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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膩】 間客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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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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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14:11
標題:
【貓膩】 間客 【完本】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2-2-22 23:47 編輯
間客
簡序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則,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
康德當許樂從這行字上收回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到塵埃後方那繁若芝麻的群星時,並沒有被震撼,相反他怒了:
大區天空外面的星星這麼刺眼,誰能受得了?天天被這些光晃著,只怕會變成礦道上那些被大燈照成癡呆的野貓!
于是許樂放棄了成為一名高貴女性戰艦指揮官輔官的夢想,開始在引力的作用下,墮落,墮落,墮落成了看門房的外鄉窮小子,出賣身體的可憐男子,從事繁瑣工作的男保姆……
在波瀾壯闊的大時代里,露著白牙,眯眼傻笑,披著莫名的光輝,一步一步地邁向誰也不知道的遠方。
…… …… 許樂,東林大區公民,從一顆荒涼的半廢棄星球上離開,腦海里擁有一些希奇古怪的知識,身體里擁有這個世界誰也不曾接
觸過的力量,並不渾沌,一味荒唐知足地進入了這個最無趣也是最有趣的世界。 間客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貓大在後記的時候說明了,這是本武俠小說?! 所以我把分類改成武俠了.....]
《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0-1-24 12:37 編輯 》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3 20:17:4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一章 鍾樓街的遊行
如果從太空裡俯瞰東林,這是一顆美麗的星球。星球表面那些藍色的海水和一望無盡的綠色原野,還有那些蒼白的令人心悸的礦坑,被透過高空微粒灑下的恆星光芒照拂,會透露出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朦朧美感,就像是一張一放很多年的油畫,蒙著曆史的塵埃。
然而對於東林區的居民和孤兒們來說,這個星球有的只是石頭,除了石頭之外,什麼都沒有。哪怕是那些綠色的原野,在他們堅毅漸成麻木的眼光中,也只是一些覆在財富和光榮曆史上的青色草皮,他們的目光只習慣於透過這些草皮,直視那些東林人最渴望的礦脈。
從行政規划來說,東林是二級行政大區,和首都星圈那三顆奪目的星球以及西林大區擁有完全一樣的行政等級。但是在聯邦人民們的心裡,遙遠的東林,實際上已經是被遺忘了的角落。除了在聯邦政府成立六百年的慶典上還能看到東林的名字,很多時候,對於那些生活在富裕文明社會裡的人們來說,東林已經不存在了。
東林大區只有一顆星球,東林星,這似乎是廢話,其實又不是廢話,因為東林大區名字的由來,便是因為東林星,由此可見,在極為遙遠的過去,這顆孤單懸於三角星系最外方的星球,對於整個人類社會而言,擁有怎樣重要的意義。
然而自從東林大區的各種品型的礦石被採掘完畢之後,東林星便成了一個漸漸荒蕪的星球,這裡只有石頭,沒有礦石,只有石頭。
……
……
有能力離開東林的人們,早已經離開了這裡。憑藉著專業的技能和積蓄的財富,通過首都星圈或西林大區的親人擔保,他們成功地獲取得了戶籍轉移證明,乘坐著因為能源短缺而越來越少的航班,離開了這個越來越沒有生機的地方。
能夠拿到戶籍轉移證明的人畢竟是少數,半廢棄狀態下的星球,依然要維持很多人的生活。在一個物質文明相對發達的社會裡,溫飽早已經不再是人類需要擔心的問題,東林星上的人們依然安穩的活著,社會綜援依舊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貨幣依然平穩的流通,這個世界裡依然有公司,有機場,有食品加工廠,機甲維護站,電腦聯結中心,甚至還有一個軍備基地。
應該有的,可以有的,東林區全部都有,只是依然掩不住一股淡淡的老味兒,死味兒從每一條街道,每一幢建築,每一個無所事事,端著咖啡,看著電視的人們臉上滲了出來。
數千年的礦石採掘,為聯邦社會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支撐,就像是一條為平原輸送養分的大河一樣,然而當這條大河漸漸乾涸,變成了一條充滿了臭氣的小溪溝時,聯邦社會反哺回來的支援,卻明顯有些不夠——因為人類從來都不僅僅是能夠活著,便能感覺到幸福的。
東林的人們在數千年的曆史中,培養出來了堅毅,吃苦耐勞的精神,遠古時期連綿而至的礦難,也並沒有讓他們有絲毫的退縮。然而眼前的這一切,卻讓他們感到了濃郁的悲哀和無奈。無礦可挖,無事可做,從某一個角度講,連礦難都沒有的人生,絕對不是東林人想要的生活。
吃苦耐勞的東林人,在聯邦社會裡有東林石頭的稱號,如今的東林人,變成了愈發沉默,愈發冷漠的石頭,把自己塑成了雕像,杵在自己習慣的圈椅和家中的沙發上,似乎永遠不會再動。
……
……
「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劇就夠了。」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長鮑農濤,沉著一張臉,走在鍾樓街的涼風之中,看著那些表情麻木,在街角酒館裡喝酒的居民,在心裡這般想著。
鮑副局長也是東林的石頭之一,他的臉像石頭一樣不苟言笑,對於鍾樓街一帶出沒於黑暗中的幫派勢力,擁有無窮的震懾力。當他在鍾樓街上巡示時,那些在黑市裡出賣野牛肉的販子們,只會以戰艦的速度望風而逃,配合著他一身黑色制服煞人的風姿,以及身後七名下屬,頗是拉風。
然而鮑龍濤忽然想到今天身邊還跟著三位記者,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裡系好了領扣,帶著一種沉穩的節奏轉過身來,對著那名手執話筒的女記者,堆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像是一塊石頭忽然綻開了老皮。
「鍾樓街的治安向來良好……」鮑龍濤不想給這位女記者留下輕浮的感覺,儘量平靜地講述。這是一次由河西州長辦公室下發的任務,鮑副局長不敢怠慢。
感覺到了局長的不適應,那幾位警務公共關係科的下屬很自然地把話接了過去,開始與記者們進行交談。鮑龍濤在心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在東林大區已經任職十三年了,距離聯邦政府援東條例規定的年限還差七年,可是他實在已經無法忍受再在這個滿是死寂味道的地方再呆七年,難道要自己和那些失業的礦工們一樣,天天靠看電視打發時間?
然而聯邦條例十分嚴格,雖然在東林區升職格外的快,但必須達到一定的年限才能調回首都星圈或是西林大區,雖然鮑龍濤也認識幾個大家族的外圍成員,可是要讓那些行事謹慎的家族,替他這個小局長出手,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能性。
這便只有在政績上下功夫,今天鮑副局長親自領著記者來鍾樓街,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
……
……
鮑副局長臉上的一絲惘然並沒有保持多久,便被震驚的神情充滿!
以至於那名女記者好奇的問話,他也沒有聽見,他那雙想要殺人的目光,直接掠過了女記者的肩頭,投向了鍾樓街四條支道的出口處!
記者們也注意到了鮑副局長的失態,因為鮑副局長的臉色太過難看,一片鐵青,就像是河裡被青苔蓋了數十年的石頭,隨時可能化身成為某種恐怖的怪物。
記者們順著鮑龍濤的目光望去,頓時也發出了吃驚的吸氣聲音,尤其是那位女記者,更是失態地掩嘴輕呼了一聲。
涼風吹拂在鍾樓街平直安靜的街面上,在這一剎那間,卻響起了無數細碎的腳步聲,這些腳步聲並不整齊,也不像是鼓點響起,然而太過密麻,一時間竟不知有多少人出現。
下一刻,這些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了鍾樓街上,四個巷口裡同時湧出來了一大堆人,迅即佔據了人行道和街口的大部分地方,聲勢十分驚人,不止被街上的行人和幾位警察記者變了面色,甚至連那些沉迷於咖啡和酒精裡的東林居民們,也詫異的望向了窗外。
更準確的說,四個巷子裡湧出來的是一群少年,這些少年最大的不過才十五六歲的模樣,甚至有的少年臉上還髒一塊淨一塊,也不知有沒有十歲。
這些少年的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衣裳,但卻有一條特別統一,特別令人心驚膽顫,因為他們都穿著黑色,黑色的夾克,黑色的T恤,黑色的襯衣,有一小子看模樣是家裡實在沒找著黑色的衣服,竟是尋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滿是黑黑礦灰的青色工作服!
一百多個不知來曆的少年,穿著黑色衣服,看著滑稽卻依然給人無窮壓迫感的少年們,就這樣走到了鍾樓街的正中間,走到鮑副局長和那幾名記者的身前。
鮑副局長下意識裡踏前一步,惡狠狠地盯著少年當中最頭前的那個人,因為他認識對方。
女記者下意識裡退後幾步,小心翼翼地偷窺著那些少年的臉色,不知道這些黑衣少年究竟是來做什麼的,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大白天的,不上學,你們來這兒做什麼!」鮑副局長十分嚴厲地吼了一聲,往常他一聲吼,鍾樓街的幫派領袖都要屁滾尿流,誰知道今天這些少年們臉上竟同時露出輕蔑的神色,理也不理他。
領頭的少年明顯擁有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睜著那一雙大大的眼睛,毫不退縮地看著鮑龍濤,說道:「我們有請願的權力!」
「請願?」聽到這兩個字,本來躲在鮑副局長身後的女記者頓時精神為之一振,伸出那張化妝的極為精緻的臉,顫著聲音問道:「什麼目的?」
領頭的少年沒有馬上回答記者的問題,而將手中的拳頭一舉,只見黑衣的少年群裡面,頓時伸起了七八幅標語,上面用油漆寫著一個個的大字,十分醒目。
「堅決反對地域保護主義!」
「堅決反對電視信號管制!」
「我們要看聯邦二十三頻道!」
「我們要看簡水兒!」
最小的那個男孩兒擦了一把臉上的汙垢,扯著嗓子,無比悲憤地喊了幾句口號,只是聲音太過清澀,面容太過正太,所以倒是充滿了可愛和可笑的感覺。
……
……
女記者本以為自己抓到了一個極佳的新聞素材,然而當她看到那些標語上面的訴求之後,頓時傻了眼,有些莫名所以地看著鮑副局長問道:「這……這……這些孩子是些什麼人?」
鮑副局長此時已經陷於發飆的臨界狀態,從那些荒唐的標語上收回目光,咬著牙低聲狠狠咒罵道:「一群王八蛋孤兒!」
……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3 20:20:5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章 一百個黑衣少年的背後
有人的地方不見得會有江湖,但一定會有聚居地,這便是城市。東林區最大的城市就是河西州首府。在這個城市裡,除了那些時常可見的醉漢之外,最多的便是從事黑事貿易的小商人,在陰影中警惕注視巡警的黑暗人物,還有……孤兒。
東林曾是聯邦社會最富庶最發達的礦星。不論是在怎樣的文明中,從事採礦工作的人們總要承擔更多的風險。雖然晶礦自動掘進機的發明,電腦無差漏覆蓋控制,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採掘業的安全,然而星球內部複雜的礦脈變動,以及那些怎樣也無法通過計算預知的地質變動,依然在這數千數萬年的歲月裡,葬送了不少礦工的性命,這些礦工的孩子,則成了流連於東林區城市街道上的異類。
無父無母,無父有母,不一樣的人生造就了這些孤兒們不一樣的心理,聯邦政府全額負擔了他們的生活及學習費用,卻沒有辦法不讓這些孩子們天天逃學。不到合法飲酒的年紀,在體內芯片的監視下,他們不能像礦工大叔們一樣飲酒度日,他們也不可能去從事黑市的貿易,雖然政府有配給的食物,然而這像小豬羅一樣毫無光明的生活,並不能完全消耗他們體內旺盛的荷爾蒙,所以暴力,模仿冷酷,爭奪地盤,一切隨之而來……
鮑副局長陰沉的語氣說出來的王八蛋孤兒,指的就是這樣一群人,這樣一群令州長辦公室和警察系統無比頭痛的人。
雖然在成功地進化成黑幫之前,這些少年孤兒們還有許多的路要走,單純的模仿也不會讓他們有太大的殺傷力,可是孤兒這個敏感的身份,實在是令人有些難辦。尤其是當東林礦產漸漸枯竭之後,這一批孤兒基本上都是因為十年前最後一次礦難而形成,而那次礦難給東林區所帶來的影響……
……
……
「我們要看簡水兒!」
「簡水兒!」
警笛聲不停響起,負責鍾樓街一帶治安的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接到了副局長憤怒的指令,用最快的速度前來支援,將超過一百名的孤兒們隔離在了街道的中心。
然而面對著手持警棍和盾牌的警察們,鍾樓街黑衣少年孤兒們沒有絲毫畏懼,叫囂仍然在持續,只是那些被寫在破油布上的標語被舉的歪歪斜斜,或許是這些孩子們感覺到累了?
最可笑的是,那名年齡最小的孤兒似乎喊口號也喊累了,只是一味地重複著簡水兒簡水兒這三個字,似乎這三個字有什麼魔力一般,偏生又有氣無力……
「給我認真點兒喊!」孤兒的首領急了,瞪著那雙清亮的眼睛,揪著小傢伙的耳朵。當警察包圍了鍾樓街,他才感覺到了一絲後怕,只是……既然許樂已經說了,今天有記者在,那個姓鮑的肯定不敢做什麼,那麼他一定不敢做什麼吧?許樂什麼時候判斷錯了的呢?一想到那個名字,孤兒首領頓時將腰桿挺的更直了一些,把膽氣放的更壯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更悲憤了一些,對著警察封鎖線後方的攝像機鏡頭高聲喊道:「我們要看二十三頻道!」
一百個請願的少年郎,同時悲憤起來,在街頭與聯邦政府對抗,卻只是為了看電視,這是……何等樣荒謬的場景啊。
……
……
然而鮑龍濤並不認為這是一出鬧劇,也不認為這是何其荒謬的事情。因為從聽到二十三頻道和簡水兒這個名字之後,他就知道,這群野孩子今天是玩真的了。
當州長辦公室沒有辦法抵擋住河西電視台幾位董事的哀號和暗中威脅之後,鮑龍濤就知道這一天必將到來。事實上,當州長辦公室的命令下達到警局,通過電信安全條例,尋找到一個藉口,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在整個河西州的信號接收後,州長辦公室以及警局相關部門已經收到了一千多封抗議信。
這些抗議信的內容和今天孤兒們的要求都是一樣的,他們都要看二十三頻道,要看那出在首都星圈剛剛播出兩個月的電視劇,最主要的是,他們要看簡水兒……
鮑龍濤看過那出叫做全金屬狂潮的電視劇,也知道那個飾演戰艦上校指揮官的簡水兒是怎樣能夠撩動人心的人物,那張精緻像畫兒一樣的可愛小臉龐,那頭時而微亂時而柔順的淡紫頭髮,那個嬌小的身軀穿著標準的英武制服,那些眯眼偏首時的稚嫩神情,多像自己的女兒啊,只是比自己的女兒還要更可愛一些……
忽然一個寒顫,鮑龍濤從走神裡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記者正不停地對著攝像機在說些什麼,攝像機的鏡頭越來她的肩膀,對準著那些義憤無比的孤兒們,女記者的眼角裡流露著一絲幸宰樂禍的笑容。
新聞部和製作中心的關係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鮑龍濤在心裡有些鬱悶地嘆息了一聲,河西電視台的那些長官們為了保護自己電視台的收視率,不惜花了這麼大的代價,用了這麼荒唐的理由,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的播出,誰想到同一個電視台,卻直屬大區委員會管理的新聞,卻時刻想著從背後捅他們一刀。
不是東林人,不知道電視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聯邦23頻道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就如鮑龍濤先前那句惡毒的評語一樣,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劇就夠了,漸趨死寂冷清的東林公民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生活的無趣,卻不妨礙他們有從電視裡追尋美好,幻想美好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對於他們來說,是生活裡的油鹽醬醋,無法缺少的。
簡水兒……一向冷酷的鮑副局長唇角忽然泛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便是街中心這些令他厭惡的孤兒竟也不是這麼可惡了。只是轉瞬間他的笑容就凝結了起來。
這些可惡的孤兒今天讓自己的顏面大為受損,今天這一幕如果真的上了新聞,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矛盾,肯定會鬧到州長辦公室甚至是委員會,那自己會不會被當作替罪羊?
鮑龍濤的眼睛微眯,緩緩地在這些亢奮喊著口號的孤兒們臉上滑過,似乎想要尋找到一些什麼——這些孤兒怎麼可能知道今天自己帶著記者參觀的行程?他們鬧這樣一出究竟是為什麼?難道真的就是為了簡水兒這個名字?簡水兒對於這些孤兒來說,就像是遙遠星界的小仙女兒,可是也不足以支撐這些孤兒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事情好像有些有趣,總感覺像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了這一切,如果孤兒們的身後真的有那個人,那個人難道能夠準確地知道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鬥爭,確保今天鍾樓街的亂像能夠登上新聞?
鮑龍濤警惕了起來,目光落在了滿臉通紅的孤兒首領臉上,他知道這個十六歲的野孩子是個狠角色,叫做維哥兒,可是維哥兒肯定不敢當著自己的面這麼囂張。
忽然間他心頭一動,順著維哥兒有些閃爍的眼神轉過頭去,投向了鍾樓街下某一片陰影處。
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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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21:5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章 他比煙花寂寞
東林區河西州首府鍾樓街,並沒有真的鍾樓。
之所以這條大街會有這樣一個充滿複古味道的名字,只是因為聯邦軍方第一次進駐東林星球時,犯了一個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測估錯誤。
當年戰艦墜落的地點便在這裡,炸出來的煙花映得無數軍人臉上陰晴不定,而第四軍區長官則是嘆息了一聲:「老子此時的心情,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位第四軍區長官所攜帶的複古風大鍾,伴著煙花的美麗從破損的戰艦裡落了出來,狠狠地砸在了礦星的地面上。戰艦毀了,那個大笨鍾卻沒有毀,還在行走,這無疑對於聯邦政府和軍方的能力是一個最無情的嘲笑。
事實證明,第四軍區長官的嘆息並沒有文藝腔太過濃郁的問題——聯邦管理委員會對此次事故異常憤怒,非常憤怒,在軍隊中進行了整風運動,撤了不少人的軍職,並且嚴令將那個仍在行走的大笨鍾,放在了原處,以做為對所有公務人員的警醒。而這位第四軍區的長官被發配到了西林區的邊陲防區,在寂寞中潦倒此生。
無數年過去了,那個大笨鍾早已經被酸雨腐蝕成了碎片,如今也不知道葬身於東林星的那個垃圾場內,然而鍾樓街的名稱卻一直留了下來。
……
……
今天的鍾樓街沒有煙花,也不寂寞,反而與往常不一般,充滿了憤怒而忍不住笑意的抗議聲,破爛的標語在人群裡時隱時現,喝多了咖啡而興奮的東林居民加入了進來,喝多了烈酒而暴燥的酒鬼們也加入了進來,頓時讓第二警察分局維持秩序的力量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混亂的場面,開始向真正荒誕的實驗戲劇方向發展。
鮑龍濤一臉冷鶩地站在封鎖線後方,並不擔心這些東林居民敢衝過來,雖然東林人實在已經是無聊的夠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發洩情緒的方法,從而顯得過於亢奮,雖然那條封鎖線,只是黃色的薄膠帶……然而聯邦是一個法治的社會,所有人都知道什麼是可以挑戰,而什麼是不能挑戰的。
令鮑副局長微感心憂的,只是先前的那個猜測,今天這些該死的孤兒們出現的太巧了,所選擇的鬧事理由也顯得過於可愛,一旦新聞媒體加入,事後州長辦公室也不能把這些孤兒們如何,一切的一切,在混亂的背後,總隱藏著讓他有些警惕的秩序。
「簡水兒!」
「我們要看簡水兒!」
示威的聲音還在持續,清嫩的嗓音已經嘶啞了,卻掩不住其間的得意與興奮。
鮑龍濤早在第一時間內下了決定,通知了州長辦公室,請求上級聯邦部門派來談判專家,而沒有選擇強硬的對抗……一方面是因為有記者在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次確實是州政府有些理虧,最後是因為他小心謹慎的天性開始發揮作用。
並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州長辦公室,聯邦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以及警察總局公共關係處理科的官員們,都趕到了鍾樓街遊行的中心地帶,開始試圖就此事說服東林區的居民,然而無論怎樣的說辭,都不能解釋電視屏幕上沒有了那個淡紫色頭髮的身影的事實。
也沒有官員會承認,這個保護河西州電視台製作部的愚蠢決定是自己下的,只是將這個問題歸結為了技術原因。總之談判一直在持續,而那些孤兒們則在鮑龍濤陰沉的眼光中,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孤兒首領維哥帶著那幫骨子裡極為強硬的孤兒們遁入人群後不久,整個鍾樓街爆發出了一陣歡愉無比的喝彩聲!
一陣歡呼,談判結束,一聲嘀響,咖啡店裡的超薄捲軸電視被重新打開,鍾樓街一片安靜,無數的警察抹去了額頭的冷汗,女記者得意地翹起了唇角,官員們在心裡痛罵著愚蠢而沒有骨頭的州長。
今天晚上八點正,23頻道攜帶著簡水兒的動人臉頰,重回河西州首府,這真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啊。
……
……
東林的夜空總顯得詭異,黑灰的天穹上漫射著淡淡的暗紅光芒,看上去有些像那些修行者念茲不忘的地獄之門場景。然而對於這個星球上生活的人們來說,這個場景已經看了無數年,早已經習慣,絕對不會多看兩眼。
看不到滿天的繁星,只有那麼幾顆在倔犟地閃著,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十分努力才灑到陸地上的星光,就這樣被石頭一樣的東林人給忽視了。
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鑽進了街燈下的陰影,熟練無比地避開了信號查探器,穿過了鍾樓街旁的一條小巷,來到了一棵青樹的下方。
青樹在一處小青丘上,四周沒有燈光,襯著遠方夜穹的背景色,就像是一幅被修剪的極精緻的剪紙畫。
畫面的正中青樹下方坐著一個人,看身影應該是位少年,他盤膝坐著,膝上事物耀出來的淡淡光輝,將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孤單。
……
……
「樂哥……為什麼總一個人孤伶伶的?」來到青丘下的兩個身影中,較小的那個訥訥地開了口,只是嗓音還有些嘶啞,明顯是下午喊口號時,說了上千遍簡水兒所造成的。
另一個人自然便是孤兒的首領維哥兒,他看著青樹下方那個少年孤單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口氣,讚歎道:「真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句無數年前第四軍區長官的嘆息,早已成了整個東林區居民永不會忘的名言,以至於維哥兒這樣不學無術的傢伙,居然也會拿來形容人。
維哥兒和那個小傢伙往青丘上跑去,將將跑到那個寂寞身影的後方,卻發現那個被他們稱為樂哥的少年,肩膀忽然**起來,似乎是在無聲地哭泣。
維哥兒面色慘淡,走到那個少年的身前,問道:「許樂,怎麼了?」
那個孤單的少年並沒有抬起頭來,只是看著膝上的便攜超薄電視屏,看著屏幕上那個紫頭髮的女生,在淡淡光芒的照耀下,淚流滿面。
許久之後,片尾旋律響起,這個叫許樂的少年抬起頭來,眯著那雙誠懇老實的眼睛,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和唇邊的口水,用異常認真的語氣說道:「簡水兒……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將來……一定要……娶她當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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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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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23:0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章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
當十五歲的許樂,用顫抖的聲音,誠懇認真卻又無比倉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想必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句話有絲毫實現的可能性。一個遠在偏僻東林大區的孤兒,可以對著膝上的超薄屏幕上的那位聯邦紫發小女神發花痴,用這種擲地有聲的宣言來抒發內心強烈的情緒,但終究不過是青春期的生理問題在作怪。
窮人可以有幻想的權利,幻想的勇氣,只是階層之間天大的差距,不是靠個人的努力就可以拉近的。更何況少年許樂除了窮之外,並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資本,他這一生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夠去首都星,哪怕僅僅是去旅遊……
少年許樂長的並不好看,當然也不能說醜陋,只是和一般的少年一樣,有一張略顯青澀稚嫩,無比普通的臉,無法貌若神祇,也沒有白玉一樣瘦弱可憐可愛的身軀,只是個普通人。
他臉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那雙眼睛,在如墨一般的濃墨下,微微眯著,顯得有些小,著實可惜了那雙漂亮的眉毛。尤其是當他在思考某些事情時,眼睛會眯的更加厲害,本來誠懇拙樸的眼神便會流露出一絲痴痴傻傻的感覺。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往那雙瞳子的最深處望去,想必會在那兩抹痴意的後方,看到幾分東林人特有的磐石般的堅毅和肯定。
……
……
「從十五歲到五十歲……所有的聯邦男人,都認為簡水兒很漂亮,也都很願意娶她當老婆。」
淡夜青樹之下,維哥兒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樂略顯瘦削的肩膀,無比同情說道:「包括我在內,只不過我臉皮比較薄,說不出口,你果然比較無恥。」
「我……我也這麼認為的。」一直跟在維哥兒身邊的那個小傢伙兒,偷偷地看了許樂一眼,發現樂哥的眼光還是停留在超薄晶屏的光芒中,對著光芒裡最後定格的那幅充滿紫色意味的頭像發痴,壯著膽子說道。
許樂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小傢伙兒,笑著說道:「強子,你才十歲,知道個屁!」
說完這句話,許樂站起身來,回頭靠在了青樹的樹幹上,輕輕在超薄晶屏旁邊摁了一下,一陣極其動人的滑蓋聲音響起,整張晶屏縮進了一根細細的圓軸之中。
他輕輕撫摸著圓軸光滑的金屬表面,眉毛裡透著一絲心痛,說道:「這可是高仿的N98,市面上至少值四千塊錢,便宜你小子了,李維,東西是給你,但如果將來要修,我可還得收錢的。」
「別裝這副女人模樣。」李維氣惱地抓了抓頭頂的淡金色捲髮,一把將那個圓軸晶屏搶了過來,說道:「你沒看今兒鮑龍濤那臉色,我們這一百多號人冒這麼大的風險,還不值當這個破電視?」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再爭執什麼,打了一下李維的肩膀,說道:「還是老規矩,將來有事兒,我再來麻煩你。」
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不解地看著許樂那張普通的臉,看了許久許久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兩年白天你都在哪兒混?為什麼總躲著我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在街上混,怕將來走黑道……但學校也一直對咱們敞著大門的,說實話,這十年裡,政府對咱們也算是不錯了。」
許樂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學校裡的功課丟了好幾年,我們還有誰能跟得上。」
李維也沒有指望能夠說服他,惱火地罵了幾句,說道:「我就是怕你丫將來變成自閉症。」
一聽這話,許樂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似乎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東西你不試試?」
很明顯,那個只有十歲的小傢伙沒有聽明白兩個少年間的對話,明明是一個很漂亮,很貴,很好的圓軸晶屏,先前在樹下電視信號接收也很好,還有什麼要試的呢?
然而李維聽到這句話後,臉色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右手握著那個細細的金屬圓軸,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推動了一處不易發現的小金屬片。
……
……
嗤嗤!一陣怪異的響聲在青樹下響起,淡淡的藍色電弧就像奪魂的美麗線條般,從細金屬軸的前端射了出去,電離了空氣,在青樹下繞了一個半米左右的圓弧,重新回歸了軸尖!
藍色的電弧一出現,頓時將那個小傢伙嚇的蹲到了地上,抱緊了腦袋,很明顯在過往的生活裡,街道上的孤兒被這種武器欺凌的極慘。而李維的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傻傻地望著許樂,顫抖著聲音問道:「這麼厲害?這還叫電擊棍嗎?」
「只是看著嚇人,衝擊力還不如軍方制式的一小半,主要是改造起來花的功夫太厲害。」許樂皺著眉頭說道:「這玩意可只能和街上那些流氓打架時用,你要讓二局那些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李維一把將那個圓軸抱在了懷裡,不可置信地望著許樂,說道:「我還以為頂多能冒個電火花……你……你他媽太有才了。」
小強此時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看著天使一樣的眼光,看著樹下許樂的身影。雖然他們都是孤兒,沒有太多的文化,但也知道,將市面上最漂亮的軸縮電視晶屏改造成威力如此之大的電擊棍,需要怎樣的能力!
「嘿嘿,我是天才啊……」許樂挑了一下他那雙濃郁的墨眉,卻沒有流露出什麼輕佻的感覺,反而更顯得這少年格外真誠與老實。
李維最後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許樂,這東西你做出來肯定費了很大的代價,難道……你真的就只是為了看簡水兒?」
許樂用比他更認真的語氣說道:「當然。」
李維有想打人的衝動,最終卻只是罵了一句:「你這個白痴。」
……
……
目送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城市邊緣的黑夜裡,許樂放下心來,將身後休閒衫的帽子掀了起來,將自己的頭臉全部蒙在了黑暗之中,這才下了青丘,離了青樹,遁著另一條道路,向著河西州首府另一處居住區行去。
然而少年今天回家的路並不順利,就在羅蘭街口外的街燈下,他被攔住了。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我想,四年前我們就見過。」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長鮑龍濤在街燈下的身影顯得格外陰沉和可怕,他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少年,看著遮住少年面容的帽子,冷冷說道。
《 本帖最後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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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10-1-23 20: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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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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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24:2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章 一根夜風中的手指
「許樂願意見你,是因為礦難後,你媽養了他兩年,他感恩著……但你自己要清楚,他是個最不喜歡惹麻煩的人,有些話就要爛在肚子裡。」已經回到鍾樓街公寓樓下的李維瞪了小強一眼,心裡也有些擔心,畢竟這小傢伙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萬一說漏了嘴總是不好。
小傢伙癟了癟嘴,似乎是要被李維凶狠的眼神嚇哭了,雖然李維的雙眼永遠是那樣的清亮明圓可愛,但是在鍾樓街混的孤兒們都清楚,十六歲的首領真正發起狠來,是怎樣的心狠手辣。
李維手中的那個金屬軸已經不知道放到了何處,此時正握著一瓶啤酒往肚子裡灌,坐在路燈下哼著小調,看上去頗有幾分得意。小傢伙畏怯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兩年樂哥都很少回鍾樓街了,他究竟在幹啥?」
「誰知道呢?不過這小子打小就喜歡玩手藝,誰會想到會這麼狠,還記不記得那年咱倆看見的那件事情?」李維將啤酒一口灌下,嘖嘖讚歎。
「我那時候才五歲,早忘記了。」小傢伙兒舔了舔嘴唇,看著李維手裡的啤酒,似乎有些好奇。孤兒們在東林大區的生活無憂,只是要想辦法找到含酒精的東西,確實有些困難,黑市上的酒太貴了。
「對啊,那時候我也才十一歲,許樂才十歲。」李維將啤酒瓶扔進了不遠處街燈下的垃圾堆,深深地吸了口氣,少年略顯稚嫩的面寵上,多出了幾絲麻木,「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情,只怕我們現在都還在學校裡,說不定已經考取了職業證書,去河西大學……甚至……甚至是去首都星當交換學生。」
街燈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的長長的,覆在了遠處的垃圾堆上,一隻黑貓在陰影裡走過,散開的黃色瞳孔不安地發現,今天又沒有老鼠的出現,一切都顯得是這樣的孤單與死寂。
……
……
十年前那場礦難,造成三百多名礦工葬身地底,最可怕的是礦場的坍塌波及到了臨時公寓區,不少前去探親的家屬也不幸身亡,不知多少家庭因之破裂。
這次事件震驚了整個聯邦人類社會,在科技發達的當下,如此慘重的死亡悲劇,讓無數官員落馬。首都國土安全委員會的直屬部門官員,河西州州長,在媒體的壓力下紛紛引咎辭職。有三位官員被判處刑罰,甚至連東林大區負責安全事宜的副事務卿也被判處了四年監禁。
聯邦政府和司法系統的反應不可謂不迅疾劇烈,然而終究無法挽回那些生命,此次礦難事件,給東林大區本已處於停滯邊緣的採礦業帶來了最後的沉重一擊,晶礦聯合公司就此倒閉,交由聯邦政府託管。
此次事件的影響頗為深遠,卻很少有人想到對那些孤兒們來說,這一生的影響才是無比巨大的。
……
……
白天在鍾樓街進行集會示威的孤兒們,都是這起礦難事件的受害者。李維如此,小傢伙如此,許樂也是如此。
許樂是這群孤兒中的其中之一,更準確地說,他是孤兒當中的一個另類,在那些年裡,他從未對看上去光鮮亮麗的黑幫頭目投去任何羨慕的眼光,他只是喜歡在街角的雜貨鋪裡看別人修理電器。
他的人看上去並不如何魁梧有力,陰險暴戾冷酷,相反臉上一直帶著濃濃的笑意,無論怎樣困難的環境,似乎都無法讓他有絲毫的厭煩。
——但很奇怪的是,那些好鬥的孤兒卻沒有誰敢招惹他,甚至隱隱約約,三條街巷裡的孤兒們都有些尊敬他,這種尊敬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李維對許樂發自內心的尊重。
五年前,因為政府一次偶然性起的打擊,隱藏在陰影之中的一個黑幫,被迫進入孤兒們佔據的鍾樓街後方街巷,並且用他們的冷血與強悍,成功地奪取了這個廢棄已久的街區,短短兩個小時時間,便有三名年齡最大,最有勇氣抵抗的孤兒死於這場清洗之中。
平日裡看上去很囂張的孤兒們,在成功地進化成為那些陰暗勢力之前,其實只是一些虛有其表的小獅子。
一直不參加社團活動的許樂在那一天失蹤了,然後一直無法深入河西首府下層街區的警察力量和軍備區支援,忽然通過一個地下管線渠道,進入了鍾樓街後方一大片的土地。
死了很多人,孤兒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三名死去孤兒的仇也報了。卻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冰冷的雨夜裡,一向木訥卻又樂天的許樂,在垃圾場外,用一根廢棄的機甲肘尖液壓管,戮死了那個幫派最後逃出來的首領。
除了趴在廢棄工廠食堂夾層石板裡瑟瑟發抖的李維和小傢伙,那一年,李維十一歲,小傢伙五歲,許樂剛滿十歲。
……
……
「四年前?」將臉藏在衣帽裡的許樂重複了一遍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話,快活地笑了起來,確認了對方是在詐自己,而不是知道了自己心中最為恐懼的那個記憶,「四年前我在參加州教育辦公室主持的入學補考。」
鮑副局長冷漠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知道對方肯定和今天下午的那出鬧劇有關,只是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判斷,一個少年怎樣才能夠掌握警察局內部的行程安排,他又是怎樣知道那些屬於上層間的矛盾和鬥爭?
「我需要知道你的背後是誰。」鮑龍濤認為自己冷漠的語氣恰到好處,問的點也特別準確,當然,他也不認為這些在鍾樓街混的孤兒們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然而當許樂聽到這個問題後,卻忍不住低頭苦笑了起來。他聳了聳肩膀,就像看不到面前如黑狗一樣盯著自己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明亮的街燈下,準備回家睡覺。
鮑龍濤的手握住了手中的警棍。
少年許樂伸出一根細長而穩定的手指。
他指了指街燈後方的黑暗處,說道:「這裡一共有五個電子監控器,你隸屬警察系統,不是法官,更不是管理委員會的人,你沒辦法洗去錄像,所以我勸你不要試圖對我動手……有什麼想說的,請去先辦證明,我會配合調查的。」
鮑副局長眼睛裡閃過一絲寒意,身體僵了僵,半晌後說道:「臨檢,我要讀你的芯片。」
許樂轉過身來,依然沒有摘下帽子,誠懇地說道:「第二警察局副局長明天就會被州長罵成狗屎,說不定還會因為今天的遊行上電視新聞,誰會相信他還會有心思在凌晨,親自出馬,對一個無害的瘦弱少年進行臨檢?」
那根一直指著黑暗中電子監控設備的手在安靜的夜裡緩緩搖著,許樂低頭誠懇說道:「我是一個好人,相信我,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在為您考慮。」
鮑龍濤忽然覺得這個不知身份的少年冷靜或者說誠懇的有些可怕,眼睛裡的疑色也是越來越濃,握著警棍的手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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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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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25:4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六章 他不是特工
先前鮑龍濤並沒有看清楚青樹下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面前這個以帽遮臉的少年投以足夠的警惕。往前邁了兩步,他低下頭來,隔著那個帽子在許樂的耳邊輕聲說道:「或許我不應該問你,我應該去問李維。」
一位聯邦官員要對付街道黑暗中的勢力,就像是動物園的管理員對付那些不聽話的野獸,不論是皮鞭還是鮮肉,總有無窮的手段可以利用。鮑龍濤這個時候說出李維的名字,自然是對許樂加以威脅——即便他自己不親自出手,許樂也不要指望能夠隱藏住自己的身份。
可是許樂並不擔心這一點,在他看來,李維那些孤兒有的是方法生存下去,他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鮑副局長親熱的表現,低著頭,有些謙卑地向著黑暗裡行去。
鮑龍濤鬆開了手中的警棍,對著少年的背影喊道:「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面的。」
……
……
兩個人再次見面的時間很短,短到有些驚心動魄,短到讓人覺得有些荒唐。
就在青色花園小區側門處的黑暗中,許樂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那雙明亮的眸子眯成了彎月,不可置信地看著瀟灑斜倚在牆上,以表現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的鮑龍濤。許樂似乎吃驚於這個人是怎麼能夠跟著自己到了這樣偏僻的地方,而且自己沒有發現。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而且我很滿意的是,這個見面的地點,不再有任何監控設備和不長眼睛的路人,來影響到我們之間的交流。」
穿著黑色警服的鮑副局長從黑影裡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有些陰沉和得意,他腰間的警棍已經拔了出來,菱形的制式金屬尖閃耀著令人恐懼的藍色電弧,雖然微弱,但是威力十足。
沒有給許樂逃跑的機會,也沒有讓許樂提前坦白,鮑龍濤習慣性地準備將這個少年電倒在地,用突如其來的痛苦,軟化對方的心志,讓對方交代出能夠侵入警局內部程序,以及利用河西州上層鬥爭的那個幕後人士的名字。
警棍的尖端馬上便要戮到許樂的腰上,鮑副局長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痛苦!
一股巨大的電流瞬息間佔據了他的全身,令他渾身抽搐,痛苦難堪,顫抖不已,就像癲癇病發作一樣癱倒在地,唇角也開始吐出了白沫。
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味道一現即逝,牆上卻留下了電流灼燒的些許痕跡!
確認了鮑龍濤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許樂小心地將手中的電擊棍放回了口袋裡。
這根電擊棍只有手指長短,但所擊發出來的電流卻遠在先前交給李維的那根之上,更不用提鮑龍濤手裡握著的那根了。
鮑龍濤假意放他離開,卻想在陰暗的角落裡進行慘忍的逼供,只怕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瘦弱少年竟然能夠輕易擊倒自己。
許樂走到了鮑龍濤的身邊,蹲下身體察看了一下對方的狀況,將一粒金屬片狀的物體放入了耳中,壓低聲音說道:「78號收視調查員回報,情況有變,是否滅口?」
許樂蹲在鮑龍濤昏迷的身體旁邊,似乎是在等待通訊的那一方給出指令,片刻之後,他得到了確切的命令,不再理會腳邊的鮑副局長,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面目遮掩的更加嚴實,消失在了青色花園旁邊的黑暗裡。
他的住所,自然不是青色花園。
……
……
許久之後,牆壁下的鮑副局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少年已經消失,他才敢掙紮著坐了起來,抹去了唇邊的白沫,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
體內肌肉神經的酸楚疼痛還在持續,卻止不住鮑副局長心頭的震驚。被那根電擊棍擊倒之後,他並沒有真正的昏迷,而是將那名少年最後的請示聽的清清楚楚,他被滅口和調查員的些詞彙嚇的不輕,更不敢睜開雙眼。
收視調查員?怎麼可能有人信。聯邦電視台直屬管理委員會和總統雙重控制,鮑龍濤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和忌憚,莫非這個暗中唆使孤兒們上街鬧事的人,是首都星派來的特工?尤其是最後許樂悄無聲息伸出來的那根電擊棍,更是加強了鮑龍濤這方面的判斷。
手指長短,電弧卻能擊穿五十CM的空間,這樣精緻卻又強大的武器,絕對不是民間那些幫派能夠仿製,鮑龍濤只聽說過軍方能夠配有這樣的裝備,而且還是特工專用。
那個少年究竟是管理委員會的人,還是總統的人?不過不論是哪一方的人,都是遙不可觸的階層。鮑龍濤恐懼地扶著牆壁爬了起來,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大錯,這件事情再也不能碰了。
……
……
水龍頭在汩汩流著熱水,聯邦的福利在這些細節方面向來體現的不錯。蒸騰的熱氣讓整個衛生間都充滿了一種迷幻般的味道。許樂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鏡子上被水蒸氣漸漸模糊的臉龐,怔怔地站了很久很久,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扶著白色陶瓷洗臉盆的手似乎在暗中用力,指間有些蒼白,微微發抖,因為他很害怕。
從耳朵裡掏出了那粒金屬物,從舌頭下掏出了另一粒用來改變聲音的金屬物,許樂將它們扔到了洗臉盆的上方,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這只是休閒衫上的兩顆金屬扣子。
許樂低著頭,大口地呼吸著,想要將內心的恐懼全部吐出去。憑著兩顆金屬扣子便瞞過了令無數孤兒害怕的鮑龍濤,他的心裡卻沒有絲毫成就感,如果不是擔心鮑龍濤會對李維下手,他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他不是什麼特工,更和遙遠的首都星圈的那些大人物沒有絲毫關係,他只是一個在機械方面有些天賦的普通人,只是一個少年。
鮑龍濤總以為他的背後隱藏著什麼勢力,只有許樂自己清楚,他的身後只有那個該死的傢伙,如果不是那個傢伙哭著求自己,自己怎麼會讓那些孤兒和自己都陷入到這樣荒唐的局面裡。
不知道鮑龍濤還會不會繼續查下去,許樂心中有些沒底。
許樂用熱水用力地衝洗著自己的臉龐,直到將稚嫩的臉龐洗的有些發紅,他才緩過勁兒來,惱火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壓低聲音罵道:「封余,你個王八蛋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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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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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29:0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七章 他是不自知的天才
封余是一個中年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一個成熟穩重可靠英俊裡帶著那麼一點點憔悴滄桑味道,足以迷倒天下眾生尤其是小女生的絕世中年大叔。
這話倒也並不誇張,如果他願意多洗澡,多刮鬍子,修補一下他那滿口爛牙,再穿幾件合適的衣裳,再把年齡減個幾歲,或許還真有那種風姿。
只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假設,所以封余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無兒無女,只會喝酒聊天的中年公民,每週一二三四就會守在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電器修理店裡發呆,看著修理店外偶爾經過的制服女警官流口水。
這家電器修理店的生意一直不錯,因為封余的手藝確實不錯,不論是最新式的捲軸晶屏,還是老古董的液晶屏,無論是超頻的室溫調節器,還是孩子們玩的電動滑板,只有和機器和電有關的東西,他總能把他修好。
生意不錯,自然收入也還穩定,所以每週法定的三天休息日裡,封余總是習慣性地關了店門,然後在河西州的各大療養中心裡出入,認識了不少療養中心裡的姑娘們,也花出去了不少銀子。街區上的街坊們早就知道這個中年男子有好色的一面,所以也並不怎麼稱奇。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兩年裡的週末,封余並不是每次都去發洩自己的情慾,而是來到了距離城市極為遙遠的一處偏僻礦坑。這處礦坑早已廢棄多年,尤其是在十年前那場礦難之後,聯合公司破產,這處礦坑便再也沒有人來過了,以至於當年礦工們的休息室被改造成了一個修理鋪,也沒有人發現。
許樂瞪了一眼沙發上那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從身旁的廚爐裡取出了飯菜,端到了桌上,說道:「吃飯了。」說著話,又去取了一條熱毛巾,去給那個中年男人擦臉。
不論許樂此時的心情有多麼的煩惱,但他這個人總是習慣性的心軟和善良,看著那個中年大叔一身頹廢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想照顧他。
封余坐到了桌子上,啪嗒啪嗒地開始嚼起有些粗硬的肉食,忽然開口說道:「這野牛肉怎麼越來越硬了?」
「無論什麼肉,在冰櫃裡放半年,都會變得有些難吃。」許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坐到了桌旁。他們兩個人的飲食習慣在這兩年裡變得有些奇怪,如果在一般的東林區民眾看來,則是過分奢侈。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許樂忽然放下了筷子,很認真地問道:「我知道你當年是軍方的修理技師,因為得罪了上級,所以當了逃兵,可是你教我做出來的那根電擊棍也太像了吧,你看看……這已經好幾天了,鮑龍濤居然真的就被我嚇住,根本不敢去問李維是誰。」
「兩年前就和你說過,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封余大叔明顯不在意自己這句話的催吐效果,悠悠然自我陶醉道:「以我當年在軍中的地位和密級能接觸到的資料,別說區區一根電擊棍,就算是制式膛炮,只要你有材料,我也能給你做出來。」
許樂聽這種話聽的多了,自然也沒有什麼反應出來,無奈地說道:「別吹牛了,上次好不容易在垃圾場揀到了一塊機甲的中控系統,結果你看了五天五夜,卻根本不敢動手修複。」
封余面色一青,咳了兩聲後,正色訓斥道:「那是當年第四軍區的老古董!誰他媽看過幾百年前的東西,我當然是要以欣賞的眼光來看。」
「可除了電擊棍你還會做什麼?」許樂垂頭喪氣地說道:「已經兩年了,我在你這兒就只學到了怎麼修電視,冰櫃,玩具,汽車……再過兩年,國防部徵兵考試就要報名,我連機甲和戰艦都沒看過,怎麼通得過。」
封餘低頭嚼肉,悶聲罵道:「你連十二年義務制教育都沒讀完,又不是軍事技院出身,拿什麼通過?國防部倒也招炮灰兵,你要不要去試試?絕對每個陸戰隊都要你。」
許樂一愣,很認真地說道:「通過徵兵考試,那就是機修軍士,起點高一些。」
封余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無比熟悉的少年郎,哀嘆道:「你還沒有放棄你那個可恥的理想?」
「理想為什麼是可恥的?」許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執著的光芒,「我人生的第一理想就是成為一名戰艦輔官,第二理想就是進入首都星圈的大公司研發部門,去過好日子。」
「西林區那邊還在和帝國方面打仗。」封余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平靜,「忘記你的第一理想吧,至於第二個,其實也並不怎麼困難。」
他們兩個人吃飯的速度很快,許樂已經開始收拾碗筷,一面收一面應道:「打了六十年了,東林大區的人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帝國人長什麼模樣,除了在電視上面看到過他們的使團,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語氣忽然停滯了一下,有些挫敗地說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才,學了兩年,才學會做一個電擊棍。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和這些機器打交道,所以我想試著去考試。」
封余沉默了,沒有說話,躺在沙發上開始看電視,眼光卻落在了許樂的背影之上。
洗完碗後,許樂習慣性地進入了操作間,開始操作那些他已經熟悉如手指一般的儀器工具,用一種平穩到了極點的速度,將堆在一旁的破舊電器,一一修複如初。
那些常見的電器破損,並不怎麼難以修複。然而許樂做的依然十分認真,就像他正面對著聯邦裡最精端的儀器一般。或許他自己從來沒有注意到,每每他全情投入這項工作的時候,一種叫做認真的光彩便會浮現於他的稚嫩面寵之上。
有故事的封余大叔點燃了一根香菸,隔著玻璃眯著眼睛看著許樂忙碌的身影,心想是時候要將操作間裡的塵度再降低一個級數了。緊接著他想到許樂先前的那句話,不由唇角微微翹起,吐出一個煙圈。
煙圈緩緩飄散,飄入封余早已花白的頭髮之中,消逝不見。封余在心裡想著,世上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天才,其實在某些方面,許樂這個小傢伙比自己……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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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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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31:2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八章 廢棄礦坑的人生
進行完最後一項微焊操作,許樂滿足地取下了罩在臉上的深色防護鏡,將操作間內所有修複好的成品,按照上面的標籤分門別類,整齊地放入金屬格柵之中,摁動按鈕,運出操作間外。這些修理好的貨物明天清晨的時候,便要送回香蘭大道第四街區,許樂總是習慣性地提前做好準備。
用熱水洗了一個臉,許樂熟門熟路地從抽屜裡取出藥水,仔細地滴入眼中。雖然有各種觀測設備的幫助,但那些金屬芯片的世界,對於每一個機修技師的雙眼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而且他往往一旦專心與金屬芯片的世界後,便會有些忘記時間的存在,所以此刻的雙眼都有些發紅。
「去休息一下,看看風光,舒緩一下眼部的肌肉。」封余揉了揉花白的頭髮,很滿意於許樂的速度和專心。在這大半年裡,香蘭大道修理鋪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許樂在這個偏僻的礦坑裡進行操作,而封餘隻需要呆在鋪子裡,每到週末才來指點一下,漸漸的,許樂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比封余這個軍中的機修師更要快了。
許樂嗯了一聲,從牆壁的冰室裡取出兩瓶果汁飲料,跟在封余的身後,向著礦坑的上方走去。
聽著前方不停響起的金屬碰撞聲,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然後又看到了大叔身下那條極為拉風的破爛牛仔褲,以及被牛仔布包裹的極為緊繃的臀部,還有……一大串鑰匙,五星刀之類的金屬事物,在空中不停地擺動,時不時撞在那個大屁股上,發出令人厭煩的聲音。
他一直不理解封余為什麼要把自己塑造成這種形象,然而封余對他說,劍客手中的劍,槍神手裡的槍,從來不會離身。他們這些機修技師,自然不能讓工具離開自己的身體……其實許樂明白,這位大叔只是覺得這副翹臀風鈴的風姿格外男人,可以吸引那些寂寞女性的目光。
天時已經晚了,東林大區上方的光芒漸漸黯淡,暮色漸紅漸深,在封余身後的一大堆金屬上面,反射出令人眩目的光澤。許樂本來就不怎麼大的眼睛自然地眯了起來,看著那個爬坡有些吃力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傻乎乎走進那個修理鋪的時光。
他和封余的關係有些古怪,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關係,但是他確實從封余的身上學到他最渴望的關於機修方面的知識和實踐經驗。
雖然修理電器對於他的理想,那個成為戰艦機修輔官或者是進入首都星圈謀求美好生活的理想,沒有絲毫幫助,但至少許樂從那個小小的修理鋪裡,獲得了很多平靜和滿足。
許樂也不算是封余的雇工,因為封余從來沒有給他發過薪水,只是在冰櫃裡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從待遇上來說,少年只能算是香蘭大道修理鋪最可憐的包身工……然而這兩年裡,許樂確實替那個修理鋪掙了不少錢。
「徵兵考試報名,如果是機修士官的話……政府只報銷百分之四十。」許樂看著大叔的背影,鼓起勇氣說道:「只有兩年時間了,我總要存些錢。」
這句話的潛台詞自然是希望修理鋪老闆能給自己發些薪水。然而封余頭也沒回,直接拒絕:「當初是你哭著喊著要我教你,我有想過向你收學費嗎?」
真是個無恥的人,比我更無恥。許樂在心裡這樣想著,然而想到當初他跑進修理鋪,抱著老闆大腿不放時的無賴勁兒,他也沒什麼勇氣再提薪水的事情,無奈地嘆了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坐到了封余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此時坐在礦坑的最上方,身後遠處是一大片城市建築的影子,只是無比遙遠,所以格外模糊。他們的身前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草原的深處可以看見參天的樹木,大自然清新的景象,此時正在暮日下散發著火一般跳躍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封余沒有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果汁,而是又點燃了一根香菸,美美地吸了一口,貪婪地看著眼前的草原樹林,說道:「東林大區至少有一千家修理鋪,你為什麼當初就偏偏看中了我。」
許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事情過了兩年,他才會想到問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後低頭說道:「當時咖啡館裡的真空自動門壞了,後來聽說是你修好的,所以我就去找你。」
「那個門誰都會修。」封余頭也未回。
「也許是你修那個門的時候太高興……」許樂笑起來顯得格外真誠的那雙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狡黠,「B2口的無膠真空接縫做的太漂亮了,偏移值在千分的級別上,這比民用的標準高了兩個等級,甚至比軍方標準都要高一些。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老闆你不是一般人。」
封余有些吃驚,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舉手似乎想要打他的腦袋,最終卻只是揉了揉許樂黑黑的亂發,說道:「你真是個瘋子,誰會想到去量那個東西?」
「大概是直覺?」許樂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是覺得那扇門有些什麼說不出來的怪異,剛好那時候手頭有一筆錢,所以去買了個定光分檢儀,一量就量出了古怪。」
「最小的分檢儀,也不可能塞到門下邊,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量的?」封余明顯來了興致。
「呃……」許樂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請李維幫忙,半夜把咖啡店的那扇門拆了下來……當然,當天夜裡,我們就又安回去了,我可不是小偷。」
封余忍不住笑出聲來,問道:「可我在那扇門上裝了防盜器……」
「藏在夾層玻璃裡的那個?」許樂不好意思的低頭回答道:「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也……拆了。」
封余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兩年前的許樂還只是一個通過在圖書館裡死背各項工藝流程和規範標準的自學者,居然就能拆掉自己安裝的防盜器,看來先前在沙發上的那個判斷,真是沒有錯。
幾頭雄壯的野牛,此時披著暮色凝成的光芒,緩緩地從樹林裡遊蕩而出,向著礦坑的方向行了過來。
許樂和封余兩個人同時停止一切思維和行動,只是怔怔地看著這幾頭野牛,眼中散發出一種叫做貪婪的目光。
「大叔,我們已經半年沒吃到新鮮的牛肉了。」許樂吞了一口口水,試探著問道。
封余站起身來,看著廢棄礦坑下方和草原間的一條綿綿無盡頭的金屬隔離網,臉色異常難看,悲痛說道:「我這一輩子,最討厭聯邦兩條法律,其中一條,就是那個該死的野生動物保護法。」
許樂忍著笑,仰臉問道:「還有一條呢?」
「第一憲章。」
說完這句最囂張的話後,他便帶著許樂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向著隔離網那邊的野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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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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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37:4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九章 憤怒的公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聯邦法律裡最嚴苛,也是被執行的最為徹底的兩條法律,便是第一憲章和野生動物保護法,也正是修理鋪老闆封余最痛恨的兩條法律。
第一憲章的由來早已久遠不可考證,雖然觸及最關鍵的隱私保護條則,但在聯邦公民的心中,似乎早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沒有人提出過絲毫質疑,或許數十萬年的文明平緩發展,讓許多真相都湮沒於曆史的陰影之中。
而野生動物保護法,則是聯邦曆史中的另一道謎題,很多社會活動家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聯邦中,野生動物和天然植被的地位竟遠遠在人類之上。除了開採資源之外,聯邦文明對於星球表面的改造極為有限,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推動著這個文明嘗試與自然界更和諧的相處。
每個星球上都有的電子圍牆,將城市外的田野分割出了大量的區域,將那些野生動物安全地保護著,任何偷獵行為,都將迎來聯邦管理委員會最嚴厲的懲罰。問題在於,這種相處無法和諧,尤其是對於許樂封余這種特別喜歡吃肉的傢伙來說——吃不到嘴裡的肉,怎麼能讓人心情愉快?
雖然合成的食物已經能夠達到很豐富的口感和滋味,可是世上總有人無法抹去本能裡的那些東西,就是無比熱愛天然的食材。
「這次可一定得小心一些,半年前殺了那頭牛,HTD的人把黑市掀了一遍,搞得城裡有四天沒野肉賣,幸虧沒人知道是我們宰的,不然只怕要被抓進去關三個月……」許樂跟著大叔小心翼翼地向電子圍牆的方向走去,心有餘悸地提醒道。
「HTD如果真那麼鐵面無私……咳咳……」修理鋪老闆咳嗽著,說不出的嘲諷,他將菸頭扔到腳下踩熄,說道:「鍾樓街黑市上那些兔子肉羊肉從哪兒來的?」
「可咱們宰的是……野牛啊。」許樂還是有些後怕,「好幾年都沒人敢賣那個東西了。」
「我們又不賣給黑市。」封余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就算HTD把我倆逮了,頂多也就是個緩刑。」
HTD全稱國家海洋太空土地管理局,名字看上去很可怕,其實就是聯邦政府依照野生動物保護法設立的專門機構,權力確實不小。
……
……
隔著電子圍牆,看著那邊悠遊自在的野牛群,兩個人停住了腳步。野牛並不害怕牆那邊的人類,它們在散步的時候,時常能看見這些被關在牆裡的可憐雙足動物,只是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親密接觸了。但今天野牛群的首領明顯是感覺到了對面那兩個人類身上散發出的敵意,警惕而囂張地抬起了巨大的牛首,眼睛裡的暴躁之意愈來愈濃。
許樂本還有些擔心,但這時候看見這頭野牛的挑釁模樣,也忍不住生出氣來,心想我只不過想吃吃你的肉,用得著這麼鄙視我?
只聽得哞哞幾聲,封余的嘴裡學著野牛的聲音向著電子圍牆那邊吼了幾聲,野牛群首領頓時被激怒,向著電子圍牆便衝了過來,緊接著封余便和許樂沿著圍牆快速的飛奔,一直將這頭野牛引到了距離礦坑極遠的一處小山坡下。
許樂一邊氣喘吁吁地跑著,對前面那個有些笨重的身影佩服到了極點,心想老闆真是個妙人,居然連野牛都能激怒,難怪自己剛認識他的時候,經常憤怒的連飯都吃不下去。
……
……
就在那個山坡下,封余吐了兩口唾沫,叉著腰站在電子圍牆這邊,看著對面也已經累到不行的野牛。他盯著對方正在刨著土的牛蹄和那兩隻尖利的牛角,喘著氣說道:「不要怕,這些牛被關了幾十萬年,早學精了,根本不敢來撞這圍牆。」
許樂扶著圍牆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星球上的電子圍牆,全部用的異種鋼材做成,內部配置著芯片管理系統,一旦受力過重,便會自動彈出電流。這不知多少年過去了,電子圍牆不懼風吹雨打,毫無鏽跡和被衝撞出來的痕跡,可想而知其堅固程度。
「老規矩,你殺牛,我望風。」封余大叔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呃……」許樂早已經認命了,垂頭喪氣地走到了電子圍牆下面,下意識裡摸了摸脖子後面的芯片,心想這裡的電子監控網會不會注意到一個信號的小小跳躍?
