  餘傑道:“那妖女在我等身上,早已做了手腳!”
  游公玄皺眉道:“你們……怎會被她做了手腳?奇怪啊,奇怪!”
  餘傑長長一歎道:“說來也是,若非那妖女說明,咱們真的要蒙在鼓裏了!”
  游公玄冷冷一笑,道:“那天魔女是不是在你們身上下了毒?”
  餘傑道:“那妖女買通了兄弟等人的廚師,是以,咱們每日食用之物,都被那妖女下了少量的毒物在內!”
  游玄公忽然驚哦了一聲,道:“是了!那妖女的心機,當真是厲害得很,她不曾下夠毒物的份量,就是害怕你們在平日練功之時,察覺出有什麼不對,是嗎?”
  餘傑道:“正是如此!”
  游公玄道:“如此說來,你們自然是尚未獲得解藥了?”
  餘傑道:“可不!那妖女應允咱們兄弟,在她獨霸武林,制服了九大門派之時,便是解除咱們身上毒物之時!”
  游公玄忽然大笑道:“這是那天魔女說的嗎?”
  餘傑道:“不錯!”
  游公玄道:“余兄,你們果然是糊塗得很!”
  江天曉怔了一怔,道:“兄弟等人糊塗了什麼?”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的話,你們相信嗎?”
  江大曉道:“游兄,這等事受制於別人之下,咱們又怎能不信呢?”
  游公玄道:“你們相信,老夫可就不信了!”
  江天曉怔怔地道:“游兄不信嗎?那又為了什麼?”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利用了三位之後,她為何還要給你們解藥?兔死狗烹,你們都不明白嗎?”
  江天曉臉色一變,道:“游兄之意,那是說天魔女在成功之後,依然不曾給我們解藥了?”
  江天曉看了李兆豐、餘傑兩人一眼,道:“兄弟!游兄之說果然有理,只怕咱們真的要栽在那妖女手中了!”
  李兆豐道:“江兄有何高見?兄弟和余兄一定遵命行事便是。”
  江天曉道:“這事如果真如游兄所料,則咱們不但替那妖女賣力,結果必然還有要落得個毒發身死的結局,那咱們又何必將一世清白聲譽,斷送在這妖女手中?”
  餘傑道:“江兄之意,那是咱們不用再為這妖女出面和九大門派為敵了?”
  江天曉道:“不錯,咱們正是不用再為她賣力了!”
  餘傑道:“江兄,那咱們身上所中的毒物呢?”
  江天曉道:“慢慢設法,總有解毒之日!”
  餘傑沉吟道:“江兄,既是你作了這等決定,兄弟和李兄自然沒有話說了……”
  游公玄笑道:“三位到底是明白人,老夫一點,你們就知悉其中利害,兄弟相信,你們身上所中之毒,亦必能夠很快化解得了!”
  江天曉忽然呵呵一笑道:“游兄,一個人縱然活了千歲,也將難免一死,兄弟等身上之毒,化解不化解得了,那也沒有多大的關系,但那天魔女獨霸武林之心,咱們卻不能坐視不管的了……”
  言下之意,到似是要反與天魔女為仇了!
  游公玄聞言笑道:“老兄弟,你這是何意?”
  江天曉笑道:“游兄适才的一番話,卻使兄弟茅塞頓開,那天魔女如是當真要為禍武林,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游公玄大笑道:“這麼說,三位是要倒戈相向的了?”
  江天曉道:“不錯,兄弟等正有此心!”
  游天玄道:“那很好,老夫也算不枉此行了!”
  江天曉道:“游兄就是為了我等趕來的嗎?”
  游公玄道:“若不是為了你們,老夫來此作甚?”
  江天曉長歎一聲道:“游兄,這麼說來,兄弟等真是慚愧的很了……”
  游公玄大笑道:“不必了!只要你們一心向善,老夫即是多跑些路,多出些汗,那也不算什麼!”語音一頓,向那另外五位看了一眼,接道:“江老弟,這五位你可認識。”
  江天曉道:“不曾見過!”
  游公玄一怔道,“不認識?”
  江天曉道:“正是不認識。”
  游公玄沉吟道:“既是不識,你為何跟他們坐在一起?”
  江天曉笑道:“這個……兄弟和那魔女約定趕來洛陽,就在這酒樓之上見面!”
  游公玄道:“那與他們何關?”
  江天曉忽然指著桌上一隻倒扣的瓷碗,和擺在碗上的一隻竹筷,接道:“這是咱們約定見面的暗號,兄弟等上得樓上,見到這等暗記,自然是要坐過來的!”
  游公玄道:“他們五人是天魔女的屬下?”
  江天曉搖頭道:“不是!”
  這時方雪宜不禁覺得大感奇怪,看了鄭大剛一眼,低聲道:“這不是很奇怪?那五人如若不是天魔女手下,為何他們擺出那等暗記?”
  鄭大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安小萍卻道:“是啊!這事果然有些奇怪,但那姓江的好像說的不是假話……”
  她話音未已,只見游公玄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大笑道:“老夫明白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止住了話聲,只聽得游公玄接道:“他們只怕也和你們一般,也是應約來此之人了!”
  安小萍這時向方雪宜一笑,道:“方大哥,他們猜了半天,大概是猜對了!只是,有一點我卻不瞭解!”
  方雪宜道:“哪一點不解?”
  安小萍道:“他們問來問去,為何不直接問那五人呢?”
  方雪宜失聲笑道:“是啊,他們看來不如賢弟聰敏!”
  安小萍忽然臉上一紅,低下頭去。敢情,她被方雪宜稱贊的有些羞慚,但卻乏著笑意,那是表示了內心歡悅。
  鄭大剛目睹斯情,心中大是高興,暗道:“如是這兩個孩子能夠長相廝守,那真是武林中的一大佳話……”
  他思忖之間,忽然聽得那游公玄朗笑之聲傳來。
  鄭大剛迅快地定睛看去,只見那五人中一人,竟是站了起來,對那游公玄怒目瞪視,這人身子極高,大約不下八尺,是以看上去要比游公玄高出兩尺多有餘。
  游公玄笑聲一斂,向那大漢道:“你可是個出家人嗎?”
  鄭大剛聞言一怔,暗道:“這人怎會是個出家人。”
  話音未已,只見那大漢道:“不錯,洒家大勝!”
  原來這位身材高大之人,正是一個僧侶。
  游公玄揚眉道:“在勝頭陀嗎?”
  大勝頭陀道:“不錯。”
  游公玄目光在另外四個身上一轉,笑道:“五位想必是東海五妖了?”
  “東海五妖”四字入耳,鄭大剛臉色一變,失聲道:“我早就該想出他們五人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認識他們?”
  鄭大剛道:“不認識,但愚叔卻是知曉這五人的一切!”
  安小萍道:“大伯,他們是壞人?”
  鄭大剛道:“這東海五妖的為人,果然甚壞!賢侄女一直居住東海,竟未聽人說過嗎?”
  安小萍道:“沒有。”
  鄭大剛道:“他們五人在武林中口碑極壞!三男二女,無惡不作,而且每人都有著過人的武功,是以,雖然他們作的壞事甚多,但卻無人能夠將他們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那……不又是五個魔頭嗎?”
  鄭大剛道:“可不是?”
  安小萍忽然向方雪宜道:“方大哥,你師父怎的不連他們一道收服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這個……愚兄也有些不明白!但師父不曾找上他們,只怕別有原因了!”
  鄭大剛道:“這個……愚叔到是知道!”
  安小萍道:“那是為了什麼?”
  鄭大剛道:“這東海五妖,出道較遲,只怕陳大俠當時已然身受別人暗算,元力制住他們了!”
  安小萍道:“那是說……他們出道尚未超過十年了!”
  鄭大剛道:“不錯……”
  他話音未已,忽然聽得那大勝頭陀大聲道:“游老施主,他們天臺三絕害怕,但洒家卻是不怕!”
  游公玄笑道:“老夫也沒有說你們怕什麼人啊!你何必這等大驚小怪?”
  大勝頭陀道:“你明白最好!”
  游公玄笑道:“你們五位也是應邀前來的嗎?”
  大勝頭陀道:“不錯!”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也在你們身上做了手腳?”
  大勝頭陀道:“洒家等人與天臺三絕不同,天魔女自然不會在我們身上下毒的了!”
  游公玄笑道:“那可好啊!你們至少不用耽心自己活不久!”
  大勝頭陀道:“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老施主何必提出來一問?”
  游公玄道:“這事當然很重要,最大的關鍵,那是在於你們沒有中毒,但他們三位卻中了毒啊!”
  大勝頭陀道:“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取到解藥,一切豈不迎刃而解嗎?”
  游公玄道:“你到是很輕松,是嗚?但老夫的看法卻不然了!”
  大勝頭陀道:“哪里不對?”
  游公玄道:“一個人不到自己生死遇到威脅的時候,當然是不懂其中的不同之處了!”
  大勝頭陀目光忽然轉注五人中的一位背插一柄彎把柴刀、瘦得如同猿猴的老人,道:“馮施主,你明白他的話中含意何在嗎?”
  那姓馮的瘦子大笑道:“不懂!”
  游公玄笑道:“你可是吸血鬼馬刀雷?”
  馮雷道:“天下除了馮某,還有誰用菜刀當作過兵器嗎?”
  游公玄道:“那是自然的了!天下不曾有人用你這等惡毒的鬼刀,老夫須瞧到像這柄彎把,內藏奸詐的鬼刀,就該認出來才對啊!”
  馮雷大笑道:“不錯,像你這等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一眼不曾瞧出區區來歷,當真有些走眼了!”
  游公玄大笑道:“馮雷,你已是將死之人,縱然諷笑老夫兒句,老夫也不會見怪於你的了!”
  馮雷聞言呆了一呆,但瞬即大怒道:“你可是想向馮某挑戰嗎?別人怕你千手神翁,馮某可不怕!”
  游公玄笑道:“老夫豈肯與你這等人動手?老夫說你活不了多久,那卻是另有所指的了!”
  馮雷又是一呆,道:“什麼另有所指?”
  游公玄道:“老夫可以跟你們打一個賭,如果你和那天魔女纏在一起,最後的一條路就是死!”
  馮雷臉色一變,怒道:“一派胡言!”
  游公玄道:“老夫是否胡言,爾等日後便知!其實,那天魔女雖然不會在你們身上下毒,但她卻早已有了殺死你們之心……”
  大勝頭陀怒道:“施主這離間之術,似是不大高明啊!”
  游公玄笑道:“你們是不信的了!’
  馮雷道:“當然不信!”
  游公玄道:“你們不信沒有關系,老夫有一句話想向五位請教!”
  馮雷道“什麼話?”
  游公玄道:“以你們五位的武功,如與那天魔女單打獨鬥,是你們強,還是天魔女強?”
  馮雷沉吟了一陣,沒有接話!
  但那大勝頭陀卻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這個……洒家認為,那天魔施主似是要比洒家等五人勝過一步!”
  游公玄笑道:“這就是了!那天魔女明知你們武功不比她強,卻要邀約你等前來相助,她的用心何在,各位還想不出來嗎?”
  這時那五人中的一位白衣少女忽然笑道:“游老人家,你說話怎地那麼喜歡兜圈子呢?”
  游公玄淡淡一笑道:“你可是玉無常白瑛嗎?”
  那白瑛嫣然一笑道:“正是賤妾!”
  游公玄臉色一沉道:“你說老夫說話兜圈子嗎?其實,老夫只是想令你們多明白一點而已!”
  白瑛嬌笑道:“多明白什麼呢?”
  這女人生具媚相,這時忽然這般嬌笑,只把鄭大剛瞧得心中大震,暗道:“這等淫蕩的女人,活在世上,真不知要害死多少男人……”
  他駭然之間,只聽得游公玄冷冷接道:“老夫不過要你們明白,天魔乃是用的借刀殺人之計而已!”
  白瑛道:“游老人家你以為我們不懂這等道理嗎?”
  游公玄道:“如是你們懂得,那又何必前來?”
  白瑛格格一笑道:“那天魔女縱有借刀殺人之心,但她又怎知我等早已有了全身之策呢?”
  游公玄怔了一怔,道:“你們似乎比老大想像中要聰明些啊!”
  白瑛笑道:“那是自然的了!”語音一頓,接道:“其實,你老不說,妾身等也早有自知之明,像天魔女……”
  她忽然住口不住下說了!
  游公玄道:“聽你之意,你們似已有備而來的了!”
  白瑛道:“不錯,賤妾等果然是有備的了!”
  游公玄忽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那是老夫多慮了!但願五位小心一些最好!”
  那白瑛看了幾人一眼,接著:“不勞費心……”
  游公玄微微一笑,向江天曉等三人道:“江老弟,你們既已幡然省悟,那也不用坐在這張桌位之上了!”
  江天曉忽然大笑道:“是啊,咱們果然不應再在這裏坐下去了……”話音一落,大步向另外的一張座桌之上行去。
  李兆豐,余傑和游公玄也跟了過去。
  這時,酒樓之上的其餘客人,早在他們大聲喝叫之時,經那店家上得樓來,一一勸走,偌大的酒樓之上,除了游公玄,大台三絕,東海五妖之外,只剩下了方雪宜和鄭大剛,安小萍等三人。
  是以,游公玄等四人會定以後,都禁不住掉頭向方雪宜等人看了一眼。
  方雪宜和鄭大剛兀自裝作不知,自行飲酒,只有安小萍卻甚是不快,小嘴已然鼓了出來。
  恰好,這時那東海五妖人,也掉頭看向方雪宜等人,那五妖之屯一直未曾開口的兩人,一個身著玄色長衫的中年書生,另一位則青中裹頭,一身湖綠勁裝外罩淡黃羅衫的少女,這時,那玄衣書生在盯了安小萍一眼之後,忍不住失聲道:“好一個標致的娘兒們?池某真是生平僅見……”
  他話音一轉,只見那玉無常白瑛冷冷一笑道:“你又在動歪主意了嗎?妾身縱然大量,你也不能當著妾身的面前,這等誇贊別人吧!”
  那玄衣書生伸了伸舌頭,道:“不敢,娘子莫要誤會,小生即使有天大的膽了,那也不會當著娘乎的面前打那別的女人主意啊!何況,這姑娘又是一個嫩貨……”突然只見烏光一閃,那玄衣書生大叫一聲,連人帶椅子向後一跤栽倒!
  白瑛臉色一變,伸手扶住了玄衣書生,一迭連聲道:“池郎你怎麼了……”目光過後,只見那玄衣書生的兩腮,各自露出了兩寸多長一截烏木筷子,鮮血正自那兩腮滲了出來。
  原來,是一根烏木筷子,穿透了此人的雙腮。
  那大勝頭陀忽地拍桌而起,目光向游公玄望去,大喝道:“什麼人膽敢出手傷人?還不與洒家滾了起來?”
  游公玄見他望著自己一桌之人,不禁哈哈一笑。
  大勝頭陀被他笑的臉色一變,喝道:“你笑什麼?是你幹的好事?”
  游公玄越發地仰天大笑不己,半晌方道:“頭陀,你可曾仔細地瞧瞧咱們所坐之處,如是有人出手,會不會一筷橫穿雙腮?”
  那大勝頭陀看了一看,果然覺出了不對。
  只因那游公玄等人所坐之處,玄衣書生乃是正面相對,倘是他們之中有著任何人要想出手,那也無法將木筷從玄衣書生腮邊打入的了!
  他想明白了這一點,頓時掉頭向方雪宜這一桌望來,這一望不要緊,大勝頭陀頓時呆了一呆。
  原來那安小萍正睜著一雙大眼,狠狠地瞪著自己!
  大勝頭陀還未張口說話,只見“吸血鬼刀”馮雷已經霍然起身,大步向安小萍等人走了過來。
  那大勝頭陀跟在馮雷身後,人未到,業已先行張口大喝道:“洒家的朋友,可是你們手下所傷嗎?”
  安小萍本就是個無事找事的性子,聞言格格一笑道:“是又如何?”她原已被那玄衣書生的幾句話說的一肚子怒火,方才順手取了一根木筷擊出,傷了那玄衣書生,但等見到那玄衣書生受傷後的情狀,怒意已消走了一大半,否則,她此刻回話,就不會發出笑聲了!
  馮雷和大勝頭陀走到方雪宜等人身前兩尺,方始站了下來,那馮雷冷冷地一笑,道:“老夫想不到,卻被你們瞞過去了!剛才出手傷人,可是傷這位小姑娘嗎?”
  這馮雷的口氣,已然不若大勝那等難聽,顯然他已覺出,眼前的這三人,俱皆不是好惹之人了!
  安小萍卻是微微一笑,道:“你們出口傷人在先,難道還要怪別人整戒於他嗎?”
  馮雷道:“那果然是姑娘出手的了?”
  安小萍冷冷接道:“不錯,正是姑娘教訓了他!他如是再敢口出不遜之言,姑娘少不得就要取他性命了!”
  大勝頭陀忽然兩眼一翻,剛要開口,馮雷已搶先搖了搖手,接道:“姑娘怎麼稱呼?這兩位呢?”
  安小萍道:“我叫安小萍,這兩位!嗎,一位是我鄭大伯,一位是我方大哥!”
  那馮雷眉頭皺了一皺,道:“老夫想起來了,這位可就是中州三俠的老大,鄭大剛?”
  人家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號,鄭大剛不好再不答話,當下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區區正是鄭某,江湖上的無名小輩,到叫馮兄見笑了!”
  鄭大剛也有自知之明,東海五妖等人,錯非适才安小萍出手傷人的手法,鎮住了他們,僅僅是靠自己的中州三俠名頭,那是嚇不倒他們的了!是以,他才說出不卑不亢的話來。
  馮雷哼一聲,接道:“這位安姑娘……可是鄭大俠的子弟?”
  他如此反問,那是想探出安小萍的出身,鄭大剛江湖閱歷何等廣泛,聞言笑道:“不是!她……只是鄭某人的一位故友之女。”
  鄭大剛心中明白,那東海五妖能夠看出安小萍女扮男裝,就已顯出他們眼力不弱,倘不是自己不小心應對,弄出什麼差錯,卻是對他們二小的面子不大好看,因此,他對答之間,也就顯的分外小心了。
  馮雷雙肩聳動,沉吟了一陣接道:“這位方老弟是哪一位大俠的子弟?”
  他這等忍氣的詢問,甚是出於大勝頭陀意料之外,終於忍不住大叫道:“馮施主,你如此喋喋不休地問來問去,那又是為了什麼?這位姑娘傷了我們的心,那已是有目共睹之事,咱們找回過節不就得了嗎?”
  馮雷皮笑肉不笑地哼一聲,道:“和尚,咱們問清楚了一切再動手,那也不遲啊!”語音一頓,目光轉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可是方天成的兒子?”
  方雪宜突然怒道:“不是!”
  馮雷怔了一怔,他想不出方雪宜為什麼突然發怒,皺了皺眉,道:“老弟為何發怒?馮某似是沒有說錯什麼?”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你們可是決心相助那天魔女爭霸武林嗎?”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反問之詞,使得馮雷越發地心頭狂震,暗道:事情果然越來越複雜了……,但他口中卻道:“老弟與天魔女認識?”
  方雪宜冷哼道:“這個你管不著,只要回答在下所問便是!”
  馮雷似乎是為他的氣勢所懾,脫口道:“那還用問?馮某人既然來到洛陽,當然是應約而來助她的了!”
  方雪宜揚了揚眉,道:“很好!你們先和安賢弟把過節揭過,區區還有別的事請教!”
  大勝頭忽然大喝一聲,道:“不錯,洒家就先將這丫頭拿下!”
  驀地閃身上前,隔著方雪宜,便向安小萍抓去。
  方雪宜換在乎日,一定會搶先出手攔住大勝頭陀,但此刻他卻端坐不動,眼看著大勝頭陀向安小萍抓去,臉上還露出一絲笑意。
  大勝頭陀這一抓之力,似乎用的是鷹爪功,只見他右手電閃而來,一股強大的勸風,透衣而入。
  安小萍顯得無比鎮靜,直到大勝頭陀的手指,已然觸及她的衣衫,這才冷笑了一聲,出指向那大指頭陀的肘間一彈。
  頓時,大勝頭陀暴叫了一聲,一連倒退了五步。
  馮雷眉頭一皺,道:“和尚,你怎麼啦?”
  大勝頭陀一手按住右時,大叫道:“這丫頭用的什麼手法?洒家這條右臂似乎是完啦……”一臉怒意,但卻不敢再上前去。
  馮雷沉吟了一下,只見那外披黃衫的少女,業已姍姍舉步走了過來。她臉上如罩寒霜,雙目有似利刃般投注在安小萍的臉上,尖聲道:“你可是用的天心指?”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你是誰?你……怎麼會認得天心指?”
  那黃衫少女臉上的寒霜,剎那間退走了一半,低聲道:“你姓安?”
  安小萍道:“不錯啊!我剛才已經說過啦!”
  黃衫少女聞言,竟是笑了一笑,道:“那天心島主安大俠,是姑娘的什麼人?”
  安小萍瞪著大眼,道:“我爹爹!”
  黃衫少女忽然趨前一步,福了一福道:“原來是小姐到了!婢子這廂拜見!”
  她突然自稱婢子,只把安小萍聽得呆了!柳眉閃動,搖頭道:“我不認得你啊!”
  黃衫少女道:“婢子畢秋蓬,家母紫鳳,及是小姐祖母老夫人房中的丫頭,小姐還記得嗎?”
  安小萍怔了一怔,低頭想了一會兒,道:“紫姑姑是你娘?”
  畢秋蓮笑道:“小姐想起來了?”
  安小萍笑道:“你是畢大叔的女兒?”
  畢秋蓮道:“正是婢子!”
  安小萍歡呼了一聲,道:“畢大叔好嗎?他……現在那裏?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畢秋蓮忽然臉色一黯,道:“小姐,我爹死啦!”
  安小萍吃了一驚,道:“畢大叔過世了嗎?怎地我沒有聽說?”
  畢秋蓮道:“爹爹過世不久,只怕送信的人去至島上之時,小姐已然離開天心島了!”
  安小萍道:“原來如此!紫姑姑呢?她在哪里?”
  畢秋蓮道:“家母住在普陀,打從三月前爹爹去世之後,已然削發出家了!”
  安小萍臉上有些惘然失望之色,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啊!紫姑姑怎會出了家呢?”
  畢秋蓮臉上略略露出一絲紅暈,低聲道:“小姐,這事婢子也不明白……”
  她語音一轉,回頭向馮雷:“馮大叔,池大叔的仇,是不能報的了!”
  馮雷聽得兩人對答,心中早已明瞭,鐵扇子池彪的穿腮之恨,已然沒有指望撈回面子了!是以,長長籲了一口氣,道:“賢侄女,這位安姑娘,眼下可是天心島的主人了?”
  畢秋蓮道:“島主夫婦已然過世,小姐是島主夫婦的唯一骨肉,那當然是島主了!”
  大姓頭陀忽然接道:“洒家認為,這位女施主既然是天心島主,咱們就不用跟她計較了!”
  馮雷失聲道:“這還用你說嗎?”
  掉頭向那白瑛道:“嫂夫人,池兄的仇,咱們是不能報複的了!”
  白瑛粉臉上滿是淚痕,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關或是搖頭,使人想不透她究竟是安著怎樣的心事!
  畢秋蓮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說話,心中似是大為不悅,尖聲道:“白姐姐,你怎麼不說話?馮大叔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白瑛目光中含著許多怒意,但她卻未曾發作出來,只因她有極大的忌諱,不敢對“天心島”主人不敬。
  是以畢秋蓮這等相問,她頓時低下了頭道:“聽見了!小妹不用逼我,我明白不能報仇了!”