畢竟曾經翻過電子圍牆三次,所以許樂並沒有像一般的犯罪分子那樣擔心,深深地吸了口氣,往手掌上吐了兩口唾沫,瞬息間變成了一個猴子,用奇快無比的速度,極其靈活輕柔的手法,翻過了圍牆。
……
……
「不錯。」封余坐在山坡上微笑看著這一幕,暗想如果國防部招生考試的主官不是瞎子,一定能夠看出這個少年的實力。
而如果讓聯邦社會裡的人們,知道有人可以不經過電子解碼,而直接翻越這道被黑市販子稱為哭牆的電子圍牆,只怕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聯邦的電子監控無處不在,為什麼這個少年明顯越境,脖子裡的芯片卻沒有發出脈衝,監控系統沒有反應!
許樂並不知道自己的這熟門熟路的一躍,對於第一憲章,對於聯邦社會來說是怎樣摧毀性的一步。他更沒有注意到,那個軍方逃兵,修理鋪老闆的手上,有一件小儀器正不停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輝,將他們兩個人以及那頭憤怒的公牛全部籠罩在其中。
草原大了,公牛才會跑的快意,誰一旦被關在鐵籠子裡,都會感覺到憤怒。
或者說,當它感覺到有人想對自己不利時,也會感覺到憤怒。當許樂的雙腳輕輕地踩在草原上時,那頭黑棕色的憤怒公牛,便向他猛地衝了過來,頸處的長毛在空氣裡飄拂成了格外壯烈勁美的線條!
許樂有些害怕,臉有些發白,但他依然冷靜,就在公牛鋒利的犄角離自己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他左腳腕一扭,整個人向著側方倒了下去,同時右手向著公牛寵大的身軀指了過去。
滋的一聲,藍色的電弧閃動,公牛沒有辦法抵擋慣性,在與許樂擦身而過的瞬間,被那根小巧卻又威力十足的軍用電擊棍直接擊中。
轟的一聲,公牛倒在了草地之上,激起一些塵土和草屑。許樂向它走了過去,臉上沒有絲毫興奮,只有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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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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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45:3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章 暮色如血
許樂的謹慎自有原因。在前幾次的行動中,他已經確認手中的電擊棍能夠將人類完全擊倒,但是卻無法保證每次都能讓強悍的野牛束手就擒。
今天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當他靠近那頭公牛粽黑色的身軀時,本來癱軟在地的公牛,忽然噴著強勁的鼻息,四蹄蹬土,整個身軀最後的爆發,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面上震了起來,向著他衝來。
許樂眼瞳微縮,面色微白,似乎傻在了原地,此刻他的手中還是那根電擊棍,只不過前端已經探出了鋒利的刃尖,看上去就像是軍隊經常使用的軍刺。
轉瞬間,少年體內的恐懼通過腎上激素的分泌轉化為了強大的行動力,在極為驚險的那一剎那,側轉了身體。一陣勁風吹拂過他的臉頰,他強撐著那雙併不大的眼睛,將野牛在自己眼前的每一個動作看的清清楚楚,然後將右手一直緊握著的那根金屬刺紮了下去!
許樂的眼力很好,不然不會在修理方面擁有如此快的速度,與這個天賦相對應的,他的手也很穩定,所以細長金屬物刺下去的方位,沒有絲毫偏移。
……
……
下一刻,軍刺已經被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帶走,脫離了他空空的手掌,殘留在公牛頸上兩寸處的皮毛之中……帶著幾滴血。
轟的一聲,電擊棍都無法制伏的公牛,以極其兇猛的姿態衝過了許樂的身畔,又以更決絕的姿態硬生生摔倒在了土坡之上,震起更多的塵埃和草屑。
許樂提著匕首,傻乎乎地看著那頭重重摔倒在地的公牛,沉默了許久許久,他的雙腿才不再顫抖,健康的紅色才重新回到他的臉頰上。在先前那一剎那,他確實很害怕,因為他沒有想到今天這頭公牛居然會擁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在電流的殘存作用下,依然可以沖的如此兇猛。
沉默了很久,他餘悸未消地靠近了野牛,確認了它的死亡,才極為小心的將那柄匕首從公牛的顱後用力拔了出來。
軍刺的鋒尖已經徹底摧毀了公牛的中樞神經結部位,公牛再也無法彈起來表達它的憤怒。許樂下意識裡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手中那把匕首尖上的血滴,液體在昏沉漸黑的暮色裡閃耀著淡淡的光芒。他的心裡沒有一絲虛弱之後的亢奮,也沒有任何激動,有的只是一絲害怕和躲避。
「什麼時候,把手才能用兩次?」他忽然回頭,對著電子圍牆那邊的修理鋪老闆大聲喊道,聲音裡充滿了抱怨和憤怒。
把手,是他給這根電擊棍加匕首取的名字,這根金屬武器設計的很精緻,但也僅僅是精緻罷了,一次充電之後,只能釋放出一次電流,完全無法和真正的軍中武器相提並論,除了把手做的曲線順滑,握上去異常舒服之外,許樂並沒有發現什麼讓自己心動的地方。
所以他叫它把手。
如果電擊棍能釋放兩次電流,先前那刻也就不會如此凶險,難怪許樂對於修理方面的老師兼把手設計者封余大叔如此不客氣。
……
……
把手的設計有缺陷,輸出的電流強度被刻意調大了百分之二十,從而導致只能使用一次。
坐在電子圍牆那邊的封余很清楚這一切,他可以很輕易地將這個缺陷彌補,然而他一直沒有告訴許樂,也沒有去完成——因為他是刻意做出這樣一個防身武器給許樂使用。
從很多年前,封余就一直認為,人類如果太過依賴機械,不是什麼好事情,只會阻斷了人類向體內和宇宙裡探去窺視目光的可能性。關於這些理論,封余還暫時不打算和許樂進行探討,所以聽到少年恚怒的質問之後,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是從牛仔褲裡摸出那包扁扁的煙盒,點上一根,美滋滋地吸了起來。
許樂垂頭喪氣地轉過了頭去,低下了身體。
看著圍牆那頭,暮色之下,忙碌的少年,封余心裡的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一下。其實他是一個很冷酷的人物,不然也不會一個人逃到東林區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來。然而草原上暖暖光調與身後黑夜的交臨,那個少年在紅紅的夕照下,剝著牛皮,分割著牛肉,時不時在衣服上抹去手掌上的血水……
這是很血腥的一幕,但又是充滿了生命美感的一幕,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在死亡與生存之間流轉。封余怔怔地夾著香菸,望著那個揮刀而舞的少年,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看的古典文學裡的場景,在豐收的秋天,農民收割著莊稼,以植物的殘軀換取自己的存活,在部落的篝火旁,男人女人們在喝著酒,拿著火堆裡烤熟的動物肢體啃食,十分快活。
一絲微笑浮上了封余的臉頰,這動容的笑容配上他的花白頭髮,似乎洩露了他的真實年紀,有那麼一股子滄桑的味道開始流露出來。
他一直覺得許樂這個孩子很有趣,因為這個孩子似乎永遠將自己的精力都放在那兩個理想之上,而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別的方面所表現出來的能力。
比如先前屠殺野牛的那一瞬,除了在軍中受過特種訓練的人們,誰還能夠僅僅憑著一根匕首就殺死那頭公牛?為什麼這幾年裡黑市很少有野牛肉賣?
封余想到了先前許樂的疑問,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濃郁,在聯邦政府嚴格管理槍械的背景下,黑市販子們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去獵殺公牛?
這個孩子……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很傻,難道他就一直沒有發現先前引牛時,自己和他可以比憤怒的公牛跑的更快?難道他就沒覺得,自己能夠徒手殺死一頭公牛,這是比修理好一面電視,更值得驕傲的功跡?
「嗶嗶嗶,嗶嗶嗶(消音)……」暮色下,許樂一邊罵著髒話,一面忍著不適做著屠宰的工作。終於他忍不住了,起身叉腰對著那個抽菸的無恥中年人吼道:「不要骨頭還剩兩百斤,你再偷懶,晚上什麼時候能開飯?」
許樂這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各方面天賦,其實在封余的眼裡,都算不上什麼,因為他這漫長的一生,不知看過了多少真正的天才。而先前殺死野牛時,許樂所呈現出來的與年齡絕對不符的冷靜沉穩——雖恐懼的雙腿發抖,臉色發白,卻依然冷靜沉穩——才是封余最欣賞他的地方。
同時,這也是封余認為少年最無趣的地方,所以此刻聽到許樂罵髒話,他反而有些高興,笑成一朵野白合,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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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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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56:0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一章 第一機器是怎樣煉成的
血腥味十足的牛肉經過平底鍋的煎炸,撒下胡椒及各式伴侶,便開始散發出一種濃郁的食材本身香味。銀製的餐刀劃破微有脆意的肉塊表面,和「把手」刺破野牛頭顱時飆出鮮血的場景不同,雖然這塊牛肉也有些一些血水,但更多的還是那些令人食指大動的汁兒。
常年食用合成食物的聯邦普通居民們,對於這種天然的食物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更何況視好肉如命的修理鋪老闆和少年許樂。
一頓美妙的晚餐結束,許樂收拾了碗筷,將剩下的牛肉和內臟藏入了礦坑旁邊這間操作間的奇大冰櫃之中,便發現自己獲得了難得的輕閒,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站在房間裡發了會兒呆,許樂從抽屜裡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出了門,沿著失修的鋼梯,爬到了礦坑上方的草地上。
修理鋪老闆封余已經在這裡發了很久的呆了,他一直看著天地間最後那抹光消失,然後被最全面的黑佔據。接過身後遞過來的那杯紅酒,封余抿了一口,似笑非笑說道:「用我的寶貝兒來討好我,又有什麼想問的?」
許樂提著酒瓶來到了他的身邊,順著大叔的目光往遠方的草原上望去,此時夜色早已深沉,不知先前那刻的落日會是怎樣的壯觀。他知道修理鋪老闆肯定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不過他也並不想去探詢,因為他跟著封余,只是希望能夠從對方身上學習到關於機修的知識,而並不是希望能夠聽到一個令人動容的故事。
再說,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不願意被人打擾。
「其實……我不是傻子。」許樂忽然開口說道,他並沒有故意裝出十分為難,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習慣性地在某一個重要的詞語前面剎一下車,加重一下語氣。從十年前父母妹妹都死在那場礦難之後,許樂孤獨的人生裡,似乎沒了什麼重心,所以偶爾來一次,總是只會用這種顯得比較笨拙的方法表示情緒。
少年的眼睛在夜色中眯了起來,顯得有些慎重。其實他早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在這兩年跟著封余的日子裡,除了那些機修方法的知識和實踐能力,老闆讓自己擺的那個難看姿式和一些日常的鍛鍊,大有古怪……
許樂的性情平實誠懇,但不代表他就沒有腦子,只是他總以為那個姿式和那些體操,大概是軍中的訓練技巧之類,所以一直在裝傻。或許能讓自己的身體更強壯一些?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既然老闆讓自己學,那就學唄。
然而今天殺死了那頭野牛,他的心裡平空生出了幾絲寒意,老闆只是個軍中逃出來的機修師,為什麼教自己的東西,卻擁有如此大的威力?難道他平常教自己的……是傳說中軍方秘不外傳的殺人技能?
「我從來不認為你是傻子,相反,我認為你是天才。」封余將杯口拿離唇邊,表情平靜,眉角的皺紋裡卻透著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也不是天才。我只是不明白,您教我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許樂有些無奈地看著封余的雙眼,問道:「國防部的機修士官考試,根本不考野戰能力,我不想把時間再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許樂的聲音開始顫抖,似乎正在承受某種難耐的痛苦和煎熬。封余卻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平靜說道:「以你的性格,既然問出來了,看來你對這個事情是真的很牴觸……我只是不明白,你的牴觸從何而來。」
許樂的聲音依然顫抖,間或有粗重的喘息聲響起,他惱怒地說道:「這已經是三十七憲曆的第六十三年了……人類的文明都已經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讓我練這些有什麼用?一個人再厲害,難道他可以正面和機甲抗衡?難道他可以飛入太空和戰艦對面相抗?」
「我明白,你想成為能修理機甲和戰艦三大系統的機修師,所以在你看來,那些冰冷的金屬機器,當然要比如螞蟻一般的個體人類強大的多。」封余冷冷回答道:「但你不要忘了,人類無論發展到什麼程度,終究還是生物的人類,你還在這個軀殼裡。這個軀殼才是你保命的最後手段,是你必須瞭若指掌,運轉無礙的第一序列機器。」
「至於什麼機甲,什麼戰艦,那只是更外延的東西。」封余緩緩閉上了眼睛,「人總不能一輩子都躲在機甲裡,你總要吃飯睡覺上廁所,你要做愛,你要高潮,你要洗澡……一個人不穿衣服的時間都要佔據人生的十分之一,那你不穿機甲的時間呢?」
許樂聽傻了眼,總覺得老闆的話沒道理,但又透著股歪理無法打破的妖異勁兒。
封余將杯中殘酒一口飲盡,忽然低頭笑了起來:「更何況如今的聯邦能源緊缺,太空戰艦說不定哪天就變成了宇宙中的垃圾。」
「機甲可不需要晶礦,現在的高能壓縮能量足以支撐機甲在陸地上的行動。」許樂明知道老闆今天肯說這麼多話,只是為了說服自己,可依然倔犟地反駁道:「再說了……什麼保命,什麼最後軀殼,我又不會去西林和帝國野人打仗,我只是想當機修師掙錢,同時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用得著在乎這麼多?」
「我們不去討論你的將來人生,因為在我看來,國防部的考試你不見得能通過,說不定你要給我打一輩子的白工。」封余哈哈笑了起來,然後笑聲漸斂。
「想一想上林那三顆星球上的人們,想想那些延綿數千年的家族,甚至是那七大家,為什麼他們一直對那個老頭子和老頭子的學生們那般尊敬,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因為那個老頭子自身力量的強大。」
上林便是首都星圈的大區名稱,首都星圈由三顆居住行星組成,是整個聯邦文明最發達,最富遮,人民生活最安逸的所在。所謂七大家,對於偏居東林的少年許樂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古老上層存在。而封余口裡說的那個老頭子……
「我的親媽呀,你喊軍神老頭子……」許樂不知道是因為痛苦還是害怕,聲音顫抖的極為厲害。
「好了,今天的馬步不用再蹲了,把體操再做一遍吧。」
封余沒有回答許樂震驚的話語,微笑看著已經保持了半個小時標準馬步姿式的許樂,心裡暗想著,這小子雖然天生牴觸這些東西,但做起事情卻格外認真,除了他之外,還有哪個十幾歲的少年,可以忍受日複一日,長達兩年的馬步考驗?
「注意呼吸,放鬆心神。」封余站起身來,平靜而嚴厲地看著癱倒在地的許樂,一字一句說道:「要感受,並且記住你肌肉裡最酸楚的顫抖路徑,而不是想著去遺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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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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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0:59:4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二章 生硬的舞蹈
身在礦坑土坡上,面對西方靜夜空,暗沉昏紅的野獸都市在身後,東林大區天穹上的星光那樣的黯淡,就像是有無窮層紗,籠罩在大氣層的最上方。就在這樣一個光線幽淡變幻的環境中,許樂模糊的身影正不停地進行著扭曲拉伸,依照某些即定的套路,探腳,擰腰,沉身,出拳,翻腕,遞肘……
封余在旁邊平靜的看著,一言不發。已經一年多了,少年已經將這一套動作記的滾瓜爛熟,沒有絲毫差錯的地方,甚至連手指尖斜拖而下的那個角度,都不會偏差一分。
這一套看上去並不複雜的動作,很明顯不能算是體操,因為套路顯得有些散,而且動作太過緩慢,更像是一種舞蹈。問題在於和上林歌舞團的那些名優們相比,這種舞蹈卻又顯得過於生硬。
生不是生澀,而是生熟的生,許樂的動作有一種血淋淋的,完全沒有被火烤過,極難嚼動的筋骨生肉的感覺。
硬不是生硬,而是操作室裡用來當承刀面的強化有機玻璃,又像是東林星草皮下無窮無盡的石頭,一味的堅硬,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乾脆利落。
這套「生硬」的舞蹈分解開來,大致上有十個動作,每兩個動作以相反的方向踏出。待最後許樂認真收回踏出的右腳,以奇怪的姿式蹲起身來後,這一套動作才算完全結束。
看上去並不複雜,運動量也並不怎麼大,但是許樂的臉上已經蒙著了一層熱騰騰的蒸氣,在東林大區的夜空下滲出了紅暈。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背,順著緊身背心的衣角滴了下來,由此可見,僅僅是這麼短時間的動作,就讓他付出了多少精力。
許樂緩緩地呼吸著,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少年本來顯得有些瘦削的身軀,此刻卻像是充滿了一股隱而不發的力量,線條十分漂亮,也不知道再過幾年,待他完全成長後,這副軀殼會變成什麼模樣。
保持沉默不僅僅是因為累,更因為身體裡那六百多塊肌肉,此時完全被痠痛的感覺佔據著,讓許樂連一根小指頭都不願意動。每一根肌原纖維此刻似乎都在呼吸,膨脹,磨擦——就像是金屬與瓷石的摩擦,令人牙痠痛苦到了極點。
酸楚之後,便是一陣完全自發的顫抖,似乎從許樂的內心深處升了起來,沿循著肌肉神經和那些結締組織的構成路徑,不停地向著四周散開,一路如打鼓般的,震動他的每一細微軀體,讓裸露在外面的肌膚開始探起一粒粒的小突起,接著消失,就像是有無形的力量,正在他的皮膚上面滑動。
褲管開始在無風的夜晚裡瑟瑟發抖起來,掩蓋了他雙腿不停顫抖的真相。
許樂不明白為什麼那絲絲肌肉會自己發熱,產生磨擦的錯覺,更不知道,那是因為人體的肌原纖維本來就是由兩根收纏在一起的絲狀蛋白所組成。當然,他也不會知道這些肌肉為什麼顫抖,代表什麼意思,有什麼用處……他只是牢牢記著修理鋪老闆說過的話,必須要把這些痛苦記在心裡,必須要把這種酸楚顫抖的路徑記下來。
……
……
換下了滿是汗臭的衣服,洗了一個澡,清清爽爽的許樂,耷拉著腦袋再次爬上了礦坑上方,有氣無力地坐在了封余的身邊,面色有些發白,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了一場。封余沒有理會他,只是很隨意地看著自己膝上的晶屏,淡淡的藍光泛在他的臉上,將這位修理鋪老闆的臉襯出了幾分冷酷陰柔的感覺。
「內網上又不可能確認鮑龍濤是不是認出我來。」許樂有些疲憊地說道。只瞄了一眼,那熟悉的淡藍色界面,就讓少年知道,老闆今天又偷偷侵入了聯邦警務系統,上次在鍾樓街請李維那一幫子孤兒幫忙,也正是因為礦坑頭頂的這兩個人,早已經將州長辦公室和警察局的一切內幕查了個真真切切。
能夠侵入官方內網系統的人物,當然不是簡單人,只是這個看似普通的修理鋪老闆在這兩年裡偶爾總會給許樂帶來這種驚奇,所以他並不怎麼意外,反正又不是驚喜。
有時候許樂也會猜測,老闆當年在軍隊裡究竟犯了什麼大錯,以致於像這種人才,也會當了逃兵。這兩年,他一直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隱於市井的牛叉人物,太像電影或電視劇上面演出的戲碼,實在是令人以置信。
少年並不想打聽老闆的過去,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不感興趣,他只是想學機修方面的知識,有時候反而有些警惕和忌憚封余大叔的神秘,總覺得自己有誤入賊穴的感覺。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許樂很會看人——除了封余最欣賞的冷靜之外,孤兒的人生讓許樂養成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他知道身旁的修理鋪老闆看似無害,實際上骨子裡卻藏著誰也抹不去的冷色調。
換句話說,許樂清楚封余大叔是個無情冷血的人,他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去冒險。
「河西州電視台新聞部和製作部幹起來了,看樣子大區委員會和州長後面的人也會幹一架。」封余看著晶屏上面閃過的文字和畫面,微笑著說道:「鮑龍濤這時候自顧不及,怎麼可能聯想到你一個小孤兒的身上。」
如果讓一般的人聽見二人的這一番對話,只怕會以為修理鋪的兩個人推動鍾樓街遊行一事,會隱藏著一個極大的政治陰謀。然而許樂卻清楚,自己身旁的中年男人,對於這些上層的事情根本沒有興趣,而且他們本身也只是小人物,煽風點火可以,真正接觸這些,卻是找死之道。
熟悉的音樂響起,屏幕上那個熟悉的紫發小姑娘的容貌出現在了晶屏之上。坐在山坡上的中年人和少年同時住了嘴,開始了每天晚上最重要的休閒活動,還伴隨著一陣陣吸口水和讚歎的聲音。
極淡極淡的微紅背景夜空下,那些看不見的電波、信號、射頻在不停的交叉穿梭,隱形的線條最終變成了色彩不一的畫面,進入了東林大區千家萬戶,進入了無數人的眼中,豐富了他們的夢。
一道暗紅的線條在夜空上劃過,帶著隱隱轟鳴破空聲,大概是軍區越來越少的半外空巡邏。幾隻野生的黑貓,在電子圍牆下方的天生岩石坑道里鑽來鑽去,視人類的第一憲章如無物,向著廢棄礦坑的方向彙集,快樂地尋找著那兩個人類留下的食物殘渣。
有一隻野貓叼著幾絲牛肉,疑惑地抬起頭來,看著礦坑上面的兩個湊在一起卻依然孤單的身影。
……
……
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裡,一群攏在一起也依然孤單的孤兒們,此刻正沉默而殺氣十足的行走在砍人的路上,領頭的李維手放在口袋裡,緊緊地握著那根給他強烈信心的金屬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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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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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01:4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三章 帷幕緩緩拉開
時間過去了一個月,按照聯邦首都星圈的上林人的說法,這日子應該就是到了深秋。那些小說上的深秋有寒風,細雨和高淡的天穹,然而對於東林區的人們來說,這個世界的四季向來不怎麼分明,或許是大氣上方那些永遠不會完全清澈的塵埃,讓整個星球變作了一個怪異的玻璃房,所謂深秋,也不過就是加了件衣裳。
許樂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外衣,樣式有些像制服,為面容普通的他添了幾分年輕人應有的朝氣。他這時候正坐在香蘭大街的修理鋪櫥窗外,看似無意,實則警惕地注視著街對面的動靜。
就在第四街區的斜對角,便是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的建築所在。一個穿著風衣的中年人意興闌珊地走下微濕的台階,鑽進了汽車,汽車四周的警察紛紛敬禮,目光卻有些同情。
看著這一幕,許樂的心情輕鬆了一些,已經盯了鮑龍濤一個月了,看樣子這位副局長真的被所謂聯邦特工的身份嚇的不輕,再也沒有敢去查鍾樓街遊行的事情,甚至連李維那一群孤兒都沒有受到什麼打壓。
許樂有超乎他年齡的冷靜,而且對於某些事情有一種先天的敏感,他絕對不會為了試探鮑龍濤是不是認出了自己,而傻乎乎地借用另一個身份去接近對方,他也不會因為表面的平靜便放鬆了對鮑副局長的觀察,他只是以極好的耐性平靜地注視著,直到一切真的風平浪靜。
雖然他和修理鋪老闆一樣,都是簡水兒的狂熱支持者,可如果說因為要看電視,便做這麼大風險的事情,實在是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如果不是老闆用操作間誘惑他,關於23頻道的事情,他頂多只是會嘆息幾聲,然後去多買幾張簡水兒的光盤。
他有些害怕,一想到是在和州長辦公室做對,許樂就難以自抑的恐懼。尤其是每每想到那個被鮑龍濤盯住的晚上,他的大腿根處都忍不住會抽搐兩下,這是他害怕到了某種程度之後的自然反應。
在那個夜裡,如果不是他急智之下,用兩粒扣子冒充了聯絡工具,用那根軍方制式電擊棍嚇住了鮑龍濤,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此事。那根在夜風裡對準電子監控器的手指,看似穩定而囂張,實際上卻是無比的恐懼。
「冒充聯邦特工……」一想到這一點,許樂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我可不喜歡裝酷,我只是想做個好人。」
「當好人本來就比裝酷難很多。」封余老闆剛剛從休閒中心歸來,像一陣風般從許樂的身邊掠過,上樓休息去了。
……
……
過往兩年間,許樂並沒有出現在香蘭大街的修理鋪,只是在礦坑的操作間進行修複工作,所以在李維這些孤兒們的眼中,他等於是從城市裡失蹤了兩年的白晝。
一直到一個月前,許樂替封余完成了那件事,封余答應他將操作間的無塵級別提升一個層級,然而這位大叔後來又犯了懶,所以乾脆把許樂帶回了修理鋪,也算是正式向第四街區的鄰居們介紹了這個少年學徒工的存在。
老闆既然回來了,許樂也不用再盯著鋪子,反正鋪子的生意再好也有限,雖說整個第四街區的居民們都知道封余和這個小徒弟的手藝,然而誰也頂不住封余一個電視晶屏也要修三個月的速度。
將身上學生制服一般服裝的扣子緊了緊,許樂衝著樓上喊了一句什麼,便走出了鋪子,坐上了街口的電車。小說整理髮佈於
數百年前,靜農高能蓄電池發明出來之後,無論是有軌無軌電車,都掙脫了頭頂那兩根辮子的束縛,開始自由地城市裡通行。當然,一般的人家肯定會擁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而上林區那三顆星球上面的有錢人,更是早已擁有了……
只有貧窮的人,或者是滿腹複古幽情的人,才會繼續乘坐電車。許樂身兼二者之短,自然也是電車的長年乘客。他斜靠在車門上,怔怔看著在眼前閃過的城市建築,不禁有些遺憾,再也聽不到那些文學作品裡的噹噹響聲了。
電車的終點站是東林區河西州立大學。許樂下了車以後,並沒有對幽深的校園環境投予羨慕的眼光,而是直接順著學校的圍牆,穿過了一株大樹,走進了圖書館。
他早已經沒有上學了,但他必須讀書。一來這是封余對他的要求,二來也是他自己的渴求,除了大部分的機修類書籍和聯邦標準條例之外,他最喜歡看各式各樣的小說。特別是在州立大學辦了借書證之後,他更是每天都要來一趟,似乎這些書籍裡有無窮無盡的美女,有無窮無盡光彩的將來在等待著他。
在圖書館裡沒有奇遇,沒有美女,許樂抱著一大堆書出了圖書館的門,臉上沒有絲毫沮喪的神情,然後在州立大學的校門前見到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月沒有見到的李維,就這樣出現在了許樂的面前。看著孤兒首領有些憔悴和疲累的面容,許樂忽然覺得嘴唇有些發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沙啞著聲音問道:「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有報考大學的野心。」
「我只有佔領整個河西州黑夜的野心。」李維的聲音也有些嘶啞,不過他的神情並不怎麼緊張,所以許樂的心略放鬆了一些。
「你給我的那個東西……被二局的人沒收了,不過你放心,沒有人知道是我的。」李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昨天夜裡和另一個幫派打了一整夜,確實是有些疲憊。
許樂的眼睛亮了起來,不是興奮的亮,而是緊張的亮,大腿根處不受控制的開始微微抽搐,感覺懷裡的書籍越來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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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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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03:1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四章 一件證物的旅行(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州立大學?」許樂低著頭問道。李維並沒有注意到同伴心情的沉重,笑著說道:「你進了修理鋪,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我想著這件事情雖然不會有什麼麻煩,但畢竟是你辛苦做出來的東西,總要通知你一聲。」
沒什麼麻煩?真的嗎?許樂在心裡自問了一句,卻是找不出來什麼答案。那根電擊棍裡用了一些軍中制式的工藝,如果警察局真要查下去,會不會查到自己頭上,再查到封大叔的身上,以至於揪出他逃兵的身份?
他應該憤怒於李維把那根電擊棍弄丟,因為這是事前他反複叮囑過的事情,然而此時看著李維滿足和疲憊的臉,許樂的心頭一軟,沒有說什麼,聽說這一個月裡,李維那幫孤兒一直在搶地盤,大概也是累著了。
從軍方流落到黑市裡的武器應該很多,那根電擊棍藏在捲軸晶屏裡,雖然巧妙,但想來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才是。許樂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拍了拍李維的肩膀,認真說道:「你就當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那個東西,不過……還是以前那句話,不要老想著去打打殺殺,將來總還是要找份正經工作。」
「現在的東林還有什麼正經工作?你沒看今天上街遊行的學生們吵的是什麼?失業率已經到了三成了,這還沒有算晶礦聯合體破產後安置的那些長輩。」李維摸了摸碎卷金發,倔犟地說道:「我想出人頭地,我可不想一輩子靠吃福利過日子。」
「遊行?」許樂吃了一驚,東林大區向來很少有對政治感興趣的人,上次鍾樓街那次已經算是很大的事件了,怎麼還有學生不好好讀書,卻要去遊行去。
「很多人都去看熱鬧了,據說是老兵協會組織的。」李維從他的手裡抱過沉重的書籍,向著街上走去,一面解釋道:「好像說是首都星圈的選舉出了什麼問題,反對黨認為不公,組織全聯邦大遊行。」
「喔。」許樂此時憂心忡忡,很隨便地應了一聲。
他和李維這些孤兒們,對於政治方面一無所知,敬而遠之,不想觸摸,更沒有興趣。雖然聯邦社會裡確實存在著不公平,比如以七大家為首的上層社會,總是要比普通的民眾擁有更美好的一切一切,那些黑暗的壓迫,總是隱藏在法律正義光明外衣的下面……然而這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們這一生本來就是在不公平里長大,早已習慣,難以熱血。
回到了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修理鋪,許樂有些猶豫地將關於電擊棍被警方截獲的消息,告訴了老闆封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封余大叔沒有絲毫的擔心,似乎覺得自己那個叛逃的軍方機修師身份,絕對不會曝光。
事實也確實如此,接下來的十數天裡,東林大區除了因為這次聯邦大遊行而震驚之外,並沒有什麼新的事情發生。幫派爭鬥使用了軍方制式武器,這只是聯邦社會裡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的小事情,沒有什麼大人物會有閒情把目光投射到這間小修理鋪來。
然而許樂依然謹慎,他總覺得有一種令人難以安甯的感覺,總覺得那件流落到警察局手中的電擊棍會給自己帶來某種麻煩,卻不知道這種麻煩是大還是小,於是他開始主動地加強了關於那套動作的修練,經常回到礦坑與那些野貓為伴,不停地跳著生硬的舞蹈。
有一天,封余譏諷地看著大汗淋漓的他說道:「你不是一向認為個人的力量在金屬機械的面前沒有什麼用?」
許樂閉著眼睛感受著體內每一道肌肉的顫抖,以及那些顫抖越來越明顯的走勢,試圖尋覓出這種顫抖的真正作用,顫著聲音,咬牙回答道:「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改變想法,可問題在於,萬一警局真的來抓我們,你又沒錢給我配置機甲……當然,就算有,我也不會用。除了把自己變得更強一點,還能有什麼辦法?」
「你還在擔心那根電擊棍?」封余皺著眉頭,不理解這個小孩子為什麼天生就這般謹小慎微,忽然間微笑說道:「不要忘記你脖子後面的那塊芯片,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之下,如果警局真的要逮捕你,你能逃到哪裡去?難道去百慕大做流民,還是去帝國當叛國賊?」
遍佈整個聯邦社會的電子監控網絡,從理論上來說,可以做到控制一切犯罪行為的發生。許樂聽到這句話後卻並沒有心慌,認真說道:「幫派依舊在,你這個軍中逃犯還好好地活著,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
「真是好大的口氣,這個世上如果有人能夠去除體內的芯片而不驚動聯邦監控網,那他一定可以獲得星雲獎。」封余的笑容有些嘲諷,「你上個星期才過的十六歲生日,怎麼謹慎起來,卻比我這個半老頭子還要過份,實在是很荒唐。」
許樂反唇相譏:「不要忘記你那滿口爛牙,為了新的牙科記錄,不被政府和軍區逮捕,你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居然還好意思嘲諷我謹慎。」
封余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反駁。
……
……
日子一天天平靜,就連許樂都開始以為自己實在太過膽小時。修理鋪裡的兩個人並不知道,就在這個城市裡,還有一個人和他們一樣,陷入了某種苦惱之中。這個人便是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長鮑龍濤,自從幾個月前讓州長辦公室陷入尷尬之後,他在警局裡的影響力便受到了極大的削弱。
「要一件證物居然也要打報告,而且這個報告居然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審批。」鮑副局長看著桌上真空袋裡的金屬軸,自嘲地笑了起來,以他的職位,如果放在以前,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一念及此,他心裡對那些孤兒們的恨意便愈發濃烈,如果不是鍾樓街出了那回事,自己請調的報告只怕早就批下來了,首都星圈的家族也不至於對自己不聞不問這麼久。然而這些日子裡,他一直不敢那些孤兒們進行報複,因為他不清楚,那天夜裡被帽子遮住的臉,是不是一位真正的聯邦特工。
戴著手套,從袋中取出那根金屬軸,鮑副局長眯著眼睛,看著裡面精緻的電流發生器,暗自想著這和那個聯邦特工所持的電擊棍有沒有什麼關係。這種軍方武器雖然流落到黑市上的不少,但是價格都極為昂貴,那些孤兒們應該沒有這個財力。
沉默地思考了許久,鮑副局長決定把這件事情查下去,當然,他不敢親自去查,而是針對這根電擊棍,他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聯邦特工進入了河西州。
在首都星圈,鮑副局長有幾個在研究機構的戰友,應該可以幫這個忙。在公務郵件的外封上填好了收信人地址,鮑副局長吩咐秘書將這件證物拿了出去,寄往上林區十七研究院的鑑定科。
這位失勢的副局長只是本能裡想弄清楚這件事情,卻沒有想到,他的這個小動作,卻對聯邦日後的將來造成了怎樣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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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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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08:52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五章 一件證物的旅行(下)
人類的文明,不論是在哪個時間段,哪個空間,有沒有史書記載,但只要社會的架構一旦初步建立後,便會不可避免地淪入到官僚氣息的層層包圍之中。擁有十幾個居住星球和更大量資源星的聯邦也不例外,甚至因為人口的眾多,疆域向太空的擴展,讓這種官僚氣息顯得更濃厚了一些。
一封發自東林大區河西州首府第二警察分局的公務郵件包裹,就在這種官僚氣息的包圍下,踏上了它的漫漫征程。對了,它在出發之前,還在河西州經過了三個部門的蓋章,又在航空部門和後勤部門中間打了兩個來回,才登上了去首都星圈的太空船。
三個月後,這件公務郵件包裹才來到了首都星圈行政星球,也就是聯邦人民稱之為上林的地方。它安靜地躺在乾淨的整理箱中,沉默地坐在車子的角落裡,從機場離開,一路行經飛架於青青樹林和美麗建築之間的快速高架路,曆時四小時,來到了首都之外的一處政府機構。
聯邦十七研究所的信息收發部門在回執單上籤字,然後將這件包裹歸類,放到了自動文件傳輸帶上,伴隨著機器的輕微響聲,包裹麻木地通過牆壁夾層裡的通道,進入了一個光線充足的辦公室。
一位部門副主任看到了桌旁的這件包裹,他好奇地推了推眼鏡,看著上面那個陌生的地址,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這個有些熟悉的筆跡是一位遠方的戰友所寫。
「老鮑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十幾年,只怕人也呆糊塗了。」副主任在心裡這樣想著,三個月前他收到了鮑副局長的電子信件,只不過如今早已經忘記了對方交託事情的認真。
「警察局的證物怎麼還用研究所來鑑定?從東林寄過來要花多少錢?這小子也不怕委員會審核的時候,說我們浪費納稅人的財富……」副主任有些頭痛地搖了搖頭,摁了一下辦公桌上的傳喚器。
一名戴著銀鏡的研究人員走了進來,頭髮花白,看樣子在十七研究所裡呆了足夠長的時間。這位中年研究人員討好地看著副主任,問道:「主任,有什麼事情?」
「嗯……這裡有一份東林警察總局發過來的證物,鑑定申請也在包裹裡,你拿到實驗室裡去看看。」副主任隨便說了一句。
中年研究人員的眼光在公文郵件包裹上瞄了一眼,發現落款並不是東林警察總局而是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心裡頓時明了,按照州警察分局的級別,很難有資格申請到十七研究所的鑑定,看樣子是副主任接受的私人請託,只不過對方既然走的是公務渠道,自然也不方便多問什麼。
「要鑑定哪些方面?」中年研究人員取下鼻樑上的眼鏡,認真地看了一眼郵件包裹,請示道:「有時間限制嗎?」
「沒有。」副主任揮了揮手,想起來了那封郵件裡的內容,說道:「主要就是對比一下製作工藝,看看和特勤局或者軍方有沒有關係……東林那邊的鄉下人很擔心這東西是從軍方流出去的。」
中年研究人員笑了笑,沒說什麼,轉身出了屋。
第二天,他回到了辦公室,向主任彙報了昨天的鑑定結果:「核心材料裡沒有編碼,應該不是從軍方流出去的,但是製作工藝確實和軍隊有些關係,估計是百慕大那邊做出來的仿製品。」
「嗯。」主任問道:「沒有什麼古怪吧?」
「沒有。」
……
……
就這樣,鮑副局長不甘心之下的鑑定請求流程走完,在得到了十七研究所的正式回複之後,這位副局長依然無法確認那個夜晚裡的身影究竟是不是聯邦特工。
而那根被鑑定完畢的金屬電擊棍,則和包裹外盒、鑑定申請報告一起被重新裝包,放進了十七研究所地下無比巨大的貯物室中。它的曆史使命似乎在這一刻便宣告終結,依照聯邦證物相關條例,如果沒有什麼大的意外,它這一生便注定只能安靜地呆在這個巨大陰森暗涼幽靜的貯物庫中,再也無法出去,直到被人漸漸遺忘。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它孤單地注視著身周和它有相似命運的那些夥伴,不知要在這裡呆多少年,好在聯邦部門的條件不錯,除塵做的極好,倒不擔心會蒙上曆史的塵埃,惱人的蛛網。
時間的長河悄無聲息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憲曆六十五年的春天,離這根電擊棍來到首都星圈十七研究所過去了兩年,有一隻瘦削的手忽然將它重新拿了起來。
陳一江,剛剛從國立上林大學畢業的學生,辛苦地通過了聯邦招聘,進入了十七研究所,然後被打發到了貯物庫進行管理。這位仍有稚氣的新晉人員,明顯沒有被陳腐的官僚氣所侵蝕,依然保持了對事物的好奇心。
他在這間貯物庫裡已經呆了四十天,正在進行證物的重新編冊工作,然後他看到了那個透明的真空袋,以及袋子裡面那根金屬軸。
「晶屏裡居然能藏一根電擊棍,有些意思。」陳一江笑了起來,然後開始做登記工作,只是登記完了之後,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將證物放回原位,因為他在學校裡特別喜歡自己動手做一些小東西,此時覺得這件證物很有趣,所以動了研究的興趣。
隨著研究的深入,聯邦機構對於證物進行再次的鑑定,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沒有誰願意做這種沒有加班費的額外工作。
三天後,眼睛裡充滿了樂趣的陳一江完成了一篇論文,並且將這篇論文登發在了研究所的網站上。論文的題目叫《證物編號:AW3278的結構特徵》,很自然,這樣枯燥的論文在瞬間便沉了底,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
……
聯邦行政首都一個特別安靜的區域,有一個擁有聯邦最高安全等級的部門。在這個部門的露台上,遠遠地可以看到首都中心管理委員會的大樓和總統的行政宮邸,然而那些穿著黑色西服,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們,從來沒有誰會往那邊投去羨慕的眼光。
因為他們是憲章局的工作人員,擔負著聯邦社會最光榮的使命。
在這棟建築的核心區域,空曠的房間內,半空中一面兩維信息顯示光幕正在不停地閃動,人類文明最尖端的計算搜索能力,讓光幕上面的畫面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閃過,沒有人能夠肉眼看清楚上面的內容,除了執行計算搜索的中央控制電腦自己。
聯邦社會裡無數的數據流在這裡被揀選分析,無論是各政黨之間的鬥爭,還是反政府軍的進攻勢態,各式各樣的信息峰擁而至。當然,如今最關鍵的情報在於西林區方面,誰也不知道帝國人會不會再次發動戰爭。
忽然間,光幕上的畫面變得緩慢了下來,停在了一幅圖畫上,畫面上是一張截屏圖,是一篇某位研究人員所寫的小論文。然後光幕上出現了那件編號為AW3278的證物存放地點。
警報開始在聯邦社會最森嚴的憲章局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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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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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11:1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六章 大人物的意志
嘀嘀,嘀嘀!……溫柔卻催促之意十足的警鈴響徹了整個憲章局,那些穿著黑色西裝的工作人員詫異地抬起頭來,注視著大樓裡各個方向的晶屏。除了上次帝國突然襲擊之外,憲章局很久沒有發出過一級命令了,究竟出了什麼事?
警報聲中,中央電腦光幕的畫面再次開始閃動,這篇論文的打印件以及它對論文的分析,已經直接出現在了憲章局局長的辦公桌上。已經震驚了整個憲章局的警鈴,並沒讓這位老人的面容有絲毫的變化,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文件上面的內容,唇角微微翹了一下。
「消失了十二年,終於還是露出了尾巴。」憲章局局長沒有被文件上面的那個名字所震驚,在他這漫長的一生裡,不知遇見過多少的大事。局長將文件遞給身旁的文官,站起身來吩咐道:「通知總統辦公室和國防部。」
文官是一位中年人,他從衣架上取下風衣,披在頂頭上司的身上,心頭微感震驚。響徹憲章局的警鈴足以證明當前的事態被中央電腦判斷為第一序列之事件,然而局長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可是如果真不在意……為什麼又要通知總統辦公室和國防部?
憲章局局長拄著枴杖,沿著幽靜的通道向著憲章局外面走去。中年文官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眼光快速地在那份文件上掃了一眼,然後看見了那個名字。
余逢?余逢!
中年文官的眼瞳迅即縮小,想到了十幾年前那場戰爭,以及那場戰爭中最令人震驚的一個事件。原來中央電腦找到了余逢的下落,難怪局長要馬上通知總統辦公室和國防部。
當年前任總統對著聯邦電視台的攝像機發誓,一定要將這個勾結帝國,葬送了聯邦一萬餘名精銳軍人的叛國賊捉拿歸案,而國防部更是因為軍中出現了這樣一個罪無可赦的叛逃士兵而承受了無比巨大的壓力。如果讓他們知道機修師余逢還活著,還好端端地活在東林區的某個街區裡,只怕整個軍方都會憤怒起來。
通過便攜通訊設備,在第一時間內通知了總統辦公室和國防部,中年文官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局長的身後,低聲說道:「會議定在下午兩點鍾。」
「我下午和人約好了打高爾夫。」局長揮了揮手,拄著枴杖繼續前行,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憲章局把那個機修師找出來了,至於是國防部派軍隊去,還是總統派特勤局的特工去抓捕,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下午的會議你代我出席。」
中年文官愣了愣,他如今的職位只是局長助理,如果按照憲章局一級命令層級的秘密會議,自己是沒有資格代表憲章局發話的。但他習慣性地沒有表示反對,更不會無畏地批評局長在這種情況下還只想著去打高爾夫,平靜地回答道:「是,明白了。」
恭敬地目送著局長蒼老卻依然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中年文官才站直了身體。對於局長大人此時所表現出來的從容甚至是漠不關心,對下午聯席會議的無視,並不會讓他覺得奇怪。因為他清楚,身為憲章局局長,有足夠的資格去俯看總統辦公室的幕僚以及國防部裡的官員,更何況老局長身後的家族就算在七大家裡,也屬於曆史最悠久,最得民眾尊重的那一家。
憲章局老局長在建築後方坐上了電瓶車,他把枴杖扔給了秘書,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呆了很多年的建築,心裡忽然湧起一絲疑慮和不安。那個叫余逢的機修師,確實是聯邦這三百年來最出名的叛國賊,可是這種事情,直接發個文書給早已蓄積了十幾年憤怒的國防部就好,為什麼中央電腦要發出一級指令?
局長那一雙深沉平靜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探詢之意,在這些聯邦上層的大人物眼中,機修師余逢無論曾經做出怎樣傷天害理,驚天動地的事情,依然只是小人物。他不願意再把心思花在這件事情上,不再思考。
就在他離開憲章局後不久,憲章局最森嚴的中樞控制室內,那個光幕依然在不停地閃動,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光幕下方一行小字一現即逝,沒有進行任何記錄之中,那行小字寫的是:
「一級目標,重新進入視界。」
……
……
中午十二點一刻,一列全黑色的車隊進入了首都郊區的十七研究所,在那些戴著眼鏡的研究人員們驚愕的眼光中,聯邦調查局的工作人員,封鎖住了貯物庫,將那名剛剛大學畢業不久的陳姓研究員請回調查,同時那份編號為AW3278的證物也被小心封存,而經手此事的副主任也無奈地上了黑色的汽車。
下午兩點正,一個小型的會議在憲章局三樓召開。代表憲章局局長出席會議的中年文官將文件散發到早已知情的各個部門主官手中,然後平靜說道:「中央電腦給出了一級指令,雖然是機器的分析,但想必也有些道理。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是聯邦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犯罪分子逃脫法律的制裁,更何況余逢犯下的是叛國罪。」
一名國防部的上校陰沉著臉說道:「這是軍隊的恥辱,部長有交代,這件事情必須由國防部主持。」
「誰主持不是問題。」總統辦公室今天派來的只是一位中級官員,他看著國防部的那名上校,認真說道:「關鍵是要把那個人抓住,這件事情總統先生暫時還不知情,安全顧問認為,既然這個機修師當年是軍事學院的高材生,在軍方有許多朋友,當年也因為這些關係,讓他逃走……這一次的抓捕行動,還是應該由特勤局處理,國防部協助。」
「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不需要進行過多的爭論,為什麼我們不來看一下憲章局這邊擬出來的行動計劃?」憲章局中年文官平靜地摁動了一個按鈕,計劃書出現在了牆上的超大屏幕中。
「這個機修師雖然是個小人物,但如果想要把他捉回首都受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中央電腦推薦……由西林第四軍區完成此次行動,由東林警察總局從旁協助。」
「第四軍區?」國防部的上校點了點頭,很滿意這個安排,既然是憲章局的建議,想必總統辦公室不會有太大的意見,「如果遇到抵抗怎麼辦?」
總統辦公室的那位官員陰沉著臉說道:「這個機修師不僅是軍隊的恥辱,也是整個聯邦的恥辱,如遇暴力抗法,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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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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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13:06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七章 當面對槍口的時候
一艘巨大的商用太空飛船懸浮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中,淡銀色的外表和極具流線美感的外形,讓這艘飛船變成了星空下最亮的那顆星,平靜而雍容地注視著下方的星球。
因能源晶礦匱乏而造成了星際航行極為昂貴的今天,這艘來自西林大區古鍾公司的飛船,不知吸引了多少東林大區官員居民的眼光,例行的商務活動之外,古鍾公司更帶來了西林大區友善的問候及相關官員的訪問事宜。
只是包括那些西林大區訪問學者官員在內,以至于東林大區里的絕大多數大人物們,都不清楚,在這艘商用飛船的後方機控室里,隱藏著一個大形倉庫,里面堆放著一大批被軍用綠色油布遮住的物品,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萊克是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組長,年齡剛過三十,正處于力量的巔峰狀態。他隔著舷窗看著下方的那顆星球,面容堅毅,眼眸里充滿了平靜的信心。
關于機甲小隊此行的秘密任務,除了他之外,沒有幾個人知道,就算是那些戰功赫赫的隊員,也不清楚背後的內幕。
機甲師余逢……這真是一個令人記憶深刻的姓名啊。
萊克的眼睛眯了起來,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次爆炸,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剛剛入伍的新兵,跟隨著聯邦的反攻部隊,成功地進行了一次冒險的空間跳躍,攻占了帝國腹部的一處資源星球。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是一個帝國的圈套,無數的帝國士兵乘坐戰艦蜂擁而至,而軍需庫的一場大爆炸,直接摧毀了聯邦軍隊一萬余人的生命,間接摧毀了聯邦軍隊的信心!
如果不是憲章局最後查出來那個叫做余逢的機修師,在這場大爆炸里所扮演的陰險角色,也正是這個叫做余逢的機修師,將聯邦的防禦兵力部署全部交給了帝國方面……只怕如今的聯邦還會陷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不知道那場失敗是怎麼來的。
真是個該死……不,應該死一萬次的無恥家伙。萊克在心里這樣想著,不過身為一名聯邦軍人,他更認為自己應該親手將這個機修師捉住,然後送回聯邦,在數百億人的面前審判他。只是有些怪異的是……明明最開始接受的國防部密令是擒獲此人,如遇反抗才會格殺勿論,可是在來到東林大區上空的第二天時,他又接到了一個新的指令——直接處死這名叛國賊。
這道指令是直接通過最高等級情息渠道傳遞過來,所以萊克並沒有懷疑,更沒有絲毫抵觸的念頭。他戴上了墨鏡,看著鏡片上那些閃過的圖片和字句,唇角微微翹起。
一級逃犯余逢,化名封余,隱藏于東林大區河西州首府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一間修理鋪中,以維修電器為生。萊克翹起的唇角漸漸平直,關于這名機修師的信息,他已經知道的足夠多了,他的社會關系也全部在資料之中,只是他有些不明白,這個膽敢叛國的機修師,為什麼在東林大區隱藏了十幾年,而不是選擇去帝國享受他的後半生。
最後一次確認了機修師在東林大區中的方位,萊克緩緩轉過身來,對著身後十幾名隊員冷漠開口說道:“目標所有社會關系,已在東林警方的監控之中,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殺死他。”
“是。”十幾名隊員利落地回答,讓整個艙內都回蕩起了一股殺意。萊克取下墨鏡,按下手中的發報器,一股電波傳向了東林大區,從這一刻起,東林大區警察總局開始掃清外圍,而東林當地駐軍則會接到國防部的直接命令,隱秘地配合他們這一群人的行動。
“不要低估你的對手,你們現在看到的資料並不完備,這個叫做余逢的機修師,從來沒有在第二軍事學院獲得過全優的成績,但……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是學生!他是軍事學院有史以來第一個無就讀經驗的軍事教官!”萊克冷冷地看著那些第一次閱讀目標資料的下屬,狠狠說道:“當年聯邦出動一百個尖兵抓捕他,還是被他溜了,你們誰要是敢大意,我直接斃了你們。”
說完這話,他走到了那些綠色的軍用油布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掀開了油布,露出了下方那些構型奇特、充滿了金屬厲殺氣息的……機甲!
“出發。”
……
……
街角的咖啡店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滿臉笑容以至于眼睛都快消失不見的許樂,伴隨著曲調在鍾樓街上漫步,一邊友善地與街坊鄰居們打著招呼。確實應該用漫步這個詞語,因為他的腳尖似乎都在跳躍某種舞蹈,完全不像他以前那種誠穩老實的模樣。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東林大區居民的生活沒有什麼變化,咖啡店沒變,酒吧沒變,時光的流逝似乎在這個城市中根本留不下任何的痕跡。然而許樂卻已經變了許多,他和遙遠首都星圈那位紫發小女生一樣,都長大了兩歲,只是簡水兒的生日有整個聯邦發花癡的人們替她注意,許樂的成長,卻沒有人會關心。
除了他自己。在這兩年里,他跟隨著修理鋪老板學習機修方面的知識,從州立大學捧回無數書本豐富自己的大腦,天天晚上站著馬步,跳著僵硬的舞蹈,便是遲鈍如他也能知道如今自己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像封余口中所說的第一機器,越來越……聽自己指揮。
兩年間,鍾樓街和香蘭大道的居民們都知道修理鋪有一個善良實在好學勤勞的少年,而許樂自己卻沒有什麼感覺,他只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平時看見街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伸一伸手,而他今天之所以如此高興,則是因為國防部的士官招兵考試,他順利地通過了筆試,進入了第二輪的征拔流程,這才剛剛和李維喝了一頓黑市里的啤酒慶祝。
一想到能夠加入軍隊,進入首都星圈學習,許樂覺得自己離人生理想又靠近了一步,于是難得的歡愉並且呈現出來,又在街口看見一畏懼稀疏車流的老先生,便順其自然地上前扶住了對方的胳膊。
“我送您過去。”許樂笑著說道。然後他走過了街道,便在前往修理鋪的小巷子里,發現自己把自己送入了危險之中。
一群黑壓壓,戴著制式頭盔,穿著深色絲陶防彈衣,全身武裝的軍人,將他團團圍住,一股恐怖的鐵血味道,在安靜的環境里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黑洞洞,陰森森,硬梆梆的槍管對准了許樂的頭,其中最近的那一枝直接杵到了他的太陽穴上,無比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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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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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15:26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八章 有小人物的沉默
因為有太空塵埃的存在,東林大區的天空從來不會明媚碧藍若畫中景像,自然也很難有熾烈的日光讓人目炫。但在這一刻,許樂以為自己被太陽照的眼花了,不然安靜如昨的鍾樓街小巷裡,怎麼會出現一大群如狼似虎,全副武裝,冰冷如刀的軍人?更荒唐的是,為什麼這些軍人會把槍口對準自己?
一個戴著黑色棉布面罩的軍人似乎對著他說了幾個字,然而進入許樂的耳中卻變成了嗡嗡的聲音,因為他根本沒有清醒過來,木訥地張著嘴,傻乎乎地看著四周的一切。
砰的一聲,有士兵用槍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一道鮮血流了出來,許樂的身體晃了晃,沒有倒向地面,反而是鮮血的腥味和左邊頭上的痛楚,讓他醒了過來,確認自己處於一個極其荒誕的場景之中,這一群全副武裝的軍人……正拿槍瞄準著自己!
依舊頂著太陽穴的那根槍管無比冰冷,堅硬。
許樂天生冷靜沉穩,但終究只是一個十七歲半的孤兒,面對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槍口,想到自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或許就會讓自己的大好頭顱被槍管裡射出來的金屬子彈貫穿成一顆爛一半的西瓜,他就覺得不寒而慄,於是他栗了,顫抖了,大腿根處一陣電流經過般的抽搐,還好……他沒有尿濕褲子。
「姓名。」已經不耐煩的軍人嘴裡發出的嗡嗡聲終於變成了清楚而冷血的追問,許樂下意識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許樂。」
一個扁扁的金屬探測器伸到了許樂的脖頸後方,貼住了他的皮膚,一抹發自內心深處的寒意讓他的皮膚上再一次出現無數細小的突起。嘟嘟響聲之中,數據收集器在最短的時間內,讀取他頸內芯片的數據,傳送回了分理數據庫,確認了他的身份和從生下來到這一天起所有的檔案記錄。
「目標2確認。」那名發問的軍人冷冰冰地在通話器裡說了一聲,然後揪住了許樂的頭髮,極其粗暴地把他推進了巷口後方的一輛裝甲車上。
許樂沒有掙紮,因為他知道掙紮也沒有用,雖然抓著他的那個軍人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並不見得比保護區裡那些野牛更大,但是身周那十幾個冰冷的槍管,威懾力實在太大。他也沒有呼喊救命,這些年他一直想通過國防部的士官考試,對於軍隊有一定的瞭解,自然能夠清晰地分辯出,這些沉默肅殺的軍人都是真的,而不是膽大包天,敢於冒充聯邦軍隊的綁匪。
但他確實感覺到了被侮辱,因為被人揪著頭髮在地上拖行,本身就是一個很侮辱的姿式。
只花了極短的時間,滿臉鮮血的許樂就已經判斷出這些軍人是為什麼而來,看來封大叔的身份終於曝光了。只是封大叔在這座城市裡已經躲了十幾年,為什麼卻忽然被聯邦軍方找到了蹤跡?而且僅僅是一個從軍中逃出來的機修師,卻吸引了這麼多全副武裝的軍人前來捉拿?
負責逮捕許樂的是東林警備軍的駐軍,他們把這位少年揪上車廂後,直接用特製塑料手環繫緊了他的手腕,在他的臉上套上了一層黑布,便不再理會他。
車子動了起來,許樂感覺到手腕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額頭上的傷口依然在流著鮮血,如此粗暴的待遇,讓少年清楚自己面對的是真正無情的國家機器,他根本不會做出任何無意義的反抗,只是在心裡默默計算著,這輛軍車究竟是要開往哪裡去。
軍車停了下來,沒有軍人理會這個可憐的少年,甚至都沒有聲音傳出,聯邦軍隊的強硬素質可見一斑。就在這樣長時間的、難以忍受的寂靜之中,縮在車廂一角的許樂像一隻被遺棄的蝦米一般可憐。
……
……
憤怒的腳步踏碎了軍車外的一個彈藥箱,憤怒的聲音將軍車四周的軍人批的抬不起頭來:「你們一直盯著的,為什麼還讓人跑了?」
什麼人跑了?許樂微微偏轉了身體,暗自祈禱著這個軍官說的是封大叔。
萊克上校取下了鼻樑上的眼鏡,眼眸裡的怒火足以將身週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軍人燒死,但他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因為畢竟這些在陸面配合自己行動的人是東林警備軍的軍人,除了這次行動之外,並不歸自己管轄。
他有足夠的理由憤怒,聯邦為了抓住或殺死那名叫做余逢的機修師,整整準備了幾個月的時間,地面上的監控一直沒有出問題,為什麼當自己的機甲小隊剛乘坐戰艦抵達行星表面,機修師卻忽然從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修理鋪裡消失?