  畢秋蓮道:“謝謝你了……”
  安小萍聽得她們對答之辭,覺得有些奇怪,低低一笑道:“畢姐姐,她如是心中不服,我也不怕她找我報仇啊!”
  畢秋蓮道:“她怎麼敢?”
  安小萍道:“她為什麼不敢呢?可是她武功太差嗎?”
  畢秋蓮道:“小姐,休說她那微未的武功無法和你相比,就算她武功與小姐相差不多,她也不敢向你報仇啊!”
  安小萍笑道:“那又為了什麼?”
  畢秋蓮道:“小姐,婢子五人都是住在東海,據我爹說,當年若非老主人義出媛手,他們都已沒有了性命,她們不與天心島人為仇,那也不足為奇啊!”
  安小萍道:“原來如此!”
  畢秋蓮道:“小姐,你到中原來,為了何事?”
  安小萍道:“這個嗎?跟你們相同!”
  畢秋蓮一怔道:“小姐也是被天魔女請來的嗎?”
  安小萍臉色一沉,道:“那倒不是!我的來意,卻與你們正好相反。”
  畢秋蓮呆了一呆,但卻沒有說話。
  方雪宜直到此刻方道:“賢弟,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安小萍道:“什麼話?大哥請講便是!”
  方雪宜道:“想那天魔女如此興師動眾,不惜把這幾位長年隱居的高人情出山來,她那獨霸武林之心,吞併九大門派的舉動,只怕已然迫在眉睫之間了!”
  安小萍道:“不錯啊!”
  方雪宜道:“賢弟,我想……”他目光在畢秋蓮和馮雷身上一轉,低聲說道:“賢弟,他們都是應那五大魔之主請而來,倘是咱們能要他們釜底抽薪,也許……對武林乃是一大助益!”
  安小萍笑道:“就是這個事?”
  方雪宜道:“是啊!賢弟可否跟他們說上一說?”
  安小萍道:“當然行……”
  她轉頭向畢秋蓮道:“畢姐姐,你意下如何?”
  畢秋蓮嫣然一笑道:“小姐說的話,脾子怎敢不遵?不過,他們願不願意,婢子可就不敢保險了!”
  安小萍聽得臉色一變,道:“他們不答應?”
  畢秋蓮為難地看了馮雷一眼,馮雷裝作沒有瞧見,但那大勝頭陀卻笑道:“不錯,洒家等人實難應允!”
  安小萍雙眼之中,忽然間寒光暴射,粉臉之下,泛起了紅暈,顯然,她又要使性子了!
  方雪宜睹狀,忙笑道:“賢弟,你切莫發作,這事由我來跟他們打個交道!”語音一頓,向那大勝頭陀笑道:“大師,你們不答應,是否認為天魔女一定會成功?”
  大勝頭陀道:“洒家瞧不出魔女有何失策之處,是以洒家相信天魔女施主,九成能夠如願以償!”
  方雪宜笑道:“大師是認為九大門派無力支持的了?”
  大勝頭陀道:“不錯!”
  方雪宜笑道:“大師,你可曾將在下算計在內?”
  大勝頭陀一怔道:“小施主嗎?”
  方雪宜道:“不錯!”
  大勝頭陀笑道:“小施主,你是哪一門派弟子?”
  方雪宜道:“在下不屬任何門派!”
  大勝頭陀大笑道:“小施主,你既然不是九大門派的弟子,洒家自然是不用把你計算在內了!”
  方雪宜笑道:“大師,你可知道,那少林掌門人卻把區區請到了少林寺中坐鎮嗎?”
  大勝頭陀呆了一呆,道:“小施主坐鎮少林作甚?”
  方雪宜道:“等那天魔女前來啊!”
  大勝頭陀笑道:“小施主,聽你的口氣,似是你比天魔女還要高明得多了!”
  方雪宜道:“大師可是不信?”
  大勝頭陀笑道:“洒家正是有些不信!”
  方雪宜道:“大師,以你的武功比那天魔女如何?”
  大勝頭陀笑道:“小施主,洒家的武功雖然不弱,但比起天魔女施主,那自然差得很遠了!”
  方雪宜笑道:“你們五位之中,哪一位的武功比那天魔女更好?”
  他這等問法,只把鄭大剛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孩子怎麼會這麼問呢?他們五人的武功,自然比不上天魔女的了!否則,那天魔女又怎能把他們叫來?”
  大勝頭陀聞言也怔了一怔,道:“小施主,咱們這位女施主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天魔女的。”他忽然回頭看了白瑛一眼,笑道:“小施主,咱們這位女施主的武功,比天魔女也差不了多少!”
  方雪宜道:“差不了多少嗎?”
  大勝頭陀道:“小施主,你如果想試試,何不出來向她叫陣?”
  方雪宜笑道:“是啊!在下正有此心!”只見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大勝頭陀身前,接道:“大師,你們閃開了!”
  大勝頭陀拉一把馮雷,便向一旁閃了開去。
  安小萍卻向畢秋蓮招了招手,笑道:“畢姐姐,你坐下啊!”
  畢秋蓮有些受龐若驚,怔了一怔之後,一邊說了幾個謝字,這才坐在安小萍身邊。
  方雪宜劍眉一揚,向那仍在掩面低泣的白瑛朗聲道:“白瑛,你敢不敢跟區區較量一下?”
  白瑛一腔怨怒正是無處發泄,聞言螓首一抬,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嬌軀一閃而起,飄身走了過來。
  她柳眉含煞,走到方雪宜身前,冷冷道:“你要找我動手嗎?”
  方雪宜笑道:“不錯啊!姑娘敢不敢?”
  白瑛冷冷地拔出身後雙刀,喝道:“為什麼不敢?你拔劍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模了摸身邊長劍,接道:“姑娘,在下如是拔劍,只怕你不是在下手中十合之將了。”
  白瑛臉色一變,道:“你……狂得很啊!那天魔女也跟我開了百招,才勝我一招,你敢說十招之內,勝得了我?”
  方雪宜笑道:“姑娘不信,咱們賭點什麼如何?”
  白瑛道:“賭什麼?”
  方雪宜道:“如果十招之內,方某勝了你,足見那天魔女的武功,與在下相差極遠,你們也不用相助於他的了,是以,在下想賭的,便是這個!”
  白瑛沉吟了一下,道:“這事只能限於妾身夫婦二人,大勝頭陀三位,妾身可不敢代為答應。”
  方雪宜笑道:“很好,方某就賭兩位遲出吧!“
  白瑛冷冷一笑道:“妾身出道以來,大小數百戰,也曾敗過幾次,但從未少於十五招,小兄弟如此狂傲,到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
  方雪宜笑道:“你如不信,一試但見分曉了!”
  白瑛一握雙刀道:“拔劍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緩緩地拔出長劍。
  那畢秋蓮不知方雪宜的武功高低,見他這等大言,不把白瑛放在眼中,芳心暗暗吃驚,掉頭向安小萍道:“小姐,這位方公子武功很好嗎?那白瑛可不容輕敵啊!”
  安小萍笑道:“畢姐姐,白瑛武功雖好,但如想在方大哥手下走滿十招,只怕還辦不到呢!”
  畢秋蓮笑道:“真的?”
  安小萍笑道:“當然是真的了!”
  兩人說話之間,方雪宜已然執劍在手,笑道:“白姑娘,咱們要不要找人計算一下招數?”
  白瑛道:“當然要!”
  她目光在馮雷身上一轉,道:“馮兄,有勞你計數如何?”
  馮雷笑道:“兄弟理應效勞……”
  白瑛雙臂一振,兩柄單刀,閃起了一片銀光,脆喝一聲道:“方公子,動手啊!”
  她究竟大了幾歲年紀,不好意思搶先出手。
  方雪宜心中暗道:“聽她之言,那大魔女尚要百招之後,方可將她擊敗,想必這女人的一身武功,不在那柳媚娘之下,我如不搶先動手,當真是失了先機,那就上了她的大當了……”
  轉念至此,就不再謙讓,一揚手中寶劍,笑道:“方某恭敬不如從命!”刷地一聲,舉劍平刺而出。
  方雪宜一劍刺出,去勢不見多快,但白瑛卻是臉色大變,尖聲道:“好劍法,公子果然武功高明得很……”
  雙刀並舉,交叉向方雪宜劍上磕去。
  敢情方雪宜這一劍乃是暗藏了幾式變化的厲害的招術,白瑛倘是閃身退讓,丈許之內,都將被方雪宜封斷了去路,只怕一招之下,便要丟人了!
  白瑛竟然在一瞥之間,使能瞧出這招劍法的厲害,足見她的眼力不弱。
  方雪宜目睹雙刀同出,似是要將自己的長劍夾住,心中暗暗失笑,忖道:“她只看得出我的前三式變化,卻不知我這招劍法共有五式變招……”尋思之間,右腕一沉,寶劍忽然一穿而出。
  由那白瑛的雙刀之中脫出。
  白瑛怔得一怔,吃了一驚,右手單刀一揚,護住了自己,左手的單刀,卻是盡力向方雪宜劍身拍來,這一手變招,到也恰到好處,迫使方雪宜的寶劍,不敢再向前擊。
  方雪宜笑道:“好刀法!”長劍倏地抽回,大喝一聲,接道:“第二招!”
  但見晶光電舞,長劍斜飛而去。
  這一招劍法出手,那“吸血鬼刀”馮雷不由得失聲大叫道:“龍行八劍!”
  大勝頭陀詫道:“他是劍神的弟子?”
  白瑛似是也看出這招劍法的厲害,不敢舉刀攔架,卻是飛身向後躍退了一步。
  方雪宜有心立威,自然再也不怕炫耀,大喝一聲道:“哪里走!”寒光乍動,絲絲冷氣逼人眉宇。
  顯然,方雪宜這一劍如是刺實,那白瑛必將重創在他劍了!
  但此時只聽得那另一桌上的“千手神翁”游公玄大叫道:“老弟劍下留情!”
  方雪宜耳聞游公玄喝聲,手中劍勢頓時一緩,雖是如此,仍然將那白瑛傷在劍鋒之下,一片白衫跌落,幾點鮮血,順著左肩灑在白衫之上,白瑛忽然拋去雙刀,右手緊拉著碎裂的白衫,向後連退五尺。
  方雪宜寶劍入鞘,朗聲一笑道:“承讓了!”
  游公玄這時大步走了過來,目光在那“鐵扇子”池彪、“玉無常”白瑛兩人身上一溜,冷冷喝道:“賢伉儷可以去了!”
  白瑛恨恨地看了游公玄一眼,竟是一言不發,和那池彪站了起來,疾步下樓而去。
  游公玄呵呵一笑道:“痛快!痛快,老朽勸動了天臺三絕,老弟卻氣走了五妖中的二妖,看來天魔女可不利得很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向游公玄抱拳道:“老前輩好說,快請上座!”
  游公玄搖了搖頭,道:“不忙!老弟,你可是劍神陳兄的傳人?”
  方雪宜笑道:“不敢,晚輩順得名師,但卻不曾學得恩師武功十之二三,慚愧得很!”
  游公玄道:“老弟,你倒是謙虛得很啊!”語音一頓,接道:“老朽與令師一別多年,目前曾聞傳言,陳兄已歸道山,不知是真是假?”
  方雪宜道:“先師確然已經逝世了!”
  游公玄長長地籲了口氣,接道:“老弟,你既是陳兄弟子,那自然要繼承你師父的遺志了!”
  方雪宜道:“晚輩弩駟之材,只怕難當大任。”
  游公玄笑道:“你不用自謙了!老朽剛才已經見識過你的劍法,功力或有不及陳兄之處,但變化之妙,顯然已經超過陳兄不少!”
  方雪宜道:“老前輩過獎了!”
  游公玄目光一轉,道:“老弟,咱們這樓上共有十人,何不叫店家並在一處落座?”
  方雪宜笑道:“就依老前輩。”
  那跑堂的夥計,雖然個個膽戰心驚,卻仍然躲在角落裏不敢離去,這時眼見們不再動手,年紀稍大的一兩人,走了過來。
  游公玄指點他們重新開上一桌酒菜,十人圍在一張圓桌之上。
  游公玄分別替幾人引見之後,這才笑道:“天臺三位老弟,已然決心不再相助天魔女了,池彪夫婦,也已生氣退出,只不知馮老弟三位,又將如何打算?”顯然,游公玄一心要將他們也拉攏過來。
  他話音甫落,畢秋蓮笑道:“婢子決定不去見那天魔女了!”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畢姐姐,謝謝你啦。”
  游公玄點頭道:“姑娘明智得很!”
  目光轉向馮雷和大勝頭陀,道:“兩位呢?”
  大勝頭陀咧嘴一笑,正要說話,只見馮雷已然搶先說道:“馮某仍然要去見那天魔女!”
  游公玄臉色一變,道:“你要去?”
  馮雷道:“不錯!”
  安小萍忽然怒道:“你敢?姑娘叫你去不成,你就是去不成了!”
  馮雷笑道:“不過,馮某和大勝頭陀,仍將去見天魔女!”
  他如此固執,顯然大出安小萍意料之外。
  方雪宜也覺著有些不對,笑道:“馮大俠,你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馮雷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有一樁事,只怕你們都不曾留心啊!”
  方雪宜道:“什麼事?”
  馮雷道:“在坐諸位可知究竟有多大勢力?天魔女除了馮某等人而還請了那些人出山相助?”
  方雪宜搖了搖頭道:“這……區區卻是不知!”
  馮雷看了游公玄一眼,道:“遊老呢?”
  游公玄道:“老朽又不是天魔女肚中蛔蟲,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了!”
  馮雷道:“這就是了!”
  安小萍道:“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馮雷道:“姑娘,古語說知已知彼,百戰百勝,那天魔女有些什麼人手,咱們一些都不知道,那豈不是甚為冒失嗎?”
  安小萍笑道:“憑那天魔女,她又能請到什麼高人助陣?”
  馮雷道:“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武林之中,盡多奇才異能之士,咱們小心一些,總要好些!”
  方雪宜這時已聽出了馮雷言下之意,忙向安小萍道:“賢弟,你莫再說了,馮兄之意,愚兄已經明白了!”
  安小萍道:“他是何意?”
  方雪宜道:“馮兄想必是要和大勝頭陀打入天魔女手下,探聽他們的虛實。”
  游公玄笑了一笑,道:“不錯,馮老弟此舉,到是不失上策。”
  這時,江大曉忽然笑道:“有何不可?只是……咱們今日在酒樓之上一鬧,如是天魔女手下有人見到,那豈不是糟透了嗎?”
  馮雷笑道:“不要緊,這等時刻,天魔女是不會派人前來的了!”
  游公玄道:“怎見得?”
  馮雷道:“咱們除了約定暗號之外,還曾約有時刻,時刻未到,只怕她不會差人來此。”
  游公玄道:“你們約的是什麼時刻?”
  馮雷道:“初更左右!”
  游公玄道:“那還早啊!”
  方雪宜看看天色,這時黃昏未盡,離初更,還有個把時辰,當下笑道:“但願馮兄猜想的不錯,否則,馮兄和天臺三老等人,處境就十分危險了!”
  馮雷笑道:“老弟,這一點你不必掛在心上,咱們雖無敵那五魔之能,但卻自信尚有自保之力!”
  江大曉笑道:“不錯,天魔女如想殺害我等,可也不是容易的事!”
  游公玄道:“李、余兩位老弟願意嗎?”
  李兆豐、餘傑同時笑道:“江兄既有這等豪氣,老弟等自然願附驥尾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5 01:58:02

第三十五回 元兇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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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宜聞言,心中甚是感動,暗道:“武林中正邪之辨,究竟勝過生死……”
  思忖之間,只見游公玄舉起面前酒鬥,大聲道:“游某先行敬你們一鬥……”
  馮雷、大勝頭陀、天臺三絕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方雪宜笑了一笑,也學著游公玄,敬了他們一鬥。
  安小萍沉吟一下,皺眉道:“方大哥,有一件事,我覺得不大妥當!”
  方雪宜道:“什麼事?”
  安小萍道:“那白瑛夫婦忽然不曾前來應約,畢姐姐跟我們一邊,恐怕天魔女這妖婦有了警惕啊!”
  方雪宜道:“不錯,這事果然有些破綻……”說話之間,忍不住向馮雷望去。
  馮雷沉吟道:“這事確是容易起人疑心,但如在下稍稍小心,也就不會露出馬腳了。”
  安小萍道:“你打算怎生應對?”
  馮雷道:“只說他們因故不能前來便可!”
  安小萍撲哧一笑道,“這能騙得過大魔女嗎?你們想得好天真啊!”
  馮雷笑道:“光說因故,那當然不行,不過,區區如是說她們三人先行去對付‘千手神翁’,只怕天魔女就不會不信了!”
  游公玄大笑道:“妙極!妙極!那天魔女一聽說有人對付老夫,那自然是高興得很了!”
  安小萍笑道:“這倒行得通……”
  說笑之間,十人各自痛飲了三杯,游公玄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江老弟,咱們可以分桌而坐了!”
  眾人計議已定,看天色不早,決定分桌而坐,大勝、馮雷、和天臺三絕五人,立即招呼店家,在靠近樓梯入口之處,另外擺了一席。
  游公玄這才叫過店家,吩咐掌燈,並且要店夥計快去將樓下的食客,全部移到樓上,剎那之間,冷冷清清的樓上,十分熱鬧起來。
  鄭大剛在這些人面前,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方始向游公玄道:“遊老,晚輩鄭大剛,敬你一杯!”
  游公玄道:“不用了!那天魔女的手下,似乎已經來啦!”
  鄭大剛三人,頓時舉目望去,只見在那樓梯入口處,出現了兩男一女。他們向樓上略一張望,便徑直朝江天曉和馮雷等五人所坐的桌子走了過去。
  游公玄低聲道:“天魔女行事,果然大膽得很,老夫相信,方老弟這一次必可完成劍神的夙願了!”
  方雪宜笑了一笑,欠身接道:“晚輩一人力量有限,還得游老大力支援啊!”
  游公玄笑道:“老夫只有力能所及,定然相助老弟成此大功。”
  說話之間,只見那二男一女已領著江天曉等五人下樓行去。
  馮雷臨去之時,卻回手彈出一個小小紙團,被畢秋蓮伸手接住。
  、
  安小萍道:“畢姐姐,那是什麼?”
  畢秋蓮打開紙團,交到安小萍的手中道:“小姐請看!”
  安小萍凝目望去,那團白紙之上,只寫了幾個小字:“如何聯絡,可問畢姑娘!”
  畢秋蓮這時也看到了紙上的字跡,不等安小萍詢問,便道:“小姐,馮叔叔是怕咱們找不到他們下落,才特別說明聯絡方法,相信馮叔叔會在一路之上留下暗記,好讓我們找到那天魔女在處了。”
  游公玄大笑道:“吸血鬼刀果真心思細密得很,畢姑娘,此後可得借重你了!”
  畢秋蓮羞笑道:“老前輩言重了!”
  鄭大剛這時忽然笑向游公玄道:“遊老,你老來到中州,住在何外?”
  游公玄搖頭道:“老夫尚無閒空尋找住處,你們呢?住在哪里?”
  鄭大剛笑道:“城西本是晚輩等故居,遊老如不嫌棄,何不就去歇上一宿?”
  游公玄失聲笑道:“可不是嗎?中州三俠,那自然是住在河南城裏的了!老夫怎地忽然忘記了這一點……”笑聲一頓,接道:“你們不是都在少林嗎?為何不立即趕回少林呢?”
  鄭大剛道:“游老,只因方賢侄掛念他的大伯母下落,故而回來尋找!”
  游公玄道:“可有眉目了?”
  鄭大剛笑道:“沒有!”他沉吟了一下,接道:“游老,石三弟只要跟她在一起,那是不會當真出事的嗎!”
  游公玄道:“既是如此,找到石俊那不就可找到方夫人了麼?”
  方雪宜忽然長歎了一聲,接道:“遊老,關鍵就在這裏了!那石三叔的下落,卻是無人知曉啊!”
  游公玄皺眉道:“有這等事?老夫不信此間竟是無人知曉他們的下落!”
  鄭大剛道:“遊老說得不錯,鄭某也有些不信,那石三弟為人甚是機警,倘若真有什麼變故,他不會不托人告知晚輩的了!”
  游公玄道:“老夫有一句話,說將來出,只怕鄭老弟心中不信!”
  鄭大剛道:“什麼話?遊老前輩請說無妨!”
  游公玄道:“那石三俠如是久久沒有消息,只怕與那五大魔主有關!”
  鄭大剛聞言一呆道:“這……怎麼會?”
  方雪宜也皺起雙眉,沉吟道:“遊老,他們怎能與五大魔主有關呢!”
  游公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老弟,武林中的一切,眼下恐將都與五大魔主有關了!”
  鄭大剛道:“倘是如此,依你老之見,又當如何?”
  游公玄笑道:“依老夫之見,那是暫時不用再去尋找了!”
  鄭大剛道:“為什麼?”
  游公玄道:“只消將五魔除去,老夫相信,必可找得出石三俠的下落。”
  方雪宜道:“老前輩之意,是說我那石三叔等人,可能也被五魔所俘嗎?”
  游公玄道:“老夫正是此意!”
  方雪宜道:“如若石三叔真被五魔所俘,老前輩之言,並無不當!”
  游公玄道:“老弟別有所見?”
  方雪宜道:“晚輩怕的是他們並未被五魔所擄,則事情就要煞費周章了!”
  游公玄道:“老弟所慮,也不無道理!但老夫認為老弟應該以武林公理正義為重,先將五魔之事辦好,再行去找你大伯母的下落!”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是啊!老前輩教訓得是!”
  鄭大剛沉吟道:“遊老前輩說得不錯,賢侄應以武林大事為重,除去五魔,倒是不愁找不到那石三弟了!”
  方雪宜長歎一聲,道:“小侄記下了!”
  當晚,他們回到方家莊歇息,一宿無話,第二天中午,一行五人,奔向少林。黃昏以後,他們便已抵達。
  游公玄和那幾位老一輩的人物,都是故交,相見之下,自是十分高興,但安小萍和畢秋蓮安宿,卻使得少林和尚,煞費了不少心思!終於,入雲大師在佛祖面前許下積修十萬外功的心願,破例在初祖庵中,騰出一間靜室,作為二女住所。
  一連兩大,倒也沒有什麼事故,直到第三天的晌午時分,那入雲大師,忽然差人將他們請到方丈禪室內。
  辛柏公、祝公明、游公玄、霍鳴風、崔大公、翁昆侖、宋孚、鄭大剛、莊捷、安小萍、畢秋蓮、方雪宜,外加少林幾位長老,幾乎將方丈的那間禪堂坐滿。
  小沙彌奉上了清茶,辛柏公翻了翻眼,大聲道:“方丈大師,你把老夫等人,全部請來,可是有著什麼極為重大之事嗎?”
  入雲大師合十一歎,說道:“對了,老施主,貧僧正是有著極為重大之事相告!”
  祝公明道:“什麼大事?”
  入雲大師道:“五魔的戰書到了!”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會不會又是玩笑?”
  他似是想起前幾天的那樁子事。
  入雲大師搖頭道:“這一回不是假的了!”
  他緩緩地轉身,從香案之下,取出一個大紅封套,遞給了辛柏公道:“這就是約戰的書簡了!”
  辛柏公將那封書簡取出,只見他看了一眼,便臉色一變,怒道:“好大的口氣!這五個妖徒,只道世間當真無人是他們的敵手了!”順手將書簡交給了祝公明!
  祝公明笑道:“辛兄火氣當真不小……”但他說話間,目光觸及書簡上字跡,也不禁怔了一怔,道:“他們怎地這般大膽?”