這時候是下午三點,正是人類最慵懶的時候,也是攻擊預定開始的時間,但在攻擊開始前,卻忽然失去了目標,萊克的心裡感到了一絲涼意。
在第四街區外的行動臨時營地,一塊大大的超薄光幕已經立了起來,上面有無數的光點正在或緩慢或快速的移動,而那個被用黑色線條圈住,標註為1的目標,卻在光幕上時隱時現,不可捉摸。
萊克冷冷地看著光幕,許久沉默不語。他知道這次行動的全過程,從憲(我是華麗的分隔符)章局找到那根電擊棍開始,聯邦的前期調查很輕易地找到了河西州第二分局的副局長鮑龍濤,然後查到了孤兒幫派首領李維,然後查到了李維的好友許樂,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了修理鋪的那位老闆身上。
從芯片資料裡很輕鬆地排除了許樂,那位修理鋪老闆自然便是余逢。但萊克沒有想到,這位聯邦頭號通緝犯居然有能力躲過第一憲(我是華麗的分隔符)章的光輝,在遍佈人類世界的電子監控網絡中,從監視人員的眼皮下面溜走。
東林大區離首都星太過遙遠,中央電腦的監控無法做到即時性,至少有四分多鍾的延遲,那名機修師很明顯就是利用這種延遲,瞞過了眾人。而且對方手中一定有暫時屏蔽頸後芯片信號的手段。
一念及此,萊克的心情愈發沉重,他此刻完全明白為什麼憲(我是華麗的分隔符)章局中央電腦會將此事列為第一等級,為什麼自己會接到直接擊殺目標的命令。一個能夠躲過第一憲(我是華麗的分隔符)章光輝的犯罪分子,實在是太可怕的人物,如果讓這件事情的真相傳入人類社會,只怕會掀起難以平息的波浪。
「目標1逃走的時候已經受了傷。」一名警備區軍官報告道:「整個星球此時已經全面封鎖了飛行器的起降,他逃不出去,就算有四分鍾的時間差,但是包圍圈會越來越小,頂多再過一晚上,就能抓住他。」
「我不能再等一晚上。」萊克冷臉說道:「修理鋪的學徒工在哪裡?」
渾身血跡的許樂被人帶了過來,萊克微微皺眉,不是很滿意這些東林同僚們的手段,但他知道事態緊急,自然不會多說什麼,望著少年冷聲問道:「我要知道,你的老闆可能會躲在哪裡。」
黑布扯下,室內的照明燈光讓許樂的雙眼眯了起來,他看著身前這個上校,保持著沉默。
一個拳頭狠狠地砸到他的腹部,巨烈的疼痛讓他險些吐了出來,然而,許樂依然只是眯著眼睛,看著身周的這些軍人,保持著倔犟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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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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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18:1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十九章 小人物還有堅持以及拳頭
許樂的雙手被高強度塑料繩系在身後,他的身體因為腹部的重擊向前彎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非常著名的遠古刑罰姿式。因為疼痛,他滿臉通紅,本來漸涸的傷口又掙出了鮮血,他張著嘴乾嘔,卻吐不出什麼東西來。
這已經是第十幾拳後的效果了,許樂依然沒有說出一個字,哪怕被重重地打的雙膝跪地,他依然只是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上校,倔犟地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萊克上校的眼睛也漸漸眯了起來,臉色卻一如先前那般陰沉,東林警備區軍人動手的時候,他沒有阻止,因為他必須抓緊時間,找到那個該死的機修師的下落,只要找到那個人,自己的屬下便能將對方一舉擊殺,完成上級交付的光榮任務。
他忽然從腰間取出一把手槍,對準了許樂的眉心,看著這個倔犟的少年冰冷說道:「給你三秒鍾的時間。一,二……」
萊克上校說的很自然,動作也很自然,自然到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刻他真的會開槍,臨時營地裡那些東林本土的軍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許樂的身體終於不聽話的顫抖了起來,然而當萊克上校的三說出口後,他依然只是沉默地看著前方,眼神裡充滿了一股倔犟和堅持,似乎根本不畏懼這根黑洞洞的槍管。
……
……
萊克上校的眼瞳微微收縮,再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少年,關於目標2的資料他已經掌握了夠多,然而今天真正面對,才發現一切信息資料都不夠。沒有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能夠面對著軍隊的暴力恐嚇,死亡威脅依然如此堅持,可是面前這個少年做到了。
萊克低下頭看著許樂顫抖的雙腿,冷漠說道:「我知道你在害怕,可為什麼已經如此害怕,你還是不肯開口?」
這時候許樂說了他被軍隊逮捕之後的第一句話,他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說道:「身為聯邦公民,有義務配合軍方行動,但並不代表有義務配合刑訊逼供!」
聽到這句擲地有聲的話,萊克上校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乎連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之所以如此倔犟,只是基於如此簡單的一個理由。
這世上的道理雖然簡單,但真正在槍口下能夠堅持的又有幾個呢?萊克沉默了幾秒鍾,揮了揮手,將臨時營地室內所有的軍人都趕了出去。安靜的室內,只剩下站立著的他,還有半跪在地上的許樂。
一陣令人心悸的安靜之後,萊克緩緩開口說道:「許樂,十七歲,第四街區修理鋪學徒工,目標2……其實我很瞭解你,甚至可能比你自己更瞭解你。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不願意跟隨那些孤兒們在街上混,是因為你覺得欺凌弱小是錯的,你在鍾樓街、香蘭大道一帶的名聲不錯,所有人都覺得你是一個善良的人。」
「只是我沒有想到,原來你這個小傢伙還是這麼堅持的人。」萊克上校微笑著說道:「面對著不公平的粗暴待遇,不符合程序的做法,即便是槍管頂著你的腦袋,你都不願意配合,這麼倔強而認真的人物,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見了。」
「面對著錯誤的事情,有很多人願意堅持反抗。」許樂低著頭說道。
萊克上校輕輕地拍了拍掌,微嘲說道:「可問題在於什麼才是錯誤的事情?如果你認為我們的做法違法,那我可以把這件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希望你這位守法的公民能夠憑自己的判斷得出結論,然後看是不是需要配合我們的行動,將封余的下落交代出來。」
許樂低頭無語,其實他能猜到封大叔躲在哪裡,那個礦坑的秘密,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兩年他們兩個人去礦坑去的極少,即便軍方提前幾個月進行監控,或許也會遺漏掉那裡。最關鍵的是,這些年翻越電子圍牆獵殺野牛,讓許樂猜到,封大叔手中那個泛著藍光的屏蔽儀,或許真能暫時避開無處不在的電子監控。
也正是因為許樂在思考,所以萊克上校此時說出的真相,並沒有讓他過於震驚,而是陷入了再一次的沉思。
「他是聯邦的叛徒,他是手底有一萬多名軍人生命的暴徒,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執著於我們的手段不合法?」萊克上校嘲諷看著許樂,用這種語氣和表情不停地打擊著少年的心。
「我不相信。」許樂沉默很久之後,忽然開口說道:「如果他是和帝國勾結的奸細,為什麼要躲到東林區,而不是去帝國?你也知道,他似乎有這種能力。」
萊克上校沉默了,因為他清楚這個少年很輕鬆,也很簡單地指出了這件事情中唯一的漏洞,也正是他在飛船上面自問的那個漏洞。
許樂忽然抬起頭來,認真說道:「法庭沒有宣判,他就是無罪的,所以我不相信。」
相信便是相信,一個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大叔,很明顯比這些渾身殺氣的軍人更值得信任。但即便如此,聯邦憲章曆來的光輝,依然讓許樂的眼眸裡閃過了一絲強烈的不安。
萊克上校注意到了他眼中情緒的變化,平靜追問道:「當然需要法庭審判他,可問題是他是逃犯,如果我們不捉住他,怎麼將他繩之以法?所以不論是為了正義的報酬,還是法律的公平……我都需要你的幫助。」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番話已經能夠摧毀這個少年強硬的精神支撐,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少年如此信奉程序正義這些鬼東西。然而許樂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完全地失望了。
「你們不是來抓他的,我相信你連逮捕證都沒有帶一個。」許樂望著這名上校,眼睛眯的更小了,一股子堅毅的味道卻滲了出來,「你們是來殺他的!」
「就算你們是軍人,也不能未經審判殺人,所以請原諒,除非能夠確保他的生命安全,我不會說出他的下落。」
萊克上校順著許樂的目光望向了光幕上的那些光點,沉默片刻後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殺人而不是捉人?」
這句話便算是默認了許樂的推斷。許樂坐在地上,低頭說道:「那些藍色光點是機甲吧,B4突進陣形向來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無後路的狙殺……你既然只想殺死他,我為什麼要幫助你?」
「我想起來了,你已經報名參加了國防部的士官考試,只是你學的是機修,怎麼可能認出B4突進陣形?」萊克上校走到了許樂的身前,低下頭冰冷說道:「看來我可以確定,你就是余逢的學生,你將以叛國罪協從犯的罪名被投入監獄。」
「相信我,你這輩子都只能在監獄裡面仰望星空以及星空上面的戰艦。」萊克上校往室外走去,對室外的軍人命道:「繼續問。」
滋滋電流的聲音和拳腳落肉的聲音在室內響起。萊克上校點了一根菸,與首都星圈的憲章局取得了聯絡,再次確認了目標1的大致範圍後,發佈下追擊的命令。這時他心裡略感安定,只要那名機修師還在聯邦的範圍內,他就有把握找到他,咬死他。
室內,許樂被兩名軍人打倒在地,頭髮散亂,滿身血跡,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被捆在身後的雙臂漸漸顫抖,無力攤開的手指漸漸堅強地捏在了一起,捏成了一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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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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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3 21:24:36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章 有拳頭就要出拳
老闆受傷了,許樂從聽到這句話後,心情就開始不安,緊接著,又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進入了他的腦海,就像兩年多前在州立大學門口時那樣。
如果軍方能夠找到老闆,是因為那根電擊棍,那麼現在李維和那一群孤兒,只怕也已經被控制起來。他很瞭解李維的性格,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絕對不會出賣自己這個好朋友。李維現在還好嗎?
人權?什麼是人權?難道是身上的疼痛,還是這些軍人堅硬的拳頭和更加堅硬的皮靴?許樂並沒有產生如何怨憤的情緒,雖然他這十七年的人生裡一直堅信著世界上有正義道理的存在,但他更清楚,如果老闆真像先前那名上校所說,犯了叛國罪,那在捉拿他的行動中,一切法律法規和個人權力都只會被整個聯邦的怒火所掩蓋,被踩在皮靴之下。
他是個倔犟堅持的少年,但不是腦子裡充滿了虛無詞語的學生,不會奢望自己這時候還會有請律師的權力,反而他很理解這些軍人的所做所為,這種理解不代表著他甘心接受,毫不憤怒。可即使憤怒,他也不會像個狼崽子一樣惡狠狠地看著毆打自己的軍人,因為那樣的情緒表示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他只是安靜的低著頭,忍受著。
平靜之中,其實夾雜著極大的辛酸和不安——老闆真的是一名叛國的軍人?叛國和軍隊逃兵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許樂雖然信任封余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是眼前這些軍人的憤怒,還是讓他有些捉摸不定。
我要去見封余,當面問他,如果這一切是個天大的冤局,那我就幫他,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一記重拳擊打在許樂的左腮處,鮮血迸了出來,牙床開始鬆動,疼痛阻止了他有些恍惚的思考。
那個長著倒三角眼的軍人喘了兩口氣,蹬了倒在地上,像條死魚一般的許樂一腳,走到營地旁邊拿起一瓶水灌了幾口。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竟然這麼能抗,不止是意志堅定,一直沒有求饒,沒有開口認供,最厲害的是,在這麼大力的打擊下,少年居然還沒有昏過去。
最後那記打在少年左腮處的拳頭,依照那種力量,足以打落半排牙齒,結果反而震的那名軍人手有些疼痛。
許樂動了動脖子,把眼睫毛上掛著的血珠擦在了左臂上,以免影響自己的視線。他眯著眼睛注視著室內的一切,尋找著脫身而出的可能性。在那名戴著墨鏡的上校出去之後,這間房間裡便只剩下三個人,而這個時候,更是只剩下了一個。
要想逃出去,首先便要掙脫手腕上捆著的那根塑料繩……許樂剛才被刑訊的時候,已經暗中用力試探了一下,發現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他有些不明白,軍隊為什麼要用這種東西來替代手銬。第二件事情便是必須在房內這名軍人發現之前,鑽進側後方的那扇窗戶。
透過那扇窗戶可以看見遠處的晶屏廣告牌,對這一帶無比熟悉的許樂,早就知道了這處臨時營地是在第四街區外面某處。他更清楚,只要鑽過那扇窗戶,跑過營地外面的草地,便能一個一直沒有蓋上蓋子的下水道入口。
一切的關鍵就在於時間,許樂不敢奢望自己鑽窗戶的時候,會一點響動都沒有。此時房間的四周全部是全副武裝的軍隊,窗戶那邊雖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然而從那名軍人發現異動開始到他鑽進下水道的入口,依然只能用四秒鍾,時間再長一些,子彈便會覆蓋整個區域。
這很冒險,即使如此,許樂也沒有想過將室內這名軍人擊倒來換取更多的時間——今天出現的軍人都是東林警備軍裡的精銳特種部隊,這很容易從他們的軍服和配備上面便看出來——他很清楚,特種部隊的軍人擁有怎樣恐怖的實力和殺人技巧。
一連串的分析思考,其實只花了極短的時間,那名倒三角眼的軍人還在仰著頭喝水,將後背留給了許樂,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
……
熟悉的顫抖依循著熟悉的渠道,在許樂胸部及上臂處的肌肉裡運行,少年的身體感到微微發熱,上半身顫抖起來,就像極怪異的波紋,漸漸傳遞到他的手腕處,然後化作了極為集中的一股力量!
啪的一聲脆響,許樂手腕上的塑料繩應聲而斷!
他用最快的速度從地面上爬了起來,雙手一撐,站在原地,卻並沒有往窗戶的方向跑去!
他的眼眸裡充滿了絕望的情緒,盯著霍然轉身而回的那名特種兵,一言不發。
絕望是因為他錯誤地判斷了一件事情,當他掙斷那根塑料繩時,繩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正在喝水的特種兵馬上警醒地轉過身來。這個時候如果許樂再想鑽出那扇窗戶,就算不被那名軍人開槍擊中,也不可能爭取到四秒鍾的時間。
那名有一雙倒三角眼的軍人轉過身來後,卻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張著嘴看著站在地面上的少年,手中瓶子裡的手向著他的皮靴上淋著,似乎他很震驚於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先前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少年,怎麼能夠站在自己的面前!
便是這一愣的功夫,軍人的倒三角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的神情,下意識裡向著許樂撲了過去,一膝頂向許樂的胯間,反肘砸向許樂的頸部,正是軍方犀利至極的技巧。
本已絕望的許樂,看著那個如猛虎一般撲過來的軍人,眼睛卻忽然亮了,就像一個在沙漠裡乾渴多日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青樹林。
對於這名軍人的動作,他並不熟悉,但對於這種感覺,許樂異常熟悉!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風聲,他雙腿一分,隨意而自然至極地擺了一個馬步,身子一側,雙手齊出,左手緊握成拳,右手掌五指併攏,沿著那名軍人的肘下反擊了過去。
這個動作極其自然而準確,就像是每天拿筷子吃飯一樣,誰也不會認為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下一刻。
噗的一聲悶響,許樂的左拳狠狠地砸在了軍人的腋窩中,他右手並著的手掌,卻是狠狠地砍中了軍人的咽喉。
許樂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姿式反擊,但他的身體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按照某種本能,根本沒有絲毫遲純,極快速地再踏前一步,用大腿頂住了對方的下陰,左拳畫了一道曲線,繞過對方的臂膀,轟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拳頭上的中指微微突起,指節微紅,就像一顆花生。
《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0-1-23 21:27 編輯 》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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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1:04:2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一章 四分十二秒
令人厭惡的倒三角眼,還在空中就閉上了,那名遭受了許樂三連擊的特種士兵哼都沒有哼一聲,便昏了過去。如果不是這人的抗擊打能力格外強悍,只怕他咽喉上被砍了一掌,太陽穴又被許樂的中指敲了一記,早已斃命。可饒是如此,這名軍人依然喉骨破碎,受傷極重。
許樂沒有發愣的時間,他在第一時間內抱住了那名特種兵的身體,防止落地發出響聲,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窗口——這時候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夠爭取到四秒鍾的時間——他像一隻狸貓一樣,落在了窗外的水泥地上,然後伏下身體,極快地穿過了青草地,鑽進了遠處的下水道中。
沒有預料之中的槍聲,甚至都沒有人發現到這一幕。
僥倖從特種兵合圍中逃出來的許樂,開始在下水道裡狂奔,這十幾年的時間,雖然他一直與李維那群孤兒們保持著距離,但畢竟也是從小苦到大的人物,關於河西州用於躲避警察的地下水道,這個城市裡沒有誰能夠比他們更熟悉。
闊大的下水道裡光線極暗,卻阻止不了他的腳步。快速的腳步聲迴蕩在充滿了異味和濕氣的空氣中,漸漸向著遠方傳去。
狂奔中的許樂一身冷汗,那些被打出來的傷口疼痛沒有影響他的速度,然而他的腦子裡卻依然是一片混沌,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剛才活生生打昏了一個特種兵?腥臭的風撲打在他的臉上,絲毫不能令人清醒,許樂根本無法相信先前的那一幕,為什麼自己的身體像是有一種本能似的擺出那樣一個姿式,而且那個姿式剛剛好鍥進了那名特種兵的攻擊範圍之內?
就像是芯片與底座一樣,先前許樂本能裡一伸手,卻恰好躲過了對方的攻擊,乾脆利落地擊打在對方的要害上。他在那極短時間內的本能反應,那個怪異的姿式,等於是讓那名特種兵把自己的要害全部送到了自己的拳頭上。
那個怪異的姿式,自然就是他被封大叔逼著練了四年的「生硬」的舞蹈。
兩年前他就暗中猜測這套生硬的舞蹈會不會是軍中的某種搏擊技巧,今天算是得到了某一種程度上的證明,可是……自己只不過學了四年,就能如此輕鬆地擊倒一名特種兵,這套動作會這樣簡單?
在下水道的平台上奔跑,腳尖踏中了一灘髒水,啪的輕響把許樂從這種茫然的情緒中揪了出來。事實已經發生了,不需要再去多加思考,他這時候必須要做的事情,則是要盡快地找到封大叔。
叛國罪的協從犯?自己從那些軍人的看管中逃了出來,大概再也無法洗脫這個罪名——許樂倔犟地奔跑著,一面擦去臉上的血水或是淚水,他清楚,一旦真地被聯邦定罪,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除非他能找到黑市裡的海盜船,逃往百慕大,那麼他一定會被逮捕,並且送進監獄。
封大叔怎麼能夠在聯邦裡躲了十幾年呢?雖然東林大區離首都星圈十分遙遠,可是……心中一個疑惑一現即逝,許樂的心情再次冰冷起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能夠逃往百慕大到流民,可是這一輩子也別再想踏上聯邦的土地,那為聯邦工作了一輩子直到死亡的父母,還有葬在東林的妹妹先藝……
我本是個想好好過日子的男兒郎,剛剛報名國防部士官考試,剛剛看到去首都星開拓眼界,改變生活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跑步的速度太快,許樂的心臟有些疼痛,有些酸楚,他低下了頭,繼續奔跑,然後再次抬起頭來,沒有停住腳步。
他是一個少年,一個遵紀守法,善良樸實的少年,如果封余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叛國罪犯,他或許會真的來告訴那些人封余躲在哪裡。然而他相信自己的老闆,老師,更關鍵的是,他清楚,今天聯邦來的軍人和那些東林警備區的軍人,根本不是來逮捕封余,而是要來殺他!
父母妹妹死於礦難,所有的官員都為之付出了代價嗎?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已經太多了,倔犟的許樂堅持自己應該堅持某些東西,就算是機修師封余這樣的逃犯,他也堅持聯邦或者法律,必須要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一個開口替自己辯護的機會!
下水道的盡頭是幽暗的坑道,河西州首府地層的下方,被不知多少年的挖掘變成了極其複雜的坑道網線。在漸漸寂沒的今天,如果不是熟悉地下通道的人,絕對想不到,下水道那個隱蔽出口的外面,直接聯通著城市郊區那些早已被廢棄了的礦坑。
許樂喘息著爬了上坑道上破舊的礦車,藉著幽暗的反光,看了一下腕錶上面的時間,在心中暗自祈禱。
他不知道星際之間信息傳遞的速度有多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坐標被電子監控網絡查知,被那些軍人獲取需要多長時間。他必須搶在這段時間之內迷惑搜尋者們的方向,還要找到受了傷的老闆,不然他等於是將軍隊引到了老闆的身旁!
這是在和時間賽跑,更準確地說,這是在和第一憲章的光輝比試速度。當礦車咯噔咯噔向著幽深的遠處行去時,伏在裡面的許樂終於明白了老闆當年講過的那句話,明白了他為什麼最痛恨第一憲章。
「目標2的信息跟蹤早已報備,憲章局的反饋時間需要……」萊克上校抬起手腕,皺著眉頭看了一下時間:「四分十二秒。」
然後他對身邊的特種兵們大聲訓斥道:「四分十二秒!找到他!找到機修師!」
吼完這句話,他取下了墨鏡,回過頭看著室內被掙成兩截的塑料線和那名正被急救的特種兵,久久沉默不語。放走目標2也是備用計劃中的一項,只是他還沒有下決心實施這個計劃,那個少年便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十七歲的少年,居然能夠掙斷軍用的高強度塑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萊克上校的臉色漸漸平靜,手中握著的墨鏡卻漸漸變形。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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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1:16:4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二章 會合
與掙斷那根高強度塑料相比,那名特種兵的昏迷反而沒有令萊克上校吃驚。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爆發力的少年,又怎麼可能是一名特種兵所能抵抗的。在萊克上校的這一生中,他也只碰見過為數不多幾次。
一想到這一點,萊克上校對於機修師余逢——這個軍隊的恥辱——更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與殺意,少年已是如此強了,那名機修師會強大到何種地步?不過他並沒有絲毫的動搖,就如同許樂一直堅持的觀念一樣,萊克上校根本不會在意目標個人武力的強大,他認為再如何強大的目標,面對聯邦軍方強大的武器裝備時依然不堪一擊。
將墨鏡扔到腳步,上校走到了臨時營地指揮光幕的前面,沉默地注視著光幕上那些閃動的青點還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區域,紅藍兩色區域代表著目標12可能藏身的所在,只是由於定位有時間延遲,所以只能是逐漸地蔓延開來。
隨著首都星圈的指揮信號不斷地傳回來,光幕上紅藍兩色的區域也在逐漸的縮小。萊克上校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無聲卻驚心動魄的過程,等待著光幕上這兩塊區域最終集合成一個定點的剎那。
四分十二秒?萊克上校的眼瞳忽然猛地一縮,知道自己犯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東林大區和首都星圈之間的信息辯認定位是一個來回的過程,如果想要定位目標1或者目標2……實際上需要八分多鍾!
他的臉色陰沉無比,卻沒有對身邊的下屬說些什麼,他只是覺得無比地難堪,想到無數年前,第四軍區第一次來到東林大區時所犯的那個煙花錯誤,那一次的錯誤,讓第四軍區直接被從東林調離,去往西林那個原始落後的地方,今天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難道這代表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如果有軍事參謀或者情報人員在身邊,這種愚蠢的錯誤自然不會犯,可問題在於萊克上校是位一線作戰人員,為了此次行動的保密性,也沒有按照程序組構參謀本部。
「必須再抓緊一些時間。」萊克上校盯著光幕上兩塊逐漸接近的顏色區域,在心裡想著,只要這兩塊顏色區域重疊的最深處,大致上便是目標1和2的會合地點。
「一旦定位,馬上通知我……組員準備行動。」萊克上校將臨時營地的工作交給了東林警備區作戰人員,在肩掛式通訊器裡通知了那些隱藏在城市裡的組員,坐上了裝甲軍車,向著暮色下的河西州城市深處走去。
……
……
許樂連滾帶爬地從礦車上跑了下來,根本沒有注意到坑道里沒膝的黑水,找到那架鋼梯,拚命地向上攀爬,他必須節約所有的時間。爬到了頂端,他用力地將蓋子砸開,然後爬了出去,非常熟練地抬起手肘,將那塊極粗大的電力開關頂了上去,一陣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正是少年呆了四年的礦坑操作間,他打開房間的隔塵門,穿了過去,來到了生活間,然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正以一種熟悉的姿態橫倚在沙發上。
修理鋪老闆封余像沒有骨頭一樣,懶洋洋地陷在軟軟的沙發中,手中的純銀打火機剛剛熄滅,空氣中似乎還飄著煤油的味道。他幹枯嘴唇裡的菸捲剛剛點燃,菸頭一陣明紅,還沒來得及釋放出煙霧。
一個逃亡中的叛國賊,就以這樣的姿態迎接他在這個城市裡最親近的雇工和學徒,荒謬之中透著一份令人心折的安穩情緒。
滿臉汗水和血跡的許樂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大腿上那道淒慘的傷口,沒有等喘息平伏,開口問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封余有些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陪伴了自己四年的小傢伙,微微一笑,說道:「電子監控查知芯片方位,傳回首都星憲章局,再進行精確定位,再傳回這邊的執行部隊,至少需要八分二十四秒。你是坐礦車過來的,速度不錯,但是定位系統一直在跟隨你,大概六分鍾之後就能通過下水管線找到你的痕跡,這樣算下來,你大概還有三分多鍾時間和我說話。」
「沒想到你居然能跑出來。」封余有些發白的臉色滿是驕傲,「看樣子我隨便教點兒東西,就不是國防部那些廢物能比的……只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敢跑出來,還願意來找我。」
他們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許樂膽敢從軍隊的控制中逃脫,已經等於是將自己放到了聯邦的對立面,為此必將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只是封余那張臉上依然沒有一點感動的神情,有的只是平靜。
「三分鍾的時間可不能用來聊天,畢竟我還沒準備好聽你的遺言。」許樂低著身子從沙發底下翻出幾根綠色軍用負重帶,便準備去捆封余,「我背著你趕緊跑。」
封余明顯沒有當粽子的興趣,輕輕拍了拍許樂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歉疚之意,說道:「跑是跑不掉的,我本來以為如果你不來,頂多也就是被拘留幾天的罪名,畢竟聯邦政府不是帝國那些野人,能夠把什麼事情都做的那麼野蠻。」
「我知道你能屏蔽電子監控。」許樂有些不甘心甚至是憤怒地看著老闆的臉,說道:「試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逃不掉?」
「因為我已經逃了十幾年。」封余咳嗽了兩聲,笑著從懷裡取出那件小工具,塞進了許樂上衣口袋裡,說道:「你說的那個東西,只能保持半個小時的屏蔽能力,又不能永遠地用下去,半個小時之後怎麼辦?河西州總共也就這麼大點兒地方,與其徒勞無功地去逃,不如好好地把這幾分鍾過完。」
許樂拿著軍用負重帶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看著封余憔悴的臉,咬牙說道:「你能瞞過第一憲章十幾年,為什麼不能繼續瞞下去?」
封余沒有回答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似笑非笑地看著少年,反問道:「以你的性格,似乎有些話忘了問我。」
許樂低著頭問道:「當年戰場上的爆炸是怎麼回事?你真的是帝國的奸細?」
他問的很直接,封余回答的也很直接。大叔吐了一口煙圈,懶洋洋說道:「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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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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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1:20:3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三章 封老闆的大秘密和小手鐲
「當年出了什麼事?」只是愣了愣,許樂便沒有再懷疑什麼,這和盲信無關,實在是當前的緊張局勢根本不允許他再考慮更多的問題。沒有專心等待封余的回答,他直接動手用負重帶將對方綁在了身上,然後取出上衣口袋裡的那件小工具,摁動了開關。
淡藍色的光線,就從那件金屬工具上散發出來,籠罩了四週一定的範圍,將許樂和封余的身體都包裹了起來。
大叔封余被煙嗆了兩口,嘶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小學徒竟是這樣的執著,而且還擁有如此強悍的決斷力和執行力。他扔掉手中燃燒了一半的菸捲,有氣無力地趴在少年略顯瘦削的肩膀上,不滿地咕噥道:「媽的,老子不想跑了也不成?」
許樂沒有回答他的這句話,直接從操作間的暗道下去,進入了礦坑,爬上那輛破舊的礦車。他相信在泛著藍光的詭異工具幫助下,遍佈整個聯邦社會的電子監控網,也會暫時失去他們的蹤影。有半小時的時間,他們可以消失在更遠的地方,一定能夠令那些追殺老闆的軍人吃一大驚。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封余在他身後笑著說道:「半小時之後,你準備怎麼逃?以前就教過你,這就像是電路板上的那一道連線一樣,你總要準備好電流的出路,才可以進行第一步的工作。如果只是在這個星球上面當老鼠,我們也只不過多爭取了三十分鍾而已,意義不大。」
「哪怕是說遺言,你說三十分鍾,也總比三分鍾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封余這種面臨著死亡卻依然輕蔑的態度激怒了倔犟的許樂,他低著頭沉聲罵道:「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告訴我,你能留在聯邦境內,躲過第一憲章通緝這麼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辦法,我只能想辦法送你到機場,逃出去的辦法你自己想。」
「真是個愚蠢的小傢伙……或者說你低估了老闆我在聯邦裡的凶名。」封余唇角微翹:「我可以向你保證,在聯邦抓住我或者殺死我之前,整個東林大區,不可能有一個航空器升空。」
這話說的很理所當然,許樂陷入了沉默,由先前那些特種兵嚴陣以待的勢頭,他也能推斷出這些東西,只是他的心中依然保持著希望,不願意絕望……哪怕他們現在真的已經陷入了絕境。
黑暗的礦坑裡,只有礦車與鐵軌之間的聲音在響起。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怎麼能夠逃這麼多年的……曆史上像我這樣窮凶極惡的罪犯,要不就是躲去了百慕大,這些年的可能就投了帝國……在聯邦境內的自由或存活時間,最長的紀錄也不過是九天。」
「不錯,我能偽造頸子後面那條像狗鏈一樣的芯片。」
令人絕望的安靜之中,封余的聲音依然那樣的淡然,除了提到芯片、狗鏈這種字句時,會自然地流露出強烈的嘲諷和不屑:「這或許就是憲章局裡那台破電腦在程序上如此重視小爺的原因,這也正是我的秘密。」
許樂握著礦車前擋板的手驟然一緊,十分緊張。
遙遠首都發生的事情被封余說中了。憲章局的中央電腦在評級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給予了機修師第一等級,然而聯邦上層的那些大人物們,還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原因,包括那位老局長在內。很奇妙的是,中央電腦似乎囿於某種既定程序,並沒有發出這個驚人的警告。
這是封余的秘密,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聯邦遠古的時候有一句諺語:如果在清晨知道你想知道的知識或道理,那麼暮色來臨時,即便死亡,也能懷著一份滿足的心意。這時候的許樂便有如此的感覺,已經幾個小時滴水未進,又一直在劇烈的運動和強烈的恐懼之下,他的嘴唇乾燥異常,但是他更清楚,此時嘴裡發乾更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聽到了老闆最大的秘密。
「第一憲章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正常公民的隱私權一向得到最高等級的保護。至少這個社會沒有那麼多犯罪,這個貧富差距日異擴大的社會,沒有太多表面上的不公平。」
無窮的震驚之餘,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獨立形成的曆史觀,讓許樂忍不住下意識裡替第一憲章辯護,尤其是聽到老闆將頸後的芯片等同於狗鏈,他的心裡產生了強烈的牴觸情緒。
「我從來不否認這一點。」封余大叔的語氣淡淡的,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在聯邦的社會裡,很難找到支持自己的人,哪怕此時與自己一起逃難的小學徒工,也不願意接受,「但問題在於,中央電腦依然只是台電腦,它是個工具,而工具……總是被人類操作利用的,一旦哪一天,真的有人能夠完全控制住憲章局裡那台冰冷的機器,誰知道那個人會用這個工具來做什麼事情?」
許樂聽的不是很明白,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處於一個無窮黑暗的坑道之中,似乎永遠看不到前面有光明的出路,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寒冷,頸後種植著芯片的部位,開始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或許是為了驅趕心中的惡寒感覺,許樂啞著聲音問道:「既然如此,你肯定有備用的偽裝芯片,裝上去不就能再次躲過聯邦的通緝?你為什麼不用?」
封余花白的頭髮在黑暗裡其實看的並不明顯,但是總覺得有些令人心酸的滄桑,他摸了摸頭髮,難得正經的說道:「因為我腿受傷了,我想聯邦這次一定會不錯過採集我血液樣本的機會。」
「你不是很牛叉的機修師嗎?當年害死了幾萬人,怎麼會被警察盯著還受了傷?」許樂這句話於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讓自己更輕鬆一些。
「因為我老了。」
封余很簡單的回答,便讓許樂啞口無言,旋即陷入濃濃自責的情緒之中,少年清楚,聯邦軍方一定是通過那根電擊棍才找到了這裡,找到了封余。
「這是運氣的問題,與你無關。」封余知道少年在想什麼,他雖然不清楚憲章局是如何重新找到自己,但他那比一般人強大太多的頭腦,很輕鬆地就推斷出那個過程一定極其荒謬而充滿了無數的偶然。
「相反,應該是我拖累了你,所以我送你一樣東西。」封余嘆息了一聲,將一個東西戴在了許樂的手腕上,取下了他的腕錶,「這塊表就送給我做紀念了。」
許樂藉著坑道里極幽暗的光,看清楚手腕上冰冷的東西是一個手鐲,泛著淡淡的金屬光芒,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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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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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01:33:5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四章 星辰變
「這是什麼?」
礦車在坑道里滑行的速度漸漸降了下來,打鐵一般的噹噹響聲漸趨平緩,讓許樂聲音的顫抖格外明顯。少年一慣穩定的手也在抖動,摸著左手腕上光滑的手鐲,隱約猜到什麼,卻不敢相信。
封余沒有回答。
忽然間,零點七CM粗細的金屬手鐲隨著許樂指腹的觸摸,像流動的水銀一樣滑動起來!
金屬表面突顯出極細的紋路,然後順著紋路裂開,露出手鐲內部極為複雜而精緻的構造。手鐲中空腔內,三根細如髮絲的金屬線上串著看不清楚數目的微亮金屬粒。
就像是超現實油畫裡被描成線條的星光,將那些奪目的星辰全部串了起來。
藉著礦坑內幽暗的微光,許樂那雙併不大的眼睛瞪的渾圓,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腕,就像看見了並不存在於世間的神仙或是妖怪。那些金屬線太細了,礦車的震動太大,許樂很擔心這些金屬絲會隨時被震斷。那些微亮的金屬粒太小了,小的似乎沒有一絲重量,隨時可能被礦坑裡幽幽的風颳拂而走,再也追尋不到絲毫蹤跡。
在一般人的眼中,這些金屬線和小小微亮的金屬粒或許只是非常精緻而易碎的工藝品,但許樂跟隨著封余學習了四年的機修,對一切人類機器文明的結晶都有一份天成的敏感,他一眼便分辯出這些肉眼應該不能看清楚的金屬粒表面,有些令自己心動的東西。
那是美若藝術品的線條流動,那是以一種極奇妙方式排列組合的晶芯隊列,雖然許樂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物是如何組合在這樣小的面積上,又是怎樣發揮作用,但很簡單地便和封余先前所說的那個秘密聯繫在了一起。
偽裝芯片?能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通過一切監控檢測的偽裝芯片!
許樂的後頸又寒冷了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頸椎深處,也隱藏著一個類似的芯片,陪伴了自己十七年之久。更準確地說,聯邦每一位公民的身體裡都有這樣的芯片……而且無數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夠仿造這種芯片,甚至也沒有人敢於嘗試取出芯片,除非他決定逃往它鄉,一生不再回到聯邦。
而此時少年手腕手鐲裡……便藏著可以完美偽裝的芯片!這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在強烈的情緒衝擊下,許樂不能清晰地掌控,但他只知道一點,一塊芯片便代表著一個全新的人生。他還想到了老闆當初說過的那句話,能夠研究出偽裝芯片並且付諸實踐的人,必將獲得聯邦科學的最高榮譽,星雲獎。
當然,如果聯邦裡真的有科學家研究出這種東西,在他獲得星雲獎之前,肯定便會被聯邦政府判處無期徒刑。可是無論如何,許樂依然被震撼了,需要什麼樣的知識的力量,才能與聯邦文明最強大的憲章光輝相抗衡?
他愕然地回頭看著封余有些疲憊和蒼老的臉,張嘴許久,卻說不出話來,他這一生未曾如此被震撼過,或許除了十二年前那聲巨響外。
也正是這種震撼,讓許樂忽視了手鐲另一個令人折服的工藝處理,指紋認證和開啟在那一剎那完成。這本身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情,然而在這樣粗細的一根金屬手鐲上快速完成,也說明了很多事情。
……
……
「我說過,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封余似乎不知道自己隨手扔給許樂的手鐲,如果出現在聯邦社會裡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說道:「如果你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被捉進監獄關上幾年,找點兒時間,找點兒空間,把你脖子裡那塊芯片取出來,換上手鐲裡的一個。身份資料和操作方法,都在光幕裡,你自己去學……以你的本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
此時礦車已經停在了礦坑的某一處巷道交彙處,許樂輕輕顫抖的手指將手鐲複成原位,下意識裡恐懼地想把手鐲扔掉,又或者是還給封余,然而他才發現,手鐲竟然已經扔不掉了,渾圓一體,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拉開的縫隙,就像他從小戴到大一樣。
「你……你……你用,不然……你會……死的,你可……以用。」許樂看著封老闆花白的頭髮,今天才知道老闆是怎樣神秘而深不可測的人物,不禁有些結巴,「我……頂多關幾年……你要死的。」
「愚蠢的傢伙,我已經說過原因了。」封余毫無表情地看著少年青澀的臉,說道:「而且這東西只能一個人用,不要問我原因,將來你也不要嘗試著用這些芯片去救別的人的命。去吧……換一個身份,去首都星圈,過一個全新的人生,用另一種方法實現你的人生理想。」
另一個身份?另一種生活?許樂忽然呆了,老闆的話,手腕上真實的冰涼金屬觸感,提醒了他,原本以為陷入絕境的人生,忽然間打開了另一扇門給自己,只是那扇門後……真的是自己理想的生活嗎?
而且,老闆怎麼辦?
「送了你一點兒小禮物,還想送你幾句話。」封余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將來你去首都星圈之後,或許這幾句話對你有用。」
許樂還在惘然之中,下意識裡聽著。
「你的雙眉如刀,太直太正,這樣不好,會壓的你的眼界不開,會傷神,如果可以改,就改一改。」
「星辰之間沒有造物主,也沒有什麼光輝需要崇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句話只能相信三次。」
「今日之後忘記我,這四年之事一應拉倒,埋掉,不要奢望去尋覓什麼公平和報酬,更不要去搞報仇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又不是你老爸,我又沒對你存多大善意……只是注意遠離生活裡那些人,那些吃著你們的肉卻主張吃素的善人。」
「我知道你很好奇當年戰爭中的那次爆炸和我的罪名,你願意相信我是無辜者,但我不能說我自己無辜。只是我可以告訴你,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可能就會知道那次爆炸是什麼模樣。」
「我的話說完了。」封余花白的頭髮在黑暗的礦坑裡驟然顯得刺眼起來,他的真實年齡終於袒露無疑,從口袋裡摸出菸捲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往許樂的臉上噴了一口,繼續說道:「時間快到了,他們也快到了,你也可以滾了。」
許樂一直怔怔地聽著,總覺得心底深處有一股悲哀一直在往上面冒,刺的自己的頭頂無比的痛,沙啞著聲音,像是祈求一般說道:「你可得活著。」
「我當然活著,老子永遠活著。」封余的臉上驟然表現出極其牛叉的表情,看著許樂腕上的手鐲,說道:「還用你來說?」
說完這句話,聯邦頭號叛國賊、東林區普通的機修師封余一腳踢向許樂,將那個傻乎乎的少年踢進了坑道旁邊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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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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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6:11:0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五章 虎軀一震
下水道裡的汙水並不多,難成洶湧之勢,更談不上汪洋,然而這一段渠道正是河西州下水管道體系裡落差最大的一段。在那些混雜著垃圾腐葉塑料袋的汙水沖擊下,許樂瘦削的身軀根本無法保持平衡,只能無奈絕望而悲哀地順水遠去,眼看著老闆封余在水那一方悄然轉身,留給自己最後一個難以言喻的背影。
時浮時沉,腥臭的水流將許樂打沉水底,又拎著他的身體翻出浪來,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吃了多少口水,終於來到了一處水勢漸趨平緩的地段。許樂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右手奮力一探,抓住了水泥壁上一處突起的鏽蝕把手,將半個身子懸在汙水之中,略喘息片刻,體內那股熟悉的顫抖感覺再次出現,傳遞到手臂上,驟然一熱,身體卻是感覺驟然一輕……
如一隻狸貓般,許樂瘦削的身軀在空中一個漂亮至極的轉折,人已經從漸緩的水勢中爬了出來。他趴在水泥地上,不停地喘息著,身上的汗水血水汙水混在一起,打濕了他的全身,散發出一股惡臭難聞的味道。
將食指探入喉中摳弄了幾下,吐出一大灘汙水,許樂委頓的精神好了一些,確認了手腕上那道冰冷的金屬手鐲還在,口袋裡用來屏蔽聯邦電子監控的小設備也還在,他不再停留於原地,四周打量了一番後,順著最近的一個上行通道,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封余將他踢落汙水,汙水將他衝到這裡,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多遠。許樂當然明白老闆的意思,只是他依然有些不甘心,總覺得老闆不是那樣一個輕易放棄自己的人。他拚命地爬到了地面,從井蓋裡鑽了出來。井蓋的出口剛好是在河西州首府郊外的一處高地上,居高臨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四周幾公里之內的景象。
許樂用力地分辯著四周的方位,卻發現徒勞無功,那些搜捕自己的軍隊應該都擁有極為強悍的隱跡能力,在首府郊外高達百分之七十的森林覆蓋率下,想用肉眼發現對方的蹤跡,實在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許樂不甘心,他繼續向著山丘上的大樹頂端爬去,雖然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呆久一些,只怕會被電子監控定位,但是他不親眼看著老闆的身影,他總是不放心。
就在他的腳尖踏上大樹頂端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更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視線落在此地與礦坑間的某處山林間,久久無法挪開。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抖,眼瞳裡充滿了絕望的情緒。
「老闆你說你會一直活著,原來你還是在騙我……就像這些年裡一樣。」少年眼眶裡漸漸濕潤,因為他知道下一刻,自己也許將永遠失去這個亦師亦友的老闆大叔。
在遙遠的山林中,他看到了大叔封余的身影,還看到了,一、二、三、四……七……十一台……機甲!
……
……
第四街區外臨時營地,光幕上的兩種顏色區塊重疊在了一起,而其中一種顏色已經被成功地凝合具體的坐標方位,變成了一個光點。負責接受首都星憲章局信號的東林警備區軍官,在第一時間內,將目標1的坐標方位,傳送到所有行動的人員手中。
機修師封余在和許樂進行了那麼久無營養的談話後,終於「成功」地將自己的蹤跡曝露在了聯邦軍方的眼皮底下。一直跟隨模糊顏色區塊進行追蹤的上百名特種精兵還有專門從遙遠西林而來,全權負責此項任務的第四軍區機甲小組,用最快地速度撲向了那個山谷。
身著迷彩的特種兵們還在山林中潛行,從西林商業飛船偷偷降落警備區機場的機甲卻是毫無蹤影,暮色下的山林,充滿了一種怪異的氛圍。
在城市中注視此次行動的東林警備區軍官,心中紛紛閃過猜疑,對於那位萊克上校的指揮生出諸多想法。就算目標1是聯邦史上最窮凶極惡的叛國賊,但畢竟此時對方只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是這麼多精銳部隊的對手?
更關鍵的是,聯邦方面出動了十一台M52制式機甲!要知道整個東林警備區也只擁有四十台同等型號的強大武器。在金屬洪流的面前,一個脆弱的人類,又能做出怎樣的抵抗?
暮色如血,樹林的邊緣像燃燒起來一樣。封余從礦坑裡鑽了出來,扶著腰大口的喘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老了。他看了看四周安靜的環境,眼瞳裡閃過一絲嘲諷,心想聯邦方面還真是很看的起自己。
突進陣形?看樣子和那年一樣,這些軍人接受的命令依然是格殺勿論……封余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從上衣口袋裡取出菸捲,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流露出暢美的神情。
封余不知道此次帶隊的軍官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如此小心,沒用M52射速恐怖的鏈式鋼彈直接將自己所處的樹林掃射成滿地殘渣,而是選擇了一步步縮小包圍圈。
那些開啟了迷彩功能的機甲,和那些大樹混在一起還真是容易騙過人的眼睛。只是那些趴在長草裡的特種兵又在等什麼?封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乾枯雙唇叼著的菸捲猛地燃了起來,直接燒到了過濾嘴的邊緣,煙霧遮住了他的臉。
這口煙很勁,想必很爽,機修師封余的身體爽的顫抖了起來,就這樣突兀地顫抖了起來,那條先前似乎受過傷的腿,似乎也被這種顫抖所感染,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這種顫抖發自全身的每一處肌肉關節,甚至是每一個細胞,最終發諸於四肢,封余花白的頭髮披散於身後,身上那件破舊的夾克呼呼作響,他的雙腳微微分開,顫抖的異常誇張,誇張到空氣裡似乎都開始嗡嗡作響。
機修師的雙腿顫抖若弓弦!雙手顫抖若受力而屈,時刻準備爆發的箭!空氣中嗡嗡的聲響,越來越密,終於變成了一記悶雷般的空爆聲!
封余身上那塊石頭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中,然後變作了一顆炮彈,直接砸向了密林深處,喀喇一聲,發出一聲金屬破損的異響。
他那略粗的雙腿,卻是顫抖著原地消失!下一刻從那些長草之上飛掠而過,顫抖著繞到了一棵樹後,以人類絕對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單拳狠狠擊出。
一輛M52左腿關節暴露在外的液壓管,就被這赤裸的一拳砸斷!機油像爆布噴射中,龐大的金屬機甲忽然間失去了平衡,緩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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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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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16:25:02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六章 霸王卸甲
一幅畫面落在不同人的眼中,代表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山谷包圍圈一處高大喬木的後方,一輛被漆成啞光的M52就像一頭打盹的老虎一樣,悄無聲息,以難看卻實用的姿式側蹲著。這是聯邦軍方裝甲最厚,火力最猛的單兵機甲,兩根合金機械腿被軍人們戲稱為青蛙腿。就在青蛙腿的上方,萊克上校坐在操作艙內,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以一點四公里為基準距離,第四軍區遠道而來的特種機甲小組隊員分散在這片山谷四周。萊克上校是他們的頭兒,自然有信心自己的B4突擊隊形可能保持完美的統一協調,那些隊員們就像他的手指一樣,在高速的手速下,依然能夠保持準確。
中程武器系統早已在追擊的過程中充能完畢,在收到目標1具體方位的那一瞬間,全體追擊隊形鋒頭一轉,直接將那道小小的山谷封閉了起來。然而萊克上校並沒有發起火力覆蓋的命令,雖然說在十一台M52的鏈式覆蓋攻擊下,應該沒有任何碳基生命還能存活下來,可是在沒有看到目標之前,萊克上校不敢冒險。
高敏探頭將山谷裡的景象傳了回來,萊克上校看到了那個一頭花白頭髮的機修師疲憊的面孔和大腿上的傷口,他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一個赤手空拳的前任軍人,危險性應該大不如前。
可不知道為什麼,萊克上校依然沒有發佈攻擊的命令,因為他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如果在這個距離上發動攻擊……目標說不定真的可以趁亂逃走,雖然說這從邏輯上是說不通的事情,可是十幾年前,山谷裡那個滿臉惘然的機修師似乎就是違反邏輯,從國防部暴怒的追擊中活了下來,而且一活就是……十幾年。
機甲單兵操作艙的小光幕上,清晰地展現出山谷裡的景象,那個花白頭髮的機修師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他點燃了一根菸?他不急著逃跑,為什麼要點煙?他看了自己一眼?萊克上校鼻樑上變形的墨鏡抖了一下,看著光幕上那個直視自己的冷冽眼光,不知道那個機修師是不是在看自己。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難道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對於機甲操控隱跡能力格外自信的萊克上校心頭生出一絲寒意,越發地不自信起來。
尤其是當他發現機修師開始猥瑣地顫抖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佔據了他的全身,讓他再也不想再等,直接對小組裡的十名隊員發出了遠程攻擊的命令!
然而……光幕上的機修師似乎能夠準確地計算到聯邦特種機甲小組的心態,就在遠程攻擊命令還沒有完全轉換成電波信號前零點零一秒,機修師封余動了!
一動驚天地。
重達半噸的岩石被機修師的雙臂擲出,像炮彈一樣呼嘯,砸中了一直小心翼翼潛藏在十一點方向,準確好了強攻狙擊炮的一台M52!
M52操作艙外的重裝甲被狠狠地砸中,石屑亂飛,雖然沒有發生嚴重的變形,但這股強大的衝擊力,依然震的操作艙內連接著電元感應椅的機甲小組隊員吐出了鮮血,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回複!
半噸的岩石在那個機修師的手上,竟然像是一顆手雷扔出!這需要多麼驚人的力量,這個機修師還是人嗎?萊克上校滿臉震驚地計算著機修師先前那一刻所展現出的雄奇力量,嘴唇感到一陣苦澀。
緊接著,他的眼光追尋著已經變成了一道影子的機修師,在山谷裡的一片長草上滑過,向著一棵大樹後衝了過去!
「老七!」萊克上校在通話器裡厲聲喝斥,想要提醒躲在樹後的隊員,然而一切都晚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機修師的拳頭砸中了M52粗重雙腿膝後的液壓管。
萊克上校知道M52相對薄弱的防禦短板,就是在膝後的聯結處,但他從來也沒有想過,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可以單憑自己的拳頭,便能砸斷那條合金鋼做成的液壓管!
先前的飛石展示了機修師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力量,後一刻的雙腿顫飛而掠展示了機修師封余恐怖的速度,而生生擊斷M52液壓管的拳頭,則似乎是在向這些聯邦軍人展示,他身體的強度。
只是一剎那,還沒有來得及攻擊的機甲小組便損失了兩台機甲,其中一台M52被巨石擊中,震傷了操作艙裡的隊員,機甲像喝醉了一樣,正在努力維持著平衡,不從山坡上摔落。而大樹後直面封余攻擊的機甲,則已經是向後倒了下去,看上去淒慘不堪。
向著天空噴射而出的機甲,被暮色照耀成了令人心悸的血水,就在血水幕簾的那一方,在巨大的機甲面前,顯得無比渺小的那個身影,卻顯得格外強大。
這一刻,山谷裡的特種機甲隊員和東林警備區特種兵們,全部都怔住了。
那個頭髮花白的機修師,他不像是一個人,至少,他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這個世界上沒有正常人敢和機甲正面對抗,然而封余證明了,在強大的個人力量面前,機械文明的金屬機甲,也並不是無法抵抗的存在。
……
……
萊克上校所率領的西林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被憲章局建議負責此次追殺任務,並且得到了國防部和特勤局的認可,這是因為在前些年與帝國的戰爭之中,第四軍區強悍的戰鬥力量得到了整個聯邦的尊敬和信任。然而今天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向冷漠堅毅的萊克上校依然感到了一陣心神搖蕩,因為他發現此次行動的目標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是在戰場上沒有見過的,也是在第二軍事學院沒有學過的。
然而聯邦軍人強硬的神經,讓山谷裡的整個隊形依然只是微微一滯,依然完好的機甲和重火力部署瞬息間發動,中程武器開始向著大樹方向渲洩能量與金屬子彈,哪怕那裡還有自己的同伴,他們也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將那個叛國機修師殺死!
彈片輕易地將大樹削成了無數在空中飛濺的碎片,山谷裡令人心悸的槍聲掩蓋了一切的存在。只是一瞬間,便有無數的彈藥密集的轟擊在了大樹後方。
「老七能撐住嗎?」萊克上校率領著五台M52順著山谷的道路,最快的速度向著那邊撲了過去,整個包圍圈沒有任何漏洞,他在心中替自己的隊員擔心。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瞳微縮,心情沉重而決然地按下了身旁的按鈕。從此刻起,敵我識辯系統職消,無限制攻擊開始,那台被轟斷液壓管的機甲,也成了無數火力的攻擊目標!
因為他發現,機修師如鬼魅一樣的身影,已經爬到了那台跛了的機甲腹部,不知通過什麼手段,竟然輕易地卸開了機甲防護罩,將要打開操作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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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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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4 23:38:30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七章 嫵媚的手指以及憤怒的星光
封余一拳擊斷了液壓管,樹後那台機甲向後倒去,而他的人則是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了機甲的腹部。他的手依然在顫抖,不停在巨大而冰冷的機甲表面拂動,但是動作又異常輕柔,就像是一個因為緊張而渾身顫抖的初哥,在撫摸他最愛的女人——只是這個女人的身軀過於巨大了一些。
這個畫面很怪異,傾倒的M52機甲,在機修師封余顫抖的雙手撫摸下,不停地彈動,機械臂快速地伸出收縮,隨著嘶嘶電機的聲音,機甲在地上扭轉著,顯得格外不安和扭捏,就像是怕癢,又像是嫵媚的迎合。
也正是這台M52的彈動扭動,成功地替上方的封余擋住了幾枚遠程狙擊子彈。與身下機甲的動作相比,封余的神情卻是異常肅穆,認真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了這台機甲所有的外部防禦功能。
這很奇妙,軍隊的制式機甲在封余的手中,似乎變成了一台呆呆的玩具,或者更像是一具傀儡,明明在操作艙中控電腦才能控制的機甲動作,卻隨著封余在機甲反部的機械關節上的觸摸而出現。
封余的手像是有一種魔力,封余對這台機甲熟的就像是自己的身體一樣,只用了一秒鍾的時間,便解除了機甲所有的抵抗,成功地開啟了機甲腹部的操作艙,露出了裡面那張震驚無比,依然年輕的第四軍區機甲戰士的臉!
……
……
「阻止他!」萊克上校並沒有發出這個指令,他震驚地看著那一幕,知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有效的反應。以聯邦所做的準備,即便機修師能夠擊倒一兩台機甲,卻依然無法從山谷裡活著出去,可一旦真的讓他搶到了一台機甲,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誰會知道呢?
即便陷入某種震驚的情緒中,萊克上校依然對光幕上出現的那一幕幕佩服到了極點,先前機修師封余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太過非人,所以萊克上校除了震驚,沒有別的想法,然而此時機修師像一名大廚師一樣通過外部機甲機械關節便控制了一台機甲,這種本事,實在是令他感到了無比的敬佩。
「果然不愧是我們二院出來的機修老師。」萊克上校想到了十幾年前自己剛剛進入第二軍事學院時,那個天天站在機甲操作台上,像撫摸情人一樣撫摸機甲每一寸肌膚的中年老師,當時他們這一批同學都認為這個老師很變態,然而今天他才知道,這位老師的變態體現在強大的方面。
高能壓縮能量艙的功率在一瞬間內提升到了最高檔,M52粗大的機械腿猛烈地衝擊著山谷的地面,震的沉重的機身向著半空中飛了起來。獲得了良好的視界,當頭飛凌而出的萊克上校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右臂上架設的鏈式彈匣瞬息迸射出火苗,射向了樹後的那一具不停彈動的機甲。
「抱歉,老七。」萊克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因為他知道在這樣強烈的火力攻擊下,機修師余逢必死無疑,而操作艙內的隊員更沒有什麼活路。
……
……
啪的一聲,封余一個轉腕,捏碎了機甲裡軍人的手腕,拍掉對方隨身推帶的防身軍刺,然後一掌砍在對方的脖頸上,將對方砍暈,緊接著便像一個泥鰍一般鑽進了機甲裡。
萊克所在的M52此時還在半空中,光幕上清晰地展現了機修師的動作,他並不擔心,因為他清楚M52艙門關閉的時間,一定是來不及。
然而他的眼瞳馬上再次縮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又低估了目標的手段,機修師鑽進艙門的同時,左手垂在身後似乎極為隨意地在合金艙門旁邊拍了一掌——就是這一掌,機甲的艙門馬上做出了反應,緊緊地關閉了起來!猛烈的彈火瞬息擊打在地面上的M52,打出了無數火花,合金表面一片狼籍破損,然而卻沒有擊穿!
一台M52從山谷上撲了下來,地面上的M52忽然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在一瞬間,兩台機甲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雙方的距離太近,萊克上校不得已放棄了拉遠距離攻擊的念頭,勇敢地彈出機甲腕部的鋒利微粒刃,在空中半轉著身體,狠狠地向著對方機甲的半腹部紮了進去!