  游公玄似是被兩人的神態惹得有些不耐煩,笑道:“兩位怎麼了?何不先將這上面寫的什麼讀出來,也好讓各人明白?”
  祝公明道:“要讀,游兄請讀,老夫卻越看越有火!”
  游公玄笑道:“如此兄弟代為……”他接過書簡,先看了一眼.笑道:“不錯,他們果真是很狂妄……”略略一頓笑容,緩緩念道:“本教訂於乙丑年甲申月望日在中嶽廟召開武林大會,敬候各派光臨,五聖教謹訂。”
  他剛剛讀到這裏,安小萍已然忍不住道:“這也很普通啊,兩位又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游公玄忽然笑道:“姑娘,這下面還有很多的話呢?”
  安小萍道:“還有嗎?快讀啊!”
  游公玄接簡念道:“本次武林大會乃是本教主盟武林之始,接到此,不來赴會之人,就為本教之敵,本教定不寬赦……”他讀到這裏,霍鳴風似是也有些忍不住怒道:“霍某本來想去,聽他們這麼一說,本幫倒不用去了。霍某想看看他們又將如何對付本幫!”
  祝公明笑道:“有道理!但霍老弟莫要忘了,這回你可非去不可啊!”
  霍鳴風道:“為什麼?”
  祝公明道:“他們五個魔頭不可能生離那中嶽廟,你如不去,豈不少看了一場熱鬧?”
  霍鳴風大笑道:“是啊!兄弟怎把這等熱鬧之事給忘記了呢?要去!那是一定要去的了!”
  祝公明道:“老弟,你明白了嗎?”
  霍鳴風點頭道:“明白了!”
  這時,游公玄已接著往下念道:“本教召開此次武林大會,另外尚有一層深意,想我武林朋友,終日行走江湖彼此之間,難免結有怨仇,本教已在會場搭有一座“化解”台,專供結怨的朋友使用,不論任何大仇深恨,皆可惜此機會化解,盛會之後,武林己為本教的同盟,自是不容再有仇殺之事,如有違反,本教亦將誅殺不赦!”游公玄頓了一頓,笑道:“他們以霸主的身份發出了這等請柬,真叫老夫不敢相信!”
  安小萍皺眉道:“念完了嗎?”
  游公玄道:“沒有!”
  他目光重新投到手中請柬之上,念道:“本教成立以來,最恨沽名釣譽之徒,陳希正現已伏法,劍神虛名,在本教首席教主慧眼之下,已被揭穿,凡我武林同道,應以陳希正行動為戒……”
  他讀到這裏,只把方雪宜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劍神竟然成了沽名釣譽之徒,真不知武林中要怎樣的人物,才是好人了!
  辛柏公越聽越有火,怒道:“遊老頭,你念快點不好嗎?”
  游公玄呵呵一笑,道:“不錯,果真是應當念得快些才是!”
  他略略一頓,接著念道:“此次武林大會召開之日,即是本教正式主盟武林之時,凡我武林同道,不論個人或全派全教子弟,若有不願臣服,不妨在化解臺上,與本教一較長短,只消能連勝三場,本教便不過問去留。”讀到這裏,游公玄籲了一口氣,道:“完啊!”
  辛柏公長長地吐了口大氣,道:“無恥之尤!”
  祝公明卻是冷哼了一聲道:“一派胡言!”
  但那霍鳴風卻道:“五魔自稱五聖,他們果真不把九大派放在眼中了!”
  少林掌門入雲大師道:“霍施主,咱們去是不是?”
  霍鳴風道:“為什麼不去?咱們九大門派聯手,難道還對他不過嗎?”
  入雲大師點頭合十道:“施主說的是,咱們屆時前去便是。”
  辛柏公目光一轉,大聲道:“掌門人,這封請柬,是什麼人送來的?”
  入雲大師聞言,忽然臉色一變,長歎道:“貧僧沒有見到送柬之人!”
  辛柏公道:“你寺中的和尚,難道也元別人見到嗎?”
  人雲大師道:“說來慚愧,據本寺值堂弟子報告,這封請柬,乃是擺在大殿的佛堂之前。”
  辛柏公忽然臉色一沉,道:“掌門人,少林領袖武林,已歷數世,怎地目下都是如此的不濟事了?人家差人送了請柬來此,你們怎會發現不了的呢?”
  游公玄卻是沉吟道:“辛兄,兄弟倒是想到了一點可疑之處!”
  辛柏公道:“什麼可疑之處?”
  游公玄道:“只怕少林有了內奸?”
  辛柏公一跳而起,大聲道:“不錯!不錯!”
  但那人雲大師卻是變色道:“游施主!”
  游公玄道:“掌門人有何見教?”
  入雲大師道:“少林子弟,都是佛祖弟子,怎會做出這等有辱師門的事來?”
  游公玄道:“掌門人,請柬能夠放在大殿佛前,決不會自己飛來,如是貴寺無人見到有人入內,那自然是寺內僧侶放上去的了!”
  入雲大師合十道:“貧僧依然不敢相信……”
  辛柏公冷哼一聲道:“不信有個屁用?這事已明明擺在眼前,那還有什麼假的?”
  祝公明接道:“掌門人,游兄之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掌門人最好是查看一下……”
  入雲大師道:“這個……貧僧遵命!”
  說話間,就待傳令,要那全寺弟子前去大殿候查。
  但是,宋孚忽然搖手道:“掌門人,你把全寺弟子集中到大殿以後,又將怎麼查法?”
  入雲大師道:“貧僧當眾宣稱,本寺有了奸細,要他們面向佛祖反悔,如是具有奸細,他必然受不了良心重責,自行出面認罪了!”
  他這等說法,只把辛柏公聽得連連搖頭,祝公明、游公玄不住長歎,安小萍則忍不住撲哧一笑出聲。
  入雲大師一怔道:“怎麼?可是貧僧說錯了嗎?”
  安小萍卻道,“掌門人,他們不會承認啊!”
  入雲大師道:“怎的不會承認?”
  安小萍道:“他如是有心叛寺,哪里還有良心?”
  宋孚也笑道:“掌門人,安姑娘說得不錯,他們如有良心,那也不會背叛少林了!”
  入雲大師道:“依施主之見呢?”
  宋孚道:“根本不用查問,且等參與那武林大會之後,不查也就自明瞭!”
  入雲大師沉吟道:“如是施主等認為這樣最好,老衲自當遵命!”
  辛柏公道:“自然是這麼辦了!否則,只怕你和尚不但找不出奸細,說不過還得貼上幾條人命呢!”
  入雲大師只有合十口喧佛號不止。
  霍嗚風忽然濃眉一揚,大聲道:“辛老前輩,大會為期不遠,晚輩想要離寺三日,預作安排……”
  他話未完,只見知客法因,急步走了進來。
  躬身合十道:“辰州言家掌門有求見?”
  入聖大師道:“言家的掌門人來此作甚?你不會將他接入客室嗎?”
  法因道:“他乃是找方施主!”
  方雪宜道:“不錯,言兄與晚輩乃是故交,尚望掌門人容他入內一晤!”
  入雲大師道:“既是小施主故交,法因快快有請!”
  法因大師應聲而去。不多時,只見言鳳卿滿面風塵地走了過來。
  方雪宜起身迎了過去,雙手拉住了言鳳卿,笑道:“言兄,想煞小弟了!”
  言鳳卿目光如電,在方雪宜身上打量了一會,忽然朗聲笑道:“兄弟,你長得如此強壯,若是在路上遇見,愚兄可真不敢相識了!”
  方雪宜笑了一笑,立即為他介紹了在座諸人。
  言鳳卿年紀不大,自然與在座人中,相識者極少,方雪宜為他介紹以後,便一一上前拜見,然後坐在方雪宜身邊。
  方雪宜低聲道:“言兄,中嶽廟武林大會之事,你可接到請柬了?”
  言鳳卿接道:“接到了!兄弟,愚兄此來,本想邀你趁這機會,一同前去參與呢!”
  方雪宜笑道:“很好啊!兄弟和諸位前輩,也正在商量此事!”
  語音一頓,忽然想起言家門失落的武功之事,接道:“言兄,你去過黑龍潭嗎?失去的武功,可曾尋著了?”
  言鳳卿長長一歎道:“去過了,只是……並未結果,看來是無法尋到了!”
  方雪宜沉思了一會,道:“言兄,武林大會之後,兄弟陪你前去尋找失去的武功如何?”
  辛柏公目光在言風卿身上一轉,大聲道:“辰州言家拳法的精髓,你學會了多少?”
  言鳳卿自然聽過武林一怪之名,聞言忙道:“言家門歷遭凶險,以致這幾十年來,日趨沒落,自從五十年前的那一代掌門人和十大高手相繼死去之後,言家門武功精髓,已然全部失傳,晚輩可說是半點門徑也未得窺……”
  辛柏公笑道:“你曾提過黑龍潭,不知是泰山的?還是雲南的?”
  言鳳卿道:“泰山黑龍潭。”
  辛柏公道:“貴門的武功,是失落在那裏嗎?”
  言鳳卿道:“晚輩多年追尋的結果,似是本門的武功精華,多半是留在‘黑龍潭’附近某一場所!”辛柏公道:“小娃兒,老夫有一句話,說將出來,你可莫要見怪!”
  言鳳卿道:“老前輩請說無妨!”
  辛柏公道:“貴門武功精華,如是未曾失去,你自信全部學會以後,是否便足以和武林中一流高手相較?”
  言風卿一時弄不清辛柏公問話的用意何在,遲疑了一下,接道:“這個……自然差了一籌!”
  辛柏公笑道:“是了,既然你即使將失去的武功找回,依然不足以在武林中大放異彩,何不創求溪徑,另闖門路呢?”
  言鳳卿皺眉道:“本門歷代相傳的武功,晚輩怎能容其埋沒失落?何況……晚輩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足以重振本門聲威!”
  辛柏公看了祝公明一眼,笑道:“天下之人,多的是奇人異上,你如不去尋求,那自然是無從重振聲威了!”
  言鳳卿聞言,心中一震,暗道:“聽他之言,倒似有著弦外之意……”但他口中卻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辛柏公道:“老夫借著代籌,眼下便有一人,足可助你重振聲威!”
  言鳳卿心想,是了,他果然有了要我另投門師之意,只是,我身為一代掌門,這事又怎能使得,頓時,半晌沒說話。
  辛柏公道:“你怎麼不說話了,莫非你不相信,有人能使你揚名武林嗎?”
  言風卿長歎一聲,道:“老前輩的盛意,晚輩十分感激,只是,要晚輩另投他人門下學藝,晚輩不敢允諾!”
  辛柏公道:“為什麼?”
  言鳳卿道:“武林大逆,莫過叛師之人,晚輩不敢自絕於門人之前。”
  辛柏公道:“老夫幾時說過要你叛師他投了?”
  言鳳卿道:“晚輩想錯了嗎?”
  辛柏公道:“正是你想錯了!老夫之意,只是替你找一個武功卓絕之士,指點你一番,使得你們言家門的武功更上層樓!”
  言鳳卿沉吟道:“這……算不算另投師門吧?”
  方雪宜大聲道:“當然不算!”
  言鳳卿感激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這才向辛柏公道:“老前輩,你老要什麼人指點晚輩?”
  辛柏公道:“天鶴七斬的傳人和祝老兒兩人如何?”
  他話音一落,安小萍幾乎驚得跳了起來!尖聲叫道:“辛公公,你老人家怎會找上了我嘛!”
  方雪宜、言鳳卿也都覺得甚為意外,但他們卻沒有開口說話。
  辛柏公笑道:“姑娘,君子成人之美,那言家掌門,乃是你方大哥的好朋友,幫幫他的忙,有何不可?”
  安小萍先是怔了一怔,隨而忽然想通了什麼似的,粉面一紅,嬌笑一聲,低頭道:“辛公公,只怕……晚輩助不了言大掌門啊!”