噗的一聲破甲聲響起,剛剛從地面彈起的M52,已經被機修師停止了大部分的機動能力,竟然是沒有躲過這一刀,腹部的裝甲被刺破,電火花四濺!
萊克上校的心裡沒有絲毫欣喜,他不明白目標為什麼可以和老七同時處在單人的操作艙中,更不認為自己這一刀便能讓對方喪失所有的機動能力。
就在此時,他發現對方機甲兩隻沉重的機械臂已經悄無聲息地搭在了自己的肩頭!
然後兩隻機械臂開始顫抖!萊克上校感覺到自己的機甲也開始顫抖!聯想到機修師封余先前在山谷中,顫抖之後如猛虎一般的暴烈攻勢,萊克上校警惕到了極點,在操作艙內厲喝一聲,手速瞬間提升到了頂點,空著的雙手火力全開,他冒著絕對的危險在近距離內使用了重型武器,也不願意放過對方。
然而萊克上校的動作依然慢了,就在他的手指快速按動按鈕的同時,那股巨烈而難以承荷的顫抖已經傳到了他的機甲上,在一瞬間,令機甲的中控系統出現了校數混亂,暫時脫離控制!
……
……
呼嘯風聲大作,機修師封余搶奪的M52雙臂一振,機甲本身的機動力隨著這個簡潔至極的動作,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直接將萊克上校所在的M52遠遠地擲到了半空之上!
被拋出去的M52才重新開啟了重型武器,三道豔麗至極的彈火,無窮無盡地噴射而出,然而機甲本身在天空中轉著圈,這些彈火全部發射到了空中,地面上,噗噗響個不停,擊碎了石,擊碎了樹!
拖著三條火尾的M52機甲沒有擊中目標,反而讓後方跟隨追擊的機甲小組和特種兵大隊被壓制的不敢抬頭!
空中機甲中的萊克上校拚命地重新奪回控制,只希望自己不會成為屈辱被摔死的特種機甲士官。他的身體一片冰冷,心中充滿了挫敗的感覺,一方面震懾於目標強橫的機甲操作能力,另一方面更在痛罵憲章局的情報,他這才知道,第一等級序列的目標,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萊克上校的信心,就在這一個照面裡被擊的粉碎,而那些第四軍區的特種機甲隊員們,也在同時升出了目標難以戰勝的感覺。如果那個叛國的機修師沒有搶到機甲,他們依然有信心殺死對方,可是對方……已經成功地搶到了一台機甲,自己這些人還能殺死對方嗎?
漫天的彈雨之中,那台M52機甲身軀顫抖著,以一種荒謬的姿式快速移動,根本沒有被擊中。黑色的制式風格,讓這台機甲本身充滿了厚重感,可偏偏在彈雨裡的這種快速移動,卻讓這台M52變得妖異了起來!
山谷裡的火力漸漸平伏,因為伏擊的人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擊中那個妖異的機甲!他們怔怔地看著那台在山腰間跳躍的黑色機甲,就像看著一個妖怪,他們清楚,這種妖異的感覺並不是這台M52本身有什麼超時代的科技含量,而是因為機甲艙內的那個人!
聯邦追殺機修師的行動,在十幾年後再次展開,難道迎接聯邦的又是一次可恥的失敗?
天色漸暗,有朦朧的星浮於東林大區邊緣的夜空,似乎聯邦文明頭頂的星空也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發生,所以一顆星星很詭異地亮了起來。
就在如血的暮色中,本無星辰的天空忽然有一片區域亮了,一道充滿了毀滅能量意味的光柱從那處噴射而出,瞬間撕裂了東林區上空滿是塵埃的高層大氣,撕裂了空間,垂直擊落在地面上,擊中了那台如妖怪一般跳妖的黑色機甲!
這道光束強大而無情,根本無視那台M52顫抖的舞步,在它的眼中,這台試圖突圍的機甲只是一個小丑。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4 23:50:5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八章 大爆炸
山谷圍殺開始,叨著菸捲的老闆封余虎軀一震,變身史前怪獸擲石攻擊,再到化身為嫵媚的機修師欺入機甲近身,成功卸去一台M52的防禦能力,再到奪取機甲控制,暴力地將聯邦特種機甲小組王牌機甲震成空中一隻拖著火尾的狼狽火鳥,直至最後化身為漫天彈片裡的妖異黑影……一幕幕的景像都落在了許樂的眼中。
他一直站在遠方那處山丘的大樹之巔,手掌緊緊握著身旁的樹枝保持平衡,無比動容地注視著遠方的一切,雖然相隔遙遠,卻依然感到驚心動魄。他的身體一直顫抖,讓大樹上的鳥兒都紛紛飛離,進入暮色之中。
當然,這不是他學自封大叔的奇怪本領,而是本能中的恐懼與激動。他以為老闆大叔會一瞬間被軍方擊殺,甚至本以為大叔是厭倦子逃亡的生涯,選擇了一種快速自我了結的手段,然而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劇情發展,竟是這樣的奇峰突起,令人大汗淋漓之餘,有緊張到想要嘔吐的慾望。
尤其是老闆那雙顫抖的腿,顫抖的身體所暴發出來的強悍力量,以及最後他鑽入機甲之後的強悍表現,就像是給遠方觀戰的許樂一個學習的機會,開啟了一扇完全不一樣的窗戶。
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許樂知道那些顫抖是怎麼回事,少年震驚地看著山谷中,暗自想著,老闆四年裡也沒有練習過,表現過,大概是懶得再練,可即便如此,依然強大到可以與機甲正面作戰……這該是怎樣荒謬的人生和人身啊!
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裡,許樂都沒有看到過如此強大的人物,一想到這個人物在自己的身邊朝夕相處了四年之久,他的心中頓生茫然之感,隱約感覺到老闆教自己的那些東西,或許會讓自己的人生走出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可許樂依然無法想像自己將來會變成老闆那樣的非人類,那太不可思議了,窗子開了,外面的草原卻還是廣闊的沒有邊際,道路在眼前,卻是不知道盡頭,少年只是怔怔地看著那裡的一動一靜,沒有野心,連成為那樣的強人的奢望也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距離山谷裡老闆展現出來的境界,至少還有個幾十光年之遠。
但不管如何,眼看著老闆所乘黑色機甲的身影快要衝出重圍,在聯邦軍方的圍剿之中輕身遠離,許樂的心情輕鬆愉悅無比,大腿根部再也沒有抽搐,準備偷偷溜下大樹,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執行老闆交給自己的任務,從聯邦監控的眼皮下面潛藏,再也不出來。
就在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下意識裡回頭,看見了那道光,那道從灰紅天穹上方直射而落,狠狠轟向山谷的那道光。
此時暮色已深,一半的夜空已然黑灰,偶有幾粒微星在閃著矇矓的光,而山谷頭頂這片夜空卻是一點星星的痕跡也沒有,只是一片空無,便在這空無之中,忽然無聲無息,全無預兆地落下一道光柱!
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腳下一滑,險些摔下樹去,只有拚命地抓著那根樹枝。然而接下來的巨響和大爆炸,讓整個河西州效區青翠的山野全部震動起來,自然而然也把他從樹下震了下來。
……
……
約一米直徑的光柱純白至極,卻沒宗教書籍裡所說的聖潔味道,充滿了毀滅和強大的意味,就這樣在山谷裡所有人沒有意想到的情況下,直接命中了正往山腰上逃遁的黑色M52機甲。
那台在圍攻之中依然表現的遊刃有餘,甚至是格外妖異的黑色機甲,在這道光柱的下面,就像是可憐而卑微的昆蟲,根本做不出任何躲閃的動作,直接對上。超強合金剛裝甲在白色光柱下瞬間撕裂,無數的電路芯片零件像是魚的鱗片一樣被巨大的能量擊毀,射向四周!
……
……
沒有人能在這種來自太空的攻擊下存活下來,然而光柱的威力依然沒有結束,當它進入地殼之後,引發了一場劇裂的爆炸,以黑色機甲為中心的五百米範圍之內,整個地面像是烤透的餅乾表面一樣脆弱,破裂掀開,震慄著,絞動著,向著四週波動!
一聲巨響之後,山腰附近灌木裡的東林警備區特種兵被高高震起,大部分人被活生生震死,而稍遠一些的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也難以承荷如此強大的力量,紛紛摔倒在地,在電磁波的強大紊流之中,一時間無法動彈。
山谷裡自在的飛禽走獸慘鳴連連,不知道有多少樹木倒塌,而更遠處山丘上的許樂手中的樹枝也斷成了兩截,他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重重地摔到了泥土之中,過了許久許久才爬了起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山谷那邊,雖然再也看不到什麼,但他似乎看到了老闆慘死後的模樣,他再也沒有什麼僥倖心理,因為在聯邦文明的尖端武器攻擊之下,又有誰還能再活下來?在這一刻,許樂懂了某些事情,至少明白了老闆先前在礦道里所說的那句話:「想知道當年的爆炸是怎麼回事?也許一會兒你就能看見了。」
是的,許樂看見了光柱,看見了爆炸,所以他明白了,十幾年前那場戰爭中軍需庫的爆炸,只怕也是類似的場景,只不過當年軍需庫裡滿是彈藥,所以規模才大了許多。
老闆果然是被冤枉的,這個認知或許能讓許樂那點兒可憐的正義感好過一些,然而卻無法抹去他臉上無比濃重的痛苦之色。他抹了抹眼睛,趁著山谷軍隊也在慌亂之中的機會,強行撐著疲憊的身體,向著山丘下的黑夜跑去。
儀器的能量已經再次充好,少年摁動了按鈕,讓淡藍的幽光籠罩住了自己,然後開始逃亡,他告訴自己,他要活著,要好好地活著,要把老闆的那一份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
……
當少年許樂踏上了逃亡之旅時,距離東林區表面維六百公里的太空中,那艘渾身泛著銀光,十分幽美的西林商用飛船,開始進行再一次的姿式調整。
「攻擊完成。」飛船的船長看著光幕上那個爆炸後的小黑點,沉默片刻後說道:「回歸一千二百公里軌道。」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00:12:2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十九章 古鍾號
古鍾號是古鍾公司最大的一艘太空飛船,續航能力在整個聯邦之中也能排在前十。而古鍾公司則是聯邦西林大區最大的公司,業務範圍遍佈各個行業,資本雄厚至極,然而哪怕是西林大區管理委員會利用公司信息公開法調查了數百年,也無法完全調查清楚,這家巨型公司背後的資本所有者是誰。
很多人都在猜測,除了聯邦資產委員會之外,這家公司的幕後還隱藏著西林區實力最雄厚幾個家族的身影,甚至有些人隱隱猜聯想到,古鍾公司或許和駐守西林大區無數年,擁有超卓地位的第四軍區有關係。
這次為了配合聯邦的計劃,古鍾公司派遣了這艘太空飛船來到東林區,帶來了西林區的問候和官員,展開了一系列的政府與民間的交流,從表面上看,這些活動,只是為了掩護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行動,但誰也沒有料到,真正對叛國機修師發出致命一擊的,反而是這艘飛船自身!
只是一艘商用飛船上面,怎麼可能攜帶軍方嚴厲控制的太空武器?
古鍾號太空飛船的船長是一個大胖子,通過熱敏儀以及東林衛星成像系統,確認了先前那一記垂直重炮的效果之後,他放下了心來,喘著氣斜靠在了沙發上,從秘書的手裡接過那杯猶有溫度的咖啡,不知滋味地喝了幾口。
「萊克上校回來之後,一定會非常憤怒。」秘書小聲地提醒船長,按照一般的配置,船長身邊一般是配事務官,而這個胖子卻很明顯沒有企業的自覺,把自己當成某種官員在看待,因為事實上,他本來就是一名軍官。
胖子船長面相極為溫柔,但眯著的眼睛偶爾閃過的寒光才能展現出他真實的性格,細聲細氣說道:「如果萊克能夠完成這次任務,我當然不會冒這種險開啟主炮。」
被肉紋佔據的眉間閃過一絲陰沉之色,胖船長咬著牙痛苦說道:「一炮就打掉了公司半年的能量配額,你以為我難道不心疼?萊克那小子真他媽的不爭氣,軍區每年養他們特種機甲小組要花多少錢!」
「這沒辦法,首都那邊下的死命令,總統辦公室,憲章局,國防部,都在給司令壓力,也不能再可惜這些能量了。」秘書聳聳肩,說道:「問題解決了就好,我得趕緊走了,還得向東林大區辦公室和管委會彙報解釋,還得把聯邦的命令傳給他們看,不然我估計不止這趟東林和西林間的互訪要泡湯,東林警備區的戰艦都要憤怒地衝上天包圍咱們。」
「給他們四個膽子。」胖子船長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之色,「東林這邊頹廢的太久,把聯邦的密令交給大區辦公室就行了。我看這些官員也不敢對我們第四軍區如何,話說回來……軍區當年在這顆破星球上丟盡了臉,今天也算是找了一些回來。」
秘書又聳了聳肩,他是文職軍官退役後加入古鍾公司,不像船長這些人,直到如今還暗中保持著第四軍區的軍籍,所以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為什麼第四軍區的同袍們對於東林大區總有如此強烈的厭惡感,明明西林和東林分處聯邦的兩端,相隔極為遙遠,幾年也不見得會打一次交道。
船長室內回複安靜,胖子船長認真地將冷了的咖啡放到身旁,開啟了保密線路,對著光幕上那個一動不動的頭像,無比恭敬,甚至有些諂媚地低頭說道:「頭兒,我們成功了。」
那個頭像是一個中年人,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軍服,肩上的金星與銀槓清晰地顯示了這位軍人令人心驚的軍銜。東林和西林間的通訊至少需要十四分鍾,所以那個中年將軍的頭像依然一動不動,像是個木偶一樣,但是那深鎖的眉頭和寒冷的眼神,依然令人感覺到無窮的壓力。
胖子船長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只是為了殺死機修師……花了半年的能量配額,只是這是聯邦發下來的任務,您看是不是給總統辦公室發個函,讓國防部與能源委會員協調一下,給公司……彌補一點兒?」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趁著光幕上那個令他無比敬畏的頭像動彈之前,腆著臉說道:「還有就是……小姐今天還是不肯吃飯。」
說完這句話,這位談笑間發出主炮,令機甲灰飛煙滅,毀了東林郊區無數綠地的胖子船長,瑟縮地搶先關掉了通話器,然後翹著屁股跑出了船長室。
……
……
許樂今天也還沒有吃飯。他趁著大爆炸的掩護,從山丘上跑了下來,借助河西州郊區的大混亂,成功地再次進入了地下水道,拚命地奔跑,終於跑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之中。
一屁股摔坐在厚厚的落葉之中,震起些許陳腐的味道,少年急促地喘息著,感覺身體異常的疲憊和饑餓,他的心也很累,因為悲傷而累,無論是誰在經曆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之後,精神都會受到極強的衝擊,更何況他還沒有滿十八歲。
此時已經夜深,樹林上空忽然響起啪啪的響聲,雨水無來由地落下,震起了地上被落葉蓋住的塵土,讓整個林間都瀰漫著一股灰土的味道。
灰頭土臉的許樂,眼神裡滿是憂傷。他閉上眼,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緊緊握著的屏蔽儀,發現藍光已經越來越淡了,頂多再過兩分鍾便會失去效用。
開始吧。
許樂有些木然地盯著手腕上的那根金屬手鐲,用指腹輕輕一觸,露出裡面的金屬線和那些微小的芯片,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強,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後頸處的刺痛由骨中來,傳遞到全身,無比寒冷。
新的人生,在等待著他。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00:25:4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章 暴風雨中的新生
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打在河西州郊區的大葉秋林之上,啪啪作響,就像是遠古戰場上的戰鼓,響著令人亢奮的節奏,催促著人們勇敢地前進,前進,再前進。
早已濕透的秋林內,雨水打濕了所有的樹幹枯葉,也打濕了許樂的身體。盯著手鐲裡像小星星一樣的芯片,少年心裡浮現出無比複雜的情緒。
一旦換上了全新的芯片,便代表著完全未知的將來,完全嶄新的人生,與過往的一切全部割裂,再也沒有什麼朋友,親人——當然,他以前也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 ——然而河西州的咖啡,河西州的啤酒,河西州的鍾樓街,河西州的姑娘,礦坑裡的操作間,香蘭大道的修理鋪,州立大學的圖書館,還有這一成不變昏暗的天空,所有一切一切的記憶,就要這樣告別?
許樂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他知道一旦將那根細如髮絲的金屬線刺入自己的頸後,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也許將是好的,也許將是極為不好的,誰知道呢?
面臨著人生最困難又最容易的選擇,許樂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只用了十幾秒鍾的時間,便下了決心,因為在雨中漸漸黯淡的藍光在提醒他,聯邦的電子監控再過一會兒就會找到自己,如果想活下去,想自由地活下去,那麼他必須不再是許樂。
狠狠地抹去臉上不停淌下的雨水,露出灰塵下乾淨的皮膚,許樂低聲碎碎念了幾句什麼,眼神裡的情緒越來越平靜,那雙手也不再顫抖,異常穩定地抽出手鐲裡的金屬絲,對準著自己的後頸緩緩刺了下去。
關於怎樣換取芯片,手鐲上先前彈出的微弱光幕已經教給了許樂,然而此時少年的行為,畢竟是他的認知當中異常可怕和荒謬的事情,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有人可以偽造人體芯片,可以躲過第一憲章的光輝籠罩——他沒有多大的信心,他的手依然不抖,只是顯得格外緩慢。
這便是機修師封余最欣賞他的地方,對金屬機械芯片有一種天然的掌控力,更關鍵的是無論處於怎樣艱險的情況下,這個少年總能保持著平靜,哪怕是表面的平靜。
在沒有相關儀器幫助的情況下,替自己換取體內的芯片,必須有一雙世間最穩定的手和一顆最穩定的心,恰好這兩樣許樂都擁有,縱使他疲憊到隨時可能睡去,饑餓到眼神有些煥散,悲傷到眼圈在雨水的沖涮下依然是紅的,可他的手依然穩定。或許正是因為封余相信這個少年的能力,才會將如此珍貴的遺產交付給他。
極細的金屬線穩定地停留在離皮膚0.5MM的地方,秋林裡的雨水極為識趣地擦著金屬絲離開,沒有干擾這一項沒有人知道,卻足以震驚整個聯邦的工作。
便在此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一絲不顫的金屬絲鋒利的尖端,忽然像是嗅到了某種極為甜美幸福的桃源味道,顫抖起來!
金屬絲的尖端在極小的範圍內快速地顫抖震動著,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肉眼根本看不見,快到風雨根本打不到,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不停地尋找著,用附著在上面的微小電荷為能量源泉不停地尋找著,在許樂裸露的頸部肌膚上尋找著……許樂的頸後出現了一層小疙搭,因緊張而起,任由雨水沖涮著,卻是動也不敢動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嘀的一聲輕響,一直快速顫動的金屬絲尖端,忽然進入了絕對的靜止狀態!
金屬絲保持著奇怪的彎曲狀態,尖端對準了許樂頸後一處肌膚,在風雨中的靜止狀態下,藍色的微弱電流開始蘊積,就像是一把鋒利至極的劍,只待出鞘!
一道電光照亮了風雨中漆黑的郊區天空,咔嚓一聲,雷聲轟隆傳遍整個天地。如光蛇一般的閃電在空中刻出了妖異的痕跡,也將秋林裡略微照的明亮了一些,就在這瞬間的光亮中,那個跪在雨中的少年身影忽然一僵。
金屬絲嗤的一聲自動延長三CM,輕鬆地刺進了許樂的後頸,緊接著金屬絲開始拚命地顫抖,就像是一柄劍,正在努力突破盔甲的防禦,又像是一隻閃電出擊的毒蛇,正噬咬著獵物,不停灌輸著毒液,想要給目標最後致命的一擊!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一定會發現那個跪在風雨中的少年身影在僵硬之後,開始痛苦地顫抖,也一定會發現少年頸後的那片肌膚似乎變得透明起來,幽藍色的電流正在他的頸椎處不停地游竄,掙紮。
風雨中的秋林,忽然多出了一絲微焦的味道,許樂並不大的眼睛,痛苦的圓睜著,面容看上去異常恐怖,他感到體內無比的灼熱,尤其是頸後傳來的疼痛更是令他痛不欲生,但偏偏那股微弱的電流,卻不停地從金屬絲上輸入體內,直接連通了他的神經系統,讓他清醒地承受著這種難忍的折磨。
快些結束吧,失敗了也無所謂,一直以來像塊石頭般誠懇堅毅的少年許樂,在這一刻終於忍受不住了,他覺得身體裡的血液似乎都快要沸騰了,口舌無比乾渴,整個人似乎就被閃電擊中一般痛苦。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後頸似乎響起了某種聲音,就像是他最熟悉的電路芯片集合成功的聲音,又像是寶劍再次入鞘。
暴風雨打在秋林,濕了天地,許樂瘦削的身影痛苦的顫抖,手指無力地離開了金屬絲,整個人跪在了雨中的林地上,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感受,讓他的身體弓了起來,然後仰面而起,對著天穹降下的暴雨痛苦地嘶喊了起來!
雨水打在他的臉龐上,無比生痛,滑落到了他的身體,他跪在雨中,卻依然覺得渾身痛苦灼熱,在心中有些茫然地對著黑色的天穹祈禱道: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然後他腦子一空,頹然無力地側翻了過去,摔倒在滿地的雨水汙葉之中。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01:25:2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一章 七十二變的異常情況
許樂醒過來時,雨已經停了,厚重的烏雲也離開了這片夜空,露出上方那幾顆寂廖可數的星來。東林大區的夜空本來能看到的星星便不多,許樂躺在地上,眯著眼睛便能分辯出哪顆是哪顆。
正如小說裡常見的那句話一樣,他當然不知道這時候已經過了多久,他的腕錶已經被手鐲所代替,而且在劇烈的疼痛昏迷和精神衝擊之下,時間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顯得格外模糊。
躺在濕漉漉的地面並不舒服,雖然那些落葉被雨水泡的很柔軟,就像是床上的棉被,但味道很難聞。可是許樂並沒有爬起來,因為他很累很餓很虛弱,一種由骨頭到肌肉的疲憊感順著他肌膚上的毛孔滲了出來,令他根本不想動彈。
他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雨後的秋林裡,睜著那雙眼睛,看著頭頂並不清晰的星空,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艱難地撐起身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裡的內容太過豐富,以至於年紀輕輕的他,竟也開始有了滄桑的味道。
泛著藍光的屏蔽儀早就失效了,然而許樂在濕漉的樹林裡躺了這麼久,依然沒有聯邦的軍隊或者警察找過來。這個事實讓許樂確認了一件事情,心情異常複雜。
看了一眼左手腕上回複如初的金屬手鐲,許樂沉默了片刻,反手摸了摸後頸那處地方,摸到了一個小傷口,微感疼痛,知道自己體內的芯片已經被植換成了老闆親手做的那一粒,並且成功地瞞過了電子監控的監察。
從這一刻起,許樂便不再是許樂,他扶著樹幹站起身來,將指間上的那滴血小心翼翼地吸進嘴裡,搖晃著虛弱的身體,藉著夜色,向著樹林外面走去。一邊困難的行走,他一邊調出手鐲上面的資料,希望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熟悉自己的新身份,不然的話,隨時有可能露出馬腳來。
新的芯片,新的身份就這樣出現在了光幕之上,依然是那張樸實誠懇青澀的臉,依然是東林大區的居民證編號,只是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成長軌跡,這個身份此時應該剛剛高中畢業,處於半失業的狀態之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可以引起官方注意的地方。然後這個身份的名字是……
「許樂?還是許樂!」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芯片讓許樂的精神發生了些許的偏移,還是先前那場暴雨洗去了他隱藏在性格外面的那層木訥,抑或只是封大叔的死亡,讓他決定更好地生活下去,總而言之,正往山下狼狽行走的許樂,看著光幕上的那個ID,以不符合他性格的表現怪叫了一聲,然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大叔也是的,明明這個身份準備好給我用的,也不早點兒告訴我會那麼痛,再說了……還叫許樂?真的不擔心我被軍隊抓走啊……」
「除了老闆以外,我大概是曆史上第一個逃脫電子監控的逃犯,這是多麼刺激的事情。」少年咕噥著,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擦了擦眼睛,消失在夜色之中。
……
……
雨後初晴的夜空纖塵不染,清淨異常,令人身體舒爽的負離子瀰漫在林間。當許樂從這裡離開之前,19.995MHZ的電磁波在這裡一掃而過,沒有接收到任何微弱的信號。然而先前那個忽然中斷的信號節點,依然被誠實地記錄了下來,遍佈整個聯邦社會裡的電子監控網絡,在第一時間收到了回報,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射到了由十七顆衛星組成的東林大區網絡。
信息集合衛星用最簡潔的邏輯計算方式,得出某個符合語句邏輯的判斷,賦予特定的外包特徵,截斷成三個信息片斷,按照既定的模式,發往了幽幽的太空深處。這一切都只是聯邦電子監控網的正常反應,各大區並沒有中樞電腦,而是由數字矩陣進行集合分析。
一個信息節點的消失,代表著一位公民的逝去,這種生死的分離在聯邦社會裡太常見了,每天每時每刻甚至每秒都在發生,信星集合衛星當然不會認為這有什麼怪異,如果說它有人類的情感的話,只怕會對這段信息打上一個大呵欠以表示無聊。
三段在最開頭賦予了加密特徵的信息片段從東林大區上空的衛星出發,在太空中分別走了三條不同的道路,經過了九個信息放大加速空間站,邁過了極為遙遠的距離,穿越了不知多少片星雲塵埃,終於在四分十二秒之後,進入了聯邦上林區首都星的大氣層,在經過最後一次信息加幅過濾之後,進入了首都郊外那個建築設在後方的大形接收儀器裡。
森嚴的聯邦憲章局,幽暗的地下室,匆忙行走的黑衣服官員,超大隔塵玻璃後方安靜異常的中央操作室,第一憲章光輝的忠實執行者,計算能力無比強大,數據庫異常龐大的聯邦中央電腦,組成了日複一日看似枯燥,實則緊張的生活。
那三段極不起眼的信息進入了中央電腦,巨大的光幕上閃動的畫面在這一瞬間停滯了片刻,馬上回複如常。
沒有工作人員發現中央電腦的異常,因為無數年來,中央電腦所處的密室,從來不需要人類的參與,相反,為了中央電腦的安全,憲章局地下計算中樞部門與其他的分析部分完全隔離,只通過電纜或高密級的無線網絡相連。
所以,憲章局的官員們很遺憾地錯過了光幕上那幾行微小的光點字符。
「公民編號:DLAS420500481X信息節點消失,姓名:許樂,備註:聯邦4427計劃目標2,死亡確認。」
「警告:此為一級序列事件之外延。」
「嚴重警告: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
「應對:自主搜尋,如能尋找到,主動建立聯繫,如目標拒絕,則建立觀察體系,提交報告供政府參考。」
「異常情況處理程序一,結束。」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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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07:41:5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二章 棄我去者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耀在床上那一堆亂成一團的棉被上,空中的細微塵粒,在明媚的光線下像昆蟲一樣飛舞著,似乎永遠沒有感到疲憊的那一刻。溫暖的秋日,飛舞的輕塵,並沒有讓縮在被子裡的少年感嘆人生的美好,他依然像只鴕鳥一樣,將頭埋在懷中,繼續沉睡。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有些不甘願的睜開了雙眼,在床上攤平了四肢,無神地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沉默不語。
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昨天十幾個小時裡的瘋狂便如潮水一般湧入了許樂的腦海。他怔怔地呆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此時已經到了老闆專門留下的房間,而不是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場惡夢。自己已經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頸後的芯片已經被替換,而老闆……大叔,他也確實是真的死了。
許樂坐了起來,在床邊繼續發了會兒愣,用手用力地搓了搓微熱的臉龐,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抬起臉後看著這間陌生的房間,他依然無法清醒。聯邦的諺語裡有句話,狡猾的兔子至少會擁有三個洞窟,許樂沒有想到老闆為了躲避聯邦的通緝,居然在河西州首府城市裡安置了這麼多的後路,一想到這一點,許樂的心裡泛起一絲怪異的情緒,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這是一間單人公寓,臨著大街,室內面積不大,擺設極為簡單,除了窗邊的那張大床外,便只有冰櫃、電視晶屏和一套桌椅。在洗手間裡洗了個熱水澡,許樂從冰櫃裡取出大量備好的食物,也沒有去熱,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直到餐桌上佈滿了殘渣和濺出來的牛奶,他才感覺到稍微的滿足,稍微地洗去了昨日留下的饑餓和疲憊。
只不過十幾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以他的體質而言,應該不會餓成這樣。許樂也很奇怪這個現像,腹內中空與身體的疲憊究竟是怎麼來的?難道就是因為從軍方臨時營地裡逃出來時,身體的那次顫抖?他不想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唯一能解釋這個問題的人已經不在了。
雖然在計劃中晚上就要離開河西州,這間房間再也不會再來,可是許樂依然下意識裡將房間收拾整理的干乾淨淨,就像是這幾年裡在礦坑吃飯後那樣。做完這些事情後,他發現自己無事可做,外面的街道上警笛依然在響,昨天那場爆炸的後遺症還在發酵,他自然不可能上街去曬太陽。
所以他開始再次坐在床邊發呆,發了一會兒呆後,他打開了電視,有些木然地看著晶屏上那個正在吹蛋糕蠟燭的紫發的小女生,忽然想到原來今天是自己和大叔最喜歡的簡水兒十六歲生日慶典,他又想到自己要十八歲了,而大叔卻不知道多少歲,並將永遠保持著這個年齡不再變化,於是他的心頭一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看著屏幕上萬人簇擁中的簡水兒,流下了眼淚。
許樂低頭,擦去臉上的淚水,沒有注意到屏幕上的簡水兒正笑容滿面地向四周的人們展示著手腕上那條漂亮的手鏈。
……
……
整個白天,許樂都呆在這個房間裡,通過手鐲上的資料光幕,牢牢地記住了自己應該記住的東西,逃離東林的方法。同時他冒著極大的風險,利用老闆教給他的知識,悄悄潛入了東林區第二警察分局的內部網絡,試圖找到李維和那群孤兒們現在的狀況,接著,他又進入民政系統,查詢了一下第四離世館的內部資料,運氣極好地尋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目標。做完這一切,他又將整個房間再次清掃了一遍,謹慎地擦去自己留下的指紋,這才從衣櫃裡取出一件衣服換上,背上老闆留在衣櫃裡的那個雙肩背包,走出了房門,走下了公寓樓,走入了人群之中。
淺藍色的運動夾克,帽子翻了上面遮住了他的臉容,再加上深黑色的雙肩背包,讓此時的許樂看起來就像是聯邦裡常見的年輕人,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他特意挑選了下午三點出門,正是人們最容易發松的時候,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繞了幾個街區,翻了兩道院牆,才進入了第四離世館。
按照老闆留下來的地圖,許樂悄悄地潛入了景行廳後面的自動焚化爐,在那一排待焚的棺材中依照名牌找尋到自己的目標。他沒有敢去看棺木中那具年輕遺體的面容,側著身子,將左手的手腕對準了遺體的後頸,一陣焦糊味閃過,昨夜被替換出來的廢棄芯片成功地進入了這具遺體的體內。
他又將那件泛著藍光的屏蔽儀,扔進了棺材中,略停頓了片刻,把那件極為精緻的電擊棍扔了進去——他一共只做出了兩根電擊棍,一根為他和老闆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一根他也不想要了,雖然可以護身,但是他覺得不祥。
站在景行廳幽暗的過道陰影中,許樂沉默地注視著傳輸帶將這些棺木依次送入高溫焚化爐中,看著承載著自己的芯片、老闆的屏蔽儀以及電擊棍的棺材進入爐中,被迅速地燃燒成烈火,灰燼,殘渣,許樂的心一下就空了起來,他過往的一切全部都隨著這具棺木燒燬了,如今的他,只是還擁有一個仍然叫許樂的名字。
遺棄我而去的昨日啊,再也回不來了。
入夜,許樂買了一張前往福吉州的車票。這種被東林人稱為大灰狗的長途客車每晚由河西州首府發出,經過一夜的長途旅行,在第二天凌晨抵達福吉州的首府。雖然辛苦,但是比較起坐飛機來說,確實便宜許多。然而許樂選擇大灰狗離開河西州首府,只是因為孤兒們都清楚,聯邦官方對於這種平民使用的交通工具檢查最為寬鬆。
明亮的燈牌上面兩隻灰狗的大耳朵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許樂看著門口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以及穿著防彈背心的警察,心中哀嘆一聲,他實在是沒有想到,政府居然還沒有放鬆檢查。
如果連面前這關都沒有勇氣去闖,那將來還怎麼用這個偽裝的身份在聯邦裡生活?許樂摸了摸後頸,露齒燦爛一笑,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平靜地向著門口走去。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0:34:0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三章 亂我心者
彬彬有禮地要求許樂取下雙肩背包,冰涼的金屬探測棒無禮地貼近許樂的後頸,嘀的一聲之後,身份數據讀取審核在瞬間完成。負責檢查的士兵看了一眼肘間小光屏上的信息,望著許樂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師兄,看著倒年輕。」
許樂的笑容有些勉強,唇角掙了幾下才變得自然了一些,將雙肩包背上後說道:「蹲坑的,成天看不到陽光,你要樂意你去。」
東林警備軍兵種不多,但是其中最苦的就是礦坑維護部隊,也正是軍人們所稱的蹲坑兒。那名軍人笑著拍了拍許樂的肩膀,說道:「以前師兄運氣差些,這次不就挺好?剛退役就能等到船,我們以前班長退役後,硬是在警備區等了半年,才等到國防部派過來的飛船。」
笑談了幾句,因為排隊等著檢查的旅客還很多,那名士兵依依不捨地放過了許樂,揮手讓他過去。許樂走出幾步還沒忘回頭說了聲謝謝,一切表現的極為正常,然而當他坐上了大灰狗客車,身體靠在椅背上,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全部是冷汗,濕透了衣裳。
許樂輕輕地噓了口氣,吐出了體內的緊張,抹掉額際髮絲下的汗珠,疲憊地坐在軟椅上。只是一個檢查的關口,已經嚇得他不輕,幸虧他記熟了脖頸後方那顆偽裝芯片設置的身份,才勉強地過了這一關,只是他又想到,將來如果真的被人查到那個子虛烏有的礦坑部隊去,又怎麼辦?
能夠輕鬆通過檢查,和許樂的運氣無關。整個聯邦無數年來早已經習慣了聯邦電子監控網絡的便捷快速準確,人體芯片早已經取代了身份證件,除了聯邦某些重要區域可能會進行指紋虹膜對比外,其餘絕大部分的身份確認,都是依憑著人體芯片進行。每個聯邦公民從生出來的那一天起,便籠罩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之下,以至於每個人的潛意識裡都得出一個結論,電子監控網永遠不會犯錯。
事實上,無數年來,憲章局裡的中央電腦以及遍佈聯邦社會的電子監控網確實也沒有犯過錯,除了……那個機修師以及此時癱軟坐在長途客車上的少年。
……
……
二十三天後的福吉州首府,天是陰沉的,許樂的心也是陰沉的。他坐在街角的一家快餐店裡,沒滋沒味地吃著面前的牛肉麵,時不時抬起頭來,焦慮地看著遠處大街正中間那個充滿莊嚴感的建築。他選擇在這裡解決自己的午飯,正是因為這家快餐店距離福吉州初審法院最近,可以在第一時間內打聽到今天案件審理的情況。
警車閃爍著警燈,關掉了警笛,幽幽地從快餐店外的大街上駛過。許樂隔著玻璃窗向外看著,在這一刻有些恍神,旋即下意識裡低下頭,將臉埋進了闊大的麵碗。他總覺得先前那一刻,他看到了警車上李維和小強子的臉。
李維所在的孤兒幫在第二警察分局的打擊下散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案件的審理工作被安排在了福吉州初審法院。聯邦清除機修師的行動屬於絕密,自然不可能對鍾樓街的孤兒們處以勾結叛國賊的無聊罪名,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的李維最終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這還是因為他剛剛滿十八歲的原因。
這個結果相當不錯,想來政府委派給李維的律師也不會建議他再向上訴法庭以至巡迴法庭上訴,可是許樂依然覺得很對不起李維。不止因為牢獄之災,更因為他清楚李維肯定更覺得對不起自己,因為聯邦政府是從他的口中,知曉了許樂和機修師的存在,更關鍵的是,李維一定以為此時許樂已經死了。
「小夥子,愁眉苦臉做什麼呢?」坐在許樂對面也在吃麵的老頭兒,看著少年愁苦的神情,笑著說道:「小小年紀,就開始冒充孤獨,模仿絕望,這可要不得。」
街邊隨便一個吃麵的老頭兒也能說出這樣有味道的話來,許樂忽然覺得老天爺很沒眼睛,讓自己身邊儘是些希奇古怪的傢伙。不知怎的,他忽然有訴說的衝動,可是他的那些秘密,根本無處去說,他怔怔地看著老頭兒滿臉的皺紋,開口問道:「老人家,你這輩子有沒有遇到什麼天大的麻煩?有沒有什麼讓你很傷心的事情?」
「沒有。」老頭兒回答的很乾脆,很有東林人民的脆蹦勁兒,「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如果實在過不去,那就是你的命。誰能和命斗呢?只不過就是苦一些,你想想這些年咱們東林人什麼時候怕過苦?咱們也不向聯邦抱怨什麼,快快活活地活著,不比什麼都強。」
「可我只想老實地活著,也有麻煩會跑到自己的身上,甚至是天大的冤枉。」
「那你就別活的太老實。」老頭兒舔舔嘴唇邊上的油湯,說道:「就像面條一樣,要筋道,但麵湯可得柔順油滑,這樣在社會上才不會被欺負。」
東林大區盛產石頭,也盛產像老頭兒這樣沉默而樂觀,像雜草一樣堅韌的人物。許樂忽然想到自己這輩子身邊的人們,整個人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心頭一動,想到了這些天自己因為疲憊緊張悲傷而沒有想到的那些事情。
那場爆炸很多年前就有過一次,老闆活了下來,這次憑什麼他就不能活下來?說不定老闆這時候正換了另一塊芯片,偽裝成了大學裡的老教授,正在騙那些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又或者老闆這時候變身成為一個商界新秀,正在玩弄他空手套錢的本領?甚至,老闆有可能這時候正在某個角落嘲笑自己的低落和傷心?
許樂望著對面的老頭兒說道:「你不會姓封吧?」
老頭兒自然不姓封,他看著這個神經兮兮的少年,嘆了口氣,端著麵碗離開。許樂送別了上天派來打醒自己的老頭,著麵湯傻笑,明白了自己將來應該做一個怎麼樣的人,就像這碗裡的面條一樣,堅持自己應該堅持的,保持內心的堅韌,但實現這種堅韌的形式……
老闆或許死了,或許活著,只是不能與自己相見,正一襲白衣,飄然遠去。這是真的嗎?然而又有什麼所謂呢?如果一世不相見,和生死相離有什麼區別呢?關鍵是自己的將來怎麼辦,不是嗎?
許樂臉上帶著笑意,在心中暗自為自己加油,在這一刻,這個樸實而誠懇的少年心態終於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就像一片陽光打進了心田。這時候,福吉州上方陰沉的天氣也終於消散,露出無比美好的陽光來。
少年走出餐館,有些生澀緊張地對著街上行來的少女吹了個口哨,緊了緊身後的雙肩背包,向著警備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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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時間:
2010-1-25 11:06:4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四章 星光中的小女生
離開河西州之前,許樂曾經在暮色中繞到第四街區,遠遠地看了一眼他親愛的修理鋪,愕然發現整個鋪子所在的建築都成了廢墟。他不用理會聯邦怎樣向社會解釋這件事情,他只是很輕易地看出,東林警備區直接用重火力對老闆發動了攻擊,與那個上校所屬的機甲小組B4突進陣形一對照,許樂便覺得心寒,他不知道聯邦裡究竟有多少大人物想殺死老闆,老闆身上背負的叛國罪名又是怎麼一回事。
然而許樂沒有奢望借助偽裝芯片去調查此事,從而替老闆洗清罪名或報仇的念頭,一方面是因為老闆最後說的那番話裡嚴重地警告了他。另一方面是他清楚,如今的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人物,距離那些聯邦社會最上層的秘密太過遙遠,遙遠的連仰望都辦不到。
站在警備區機場空曠的水泥坪上,許樂回頭望了一眼這顆熟悉的星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刀一樣濃厚直削的眉毛也柔順了許多,似乎承受不了離開的哀愁。以一個退役士兵的身份,搭乘順道的飛船,離開東林大區,前往首都星圈,這似乎是他十幾年裡的夢想,然而當這夢想用另一種離奇的方式實現時,許樂依然有些惘然若夢的感覺。
身份核實和安全檢查在進入警備區前就已經完成了,此時的許樂再也不像一個月前那般害怕,而是可以做到平靜地面對無所不在的電子監控網。他低頭走進了轉接艙,還不忘對門口的軍人笑了笑。
這些軍人都是西林人,負責東林大區頭頂那艘商務飛船的安全事宜。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西林大區和東林大區之間的友好訪問結束,達成了一攬子互惠協議,確定了西林對東林大區的援助事宜,那些重要的官員們此時已經回到了飛船之上,將要踏上漫漫的歸途,而許樂進入的運貨飛船,則是最後一艘太空地面轉接艙。
……
……
爬升,巨大的推動力將許樂的身體緊緊地壓向椅背,頭腦充血的感覺很陌生,從來沒有經曆過太空旅行的他,感到了新鮮刺激和一絲絲恐懼。滿是貨物的艙房內,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人,也不知道封余大叔做的偽裝芯片是怎麼調置的,這個退役的士兵倒也真是沒有什麼人理會,除了巨大的噪音在提醒他正在離開家鄉。
遠離地面,在接近三萬米的距離,許樂終於放鬆了下來,依照艙內電子設備的提示,調整了座椅的方位,這才有多餘的精神來觀察自己身處的飛行艙。
與他少年時想像的不一樣,這些代表著人類文明水平的太空船並不怎麼漂亮,哪怕只是一個空地轉接艙,依然顯得過於粗糙了些,艙壁上裸露的金屬體沒有遮掩,還能看到管道內的電路系統,機油的味道充斥著艙內。看著這一幕,許樂不禁有些吃驚,暗想這到底是一輛破舊的卡車,還是個無比精密的高科技產品?
二十秒後,許樂喪失了最開始的新鮮感和好奇心,負荷給他帶來的生理影響開始呈現,呼吸有些急促,不過好在這四年裡一直不停地接受著封余大叔的調較,比一般的初次旅行者來說,他適應的已經足夠迅速,表現的足夠平靜。
他注意到飛船的窗外開始不停地掠過泛著紅光的塵埃和一些反射著金屬光澤的太空垃圾,按道理來講,當前所處的高度,應該不至於有這麼多的太空垃圾,許樂一時間也有些摸不清楚頭腦,只是安靜地看著,一直看了很久很久,飛船似乎才穿越了這一片古怪的塵埃區,也真正地擺脫了東林星的重力吸引。
可以解開身上的束縛帶了,許樂依照提示小心翼翼地從椅上離開,新奇地感受著失重的滋味,臉上浮現出快樂的笑容,就像一隻魚兒那樣,擺動著雙臂,緩緩地游到了舷窗旁邊,雙手攀住了窗戶的邊緣。不知道此時的飛船是不是正對著恆星的方向,窗外的光線異常明亮,將整個艙內都耀成了銀一般的白。
這種明亮的銀白色光芒,將許樂左腕上的那根金屬手鐲照的異常清晰,甚至顯出了一些本來極為淺淡,不容易發現的痕跡。許樂低頭仔細看去,才發現手鐲的邊緣刻著兩行小字,這些天他一直沒有發現,不免有些吃驚,下意識裡輕聲讀了出來: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康德」
許樂想摸摸腦袋,卻發現在無重力的環境下手揮的有些重,打到了頭部,有些生痛。他有些鬱悶地看著這兩行話,不知道康德是誰,也不是很清楚這句看似極有哲理的話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然而還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這種感覺也許叫做熱血,也許叫做崇高?
從這行字上收回目光,許樂看向窗外的宇宙,正準備貪婪吸收美景的少年眼瞳忽然縮了起來,因為外面的景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知多少顆繁星就像是餡餅上的芝麻一樣,灑滿了整個浩瀚的宇宙,銀白色的星光一閃不閃,若聖暉般籠罩著四野!
許樂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他在東林區長大,晚上只能看見幾顆可憐的星星,哪裡知道大氣層外真正的星空竟是如斯美麗,如斯耀眼!
忽然間,許樂的身體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摔的他渾身疼痛,因為他震驚於窗外的星辰海洋,卻沒有注意到電子設備提醒他對接成功,重力重置,請回束縛椅的提示。
過了五分鍾,艙門終於被打開了,狼狽不堪的許樂從地上爬了起來,找到自己的雙肩背包,跟隨著商務飛船的接待人員走入了真正的太空飛船之中。
許樂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夠用,一聯想到自己的腳下實際上是宇宙中的無盡深淵,他便有些怪異的感覺,一想到自己所看到的設備儀器都是只有在書上才能接觸到的高級貨色,他更是有些隱隱本能的興奮。
「國防部太摳門了。」負責給他帶路的那名軍人並不奇怪許樂的表現,聳聳肩,又安慰性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雖說我們確實是要路過首都星,但國防部居然連這種小錢也要省……沒辦法,房間早就滿了,只能委屈你住在32區。」
「沒問題。」許樂點了點頭,這畢竟是西林人的飛船,不是國防部自己的運兵船,能有個房間就不錯了。
空無一人的32區,孤單一人的許樂拎著背包站在巨大的窗旁,看著遙遠的那顆東林星,嘆了口氣,正準備去尋找自己的房間,忽然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一道很稚嫩、清脆、讓人忍不住憐惜的聲音。
「保護我。」
許樂猛地轉過身去,然後他張大了嘴,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睡衣、沐浴在銀色星光下小女生,小女生只有五六歲大,懷裡抱著一個洋娃娃,天真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渾身似乎都在釋放一種叫做楚楚的氣息。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1:33:4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五章 逃難的小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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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關於六翼朋友提出的芯片問題,做一下解釋。憲章局的中央電腦並不會無時無刻地追蹤所有芯片的位置,必須經過申請或是電腦自主判斷才會進行不間斷定位。前文有提,封余和許樂是目標一和二,所以才會被一直追蹤定位。許樂頸後的新芯片只需要進行再次聯網,便能獲得身份確認,這個關鍵在於偽裝芯片的手段了。感謝大家認真看這故事,但有句話必須說在前面啊,兄弟姐妹們,我這人經常犯錯的,大家也知道,汗顏,這確實是能力問題,所以這故事不是科幻,而是玄幻……分類是異世大陸,諸君明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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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保護我」。
前面沒有加上一個請字,顯得有些嬌蠻的無理,然而用小女孩兒的聲音說出來,卻顯得充滿了無比的信任與孩子般天真的直接。小女孩兒身上的白色睡衣在星光下顯得無比嬌弱,許樂動容地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頭無緣無故地軟了一下,緊了緊拳頭,緩慢地靠近了金屬艙壁,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怕自己動作太大,便會給這個像小鳥兒一樣可憐的小女生帶去驚恐。
小女孩兒低下了頭,似乎不敢直視許樂的臉,兩滴淚珠從長長的睫毛下滑落,無比可憐,丁香花一般淡嫩的嘴唇緊張地開合,聲音低至不可聞:「請您保護我。」
許樂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看著小姑娘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那雙眼簾微垂卻依然掩不住的如墨雙瞳,兩瓣小小巧巧的嘴唇,一時間覺得有些失神,總覺得小姑娘給自己一種很親近的感覺,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小姑娘第二句話裡加了兩個字。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許樂下意識裡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不想讓自己失神的模樣讓小姑娘產生某種不好的聯想,他的目光終於脫離了這個小姑娘的臉蛋兒,注意到小姑娘的頭髮很有特點,純黑的頭髮直直地披散在臉頰的兩邊,中間的部分非常整齊地剪成一道直線,將將在眉毛之上,遮住了額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西瓜皮?
「我……我叫鍾……煙花。」小姑娘依然緊緊抱著懷裡的洋娃娃,勇敢地抬起頭來看了許樂一眼,也許是因為許樂那張忠厚老實的臉給了她勇氣,也許是許樂那雙直如刀的眉毛給了小姑娘信心,她囁嚅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名字……也太難聽了。」許樂的心裡咕噥了一聲,不知道這小姑娘的父母是做什麼的,居然會取個容易產生歧義的名字,撓了撓頭說道:「乾脆,我叫你小西瓜好了。」
叫做鍾煙花的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感到無窮疑惑,可愛地偏著腦袋問道:「叔叔,為什麼叫小西瓜?」
許樂伸出食指在小姑娘額頭上的發線上挑過,笑著說道:「因為你的頭髮像塊漂亮的……西瓜皮?」
……
……
許樂雖然不知道這艘商務飛船屬於古鍾公司,而古鍾公司的背後隱藏著西林第四軍區的影子,但他可以依據邏輯得出判斷,在這樣一艘戒備森嚴的飛船上,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在遠離帝國邊境線的宇宙邊緣,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會威脅到如此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他更不認為這個叫做鍾煙花或者是小西瓜的小姑娘有被保護的需要,在太空飛船上,這個小姑娘總應該有陪同的家人才對。
只是無論他怎麼問,小西瓜總是不肯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肯說出她的家人在哪裡。許樂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去找飛船上的工作人員,畢竟小姑娘是個活生生的人兒,他可不敢負這個責任。
許樂的房間在32區,是整個飛船最偏僻,設施最落後,也是最安靜的一個區域,除了牆後的管道時不時響起垃圾運輸的噪音外,在一大一小兩個人兒談話的過程中,根本沒有人來過這裡。許樂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外面走去,一面安慰道:「小西瓜,找到你的家人,你就不用害怕了。」
「叔叔,我怕。」小西瓜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大概也清楚自己給這個陌生的叔叔帶來了很大的苦惱,當許樂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時,她並沒有胡鬧地掙紮,只是一手抱著洋娃娃,低著頭說道:「有壞人……想把小西瓜拐走,拐到別的地方去,讓小西瓜再也看不到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
許樂的腳步停住了,他轉過身體,認真地看著小姑娘的側臉,似乎是想分辯這個很可怕的故事究竟是小孩子胡鬧的說辭,還是真的隱藏在光明後面的某個黑幕。就是這一眼,他看到了小姑娘雪白睡裙後方的灰塵汙垢,也注意到了洋娃娃上面的汙跡……
32清潔區一直沒有人來,如此闊大的飛船,這個小姑娘是怎麼一個人跑到了這裡?那些看管著他的人呢?難道小姑娘是從那些管線通道里爬出來的?不然她身上怎麼會這麼髒?該是怎樣的驚恐,才讓僅僅五六歲大的小女孩鑽進了那些黑暗的管道?
許樂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封大叔都很欣賞他的看人能力,可他依然看不出小女生有絲毫撒謊的跡像。並沒有思考太久,許樂轉身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回走去,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再思考一下,這樣盲目地將小姑娘交到飛船工作人員的手中,他確實有些不放心,至少……跟著自己是安全的,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再做決定也好。
小姑娘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這一轉身的含義,碎步快速走著,以求能跟上許樂的步伐,動作顯得格外可愛,小小的臉蛋上淚水未乾,便笑了起來,笑的格外開心,大大的黑眸眯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彎西林星夜空裡的彎月。
「謝謝叔叔。」
「以後叫哥哥……小西瓜。」許樂一向是個乾脆利落的人,決定了某件事情便會做到底,牽著可愛小女生的手,他的心情也異常美好,那雙令人信任的眼睛也眯了起來,像極了東林自然保護綠地裡那一窪窪半湖。
……
……
古鍾號太空飛船還在進行最後一次的後勤能源補給,離開東林大區星域的時間大約定在了明日標準時間六點。在這段時間裡,許樂一直和小西瓜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也許因為國防部的預算實在是太過摳門,他這個名義上的退伍士兵居住的地方真是被人遺忘的角落,房間裡似乎也沒有什麼監控設備。
但即便如此,許樂依然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房門外的動靜。通過這段時間的聊天,逐步得到小姑娘完全信任的他終於知道了一些事情,小姑娘是西林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家,被人帶到了古鍾號飛船上,在回程的時候,將被送到首都星。她再過兩個月就要滿六歲了,最擅長的是鋼琴繪畫,最討厭的也是鋼琴繪畫,最喜歡的是玩泥巴,玩的最少的恰好也是泥巴。
也許是因為很少能夠這樣放鬆聊天的機會,六歲的小姑娘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常因為語速太快而嗆著,小臉憋地通紅,額頭上直直的黑髮在空中一甩一甩。
許樂一面聽著一面苦笑,因為小姑娘說的內容太過瑣碎,根本沒有他想知道的信息,而且他越聽越覺得有些奇怪,心想莫不是小姑娘誤會了什麼,從而導致自己也誤會了什麼……只是他既然已經答應了小西瓜,自然便要繼續下去,人總是要講誠信的,哪怕是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許樂決定在打探到確實消息之前,暫時讓小姑娘躲在自己的房間裡。
到了就餐的時候,許樂叮囑了小姑娘不要亂跑,跑到了飛船的餐廳,打了一份飯,沒有與飛船上的工作人員進行太多對話,可他依然留意了一下,發現沒有人聽到飛船上哪位訪問團的官員丟失了小孩兒,只是令他警惕的是,餐廳周圍那些負責安全工作的士兵表情明顯比幾個小時前嚴肅許多,一股有些壓抑的氣氛圍繞在四周。
難道就是因為小西瓜?許樂悄無聲息地從餐廳離開,他本身就是一個極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色,端著一份飯離開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甚至飛船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32清潔區的休息間裡安排進了一個東林區搭順風船的退役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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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瓜低頭叉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努力地咀嚼著,只是臉上的表情透露出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很不喜歡牛肉燜飯的味道,只是她似乎不想讓許樂為難,只是一味認真地吃著。許樂看著小臉蛋兒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不喜歡吃就別吃了,下一頓的菜色聽說不錯。」
「吃了一個半月的牛肉了。」小西瓜像個大人一樣哀聲嘆氣說道:「許樂哥哥,下一頓恐怕還是牛肉。」
許樂特意在這份飯裡加了勺白飯,這時候正拿著筷子刨著小西瓜剩下的飯,聽到這句話,不由僵住了身體。被老闆薰陶了這麼多年,他對食物的要求也變得格外挑剔,苦著臉說道:「合成牛肉就一個味兒,你居然能吃一個半月?真是厲害。」
嘆息完後,許樂再次低頭吃飯,他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嘴裡塞滿了牛肉,含糊不清說道:「將來有機會,哥哥殺頭野牛,讓你吃吃真正的牛肉。」
小姑娘額上的黑髮垂直,笑眯眯地看著許樂,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在西林的時候,她跟著父親大人吃過很多從帝國搶回來的野生菜餚,可是依然對許樂哥哥的話感覺到感激,心想哥哥真是個好人。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1:45:20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六章 曆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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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滋滋的微弱電機聲音中,房間舷窗上的固定窗簾緩緩拉開,太空飛船外的星光清清揚揚地灑了進來。正在埋頭嚼著合成牛肉的許樂愕然抬起頭來,發現剪著西瓜頭的小女孩兒正安靜地望著窗外,唇角微微翹著,甜甜地笑著,稚嫩的面容上佈滿了羨慕的眼光。
直到此時,許樂才注意到小西瓜的眼睛其實並不大,只是格外明亮,此時微微笑著,眼睛就眯了起來,格外可愛。少年在心中暗自一笑,想著先前剛見面時的親切感,大概便是從這雙眼睛而來吧?他順著小西瓜的眼光往窗外望去,目光也定在了遠處,手裡的筷子緩緩放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窗外遠處就是他的故鄉東林星,想到此一去,換了身份,也不知道這一輩子還有沒有可能再回來,許樂再如何樂觀開朗,心情也有些低落。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小女孩兒,他牽強一笑,指著那顆星球說道:「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從這個角度看它,以前在學校裡看的畫冊,可比真實的畫面要漂亮許多。」
安靜的星球懸浮在太空之中,藍色的海水,綠色的原野清晰可見,甚至在太空船上都能看見那些大的出奇的白色的礦坑,就像是一個個傷疤在陳述這個星球的古遠曆史。只是在星球大氣層的最邊緣,卻有一層灰濛蒙,泛著淡紅色的塵埃,讓這些景緻像披了層紗一般,落在此時心情的許樂眼中,不免有些不舒服。
「那是星球開拓初期的遺產。」小西瓜可愛地撓了撓頭髮,一眼就知道許樂指的是什麼,稚聲稚氣解釋道:「聯邦三大星系都處於銀核邊緣,空間裡恆星密度太大,雖然造物主很神奇地安排了三個星系給人類,沒有被那些引力的撕扯變成碎片,可是光汙染還是很嚴重。尤其是東林星距離系內恆星距離太近,如果沒有這一層紅土微粒帶遮蔽射線,上面的人類很難健康地生存下去。」
「哥哥,雖然這些塵埃很難看,可是真的很有用噢。」小西瓜望著許樂點點頭,很認真地說道。
「啊?你是說這些塵埃是人造的?」
「是啊,好像是進行了曆史上最大的一次群爆炸,同時經過五人小組精密計算,才達成了後來的效果。」
許樂愣了半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為什麼自己無論是在鍾樓街畔,還是在礦坑上,還是在自然保護區的綠色原野上,看到的天總是那般的灰濛蒙,夜晚能看到的星星總是少的可憐,原來這一切都是被這些塵埃遮住了。一想到多少萬年前,人類第一次從聯邦中心地帶來到東林區,極其艱辛地開拓荒星,以極大的魄力改造自然環境,他的心中對於那些先民充滿了敬意。
他看著小西瓜輕輕擺動的黑髮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他感到震驚的另外一個原因便是,連一個六歲小女孩兒都知道的曆史,他卻不知道,雖然說自己的義務教育沒有讀完,可是這未免也太丟臉了些。
小西瓜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小嘴巴,極其聰明地感覺到了許樂的不自在,甜甜一笑,說道:「這可是曆史課本上沒有的事情,只是聽父親大人說,我們家祖輩就是第一批來東林開荒的人,為了記住祖先們的豐功偉績,我從小就開始看這些東西了。」
聽到解釋,許樂的心情稍微好過了一些,然而他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如果是負責開拓東林的古老家族,為什麼小西瓜的家庭現在會在西林?不過這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他沒有追問下去。
「飛出了大氣層,才知道浩翰的宇宙裡星光是如此的明亮。」許樂低下頭,想起了可能化作飛灰灑在東林星上的老闆,想起了被聯邦關進監獄裡的李維,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以前的人生理想是成為聯邦的一名戰艦輔官,如今看來,天天呆在戰艦上,只怕會被這些星光照成礦坑裡的野貓。」
「許樂哥哥,野貓怎麼了?」
「礦坑裡的野貓啊,只要被大燈一照,便會傻乎乎地站在軌道上,再也不會動一下,大概是因為它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亮的光線的原因。」許樂低下頭說道,在心裡卻響起了另一個聲音,一個新的人生在等著他,然而就算他不去替老闆報仇、洗去冤屈,可是怎麼也不可能去替聯邦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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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標準時間六點,正躺在地板上合衣沉睡的許樂被巨大的轟鳴聲驚醒,他披著外衣掀起窗簾一角看去,發現蒙著一層曆史塵埃的東林星正在離自己逐漸遠去,他知道飛船終於踏上了去往首都星的旅程,一時間百感交集,竟是找不到適合的詞彙來形容此時的心情。
在一個月前,他只是一個在東林地面平安生活的孤兒,他的人生理想只是參加國防部機修士官考試,然後進入軍隊,或者進入首都星圈深造,從而獲得大公司裡一份體面的工作。
那時候的他只坐過電車,連飛機都沒有坐過,除了河西州首府的十七個街區外,別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去過,是個地地道道的鄉巴佬。然而一個月後,他離開了河西州,坐上了飛機,到了另外一個遙遠的福吉州,他甚至坐上了聯邦最高級的商務飛船,在太空裡飛行,將要前往真正遙遠的首都星圈!