  辛柏公大笑道:“助得了!那言家拳掌,本有一半是脫胎於天鶴七斬,姑娘指點于他,正是使他們言家門的武功,返補歸真大有事半功倍之效!”
  安小萍笑道:“當真如此嗎?”
  辛柏公道:“老夫幾時騙過你們?”
  祝公明這時卻冷冷接道:“辛兄,好好的差事,大概是臨不到兄弟的頭上的了!”
  辛柏公笑道:“祝兄弟,你可是不願嗎?”
  祝公明道:“不是不願,只是有些兒心所不甘!”
  辛柏公道:“為什麼?”
  祝公明道:“如是你出面指點一番,豈不是要比兄弟強過甚多?”
  辛柏公道:“兄弟,你錯啦!”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怎麼錯了?”
  辛柏公道:“令叔的赤焰掌,其中的招數,大半是源出於言家的掌法,你知道嗎?”
  祝公明道:“那倒不知!”
  辛柏公道:“這就是了!那言家的武功,正如言鳳卿所言,失落在泰山黑龍潭,其實,說他失落,那也不確,乃是言家的那位掌門人,在黑龍潭遇上了一名魔頭,她不但奪取言家的武功,並且在短短的一月之中,將言家的十大高手掃數毒死……,其實,那名妖婦並非是想要言家的武功,她取得言家武功秘笈以後,竟是連著革囊,投入了黑龍潭中。”
  言鳳卿暗道:“原來投入了潭中去了,難怪五十年來找它不到!”
  辛柏公道:“那嬌婦原是苗疆的一位峒主的女兒,年輕時在中原走動,與言家門那掌門人相遇,結下不解之緣,後來卻又鬧翻,那位掌門另娶了妻室,妖女聽說,便重履中原,終於下了毒手!”
  祝公明道:“這與赤焰掌何關?”
  辛柏公道:“當然有關,因為令叔在那妖婦沉下秘笈後的三年,偶然去了黑龍潭尋找一尾金鯉當作藥引,金鯉不曾釣到,卻把那包秘笈釣了上來。”
  祝公明道:“莫非兄弟家傳武功,就是言家門的武功嗎?”
  辛柏公道:“那也不是,令叔打開革囊一看,發現乃是言家武功和苗疆的武功……”
  言鳳卿一怔道:“老前輩,其中還有苗疆武功嗎?”
  辛柏公道:“那苗婦恨你那位長輩入骨,重入中原,便已有偕亡之心,是以沉下武功時,她把自己的武功也裝入其中了!”
  言鳳卿暗道:“原來如此!”
  辛柏公語音一頓,接道:“令叔得到秘笈,便將其中的武功,看了一遍,對于天南怪客而言,自然是很少看得上眼了,不過他卻發現其中一套掌法,如是與苗疆武功合併,必可形成一種絕學,這就是赤焰掌創立的由來,兄弟你說老夫該不該要你指點於他?”
  祝公明道:“既是如此,那是義不容辭的了!”
  言鳳卿卻是甚為關心那秘笈下落,忙道:“辛老前輩,那祝大俠可曾說過把那些秘笈怎麼處置了?”
  辛柏公道:“這倒不知,不過,見到惡孔明計通之時,就可知曉!”
  言鳳卿怔了一怔,尚未來得及說話,安小萍已笑道:“辛公公,言家武功為何與天鶴七斬有關?”
  辛柏公道:“其中詳情,老夫也不甚清楚,不過,言家門武功,曾經融入大鶴七斬招式,乃是陳希正告知於我,想必定不會錯的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劍神陳大俠說的嗎?”
  辛柏公道:“不錯,據陳老弟說,姑娘家傳武功,原非天鶴七斬,而是天鶴三劍,當年令祖夫婦進入中原所用的劍法,大概是不假!”
  祝公明忽然笑道:“辛兄之言,一點不錯,兄弟與那安公夫婦,兩代至交;天鶴三劍正是安氏家傳武功。”
  安小萍道:“祝公公,既然天鶴三劍是我的家傳武功,為何現在又成了天鶴七斬呢?”
  祝公明道:“這個老朽就不太明白了!不過……”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祝公明道:“老朽也曾問過令祖,令祖笑而不答,倒是你祖母說了一句話,耐人尋思!”
  安小萍道:“我奶奶說了什麼?”
  祝公明道:“你祖母說他夫婦另有遇合!”
  安小萍一怔道:“莫非是言家門的武功?”
  祝公明笑道:“老朽不敢說了!”
  辛柏公忽然笑道:“祝兄,天鶴七斬不是出自辰州言家門,而是出自劍聖龍大俠……”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辛老前輩,你可是說的晚輩祖師?”
  辛柏公道:“不錯!”
  祝公明沉吟道:“辛兄怎會想到他出自劍聖龍大俠的傳授?”
  辛柏公笑道:“當年安九公夫婦進入中原,曾將中原十大高手擊敗,後來不戰而退之事,祝兄自是知道了……”
  祝公明道:“不錯,安兄也曾向我說過!他們乃是敗在劍聖龍大俠的‘龍行劍法’之下,使回轉東海去了!”
  辛柏公道:“這就是啦!後來龍大俠曾經專程來到東海,探訪過他們,祝兄也知道嗎?”
  祝公明道:“知道!安兄也曾提及過,但不知這事與天鶴七斬何關?”
  辛柏公道:“當然有關,那安兄夫婦回到東海,縱然在武功上有所創造那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悟出這等高深的武功,是以老朽認為他們那句別有遇合,必是指的龍大俠!”
  祝公明想了一想,驀地大笑道:“是啊!兄弟為何早就不曾想到呢?此間除了劍聖龍大俠,又有誰能悟出那等高明武功?”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方大哥,這事是真的嗎?”
  方雪宜道:“這……大概不假!”
  他這等回答,別人倒還猶可,安小萍聽來,大大不感興趣,哼了哼道:“什麼大概不大概,方大哥,你倒說明一些嘛!”
  方雪宜沉吟道:“先師曾經訓示過,要我遇到東海武功,應該特別當心,師父言下之意,那是說祖師昔年去至東海以後,曾經留下另外的一套武學,用來制龍行劍法,以免以後出了不肖之徒,引起江湖殺劫!”
  安小萍道:“這樣說,天鶴七斬當真也出自方大哥祖師所授的了!”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安小萍忽然看了他二眼,笑道:“方大哥,如果你當真做了什麼錯事,我也不會用天鶴七斬傷你的啊!”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上陣激動,但他卻是不曾說出什麼,只因此時此地,他縱是想說,又怎麼措詞?
  這時言鳳卿忽然握拳道:“辛老前輩,照你老這麼解說,我辰州言家武功,莫非與劍聖也有淵源?”
  辛柏公道:“當然有!你爺爺的武功,有一半是得自劍聖的指點,否則,江湖上哪里還有言家立足之地?”
  言鳳卿道:“原來如此!”
  他這才明白,辛柏公要安小萍助他的用意何在了!當下語音一頓,起身向辛柏公一揖。接道:“老前輩指點迷津,晚輩終生不敢稍忘……”
  辛柏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老夫甚望閣下能不忘祖訓,好好光大辰州言家門風!”鳳卿悚然動容,連聲稱是。
  這時,入雲大師已然要寺中膳房送上酒菜,就在眾人酒過三巡之際,那奉命前往洛陽的丐幫長老吉威,興沖沖地回轉了少林。
  隨在他身後,另有一人,此人滿臉風塵之色,似是經過一陣長途奔波。
  霍鳴風一眼瞧見吉威身後之人,臉上忽露笑容,大聲道:“葉堂主怎地也來了?”
  敢情這位手持七尺鐵杖的灰發老人,竟是那丐幫金陵公堂的堂主“江南神杖”葉世豪。
  葉世豪大步上前,向霍鳴風一揖道:“老朽叩見幫主……”
  他年紀比那霍鳴風似是大了十歲,瞧他這等稱呼,班輩上似乎還在霍鳴風之下。
  霍鳴風欠身還了半禮,笑道:“不敢,快快見過這幾位高人!”
  葉世豪,吉威和他們都曾有過一面之雅,是以也不須多多寒喧。但當葉世豪目光看到方雪宜身上之時,不由得怔了一怔,心中暗道:“他莫非便是那瑜兒?”
  轉念之間,禁不住便向方雪宜走了過去。
  方雪宜在聽他們互道寒喧之時,便也知曉眼前這位手持鐵杖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娘舅,這時見他向自己走了過來,便連忙起身,上前拜倒,口中說道:“甥兒雪宜,叩見舅舅……”
  葉世豪雙目神光電射,呵呵一笑道:“孩子,果然是你啊!長得這麼高了,真是難得,難得……”笑聲未已,雙目之中竟是隱隱現出淚光。
  方雪宜拜了三拜,方始起身。
  入雲大師請那兩人入座,葉世豪自是坐在方雪宜的身邊,吉威卻是挨道霍鳴風坐下,霍鳴風看了方雪宜一眼,低聲道:“那洛陽城中,可曾打聽出什麼頭緒?”
  吉威道:“小弟已然查出一些眉目。”
  鄭大剛忍不住接道:“吉老查出石俊的下落了?”
  吉威道:“不錯,吉某幸不辱命,已將石三俠和方夫人的下落找到了!”
  霍鳴風道:“師弟,他們現在何處?”
  吉威道:“五聖教的總壇之中。”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似不曾覺得意外。
  吉威接道:“那方天成也在該處,不過……”
  鄭大剛急問道:“不過什麼?”
  吉威道:“不過方天成與他們的地位不同!”
  方雪宜也道:“哪里不同?”
  吉威道:“石三俠和方夫人乃是階下之囚,方天成卻是座上佳賓!”
  霍鳴風道:“賢弟,這是真的嗎?”
  吉威道:“小弟怎敢欺騙幫主?我中州分堂已派有十名子弟投身五魔手下任職,他們親眼所見,自然不假。”
  霍嗚風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倒是真的了!”
  吉威道:“小弟十分慚愧,那方天成究竟是否他本人,迄今無法查出。”
  鄭大剛長歎一聲,道:“不消查了,鄭某已然相信,他決不是方二弟本人!”
  宋孚忍不住道:“鄭兄認為他是誰?”
  鄭大剛道:“這……兄弟猜他可能是那‘化影人魔’蘇小坡!”
  宋孚聞言呆了一呆道:“蘇小坡?他……速不是十七年前在泰山被劍神陳兄劍劈南天門山道之中了嗎?”
  鄭大剛道:“傳聞果是如此,只是無人見過他的屍體,而且,連陳大俠自己也不肯承認此事,是以,兄弟才會聯想到可能是他!”
  方雪宜皺眉:“大伯,這蘇小坡是怎樣的人?”
  鄭大剛雙目寒射,道:“淫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祝公明忽然笑道:“不錯,這評語甚合吾心!”
  辛柏公卻是冷笑了一聲,道:“祝老,那蘇小坡的武功你見識過嗎?”
  祝公明被他問得一怔道:“沒有啊!”
  辛柏公道:“鄭大剛這句人人得而誅之,本是不錯,只是,就老夫所知,那蘇小坡一身武功之高,只怕休說人人無法誅之,即令你老哥子親自出手,也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祝公明雙肩聳動,心中似是甚為不服,大笑道:“兄弟不信!”
  辛柏公道:“那容易,咱們前去赴會之時,只要那蘇小坡也在,把他交你便是!”
  霍鳴風忽地笑道:“辛老,倘是那方天成不是化影人魔蘇小坡呢?”
  辛柏公道:“如果不是,自然是不須祝兄動手的了!”
  鄭大剛卻是一歎道:“必然是他的了!因為……蘇小坡乃是方夫人的姻表之親,方夫人嫁與天成二弟之前,蘇小坡就曾托人說過多次親啊!”
  方雪宜聞言,呆了半晌。他迅快地想到嘉定城外林中的那一幕往事,心中忖道:“看來,這蘇小坡八成是殺了我爹爹的兇手……”
  等待中嶽廟五聖教大會的這一段日子,少林寺中,卻是十分的平靜,天魔女也未再有什麼騷擾的舉動。
  言鳳卿卻是在這一段時光之中,隨著安小萍和祝公明勤練拳掌功夫,方雪宜也不時在旁協助。
  辛柏公和祝公明,除了飲酒下棋便是連袂出外遊耍,至於去了哪里,則無人知曉。
  這一段時光,不但嵩山無事,甚至連整個的武林,也十分平靜,只有一樁事困擾了少林僧侶,那就是莆田下院,確已證實落入了五聖教手中。
  五聖教召開的武林大會前一天,少林第一高手入凡大師,也匆匆地雲遊歸來,隨他同來的人,還有武當白拂道長,以及幾位武學大師。
  武林九大門派,幾乎全都有人趕來嵩山,稍有頭臉的人物,少林全部將他們接待寺中。少林寺內,一時顯得熱鬧非凡。
  方雪宜也趁著這一段時光,從他舅勇葉世豪的口中,知悉了母親的景況,他計劃著除去了五魔,殺卻了蘇小坡後,便將母親接回中州方家莊居住,原來葉世豪告訴他,他母親葉宜芳隱身空門,乃是躲避蘇小坡的追殺。
  這一夭的晚上,少林掌門在大殿中擺了數十桌酒筵,歡宴明日往中嶽廟卦會的各派高手,這一餐宴,不啻是一次飲血盟誓,與宴的高手,個個都有著同仇敵愾之心,看不出有誰甘心服在五魔手下。
  這對方雪宜而言,確是一顆定心丸,他一直耽心,倘是武林九大門派的長老和掌門人自己先亂了步法,自己的降魔之心,必將受到許多不必要的困擾!經此一宴,方雪宜少去了這一樁顧慮了。
  這一晚,他睡得極好,這也是他心性過人之處,越是遇得大事越發顯得鎮定!即令他還是耿耿難忘師父被人暗算之事,但他此刻卻已斷定,師父所中之毒,必是五魔中一人所為。
  因而,他把一切都扣向五魔頭上,放心地睡了一覺。
  淩晨寅時甫到,方雪宜忽然自夢中驚醒,半明半暗的天色中,他赫然發現,自己的雲床之前,站了一個人。
  方雪宜看看尚在另處兩張雲床上打坐的辛柏公、祝公明、宋孚和鄭大剛四人一眼,陡然大大地吃了一驚,顯然,這人進得房來,竟然連辛柏公也未發覺。
  方雪官一驚一嚇,正待張口喝問,只見那人低聲道:“孩子,是我!”
  方雪宜一聽,忽然跳下雲床,納頭便拜,口中高叫道:“師叔,你老人家也來了嗎?”
  敢情這人乃是劍神的師妹,金頂神尼。
  神尼伸手拉起方雪宜,笑道:“今日乃是五魔舉行武林大會之期,我自然是要趕來的了!”
  兩人這一說話,室內的四人,也同時驚覺。
  辛柏公目光一轉,突然大笑道:“原來是林姑娘嗎?久違了!”
  這金頂神尼,俗家姓林,名叫芷仙,辛柏公與她相識,乃是在出家之前,無怪他仍然稱他林姑娘了。
  金頂神尼聞言,卻是微喟道:“老施主,貧尼已是方外之人,老施主叫我一聲釋門弟子心如足矣!”
  祝公明忽然失聲道:“怎麼!金頂神尼心如大師原來是林……”他口中姑娘二字,卻是及時忍了回去,改口道:“真是想不到得很啊?”
  神尼合十道:“老施主好說!貧尼遁跡空門,本是圖個猜靜,但仍然惹得武林中朋友加上如許之多的稱謂,真是大違貧尼初衷,有愧佛祖的薰陶了……”
  辛柏公笑道:“師太趕來,可是為了五聖教的那個武林大會嗎?”
  神尼長長一歎:“舍此之外,貧尼還有一事要辦!”
  祝公明道:“什麼事?”
  神尼道:“替貧尼師兄報仇!”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可是替陳希正報仇嗎?”
  神尼道:“不錯!”
  辛柏公道:“陳老弟是死在什麼人手中?”
  神尼道:“說來只怕各位不信,貧尼師兄,乃被那少林第一高手在入凡大師所暗算!”此言一出,只把辛、祝二老聽得跳了起來。
  方雪宜更是呆了一呆,道:“師叔,這是真的嗎?”
  神尼道:“當年我與你師父雖然為了一點小事,有了誤會,但分手之時,愚叔曾經送了他一樁物事,但你師父死後,我卻未發現那件東西……”
  方雪宜道:“什麼東西啊?”
  神尼道:“一支匕首。”
  方雪宜搖頭道:“自從弟子隨師以後,似乎從未見過師父有過匕首在身啊!”
  神尼長歎道:“不錯,他早在中人暗算之時,便已失去,你自是不曾見到的了!”
  辛柏公插口道:“師太,那支匕首,可是十分珍貴?”
  神尼黯然道:“老施主,游龍劍令,你想必聽說過的了!”
  辛柏公道:“那匕首是那遊龍劍令?”
  神尼道:“不錯,否則我也不會送給師兄了!”
  祝公明道:“老朽只說那遊龍劍令已被聖龍大俠毀去了,怎的又到了師太手中。”
  神尼道:“先師並未將劍令毀去,只是將它傳給了貧尼而已!”
  辛柏公道:“如此說來,那劍令是落入凡手中了?”
  神尼道:“若非貧尼發現他持有劍令,貧尼也不會指認他是暗算劍神之人了。”
  辛柏公皺眉道:“遊龍劍令未毀,當真是大出老夫的意外。”
  餘音未已,祝公明已然大聲道:“師太,但不知當年共立劍令的兩張譜牌,是否還在?”
  神尼道:“當然在!先師將劍令傳給了貧尼,那兩張譜牌,卻已交給了陳師兄了!”
  辛柏公道:“劍神死後,師太可曾找到那兩張譜牌的藏處?”
  神尼接頭道:“沒有,只怕也落在那入凡的手中了!”
  辛柏公頓足道:“那豈不糟了?”
  祝公明長歎道:“正是糟了……”
  方雪宜對于遊龍劍令之事,似是一無所知,怔怔地道:“那入凡大師就在寺中,師叔何不找他問上一問?”
  神尼道:“他如不肯承認,豈不是打草驚蛇?愚叔之見,不如等到今日大會之上,那入凡亮出劍令之時,再行向她追回。”
  辛柏公道:“那入凡如不肯承認,老夫就將他砍成肉泥,也要找出劍令和雙譜。”
  祝公明沉吟道:“辛兄,這可萬萬使不得。”
  辛柏公道:“為什麼?縱然三個入凡大師聯手,老夫一樣可以叫他血流五步,橫屍少林。”
  祝公明道:“辛兄,這可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如是你殺了他,仍然找不出劍令和雙譜又怎麼辦?”
  辛柏公道:“老夫不信他寧死不說!”
  祝公明道:“那可不一定,這個險咱們不宜冒啊!”
  辛柏公道:“依祝兄之見,是同意師太做法?”
  祝公明道:“不錯,當年海內外正邪兩道的二十名高手,一同簽名天鶴群龍雙譜,立下游龍劍令,原意乃是推崇劍聖一脈相傳的子弟,掌此劍令,而維武林太平,如是劍令雙譜落入他人手中,除了具名的二十人本人或派子弟代表,但均要掃數到齊,可以向那持令之人索回,此事辛兄應是記得的了!”
  辛柏公道:“當然記得了,老夫也是簽名之人啊!”
  祝公明道:“這就是了!但如那二十人到不齊呢?”
  辛柏公道:“如是立譜的二十人到不齊,當然只有劍聖的傳人才有資格討回了!”
  祝公明道:“辛兄,正邪二十高手,今日已然不全在世間,他們的子弟,是否到齊,也頗有問題,何況,當年馳名的邪道人物中的五魔,根本很可能便是支持入凡大師之人,這聯手討劍令之事,豈非行不通?”
  辛柏公想了一想道:“有道理,看來只有依著祝兄之見了!”
  方雪宜聽得有些迷糊,脫口道:“師叔,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金頂神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孩子,此事說來話長,但今日如是不對你說明,少時要你出面追回劍令雙譜,只怕要更費唇舌了!”
  方雪宜道:“弟子敬候師叔指示。”
  金頂神尼點了點頭,當下說了一番經過。
  原來當年劍聖龍超群,在安九公夫婦進入中原武林,天臺鬥敗十高手之後,親自趕去天臺,“涼天叟”安九公夫婦,不出十招,便敗在劍聖手中,自是使得安九公夫婦敬佩不已,但與那中原十大高手,以及當日也在山上,由安九公夫婦領頭的一份十人,全是代表中原魔道高手,因是叫做“天鶴譜牌”,以辛柏公和少林上任掌門長眉大師為首的一份,則叫“群龍譜牌”,雙譜之間,並由長眉大師寫下序文,說明立譜立令經過,並且言明,憑此劍令,可以使雙譜之上列名的各派各門人物,聽令行事,當時,劍聖也曾反對,但因卻不過二十名高手的盛舉,也為了想維持武林暫時的寧靜,劍聖終於接受,不過,劍聖提出一個條件,此令此譜,僅以五十年為限,五十年後,便須作廢,二十名高手的後人,便可不再接受劍令的召喚了!
  方雪宜聞說,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自己的師門,竟是還牽涉這許多武林恩怨在內。
  辛柏公看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依照你師叔和祝老兒的見地,那劍令和雙譜不但關系到你師父殺身之仇,而且關系到武林今後的大局,今日五聖教這大會之上,你少不得必須以劍聖再傳弟子的身份,挺身而出,索還劍令雙譜,否則,這尚有二十年的期限,可要弄得武林大亂,人人自危!”
  方雪宜悚然動容,恭聲道:“晚輩記下了……”
  金頂神尼向辛柏公等合十道:“施主,貧尼不願在少林逗留,午時三刻,咱們到中嶽廟再見了。”語音一落,便轉身離去。
  祝公明看得搖頭一歎道:“林姑娘的武功,當真是已入化境了!她現身室內,居然不曾驚動我等,錯非到了飛行絕跡地步,又怎能瞞得過我等耳目?”
  辛柏公道:“循跡空門,心無他顧,那自然是日有進益的了!”
  他語音一頓,長長籲了一口氣,看看窗外的天氣,笑道:“各位,咱們也該去准備一下了!”
  一行人便自前去大殿,少林掌門和幾位長老,早已在其中等候,前往少林的各派人物聚齊以後,由辛柏公率領,浩浩蕩蕩向中嶽廟行去。
  中嶽廟在太室東南黃蓋峰下,翹制宏壯,碑石森立,遊山之人,趨之若驚,但近年以來,因那五魔處心積慮,建立五聖教之故,中嶽廟遊人大為減少,不過,此刻卻是不同,只見那山道之上,人妖不絕,就連廟門以外,也擠滿了人群。
  辛柏公等一行抵達廟門之前,便可望見那高高聳立的一座牌樓,牌樓之下,擺了不下百桌酒筵。
  靠近牌樓的二十余席雖然還是空著,但那其餘的席次,差不多俱已坐滿。
  五魔一人未見,出面接待的人物之中,方雪宜只認識艾東海和天臺三絕,以及馮雷、大勝等人。
  一夥人坐定以後,那入凡大師忽然笑道:“掌門人,那五魔成立五聖教之事,據說還有幕後策動之人,不知掌門人可曾知曉?”