人生的遭逢總是這樣的光怪陸離,令人難以預料,許樂有些惱火地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回頭看到了床上正甜甜睡著的小姑娘,心裡又是一緊,這裡還有一個很戲劇的問題在等待著他,他相信小姑娘沒有撒謊,但他更不理解為什麼這些古怪的事情總會落到自己的頭上來。
他不認為小姑娘是個麻煩,是個包袱,因為他就是一個這樣性格的人,只要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來到他的身邊,他總願意盡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麼,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子。
半個小時之後,轟鳴聲結束,就在令人心悸的久久沉寂之中,古鍾號商務飛船離開了東林星,像個漂浮瓶一樣幽靜地向著宇宙深處進發,速度越來越快,然而飛船上的人們卻沒有絲毫感覺,在大體系的世界中,肉眼的速度對照已經失去了作用,只有那種惘然若失的感覺,籠罩在個巨大的合金飛船之上。
在之後的幾天裡,許樂在飛船上保持著絕對的低調,除了去餐廳領取食物之外,和船上的人們沒有什麼太多的接觸,也沒有多少人留意到這個可憐的、居住在清潔區的退役士兵。雖然低調,但是許樂依然在努力地尋找著小姑娘的家人或者說是蹊蹺,可是沒有任何效果,幾番打聽下來,根本就沒有聽到類似的風聲。
許樂沒有辦法,他實在是沒有違背小女生意願的想法,而且隱隱中,他也習慣了房間裡有這個小女孩兒的存在,這種存在或許可以讓他偽裝逃亡之旅變得不那麼冰冷,不那麼孤獨。
更令許樂感到驚訝的是,未滿六歲的小女生懂的東西真的很多,看來她的家庭擁有優渥的環境,自小就對她進行書本知識方面的培養。許樂這幾年裡雖然沒有上學,但是依照封大叔的吩咐,還是在努力地在州立大學的圖書館裡泡著,見聞不可謂不廣,知識不可謂不淵博,可即便如此,有時候竟也會被這個小女生問倒。
說話聊天遊戲相伴,是人與人之間拉近距離,獲得信任的最好方法。在漫漫的太空旅行中,沒有過太久的時間,漸漸熟悉的大小兩個孩子,因為這種彼此心理上的需要,以超乎時間的程度快速互相信任起來,互相依賴起來。
「小西瓜,你是自己從房間裡溜出來的,那你還記得房間在哪裡嗎?」許樂有一天下意識問道,並沒有抱多大指望,因為古鍾號太空船太大,一個六歲的小女生哪裡能夠記得清楚方位?
沒有料到小西瓜眨了眨眼睛,然後將手指頭舉了起來,指向了房間的天花板。許樂愣在了原地,半晌後才反應了過來,這些天的打聽讓他清楚了古鍾號上的一些事情,飛船居住區一共分成兩層,上面那一層居住的除了飛船上層工作人員之外,便是那些根本沒有人看到過的……大人物。
「你確定?」許樂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小西瓜點了點頭,接著顫聲說道:「可是我不想回去。」
「你告訴我地方,我去查一下。」
小西瓜低下頭抱著洋娃娃,低聲說道:「許樂哥哥,我只敢帶你去我爬出來的地方。」
……
……
渾身灰塵的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手裡牽著的小西瓜,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小傢伙是怎麼能夠準確地通過飛船上複雜的空氣調節系統管道,直接將自己從32區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推開面前沉重的艙門,然後看到了一塊軍綠色的油布,許樂好奇地將油布掀開,然後愕然發現了一個正對著自己的機械臂。機械臂的主人是一個很破爛的老式機甲,不知道被扔在這裡多少年了,上面佈滿了曆史的塵埃。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1:54:5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七章 修複機甲的渴望
許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正對著自己面部的機械臂上摸了一下,指腹馬上沾滿了灰塵,而機械臂頂端的三節式合金指表面也顯現出了本來的顏色,微微泛著黑光,只是黑光有些黯淡。這台籠罩在塵埃中的機甲,不知道是被誰放在這裡,一放很多年,就像是安靜地等待著主人的刀劍,雖蒙塵卻不朽。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回大腦,許樂輕輕地噓了一口氣,眼睛裡充滿了強行壓抑住的興奮。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親眼看見一台真正的機甲,而且距離如此之近,觸手可得,用手指去觸摸的那剎那,他甚至擔心這台機甲會不會自己活過來。
當然,在圖書館的相關期刊雜誌上,許樂已經看過不少機甲的圖片,在一個月前的山丘樹頂上,他也曾經看到過十一台最新型的黑色機甲圍攻封大叔一個人,可終究比不上此時能夠觸摸到所帶來的震撼,這可是聯邦軍方最強大的近戰武器,往往只存在於一般聯邦少年們的幻想意淫之中。許樂興奮地看著這台破舊的機甲,卻發現這台機甲不止年代久遠,而且樣式也格外笨拙,只是因為快要接觸到天花板的身高展現了一點點的威懾力。機甲身上的武器加載系統早已被剝離,合金構件的聯結部位也已破損,不知道還能不能動。
許樂在這台破舊機甲的機械腿內側某處找到了銘牌,擦去上面的灰塵,看著上面寫的那些字發呆,有些不明白聯邦什麼時候出過這種類型的機甲。一直安靜讓他牽著手的小西瓜也好奇地伸過小腦袋,看了兩眼後說道:「哥哥,M02。」
M02,聯邦三十七憲曆的第一代機甲,屬於半成品,然而後續的機甲設計基本上延襲了這個型號的思路,包括如今聯邦軍方最高級的M52系列機甲,都應該算是它的徒子徒孫。許樂仰著頭,看著這台破舊的機甲噓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機會看到這種傳說中的古董。
「壞了。」小西瓜注意到許樂眼神裡的興奮與躍躍欲試,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回收了。」
許樂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一聲,自己也覺得自己此時的衝動有些沒道理。他強行壓抑下自己繼續觀看機甲的念頭,畢竟與自己的興趣相比較,解決小西瓜的問題才是此時最重要的。他牽著小西瓜的手,繼續往房間的另一面走去,隨手拉出牆壁上的工具箱,卸下了空氣調節通道的固定螺絲,鑽進了進去,也沒有回頭,直接說道:「在這裡等哥哥,不要到處亂跑。」
這間垃圾回收艙或者說是廢棄物品存貯艙十分偏僻,只怕再過多少年都不會有人過來,許樂倒也並不擔心小西瓜的安全。然而他鑽進了管道後不久,又灰頭灰臉地爬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蹲坐在小西瓜的面前,沒好氣說道:「怎麼不提醒我,我根本沒辦法爬過去!」
是的,空氣調節管道里雖然沒有安置監控電子儀器,但是在某些聯結處本身管道便極為細小,成年人根本無法通過,大概也只有小西瓜這樣的小孩子才能通過這些管道,自由地在太空飛船裡爬來爬去。小西瓜看著許樂臉上的灰塵,掩著嘴唇噗哧噗哧笑了起來。
……
找到小西瓜房間以確認事情真相的構想就此破滅,許樂雖然跟隨機修師學習了很久亂七八糟的本事,然而他可沒有自信可以在一個高科技的飛船內當間諜。或許是因為他的某種不自知的小自私,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變得安靜了起來,只是陪著小西瓜在房間裡玩耍,吃著那些其實並不難吃,只是有些單調的合成牛肉。小西瓜真是一個極乖巧的孩子,許樂那個偏僻安靜的房間內沒有兒童書籍,甚至連電視也沒有,可是她也並不吵鬧無聊,只是安靜地坐在床上,聽著許樂講故事,或者她給許樂講故事。
「小西瓜,你不會覺得和我呆在一起很無聊嗎?」許樂這些天看似沒有什麼異樣,實際上心頭的憂慮越來越濃,這個像精靈一樣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小女生,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處理呢?雖然旅程漫長,可是總有抵達首都星圈的那一天,自己總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下,把她帶走,而且……小西瓜的家人肯定也很擔心她,問題是,她的家人真的值得信賴嗎?
「只要不彈鋼琴,不畫畫,就好。」小西瓜望著許樂的眼睛,很認真地點點頭,大概在這個小女孩兒的心中,這些天的無所事事本身就是最大的快樂。
許樂聳了聳肩,對於小朋友們的思維模式確實不是很理解,小西瓜在感受無所事事的快樂,他卻總覺得心裡某個地方怪怪的。長時間的宇宙航行被包圍在安靜,永遠的安靜之中,再漂亮的太空美景,在此刻也變成了枯燥的重複,許樂看著窗外遠方的某顆黯淡的恆星,忽然明白了,自己心裡怪異的感覺是因為自己在渴望某種東西。
依然是滿身灰塵,從32清潔區的管道里爬了半天,許樂才爬到了那個有著厚重合金門的廢棄物貯存艙,他來不及得意於自己的記憶力,沒有在飛船裡密如蛛網的管道中迷路,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掀開那張軍綠色的油布,讓那台破舊的廢棄老式機甲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在這一剎那,許樂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幾天裡他一直渴望著回到這裡,渴望著再次看到這台破舊的機甲,他此時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滿足和隱隱的興奮。他渴望回到這裡,看到這台機甲,不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有強烈的操控機甲的願望,雖然這是聯邦裡大部分少年的心願,而是……他想修好它。
他通過了國防部機修士官的第一輪考試,雖然再也無法繼續這條道路,可是他的人生理想,或者說深植於腦海深處的那種興趣卻從來沒有減退過。從很小的時候,許樂對於修理東西便有強烈的興趣,在跟隨封大叔四年後,這種興趣沒有減低,反而越來越濃。在河西州首府郊外的礦坑操作間裡,在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修理鋪中,每當少年看到街坊鄰居們拿過來的那些電器,比如出現壞點的晶屏電視,難以調檔的電動車軸,各式各樣損壞的生活芯片,他就像禿鷹看到腐肉一般興奮和衝動,要在第一時間內,將這些壞了的東西修補好。
就像此時他看到這台破爛的機甲一樣,只是這台機甲……和他以前修過的任何東西都不太一樣。
許樂是一個起而行的人,既然爬過了管道,來到了這裡,自然不會就這樣離開。能夠將這台破爛的機甲修成什麼樣子,他沒有一點信心,甚至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塊破損的三節式金屬指連上,可是他依然開始動手。在動手之前,他保持了良好的工作習慣,在滿是灰塵的破損機甲表面翻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個真空塑料袋,他驚喜地低叫了一聲,確認就像書裡說的那樣,袋子裡面裝著M02機甲的說明書。
捧著說明書,許樂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姿式從站立到靠著牆壁,最後到坐了下來。飛船外的星光一成不變,他的目光也一成不變,認真而貪婪地閱讀著所有的參數值和組件構造模式,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
在東林區的時候,機修師封大叔並沒有教給他任何有關機甲方面的知識,許樂還曾經憤憤不平地表示過抗議和嘲笑,他千辛萬苦在垃圾場裡找到了一塊機甲的中控芯片,結果封大叔說他不會修……如今的許樂,自然知道老闆不是一個一般人,而且也不可能對於機甲沒有任何瞭解,只是他再想去問老闆關於技術方面的問題,已經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有自己沉浸在枯燥的說明書中,不斷地學習著。
許久之後,許樂終於放下了說明書,低著頭認真地想了許久,然後開始起身在廢棄物品存貯艙內尋找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同時他時不時地抬頭,觀察一下那台破舊的M02真正嚴重的破損在哪裡。
他的目光掠過機甲的肩頭,忽然停在了艙門外天花板上的一個洞口處,極為慚愧地笑了笑。小姑娘的頭鑽出那個洞口,黑髮上全部是灰塵,看上去煞是可憐,望著地面上的許樂說道:「哥哥,我餓了。」
許樂將牆上的工具箱推回原位,呵呵笑著說道:「那我先去餐廳打飯。」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2:09:5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八章 天才與白痴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可以記住太空飛船夾層裡如此複雜的管道線路,可以不畏懼黑暗,抱著一個洋娃娃跑來跑去,這本身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然而許樂又想到自己六歲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帶著李維在黑暗的礦道蛛網裡跑來跑去,興趣來時,還要捉幾隻野貓回去玩,也便釋然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許樂和小西瓜在吃完飯後,便會偷偷地從 32清潔區鑽進空氣調節管道,帶著滿身的灰塵來到那個廢棄物品存貯艙。許樂專心致志地學習說明書,準備材料,研究怎樣把這個大塊頭兒的破機甲儘可能修複一些,而小西瓜則是抱著洋娃娃,很感興趣地蹲在旁邊,乖巧安靜地注視著許樂的一舉一動。
幸虧許樂那間簡陋的休息室內有洗浴和洗衣設備,不然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的身上該髒成什麼模樣,可即便是夜夜勤於洗,小西瓜身上那件潔白的睡衣,顏色還是漸漸地變深了。
許樂對那個破舊機甲極感興趣,所以他可以長時間呆在那裡。而小西瓜之所以天天會跟著他一起來,明顯是對於許樂專注的神情很感興趣,而且令許樂感到驚訝的是,每當他陷入某種困境之中,圖紙的繪製出現問題時,小西瓜總能給出一些看上去孩子氣,實際上卻極能開拓思路的意見。
許樂修複機甲的問題主要出現在他對於機甲本身構造的陌生,雖然對於一些單獨部分的芯片及聯動裝置,他能通過說明書瞭解原理和工作目標,可是一旦涉及大範圍內的生物模擬框架,他便有些摸不著頭腦,尤其是這台笨重的老機甲,他以前連圖片都沒有看過。而小西瓜則是根本不懂電子修理方面的知識,她只是好像這短短的六歲人生中已經看到了無數的機甲,從直觀上,稚聲稚氣地告訴許樂,這裡好像是什麼樣子,這裡應該是什麼樣子,這裡可能是什麼樣子。
有了大概的外甲直觀,可以幫助進行內部的修複工作,許樂驚喜之餘,也對小西瓜的家庭產生了更大的疑問。如今的聯邦社會,一般性能源仍然極為豐沛,用於星際航行的晶礦卻已經不多了,機甲雖然使用的是靜農高能電池,可是造價極為昂貴,耗能極大,整個聯邦軍方現在的機甲大概也不會超過四百台,小西瓜的家裡究竟是做什麼的?一個六歲的小女生,竟然能親眼看過那麼多機甲?
這些疑問一閃而逝,許樂沒有進行太深入的思考,因為此時他的全部精神都已經被面前這台破舊的機甲吸引住了,他全身心地投入了修複的工作之中,雖然談不上廢寢忘食,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心無外物。
於是,這台報廢已久,被扔在太空船的廢品艙內,早已被人遺忘的M02老機甲,再次發揮了它的作用,成為了許樂和小西瓜這兩個人的玩具,只是這個玩具個頭太大了一些。
三節式金屬指,現在被一根合金線連了起來,這根合金線是許樂從一台自動行走清掃機的感應柄裡拆下來的。機甲正面的護甲破了個大洞,這時候勉強用了一塊許樂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厚重金屬片遮住了。其實機甲外表的修複並不困難,畢竟許樂也沒想過要將這台破舊機甲修補成能夠抵抗炮火的強大武器,關鍵是機甲內部的那些芯片組,傳動裝置,以及信息傳遞感應裝置,要修複起來格外困難。
好在古鍾號太空飛船的廢棄物品存貯艙不止一個,許樂驚喜地從旁邊的三間存貯艙內,找到了無數的廢物,然而將這些廢棄金屬構件全部變成了他所需要的寶貝,芯片組被他用合金串絲隔絕成了三個部分,在沒有精密儀器的情況下,他只希望芯片組之間不要互相干擾,至於那些已經毀壞的芯片,根本不可能修複。而傳動裝置,許樂則是將修複的希望寄託在廢棄物品存貯B艙裡的那幾台礦星行走車上,雖然這兩種傳動裝置完全不是一個模式,可是裡面的一些零件還是可以互換。
最麻煩的便是機甲的信息傳遞感應裝置,許樂亢奮地忙碌了好幾天,才從無數件破損的生活電器當中折下了足夠的零件,又用了更多的時間,才將這些零件組合在了一起。
渾身灰塵和機油的許樂,怔怔地看著面前高大的機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究竟花了多長時間,他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但是他依然沒有想到自己原來真的可以在這樣簡陋的情況下,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零件組合在一起。
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小西瓜抱著洋娃娃,靠著許樂的大腿,眯著眼睛向上看著,半天后奶聲奶氣說道:「好醜啊。」
確實很醜,甚至此時被許樂修複了一遍的機甲比最開始的時候還要醜陋一些。機甲身體表面的那些漆層被破壞的不堪入目,本來還比較完整的外甲更是被許樂拆成了一塊一塊,因為那些零件根本不可能完美地設計進機甲系統之中,體積大小也完全不對,所以要把傳動裝置放進去,必須將外殼折掉一部分。這時候的M02身上全是機油的殘跡和東一片西一片零落著的電路板線,看上去異常狼狽,再也沒有最開始時隱藏在曆史塵埃下的厚重感,也不可能像個古董,只像一個穿著破爛碎布衣裳的骯髒胖乞丐。
「哎呀,還真是蠻醜的。」許樂下意識裡摸了摸腦袋,仰頭看著面前的機甲慚愧說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動。」
許樂對於修複機甲確實是一點自信也沒有,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種事物,而且他完全用的是老闆封余教給他修理家電的方法在處理,這聽上去就有些荒謬,完全匪夷所思,所以他也不敢奢望這台破爛的機甲真的能夠動起來。
「哪怕就是那個三節式合金手指能動一下,也就滿足了吧。」許樂樂滋滋地看著面前的機甲,在心裡想著,他的要求確實很低,但實際上也很高,這樣胡亂的修複,胡吃海塞式地亂湊,如果真能把這台機甲修的能夠動起來,這老天爺真是沒長眼睛。
「試一下吧。」小西瓜額前的頭髮一甩一甩,顯得格外認真,看著許樂點點頭鼓勵道:「哥哥,說不定真的能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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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棄物品存貯艙內有穩定電流輸出接口,這是許樂在第一天的時候就確認了的。他聽到小西瓜的話後,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乞丐機甲的身後,將電纜連接到了牆壁上的電流輸出口,然後認真地盯著機甲腰後的那塊光屏顯示儀,直到那塊光屏漸漸變紅,他才松了一口氣,心想這第一代的靜農片高能蓄電池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完美品,過了六十幾年居然還能用。
紅柱上升到三分之一高度時,許樂便停止了充能,這是為了呆會兒的安全起見,畢竟這台破機甲放了這麼多年,又被自己折騰了這麼久,如果以滿額能量啟動,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爆炸雖然不可能,但是萬一散架怎麼辦?他這些年在礦坑操作間裡遇到的事故不少,可是今天身邊還有小西瓜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兒,當然要小心一些。
「艙蓋開關在哪裡?」雖然這台M02機甲的操作艙蓋早就已經破損了,可是許樂依然問了一聲,因為按照說明書上的說明,只有將艙蓋打開之後,才能啟動機甲程序載入按鈕。
小西瓜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回憶某個場景,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指著機甲的頭部護甲下方突起說道:「好像是那裡。」
許樂已經很相信小西瓜的指導了,依言很順利地將已經不存在的艙蓋打開,然後按動了程序載入按鈕,便開始了沉默緊張興奮不安的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破爛機甲的操作艙內忽然亮了起來,嘀的一記長聲,自檢信號表示通過,淡淡柔和的光芒籠罩了機體全身!
許樂目瞪口呆地站在機甲胸口處的裝甲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居然連中控系統也是好的?自己完全沒有抱任何希望的修複工作,居然真的修好了這台機甲?雖然這只是修複了機甲最基本的部件和功能,談不上修好,可是他依然感到了無比的興奮和幸福感。
「哥哥,你是個天才。」小西瓜在地面上興奮地拍著小手掌,對著他叫嚷道。
「那當然,我本來就是天才。」
許樂有些驚魂未定,抹掉額頭的冷汗,下意識裡笑著說了一句,卻忽然心頭如被一件重物撞擊了一下,愣在了高高的機甲之上。李維曾經說過自己是天才,老闆也說過,老闆……他低下頭,看著腳下機甲身上那些破破爛爛的零件,那些看上去異常怪異的組件,那些因為功率問題已經開始表現出不穩跡像的芯片監控顯示,發現有些眼熟,這才明白為什麼在這些天修複機甲的過程中,自己的手法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澀,一點兒也沒有覺得陌生和困難。
封大叔教自己修了四年的家電,自己還曾經有怨言,原來在修理那些尋常電器的過程中,老闆已經將修理機甲甚至可能是更精密的技巧和更寬廣的思路都教給了自己!許樂站在籠罩著柔和光芒的機甲上,整個人都傻了,心想自己是個狗屁的天才,自己其實就是個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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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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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2:31:4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十九章 西林人的焦慮及M02的第一步
「38區電流輸出異常,請查看。」
古鍾號商務飛船的船長主控室內,響起了電腦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船長卻像是聽都沒有聽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在了身邊,用一種神經質的語氣自言自語道:「跑哪裡去了?跑哪裡去了?」
太空船離開東林大區只不過才一個月,而就是在這一個月裡,原本體形肥胖的船長先生,卻明顯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已經被黑眼圈包圍,看上去異常憔悴,看來手邊一杯複一杯的咖啡,也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幫助。
「38區有異常。」太空船的電腦沒有重複警告,這時候發出聲音的是船長先生的秘書,這位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上司一眼,說道:「要不要派工程師去查看一下?」
「看看看,看個屁!」船長忽然暴怒起來,像個皮球一樣跳起,指著秘書的鼻子痛罵道:「老子管他是三八臭女人,老子管他三七二十一,老子要所有的人都去找小姐!找小姐!找了媽的這麼久,怎麼還沒有找到!」
很明顯,秘書已經不是第一次迎接船長先生的怒火,所以他依然表現的足夠沉穩,眼觀鼻,鼻觀心,平靜回答道:「古鍾號一共四十二區,如果全部無遺漏尋找一遍,需要標準時五天。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去進行這項工作。最關鍵的是,當前太空船裡人員太雜,我們不可能大張旗鼓地來做這件事情。飛船央控系統這些天一直能夠確認小姐的安全,而且她確實是在飛船上,所以船長,請不要太過擔心。」
不等船長繼續發怒,秘書緊接著建議道:「如果並網請求憲章局協助進行定位,那我相信,頂多需要三分鍾,便可以找到小姐的下落。」
船長沉默了起來,他有太多的理由不能讓聯邦首都的那些人知曉小姐失蹤的消息,因為這件事情會惹出太大的麻煩。飛船的央控系統一直能夠確認小姐的安全,所以他在憤怒焦慮之餘,依然保持了些許冷靜,沒有盲目而糊塗地向憲章局提出緊急申請。
船長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兩頰微微發酸的肥肉,閉目進入了思考。古鍾號這次長途旅行一共承載著三個任務,第一個便是西林大區與東林大區之間的友好互訪任務。第二個便是暗中運輸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隊,執行4427計劃。第三個是要送小姐前往首都星上學。
本來在計劃中,執行第二個任務的特種機甲小隊,還有一個使命便是負責小姐的安全防衛工作,但是這些西林來的人們沒有想到,4427計劃的目標,那個叛國的機修師居然如此強大,最後迫使古鍾號消耗了極大的能量,同時也讓第四軍區付出了代價。萊克上校率領的機甲小隊受到了衝擊波的波及,全體重傷,雖然沒有不幸犧牲的,但是這些天過去,還有幾人陷於昏迷之中,還有幾人在不停地一直嘔吐。
正是因為這種意外情況的發生,對小姐的安全防護工作出現了極大的漏洞。在小姐失蹤之後,西林方面竟是派不出足夠的人手進行搜尋工作。胖子船長睜開眼睛,惱怒地說道:「代表團裡那些學生兵呢?這些天一點兒消息都找不到,都是吃屎長大的?」
太空船上的人員太多太雜,西林方面也不知道誰有可能是調查局的密探,憲章局的外派人員,甚至連有沒有特勤局的特工,都無法確認。要想悄無聲息地尋找到小姐,他們只可能信任西林本土的人,恰好在此次訪問東林大區的代表團中,有一批西林軍校的學生,所以這個嚴峻的任務就交給了他們。只是小姐失蹤當天的監控錄像早已經被翻了很多遍,古鍾公司的人確認小姐並沒有離開二樓,所以搜尋的範圍一直侷限在上層空間裡,那些被視為天之嬌之的軍校學生,就像是在蛛網裡限定了活動路線的蜘蛛,又哪裡能夠找到已經爬到另一棵大樹上的目標?
秘書看了他一眼,心想船長先生以及自己都是西林軍校出來的,那些將將十八九歲的士官都應該算是自己這些人的師弟,吃屎長大這種話也忍心說?他低頭說道:「我總覺得我們遺漏了一些地方。」
「那就擴大搜尋的範圍。」胖子船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煩燥,「到下面去找一找,只是……記住不要驚動太多人,不要讓那些無關的人知道。」
正在說話的時候,飛船的通訊器忽然亮了起來,一張沉默冷峻的中年面孔,出現在了光屏之上。秘書立即立正向著光屏中的那個中年人敬了一個禮,然後退出了指揮艙。胖子船長也馬上站了起來,雖然明知道星際之間的通訊有極長的延時,可他還是一絲不苟地敬了個禮,大聲說道:「報告司令,依然沒有消息,只能確認安全。」
然後他馬上低下頭來,無比慚愧痛心說道:「頭兒,胖子該死。」
這一次通訊沒有經過時間校正和調諧,光屏那頭的中年將軍說的話是幾分鍾前的,並不是針對船長的交代:「繼續找。煙花很調皮,但煙花比你們這些人所認為的都要聰明,所以不要太過擔心她,只需要記住一點,煙花必須到首都上學。至於她此次失蹤的消息,嚴禁外洩,我不想讓管理委員會的那些干瘦老議員們拿這件事情做文章,說我第四軍區在尋找藉口拖延。」
「是,頭兒。」船長的心裡真的是無比慚愧,放在身邊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暗想如果真找到了小姐,一定要看看是誰敢幫助她,天天給她找食物吃,到時候一定要把那個人撕成碎片。
便在這個時候,飛船的中控電腦又發出了冷冰冰的聲音:「三十八區電力輸出異常,地面受力狀況異常,疑為受到內部撞擊。」
……
……
這個時候的許樂並沒有被人撕成碎片的自覺,雖然他一直在懷疑小西瓜的身世,可是怎麼也不可能把小姑娘與第四軍區、聯邦之類的遙遠上層存在聯繫起來,畢竟他只是一個自幼生活在聯邦底層的孤兒,下意識裡都覺得那些事情距離自己很遙遠。而且此時的他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腳下的破爛機甲之上。
操作艙裡滲出來了淡淡的光芒,就在這片光芒之中,腳踩機甲艙門的許樂就像是畫中的人兒一樣。忽然發現隱藏在自己手上的秘密,知曉了這四年裡自己究竟學了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他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老師,自己的忘年交,自己的老闆——封余。少年難以控制內心感傷感懷的情緒,低著頭沉默無聲地哭了出來,眼淚滴到了破爛機甲的表面,沖走了幾道灰塵的痕跡。
小西瓜看到他哭了,輕輕地啊了一聲,然後趕緊用兩隻小手摀住了嘴巴。她不知道許樂哥哥為什麼要哭,難道是因為他很能幹地修好這台破爛的機甲,難道這就是書上說的喜極而泣四個字?
沒用多長時間,許樂便醒過神來,用滿是油漬的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把自己擦成了一頭汙臉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地板上的小西瓜,用力地說道:「沒嚇著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他是一個言出必行之人,既然老闆已經離開了,不論生死,那再把自己陷於這種情緒也沒有任何意義,就在心裡記著他,然後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從這一秒鍾開始,許樂便極少哭泣,直到很多年後走在大街上淋了那場雨。
M02機甲的中控芯片早已損壞,絕大部分功能都已經失效,許樂當然不會奢望在這樣的環境下將芯片修複好,他只是用了一些看上去粗笨的法子,屏蔽了機甲的自身報警系動,要試一下傳動性能是不是好的。此時機甲既然已經通過了自檢,興奮的他當然要嘗試一下,有些困難地鑽進了沒有艙蓋的操作艙內,按照說明書上的指示,並不困難地尋找到了操作台。
許樂小心翼翼地將手臂伸入固定閥,十根手指依照固定的排列按在了模擬光面上,然後卻失望地發現,雖然這台機甲的傳動裝置似乎可以用了,但是信號輸入設備卻依然連接不上,準確的說是操作台的模擬光面與他自己安置的芯片組之間,無法達成聯繫。無論他怎樣嘗試,整個機甲依然是一動不動。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只好轉到了擬真系統,將傳感器直接聯到了自己的身體皮膚表面——這種系統如今基本上已經被淘汰了,因為科學家們經過研究確認,無論人類的肌體再怎樣發達,使用擬真系統所表現出來的反應速度還是會非常慢,而且這種操控方式所需要消耗的力量太大,任何人都無法用這個方式長時間的操控機甲。只是在六十幾年前的憲曆初期,M02機型上還保留著這種無用的雞肋系統——反正只是需要讓機甲動一下手指,許樂並不介意流流汗。
這是一種皮膚和肌肉組織上的錯覺,很厚很沉,許樂的眉頭皺了皺,發現可能是因為機甲破損的時間太長,傳感系統出了問題,他的神經系統指揮的肌肉動作,竟是沒有辦法讓這台機甲動彈絲毫。忽然間靈光一閃,又或是本能裡的反應,許樂抿了抿嘴唇,雙眼一閉,腰間頓時顫抖起來,巨大的力量從他的腰腹部直接傳遞到他的雙臂之上,然後他悶哼一聲,舉起了雙臂。
與他的動作一模一樣,巨大的破爛的M02機甲在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中緩緩地舉起了雙臂!
在兩個孩子驚喜的注視下,機甲向前邁了一步,緊接著……轟然倒塌!
一聲巨響後,M02機甲在穿著白衣的小女孩兒身前,摔成了一地金屬零件和冒著青煙的電路板。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3:08:2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章 找到年輕人
古鍾號商務飛船後部38區發出一聲巨響,過了一段時間,灰頭灰臉的許樂,才辛苦無比地從那些堆做一團的金屬構件和泛著電火花的電路板里爬了出來。少年傻乎乎地踩著一片機甲正面護甲,呆呆地站了半天,才想起來用雙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亂摸著,直到確認自己沒有被沉重的機甲碎片砸中,身上除了一些摩擦傷外,也並沒有真正可怕的傷口,這才後怕不止地噓了一口氣。
在某種極為古老的紀年法中,六十年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段,稱為半甲子,代表著一段極為久長的時間。這台破舊的M02機甲在這個廢棄物存貯艙內也呆了不知道多久,但出廠至少已經六十年了,當年曾經受到的損害和金屬構件的自然老化,讓它的散架變得格外干脆,頃刻之間解體,反而沒有變為倒塌的二層樓房廢礫,將許樂埋葬在其中。
許樂的面色有些發白,手腳有些不協調地爬過了地上那些高高低低的金屬件,在第一時間內從牆壁的電流輸出口上拔掉了充電插頭。又沿著牆繞了一個圈,才走到了小西瓜的面前,看都有些不敢看地上一眼。
小西瓜也被嚇傻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此時已經空無一物的空間,就像先前在她面前忽然坍塌的機甲依然存在,嘴巴也是張的大大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那只髒兮兮的洋娃娃也從她的手中掉落到了地板上。
許樂將小女生抱在懷里,哄了哄,才把她哄過神來。許樂回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些其實有不少銳利金屬切面的機甲殘片,心頭余悸再生,沙啞著聲音說道:“娘的咧,這也太不結實了。”
一台主要構件全部由抗疲勞的合金組成的機甲,雖然已經熬過了六十年的歲月,又受到過致命的破壞,可是也不應該脆弱成這個樣子。
許樂的埋怨明顯沒有埋怨對地方,直到此時,他也並不清楚,是他操作機甲的方法造成了這個危險的後果。那道從他腰部生出,傳至四肢的古怪顫抖,經由傳感器放大到機甲的傳動系統,依樣放大,讓老舊的機甲本體無法承受這樣強幅度的震動,而且少年這些天的修複工作,對機甲機體的聯結強度造成了二次破壞,這才有了先前一步散體的驚人畫面。
且不提機甲散體的真正原因,小西瓜聽到許樂那句後怕之余說出的怪話,覺得好新鮮,很好玩,格格笑出聲來,在小女孩兒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害怕。許樂撓了撓頭,苦笑了一聲,抱著小西瓜往艙門外的空氣調節通道走去,雖然他不知道此時飛船上的人們已經決定搜尋下面這一層,但他知道先前那聲巨響,一定會驚動不少人前來查看。
在氣悶黑暗的細長管道里爬行,許樂的手時不時推一推小西瓜的秀氣白鞋,心情異常輕松,沒有一絲遺憾。
那台他親手修複的M02只邁出了曆史性的第一步便散體,他可能再也無法進入那個廢棄物品存貯艙,可他終于第一次親近了機甲,甚至親手修複了機甲,哪怕並不成功——少年並沒有成為機甲戰士的打算,對于他來說,這台破舊的機甲,只是一個異常難得的實驗材料,所以他只是歎息了一聲,承認自己在如此簡陋的環境,用那些東拼西湊的材料,便想異想天外地修好一台精密機甲,確實是很愚蠢的念頭。
封余在這四年里的言傳身教一直在許樂不清楚的地方發揮著作用,機修師對于小男生們崇拜的機甲向來不屑一顧,認為在現代的戰爭中,機甲這種高耗低能的近戰武器,實在是沒有什麼用處,隨便來了集團火炮平射,便能將這些昂貴的鑽石燒成黑碳。除了那些大范圍跳躍的特種突進作戰,機甲……那就是個擺設。雖然這幾年里,許樂在封大叔的面前一直不承認這點,但下意識里卻已經接受了這個概念,只是……機甲確實很帥啊。
……
……
當天花板上的管道密封板被重新蓋上的半分鍾後,一陣嘈雜而慌亂的腳步聲來到了飛船後方的38區,開啟艙門的聲音依次響起,最終存放著破舊機甲和更多廢棄金屬構件的存貯艙被打開,十幾名穿著淡褐色士官制服的年輕人匆忙地走了進來,一眼便發現了剛才那聲巨響便是出自此處,也發現了這個房間的蹊蹺。
表情陰沉的船長先生和他的專屬秘書分開人群走了進來,船長走到了滿地的機甲殘片之中,背著雙手掃了幾眼,然後走到了人群的另一邊,有些困難地低下身來,揀起了地面上那個髒兮兮的洋娃娃。
“小姐剛才就在這里。”船長的表情比剛才更加陰沉了一些。秘書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沒有在此時不合適宜地指責上司,沒有重視剛才央控電腦的電流輸出異常報警聲。
胖子船長佝僂著肥胖的身軀在那些機甲的碎片里走了一遍,時不時揀起一個金屬板或者是仍然冒著青煙的電路板看了看,臉色越來越沉重,頭也不回吩咐道:“搜尋方向就在下一層,重點放在33區到42區,調出這些天所有的錄像,看看這里的管道通向哪些區域,找出疑點最大的。”
船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些管道的入口,眉頭皺的極緊,說道:“分放電擊棍和槍械,用最快的時間,找到小姐。”
那些穿著褐色軍服的士官都是西林軍校的交流訪問生,能夠代表一流的西林軍校前來東林大區訪問,自然都是學校中的佼佼者,也是第四軍區的重點培養對象,聽到這句話後,他們很敏感地察覺到怪異,只是尋找一個六歲的小姑娘,需要冒險在艦上配備槍械?但他們誰都不敢對船長的命令有絲毫懷疑,只是強抑著興奮與不安地互視一眼,便走出了艙門,開始准備搜尋工作。
“為什麼要配槍?”秘書走到船長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他清楚船長先生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會緊張成眼前這副模樣。
船長的目光低垂,盯著地板上那些機甲的碎片和有些怪異的組件,開口說道:“這台破爛的機甲放了多少年,我都忘了。那個人竟然能夠嘗試修複它……礦星行走車,自行基炮,居然還有自動行走清掃機……”船長的語氣里飽含著憤怒與嘲諷,然而更多的則是荒謬的感覺,“居然想用這些東西修好一台機甲?這個人敢有這樣的念頭,那他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瘋子。”
“也許那個人的骨子里是個瘋子,但是這台機甲明顯移動然後散體,雖然他失敗了,可是你也必須承認他是個天才。”船長的眼睛像老鷹一樣盯著秘書,“一個瘋狂的天才這時候正綁架了我們的小姐,不要說配槍,就算要我這時候去請求聯網憲章局的中央電腦,我也願意。”
“軍校的學弟雖然是吃屎長大的,但我還是信任他們的能力,想來不會愚蠢到不看環境就四處射擊。”船長的眼神漸漸變得焦慮,“我只是在想,那個能夠在我們眼皮子下面綁架小姐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帝國的奸細,還是反政府軍的人?”
“反政府軍已經解散很多年了,他們這些年一直稟承非暴力不合作,應該不是他們。”秘書憂心忡忡,卻依然在排除著目標。
船長厲聲說道:“你被那些人洗腦了?帝國的人怎麼可能摸上我們西林的船?百慕大那些流民哪里敢進入聯邦的范圍?除了反政府一方,還有誰會念念不忘挑拔我們第四軍區和聯邦之間的關系?”
事實證明,胖子船長無比憂心的判斷是個誤會或者是錯誤。
一個人的視線總是有盲點,而一次搜尋的工作也會有盲區,所以古鍾號上的人們才會那麼多天都沒有找到小女孩兒,一旦他們重新調整了正確的方向,在強大的電腦幫助下,工作人員們只用了三分鍾便找尋到了錄像中的疑點。
一張通過監控頭拍下來的圖片被放大後送到了船長的手中。圖片上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小姑娘,正安靜地站在一個年輕人的身邊,安靜地看著大舷窗外的曼妙星幕美景。
“這是離開東林大區前一天,也是小姐失蹤的那一天。”船長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因為在錄像上,工作人員並沒有找到小姐被脅持的跡像,“找到這個年輕人,找到小姐。”
很快,各種信息便返饋了回來,一旦確認了目標,擁有濃厚西林軍方背景的古鍾號反應之迅速,實在是頗具野戰部隊鐵軍的風采。
那個時候,許樂和小西瓜剛剛在房間里洗了澡,他正在用雪白的毛巾包住了小姑娘搖晃不停的腦袋,准備替她將頭發擦干,忽然發現房間門無聲無息地被人打開。
十幾只黑洞洞、無比冰冷的槍口對准了他的腦袋。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3:20:2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一章 正義感為什麼不能氾濫?
因為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全體受傷,此時古鍾號上負責搜尋工作的軍人,全部來自西林軍校。這些年紀在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士官們,本身就是天子驕子,每個人都擁有極為優良的能力和成績考評,這才能夠被安排訪問東林大區。
如今的他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實力進入第四軍區的精銳特種兵大隊,而他們的將來,則注定要在聯邦與帝國的邊境線上沐浴戰火,不斷晉陞,身周的環境以及成長曆程,讓他們的骨子裡都帶著一股驕傲。然而這些天裡,小姐的下落一直尋找不到,嚴重的挫敗感讓他們的情緒無比低沉,驕傲也變成了煩燥。
在這些西林軍校士官中,周瑾是公認的領袖,因為他的個人實力最強,領導能力最強,包括此時此刻,突襲救人的計劃也是他一手安排。
周瑾今年二十歲,長相俊朗,年輕的面容上帶著濃郁的軍人色彩,他看著自己槍口下的那個年輕人,眉頭微皺。對方應該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不然不可能沒察覺到自己這些人突襲的動靜,但是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麼多槍口下依然保持的如此冷靜?就是這個年輕人綁架了小姐,並且在自己的搜尋下,硬生生藏了這麼多天?周瑾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慮,手底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去搶對方懷裡的小姐。
……
……
啪的一聲脆響,周瑾心頭一沉,發現手腕上一陣生痛,手也抓了一個空,眉頭再皺,暗想這個人的擒拿技好奇怪,竟是看不出來對方是怎麼伸的手。
許樂坐在床邊,小臂一抬,直接擋住了這名軍人伸過來的手,右手一環將小西瓜擋在了背後,警惕地注視著對方,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許樂的平靜,讓周瑾感到了驚訝,因為不是誰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依然可以保持鎮定。那是因為這名軍校士官生並不清楚,就在一個多月前,許樂已經經曆過這樣的場景,而且為了保護他身邊的小女孩兒,他必須保持鎮定。他的一隻手將小西瓜環在身後,護的嚴嚴實實的,手指夾著雪白毛巾的一角,讓毛巾依然搭在小西瓜的頭上,免得讓她看到這些冰冷的槍口而害怕。
許樂提出了問題,卻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這一群驕傲的士官生眼中,這個年輕人是綁架小姐的罪犯,是讓自己這些人無比痛恨的對象,有誰會跟一個罪犯聊天?更何況小姐還在他的手上。
一個身材粗壯的士官猛地衝上前來,狠狠一肘打在了許樂的脖頸處,為了小姐的安全起見,他們當然不敢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胡亂開槍,第一時間要將這個罪犯擊昏或者擊倒,才是最安全的選擇。看著這一記強勁有力的肘尖直接擊中了目標的脖子,西林軍校的士官們同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就算是一向謹慎的周瑾表情也略放鬆了些,槍口微垂,往前踏了一步,準備在罪犯倒地之前,將小姐與他隔絕開來。
在這些西林驕子的眼中,任何人的後腦生生挨了王猛一記肘擊,都只可能有昏厥倒地的下場。然而令他們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周瑾的手再次抓空,那個年輕的罪犯也沒有倒下,反而是身子一縮,護著依然蒙著白色毛巾的小女孩兒,退到了房間的最角落處,窗子的旁邊。
周瑾眼瞳一縮。
許樂警惕地放下了立在頸部側方的手掌,手掌的邊緣微微發紅,先前那一刻,面對著呼嘯而至的肘尖,他下意識裡按照大叔教的那套動作動了起來,身體自然地反應,讓他的手掌比對方更快地進入到了區域,穿過腋下的手掌很巧妙地卸下了那股巨力。
可是此時場間的局勢沒有絲毫變化,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許樂根本不敢有任何異動,也不敢試著突圍,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小西瓜護在身後,感覺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試圖解釋一些什麼。如果對方真的是小西瓜所說的那些壞人,那該怎麼辦,則是需要接下來再考慮的事情。
只是已經陷入燥狂狀態的西林軍校士官生沒有給許樂任何辯解的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確認了許樂的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伴隨著周瑾陰沉憤怒的聲音,四名軍校生同時撲了過去。
在槍械的壓制下,許樂被擊倒在地,他先前那刻聽清楚了那名似乎是領頭的軍人的話語,不敢冒險。無數個拳頭同時落在了他的身體上,巨大的痛楚,讓他的身體縮了起來。蒙著白色毛巾的小西瓜,也在第一時間內,被那些軍校生搶了過來,與他拉遠了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外面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先打了再審,打到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胖子船長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看到被軍校生們安全保護著的小女孩身影,才略微鬆了一口氣,緊張地來到了小女孩兒的身邊,確認對方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不要打哥哥!」小西瓜的聲音透過白毛巾尖聲叫了起來,清脆的童音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刺耳,她一下子掀起了頭上的雪白毛巾,憤怒地瞪著那些將許樂壓制在地板上的軍人。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起來,雪白的布巾在空中翻起,露出那張小女生稚嫩的面容,還有那一甩一甩的黑色髮絲。
「小姐……啊!」胖子船長將小女孩兒抱了起來,準備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免得稍後的刑訊逼供汙染了小女生乾淨的眼眸。他哪裡料到,小西瓜被他抱進懷裡後,忽然間掙紮了起來,尖聲叫著,兩隻手到處亂抓,就像一頭小老虎一樣暴烈,刨的胖子臉上血痕絲絲,驚叫出聲。
「放開哥哥!」
……
……
「姓名。」
微微遲疑之後,坐在床邊的許樂擦去了唇角的血漬,回答道:「許樂。」
「籍貫?」
「工作?」
「居然還是個退伍的軍人。」胖子船長抬起手腕,等待著信息確認的內容,抬起頭來,陰厲地看著許樂說道:「依照聯邦太空器管理條例,在這艘太空飛船上,我有權力行使限度內執法權,我將以綁架幼童罪逮捕你。」
綁架幼童罪是聯邦裡的重罪,可判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直至死刑。許樂舔了舔嘴唇上的裂口,抬起頭來盯著這名自稱船長的胖子,看著他臉上的血絲,嘲笑說道:「我要看你的工作證,我還要看小西瓜……鍾煙花父母的管理委託書。我是一名退伍軍人,我沒有任何執法權,但我有理由懷疑你試圖綁架一名女童,除非你殺了我,不然下船之後,我會向警察局舉報。」
船長像看著怪物一樣地看著許樂,沉默半晌後,忽然笑了:「你在說笑話?」
「我沒有說笑話。如果你拿不出來她家人的管理委託書,我就有懷疑你的權利。」許樂發現舌頭上有些甜,這才發現剛才那些軍人們下手多麼的黑。
「可以,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怎麼解釋你這麼多天的行為?就算你是無意之中碰到了小姐,可是難道你不清楚,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工作人員處理,而不是你自己把她藏起來?」
胖子船長的十指交插,緩緩地說道。其實他的心裡在放鬆之餘,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荒唐了。先前小西瓜的拚命反抗之後,場間的人們終於大致明白了小姐失蹤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西林方面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個被他們一開始視為反政府方面間諜,或者是綁架兒童罪犯的年輕人,其實只是一個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人。
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船長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許樂,他依然冷冰冰地看著年輕人,向他不停地施加著壓力。然而許樂似乎感覺不到這種壓力,平靜地說道:「小姑娘說家裡有壞人,要把她拐離家鄉,讓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父母。」
這個時候管理委託書終於從遙遠的西林傳真到了古鍾號上,同時飛船對於許樂頸後芯片的身份確認也已經結束。船長將兩張紙遞給了許樂,嘲諷說道:「你年紀不小了,怎麼還會幼稚到相信一個逃家小女生的話?」
許樂翻了幾頁,聯想起來這段日子裡小西瓜所表現出來的疑點,知道胖子船長說的話並不假。小西瓜的家人確實是想送她去首都星圈上學,而小西瓜或許是誤會了什麼。只是聽到船長嘲諷的話語後,許樂頭也不抬,直接說道:「為什麼不能相信她的話?我從來都願意相信人,幫助他,哪怕她只有六歲。」
「原來是一個正義感氾濫的愣頭青。」船長微微一愣,站起身來嘲笑說道。
許頭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臉,認真說道:「正義感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就算氾濫,難道不是件好事?」
船長語塞,認真地看著許樂那張誠懇老實的臉,似乎是想分辯出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真的存在。
船長離開後,房間裡再次安靜了起來,被軟禁在房間裡的許樂看著自己額頭上的槍管,對那幾名年輕的軍人說道:「能不能把槍收起來?我不是罪犯,而且我最討厭被人用槍指著頭。」
士官們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想給他吃些苦頭,這時候聽到許樂的話,更是用力地拿冰冷的槍管戳了戳他的太陽穴,戮的許樂一陣生痛,讓他忍不住抬起來看看了對方一眼。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3:31:0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二章 三有青年的暴起
太空飛船的飛行基本上由中控電腦自動負責,除非要進行危險的空間跳躍,一般情況下商務船長或是戰艦艦長都是整個飛船裡最空閒的人。胖子船長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斜靠在38區一扇艙門上美美地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無盡滿足的神情,他最欣賞自己這個秘書的一點,便是無論何時何地,對方都能準確地遞過一杯咖啡,不拘冷熱。
小姐終於找到了,安全健康……就是脾氣似乎變得更大了些,不過這又算什麼呢?胖子船上摸了摸臉上的血痕,苦笑了一聲。手中有咖啡在,心頭巨石落地,這麼多天的煎熬終於結束,哪裡還有不滿意的?只可惜38區是清潔區,空氣裡的味道不太乾淨,胖子船長嗅了嗅,低聲罵道:「國防部也太摳門了,雖說是個退伍的小兵,怎麼就給錢住這裡?」
提到了那個年輕人,秘書在一旁溫和地笑了笑,輕聲提醒道:「那個年輕人的身份確認了,剛剛從東林大區退伍,根本沒機會接觸什麼反政府方。而且這個年輕人也沒有前科,檔案裡很乾淨,或許這件事情確實就是個誤會。」
胖子船長喝了一口咖啡,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艙門,心想裡面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麼樣了,陰陰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個誤會,小姐雖然年紀小,可也不會輕易被人騙的。如果不是相信那個小子真是個傻乎乎的正義青年,你以為這時候他還能活著?」
「那為什麼還要把他關在房間裡?還讓那些軍校的士官看守。」秘書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先前送小姐回房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那個年輕人,對於這些天裡年青人的表現反而有些欣賞,「難道還真準備用綁架兒童罪的罪名把他送到警察局?」
「你什麼時候開始戴金邊眼鏡了?」船長盯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可沒這種閒心。」
肥胖的手指輕輕地敲著艙壁,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字一句說道:「我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古怪,還記不記得在42區艙房裡看到的滿地零件?這可不是一個退伍小兵能掌握的技能。」
秘書下意識裡替許樂說話:「不是失敗了嗎?而且……每個人也許都有他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那個年輕人的秘密,但我……很欣賞他。」胖子船長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呵呵笑著說道:「品德優良,往往只是小朋友們才適合套用的形容詞,但我忽然發現這個小子也配得上這四個字。我來問你,如果是你處在他的位置上,忽然碰到一個向你求援的小姑娘,你會怎麼做?」
秘書又推了推眼鏡,認真地思考了半天后說道:「應該會和太空船的工作人員聯繫。」
「但他沒有,他相信小姐的話。這可以說是優點,因為他善良,但從另外一方面講,他不是很相信別的人,尤其是成年人。」船長加重了語氣,「除了他自己之外。所以他甯願冒著未知的危險,陪了小姐這麼多天,而且先前還一直將小姐護在身後。」
「您究竟想說什麼?」秘書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船長的思路。
「我很看重這個年輕人,呃……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個小時前,司令大人知道這個年輕人後,也非常感興趣,如果用看重這兩個字也可以。」船長笑著說道:「有能力,有品德,有擔當,這樣的三有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您的意思是……軍區準備吸收他?」
「談不到這一步,只是觀察一下,畢竟小姐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船長聳了聳肩,身上的肥肉讓制服都蕩了起來,「不過我真的很奇怪,國防部新兵辦和考核處的官員是不是眼睛都瞎了?這麼一個有潛質的阿兵哥,居然被派到東林大區地底下去修坑!而且修了兩年就要放他回家!他媽的,難怪現在補充前線的新兵素質越來越低,如果十幾年前那場大戰再來一次,你說要死多少人?」
「那我更不明白了。」秘書很老實地繼續表達疑惑,「確認了身份,確認了無害,日後還要觀察,還要建立聯繫,那還把他關著做什麼?」
「看什麼看?不要以為你是個正義青年,我就不敢打你!」
軍校士官王猛對上了許樂沒有什麼情緒的目光,心頭不知怎的便生出強烈的憤怒,或許是因為先前自己那一肘沒有絲毫作用,讓他覺得在同學們的面前失了臉面,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一直拿槍口對著這個年輕人,就希望他能夠表現出一些害怕來平衡自己的心理,結果卻完全失效。
所以現在,他很想向許樂的臉上打一拳。
許樂抬著頭盯著面前這個軍人,太陽穴一陣火辣辣的痛。先前這些軍人下手就特別黑,制伏他時下的拳腳,全部是向關節處用力,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莫名其妙變得強大許多,只怕這時候早就躺下了。疼痛和輕蔑的羞辱讓他聯想到一個月前在河西州被軍人們逮捕時的慘狀,尤其是聽到對方無比輕蔑的話語後,心裡有一團火開始升騰。
周瑾走到許樂的面前,伸手將王猛的槍管緩緩撥開,看著床邊的年輕人冰冷說道:「聽說你是東林警備區的兵?怎麼一點兒規矩都不懂?從軍銜上算,我們都應該算是你的長官,說話老實點兒!」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英俊的年輕士官,只是眯著眼睛想到,如果自己通過了國防部機修士官考試的第二輪,應該會在三大軍事學院或西林軍校選擇一處學習,或許就會和面前這些年輕而驕傲的人們成為同事。
見許樂沒有理會自己,周瑾的眼睛微微一眯,說道:「被我們抓住,你不服?」
許樂打破了沉默,說道:「我重申一遍,我不是罪犯,我也不想逃跑,我只是不習慣被人用槍指著腦袋。」
「你覺得這很羞辱?」周勤微笑說道,聲音裡卻夾著一絲憤怒,「你綁架小姐,知不知道羞辱了我們多少天?我們就是要羞辱你,你又能怎麼樣?」
他的頭低了下去,輕輕地拍著許樂的臉,發出響亮的啪啪聲。他所說的話,其實便是此時房間內西林軍校士官們的心聲。
許樂低著頭說道:「我不能怎麼樣。一群爺們兒,只會炫耀手上的槍,也許你們都忘了自己的槍怎麼用。」
這話有些惡毒,卻從許樂這個誠懇樸實的人嘴裡說出來,顯得格外刺激。房間內西林軍校的士官們臉色頓時一變,沉默地將槍支收入了槍袋之中。其實他們現在都清楚這個年輕人並不是綁架小姐的罪犯,剛才之所以一直拿著槍,還不是為了嚇嚇對方,此時既然要私下教訓對方一下,自然要把槍收起來。
周瑾盯著許樂的眼睛說道:「剛才就看出來,你好像很能打,那我就來教教你,真正的軍中格鬥技應該是什麼樣子,記住,痛的時候不要哭著喊娘……啊!」
毫無預兆,一記頭鎚直接中斷了周瑾的言語攻擊!
許樂習慣了沉默地出發,尤其面對著西林的軍人,他有強烈的痛毆對方的意願,更何況對方還提到了喊娘。
他狠狠一低頭,直接撞到了對方的鼻樑上!
鮮血從英俊士官的鼻孔裡噴了出來,同一瞬間,許樂從床邊彈起,上半身往下一壓,從對方的腋下穿過,右臂卻如鋼鐵一般砸向後方,狠狠地擊中對方的脖子。
一聲悶響,西林軍校最優秀的士官之一,就這樣被許樂重重地擊摔在地,再也無法坐起來。許樂動作未停,膝蓋一彈,一腳踹中右邊撲過來的士官腰部,動作簡單卻乾淨利落至極。
這時候,身材粗壯的王猛反應最快,狂嚎一聲,撲了過來,身體卻是保持著緊繃,沒有一點兒漏洞,充分地展現了一名優秀軍校士官的素質。
許樂卻是根本不懼,腳尖踩地,練習了四年的那套動作純熟無比地施展開來,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拳頭。反手摳住對方手腕軟骨,用力一拗,同時右肘疾如閃電般擦著對方的肩頭,擊中了對方的太陽穴!
王猛魁梧的身體就這樣昏了過去,摔在地上,發出重重的一響。
看似簡單的三連擊,實際上卻是迅速到了極點,消耗極大,許樂喘息了幾聲,雙手五指分開,上下保持著三十CM的距離,護在身前,進擊防守皆備,警惕地注視著室內依然站著的西林軍人,盯著他們的手,微啞著聲音說道:「我媽死了很多年,我很想知道……不用槍的話,到底是誰會喊娘。」
看著地板上的血跡,聽著呻吟的聲音,許樂鬱悶已久的情緒終於散了少許,負責撲殺老闆的萊克上校,不就是西林的軍人嗎?自己不能替老闆報仇,也得把這幾個西林的小兔崽子狠狠揍一頓!
是的,許樂是一個樸實誠懇的年輕人,他有時候自己都會忘了在很多年前的那個夜裡,曾經親手用半截鋒利的液壓管殺死一個幫派的頭目。
但樸實不代表著沒有血性,誠懇不代表著願意被人羞辱。他更不是一個迂腐而愚純的人,面對著那些他痛恨的人或事,他自有靈活應對的手段;面對著蔑視自己的人,在這副憨厚的軀殼下,其實也隱藏著少年郎的好勝與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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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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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3:41:1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三章 一腿之威
房間內已經打做了一團,而房間外船長和秘書的談話還在繼續。
「你沒發現?剛才也講過,這小子看上去老實憨厚,骨子裡卻是不怎麼相信人……不對,好像是不大相信官方。」胖子船長的眉頭皺了起來,「難道這小子新兵的時候被人走過後門?哈哈哈哈……」
秘書沒有笑,船長也收了笑聲,咳了兩聲後說道:「大概在東林呆久了,這小子性格也像東林人一樣,就是塊石頭,性子太直太倔,必須磨磨他的性子,磨柔和一些。要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一個勁兒地往前頂,就能有光明未來的。」
「你要讓他知道實力權力為先?這是在毒害有志青年。」秘書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難怪你要那些軍校生看管他,只怕呆會兒那年輕人要被揍慘,就算要讓他知道現實的恐怖,也沒必要讓他頭破血流,小姐問起來怎麼辦?你說司令對他也感興趣,他如果記恨我們第四軍區怎麼辦?」
「不過是個小屁孩兒,如果這點兒屈辱都忍不了,那有什麼用?再說咱們軍區什麼時候被記恨的少了?」船長嘲諷說道:「這小兔崽子,害老子擔了這麼久的心,被打一頓算是輕的了。」
「對了,那小子叫許樂?為什麼這名字總聽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一樣。」胖子船長打了個呵欠,回頭看了不遠處的房間一眼。
這些天他將那些西林軍校的高材生罵的狗屎不如,那些驕傲的年輕軍官心裡早就窩了火,和許樂單獨呆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房間裡想來已經乾柴烈火燒了許久 ——船長心想,那個小夥子大概已經被揍成了豬頭,該去結束這一切了,不然萬一軍校裡那些吃屎長大的學弟真的一旦沒收住手,打出個好歹來,明天怎麼向小姐交待?
船長推開了艙門,帶著秘書走了進去,然後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
……
……
房間裡拳腳破風之聲驟然而起,驟然而停,不過是轉瞬間的功夫,許樂的身邊便已經倒下了三人。啪啪啪啪,兩個進步,雙手一封一錯,乾淨利落地欺身而入,再次打倒兩人,許樂雙腿一錯,退回了床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轉瞬間擊倒五人,本已受了傷的他已經感到了疲憊,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唇角被掙破,鮮血再次流了下來,他用衣袖抹去,狠狠地看著房間內還沒有來得及衝上來的那幾個人,看著他們的手慢慢放到了腰畔,心中暗罵了一聲,打不贏還是要拔槍嗎?
一邊這樣想著,許樂一邊蹲了下來,雙手抱頭,這不是投降,只是想著呆會兒被打的時候能夠不要受太重的傷,反正自己不抵抗,這些西林軍校的學生總不可能拔槍把自己射成蜂窩——在蹲下去的過程中,他很認真地計算著,自己打昏了兩個人,好像還有兩個人的關節被自己的臂上肌肉震脫,看上去最驕傲的年輕領袖,則是被自己打的滿臉是血——這樣算來,就算自己再被下幾次黑手,被打昏過去,怎麼也都是賺了。
就在許樂帶著一絲不甘,一絲倔犟,一絲不服,一絲認真地準備被打時,艙門打開了。胖子船長看著滿室的狼籍,滿地昏迷痛苦的士官,臉上閃過一絲震驚,而當他看到仍然站著的那幾名士官已經拔出了槍,面色卻陰沉的有些可怕,噔噔噔噔走了過去,一巴掌扇到一名士官的後腦勺上,厲聲罵道:「不要臉的敗家玩意兒!你們老師就是這麼教的?第四軍區什麼時候多了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傢伙?」
一個面容娟秀的女學員被嚇了一跳,馬上解釋道:「嫌疑人出手傷人,我們……」
沒有等她說完,船長冷漠地制止了她的話語,緩緩地走到許樂的身前,看著這個蹲在地上,像無辜白兔一樣蒙著頭的少年,心裡泛起無數的疑惑,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十八歲的退伍軍人並不少見,可是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倒五名軍校優秀士官,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西林軍校雖然不是聯邦最頂尖的軍事學院,可是裡面的優秀士官隨便放到哪個部隊去,也都是尖刀的不二人選,居然能夠一挑五?
略微看了一下那些士官的傷勢,船長的眉頭皺了起來,從手法上來看,確實是軍中格鬥技的風格,不過下手這麼狠,哪裡像是這小子表面上如此無害樸實?
毫無預兆,胖子船長一腳踹向了地板上的許樂,肥胖的身軀在這一刻竟似乎變成了鋼鐵鑄成的一般,那隻粗腿攜帶著恐怖的氣勢,直接掃向了許樂的上半身!
許樂已經在槍口下放棄,但沒有想到那些士官居然又收回了槍,更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連走路都困難的船長,居然會毫無預兆地向自己發起攻擊,而且攻擊還是如此迅猛恐怖!許樂想都沒有想,這四年裡生硬舞蹈和殺牛所養成的本能意識,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不讓撲面勁風影響自己的視線,而護著頭部的兩隻手臂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分離,一隻手臂伸向前方,一隻手臂略微拖後,擺了一個立體的八字,擋在了那條恐怖粗腿的前方。
忽然從一名肥胖船長變身為冷面粗壯殺人機器,忽然而至的那條腿很輕鬆地震盪起恐怖的呼嘯聲,挾著令人震驚的力量,非常輕鬆地突破了許樂勉強擋在最前面那隻手臂,以肉眼也看不清楚的速度,掃到了許樂護在面門前的最後一隻手臂。
一片殘影裡,除了船長和許樂兩個人之外,誰也不可能察覺到那隻可怕的粗腿,輕鬆突破許樂第一隻手臂後,速度依然降低了些許,只是力量依然恐怖至極。
手指觸到了空中的風,觸到了褲腿布料的質感,低著頭的許樂指節發白,手腕一振抓了下去,意圖抓住對方的腳踝,用指頭掐進麻筋,讓對方失去力量。
然而這終究只是種奢望,胖船長恐怖的一腿力量太大,剎那時光中,讓許樂的指腹便感到了麻痛,緊接著便散開,再也抓不住,只能悲哀地等待著被這粗腿掃中的結果。
本能,依舊是熟悉成了本能的反應,在這最危險的關頭,讓那道神奇的顫抖,從許樂每一對纏繞成絲的肌肉纖維裡發出,彙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傳遞到他的手臂上,手指上……然而在同一瞬間,理智,機修師封余最欣賞他的冷靜起了作用,他放棄了體內的顫抖,釋放了力量,任由船長的粗腿掃了過來。
擊倒這些軍校的學生,還可以說是自己能力驚人,如果憑藉格鬥的實力擋住這恐怖的一腿,也可以有說辭。
可是許樂根本不敢讓外人發現自己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那種顫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並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被有心人察覺到自己體內的顫抖力量和封大叔有任何關係,那麼迎接自己的,必將是聯邦不惜一切的調查,自己的偽裝一定會被揭破!
電光火石間的交手,根本容不得任何猶豫和放棄,許樂一瞬間的搖擺,船長那記厲狠強橫的掃腿直擊接中了他的胸膛,那股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單靠雙臂便能攔住。一聲悶響之後,許樂重重地摔倒在床上,痛哼了一聲,眼光裡卻閃過一絲疑惑。
胖子船長的腿依舊保持著向下三十度的方向,紋絲不動,就像是鋼鐵鑄成一般,穩定的令人生懼。
他這一腿並沒有掃實,不然那股強大的力量,足以將許樂踢的吐血昏迷。沉默片刻之後,胖子船長皺了皺眉頭,緩緩收回右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那小子水準不錯,不過……很可惜不是那種天才。」胖子船長懶洋洋地走在走廊中,語氣裡似乎有些遺憾。
這個評語似乎很一般,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秘書卻是心頭一驚。他很清楚自己服務的船長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胖子,但實際上,當年是第四軍區最強悍的特種尖兵,而且不是萊克他們那種特種機甲小隊成員,是真正的軍區暗中王牌,深得司令大人的信任倚重,不然軍區也不可能將古鍾號交給他管理,也不會放心讓船長送小姐去首都星上學。就說先前那一腿,秘書清楚,船長可以讓這一腿擊中許樂的胸膛,入力三分便退,若真的全力一擊,那少年肯定是個斷骨喪命的下場。就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船長,居然評判那小子水準不錯……看樣子小姐這次失蹤撞著的三有退伍青年,還真是個厲害角色。
「軍中的天才都是練出來的,他已經退伍了,軍區如果要再次徵召並不是難事,過往例子很多。」秘書在一旁出著主意。
船長沒有停止腳步,搖了搖頭說道:「一般的人才,雖然寶貴,但哪裡都有,真正的天才卻是難找,那小子既然不是司令想找的好材料,留他也沒有意義。」
「哪種天才?」秘書不懂。
「老李家那種。」船長苦澀地笑了聲,「咱聯邦修身的天才,似乎都在他家。」
秘書笑著說道:「那可不是,誰讓他家老爺子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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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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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3:59:08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四章 關於修身館和實習的事情
許樂坐在餐廳包間長桌的一面,看著面前像地毯一樣伸展出去的雪白桌布,微微低頭,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聯邦裡的有錢人吃個飯也要這樣浪費。他的身前放著一杯白水,還沒有上菜,因為請他吃飯的主人還沒有到來。
兩名侍者平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許樂找不到什麼人說話,也沒有興趣說話,低著頭,拿著銀製的刀叉,在雪白的桌布上比劃著。一夜過去,他身上的傷痛已經好了許多,開始回憶起胖子船長那呼嘯而來的一腿,想的越多,才越覺得那一腿的可怕。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發現在那一刻,就算自己能夠任由肌肉顫抖,釋放出體內的神奇力量,只怕也不能完全擋住那一腿。
因為這一腿,許樂想到了兩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問題就是體內的奇妙力量到底應該怎樣處理?自己一旦全力發動,可以掙斷軍用的特製塑料手銬,想必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只是那種顫抖的形體特徵太明顯,太容易被人聯想到機修師大叔……能不能找一個方法讓這種顫抖只在體內運行,而不會通過外表讓人看出來?
第二個問題則是怎樣抵擋像胖子船長那麼狠的擺腿?那一腿明顯是軍中的超強格鬥技,以向下三十度的角度直接擺掃了過來,乾淨利落,挾著巨大的力量,看似簡單到了極點,無論是速度、角度還是預算中的回收,都精確計算到了極點,沒有絲毫漏洞。如果那一刻自己是站著的,或許可以欺身而入,貼身進肘擊陰,就算自己的腿被掃斷,也能讓對方吃些暗虧。可問題是自己是坐著的,坐著的時候怎麼應付呢?
他拿著銀光閃閃的餐刀和叉子在雪白的桌布上架了起來,模擬著對方的出腿和自己可能的應對方式。老闆教了他十個姿式,這些姿式毫無疑問是很厲害的招術,不然也不可能一下擊倒五名西林軍校的高材生。可是這十個姿式都很固定,而且全部是進身技,沒一步後退,壯烈強悍固然是到了極點,可是也太過生硬……沒辦法,本來就是生硬的舞蹈啊。
許樂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沉浸在對格鬥的思考之中無法自拔。對於打架的本事,他本來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在他看來,如今的聯邦早已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戰場了 ——然而封大叔用第一機器的說法說服了他,此後這些天的驚險經曆,讓他知道個體力量的增長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最關鍵的是,他是一個喜歡較勁,喜歡鑽研的人,這些年跟隨封大叔學習機修知識時如此,如今琢磨打架也是如此,都極易陷入沉迷之中而不自知,這當然是一種極其難得的學習潛質……
「只有痴迷於某些東西,才能把這些東西練好,我現在大概有些明白,你怎麼能夠把那些驕傲的狗屎打倒。我想這兩年在東林的礦坑裡服兵役時,你大概時時刻刻也都在擺著格鬥技的姿式。」胖子船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餐廳的包間,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幾聲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蕩漾,搭在一起的銀刀叉摔落在桌面上,許樂正不停地比劃著姿式的手指,也僵立在了空中。他看著胖子船長尤有血痕的面容,撓了撓頭笑了笑,對方好像誤會了什麼,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不知道怎麼解釋昨天那一幕。
胖子船長走到他的身邊坐下,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似乎懶散的他極討厭走路。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發出那樣凌厲的一腳?許樂此時當然不會相信這個表像,不過他對這個胖子船長的印象不錯,保持著禮貌的沉默。
「軍隊裡埋藏了很多人材,像你這種成天研究打架的人也不少。昨天的監控錄像我看了,你用的格鬥技很奇怪,大概是自己把軍體拳精簡之後的成果,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不過反正太剛烈了一些,沒留什麼退路。」胖子船長氣喘吁吁地拿過許樂面前的清水喝掉,說道:「這種自我開發的方式,留在軍隊裡也學不到更深的東西,如果你對這方面有興趣,等飛船到首都之後,我可以介紹你去幾個比較出名的修身館看看。」
「修身館?」許樂並不清楚今天為什麼船長會忽然撤除了房間外的看守,還這樣正式地請自己前面來吃飯,本想保持謹慎沉默,可是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詞,仍然忍不住好奇地問出聲來:「那是什麼地方?難道聯邦裡還有專門學習打架的地方?」
胖子船長像看傻瓜一樣地看著他:「雖然你在東林當了兩年地老鼠,但畢竟是上林人,怎麼連修身館都不知道?」
許樂知道自己露了些馬腳,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在胖子船長的述說之中,他才知道修身館是什麼意思——如今的社會,熱武器已經發展到了頂峰,個體的武力相對之下顯得無足輕重,遠古時期的武館發展到如今這個階段,目的已經不再是教授格鬥技,而是以技巧鍛鍊心志,平靜心情,修身修心。——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修身館裡鍛鍊的人,根本沒有太多的好勝爭強之心,也不大引人注意。
「軍事學院裡的修身課早就改成了格鬥技課程,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太愚蠢,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好東西。」胖子船長鄙夷地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修身館真的沒用處,老李家怎麼可能要求每一代的子孫從十二歲的時候,都必須在修身館裡學習兩年整才出來?」
「老李家?」許樂知道自己這個出身東林區的孤兒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是個鄉巴佬,也不介意坦誠地訴說自己的疑問:「難道您說的是費城李家?」
胖子船長點了點頭,許樂倒吸了一口冷氣,腦海裡頓時出現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名字,一個崇高的存在,一個低調卻無比著名的家族,這個家族並不在聯邦傳統的七大家內,然而這幾十年間,卻因為那位老人而擁有了聯邦公民們的集體尊重。
「只是讓你去學習一下,又在想什麼好事兒?難道你還指望也能刺殺一個帝國皇帝?」胖子船長看著少年的神情,諷刺說道。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忽然正色問道:「船長先生,這件事情是個誤會,想來您也清楚了。我不知道,您今天讓我過來是因為什麼。」
胖子船長很正經地堆著笑容,柔聲說道:「當然是要和小爺您拉好關係,同時請您幫在下一個小忙。」
忽然間,胖子船長變得如此諂媚,而且如此自然,真是嚇了許樂一大跳,他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好。
便在這個時候,房間的艙門緩緩向兩邊拉開,在兩名穿著套裝的女性牽著的手中,在七八名服務人員的拱衛下,一個穿著粉色小花裙,頭上別著根天藍色髮夾,顯得無比可愛的小姑娘,就這樣走了進來。
胖子船長壓低聲音,討好說道:「小兄弟,這就是我拜託您的事兒,如果您能讓小姐吃飯,以前的事兒好說,以後的事兒……也好說。」
許樂語窒,完全沒有想到船長鄭重其事拜託的事情居然是這件事情,不過當他看著小西瓜從低沉到驚喜的小臉蛋兒,看著小女生額頭上擺動的黑髮時,也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對著那邊喊道:「小西瓜。」
「許樂哥哥。」小西瓜掙脫了兩名女性工作人員的手,在那些人無奈的眼光中,小碎步跑到了許樂的身前,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睜著好奇的黑眼睛問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來陪你吃飯。」許樂笑著說道。
……
……
在此後的幾天裡,許樂擺脫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從38清潔區搬到了各項設施都更為高級的飛船上層,開始陪著小西瓜吃飯玩樂講故事。他很喜歡小西瓜這個乖巧的小女生,根本不覺得小女孩兒像船長先生說的那樣難搞,所以也並不覺得這項工作有什麼困難。
只是……如果許樂知道,這是兩年之後將要承擔的沉重責任前奏,還會不會像此時一樣感到快樂?還是會說要把這段實習工作做的更好一些?
這天中午,小西瓜開始乖乖地午睡。許樂打開艙門,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研究一下體內的顫抖究竟怎樣能夠藏到皮膚下面,一邊想著一邊行走,不料卻在轉角的走廊裡看到了幾個有些面熟的人。
被他擊昏打傷的西林軍校士官生們經過船上醫療室的治療和這幾日的休養,基本上已經好了。萊克上校那一批特種機甲小組還處於重傷之中,飛船上層的護衛工作便依然交給了他們。說來也很奇妙,古鍾號飛船上最強大的兩批武力,全部是因為封余和許樂這一對老師學生而傷。
許樂微微一怔,看著那個叫王猛的士官生依然紅腫的太陽穴,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擦著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沒有打招呼,也沒有任何劍拔弩張的情況發生。
站在太空舷窗旁邊的周瑾看著那個普通的背影,下意識裡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似乎還覺得有些隱隱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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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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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5:26:1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五章 上林雪的悲劇
許樂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處,一直盯著他的幾名西林軍校士官生收回了目光,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或許心裡都鬆了一口氣。此時他們已經知道,小姐似乎極為依賴那個少年,他們身為西林的軍人,自然不可能再去主動挑拔,而且看樣子那個叫許樂的年輕人也不是個記仇的角色,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心裡總有些緊張,還有一些不忿。
王猛士官揉了揉依然隱痛的額頭,低頭咒罵了幾句什麼,他們這一群人被許樂打倒了五個,真是旅程之中最難堪的一幕。周瑾嘆了口氣,在窗邊負著手,對著幾位同學說道:「沒什麼好抱怨的,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懷恨在心也沒有什麼意義。」
「是啊,畢竟我們是職業軍人,並不是專門研究技擊的。」那名女士官輕聲寬解諸人,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如今的軍事學院雖然還是很看重軍中格鬥技的鍛鍊,但真正決定一名軍人素質優劣的,還是綜合素質的考量,比如各式交通工具甚至飛行器的操作技能,各種制式武器的操控,關於個人武力,就算強到極點又如何?
「不要忘記,他也只是個退伍的小兵。」周瑾微微轉過身體,看著這些以自己為首領的同學們,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不止你們,包括我在內,但凡西林出來的學員,眼睛一慣長在頭頂上,連上林的三大軍事學院也不怎麼瞧得起,然而誰能想到,我們這麼多人,居然被一個剛退伍的小兵打倒了……」
「真是悲劇啊。」周瑾唇角一翹,自嘲十足地說道。
走廊轉角處安靜了起來,那名女士官心頭生出無奈,下意識裡用軍靴踢著牆壁。忽然間王猛放下了揉太陽穴的手掌,悶著聲音說道:「那小子看著老實,其實下手挺黑,我可不相信他是真的對小姐好。」
「別找理由。」周瑾瞪了他一眼,「自己想報複就是想報複。」
「我就是想把這個場子找回來。」王猛惱怒地說道:「我還不信了,我居然會打不過一個小個子!不行,明天就要到上林了,今天晚上我要去找他,你放心,這次純粹是較量。」
「不要胡鬧。」周瑾面色微沉,訓斥道:「上次在房間裡能動手,那是因為船長大人默許,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較量什麼?不要在船上鬧事,出什麼事兒扣了學分,我可不管你。」
「那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我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包,你被打的滿臉流血,海林他現在還打著繃帶……我可不幹。」
「不幹也得幹。」周瑾的聲音非常沙啞,他下意識又摸了一下喉嚨,想到那天像塊鐵條一樣砸中自己咽喉的手臂,心裡有些發寒,「把自己練練吧,不要去自取其辱,哪天你有信心了,再去找他好了。放心,我想將來你和他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王猛問道:「聽說那小子是上林人,國防部安排他搭順風船,以後我到哪兒找他去?」
「我可不這麼認為,軍區現在正需要人材,像他這樣不起眼卻有實力的人物,軍區可不會放過。」
周瑾的判斷並沒有錯。雖然胖子船長對秘書說過,許樂並不是他所好奇的那種天才人物,可是許樂所表現出來的技擊能力,尤其是那滿地的機甲殘片,使得船長依然向他發出了邀請。在一個私下的場合中,秘書拿了三份文件給許樂看,一份是西林軍校特招入學的文書,一份是不經由國防部渠道的二次徵兵文書,還有一份則是首都星圈某個公司的應聘文件。
許樂有些疑惑地將三個文件翻了一遍,才知道船長是什麼意思。不論是西林軍校還是二次徵兵,對於一名剛剛退伍的小兵來說,絕對算的上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而首都星圈的那個公司待遇也是極為優渥,主營飛行器動力製造的那家公司,可以為許樂提供不錯的食宿條件和薪酬。
「考慮一下。」秘書有些高興地看著許樂,和小姐一樣,他也能夠看出這個小夥子骨子裡的誠實,很希望對方能夠加入到自己這一方來,雖然說如今的實力很一般,機修方面的才能也還需要確認,可是一塊有潛質的石頭,總是容易讓人投注更多的關注。
許樂仔細地看了一遍,在心裡惋惜地嘆了聲,如果換成了以前的他,不論是哪一個條件他都會很高興地接受,因為可以離開東林,而且從事他所喜歡的事情。當初他參加國防部的士官考試,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然而如今的他則是不得不拒絕,因為他……是一個逃犯,一個要騙過整個聯邦的逃犯,他不想與政府方面有太多關聯。
老闆大叔曾經說過,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只能信三次。許樂不想輕易就將這三次機會用掉,而且對於西林,或者是第四軍區……許樂的心裡還是有極強的牴觸情緒,老闆的死亡應該和第四軍區脫離不開關係,雖然說肯定是聯邦的命令,第四軍區只是執行者,可是許樂依然無法和這些人相處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小西瓜的原因,或許他根本都不願意和這些人說話。
「對不起,我沒有回到軍隊的想法,而且國防部好像已經給我安排了接收單位了。」許樂帶著歉意地搖了搖頭,他能看出,面前這位秘書先生是真的在為自己考慮。
秘書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他也不會太失望,畢竟自己盡了力,而且也試圖替小姐報答對方,只是對方因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不想接受罷了。
安靜的漫漫太空旅程結束,沉重的轟鳴聲在巨大的古鍾號商務飛船裡響起,強大的動力正在幫助巨大的飛行器調整著姿態與方向。已經收拾好行李,背著雙肩背包的許樂,看著舷窗外面那顆淡藍色的星球,眼神裡充滿了興奮。
那顆星球很美麗,淡藍的大海,淡褐色的陸地,白雲飄浮在上面。在舷窗外,兩艘流線性的幽藍小飛船正脫離了古鍾號的艦體,向著那片白雲投了過去,真是一幅令人心動的畫面。
這裡就是首都星圈,又稱為上林大區的行政主星,整個聯邦文明的中心,白色的總統辦公室,灰色的管理委員會議事大樓,還有傳說中的憲章局,這些能夠控制整個聯邦的權力象徵,全部在這顆美麗的星球上。
許樂跟隨著電子聲音的提示,強抑著興奮,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進入了分離艙。自從昨天拒絕了秘書先生的建議之後,他便沒有見過西林的人,連小西瓜也沒有見到,雖然有些遺憾,但他清楚,以自己可能的聯邦頭號逃犯的身份,與身世明顯高貴的小西瓜,只能保持著距離。
陸空轉接飛船在八千米的高度展開了合金翼,化身為藍天白雲中的一隻鳥兒,保持著絕對的平穩,向著星球陸地表面飛去。飛船越飛越低,終於掠過了白雲的邊緣,一頭紮進了厚厚的,有若實質一般的雲層之中。
有些微懼飛症的許樂已經看夠了窗外的風景和那些像火焰一般的離子流,緊緊地閉著眼,等著著陸的那一刻。等待的時間似乎有些長,長的讓他快要睡著了,只感覺到微微的一震,他才睜開雙眼,跟著身邊其他的乘客同時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的平直跑道和不遠處黑白相雜的電子指揮塔,笑了起來。
走出艙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許樂看著面前的地面和遠處的建築,表情一僵,險些挪不動腿……這些白色的軟軟的寒冷的東西,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雪?
他在身後乘客的催促下走下舷梯,卻是越走越僵,看上去就像是在礦坑上練功一樣。上林的天氣太冷了,他被凍的直想跺腳,卻又不想引起機場上人群的注意。其實他想不引起人們注意也不可能,在這一片區域之中,所有人都穿著微厚的保暖服,戴著帽子和手套,只有他一個人還穿著秋初的單衣,背著一個破雙肩包,看上去無比可憐。
許樂往微紅的手上哈著氣,整個人已經被凍傻了,他離開東林的時候,東林也是冬天,只是東林的四季根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幾千年都沒有下過雪,他哪裡能夠想到,首都星圈的冬天……竟是這樣的冷!
一粒雪花飄落下來,飄到他的臉上,讓他打了個哆嗦,心裡在想自己來首都,會不會是犯了一個大錯?這是許樂人生裡第一次看到雪,卻沒法感覺到對方的冰清玉潔,只是感覺到了對方的寒冷,這全是因為他自己的準備不足,實在是一場悲劇。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5:42:1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六章 冬日機場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天上落下的雪花,心想這些紛紛揚揚的冰晶倒還真的蠻漂亮,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驚喜之餘,竟似乎忘了自己身上衣服的單薄,也沒有注意到身周那些同行的乘客,投過來的同情眼光。
穿著件單衣,立於廣場風雪之中,看上去確實可憐,那些乘客都以為許樂是錯誤地將厚衣服放進了行李裡,不禁搖頭無語,不過同情歸同情,大家身上帶著的衣服都不多,也不會有誰會脫了自己的衣服披到許樂的身上。
寒冬的首都,風也越來越大,許樂的臉上像被幾把小刀子刮過,頓時從眼前的雪景中清醒過來,感受到了身上的寒冷,縮著身體,將雙肩包反了過來抱在懷裡,勉強取些暖。他將身體轉過來,避著風頭,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航空機場入口,有些奇怪為什麼空陸轉接飛船不直接飛到那些通道口處,而是停在風雪之中。
古鍾號還停留在首都星外的太空中,上面搭乘的西林官員和東林回訪的官員,馬上便會再次踏上旅途,此時降落到首都星表面的,基本都是有公務在身的官員。許樂沒有見識,那些搭乘古鍾號飛船的乘客們卻都是上層人物,對當前的蹊蹺狀況議論了起來。
「剛才陸軍醫院的醫療車已經走了,船上搭載著傷員?怎麼沒有聽說過?我們不是從東林區過來的嗎?這是怎麼回事兒?」一名中年官員皺著眉頭問著自己的同伴。
在他身後的許樂聽到這句話,眼睛眯的更加厲害,不引人注意地向人群後方躲了躲,透過人群間的縫隙,看著幾輛蒙著厚雪的救護車消失在航空機場的遠處出口,隱約想到,那上面搭乘的一定是曾經抓住過自己的西林軍人。
那些軍人被那道奇怪的光柱波及,一直在古鍾號太空飛船養傷,看樣子第四軍區不敢冒險讓他們回西林治療,而是直接送到了醫療水平最發達的首都。
想到那個戴墨鏡的萊克上校就在救護車上,想到這麼多天,自己一直離那個上校和那些受傷的機甲戰士不遠,許樂的心頭驟然生出一絲後怕,自己的臉,那位萊克上校可是看見過,如果在飛船上兩個真的碰到,那該怎麼辦?
嚴寒的天氣裡,許樂的後背裡流下一道汗水,知道自己實在是太不小心謹慎。好在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和西林那邊的人產生什麼關係,一旦進入首都星後,胖子船長和秘書先生應該也不會容易找到自己,只是小西瓜……嗯,本來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再相見,也許更好。
就在許樂東想西想的過程中,航空機場的擺渡電動車終於開到了許多乘客的面前,迎接機場方面的當然是大聲的抱怨和投訴的威脅。然而機場方面的工作人員只是態度極好的道歉,卻是不肯解釋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救護車那是救人,我們能理解,為什麼那批乘客能直接開到通道?為什麼他們能在我們前面?」
機場的工作人員只是笑著安慰了幾句。許樂順著乘客們的手指望去,只見一架銀白色的飛機正緩緩停泊在遠處的專用通道之前,他眯了眯眼睛,似乎看到了一個抱著洋娃娃的小女孩兒正在很多人的護衛下走下了飛船,進入了通道。笑容堆上了許樂的臉,輕聲自言自語道:「小西瓜,以後可要好好地吃飯。」
溫暖如春,抱怨的官員乘客們終於住了嘴,長期的太空旅行讓大家都有些疲憊,車廂內陷入了沉默之中。這種沉默一直維繫到經過射線檢查通道,進入航空機場建築內部才被打破。人群如鳥獸一般散開,按照彼此接下來的旅程和行李的倉位,分散成幾條路線,消失在宏偉的建築空間裡。
許樂明顯被機場的內部構造和建築風格震懾住了,他不知道那些泛著美妙金屬光芒材質的裝修材料是什麼,只是下意識裡覺得漂亮,這座航空機場太大了,內部空間足有十層樓高,中間沒有鋼樑承重,也不知道是怎麼修起來的。他這一輩子基本上都在河西州那個破敗的城市裡生活,哪裡見過如此的景象,就算在福吉州旁的警備區經過機場,可是軍用機場看上去也只不過是些冰冷的水泥罷了。
拍掉身上的雪水,將雙肩包認真地背好,許樂就像一個剛入城的鄉巴佬,不,他本來就是一個剛入城的鄉巴佬,有些遲疑和靦腆地走到一名空中乘務員的面前,鼓足勇氣開口,詢問了一下相關的事宜。那名穿著天藍色制服的空中乘務員面容娟秀,十分有禮貌和耐心,將他那些繁瑣的問題回答的清清楚楚。
許樂非常誠懇地道了謝,找了一條比較清淨的通道離開。乘務員看著這個少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外鄉人很有意思,看樣子是第一次坐太空船,但偏偏問的問題卻是那麼細緻,什麼細節都沒有放過,或許是來之前,在網絡上查了很多旅行必知吧。
看著面前全部由金屬組成的通道,許樂的腳步變得緩慢了起來,感到頭皮有些發麻。他這時候已經清楚,這條長約五米的通道後方全部隱藏著聯邦電子監控器,每一位旅客都必須在這裡經過掃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然那些天生沒有芯片的帝國人或者是百慕大的流民豈不是隨時都可能混進聯邦?許樂吞了一口唾沫,腦袋微低,眼睛卻看著不遠處的出口,心知這裡的監控力度是聯邦裡最強大的,如果自己能夠通過這裡中,那就代表著老闆給自己的芯片,足以讓自己用偽裝的身份在整個聯邦社會裡生存下去,可是如果當自己走過通道,被聯邦監控發現異常的話?
會不會有二十幾枝電擊槍從牆壁裡伸出來,把自己烤成燒雞?許樂難以控制地打了個寒噤,這一幕落在遠處的人群裡都覺得有些怪異,因為聯邦公民似乎沒有誰會在意這條監控通道,更多的時候,人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電子監控的存在。
「看樣子這小子剛才真地被凍慘了,準備件風衣給他。」一個好聽的聲音說道。
許樂的腳步緩慢只有片刻,片刻後他抬起頭來,儘可能平靜地向著無人的通道走去,只有他褲兜裡的零錢才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顫抖,臉上卻是沒有一絲流露。五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當許樂「平靜」地走過這條通道後,腿都有些發軟,有了一種從地獄走到天堂般的喜悅和一種緊張之後的快樂釋放。
然而他的輕鬆狂喜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因為他發現在通道外接人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注視著自己,許樂微微皺眉,心想電子監控都沒有發現問題,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下意識裡摸了摸臉,繼續向前走著,然後發現了為什麼那麼多人用奇怪的目光在歡迎自己,那是因為這條安靜的通道外面,有一大群人正在迎接自己。
除了最前面的那位婦人和他手中牽著的小女孩之外,這群人全部是全副武裝的軍人,這樣大的陣勢用來迎接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穿著單衣,像鄉巴佬一樣縮著身子的年輕人,難怪航空機場裡的人們,都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看著那個小女孩兒的喜悅的面龐,許樂知道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自己也不可能安安靜靜地溜走,苦著臉走到了人群的面前,只希望接下來不會有什麼太過恐怖的發展。
「許樂哥哥。」小西瓜穿著一件絳色的小毛外套,戴著一頂帽子,帽沿壓著她的頭髮,露出黑黑的一道線,看上去煞是可愛。
許樂對她笑了笑,然後轉向牽著小女生手的那位婦人,禮貌地開口說道:「您好。」
「許樂,你好。」這名婦人年齡約摸三十歲左右,眉眼柔順,顧盼間自有一份令人安喜的美麗,只是時不時亮起的目光中卻藏著一絲驕傲的神采,這種驕傲並不令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所謂成長的環境影響心態,大概說的便是這種人吧。她溫和地看著許樂,說道:「我是煙花的母親,非常感謝許先生這一路上對她的照顧。」
許樂看著這張美麗而溫和如玉的面容,心神微蕩,下意識裡覺得這個婦人很值得信任,強行壓住想詢問對方為什麼給小西瓜取這樣一個怪名字的荒謬念頭,準備客氣幾句。不料那名渾身貴氣逼人的婦人微笑著遞過來一張名片,說道:「專程在這裡致謝,我馬上還要去陸軍醫院有要事,十分抱歉,許先生在聯邦內有何困難,希望不要介意聯絡我們,也讓我們表示一下對您的謝意。」
「謝謝姐姐。」鬼使神差的,許樂對著婦人的眼睛,脫口而出一個極為荒唐的稱呼。
這個稱呼讓人群裡的軍人臉色劇變,便是溫潤平和的婦人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緊接著卻轉成了憐惜的笑意,搖了搖頭,讓身旁一名軍人遞過去一件軍用風衣,沒有再說什麼,便牽著手中戀戀不捨的小西瓜,在軍人們的保護中,向貴賓專用通道走去。
許樂一手拿著風衣,一手拿著那張天然纖維名片,發了發呆。雖然他不識貨,卻也知道這種名片是多麼的昂貴。他看著軍人之中時隱時現婦人的背影,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先前緊張的太過分了,老闆說的對,與異性接觸的太少,確實容易出問題。
他此時已經隱約猜到了小西瓜的家世,當然也不認為那名婦人遞過一張名片便轉身離去有何無禮。事實上,許樂並不認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值得對方來謝謝自己,以對方的身份,能夠專門等在這裡和自己說句話,已經算是十分客氣,更何況他清楚,這名婦人一定是急著去陸軍醫院看望自己丈夫的親信下屬。
與小說裡那些自信自強的男主角不一樣,許樂沒有將這張珍貴的名片撕碎扔進垃圾箱,而是小心翼翼地貼身收好。然後他拿出老闆留下的地址,穿上了暖和的風衣,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走出了機場。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5:57:40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七章 鍾家與小狗餅乾
一輛低調中透著貴重的黑色汽車,像一個黑色的幽靈般,無聲地行走在首都行政區郊區的高速公路上,接連幾日的低溫風雪天氣,讓平整的路面上積上了厚厚的雪層,即便是瀝青底層的微發熱管線,也沒有辦法讓這些雪融化的更快一些。
「你怎麼也下來了?」黑色汽車後排那位衣著華貴的婦人愛憐地抱著望著窗外出神的小女孩兒,看著對面的胖子船長,笑著說道:「一個船長不在自己的船上呆著,你也不怕被人開跑了。」
婦人這一笑,溫婉之中與年齡並不相符的嬌俏之意散出,讓車內的氣氛頓時好轉了許多。胖子船長看著婦人,諂媚地笑著說道:「小嫂子,小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當然得來親自向您賠罪。飛船反正要補充給養,我可不管它。」
「到底是給我賠罪,還是要我向他求情?」婦人有趣地看著他問道。
胖子船長苦著臉說道:「小姐在我眼皮子下面失蹤了這麼久,回軍區後,頭兒肯定要操練我。小嫂子一定要幫我美言幾句。」
「煙花不是好好的?他怎麼會怪你,我們都知道煙花是個多麼調皮的孩子,這次讓田哥帶她過來,本來就麻煩你了。」婦人溫和笑著,看了懷中的女兒一眼,輕聲說道:「煙花啊,以後可不要到處亂跑了,你是個聽話的小孩子,難道不知道張叔會急成什麼樣子?」
鍾煙花小朋友倔犟地看著窗外無聲向後掠去的雪松,不肯回答母親的問題,她在心裡想著,大概除了許樂哥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說的話了,就算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是這樣,他們總是不聽自己的意見,總認為自己是小孩子,也不徵詢一下自己的意見,便要把自己送來這個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讀書。
似乎猜到小孩子在想些什麼,婦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黯淡和歉意,轉過頭對胖子船長說道:「這孩子就是不捨得離開家,看樣子沒辦法,我只好在這兒多陪她幾年。」
姓田的胖子船長馬上聽明白了這句話潛在的意思,笑著說道:「小嫂子放心,頭兒那我會看的嚴嚴的。」轉瞬間,他的臉色沉重起來,說道:「小姐曾經失蹤的事情,司令讓我們封鎖了消息,那個叫許樂的小孩子我也交代過,他應該不會說漏嘴……我就是不明白,小姐不送來首都,難道管理委員會的那些老頭兒議員還敢怎麼嘀?」
婦人笑了起來:「聯邦不是帝國,哪裡有什麼質子的說法,只不過我們鍾家在西林駐守的時間實在太久,首都這邊的人總是不大放心。讓煙花回聯邦學習,倒不見得存著什麼不好的念頭,大概也是想讓鍾家的後代,能夠自幼對聯邦有更多的歸屬感吧。」
說完這番話,她忽然眉頭微皺問道:「那個叫許樂的小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煙花的身份?」
「那小子看上去老實可靠,但實際上精明的厲害,只怕早就猜到了,只是沒有說出口,大概他也清楚,有些事情裝不知道更好。」胖子船長聳聳肩膀,身上的肥肉又開始顫抖。
一直盯著窗外看的小西瓜,忽然轉過頭來,望著車內的兩個大人,用盡力氣大聲說道:「許樂哥哥是好人!」
婦人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是好人,明明知道我們是鍾家的人,結果既沒有仗著你喜歡他而要求什麼,反而躲的遠遠的,關鍵是躲也躲的很可愛,不是那種虛偽的矯情……煙花,媽媽可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小西瓜驕傲地扭過頭去。婦人看著胖子船長平靜說道:「既然那個小傢伙不想和我們這些人扯上關係,那也就算了,我給他留了張軍區駐首辦的卡片,將來如果他需要,也能幫幫他。」
胖子船長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公司的能量配額一炮打了一半,報告我已經發上去了,關鍵是管理委員會能源委那裡,其他的部委應該好跑,能源委需要董事長您親自去說一說。」
胖子變了稱呼,便是說到了公事,婦人的神情稍微嚴肅了一些,語氣依然溫和:「這事兒交給我。不過你也真是的,一下浪費了那麼多配額,結果東林警備區報銷了整整一個編隊的特種兵,官司可有得打,連萊克他們也被你打傷……回軍區後,你自己交代去。」
胖子船長面無異色,平靜應道:「司令在這方面應該不會為難我。」
「嗯?那個叛國機修師算是我們第四軍區的大仇人,知道這個消息,他的心情肯定會好不少……」婦人的眉尖微微蹙了起來,好奇問道:「但問題是,那機修師真這麼厲害?萊克帶的特種機甲小隊都對付不了,非得從太空動手?下個月必須讓國防部出面把古鍾號收編,不然解釋不了這個問題。」
「那個機修師非常厲害。」胖子船長閉著眼睛,回憶起那天在熱成像儀和衛星畫面上黑色機甲妖異的跳躍,沉默片刻後睜開眼睛說道:「比我強太多,萊克他們根本不是對手,聯邦的這次任務可不是好接手的,難怪國防部會把這個功勞讓給我們。」
婦人的表情嚴肅起來,問道:「比他怎麼樣?」
胖子船長知道董事長口裡的他指的是頭兒,第四軍區的司令大人,沉忖半晌後,客觀回答道:「如果在野戰場上,都用機甲,頭兒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董事長放心,那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十幾年前軍區一萬多條命也總算是找回來了。」
婦人點了點頭,看著窗外的風雪,低頭又看著已經熟睡的女兒,忽然輕聲說道:「那個……機修師究竟怎麼個強法?」
「別的人肯定看不明白,但我少年時在李家的修身館呆過一段時間。」胖子壓低了聲音,十分認真嚴肅說道:「我總覺得那個機修師和費城李家有關係。」
聽到費城李家,婦人也不禁有些動容,她知道田胖子是第四軍區難得的高手,眼光尤其毒辣,得出來的結論應該有幾分可信程度。思考片刻後,她輕聲說道:「既然機修師余逢已經死了,這事便到此為止,司令那裡也不要說。李家絕對不可能背叛聯邦,讓那些政客知道了,肯定會鬧出些動靜,我們身為軍人,當然不能讓李老陷入麻煩之中。」
身為軍人,胖子船長的心中,對於那位李姓老人也擁有無比的敬意,認真點頭應下。
聯邦七大家,是沒有特權的特權階級,無數年的曆史粹煉,無數的豐功偉績,讓這七個家族成為聯邦的柱石。在一個以聯邦法律為基石的現代社會裡,這種有些古老的家族,只是安靜地潛伏在陰影之中,很少展露自己的真實身姿給一般的民眾參觀。聯邦民眾都知道七大家,卻永遠也不知道七大家究竟強大在哪裡,擁有怎樣的權力和勢力。
以七大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去欺壓一個普通的聯邦公民,二者之間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任何關係,對於一般民眾來說,七大家就像雲層之上的遙遠存在,存在於茶餘飯後的閒談之中,存在於非法販賣的文學刊物之中,卻不可能存在於自己的生活之中。
七大家中的六大家族生活在首都星圈三顆行政星球上,唯一不在上林大區範圍的是西林鍾家。
西林只有一個鍾家,和其它的家族相比,鍾家在民眾中顯得更透明一些,因為從無數年前的聯邦開拓時期起,鍾家的第四軍區便承擔了聯邦最邊緣的防衛工作,除了在東林大區的那次意外事件之外,第四軍區從來沒有辜負聯邦人民的期望。
許樂繫好了風衣的扣子,站在風雪裡等著大巴,時不時抬頭看一看不停落雪的天空,心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只是一個逃犯,誰知道竟然能夠看到傳說中鍾家的人物,甚至還和鍾家的小姐在一起呆了那麼多天,而且在機場上居然看見了鍾家的夫人,那可是第四軍區的司令夫人啊……原來傳說中的大人物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看上去還是蠻溫和的。
這時候的許樂並不知道,小西瓜的母親不僅僅是第四軍區的司令夫人,更是一間巨型公司的董事長,不然只怕他會被嚇的更厲害一些。眯著眼睛看著天上落下的雪,此時少年的心裡早已平靜,只是有些略微遺憾,那台碎掉的M02大概會一直在太空裡漂流,直到某一天被扔到無盡虛空裡成為垃圾……
替自己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一次親手修複的破舊機甲哀悼了片刻,許樂看了一下大巴的時間,想了會兒後,回頭進機場買了一包上林特產的小狗餅乾,臉上頓時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以前在東林的時候,他就知道上林的小狗餅乾,23頻道的廣告倒是看了不少次,可一直沒有機會親口嘗到,畢竟兩個行政大區隔的太遠,不是所有商業公司都願意做餅乾這種低利潤的生意。小狗餅乾很脆,許樂吃的很開心,他在心裡想著,自己確實是個鄉巴佬啊。
其實機場裡的東西都很昂貴,只是他不在乎這一點,這一路上的消費他都是在刷卡,刷著那張老闆大叔留給自己的三林聯合銀行卡,他也不知道卡里究竟有多少錢,不過好像怎麼刷也刷不完似的。
大巴來了,許樂跟著一個大皮箱上了車,辛苦地找到了座位,脫掉風衣坐了下來,將一整袋小狗餅乾放在手邊的食物架上,準備慢慢地,美美地吃一整路,忽然,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兩根冰冷的細手指,把他嚇了一跳!
——許樂驚愕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兒正把手伸進袋子裡,毫不客氣地準備拿餅乾。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6:31:4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八章 初相逢的戲劇一幕
小狗餅乾很脆,任憑咀嚼的再矜持,也會發出咯茲咯茲的聲音。小狗餅乾很香,二人的身前全部是那種誘人的谷香。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身旁的女孩兒,覺得這畫面太荒謬了,這女孩兒為什麼要吃自己的餅乾,而且吃的如此理所當然?下意識裡,當女孩兒的手指離開餅乾袋後,許樂趕緊伸手進去拿了一塊餅乾放進了嘴裡,就像是生怕自己吃虧一樣。
女孩兒低著頭,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雜誌,只是偶爾閃爍的目光,讓許樂知道,對方其實也在注意著自己。深青色的帽子遮住了女孩兒大部分的臉,只露出那張秀氣的嘴唇和白淨的面部肌膚,許樂愣了愣,覺得自己的注視或許會讓對方尷尬,便轉過頭去。
風雪之中,溫暖和春的大巴開動了起來,令許樂感到意外的是,那名女孩兒居然又將手伸進了餅乾口袋裡開始拿餅乾,而且是一塊接一塊。許樂很喜歡吃小狗餅乾,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吃小狗餅乾,心裡其實很有些珍惜,雖然他不會將一袋餅乾看的如何之重,只是他總覺得,即便你要吃我的餅乾,是不是也得先和主人說一聲?徵詢一下自己的同意?難以避免地心中生出一絲惱火。
很明顯那個女孩兒沒有這種自覺,看都沒有看許樂一眼,只是快速地、光明正大地偷著餅乾,嚼的卟哧卟哧,毫不客氣。許樂目瞪口呆之餘,也趕緊伸手去拿餅乾,不然如果都讓這個搶拼干的姑娘搶走了,他還能吃什麼?那豈不是虧大了?於是乎隨著大巴在公路上的行進震動,坐在大巴後排的這一對年輕男女彼此互不相視,一人望著窗外,一人低頭看著膝上的雜誌,你一塊我一塊的拿著餅乾,誰也不肯少拿一塊,誰也不肯慢一秒,出手如風,依次而入,看上去倒蠻有默契,可誰又知道其實隱藏著無窮的殺意?
「真是莫名其妙啊,如果不是遇見了我,這個可惡的偷吃餅乾的女賊,一定會被狠狠地罵一頓。」
看著窗外雪景,嚼著餅乾的許樂,難得地翻了一個白眼。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先前心頭的惱意早已經消除殆盡,他本來就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不可能會在乎這些小事,反而笑著暗中想道,難得碰到一個和自己一樣對小狗餅乾愛不釋手的人,今天這一袋餅乾,就當是分享吧。
許樂不是一個吝嗇的人,和他人分享任何美好的東西,是他願意做的事情,雖然這個戴著帽子的長發女孩兒行為有些荒唐古怪,他也不準備再計較什麼了,只是覺得這場面稍微有些尷尬,或者說,他擔心那個女孩兒尷尬,所以他沒有和對方開口說話,甚至連眼光都極注意,沒有轉向她那一邊。
大巴在積雪的道路上緩慢前行,繞向了郊區外的高架路,向著首都西北方的普通機場行去。有一株伸向道路內側的雪松擦過了大巴車的玻璃窗,發出的響聲,讓車上昏昏欲睡的人們都醒了過來。許樂身邊的女孩兒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清麗的面容。兩個人的眼光對上,許樂溫和地笑了笑,誰知道那女孩兒清純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馬上低下頭去,重新看起了雜誌,片刻後,她似乎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表達自己拒人千里的態度,從隨身的皮包中取出一副黑框的眼鏡戴在了鼻樑上,隔絕了許樂莫名其妙的眼光。
低頭的女生戴著黑框的眼鏡,看上去真的蠻清純的,尤其是從許樂這個角度望過去。他撓了撓頭,心想這樣清純的一個女生,偷吃我的餅乾,怎麼對我還這麼凶?畢竟他是一個從偏遠地區來的少年,面對異性的時候,總是有些拘謹,只是在心裡嘆了口氣,也沒有說什麼。
戴黑框眼鏡的女生每拿一塊餅乾,許樂也拿一塊,不多不少,笑眯眯地拿著,美滋滋地吃著,雖然他是個很和善的人,但也不想吃太多虧。
就這樣拿著拿著,最後餅乾袋裡只剩下了一塊餅乾——依照先前那種無聲默契的順序,此時應該輪到許樂拿了。許樂明顯注意到女生黑框眼鏡下的俏鼻可愛地皺了皺,似乎在煩惱什麼。許樂無聲地咧嘴笑了起來,從袋裡拿出最後一塊餅乾,想了想後,掰成兩半,臉上堆出和善的微笑,帶著一線拘謹,將一半遞到了女孩兒的面前。
女孩兒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又有些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像小貓搶食一樣,搶過了餅乾一口吞下,卻險些噎著了。許樂一邊嚼著最後半塊餅乾,一邊傻傻地看著她,心想著什麼急?難道餓成這樣呢?本想將自己的水遞給她喝,卻又擔心這性情古怪的女孩子嫌棄自己。
好在剎車的聲音打破了這幕像木偶劇一樣的演出。
「連謝謝都沒有一句,真是個無恥的敗類!」張小萌拖著沉重的行李,有氣無力地低著頭,向著機場櫃檯走去。從S2行政區坐了七天的太空飛船,又要馬上轉機去大學城,旅途的勞累,本來讓她就有些快要承受不住,而且心裡又一直壓著那塊重石,偏偏在大巴上還碰見了一個極不識趣,極為可惡可恥的年輕男人。
「長的倒挺順眼兒,笑的跟一頭豬似的誠懇,誰知道骨子裡竟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吃我的餅乾,居然像是施捨給我一樣……小眼睛,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張小萌將沉重的行李放到傳輸帶上,忍不住低聲地抱怨。
進入候機廳,張小萌取下黑框的眼鏡認真地擦拭了起來,似乎想要借助這個動作發洩自己的怒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世界上有那樣的男人,明目張膽地偷吃自己從小最喜歡的小狗餅乾。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大學城,大學城位於首都星圈S1行政星球的北緯區域,航班還有半個小時才到,她注意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強行平靜了心情,提著隨時的小包進入了洗手間,隨手按響了沖水馬桶。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她將黑框眼鏡上的按鈕摁了下去,本來空無一物的玻璃表面上,頓時出現了幾排字符,這些信息經由遍佈整個星球的無線網絡,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她的眼前。
將那些字句和任務全部記了下來,張小萌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顯得輕鬆了許多。議員還在和總統辦公室談判,現在的局勢比較平緩,憲章局因為第一憲章的原因,必須保持中立,她們這些下層的工作人員,倒也不用太擔心會被發現真實的身份。就算聯邦方面發現自己是反政府方派來的間諜,頂多也就是將自己逐回S2。只是大學城裡究竟有什麼呢?為什麼議員要讓自己回到首都星?難道只是說議員知道自己有些想家的原因?
一想到自己那個充滿了陳腐氣的家庭,張小萌的表情又壓抑了起來,為了完成組織交付的任務,看來自己必須扮演一個迷途知返的羔羊,這真是令人痛苦的事情。
……
……
坐在舒適的座位上,張小萌整理了一下垂在黑框眼鏡旁的發絲,下意識裡將手伸進皮包,卻發現手指的觸覺有些怪異,她驚愕地拉開皮包,意外地發現了一袋沒有開封的小狗餅乾!
如果這袋餅乾是自己的,那先前大巴上那袋餅乾?自己吃了別人的餅乾?自己錯怪了他,他卻一直安靜地與自己分享屬於他的東西……
張小萌站起身來,四處尋找那個小眼睛男生的蹤影,試圖想要道歉。然而首都機場有多少航班,那個男生怎麼可能這麼巧地出現在這架飛機上?她有些不知所以地坐了下來,後悔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錯怪了那個男生,更關鍵是,她這時候想到那個男生溫和的笑容,遞過來的半塊餅乾,除了濃濃的窘迫之外,更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溫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世界這麼大,或許再也看不到那個有著可親笑容的男孩子了,再也沒有辦法道歉了,張小萌無比遺憾地想著,心裡像是覺得錯過了某件很珍貴的東西,空空的很不舒服。
她並不知道,就在這架飛機的前方,豪華的頭等艙中,許樂正坐立不安地調整著舒適沙發椅的位置,拘謹而小意地詢問著空姐:「您確認有免費的牛排?半合成那種?」
「是啊。」空中小姐險些沒忍住笑,看著這個老實的男孩子。
許樂鬆了一口氣,這才覺得昂貴的票價有些划算,雖然他是個逃犯,應該低調一些,一個剛剛服完兵役回鄉的小兵應該也沒有錢坐頭等艙,可是購票的時候,他實在是沒有抵擋住半合成牛排的誘惑,而且那張卡里的錢實在是有些多,少年心性還是讓他冒險買了張頭等艙的票。他望著面前半蹲著身體的空姐,關心說道:「您別總蹲著了,會累的。」
空姐由內而外開心起來,贈送了一個免費的嫵媚笑容。許樂被麗光射的心慌,趕緊哆嗦問道:「請問……到大學城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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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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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6:46:1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九章 梨花園裡做門房
必須承認,當年構建了聯邦社會基礎的五人小組,確實擁有後代們難以企及的智慧和遠見,那些閃爍著文明光輝的文字和日趨完善的社會架構,都證明了這一點。環境優美、四季分明的首都星圈三個行政區,偏從久遠之前就將大學城設在北緯度地區的,更是體現了聯邦先祖們的良苦用心。大約也只有每年七十天左右的嚴寒季節,才能讓聯邦的青年在富庶和平的環境中仍然能夠體會到大自然的殘酷和生命存活的艱辛。
大學城其實並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沿著玫瑰河兩側平原零星建造的大學校園。首都行政星球的絕大部分大學,都設立在此,隨著聯邦社會的發達程度日益提高,教育水平日益提高,各個學院的面積越來越大,在第三十四憲曆時期,便逐漸地連接在了一起,成為了一片大型的社區,聯邦的人們習慣性地稱這一大片區域為大學城。只是如今的聯邦似乎早已經忘記了當初聯邦祖輩們將學園設立在此地的良好意願,建築內的暖氣二十四小時供,空氣調節系統讓人們呼吸的空氣保持著絕對的新鮮,一旦入冬便龜縮建築內不肯外出的學子們,天天對著晶屏消磨著無聊的時光,哪裡還能體會到所謂大自然的嚴酷?