  入雲大師搖了搖頭道:“這……本座倒是未曾聽說,不知師兄可已查出那幕後這人是誰。”
  入凡笑道:“小兄尚未完全查出,不過……”
  餘音未已,忽然打那廟中傳來三聲鐘磐之聲。
  一陣歡呼聲中,五大魔主在天魔女領導之下,大步走出廟門,登上牌樓下方的一座木台。
  惡孔明計通,目光在台下群豪身上一轉,走到台口大聲道:“五聖教承蒙君群豪光臨,計某心中十分感佩!粗茶淡酒,不成敬意,尚盼諸位盡情吃用。”他語音一頓,笑了一笑,接道:“諸位之中,如有個人恩仇,或是不願聽命本教的朋友,不妨上臺表演,本教函柬之上,說得明白,想必諸位也不用計某在此羅咦了!大會只有半日時光,諸位切切不可錯過……”略一抱拳,便自轉身回到後臺的座位中坐下。
  方雪宜看了辛柏公一眼,道:“辛老,晚輩上臺去鬧鬧他們可好?”
  辛柏公搖了搖頭道:“不好!你最好莫要先上臺,倒是對付五魔之事,應由老夫出面!”語音一落,突然長嘯一聲,直向臺上躍落。
  五魔一見有人上臺,先是一怔,容得看清來人是誰,又不禁同時一驚。
  辛柏公冷笑了一聲,道:“天魔女,你們五個一齊上吧!老夫要代那陳老弟收拾你們了!”
  天魔女皺了皺眉,正待說話,忽然又是一條人影,上得台來,敢好,這上臺之人,竟是安小萍。
  辛柏公哼一聲,道:“你來做什麼?”
  安小萍道:“辛公公,晚輩來告訴你,他們五個已然沒有動手的力氣了!”
  辛柏公道:“為什麼?”
  安小萍笑道:“剛才晚輩獲悉,他們五人都已受了暗算,不與人動手,還不會毒發身死,只要一旦與人動手,不出半個時辰,必將命喪當場!”
  辛柏公道:“真的嗎?”
  安小萍道:“畢姐姐和馮大叔碰過了頭,馮大叔說的話,必是不假!”
  五魔聞言,哪里相信?只見那八蠻鼓王金長庚大喝一聲,揮拳便向辛柏公擊來。
  辛柏公怒目一瞪,舉手拍出一拳。
  這一掌力道之強,只震得坐在臺上的幾人,幾乎存不住身。
  八蠻鼓王臉色一變,連氣都未曾喘得過來,便悶哼一聲,摔倒臺上!怪的是他竟然口中吐了一灘黑血!
  這光景瞧得天魔女等四人大驚不已,脫口叫這:“金兄……你真的中了毒嗎?”
  安小萍笑道:“那還有假?天魔女,你如要想活命,姑娘倒有一個法子!”
  天魔女此刻已然方寸大亂,想不到自己請來的朋友,竟然會是害了自己之人,當下接到:“姑娘什麼條件?”
  安小萍道:“你在天臺三絕身上所下之毒,可有解藥?只消你解去他們三人之毒,姑娘就要馮大叔解除你們身上之毒。”
  安小萍話音一落,天魔女竟然想都不想,便取出三顆解藥,遞了過來。
  安小萍向台下招手,天臺三絕便上了木台,安小萍看看他們吞下解藥,過了半盞茶時,方道:“三位覺得如何!”
  江天曉忽然雙目一眸道:“多了!多謝姑娘……”
  目光一轉,就待向天魔女行去。
  安小萍忽然笑道:“三位前輩,今日之事,不勞三位動手了!”
  天臺三絕怔了一怔,但卻依言走下臺去!
  辛柏公這時冷冷一笑道:“天魔女,五聖教是什麼人鼓勵爾等組成的?”
  天魔女臉色一變,卻向安小萍道:“姑娘,天臺三絕的毒力已除,妾身等所中之毒,姑娘可否要馮兄高抬貴手……”
  安小萍笑道:“別忙啊!辛公公的話還沒講完呢!”
  天魔女沉吟了一下,道:“本教乃是奉遊龍劍令之命組成,那發令之人,只怕是劍聖的後人了。”
  辛柏公冷笑道:“他在哪里?”
  天魔女道:“這個……妾身不知啊!”瞧她的神態,倒也不像做作。
  辛柏公道:“如此說來,你們只是傀儡了?”
  天魔女點了點頭,不曾作聲。
  安小萍目光一轉道:“你們既然不是正主,最好下去吧!”
  天魔女等人一呆,計通接道:“姑娘,解藥呢?”
  安小萍道:“你們只要下臺,並且發誓今後不再在武林中露面,自然有人會給你解藥。”
  天魔女等四人互看了一眼,再瞧氣絕多時的八蠻鼓王的全身變成黑炭般發光,只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當真下臺而去。
  這時,只見又有三條人影,上了木台,他們正是金頂神尼和方雪宜、鄭大剛等三人。
  方雪宜向那辛柏公一揖道:“辛老,五魔的事,你老既然履行了諾言,剩下的事,由晚輩處理如何?”
  辛柏公目光一轉大笑道:“為什麼?老夫也沒有跟你約定,說不許老夫再管別的事吧!”話音一頓,忽然向台下的方天成大喝道:“蘇小坡,你也該上臺了!”
  那假方天成呆了一呆,但卻走上了木台!
  辛柏公冷笑道:“方大宜和方天成都是死在你的手下?”
  假方天成冷冷接道:“辛柏公,你怎會知曉區區便是那化影人魔?”
  辛柏公笑道:“什麼事能瞞得過老夫?姓蘇的,你給我站一會兒,金頂神尼還有一點兒事,要先行辦妥,你和方家的恩怨,咱們最好再來解決。”
  這時,金頂神尼已雙手合十,向台下叫道:“貧尼有請入凡大師說話。”
  那入凡大師怔了一怔,迅快地起身,上了木台。
  金頂神尼道:“大師,貧尼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師請教!”
  入凡大師道:“師太有何見教?”
  金頂神尼冷笑道:“遊龍劍令和天鶴、群龍雙譜,是否落在大師手中?”
  入凡大師道:“不錯,正在老衲身畔。”
  金頂神尼道:“你是怎生得來的?”
  入凡大師道:“老衲是從陳施主處得來!”
  金頂神尼忽然雙目之中,淚光閃現,叱道:“佛門弟子,想不到竟然會做出暗算傷人之事,貧尼今日……”
  她話音未已,入凡大師已然接道:“師太,你莫非以為那陳大俠乃是老衲暗算的嗎?”
  金頂神尼道:“不是你又是誰?”
  入凡大師目光在天魔女身上一轉,合十笑道:“師大,這事可是你誤會了,暗算陳大俠之人,乃是天魔女的一名弟子!”
  金頂神尼道:“真的?”
  入凡大師道:“老衲豈是騙人之徒!而且天魔女的弟子柴芳君,當時已然在老衲手下,陳大俠乃是親目所見,自然是不會有假!”
  方雪宜忽然插口道:“大師,這享有些不對!”
  入凡大師道:“可是陳大俠說他不知什麼人暗算於他的嗎?”
  方雪宜道:“不錯!”
  入凡大師道:“小施主,當時休說陳大俠不知柴芳君是何許人,就連老衲也不知她是誰!只因她裝成了一名店家的婦人,陳大俠才會上了她的當!”
  方雪宜道:“大師目下又怎知她是天魔女的第子?”
  入凡大師道:“這個嗎?那是因為老衲從天魔女另一位弟子口中獲悉……小施主,老衲俗家姓白,天魔女的大弟子白玉蝶,乃是老衲的侄女,是以老衲才知其中原委!”
  金頂神尼道:“我那師兄為何要把劍令給你?”
  入凡大師探手取出了劍令和兩張羊皮譜牌,恭敬地交給了方雪宜,這才接道:“陳大俠在中毒以後,似是自知生命不久,當時只有老衲和白拂道長在旁,陳大俠便將令譜交給老衲保管,言明暫以二十年為限,二十年後,如是他仍無傳人出現,就要老衲將它毀去……”話音微頓,歎了一口氣,接道:“至今已有十五年出頭,方小施主行道江湖之訊傳出,老衲心中十分歡喜,如非為了監視五魔,不許他們暗傷武林同道,老衲早在半年之前,便趕少林來了,不過,有一件事,老衲還得說明,這雙譜乃是真的,但那劍令,老衲發現卻是假的!”
  金頂神尼合十道:“原來如此,那是貧尼錯怪大師了,只不知真的劍令何在?”
  入凡大師哈哈一笑道:“師太好說!老衲責任已盡,此後回轉少林,便要坐那十年死關,武林同道,尚盼師太和小施主多多照應……至於真的劍令,只怕在那化影人魔身上了!”
  話音一落,飛身下臺,揚長而去。
  方雪宜看了手中劍令和雙譜一眼,順手揣入懷中,忽然走向蘇小坡道:“姓蘇的,你把他們怎樣了?我那伯母和珞兄弟現在何處?”
  蘇小坡冷冷一笑道:“他們母子均在中嶽廟地牢之中,你如想見他們,不妨束手就縛,蘇某帶你前去!”
  方雪宜冷哼了一聲道:“先父和大伯父可是死在你手?劍令為何被你得去?”
  蘇小坡大笑道:“不錯,方天成奪我之愛,方天宜卻在我殺方天成之後,看出蘇某本來面目,他們都有取死之道,蘇某殺了他們,也不為過!至於劍令麼?那是柴芳君偷來送給了區區!”
  方雪宜忽然目眥欲裂,大喝一聲道:“蘇小坡,方某今日要取出你的心肝,奠祭先父和大伯父在天之靈……”
  嗆啷一聲,長劍化成一縷精光,電閃而出。
  他怒極出手,自然是兇猛無比,蘇小坡吃了一驚,左手拍出一掌,右手撤出寶劍,向上架去。
  方雪宜心中充滿了怒焰,劍勢一發,便如長江大河一般,只見寒光電閃,絲絲勁氣,只迫得臺上諸人,全都走向一邊。
  蘇小坡的武功,比那鄭大剛好不了多少,怎當得起這方雪宜的一輪猛攻?
  十招不到,只聽得方雪宜大喝一聲道:“蘇小坡,拿命來……”
  緊跟著但聞葉通一聲,蘇小坡前胸洞穿了一個大孔!鮮血和著那五髒,流了一台。
  方雪宜大步上前,一劍挑起蘇小坡的心髒,並從他懷中找出真的劍令,轉面向著台下群豪道:“五聖教已然瓦解冰消,化影人魔也已伏誅,武林中十年之後,想必不會有什麼紛擾了!”
  台下,這時忽然響起了一陣歡呼!
  方雪宜看了辛柏公一眼道:“辛老,那天鶴、群龍二譜上列名之人,今日到了多少?”
  辛柏公道:“除去已故之人,大概不足十人之數!”
  方雪宜劍交左手,將那揣在懷中假遊龍劍令和天鶴、群龍二張譜牌取出,忽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用那劍令將雙譜斬得粉碎!
  辛柏公看得呆了一呆,只見方雪宜又將那兩支劍令拋向空中,曲指連彈,將那劍令震成十五六片!
  辛柏公忽地大笑道:“老弟,你毀譜碎劍,其心可感可敬,老朽這廂先行謝過了!”
  這時,白拂道長和少林掌門以及五魔中僅存的四魔,也全都肅然起座,連連念佛。
  台下群豪,更是激動不已!
  方雪宜向金頂神尼深深一禮,道:“師叔,弟子要去地牢之中救那大伯母,珞兄弟和石三叔,一月之後,弟子接了家母,打算去祖瑩,奠祭先父和伯父在天之靈……”
  金頂神尼淒然一笑道:“很好!你去吧!但莫忘記,貧尼已然請了當年列名天鶴、群龍二譜高手和他們的後人,在三月後,前往你師父埋身之處,家中事情辦完,你和安姑娘要早些趕來!”
  方雪宜恭應了一聲:“弟子遵命……”回顧了安小萍一眼,在鄭大剛和安小萍陪同之下,挑著那顆仇人的心髒步下木台,向嶽廟走去!
  群豪的歡呼之聲,在他身後漸漸消失,只有安小萍幽幽的發香,沖散了血氣腥味,緩緩地沁入了他的鼻中,當他打開地牢的石門以後,終於滴落了感奮的眼淚,發出了一聲淒涼的苦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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