大學城東南區域有一所並不起眼,卻極為美麗的二級學院,叫做梨花大學。在這所大學校園宿舍的後方,通向聯邦生活區的道路上,有一間更不起眼的灰色平房,很彆扭地杵在梨花大學的後門處,生生地讓這滿園雪花若梨花的景色,變得生硬起來。
就是這樣一個遠離校園主體建築的小平房,卻依然享受著中央供暖,室內溫暖如春,沒有塗抹防霜液的玻璃上佈滿了令人心喜的霧氣。一隻手掌抹去玻璃上的濕霧,透過窗戶看著園子裡梨樹上的雪花霜枝,許樂快活地笑了起來,心想這裡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在這樣嚴寒的冬天裡,依然這樣美麗,自己在東林的時候哪裡看過這樣的景緻?故鄉的天都是灰濛蒙的,令人壓抑,哪裡可能會生出比梨花更白的雪花來。
他已經來到梨花大學十幾天了,這是依照老闆封余臨終前在光屏裡留下的建議,而且他畢竟是一個體內裝著偽裝芯片的逃犯,當然也不願意真按照芯片上的資料,去國防部退役安置辦公室尋找工作,乾脆自己來了這裡,向學校方面遞交了一份應聘書還有背包裡原本就有的奇怪推薦信,便很輕鬆地獲得了目前的工作。
他原本還有些奇怪,為什麼工作這麼容易找,但後來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工作除了看守梨花大學後門之外,便只需要負責清掃十米內的路面,美其名曰是後勤部成員,實際上也就是個門房,毫無疑問屬於社會的最底層,薪水實在是低的有些可憐……
好在那張三林聯合銀行卡里還有很多錢,許樂也不是為了錢才來到上林,他更沒有什麼不甘居人下的強烈意願,很開心地接受了這個工作,擁有了這個專屬於自己的灰色小平房。
如果換成一般的聯邦公民,哪怕梨花大學的雪景再如何美麗,連著看了十幾日的素白,也早會膩了,可許樂不一樣,他這一生未曾見過雪,這十幾日看雪,也不過是將將過了一下小癮。現在的時間段還是在寒假期間,整個梨花大學沒有幾個學生留守,所以他的工作也還沒有正式開始,每天除了清掃一下積雪外,便別無它事,十分清閒。
通過後勤部原本就安置在門房處的光屏電腦,許樂每天空閒的時候也會上網,把梨花大學的資料認真地看了一遍,這才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學院,卻是除了國防部直屬學校之外,在自行機動裝甲三大系統和戰艦裝置標準修理方面最突出的大學之一。
當然,國防部直屬的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都不可能在大學城中,也不是許樂能夠隨意混進去的地方,所以許樂如果想滿足自己的興趣,不起眼的梨花大學倒真是最好的選擇。他這才明白老闆的安排裡,還是在考慮自己的理想,心情不禁也如室內的空氣一般溫暖起來。
剛到大學城的時候,許樂曾經試圖申請一個旁聽生的證件,畢竟他現在卡里還有不少錢,應該能夠支付足夠的贊助額,只是可惜,學校負責審核新生事宜的校長及教務處主任都和學生們一樣,回到了首都星的各大城市去休假了。
而更令許樂感到遺憾的是,梨花大學圖書館這些日子也因為更新系統及放假的原因關閉了大門,這樣他根本無法接觸到他最感興趣的M系列機甲構造以及修理方面的知識,也沒有辦法去尋找古舊典籍裡有沒有關於體內那股神奇顫抖力量的隻言片語。
在這寒風寒雪的十幾日裡,無所事事的許樂,除了夜夜看23頻道以及上網搜尋感興趣的機修知識外,剩餘的時間大部分都是窩在了溫暖的被縟中,閉著眼睛停會著體內那股顫抖的細微變化,並且試圖像在古鍾號上所想的那般,將這種看上去有些眼暈的顫抖藏起來……
外面風雪大,那一套十個姿式的動作已經有些天沒練了,他也擔心被別人看到,可是肌肉裡的顫抖卻是隨著他天天的蒙被大睡而日漸熟練起來,竟似有了幾分隨著心意便能湧出來的感覺。
這個寒冬夜,伴隨著身體肌肉關節最深處的那種熟悉痠痛,許樂在風雪呼嘯聲音的陪伴下沉沉入睡,在睡夢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滿頭紫發的可愛女生嫁給自己當了老婆,而他在首都一家大公司裡成為了首席機修師,每天都能修各式各樣好玩的東西,而電視上面似乎隱隱聽到什麼大人物在宣佈,一個關於大爆炸背後黑幕的揭穿……
很多高興的事情啊,熟睡中的許樂唇角泛起一絲甜甜的笑容,笑的身體都顫抖起來,這種顫抖一直未停,直到皮膚下的肌肉開始微微抽搐,似乎每抽搐一絲,他的身體便強大一分。
春光明媚,彩旗招展,上林S1行政區,也就是首都星球的風雪嚴寒總是來的快,去的更快。不過剛剛進入二月,玫瑰河畔的積雪便融化乾淨,彙入向南流淌的清淨河水之中,再也覓不到一絲蹤影,留給人們的只是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綠色原野和蔥蔥春林,還有草地樹林間一幢幢與環境十分和諧的學院建築。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無數的學生搭乘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回到了大城學,清靜了兩個月的校園再次變得熱鬧起來,不時有汽車駛進安靜的梨花大學,更多的青春女學生們則是相伴著走了進來,一股令人嚮往的青春氣息隨著她們蕩漾在校園之中。
因為要去聯邦生活區購物的學生太多,所以一向有些冷清的後門也變得熱鬧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甚至將在噴泉處正慷慨激昴批判政府的男學生聲音也壓了下去。
忽然間,校園門口傳出了一聲議論,緊接著議論聲嗡然而起,戛然而止,學校的年輕人們被某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裡停下了腳步,向著門口處投去了神情複雜的目光。噴泉處那幾名深受卡林主義影響的男學生,也停止了噴吐滿腔的熱血,向著這邊走了過來,卻沒有靠近後門,而是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望著。
一個留著披肩長發、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抱著一疊書,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平靜而略顯冷冽地從梨花大學後門走了進來。四周的目光裡包含著太多的情緒,憐惜,同情,厭惡,鄙夷,羨慕,嫉妒……
梨花大學的學生們很輕鬆地便認出了這個女生是誰,因為她一年前是梨花大學新生裡的風雲人物,或者說是叛逆之子——張小萌,出身於良好家庭的張小萌,進入大學一年級之後,開始接觸到卡林主義,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名少女毅然放棄了優渥的生活,放棄了學業,遠赴S2行政區,投入到了反對派勢力最強大的新澤州,開始為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民眾吶喊,參與到一次又一次的示威遊行裡。
張小萌離開梨花大學之後做了什麼,她的同學們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他們清楚那個流言原來是真的,這個曾經讓無數人感到震驚的女生,果然厭倦了所謂正義的浪漫,棄暗投明,重新回歸了聯邦的懷抱……梨花大學後門處一片尷尬的沉默,沒有人上前與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打招呼,沒有歡迎,只有隱隱的敵意與那些複雜的目光,是啊,一年前她離開這座校園的時候,便應該知道她早就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如果說她以前的理想是幼稚可笑的,可是為了平凡安逸的生活,便輕易地放棄了所謂理想,那當初何必離開?離開了又何必再回來?豈不荒唐可笑?這大概是大部分學生心裡的想法,他們平靜而充滿壓力地看著張小萌。張小萌卻沒有絲毫不安,微仰著臉,平靜之中帶著驕傲,向著自己的寢室樓走去。
便在這時,那幾個在噴泉處宣揚卡林主義的男學生,忽然攔住了她的去路,生氣地說道:「你出賣了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好好過生活。」張小萌推了推黑框眼鏡,沒有理會這幾個人,與他們擦身而過。四周的學生們用那種怪異而嘲諷的神情看著張小萌的背影,演講的男學生愣了愣後,恨恨地往她的身後吐了一口厭棄的唾沫。
「這位同學,請你把這些汙跡擦掉。」一個戴著紅袖箍的年輕人走到了那名男生的身旁,遞過去了一塊抹布,認真說道:「另外依據條例,我會建議學生處扣除你三個學分。」
那名男生大怒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拉了拉紅袖箍,回答道:「我是一個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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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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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6:57:0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章 咱們都是有故事的人
梨花大學後門外的公路轉角處,停著一輛全黑色的陸航車,車身顯得格外厚重,窗上的貼膜反射著美麗的天光,將車廂內的一切都遮掩了起來。這輛全黑色的陸航車內部,很奇妙的沒有座椅,而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和……一張行軍床。更奇妙的是,有幾個穿著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警惕地注視著電子儀器,而那張行軍床上,卻躺著一個懶洋洋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約摸二十四五歲年紀,耳朵裡塞著一個高保真的耳機,不知道是在監聽什麼內容,只是看他眯著的眼睛,總讓人覺得他似乎早已經睡著了。
如果讓許樂看到這個年輕人的作派,一定會想到那個同樣在任何境況下都顯得懶洋洋的老闆大叔,能在這樣緊張忙碌的工作環境裡,依然保持著如此的狀態,如果不是有些厭世,那便是把什麼事情都看的有些淡。
一名工作人員摘下那名年輕人的耳機,苦笑著說道:「組長,就算你懶得監聽,可是也不要用公家的東西來聽音樂好不好?不然讓主任知道了,你又要挨一頓罵。」
年輕人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漂亮的臉上帶著一絲宿醉後的疲憊,喃喃說道:「這麼好的東西,不用來聽音樂真是可惜了。」緊接著,他看了一眼電子儀器的小光屏,無聊問道:「怎麼了?那個熱血女青年沒出什麼事兒吧?」
「沒什麼事兒。從S2回來的年輕人很多,局裡為什麼要我們盯著她?」工作人員聳聳肩,指著梨花大學的方向問道:「一個女學生,能有多大的問題?」
「張小萌,就這樣大咧咧地回來了,如果沒問題,那我就是個白痴。」年輕人又打了一個呵欠。他叫施清海,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如今在聯邦調查局任職,這輛全黑色陸航車內的工作人員,全部是他的下屬。他無聊地看著梨花大學後門的方向,看似隨意說道:「一隻迷途知返的小羔羊?……她父母都是聯邦政府公務員,如果真的沒有問題,這只小羔羊應該在首都機場就哭著撲進了父母的懷裡,而不應該是一個人孤獨地轉機直接回了大學城,辛苦跑了十幾天,才重新獲得了學籍。」
「她為什麼不和她父母見面?還在叛逆啊,還沒有長大啊,怎麼可能是一個被撞破了頭的可憐姑娘。」施清海漂亮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嘲弄之色,「局裡雖然沒用的廢物一大堆,但是挑選這個監視目標倒沒有太大的問題。」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黑色陸航車前後兩排共計六個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聽著組長的分析,贊同地點了點頭。一個人看著施清海笑著說道:「組長,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是白痴。」
施清海當然不是白痴,以最高分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在進入聯邦調查局的第一年,便成功地破獲了幾件間諜案,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他沿循著這條道路穩妥地走下去,調查局上下都認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局級幹部可能就此產生。但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位年青才俊的墮落竟是如此之快——一個整日沉迷在酒精和女人間的調查局官員,便等於是放棄了自己的前途。
「以後別再喝這麼多酒了,那些女人關了燈有啥區別?用得著每天換一個?」施清海的下屬頭痛說道:「別總得罪上司,不然您不早升上去了,咱們也能跟著落個好。」
「少跟小爺我扯淡,跟著我的人現在誰沒升?小爺我是懶得挪窩,這大學城不是挺好的,美女多啊……尤其是年輕的美女多……」施清海啪嗒啪嗒薄薄的嘴唇皮,眼神迷離而陶醉,「青春鮮活的少女氣息包圍著我,怎舍離去?」
他從單人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早晨忘記洗的臉,含糊不清說道:「什麼事業上升都是狗屁,老子恨不得調去憲章局,那幫孫子,天天伺候一台電腦,什麼事兒都不用管,真的是養老的好地方。」
話雖如此說,但該做的工作依然得做,哪怕是表面功夫。施清海似模似樣的拿起監聽耳朵放在耳邊聽了半晌,開始一切如常,漸漸地他的面部表情卻變得精彩起來,最後變成了難以抑止的大笑聲音。
「門房?笑死小爺了……他知不知道那個被他要求擦掉口水的學生是議員的兒子?」施清海笑的前仰後合,拍著大腿說道:「這個小門房有意思,有意思,現在這社會,難得看到這麼認真的人了。」
「噓,組長你聲音小點兒!」一名組員憤怒地盯著不自覺的施清海,壓低聲音吼道:「我們是在監控狀態!不是在電影院!」
「噢,也對。」施清海醒過神來,嘿嘿一笑,嘩的一聲拉開了車門,往車下走去,說道:「梨花大學至少要盯一學期,太無聊了,我去看看那個好玩的小門房去。」
被袒露在陽光下的調查局職員面面相覷,實在拿這個瘋狂而荒唐的組長沒有辦法。看著陽光下,年輕小組長懶若無骨,狀若小流氓的走路姿式,職員們忍不住尷尬地遮住了眼睛,其中一人喃喃說道:「又違反條例了……不過你們說組長他怎麼這麼像個小流氓?」
「組長在農村長大,他爸是個農夫。」
「是嗎?這真是一個稀有的職業啊,可是,這和組長流氓又有什麼關係呢?」
「喬治卡林不是曾經說過?流氓產生的根源在於財富的分配不公。」
梨花大學校園後門,並沒有出現富家學生和貧窮小門房之間的階級鬥爭。那名宣揚卡林主義的男學生怒氣值滿溢而走,許樂也沒有把對方拉回來,強行要求對方跪在地上把唾沫擦了——如果真那樣做,許樂都會懷疑自己的智商。他只是依照學校條例,將今天的事情寫了一個備註,通過電腦傳到學生處的專用信箱,然後拉出水管,將早晨剛打掃乾淨的人行道再次沖洗了一遍。
先前他會走出來,是因為他發現了那名男學生似乎有對那個女生繼續糾纏的意思,所以才會想個法子阻止一下。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副黑框的眼鏡,許樂還真一時間沒辦法想起來那個女生就是在大巴上偷吃自己餅乾的人。許樂根本不清楚什麼是卡林主義,也不會關心政府和反對者之間的談判博奕,他只是覺得這麼多學生冷漠地注視著一個女生,那個女生顯得太過孤獨,更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是,那個男學生竟然會攔住女生的路。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認識那個女孩子……雖然那個女孩子可能並不記得他了,雖然那個女孩子當時對他並不客氣。
清掃完路面,許樂端了一張椅子,坐到了大門的旁邊,忠實地執行起了自己的工作,在溫暖的陽光下眯著眼睛,聽著身旁的監控儀時不時響起芯片審核通過的嘀嘀響聲,舒服地似乎快要睡著了,其實心裡依然想著自己的旁聽證究竟什麼時候能夠辦下來,什麼時候能進圖書館,什麼時候又能去那些實驗場參觀一下?
施清海身為調查局官員,當然不是真的想結識這個不起眼的小門房,他只是昨天晚上和那個金發美女折騰了一宿,又喝了太多的酒,精神實在是太過委頓,在陸航車的行軍床上睡的又不夠舒服,所以乾脆行車走動走動。他在校門旁邊的便利商店裡買了一包香菸,點了一根抽著,走到了路邊蹲下,餘光很隨意地瞥了一眼那個年輕的小門房。
便是這一瞥,施清海的眼瞳微微一縮,許久未曾移開眼光。他站起身來,向著坐在椅上的許樂走去,沉默片刻後笑著說道:「真羨慕你這工作,可以天天正大光明地曬太陽。」
許樂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他沒有想到在這個陌生的星球,陌生的地方,居然會有人主動找毫不起眼的自己說話。一抬頭,只見滿街青樹,滿天清光,一個長相英俊,身上的黑色正裝卻皺巴巴的年輕人正含笑看著自己。
「呃……或許是挺舒服吧。」許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眯著眼睛,擋著陽光,小心說道。
「要來一根兒嗎?」施清海微笑著遞過一枝加長過濾嘴的香菸。許樂本來想拒絕,但忽然想到老闆大叔從來不離手的菸捲,忽然心頭一動,接了過來,湊到打火機上點燃,說了一聲謝謝。
隔著梨花大學的大鐵門,兩個人有些不知滋味地抽起了香菸,就在這滿天陽光之中,似乎都有無窮的心事。施清海將菸頭扔到地上踩熄,用手指拔拉了一下潦亂的頭髮,忽然盯著許樂開口說道:「坐在椅子上,身體卻懸空著,馬步練成你這樣,還真是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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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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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17:15:2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一章 朋友
許樂心裡一驚,表情卻沒有變化。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的眼光如此尖銳,竟然能夠看清自己古怪的坐姿。
他不是專業的特工間諜,甚至都算不上一個職業的逃犯,他只是一個在某些方面有些天賦的普通年輕人,因為某個原因,迫不得已走上了流亡和隱藏的道路。從東林大區離開後,他一直提醒自己,應該低調一些,不起眼一些,可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總會在不合適的地方出現一些問題。
好在有偽裝芯片的幫助,他不需要太過擔心自己在聯邦社會裡的安全,通過航空機場的掃瞄後,他的信心便已經十足,知道只要不被人發現自己與老闆大叔的關係,誰也不會懷疑自己什麼。
可是今天只不過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天,便被一個路人發現了自己的古怪,許樂羞愧到有去面壁的衝動。
其實許樂還是低估了自己,高估了聯邦裡的所有路人——聯邦社會中,像施清海這樣的人並不多,在第一軍事學院精修觀察學,又接受了整整三年的間諜培訓,自然會培養出完全不一樣的目光。
「不要亂扔菸頭。」許樂心頭微慌,聲音卻是一絲不顫,對施清海認真說道。
施清海笑了起來,揀起了菸頭,對這個小門房生出了強烈的興趣,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很妙的感覺,和自己極為相像,似乎彼此心裡都保存著一個大秘密。施清海不願意自己的秘密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也不想去探究任何人的秘密,反正對方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
「現在進修身館的人已經不多了,你年紀應該還小,沒想到喜歡這些東西。」施清海看著許樂,打了個呵欠,斜倚在鐵門上,懶洋洋問道。
許樂本可以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但是一來那樣太怪,他並不清楚這個穿著皺西報的人是做什麼的,二來他那一雙併不大的眼睛,一直以來都很有識人的本事,在他看來,這個皺西服的眉宇間充滿了厭倦和疲憊,而且沒有什麼惡意。
「我沒去過修身館。」許樂搖頭說道:「馬步是什麼東西?」
「噢,馬步就是你剛才那個屁股不著地的姿式,不過你那樣可比一般的馬步要難多,不要奇怪為什麼我知道這些,要知道當年我也在修身館裡混過一段時間。」施清海笑了起來,然後伸過了一隻手,點頭示意:「施清海,政府工作人員。」
然後他加重語氣說道:「替政府看大門算工作人員嗎?」
許樂愣了愣,也笑了起來,伸出手與對方握住,自我介紹道:「許樂,學校工作人員……如果看大門真的算正經工作的話。」
兩個人的手穿過鐵門的柵欄握在了一起,片刻之後鬆開。施清海挑挑眉梢說道:「有點兒像是在監獄裡探訪朋友。」
「看樣子我是被關在牢裡的那個。」
「為什麼不是我呢?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找你聊天。」施清海看著不遠處走來的那個女子身影,向著許樂微微點頭,左手夾著熄滅的煙蒂,離開了校門。
關上沉重的車門,施清海坐到了行軍床上,盯著光屏上那個正在通過校門的女學生,用食指指著因為像素原因而有些模糊的臉,開口說道:「盯死她,我不管這個叫張小萌的女人為什麼回來,也不在乎她究竟想從梨花大學裡獲得什麼,你們只需要攔在她的四周,阻隔她與一切疑點間的聯繫。」
「不釣魚?」一名組員好奇問道:「如果這個女學生真的有問題,這可是個好機會。」
「我沒有那個興趣。」施清海整理一下身上皺巴巴的西裝,低頭說道:「要釣魚就要接近她,才能夠保證不遺漏線索,但問題是咱們這一組除了我之外,都長的這麼滄桑,怎麼去假扮學生?」
「假扮教師怎麼樣?」另一名組員出主意。
施清海抬起頭來,憐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們認為自己的知識儲備足以令你們不被學生從講台上哄下去……那就可以試一下。」
小組的分時監控和社會關係梳理工作,一條條命令被有條不紊地發佈了下去,調查局這個例行工作便進行到了尾聲,黑色的陸航車裡也只剩下施清海與一名下屬二人,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幫我查一個人,他叫許樂。」
「嗯?要備案嗎?」
「不用,我只是個人感興趣。」
「私人興趣?沒有備案的話,可沒辦法取得密級,估計找不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這名組員明顯認為他要查的是個女人。
許樂此時並不知道剛剛見面的皺西服已經開始暗中查自己的底細,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走過的那名女生,心裡有些希望對方能夠轉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很可惜,戴著黑框眼鏡的張小萌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低著頭抱著書本出了校門,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夜漸漸深了,聯邦調查局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大樓依然燈火通明,忙碌的工作人員穿行於樓層之中。臨海州是首都星圈S1行政區的一處大州,尤其是在大學城區域劃歸臨海管轄之後,臨海州的地域範圍和公務人員的工作量都大大增加。
辦事處四科負責防止方面的滲透工作,如今聯邦局勢穩定,軍早已放棄了武力鬥爭的方針,在帝國壓力下與政府方面正在談判合作以及正式參選一事,四科反而成為了整個聯邦調查局裡最清閒的部門。
最清閒部門裡最清閒的官員施清海,這時候卻沒有如同事們想像的那般,出入於城市的各大夜店中泡美女飲烈酒,而是坐在了自己的辦公室裡,盯著面前的光屏發呆。
施清海確實不想去探究那個小門房的秘密,只是他下意識裡很想接近那個年輕人,而他心裡又有不能被人觸碰的秘密,所以必須弄清楚會蹲馬步的小門房,到底有沒有什麼背景。
安排下屬調查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一份很乾淨的檔案,一個剛剛退伍的坑道修複兵,回到了首都,從事著一份很普通的工作,這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原來是個蹲坑的地老鼠,還是個很乾淨的地老鼠。」施清海微笑看著光屏:「可惜啊可惜,不能知道這個叫許樂的小子更具體的資料,不過……怎麼又這麼巧和張小萌同路來的大學城?這麼明顯的漏洞,看來不是同行,只是個有趣的傢伙。」
聯邦公民從出生開始的所有信息,都存儲在浩翰的聯邦電腦監控網絡之中,經由他們頸後的芯片,便能獲取最全面的資料。然而聯邦的第一憲章以最嚴格的程度保護每個公民的個人,除非由相關部門發出申請,這些屬於公民的個人,嚴禁被任何方面知曉。
第一憲章精神在這無數年裡,早已深入人心,施清海也沒覺得奇怪。他也沒有繼續調查許樂周邊的關係,那張漂亮而委頓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哀愁,沉默片刻後,他將所查到的關於許樂的資料全部扔進了文件處理機中,相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再也沒有人會對許樂進行調查。
「小爺我終於能找到一張白紙去畫畫了,娘的,孤單了這麼久,總得找個玩伴不是?」
施清海說著他自己也不怎麼相信的話,將汽車遙控鑰匙插入了電腦標準接口之中,一個不起眼的小程序開始在內部網絡裡潛伏,依據許樂這個過濾詞,從此刻開始,聯邦調查局外勤辦事處如果要查那個小門房,都瞞不過他。
陽光下,許樂抱著合金鋼球狀鑄件,氣喘吁吁地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了下來,一面走一面在心裡抱怨那位教授對旁聽生的歧視,每次構件課結束之後,總要自己負責歸還課件。
距離他來到梨花大學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在繳納了一筆贊助費後,他終於獲得了學校的旁聽生證。學校並不介意這個似乎還有點兒積蓄的退伍士兵成為課堂裡的一員。聯邦實行五小時工作制,許樂懶得再去臨海裡找房子,便乾脆繼續從事門房這個很沒有前途的工作。
他每日裡除了饑渴地系統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機修知識外,也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晚上在門房裡睡一覺就好。至於其他幾位負責看大門工作的半老頭兒和他也沒有什麼接觸……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回到東林大區那種平凡而充實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許樂身邊少了一個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老闆。噢,他錯了,還有一個不同便是眼前這個同樣懶洋洋的政府官員。
「你怎麼……又來了?」許樂看到教學樓石階下那個將貼身名貴西服穿出破落感覺的傢伙,腦中一亂,險些把鑄件砸到了自己的腳上。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7:29:4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二章 人生不管三七(上)
對於面前這個梳著三七分頭,最喜歡抽三七牌長過濾嘴香菸的漂亮男人,許樂一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只不過是曬太陽的時候聊了兩句天,結果這幾個月裡,這個男人便經常來找自己,請自己喝酒,陪自己聊天……
可是,自己又不是一個像女人的男人,對方似乎倒更有這種風姿。許樂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對方那種執著,不過很奇妙的是,他似乎也並不抗拒和這個官員接觸,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透著的那股懶散味道下的厭世情緒和某個逝去的人有些相似?
許樂抱著鑄件從他身邊走過,壓低聲音求饒道:「昨天夜裡吐了好久,你就饒了我吧,我酒量差,實在是頂不住了。」
「放下這破東西再說。」施清海笑眯眯地看著他,英俊柔媚的臉在陽光下泛著光,說道:「今兒不喝酒,帶你去找女人。」
「女人?」許樂張大了嘴,半天反應不過來,
「施公子?我們有熟到這種程度嗎?」許樂無奈地看著對方,施公子是施清海的自稱,這個年輕的政府官員似乎一直很嚮往萬惡的帝國封建社會。
「兩個月喝了二十頓酒,該熟了吧?除了石頭,世界上哪有煮不熟的東西?」
「嗯,我在東林當兵,聯邦人一向認為東林人都是石頭。」
「石頭也是需要朋友的。」
「朋友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當然,看的順眼,處的舒服就是朋友。」
許樂若有所悟,笑著點了點頭。施清海很認真地拔拉開額頭的劉海兒,對他說道:「我一個人很無聊的,我看你天天除了打工就是上課做實驗,在圖書館裡啃面包,甚至比我還無聊,我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所以決定讓你看看真實的人生是什麼模樣。」
「真實的人生就是女人?」
「不。」施清海甩了一下微微髮油的頭髮,認真說道:「是美女。」
臨海州最繁華的街道旁,最大夜店thirteen大門緊閉。前憲曆風格的鐵門內部,卻響徹著節奏感不停變幻的迷離音樂,闊大的場子裡炫目的射燈,昏暗的環境,並不矛盾地組合在了一起。桌上開口杯裡的琥珀色液體釋放著令人薰然的酒香,與整間夜店裡無處不在的誘惑香水味混在一起,營織出一個魅惑的環境。
「以前都是在酒館裡喝,以為你是個很純樸的退伍軍人,沒有想到,原來你對這種很熟悉。」施清海低著頭打量著面前杯裡的酒水,似乎想要分辯出透過酒水的昏暗燈光,會折射出幾種顏色。
許樂這個時候正在看吧檯上面那些穿著貼身短褲,露出雪白大腿跳舞的女生,儘可能地想把自己眯著的眼睛睜大一些,全神貫注之下,一時間沒有聽明白施清海的話,愣了愣後才轉過身體,看著施清海說道:「熟悉?」
施清海的黑色頭髮耷拉在面前的桌子上,有氣無力說道:「十八歲的退伍小兵,在臨海最貴的夜店裡面還能坐的這麼安穩,看著那些漂亮的姑娘們也沒有流鼻血,要說你以前沒有進過類似的地方,我才不信。」
「我剛過合法飲酒年齡也沒多久。」許樂在沙發上坐正了身體,笑著說道。他當然對於夜店這種事物不陌生,雖然進去的極少,但自幼便和維哥兒一群孤兒們混跡在社會中,雖是偏遠的東林,卻也養就了一絲干辣氣。
他那一張誠懇樸實的臉,雖然確實反應了他某一部分的思考方式,但更成功地遮掩了孤兒天生擁有的冷靜與堅硬、行事方事的乾脆絕決還有那些可以讓人變得更平靜的艱辛閱曆。
「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一點點。」施清海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對著不遠處桌上的一名女子示意,眼神卻再次回到許樂的臉上,沉默了片刻。他已經和許樂喝了二十三次酒,似乎每一次最後這個小門房都會喝醉,可問題是,無論對方怎樣喝醉,都沒有在醉後的胡話裡提到一星半點有關過去的事情。這一個小細節讓敏感的施清海察覺到了怪異,他不去問對方,只是耐心地等著迷底揭開的那一天。
一個聯邦年輕官員,一個大學裡的借讀書,小門房,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施清海偏偏就要和對方成為朋友,一方面確實是因為他無聊,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許樂有某種親近感。而許樂敢於成為他的朋友,這個事實讓施清海對許樂再次高看一籌。他早就發現自己一開始就低估了許樂,對方雖然確實是張白紙,但卻白的格外固執,要想被外來的顏色塗染,難度不小。
「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施清海再次懶洋洋地趴下上半身,隔著酒杯看著許樂的臉,「我從來不相信你會有什麼干叔叔贈了你一大筆錢,足以讓你可以奢侈地坐頭等艙……不過放心,你不是政府官員,也沒有人會對查你有興趣。」
「你不就對我有興趣?」許樂看著他,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如果當初不是你非要問我這些事情,或許我也不會理你,畢竟你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我並不知道你是哪個世界的人,確切地說,我連自己是哪個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施清海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光,說道:「我只是瞧你順眼罷了。對了,今天的酒錢你出,這個月的獎金還沒有發下來,你這個小財主總得負擔一下。」
許樂仔細地看著桌上酒瓶的標籤,通過這段時間的喝酒生活,他總算能大致分辯出這瓶酒的價錢,雖然確實有些貴,不過倒也不是負擔不起,老闆留下來的錢,就讓自己替他好好地花吧,在那邊反正好像也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他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看到不遠的一桌上,有一群年輕的男女正拿著一管藍色的液體飲用,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那是什麼?咱們要不要來一管兒?」許樂問道。
「新型毒品,天藍。」施清海嘲笑地看著他,「你想試試?」
許樂搖了搖頭,心想首都星真是一個繁華而可怕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進食毒品,不禁嘆了口氣。便在此時又一陣香風撲了過來,撲進了施海清的懷中,他不禁又嘆了一口氣,心想到底自己是從偏遠不發達地區來的鄉巴佬,還是不夠適應這種場合啊。
施清海長的很英俊或者說是很漂亮,雖然他的頭髮經常性地不洗,可是那雙帶著一絲極深媚意的眼睛,總是在不停地放著電,在夜店昏暗的燈光下,眼眸裡的電光媚意又漸迷離,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投懷送抱。這些天喝酒的時候,許樂便見過不少用哀怨眼神盯著施公子的女服務員,今天晚上更是看慣了飛女撲男的場面。
可是許樂能看出施清海並不快樂,如果對方真的快樂的話,大概也不會找自己出來喝酒了。施清海說自己孤單,這麼文藝的詞語怎麼從一個政府官員的嘴裡說出來?雖然他說自己是替政府看大門的,但誰會信呢?不過施清海既然不追問他的過去,他也不想去追問施清海的底細。
離開東林已經很久了,體內偽裝芯片一直沒有出過問題,許樂已經可以自然地面對生活中的一切,而不是永遠把自己當成逃犯看待,自然地生活,保守一些過去,這樣就挺好,如果用警惕和懷疑的目光對待人生裡將要遇到的一切人和事,這樣的人生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呢?
夜漸深了,施清海因夜色和美人朋友而沉醉,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話,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喝了大半瓶烈酒的許樂,倒沒有醉的感覺,反而因為酒精而變得稍微有些興奮。他有些依依不捨地移開投往那些清涼美女身上的目光,喚來了侍者,在對方手中恭敬持著的卡機上支付了消費,撐著施清海往夜店外走去。
這個時候正是夜店最熱鬧的時候,只不過施清海和許樂灌酒灌的太快,所以走也比旁人走的早些,抱著沉重身軀的許樂在昏暗的燈光下不好覓路,不知道撞了多少人,連聲說著抱歉。他知道在酒精的作用下,在無數異性的目光中,一個小小的磨擦都可能惹出大麻煩來。
好不容易走到了夜店門口,撲面而來的清風吹的許樂精神一振,然而緊接著他卻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香風和危險的感覺。他抬頭一看,只見三輛名貴轎車停在夜店的門口,約摸七八個人從轎車下來,向著夜店走來。走在旁邊的幾人一身黑衣,身材均勻,面色漠然,似乎是保鏢之類的人物。走在中間的兩男一女衣著光鮮,氣質冷淡而矜持,那女人穿著紅色短風衣,面容嫵媚裡帶著一絲驕傲刻薄,身旁的兩個男人一人穿著套青色正裝,另一個卻很囂張地穿著一身學生制服,唯一相同的是這幾人雙眼直視前方,行走攜風,視線毫不偏移。
不是簡單人,不走尋常路,許樂可不想擋這種囂張人物的路,趕緊拖著醉後的施清海讓到了走廊邊上。然而……好死不死地,當那位五官雖美卻令人想遠離的紅衣美女擦過二人身邊時,施清海似乎是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香水味,睜開迷離的雙眼醒了過來,對著那邊吹了一聲口哨,含糊不清說道:「美女,你的DVC噴的太多了……」
那邊聽到這兩個字,腳步同時停頓了下來,領頭的那個男人含笑回身往走廊邊望去,似乎是想知道誰這麼大膽子敢調戲自己的妹妹,溫和的笑容裡隱著極淺的一抹冷酷之意。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7:48:44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三章 人生不管三七(中)
Dvc是一種香水,很名貴的香水,出產自S3星球北大陸的巴裡地區,一年的出產量極少,如果不是極有身份或極有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種奢侈品。施清海這幾年一直遊走在脂粉堆中,不論是便利店的營業員還是那些寂寞無聊的閨寂怨女,還是那些外表冷漠的女強人,他都想試圖掀開那層幕布進去做客。能達到這種水準的男人,自然對於女士的用品絕對不陌生,而且他也確實和那麼一兩位很有層次的女子有過露水姻緣,所以哪怕此時醉的神智不清,依然一下就叫出了DVC的名字,並且極為不滿地指責那個紅衣女子噴的多了。
能夠用得起奢侈品的女人自然不是簡單女人,對於她們來說,身上一切代表著金錢地位的外在都不重要,關鍵是格調。用DVC不重要,關鍵是要用好,說她噴DVC噴多了,就像是說她拿鈔票燒著點香菸一樣沒品。在這種層次的女人看來,被人指責自己沒有格調,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那雙嫵媚卻冰冷的眼睛裡驟然升騰出一道火。
看著那群走路帶風的人忽然因為施清海的一句醉後停住了腳步,尤其是看到那個領頭的男人夾著一絲冷酷的笑容,許樂的心毫不意外地跳了起來。從先前夜店走廊上的遠遠一眼,他就知道這些人不簡單,生怕招惹到對方,眼看著便要擦肩而過,卻真的出了問題……許樂不懂DVC是什麼,也不知道夜店門口那幾輛黑色的轎車值多少錢,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出對方的底氣身份以及對方此時的不悅。他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轉頭看了施清海一眼,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
看來施清海不是故意的,因為他這時候已經在許樂的肩上甜甜地醉睡了過去,一身酒氣,眼皮子眨都沒眨一下。許樂在心裡暗嘆一聲,對著那些人誠懇地說道:「實在是對不起,我朋友喝多了,盡說胡話。」
許樂的長相很平凡普通,只有那一雙如刀的直眉還算有些特色,但很奇妙的是,他那一雙經常眯著的眼睛總能流露出令人信任的神情,他說話的口氣更是誠懇到了極點,極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大概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古鍾號上那位翹家的小女孩兒,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信任陌生的他,不知道今天他的誠懇老實能不能起點兒作用。
明顯是那群人核心的男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看著許樂停頓了半晌,忽然笑了,身上的青色正裝在夜色裡就像嚴冬裡的一道柳葉,如刀一般。青色正裝男人沒有說什麼,拍了拍身邊紅衣女子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進去。二人身旁那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表情卻有些奇怪,深深地看了扶著醉漢的許樂一眼。
難怪那件制服有些眼熟,原來是梨花大學的制服。
這一眼讓許樂認出了對方,這個敢穿著學生制服進夜店娛樂的囂張年輕人,正是兩個月前在後門處和他發生過小矛盾的那名男學生。許樂在學校裡呆了幾個月,畢竟是個門房兼旁聽生的身份,和那些正牌學生們沒有太多交流,但也清楚,這名男學生的父親是臨海州的州議員,也算是權貴家庭的出生……只是對方最後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好像是警告,又好像是提醒?
許樂沒有往深裡去想那個學生的眼神,只是想到州議員家的公子,居然也只有是那一對男女的跟班,看來這些人確實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看著青色正裝男子和紅色風衣女子向夜店裡走去,他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沒有惹出什麼麻煩來。
他自幼跟隨孤兒們在鍾樓街長大,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生活哲學,總以為先前那刻施清海酒後失言得罪了對方,自己已經放低了身段,向對方誠懇地道歉,對方應該會消了氣,不會再有什麼後續的發展。但緊接著,他才明白了那名穿著學生制服眼神中的提醒之意,才明白自己果然是個來自偏遠地區的鄉巴佬,居然天真的以為,這些人物這麼容易打發。
「把那個醉鬼扔到洗手間去醒醒酒,喂他吃兩坨屎漱漱嘴,他的嘴比馬桶還要臭。」
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往夜店裡走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夜店門口的風吹拂她風衣下襬掀起,露出那雙筆直彈嫩的腿,賞眼至極,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至極。
聽到這句話,許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只不過是一句話,對方卻要報複以如此的羞辱,而且自己已經道了歉了……最關鍵的是,他聽出來那個紅衣女子冰冷的話語並不是開玩笑,對方的語氣平淡之中透著股不可抗拒的姿態。
許樂的心像是墮進了冰窖,這才知道社會裡不同階層之間對待彼此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面對著對方的強勢,身處底層的他本應該感到憤怒,他也確實憤怒,然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的悲哀。他望著那個紅衣女子的背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來是不接受道歉的。人妖就算知道幾瓶香水,終究還是人妖。醉鬼說錯了話,總要付出代價。小朋友,你如果想安全地離開,就不要再多話。」紅衣風衣女子修長的大腿在衣擺下時隱時現,她沒有轉身,向著夜店深處走去。她所說的人妖,自然是漂亮的施公子,而從話語裡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個背景深厚的女人,對許樂倒是沒有什麼惡感。
這句話似乎有所指,穿著青色正裝的男子愛憐地拍了拍她,根本沒有將身後的事情放在心裡,看來這種事情對於這些人來說是經常發生的。只有跟在他們身邊的州議員兒子回身,投給許樂一個同情的目光,他在心裡想著,郁子姐最近的心情看樣子真的很憂鬱,只是他雖然同情學校裡的小門房,卻沒有勇氣開口替對方求情,因為他知道這一對兄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走廊盡頭,夜店的幕後老闆已經帶著一群人恭敬地等候著這群人的到來。青色正裝男子眼中神情微動,望著前方對身邊的妹妹說道:「以後不要太兒戲了,如果真的生氣,也不要用這這種手段。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過你要清楚,他一向不喜歡你的小性子。當年如果不是他家裡讓他出來磨練,恰好和咱們在同一個學校,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知道了他的身份。說不定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
紅衣女子細眉微挑,說道:「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躲我跟躲蒼蠅一樣,我嚥不下這口氣。」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微皺,壓低聲音嚴肅訓斥道:「不要忘記他的身份。他哪裡屑於躲你,如果他不想見你,你這輩子都甭想靠近他。」
說話間,這一對兄妹將走廊那頭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在他們看來,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既然讓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愉快,自然應該付出代價,讓自己的心情回複如初。既然已經發了話,自然有人會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妥妥噹噹,那個醉鬼必須要吃屎,少一口都不行。
在貴賓走道入口,這一行人與夜店的幕後老闆聚集在了一起。面對著這名幕後老闆極有禮數的逢迎,青色正裝男子的神情顯得溫和了許多,因為他清楚自己家**的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根基並不牢固,而且軍分區遠在千里之外,對臨海的影響力並不如想像中的強大。此時身在臨海,一切事情還是要小意一些,莫要太過囂張,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夜店老闆,但能在大學城附近有這樣一處勢力,想必也不是簡單角色。
當然,他心裡的所謂小意,並不包括夜店門口那兩個人。
寒暄了兩句,青色正裝男子的眉頭忽然皺了皺,因為他發現面前的夜店老闆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眼睛總掠過自己的肩頭向外望去。
夜店老闆注意到了這位的神情變化,心裡咯噔一聲,生怕對方有所不喜,儘可能平靜地問道:「外面那個大個兒是您二位的屬下?」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一蹙,心中微異,知道對方說的是鉤子,鉤子此時正依照妹妹的吩咐在店外做那檔子事兒。鉤子是他兄妹二人自小的玩伴,後來成了他們名義上的貼身保鏢,在一院裡摸爬滾打了三年,實力驚人,他根本沒有想過鉤子去辦那麼一件小事,會出什麼問題。
一群人轉過身來,望向夜店外面。兄妹二人的臉色微微一僵,馬上回複平常。只是那位兄長的眼瞳不易察覺地縮了縮,有些震驚,在夜店這樣的地方,鉤子竟是碰上硬手了。
門外的空地上,許樂抱著醉昏過去的施清海,警惕地注視著面前的大個子,他的唇角流著血絲,而對面的大個子也並不好過,胸膛處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正在不停地咳嗽。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9:43:55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四章 人生不管三七(下)
當那對兄妹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冷酷而不屑一顧的背影。許樂已經從先前的焦慮中擺脫出來,反而變得平靜了許多。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本來就很多,那些生來就含著金匙的人們似乎天生就沒將別人的生命和尊嚴放在眼裡。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再道歉,再懇請什麼,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己已經不理虧了。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那個大個子,許樂的雙腳腳跟離開了地面,悄無聲息地踮了起來,正是大叔教給他的起手式下半身的動作。
這時候的許樂,並不清楚壓迫力十足的大個子叫鉤子,更不知道對方是在第一軍事學院裡磨練出來的厲害人物。但他能看出對方的厲害,因為大個子其實並不怎麼壯,只是骨架特別大,那些藏在黑色衣服內的肌肉並不怎麼強橫——這個世界上對肌肉力量的瞭解,比許樂更深入的人不太多,他一眼就看出大個子的骨胳強壯,衣服下的肌肉應是一條條並不厚實,總結下來就是,這個大個子是天生近戰的好手。
更關鍵的是,許樂這時候的心裡還在猶豫,他一直壓在心裡的那個逃犯身份陰影,雖然在梨花大學校園的陽光中漸漸淡了,可是面對著今天的局面,由不得他不多想兩下。
大個子走到他的身前,沉身說道:「讓開。」
許樂鼻翼微抽,忽然間嗅出對方的軍人身份,大概也只有軍人,才能流露出如此嚴酷的感覺,就像古鍾號上那個胖子船長一樣,當然,面前這個大個子遠不如胖子船長給人的壓迫力大,可是也是極厲害的人物了。
那一對兄妹年紀並不大,看樣子他們的父輩肯定是某個軍區裡的大人物。除了第四軍區之外,首都星圈駐守著三大軍區,不論是哪一個軍區裡的得力人物,都是許樂只能仰望的角色。和這樣的人物發生衝突,對方事後會不會調查自己,把自己逃犯的底細挖出來?
當許樂還在思考的時候,如今是第二軍區後勤處內保幹事的鉤子已經一踏腳,來到了他的身前,一掌向著許樂懷裡的施清海脖子上抓去。他接受的任務就是要把這個醉鬼人妖拖到廁所裡去吃屎,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突如其來的襲擊中止了許樂的思考,他此時抱著施清海,空著的左手下意識裡閃電船抬起,正好豎頂在鉤子的脈關。鉤子的手臂像石頭一樣堅硬,可是脈關忽然被頂,依然忍不住一麻,他下意識裡沉肘別了下去。許樂來不及思考,依然是憑藉身體的本能,一腳踏前,頂住了對方意圖進步的膝蓋。
鉤子猛一發力,繼續沉肘,卻因為許樂橫亙在前的那隻小臂而無法落實,如石頭一樣的手臂狠狠地砸在對方的左肩上,肘尖帶到了許樂的臉頰。
同一時間,許樂先前剎那還頂著對方膝蓋的左腿,卻猛地彈了起來,像一記飛石般,踹正了對方的胸膛!
鉤子一聲悶哼,退出了兩米之外,咳嗽連連。
從肌膚的第一次接觸,到最後分開,交手的兩個人全部在極小的範圍內格擊,依循著皮膚的觸感和肌肉的本能反應而動作,電光火石間便已結束。軍人鉤子一開始有些輕敵,而許樂則因為是抱著施清海而無法施展,雙方都有些吃虧,勉強算是打成了個平手。
鉤子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腳印,心中有些震驚,沒有想明白面前這個面相普通的年輕人,反應怎麼會這麼快,腳掌從地面到踹中自己的胸膛,竟是快到令人有些眼花。而更令他感到無法解釋的是,這樣一個看似尋常瘦弱的身軀,怎麼會有如此抗擊打的能力。自己那一肘雖然沒有擊實,可是手臂已經砸了對方的肩頭,肘尖也帶過了對方的臉頰,如果換成一般人,只怕早就昏了過去,就算不昏,也一定會感到無比疼痛。
可是對面這小子的臉上居然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嘴裡破了一些皮,流了一些血,根本沒有倒下的跡像。看來郁妹妹今天要收拾的人……不是什麼普通角色。鉤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重重地向著自己的胸膛鎚了一拳,憑藉力量的震盪生生止住了咳嗽,再次向著那個面相老實平凡的年輕人走過去。
許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手,什麼時候出的手。他在心裡自嘲想著,低調啊低調,施清海啊施清海,狗屎啊狗屎。
對方要讓施清海吃屎,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花花公子被人拖到廁所裡去。雖說自己和他似乎只是酒肉朋友,可對方總歸是自己在異鄉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如果施清海這時候是清醒的,許樂或許會試圖隱藏自己,可問題是施清海已經醉的人事不醒,在朋友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他不可能任由朋友被人羞辱。
這便是許樂做人的準則之一,甚至超過了他某些方面的畏懼。
既然已經出了手,哪裡還需要管什麼三七二十一,當前的情況如此,人生也是如此。當被壓迫到了某一個程度,還因為擔心身份的問題而隱藏著,那就不是小心謹慎而是因為聯邦婦女節而聞名的沒用三八。沒有原則或尊嚴地活著,對於許樂來說,不是一個能輕鬆接受的事情。
看著靠近自己的大個子軍人,許樂感到了危險的味道,知道對方這次一定不會再輕視自己,而是會全力出擊。就像是電子圍牆那頭,青青草原上憤怒的公牛,在感到受傷和羞辱之後,才會迸發出最大的力量。
許樂警惕地看著對方,右手一鬆,將醉成爛泥的施清海扔到了地上,雙腳微分,腳跟再次踮起,保持著隨時爆發的姿式。
施清海被扔到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砸的一聲悶響,疼痛之下,他咕噥了幾句,居然再次沉沉睡去。許樂並不擔心這位小爺會不會難受,今天這事兒雖然是對方太過王八蛋,但如果施清海不說那一句酒話,只怕什麼事兒也不會發生。許樂恨不得乾脆把這個醉鬼摔死算了。
鉤子走到了許樂的身前,線條分明的面部輪廓驟然一緊,悶哼一聲,一雙手臂像兩根石柱一樣橫掃過去!
許樂似乎在同一時間內做出了反應,雙臂上翻,生生擋住,但他沒有想到對方竟是雙臂一環,憑藉著巨大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帶動著向前踏了一步!
兩個人的距離頓時被壓縮到極小。大個子軍人的這個姿式很難看,就像是狗熊擁抱人一樣笨拙,但實際上體現了此人無比豐富的格鬥技驗,他發現了許樂動作的快速,便用這種笨拙的法子,讓許樂根本無法發揮速度,兩個人如果被綁在一起,許樂如果抬腳?
鉤子此時已經發了狠,左手緊緊地攀住許樂的後腦勺,一低頭便砸了過去,如果讓這一記頭鎚砸實,許樂的鼻樑立斷,鮮血定會狂流。同一時間,他的另一隻手臂卻是猛地加力,強行憑力量壓退了許樂的防禦,肩頭一扭,肘尖再次砸向許樂的太陽穴。這兩手一出,如果許樂一個應付不當,便是頭破血流,當場昏迷的下場。
然而頭鎚沒有砸實,因為許樂的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擋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前,五指張開,像綿花一樣遮住了對方的面門。雖然這倉促伸出的手掌無法完全擋住對方沉重的頭鎚,但有了手掌做為緩衝,許樂只是感到手掌有些痛,腦袋有些昏,卻沒有真的受傷。
許樂的另一隻手臂沒有強行攔阻對方的肘尖,而是極其凶狠地向著對方扭肩後袒露出來的腋窩砸下!他的拳頭中指微突,狠狠地砸刺中了部位。
左腿再進,兩人間距離太近,許樂不可能抬腿,身體猛地一縮,膝蓋抬了上來,實實在在地頂在了對方這名軍人的大腿根處,如果不是對手反應太快,及時側了一下身,這一膝蓋只怕會頂中那處男人的要害。
兩個人再次分開,許樂的後頸被肘尖砸中,鮮血從鼻孔裡流了出來,額頭上也是微顯紅腫,別的地方倒沒有怎麼受傷。而鉤子的腋窩挨了一記刺拳,大腿根又被陰險地頂中,緊繃的肌肉一陣難以承受的酸麻疼痛,竟有些站不住,有些趔趄!
鉤子的眼光像鉤子,像要把許樂的五腑六髒全部鉤出來,自從一院畢業之後,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對面這小子完全沒有套路,怎麼可能打敗自己?
許樂用袖子擦去鼻端的血水,警惕地盯著那個力量驚人的大個子軍人。他的出手其實是有套路的,全部是老闆大叔教的那十個姿式的變種,或許是因為練習太久成了本能的緣故,或許是在梨花大學安靜的這幾個月裡,他極少練習反而融會貫通了的緣故,如今的他似乎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出那十個姿式。
擊敗了一名應該是軍人的強敵,許樂沒有一絲興奮,只是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他沒能將鉤子擊倒,是因為他的力量遠遠不如對方。當然,如果他敢於釋放體內那股火熱顫抖的力量,或許只需要一個回合,便能讓鉤子倒地,問題在於,再怎麼不管三七二十一,要護著施公子不吃屎,許樂沒到絕境的時候,絕對不會將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展現出來。
「能和鉤子打成平手,你很不錯。」
被打鬥吸引過來的人群圍住了許樂。穿著青色正裝的男人頗為玩味地看著許樂,眼神裡閃過一絲異色,旋即這抹異色變成了平靜的不屑,說道:「我不會殺你。」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19:56:26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五章 施施然地出手(上)
臨海thirteen夜店門口,一大群人面色各異地注視著場中,不相干的閒人早已經被夜店的工作人員清走,不會影響到這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許樂聽清楚了那句話,望著他說道:「何必和我們這些人一般見識?」
這個面相平凡的年輕人和這對兄妹的貼身保鏢至少打成了平手,在這種情況下,看似示弱的話語,自然多了幾分力量。那男人看著許樂,微笑說道:「我妹妹要給那個醉鬼一個教訓,誰也沒有辦法攔住。」
特權階層的微笑怎麼就這麼可惡這麼冷酷?許樂普通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說道:「他是我朋友,而且這件事情是你們做的不對。做的不對,就不應該繼續做下去。」
「東林人?」那男人聽出了許樂的口音,說道:「都說東林人像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果然如此。不過就算你是塊石頭,我今天也要將你壓碎了。」
夜店老闆一直安靜地陪伴在這名男子的身邊,輕聲說道:「鄒少校,這兩個人害了您的興致,何必您親自出手,讓我們打發了吧。」
鄒侑,現任第三軍區作戰部少校參謀,以他的年齡能夠拿到這樣的軍銜,坐到這樣的位置,他的家族自然極為有力。據可靠的消息,這一對兄妹的父親應該就是如今國防部後勤部的那位副主任。夜店老闆得了後方某些臨海人士的示意,刻意交好這位年輕的少校,此時小心翼翼地提出幫助的話,還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嫌自己多事,因為畢竟他很少接觸那裡的人。
夜店老闆從來沒有想過,面前那個年輕人能夠正面對抗身邊的兄妹,再能打又如何?如今這個社會靠的是實力,實力絕對不是打架的本事。
「謝謝。」鄒侑聽出了夜店老闆的小意,溫和地笑了笑,用手指指著許樂的鼻子,說道:「我不想耽擱太多時間,要不你讓開,我請這個醉鬼去吃屎,要不你就代替他吃。」
「我沒有吃屎的習慣。」許樂抹去鼻孔裡流出的鮮血,看到面前圍著自己的這些人,終於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小人物再如何弱小,總也不能任由別人一直欺負,他盯著這對兄妹沉聲說道:「如果你有吃屎的習慣,可以表演給我看看。」
聽到這句話,鄒侑少校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這次他們兄妹二人來到臨海,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和那位重要人物安排一次巧遇,重新搭起當年的友好關係,本來想著要低調一些,但沒有想到,今天卻遇到了一個硬茬兒。只是他們這些人向來把一般人看的極輕賤,更不要說他向來很疼自己這個驕傲而囂張的妹妹。
鄒侑的臉色剎那陰沉,他身邊那些保鏢一樣的人物面色變的更加陰沉,像是陰天裡吸滿了雨水的陰雲,從懷裡掏出了手槍,對準了許樂的腦袋。
四枝手槍對準了許樂的腦袋,隨時可能摳動扳機,這一幕震驚了場間所有的人,尤其是夜店那方面的陪同人員,畢竟這是在首都星圈S1臨海州,當眾拔槍的場面著實給人們極強的震撼。
許樂看著對著自己腦袋的四枝黑洞洞的槍管,當然害怕,因為他發現首都星的這些牛叉人物似乎真的不怎麼把人命當回事兒,對方說不定真的敢開槍。他的面色微微發白,唇角卻是泛起了一絲苦笑,這半年裡已經是第三次被人用槍管頂著腦袋了,難道說自己的命運注定逃不開這些悲慘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前面也說過,你們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聯邦是法治社會,你們當街拔槍,影響有多惡劣,你們家裡的長輩會允許你們這麼做?」許樂緊緊握著拳頭,一動不敢動,對著那個穿青色正裝的男人說道。
這句話說中了鄒侑的心理,但是這位少校並不準備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因為在某些時候,尤其是某些不怎麼熟悉的人物面前,他們這些人的面子最重要,面子往往就代表著實力或者勢力。
鉤子退回了鄒氏兄妹的身邊,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幕,揉著生疼的腋窩。而另一邊那位梨花大學的學生,臨海州議員家的公子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這些槍械嚇的閉上了嘴。在這一刻,似乎沒有人能夠救許樂,或者說,沒有人能夠改變施清海吃屎的命運。
鄒郁便是那位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她的頭髮如波浪一樣柔順地披散在肩後,性格卻毫不柔順。看著面色發白的許樂,她的心中閃過一絲變態的快意,這個年輕人執著不認輸的性格,她很欣賞,所以她更喜歡這樣一塊東林的石頭在槍口下露出恐懼的神情。
她鄙夷地看著許樂,緊了緊風衣,嘲諷說道:「什麼年代了,還想靠拳頭生活?我喜歡你,你跪下磕個頭,便算了,不過那個醉鬼可不能這麼便宜。」
這句話一出口,她身邊的鉤子臉色變了變,卻沒有說什麼。許樂緊緊抿著嘴,眯著眼睛看著槍口視野外面的這對兄妹,似乎想把對方的臉記得清清楚楚。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這樣一個普通人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就算將體內的顫抖爆發出來,又怎麼能躲得過子彈?聯邦嚴格控制槍械,誰能想到這對兄妹身邊的人居然身上都帶著槍,而且還敢當街把槍拿出來這樣囂張。
「我不會跪,因為我沒有錯,而且你們又不是我父母。」許樂眼睛眯了起來,盯著那個掌控一切的青色正裝男子,說道:「除非你們把我打趴下。要不你也可以試試一槍斃了我。」
這是在賭命,賭這些有身份的人物,不會願意因為自己這種小人物而惹上麻煩。鄒侑冷冷地看著猶自倔犟的許樂,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明明怕的要死,卻還要死撐,東林的石頭,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一記拳頭狠狠地打在了許樂的腹部,疼痛險些讓他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出來。既然要打趴下才肯跪,鄒氏兄妹身旁的人自然不會客氣,拳腳狠狠地向著許樂的身體砸去,反正在槍口的威逼下,這個帶著東林口音的傢伙也不敢反抗。只不過短短的時間,許樂的身上便受了不少傷,抗擊打能力再強,這樣站著不動被打,也不是輕鬆的事情,右胸處一陣隱痛,不知道是肋骨折了還是表面裂開了小縫。
穿著紅色風衣的鄒郁欣賞地看著這一幕,打的越狠,她心裡那股一直散不開的怨氣便會發洩一些,嫵媚而冷漠的五官漸漸散出開心的光芒。
「我只不過說你香水塗多了,用得著這麼狠?」一隻不請而來的手,搭上了鄒家小姐的肩膀,極為親暱地拍打著她的臉龐,只是拍的似乎有些用力,將她的臉頰拍出了一道紅痕。
鄒郁驚聲尖叫了一聲,卻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倒是四周的人群,尤其是她和兄長帶著的軍人反應神速,第一時間內,四枝本來指著許樂的槍管調轉了方向,對準了她。鄒郁驚叫之後,馬上住嘴,轉過臉去,然後看到了一張漂亮的不像男人的臉。
當這些聯邦裡的特權人士威逼毆打許樂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地面上的那癱爛泥,因為此時事情的重心早已經轉移。喝多了酒的施清海,此時被冰冷的地面冰醒,或是被許樂先前那一摔痛醒,晃晃悠悠地來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後,伸手像流氓一樣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看熱鬧的人很多,鄒郁恰好在人群的邊緣,誰也沒有想到先前地上的醉漢,竟然無聲無息地摸到了她的身後,並且……攀住了她的肩膀。
施清海此時像情人一樣摟著鄒郁,親暱而輕薄地拍著她的臉蛋兒,或許酒精仍然沒有全醒,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媽的,小娘皮脾氣倒挺大,居然敢動小爺的朋友。」
一記一記拍打落在了鄒郁的臉蛋兒上,卻是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所有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心想這個漂亮的年輕人酒醒後會後悔成什麼樣子?
鄒郁這輩子都沒有感覺到被如此羞辱過,那些越來越重的拍打漸漸在向耳光方面發展,而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吐出來的話語伴著惡臭的酒氣進入自己的耳朵,她的臉瞬息間紅了起來,不知道是被施清海打的,還是憤怒的。她看著面前那幾個拿手槍對著自己的保鏢,失態地尖聲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沒有人敢動手,哪怕是她的親哥哥也只是冷漠地看著這個方向,看著那張越來越重落在自己妹妹臉上的手掌。因為他們發現這個抱著鄒家小姐的醉漢似乎真的有些神智不清了,全身的重量都擱在鄒郁的嬌嫩身軀上,最要命的是,醉漢半解開的西裝裡露出了一個由真皮做成的小套件,大家都很熟悉,那是……槍套。
鄒侑少校的眼神無比冷冽,看著挾持著小妹的醉漢說道:「我是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鄒侑,還未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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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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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20:07:57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六章 施施然地出手(下)
施清海理都沒理那個鼻子裡插著蔥的傢伙,醉意醺然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許樂問道:「沒事兒吧?」
許樂搖了搖頭,看著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漂亮臉孔,忽然大聲罵道:「你他媽的到底是醉還是醒的?」
施清海是真醉了,至少開始的時候是這樣,至於這時候酒醒了多少,沒有人知道,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一個拿著槍的醉漢沒有太多理智可言,那些圍著他們二人的人們,沒誰敢冒險。
鄒侑開口問話,施清海卻是理都不理,這種羞辱與落在施郁臉上的手掌疊加在一起,令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放開她,不然你酒醒後一定會後悔。」鄒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平緩地說道。這種威脅說出口其實便落了下乘,只是面對著一個有槍的醉鬼,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先把眼前的局面解決掉,保證妹妹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要素。
「你要我吃屎?你要我兄弟下跪?」
施清海依然沒有理他,渾身酒氣抱著渾身發抖的紅衣女子,停止了拍打她的臉頰,吐著酒氣說道:「你們這些外鄉人還真是橫行慣了,居然跑到臨海來擺譜。小爺就說你香水噴多了你還不服……除了十三大道的女人會這麼用DVC,哪有誰會像你這麼用?」
十三大道是首都特區出名的高級妓女公寓一條街,傳說中總統辦公室幕僚和各部各委的官員最喜歡在那處流連。施清海這句話將鄒家小姐比喻成高級妓女,實在是惡毒到了極點。而正在擦拭血跡的許樂,卻只注意到了施清海稱呼自己從朋友變成了兄弟,他的手臂微微僵了僵。
「報上你的名號吧,欺負一個女人總不是個事兒。「鄒侑的眼角抽搐了兩下,依然平緩問道:」事情總要解決,不然交給公家去辦,相信你會吃更多虧。」
「我這一輩子就只會欺負女人。」酒後的施清海比平時更像一個流氓,扯著脖子,翻著白眼,像是第一次聽到那個人開口,直接噴了過去,「怎麼嘀,你咬我?」
鄒侑氣極反笑,連連讚歎道:「很好很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鉤子忽然開口說道:「你是施清海?」
「他比我低一界,不過當年就是一院裡的風雲人物,從校長到老師都很喜歡他。現在畢業這麼些年了,應該在臨海混的不錯。至於是在哪個局裡,我就不是太清楚。」鉤子認出了同一個學校畢業的施清海,在鄒侑的耳邊沉聲說道:「在學校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惹他,不論是打架還是槍法還是心思,都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好在這人沒有什麼背景,倒不至於惹出大麻煩來。」
聽到這番話,鄒侑反而平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妹妹身後的施清海,心裡有了分數。一個一院的高材生,再如何喝醉總還是有理智的,這讓他最大的擔心不再存在。他看著施清海微笑說道:
「放手吧,我數三聲,你不放手,我的人就會開槍,也許不會打你,也許只會打你這位像石頭一樣的朋友……兄弟?嗯,想必施先生嘴裡的兄弟不會這麼廉價,而且我相信您醉後的判斷力,你應該能猜出來我們大概是什麼人,也應該瞭解我們這種人的能力。傷害我們,是你不敢做的事情,因為你知道那種後果有多可怕。」
這番話出口,看到施清海迷離眼光裡閃過的那絲憂慮,鄒侑少校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個醉鬼再爛醉如泥,也多少還保有一些理智。
「我是聯邦調查局臨海外勤辦事處四科科長施清海。」施清海的聲音因為酒精而變得乾澀,他盯著那個男人說道,停留在紅衣女子臉頰旁的手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了一張工作證。
鄒侑少校笑的更開心了,對方的酒漸漸醒了是其一,最關鍵的是聯邦調查局區區一個小科長,實在是讓他沒有任何退讓的理由。他此時也以無視回饋先前所受到的羞辱,含笑數道:「一,二……」
酒醒後的施公子自然不敢掏槍把這對兄妹打死,哪怕他是聯邦調查局的官員,但面對著這些特權子弟,依然不夠看。眼前的局面除了放開懷裡的女人,似乎再也沒有別的辦法。Thirteen夜店門口所有人都等著這個漂亮的年輕官員投降……除了在另一邊的許樂之外。
回應這些成竹在胸的人們期盼的是一聲槍響!
這一聲槍響響在鄒侑少校說出最後那個三字之前。誰也沒有發現本來在西裝槍套裡面的警用標準配槍是怎麼出現在施清海的手中。他舉著手槍的手似乎還有些顫抖,而在槍口下,一名鄒家的軍方保鏢已經大腿中槍,倒在了地上!
這個人開槍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對方是背景無比深厚的人,這個聯邦調查局的小官居然搶先開槍了!而且開的如此絕決,不留退路,透著股強橫與囂張!
場間一陣大亂,其餘三名拿著槍的軍方保鏢臉色劇變,想要開槍還擊,卻又害怕自家小姐受傷。就在這陣慌亂之中,施清海將握著槍的手收了回來,搭在了鄒郁的肩膀上,偏著腦袋,極感興趣地看著鄒侑少校那張變了顏色的臉。這時候的鄒家大小姐早已經嚇的不輕,根本不敢開口,也不敢動彈。場間只聽到施清海乾澀的聲音。
「開槍還要數數?你以為是在雪地裡放爆竹?」施清海無比譏諷地看著少校的臉,說道:「我也挺佩服你們的,小爺我都說了,我是聯邦調查局官員,連證件都亮給了你們,你們居然還敢拿槍對著我……襲警啊……這不是襲警是什麼?」
刻薄的話似乎沒完沒了地從他的嘴裡湧了出來。遠處也傳來了警車的笛聲。鄒侑少校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當街槍擊現役軍人,等著坐牢吧。」
「我沒看見有什麼現役軍人。」施清海此時的酒已經醒了不少,看著對方打著酒嗝說道:「你倒是自稱為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可惜你太……嗝……豬頭,連證件都沒有亮出來。」
「常三兒這兒的攝像頭我倒是調不出來,不過可能你不清楚,我們外勤處在這裡一共安了十七個攝像頭,只要今天晚上你整不死我,我就能調出來。」
聯邦電子監控網分為三級,最上層的中央憲章負責收集人體芯片信號,而其餘的攝像頭則歸屬於不同的政府部門。施清海所說的常三兒便是thirteen夜店的幕後老闆,他看著鄒侑看似好心,實則刻薄到了極點提醒了一句。
鄒侑的臉色很黑,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臨海遭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和如此的羞辱。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掉轉了過來,對方既然敢開槍,自己又能做什麼?對方開槍時的果斷冷血和絕決,讓他清楚,這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望瞭望臨海陌生的夜空,然後盯著施清海一字一句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你…… 完……了。」
「完了是以後的事情,至少今天夜裡小爺我爽了!」施清海偏著頭,找到許樂的身影,高聲喊道:「喂,你還愣那邊幹嘛?趕緊過來,呆會兒還要進警察局錄口供。」
許樂可比施公子狼狽太多,身上的短袖襯衣早已經被撕成了一縷一縷,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滿是灰塵,活像個難民。他往施清海的方向靠攏,與那個一直強行壓抑著殺意的少校擦肩而過時,忽然聽到對方狠冷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還有你這塊東林的石頭,你也完了。」鄒侑少校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今天有槍護著你,等我先把那把槍擰彎了,再來活生生地打死你,我想知道還有誰能夠幫你。」
許樂本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擦著汗與血,往那邊走。聽到這句赤裸裸不屑而陰寒的威脅,卻忽然覺得骨頭疼了起來,似乎是先前被打裂開的肋骨,痛的讓他無比憤怒,成功地從偽裝自閉的鄉巴佬變身為闖入城市憤怒的公牛。
他轉過身體,看著面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少校,認真問道:「有幾個問題,一,現在你那個瘋妹妹被我兄弟逮著,你不敢開槍打我,因為你發現我兄弟比她更瘋,對不對?」
「二,既然你不敢開槍打我,那你們這些人都打不過我對不對?」
「三,無論我怎麼哀求你都不會放過我,我們之間不存在臉的問題,不存在撕破臉的問題,你總有一天要殺我對不對?」
「四,既然你現在不敢斃我,靠拳頭又打不過我,將來又一定要殺我,還這麼愚蠢地威脅我,豈不是告訴我,我必須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把你打一頓。」
說完這四句話,找到了絕對理由的許樂一拳頭杵了過去,杵在了鄒侑少校的鼻子上,杵的對方臉上如同雞尾酒一樣精彩,還是血腥瑪莉那一款。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20:20:53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七章 警局夜話十年真
臨海州警察總部臨時看守所就設置在警察總部大樓內,芯片掃瞄,電子卡匙,內部指紋認定,一層又一層的防護措施,讓這幢大樓顯得格外森嚴。所有對這幢大樓有想法的人,只要真正地走入建築內部,便會在第一時間內喪失想法。關在臨時看守所裡的人們,想要逃脫更成了痴心妄想,當然,今天夜裡兩個被逮到這裡的年輕人,肯定沒有越獄的想法。
「施公子怎麼被逮進來了?」一名巡房完畢的警察將鑰匙卡扔到桌上,給自己泡了杯茶,望著身邊的同事問道,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幸災樂禍。警察總部和聯邦調查局外勤辦事處雖然不是一個系統,但畢竟都在政府的架構之下,為了破案雙方經常要進行配合,聯邦調查局出了名的流氓官員施清海,在警察局內部也是頗有名氣。只是這兩個部局間隱隱含著競爭和鬥氣的成分,所以今天警察局將施清海關進了看守所,這些警察們都覺得十分快活。
「當街開槍,聽說對方是很有背景的大人物。」那名警察嘆了口氣,說道:「得罪了這種人,再也理由,只怕也要倒霉,就算外勤辦事處出面周旋,不用讓他進法院,但至少也要交槍離職。」
「就是剛才局長恭恭敬敬送出門的那個傷者?什麼來曆?」
「不清楚,好像是從三軍區來的。」那名警察聳聳肩,再看聯邦調查局的人不順眼,但終究同屬於聯邦的強力機構,眼瞅著施清海被關進了大牢,不免生出了一些悲憤,「那些爺誰敢惹?不過說來也奇怪,施公子雖然向來流氓,也好酒後鬧點兒事,但怎麼也不像是個暴脾氣,怎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敢開槍呢?」
「這個我聽海林斯說了,估計是被他那個夥伴的脾氣感染,酒後沒控制住。」另一人湊到身前,讚歎說道:「就是和施公子關在一起的那位,看上去倒是個老實的年輕人,誰也沒想到下手居然這麼狠……知道嗎?三分局的快速反應車已經到了場,施公子拿槍對著那家小姐,那個看著老實的年輕人,居然還把那邊的人挨個揍了一頓,下手那個狠啊……」
「當著警察的面還揍?還真是暴力。」那名警察搖了搖頭。
「喝了二十四次酒,我發現自己被你影響太多,話也多了,脾氣也暴燥了。」冰冷的鐵柵欄裡,許樂靠著全塑的牆壁,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他和施清海兩個人被警察逮捕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窗外隱約可見魚肚白,然而卻沒有人來問話取證,種種跡像讓他有些擔心,眼神也有些迷離。
不知道是不是對施清海聯邦調查局官員的身份做出優待,這間看守所的臨時拘禁房裡,只關押了他們兩個人。渾身酒氣的施清海斜靠在窄窄的單人床上,看著許樂那張滿是憂慮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你下手倒挺黑的,根本不像是那個老實的小門房……不過這時候怎麼又怕了?」
「不打白不打……反正因為你這個禍害的關係,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許樂的表情有些苦澀,在心裡暗想著,如果能夠離開警察局,難道自己又要開始逃亡?可是他剛剛才在梨花大學穩定下來,尤其是這裡有他喜歡的知識,可能會接觸到而暫時沒有接觸到的事物,關鍵是有安定的生活,如果就這樣毀於一旦,實在是有些可惜。
臉上的憂慮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擔心那個世家子弟少校的威脅,更大的部分是因為心情有些複雜,許樂低頭輕輕摩娑著左手腕上的金屬手鐲,想到裡面那些芯片,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大不了再變個身份,聯邦如此大,無處不可安家。
「不要擔心什麼,相信我,最遲明天早上,不,應該是今天八點,我們兩個人便可以大搖大擺走出警察局。」施清海看出了他眉宇間的擔心,沙啞著聲音笑著說道:「別聽那小子在那兒吹吹。聯邦政府雖然像坨狗屎,但畢竟不是真的狗屎,法治社會呀,一切證據都偏向我們,他們能怎麼辦?三軍區的人物想把手伸到臨海來,總不是那麼方便。走明面兒上的路數,他比我們更擔心,畢竟他們身份不一樣,軍人在生活區裡拔槍,難道你以為很好看?」
許樂不是很明白和政治權力有關的事情,下意識裡相信施公子的判斷,可還是不怎麼確信,疑惑問道:「那這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可不怎麼信,那個少校姓什麼?有什麼背景?」
「不信也得信,這些公子哥做事,要不就當場把我們鎮壓下去,一旦鬧到官面上,他們也只有閉嘴的份兒,鬧上法庭,他們父母的臉往哪兒擱?」施清海不屑說道:「三軍區作戰部少校參謀鄒侑,倒真是好大的做派,我就不信他那個在國防部佔著肥差的老爹會真的由他亂來。」
「你懂的真多。」許樂真心實意讚美他。
「那是。小爺我可是聯邦調查局干將,外勤處做什麼的?不就是外盯間諜,內盯官老爺?」施清海眉梢一挑,正準備囂張幾句,卻忽然品咂著不是那麼個味兒,瞪著許樂說道:「不對,怎麼就覺得你是在諷刺我?」
「別覺得了,就是諷刺。」許樂眼睛望著天花板,說道:「不是替政府看大門的嗎?怎麼就成了聯邦調查局的科長?明知道對方不好惹,還偏偏要裝醉惹一下。」
「別別,這個你得聽我解釋。聯邦調查局做的事情本來就是替政府看大門,這個和你那個沒前途的工作也差不到哪裡去。至於什麼裝醉,你這話太傷害兄弟感情。」施清海無比認真說道:「我可不想打探你什麼事兒,就算要試探你,也不可能找這麼一對王八蛋兄妹當箭。」
「我沒什麼秘密!」許樂終於惱了,喝了幾十天的酒,在生死氣息下與外人幹了一夜,他和施清海想不熟悉親近都不行,只不過每次施清海總是神秘兮兮地望著自己,那目光裡隱著的意思讓他有些敏感。
「扯淡!你一個蹲坑兵,居然能打的一名軍區保衛處的好手站不穩……不要忘記,那個人可是我師兄,是第一軍事學院畢業的。」施清海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要說你沒秘密,殺了我也不信。不過我也懶得去管,今兒小爺為了保你開了一槍,就算對方要暗中處理,不鬧到明面上,估計我這工作也保不住,你小子也不說心疼心疼我,講個好聽的故事給我聽。」
「一碼歸一碼。」許樂惱火地瞪著他,說道:「你要搞清楚,那瘋女人要喂你吃屎,我才攔著的,怎麼最後偏成了我欠你人情?再說你失業關我屁事,難不成還想我介紹你一個看大門的小時工?」
施清海哈哈笑了起來,忽然看著他正色說道:「我知道你很能打,問題是現在鄒侑也知道。這一對兄妹雖然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人物,但要收拾我們這兩條賤命還是綽綽有餘……明面上,那個小心眼的少校,肯定會把昨天夜裡的事情壓下去,暗底下卻不可能放過我們,我肯定要被人從調查局踢走,那邊肯定不會放過你。尤其是……那個傻叉女人。」
施清海坐了起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確實是我拖累了你,以後你要小心一些……說起來,那個傻叉女人雖然很沒品味兒,但那雙白腿還蠻有味兒。」
前面還很正經,許樂正有些感慨,便聽到了施公子眉開眼笑說出來的無聊話,不禁一嘆,搖頭說道:「算是我命不好,碰著你這麼個災星。我想好了,如果那幫人真要來對付我,我也沒辦法,大不了躲的遠遠的。」
「也別想的太恐怖,你就老實點兒留在學校裡。政府對大學城看的嚴,尤其是最近卡林主義思潮正在蔓延當中,誰也不敢這時候去激怒那些好鬥的學生……呃,雖然你是個門房兼旁聽生,但躲在梨花大學裡,再牛逼的人物,也只能暫時在外面等著。」
「鄒家的勢力有多大?」許樂必須弄明白要整死自己的人究竟有多厲害,忽然想到一張小女生乾淨的臉,疑惑試探問道:「七大家?」
「七大家?」施清海躺了下來,翹起了腿,嘲弄十足說道:「那種人物怎麼會去thirteen那種地方?怎麼會讓人瞧出他們的厲害來?也只有鄒家這種暴發戶,才會和我們這兩個流氓糾纏不清,他們也不嫌丟人。」
「我不是流氓,你才是。」許樂覺得說話太累,翻身對著牆壁,聞著淡淡的塑料味道,閉目養神,思考將來。
望著他青一塊紫一塊的後背,施清海的桃花眼裡,真誠的抱歉之意一現即隱,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今天事態的發展有些超出了他的計劃。或許他下意識裡存著試探許樂的想法,可他確實是沒有想到許樂為了自己,竟然敢和那些人硬抗到底,甚至……不惜冒著有可能暴露自己秘密的危險——直到此時,他依然不知道許樂的秘密,但他知道對方那一刻的決定代表著什麼,也正是從那一刻起,施公子覺得許樂這個朋友……真可以做朋友。
「謝謝。」施清海用很低的聲音說道。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許樂頭也沒回,說道:「如果是別的無辜路人被人拉去吃屎,我也會管,所以你不用謝我。」
施清海笑了,說道:「明白了,總統辦公室鼓吹的為公民服務的三有青年,就是你……不過你真不肯講有關奇遇的故事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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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時間:
2010-1-25 20:32:12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八章 施公子的真實身份
施清海這個人很奇妙,明明想著不去打探別人的秘密,但不知道是本能裡的固執還是他所從事工作的性質,讓他總是忍不住好奇的念頭。好吧,既然人們都喜歡聽奇遇,許樂也只好編造一個全新的奇遇,不然他真沒辦法解釋在夜店門口,怎麼可能打敗一個軍中的強者,一想到這點,許樂便有些頭痛,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太多處世的經驗,為瞭解釋一件事情,總要不停地撒更多的謊,而且他還想到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那就是老闆大叔給自己安排的身份,那個遠在S1偏遠城區的老家,自己是不是應該找時間去看一趟?全新的奇遇故事與在古鍾號上和那位胖子船說的故事差不多,只不過這次許樂更謹慎一些,把那個莫須有的班長安排成了面目模糊的隱世高人。
「那個班長姓什麼?」施清海明顯不怎麼相信他的話,哈哈笑著問道。
許樂的心頭微動,純粹是下意識裡在腦海中冒出一個姓氏,鬼使神差說道:「好像姓……李?」
施清海臉上還是不以為意,然而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一凜,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在心裡想著這個姓氏,有些不敢往那個方向聯想,可如果許樂說的是真話,倒可以解釋這一切,不過這些年沒聽說費城那家有什麼子弟流落在外……施清海看著許樂的背影搖了搖頭,有些相信了對方的離奇遭遇,笑著心想,只怕這小子自己都不清楚那個教他打架本事的牛人究竟是什麼來曆。
既然心裡有了確定的想法,滿足了好奇心,多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好玩事情,施清海很自然地換了話題:「你準備一直在梨花大學當門房?國防部退役士兵辦公室隨便安排一個工作,總比這個強一些。」在他看來,許樂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有很突出的品性,雖然不知道他在別的方面有什麼特殊的技能,但就憑著這身打架的功夫,進入警察局下屬的保安公司,甚至是找些關係進入警察系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梨花大學當旁聽生。」許樂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反正手裡還有些閒錢,等我把這兩年的課聽完了再說。」
「旁聽生可拿不到文憑。」施清海從褲子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叼了一根,扔過去一根,含糊不清說道:「沒什麼前途,你清不清楚將來究竟想做什麼?」
許樂接過香菸和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學著當年老闆大叔的模樣試圖想要吐幾個完美的煙圈,結果卻吐成了加濕器冒出來的散亂蒸氣。他咳了兩聲,看著施清海,笑著心想對方明明都不清楚將來要做什麼,怎麼卻來問自己?
「我以前想當一個戰艦機修輔官,不過……後來改主意了,想把機修證考到手,然後在S1找間大點兒的製造公司工作,不管將來能升到什麼職位,只要從事喜歡的事情,那就不錯。」許樂看著消散在眼前的煙霧,有些出神說道。這本來就是他的人生理想之一,可是此刻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已經帶了幾絲荒謬和不自信的味道,自從植入了偽裝芯片,或許他的人生早就注定不能那樣安樂和平靜,少年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一塊陰影,不給人看的陰影,他想找到那件事情的真正內幕,只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能力,別說掀開大叔之死的內幕,就算是要靠近那塊黑布,都是痴心妄想。
施清海看出了他眼裡的沉重與傷感,沉默半晌後忽然說道:「好好地完成你的人生理想吧,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事態的發展沒有出乎施清海的預料,清晨七點多鍾,臨海警察總部便接到了上級的直接命令,打開了看守所的大門,將他們兩個人放了出去。那些端著咖啡提神的警察與施清海開著極損的玩笑,施清海反罵了幾句,在這樣的交談中,旁邊安靜聽著的許樂,大致知道了事情是怎麼回事。
鄒家果然動用了關係,將夜店門口的衝突強行壓了下去,第三軍區的人和臨海外勤辦事處的人發生衝突,並且拔了槍,這件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一定會牽扯到國防部裡那位大佬,鄒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甯肯將這件事情低調處理。許樂走出了警察局門口,迎著撲面而來的微涼晨風,忍不住搖了搖頭,號稱民主自由的聯邦社會,其實依然是這樣的等級森嚴,一個在民間不怎麼出名的鄒家,便能伸手進警察系統壓下某個惡性案件,讓thirteen門口的槍擊化為烏有……
施清海開車將許樂送到了梨花大學後門,靠在車身上看著人數並不多的晨練女學生,盯著對方緊身的運動服,嘴裡卻說著味道十分嚴肅的話:「最近這些天,你不要出校門,一切小心一些。」
鄒家從官面將事情壓了下來。然而被兩個小人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這種家族出來的公子小姐怎麼可能嚥下這口氣。緊隨而來的,想必就是對方暗中的無情報複,施清海有些擔心地看著他說道:「我就不用你擔心了,哪怕被開除,我怎麼也是一院出來的優秀學生,院裡那些級別高的嚇人的教授,總可以保著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那對兄妹發生衝突。」許樂正要走進鐵門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認真問道:「也許你有你的目的,不過那對兄妹確實不是玩意兒,所以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次。」
施清海嘴唇上叼著煙往下一斜,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葉子。他表情平靜,心裡卻是有些感觸,心想自己這個小兄弟的眼睛果然尖銳,自己還是沒能瞞過他。
憲曆六十六年的春天,比過往年份都要顯得更熱一些。不過是四月末的天氣,卻讓人感覺到了酷暑提前來臨。臨海州的建築內部集成空氣調節系統早已打開,給那些忙碌辦公的人們提供美妙的清涼氣息。然而在微熱的暮色之中,臨海州最高建築的頂層天台上,卻有兩個人正不畏高不畏熱地進行著談話,其中一人年齡約摸在四十歲左右,面相嚴肅,目光柔和之中帶著一絲威嚴,另一人渾身酸臭還夾著一絲殘餘的酒氣,那身皺巴巴的西裝比他嘴上叼的那根皺巴巴的香菸還要令人生厭。
「005 從A到Z的系列電子間諜衛星正在咱們頭上五百八十八公里的太空不停地游啊游啊游……你老讓我和你在這地方碰面,是不是有些傻啊?天台高倒是高,四十幾層的高樓,不怕別人用望遠鏡看見我的臉,可問題是你知不知道這裡多熱?冬天多冷?又不准我坐電梯,從樓梯爬上來多累?而且這種接頭地點多沒創意?」施清海看著面前這個中年人十分惱火地說道。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目光沒有一絲偏移,冷冷地盯著施清海的臉,忽然開口說道:「兩年裡都沒有開口抱怨過,今天知道事情做錯了,搶先想佔據心理優勢?放棄這種想法吧,不要忘記心理學是我教你的。」
施清海自嘲一笑,把菸捲放到嘴裡吸了一口,回頭看著暮下的城市,覺得這座城市越來越像一個怪獸,如果不逃出去,只怕終有一天,自己會被吃掉。
「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那名中年人嚴厲地詢問道:「你知不知道組織為了保住你在調查局的職位,動用了多少關係?而且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從而花費的代價,更是超出了預算六十個百分點!」
施清海嘴唇裡叼著的菸捲微微抖了一下,他沒有回頭,聽到沒有被開除,那雙嫵媚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濃郁的悲哀還有失望。等他轉過身來時,眼眸裡的這些情緒全部都已經不見了,平靜說道:「鄒家兄妹和太子以前關係不錯,他們這次來臨海也是為了見太子,既然我的目標是阻止國防部第一個與太子建立良好關係,昨天夜裡的行動,自然就是為了這個,所以你不要指責我。」
聯邦的最高領袖是總統,相關預算法案的通過則有管理委員會的三百多名議員,對案件的審理判結則有法院系統。曆史長河裡曾經偶然出現的帝制,早在三十七個憲曆之前就已經宣告終結,這個社會裡自然沒有皇帝,當然也不可能存在什麼太子。施清海和那個中年人口裡所說的太子很明顯是一個代號,當然,他們所說的也不可能是帝國的太子,據說那個遙遠的星際帝國當今皇帝陛下只有一位女兒。只是……什麼樣的人物可以讓鄒家兄妹千里來到臨海,只為試圖見他一面?什麼樣的人物能夠被施清海稱為太子?
中年人低頭思考片刻,似乎接受了施清海的解釋,忽然開口說道:「那個叫許樂的人是誰?你和他接近有什麼目的,需要備案嗎?」
施清海微微皺眉,吐出了嘴裡的菸捲,火紅的菸頭在地面上濺出火星,他眯著眼睛看著中年人,很認真地說道:「那是我的私人朋友,我警告你。」
施清海的警告或許起了作用,中年人沒有繼續問這個問題,但是語氣卻變得格外嚴厲:「很多年以前,當你願意加入這項偉大事業的時候,就已經做出過承諾,你沒有資格擁有朋友,你也不能擁有朋友!」
「那時候我不懂友情。」施清海並不在乎他,無所謂地回答道。中年人靜靜地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昨天夜裡開槍,是不是想退出聯邦調查局?我知道你這些年很辛苦,而且你這兩年裡開始被動地抵抗組織的命令,可是不要忘了,聯邦的未來,需要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之奮鬥,為之付出努力。」
施清海沉默許久後,低聲說道:「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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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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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20:52:5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九章 喬治卡林
被施清海稱作局長的中年人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對事態的發展判斷很正確,鄒應星已經把他這對子女叫回首都特區,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他們家機緣巧合知道了太子的身份,肯定不想因為這件事情給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些天應該會進行消毒。」
「那位太子爺也真是荒唐,首都特區那麼多戒備森嚴的私立學院不去,非得來臨海做什麼?」施清海又點了一根菸,想著此次行動的最後目標,也不禁有些擔憂,因為對方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可不是鄒家可以比擬的,阻斷國防部對他的示好並不困難,阻止那些鷹派人物對他的影響也許可行,可是要接近對方,實在是太困難的事情。
「只知道大概的範圍在大學城裡,究竟是哪一家?」施清海低頭吸著煙,下意識裡踢著身後的牆壁,皮鞋上的灰都被震落了下來,「這種人物的周邊不知道會有多少封鎖線。就算可以營織某種巧遇,我不知道他年紀多大,性情如何,住在哪裡,行動路線,怎麼接近他?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位太子爺長什麼模樣。」
「最新的情報回來了,年齡大約在十七歲至十九歲之間,因為他們家族還沒有給他辦成年禮。」那名局長認真說道:「三維成像這種東西你就不要奢望了,外界連他的照片都沒有,頂多有按照口述得出來的畫像,失真的厲害。所以究竟能不能找到他並且接近他並且進一步獲得他的好感,全部看你的個人能力。」
施清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覺得胸口有股冷意在蘊積。昨天夜裡與鄒家兄妹的衝突確實是他刻意招惹的,能夠查出那個叫鄒郁的女人的性格,查出對方對DVC香水的偏執喜好,並不是一件難事。之所以他會帶著許樂去,本是想將這件事情做的更漂亮一些,他準備在衝突中為了救許樂而出手,這樣才更符合他給調查局以及組織所留下的性格特徵,才能隱瞞他真實的想法。
——他很累了,這兩年裡一直扮演著花花公子,不,是真正做著花花公子,不想在調查局裡升職,就是因為他夾在這種縫隙中十分辛苦,他想趁著這次機會,直接被聯邦調查局開除,這樣一來,相信組織應該不會還像過去那樣看重自己,或許自己可能會擁有一些比較自由的生活。
只是沒有想到許樂那小子居然搶先替自己出了頭,而且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能力。他也沒有想到組織竟然這樣看重自己,不惜調動隱藏在政府裡的力量,與鄒家抗衡,保住了自己的職位。施清海用中指和食指夾著菸頭,陷入了沉默,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個任務完成,只是那個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中的目標,實在是不好接近。
「我們都知道這很難,議員也清楚,他甚至親自說了,實在是接觸不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中年局長望著他溫和地說道:「可是但凡有一絲希望,你都要爭取。」
「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知道這位太子爺究竟是什麼角色,可我實在不明白,聯邦畢竟是個選舉型社會,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影響力?」
「選舉?聯邦社會這麼多年進行過無數次選舉,但在真正知道內情的人們眼中,每一次選舉的結果,早就已經提前注定了。」中年局長的眼眸裡閃過對聯邦政治生態的深深失望之色,「明年又要總統選舉了,你有什麼看法?」
「現今的總統是個糊塗鬼,希望下一個能好些。」施清海聳聳肩,「我從來都不投票的,不過明年我可能會投給帕布爾先生。」
「帕布爾參不參選還不確定。」中年局長明顯不意外施清海的選擇,因為他們這些人對於議員中的另類,這位起身於社會下層的律師都很有好感,微感憂慮說道:「就算他參選又如何?如果那些家族不能認可他,手底下操控的財團,政客,媒體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影響力,足以在初選的時候就把他打下去。如果帕布爾得到了這些家族的尊敬和承認……那想必他也一定要在政治綱領上做出退讓,這樣的帕布爾還是現在的帕布爾嗎?」
施清海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位上司說的話都是真的,雖然他依然願意保有心中的天真想法,希望帕布爾先生在出任總統之後,依然是現在這個敢於直視社會的不公,並且用堅毅而溫和的態度堅決地推行改革。
「帕布爾先生當年是從東林大區考取了聯邦律師執照。」施清海忽然開口說道:「我認識的東林人,都像石頭一樣執著,我相信他也是。」
暮色漸暗,天台上的風也越來越大,四月末的夜風終於驅散了白日的暑氣,施清海繫上了西服的扣子,與中年人告別,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這麼長時間的閒聊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情,哪怕聊的是政治。
「哪天有機會給我整點兒野兔子肉吃,野牛肉這種好東西就不指望你了。」施清海將菸頭彈往牆角,頭也不回地離開,揮手說道:「畢竟你是HTD的局長不是?」
……
……
灰色監視器裡的畫面像是陷入了停滯,許久沒有人經過,沒有什麼動靜,如果不是那些梨樹還在春風裡沉醉輕搖,真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監視器壞了。許樂坐在鐵門旁的平房裡,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監視器,又隔著大塊透明的玻璃看了一眼學校外安靜的街道,沒有發現什麼形跡可疑的人,稍微放了一些心,看來那些大人物們的報複還沒有這麼快來到。
早晨回到梨花大學校園,許樂刻意在校園最出名的四個噴泉一帶逛了逛,聽著那些演講與口號,確認了施清海說的是對的。雖然沒有多少學生被那些演講所吸引,依然是專注於課業實驗之中,可是學校裡的氣氛還是有些緊張。許樂好奇地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一年一度的喬治卡林日又要到了,聯邦政府的教育部門和聯邦調查局十分警惕,生怕有什麼火花燒進校園,想必在這樣的情況下,鄒家那對兄妹再如何囂張,也沒有膽量闖進梨花大學對付他,不然一旦惹出事端,發生了什麼群體事件,誰也承擔不起。
許樂對政治毫無興趣,通過在網絡當中搜索,才對那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喬治卡林有了些初步的瞭解。這個叫做喬治卡林的人,曾經是聯邦首都大學裡的一位天才教授,也是人類有記載曆史當中最年輕的教授之一,他最擅長的領域是政治曆史學,這個有些拗口的名目實際上就是研究曆史上出現過的不同政治形態。
喬治卡林從來不是一個以激進面目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學者,甚至在他的著作中連無政府主義思潮和絕對自由主義都極少見到,他只是以很嚴謹的態度分析人類曆史當中的各種政治架構,並且進行模型重設。他分析了三十七憲曆之前,人類社會最後一個帝制社會為何會崩塌,以及當時的皇族為什麼會選擇極為禮貌而和平的退讓,同時,他也分析了剛剛擁有穩定架構六百多年的聯邦體制,認為這種體制只是一種虛假的三權分立,在信息無法做到完全共享的情況下,對於信息的佔有,是一種生產資料分配上的極大不公,從而會導致社會資源的分配不公,進而產生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喬治卡林指出傳說中的七大家,便是這種體制下的畸形存在。目的單純的學術研究,當研究曆史逐步推展到研究現實,便容易出問題,或許喬治卡林自身都沒有意識到他提出的理論,尤其是那些翔實的材料分析和數據演算,給了那些不滿現狀的人一個有力的武器。
從一些後人的回憶細節看來,這位叫喬治卡林的人,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學者。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名字只是在學術圈裡得到推崇,一般的聯邦公民也沒有人會願意去看那些無比枯燥的數字羅列,他們只想看到結論,所以喬治卡林的影響力並沒有怎麼展現,聯邦依然平和而自然地允許著他發表著學術著作。
然而這一切在憲曆三十六年的時候被改變了,因為在那一年的五月十九號,喬治卡林應邀參加某個政府部門會議,在途中卻離奇失蹤,從此再也找不到蹤影。
喬治卡林消失了三十年,逐漸有些有心人注意到了他的著作,更注意到了他的離奇失蹤。一個有陰謀意味的故事,足以吸引無數普通人的目光,尤其是剛剛解散軍隊,放棄暴力對抗的方面,抓住了這個楔機,將喬治卡林的學說奉為了自己的政治綱領,以消除聯邦社會的不公,要求更大程度的透明度,審查七大家內幕交易為口號,參加了S2行政星球的議會選舉……從此,喬治卡林被賦予了更多的色彩,揭穿聯邦黑幕的先驅,勇敢的學者,諸如此類的稱號不知凡幾,而每年的五月十九日則被定為了喬治卡林日。
說來荒謬的是,這條議案居然是由聯邦管理委員會那些議員們提案通過的。聯邦的議員們宣稱自己都是喬治卡林的信徒,而另一方面的議員只不過是一些利用喬治卡林學說的敗類,議員們堅稱自己和七大家沒有任何關係,於是乎聯邦公民們都有些傻眼,難道七大家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這個被尊為聖喬治的人還真可憐,說不定他當初只是想問題想的太出神,於是開車開進了河裡……只不過是個老實的學者,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許樂的目光移到了光屏的下方,他對政治沒有什麼興趣,對聯邦政府更沒有一絲好感,所以對於喬治卡林竟是生出了一些同情。他忽然注意到了一則關於喬治卡林的佚聞趣事,不由睜大了眼睛,心想這個論調怎麼就這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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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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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21:11:29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六十章 梨園一夜生惘然
喬治卡林走上聖壇之後,關於他在首都大學裡的授課內容,甚至是閒聊時的語句,都被他的崇拜者收集起來,放到了網絡上。這位曆史政治學家明顯不是一個只知道死讀書的迂腐之人,而是擁有廣泛的興趣,對於藝術領域也多有涉獵,只是在這些方面的成就遠遠不如他在本行上那般高。
甚至於這位學者也不能擺脫正常男人的愛好,時常喜歡在喝到半醺之後,對聯邦和帝國當時正處於後期的第二次大戰做評論,他關於戰事的評論很多,可惜連他最忠實的崇拜者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先生關於戰爭確實是一竅不通,言論大多荒謬不堪,每每與事實的發展相差甚遠,尤其是他關於機甲的評價,更是令無數人感到好笑。
「單兵機甲雖然機動力極強,但是可攜帶能量彈藥負荷嚴重不足,屬於絕對的高耗低能武器,絕對不符合經濟原理和政治需要。在現代的戰爭中,如果說單兵機甲是漂亮而昂貴的鑽石,那麼隨便一個最原始的集團火炮平射,便能將這些鑽石燒成黑碳……」
這番對話發生在憲曆二十七年春天的一次大學聯誼酒會上,後來也成了聖喬治的趣聞之一。許樂看到的也正是這一段,他有些好奇地撓著頭髮,總覺得這段話無比熟悉,想了很久,他才想起來,在礦坑外的無邊暮色之中,每當自己流露出對機甲的嚮往時……封余大叔便會以一種無比嘲諷的語氣說出這段話。
「大叔居然也讀喬治卡林語錄?」許樂回憶那個頭髮花白一口爛牙的傢伙,怎麼也不覺得對方是一個對曆史政治或是政治八卦感興趣的人,忍不住笑了。
把喬治卡林的事情拋諸腦後,許樂繼續在網絡上進行夜遊,很熟門熟路地進入某個論壇,開始從第三百多項的地方仔細閱讀上面的文檔。這是一個關於第一憲章精神的宣傳論壇,上面有關於第一憲章的所有東西。如今的許樂,早已經從那種逃亡的恐慌中擺脫出來,頸後的偽裝芯片似乎完全可以躲過第一憲章的光輝,然而他依然有些不放心,總想要對第一憲章瞭解的更多一些。
從兩個月前開始,他就開始在進行這一項工作,在首都星圈的網絡上流連許久,他才愕然發現,原來關於憲章局,關於聯邦電子監控網絡以及那個核心的中央電腦的資料,都光明正大的放在網絡上,放在圖書館裡,任聯邦公民隨意查閱。
憲章局的工作流程,中央電腦的權限,都不是秘密。大概只有這種程序的絕對透明,才能讓聯邦公民們允許第一憲章的存在?許樂有時候會在心裡這樣思考。
瞭解的越多,未知的越少,恐懼也就越來越少,他停止了對文件的檢索,盯著手腕上的金屬手鐲陷入了沉思。能夠做出偽裝芯片,足以將近百年來的所有星雲獎獲得者全部打翻,老闆大叔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他對憲章局如此瞭解,對那台集合了人類智慧結晶的中央電腦如此瞭解?
想不通的問題,沒有必要繼續去想。輕輕摩娑著金屬手鐲光滑而極有質感的表面,許樂的手指在光屏上輕輕點著,聯上了政府公示板,在信息樹下翻揀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東林大區福吉州第三監獄的信息。
「還有一個星期,維哥兒就要出獄了。」許樂看著信息公示板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心裡莫名的傷感起來。他這一生的朋友極少,維哥和強子算兩個,最近剛剛認識的施清海……也勉強算一個,老闆當然算。
未滿十四歲的小強被送到了少年感化所,也不知道他的媽媽會著急成什麼模樣。李維呢?從監獄出來之後,他能做什麼?難道回到鍾樓街,真的變成一個黑道分子?
許樂感到了焦慮,低頭思考了很久,臉上很少消退的笑容此時也不見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始在網上尋找可靠的途徑,希望能夠想辦法給李維打過去一筆錢。封余留給他的銀行卡里還有三百多萬聯邦幣,這是他前幾天下載了一個三林聯合銀行客戶端才查清楚的事情,他準備給李維寄去一百萬,相信這可以幫助李維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條道路。
從理智出發,許樂清楚自己這個舉動實在是談不上明智,如果聯邦方面將來懷疑到什麼,那麼通過金融監控系統,極容易從李維那裡查到自己……可是許樂就是無法眼看著自己的朋友在遠方受苦受難,更何況對方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被抓進了監獄,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事情更重要,當然,他會做的極為小心,儘量不留下什麼線索。
想起老闆,想起李維,想起故鄉,許樂心生惘然。發呆片刻,他從懷裡取出那張純天然纖維製成的名片,看了一眼後,放入了金屬抽屜裡放好,他想起了飛船上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這張名片是鍾家夫人給他的,一聯想到七大家這種遙遠而恐怖的存在,許樂的心情便變得有些怪異。老闆便是死在第四軍區的手上,而且西林的軍人有不少知道自己的長相——如果人生沒有什麼天大的變故,那麼他一定不可能去拔打名片上的那個電話,這一生大概也不會再與那個小女孩兒見面,除非他想找死。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真的需要拔通那個電話,那只能說明在他的生活裡,已經出現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問題。
梨花大學被封了幾十年的西直門在前幾天被重新打開了,由於路途更近的緣故,學生們都選擇從西直門出校。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經過的後門現在變得更為冷清,幾個小時或許都不可能出現一個人影,只有那些梨樹陪伴著門房裡孤單的少年。此時夜已深了,春天的風悄悄地平息下來,許樂在梨樹的影子中走到鐵門中間,將鐵門鎖好,又回到房間內刷卡記時,這才關閉了所有的照明設備,打開了自動監控鳴叫器,走回了臥室。
在黑暗裡,穿著一身單內衣的許樂蹲了半個小時的馬步,擦掉額頭上的汗,然後開始重新溫習那十個機械生硬的動作,每一進膝,每一抬肘,每一轉腕,都是那樣剛勁有力,有去無回,壯烈無二。
最後他沖了個澡,對著鏡子,用小刀在眉毛間刮弄了半天,這才帶著渾身的痠痛和疲憊上了床,沉沉睡去。在睡眠中,在黑暗中,他無法發現自己赤裸的身體上有一道極不容易發現的波動正沿遁著某種特定的途徑前行,折回,最後繞回原點,形成一個通道,然後繼續開始,這些波動和顫抖越來越清晰分明,卻又越來越不起眼,似乎將要潛伏到他的皮膚之下,肌肉關節之中,再也不肯讓人看見……
梨花大學的生活一成不變,每天許樂都會去課堂旁聽,饑渴地吸收著那些被數字化、圖紙化的知識,那是最基礎卻也是他最欠缺的部分。四年的修理工生涯,讓他的實踐能力異常強悍,然而機修師封余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從來沒有教過他理論方面的知識。如今的許樂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之中,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梨花大學課堂上教授們枯燥的基礎理論教學,恰好滿足了他這方面的需要,所以他過的異常充實,只等待著下學期便要開始的實驗課,來驗證他理論與實踐結合之後的成果。
施清海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麼,只是有天中午過來打了個招呼便消失不見。許樂知道這個流氓官員並沒有被開除,不禁有些驚訝他的能力。他清楚聯邦調查局工作的忙碌程度,只不過少喝幾頓酒倒也不會讓他生出怨念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連著好些天沒有看見那傢伙,許樂竟還有些不習慣了。
他們兩個人一直擔心的報複,那一對生性冷酷兄妹的報複,並沒有如期到來。但許樂依然是小心謹慎地留在校園之內,一步都不踏出鐵門。如果這種平靜的生活就此持續下去,許樂肯定會非常滿足,他已經購買了一張暑假期間的機票,要去那個芯片記載中的「故鄉」去看看,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虛假的身份,實在不想讓別的事情來打擾自己。
可是那一天,許樂便感覺到校園內的氣氛有些怪異。那些行走於教學校實驗樓與公寓之間的學生們面色如常,可是許樂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或許是因為校長忽然出現在冷清的後門門房裡與自己說話?許樂低下了頭,儘量保持著平靜。梨花大學雖然不出名,但好像在政府內部很有地位,這位看上去很尋常的校長級別肯定不會低,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專門到門房裡和自己說話?
這時候的許樂早忘記了那封推薦信的事情事情,只是敏感地判斷出,校長大人來到後門,一定是為了查看什麼,然而為什麼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現?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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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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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21:31:51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六十一章 許樂的飛刀
當天夜裡,在黑暗中做完了全套動作,一樣變得疲憊不堪的許樂再次進入了洗手間,沖了個冷水澡之後,他的精神似乎變得好了許多。從鏡子後面挖空的瓷磚下取出那把鋒利的小刀,開始對著鏡子認真地刮弄著眉毛,一根一絲都修整的極為細緻,最後他往眉毛間塗抹了一些活泉牌緊膚水,對著鏡子裡那張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樂並沒有自戀的習慣,也沒有讓自己這張平凡的臉變英俊的想法,就算他有,也不可能選在凌晨來進行這種工作,除非是個神經病——23頻道的廣告裡說這種緊膚水能夠收縮毛孔,所以這兩個月裡他一直在試著用。對著鏡子端詳了許久,確認眉毛間的那些毛孔已經細微到看不見,如果不用放大鏡看,絕對看不出來光滑的皮膚上本來應該生著眉毛。
這張平凡的臉上最有特色的地方便這對眉毛,當初在礦坑的時候,封余就曾經說過他的眉毛像一把刀,太過正,太過直……修眉的目的不是為了讓自己的五官柔順些,而是為了通過修改眉間距來改變自己的面容。畢竟他的真實身份不敢暴露,西林東林雖然距離首都星圈無比遙遠,但人世間的事兒怎麼說得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曾經見過許樂的人來到梨花大學……
許樂原本的眉毛如墨一般,並且中間連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把鋒利而勢不可擋的大砍刀,這兩個月裡他不停地修著眉毛,就是要把這對直眉從中間截斷……效果還確實不錯,至少鏡子裡的那張臉,和原本的樣子確實有了些區別,雖然區別不是太明顯。
如果說許樂以前的眉毛是一把大砍刀,那現在他的眉毛依然是那樣直,那樣墨的乾脆,卻已經變成了兩把小飛刀,挑向鬢際。
今夜無眠,許樂坐在黑暗裡盯著緊閉的大鐵門,關於直覺這種事情,其實只是無數細微變化所引發的敏感判斷,甚至是一種下意識的判斷。許樂是個善於觀察事物的人,封余當初便曾經無比欣賞他這一點,所以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校長的突然來臨和無聲離去,還有西直門前些天的忽然重新開放,校園後門此時絕對的安靜,都代表著什麼。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就像是在電子圍牆那頭的青色草原上,似乎草叢裡潛伏著許多隻野獸,令他不安的是,自己根本無法發現這些危險究竟在哪裡。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掌心的金屬手柄,許樂眼睛微眯,知道自己只要推動那個活動按鈕,這個貌似數據存儲器的小工具前端便會噴出極強的電流,而當蓄積的電流用光之後,還可以彈出鋒利的匕尖。有了這樣一個利器護身,他的心情安定了一些,然而當他想到夜店門口那些囂張的人當街拔出的手槍,他的心又不再那麼安定了。
當年他在封余的指導下做出了兩根電擊棍,除了一根送給李維,間接導致了後續一切的發生,還有一根他一直拿在身旁防身,曾經電昏過野牛,電迷糊過警察局長,被他親暱地稱為「把手」。離開河西州的時候,「把手」已經隨著芯片火葬於那個焚化爐中。此時手中的這一把,是一個月前才重新做好的,他旁聽的科系還沒有開始實驗課,但是在校園裡尋找合適的材料卻不是什麼難事,在網上訂購了一些特殊的元件之後,許樂重新做好了這個東西,最後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
「飛刀」
漫長的夜,就在許樂緊惕地等待中一分一秒過去。天邊漸漸亮了,S1星球天空上那兩個淡淡的月影也分次消失在地平線處,一種灰濛蒙的白開始籠罩天空。空氣中充滿了新鮮和清涼的味道,晨風在梨園四周吹拂著,卻將那些淡霧吹的越來越攏,越來越濃。雖已到了清晨,卻是最初的晨,校園裡的人們還在沉睡,草叢裡鳴叫了一夜的昆蟲卻感到了累,紛紛停止了生命的歌唱,四週一片安靜。
許樂也已經困了,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到底不像大叔那樣有豐富的逃亡經驗,隨便的瞎想便讓自己緊張了一夜,再這樣熬下去,只怕不需要聯邦政府來捉,自己就會筋疲力盡而亡。他打開了窗戶,讓外面的微風透了進來,然後準備開燈,再回床上補一覺。然而就在他的手指關要接觸到觸摸開關的那一剎那,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梨花大學冷清的後鐵門電子開關處發出嘀的一聲輕響,然後在薄薄的晨霧之中緩緩拉開。
許樂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手掌握緊了「飛刀」,鐵門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動,只能說明學校裡擁有更高權限的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輸入了指令。如果他此時還在沉睡,一定不會聽到嘀的那聲輕響,這樣無論呆會從校園外進來什麼人,他都不會知道。在這一刻,他雖驚愕,卻也放下了心中的擔心,相信即將到來的古怪客人肯定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因為無論什麼時間段,也沒有人會用這樣光明正大的方式來搞追捕,而且打開學校的大門和捉拿自己似乎也完全扯不上關係。
只是這一幕看上去確實有些詭異,薄霧之中,鐵門緩緩打開,四周卻沒有一個人影,看上去就像是電影裡面常見的恐怖鏡頭。
一輛全黑色的汽車快速地從霧中駛來,沿著校外的道路向著梨園前行,只看那些變形離散的白色霧氣,便能知道這輛汽車的速度有多快,然而在這樣的速度下,這輛黑色汽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時隱時現的幽靈。
說來奇妙的是,當許樂看見這輛黑色汽車的時候,他感覺到身周的危險味道似乎淡了許多,強烈的好奇心讓他走到了窗邊,在暗中窺視著這一幕,不明白這輛外表極其普通,甚至連標誌都沒有的汽車,怎麼能夠行駛的如此流暢自然,甚至……給人一種生動的感覺。
忽然間,許樂發現校園內的薄霧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學生,正穿著一套碎花的睡衣,抱著一本書,睡意未去地行走在梨園的馬路上。這裡距離公寓樓還有一段距離,尤其是最近格外冷清,但依然會有學生貪圖梨園美景而來此地晨讀,可是晨讀的學生極少有起這麼早的。
許樂這時候顧不得考慮那個女學生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因為他發現,那個連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的女學生在霧中的身影並不清楚,而校外駛來的那輛黑色汽車似乎也沒有發現她,依然保持著高速行駛……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或許幾秒鍾之後,那個可憐的女學生便會被那輛古怪的黑色汽車撞飛到高空去看梨園的風景。
來不及呼喊,因為汽車裡的人根本聽不見,而且許樂總覺得對方就算聽見了也不會減速,至於那個睡意十足的迷糊女學生,許樂也不敢奢望能夠把對方喊醒。所以他直接從窗子那裡跳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那個女生,甚至比當年和野牛賽跑還要更快,直接將那個女學生撲倒在了公路旁的草地上!
就在他們兩個人倒地的那一剎那,如幽靈一般的黑色汽車高速地從他們的身邊駛過,沒有減速,沒有停車,甚至沒有人注視這裡發生的插曲,只是帶起了地面上的幾片青青樹葉,消失在了霧中的校園。
就在許樂衝出來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有無數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可是隨著後來發生的一幕,那些目光又同時消失。只是此時少年的心情有些憤怒,憤怒於那輛不顧人死活的汽車,所以根本顧不得這些蹊蹺的感覺,他惱怒地瞪著那輛黑色汽車的背影,低聲罵了幾句。
張小萌忍著膝蓋上的疼痛,從那個年輕男子的懷裡掙紮著站了起來,眼角餘光順著那輛黑色汽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湧起無比的失望與憤怒。議員安排自己回到梨花大學,為的就是要與那個人接觸,為了得到那個人今天凌晨從學校後門進入的情報,S2的人們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也明白,這種撞車偶遇的方法實在是太過冒險,可是她也不得已……眼看著事情正在按照計劃發展,結果卻被一個意外打斷!
然而當她回頭去看那個意外時,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尤其是那臉上流露的真誠關切和眼睛裡透露的誠懇,讓她在一瞬間內想起了對方是誰……那個分自己小狗餅乾的人。張小萌愕然地看著許樂的雙眼,感覺對方的目光就像兩把飛刀一樣盯在自己的眼瞳中,一時間竟有些慌了,竟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任務。
許樂此時也呆住了,他發現懷裡的女孩兒戴著黑框眼鏡,正是大巴上遇到,開學時看到的那個清純丫頭。手掌的觸覺很軟,他緊接著才發現自己依然摟著對方的腰臀,一股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他頓時變成了一塊僵硬的東林鄉下石頭。
當一對年輕男女變成雕像的時候,那輛黑色汽車已經穿過了薄霧。汽車後座上一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睜開有些疲憊的眼睛,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身旁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恭謹無比說道:「請少爺放心,雖然家裡依然不能派人,但特勤局主動派來了十二位特工,一定能保證您在此地學習的安全。」
「靳叔,請叫我的名字,邰之源。」年輕人誠懇地說道。他忽然苦笑了一聲,「總覺得剛才有誰在瞪我,瞪的好凶,就像兩把小飛刀似的,看來我們家在聯邦確實挺惹人厭。」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5 22:04:39
第二卷 第一章 湖畔一匹夫
「帶有反對派色彩的議員在這一次的S2地區議會選舉中,沒有出乎選舉專家預測,順利地拿下了二百四十三個席位,成功地掌握了四個行政州的管理委員會。聯邦首都星圈的政治家們紛紛指責,這些反對派色彩濃烈的議員,習慣於進行私下溝通,從而讓維繫了聯邦六百年政治平衡的聯邦憲章第二條規定成為一紙虛文。」
滿是青竹的院落,在那些自然景緻的襯托下,懸掛在雪白牆壁上的光屏,看上去更像是一幅圖畫,只是此時畫面上聯邦第四頻道那位出名的女記者面容嚴肅,很煞風景地滔滔不絕說著什麼:「三十年前舉起喬治卡林的大旗,軍放棄了武力對抗聯邦,轉而奉行非暴力不合作的主張。然而從五年前開始,方開始轉變自己的態度,在與聯邦政府的談判框架下,參予到了聯邦政治選舉事務之中。領袖麥德林,是這一次大轉變的強力支持者和推動者。麥德林於四年前當選S2行政大區議員,據消息人士稱,麥德林準備參加今年秋天的聯邦管理委員會選舉,競選聯邦議員。」
深深庭院裡,一位戴著眼鏡,穿著黑色雙襟扣複古服的中年人,默默地注視著光屏,聆聽著女記者的分析。
「此次……」畫面中女記者的面容微顯慌亂,馬上恢復了平靜,「反對派議員之所以能夠在S2行政區地方選舉中大獲全勝,一方面是因為S2環山四州是反對派方面實際影區,而選舉前夜關於憲曆六十五年東林大區的奇異爆炸調查結果的公佈,更是給了聯邦傳統議員們沉重一擊。反對派議員拿出了證據,證明總統辦公室,特勤局,國防部,管理委員會都參與隱瞞爆炸真相,讓民眾對於檯面上的政治人物失望情緒達到了一個新的程度。」
中年人的眉尖微微皺了皺,搖頭嘆了口氣,聽著畫面上的女記者略帶一絲興奮說道:「雖然總統馬上下令調查此事,並且通過憲章局向公眾宣告,憲曆六十五年春天那次造成東林大區河西州士兵意外傷亡達三百名,並且嚴重傷害了生活區地表,造成了難以逆轉的生態災害的爆炸,是因為聯邦針對憲章局第一序列目標,叛國機修師余逢的一次秘密行動。可是這種解釋依然不能讓民眾感到滿意,因為所有人都無法理解,這樣一次光明正大的行動,為什麼會被隱藏了整整一年,而所有的新聞媒體都沒有獲知絲毫的消息。.NeT」
「面對反對派議員們的指控,聯邦方面做出了最嚴肅的回應,國防部發言人公開指責反對派並未恪守條約,依然在S2行政區擁有武裝力量。麥德林議員辦公室昨天發出新聞稿,嚴正否認了這一指控,並且警告聯邦政府,不要試圖轉移公眾的視線,要求政府必須解釋,為何針對機修師余逢的除叛行動會被刻意隱瞞如此之久,這件事情的背後究竟有何隱情……」
「以下是新聞背景資料:機修師余逢,曾任首都星第二軍事學院機甲修理助教,在聯邦與帝國的第三次戰爭末期,奉徵入伍……」
中年人推了推眼鏡,搖頭關閉了光屏電視,關於機修師余逢的資料,他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要清楚,甚至比聯邦政府以及那個反對派的領袖麥德林都要清楚。他向著青色的庭院走去,一路經過幾畦稻香田,幾池紅鯉水,心中的沉重漸漸散去。他的家族雖然人丁零落,而且遠遠比不上傳說中的七大家實力雄厚,可是能夠在費城擁有這樣大面積的莊園,中年人知道聯邦民眾對自己的家付予了怎樣的信任和尊重。
行走了幾分鍾,中年人來到了一方平湖前方,看著湖旁低頭示意:「父親,小叔的消息確認了,正如您預料的那樣,他……應該已經不在了,我們從國防部查到的情報……慢了半年。」
距離首都一千三百公里的費城,是一個冬暖夏涼的旅遊勝地,能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這樣大一片莊園,足以說明居住在裡面的人的地位。這一方湖漫漫然不知方圓幾何,微風徐來,水波不興,如一面鏡映出遠方的山尖雪頭倒影,令人頓生美不勝收之感。湖畔青石上坐著一位老人,穿著一身極為樸素簡單卻略有複古之意的長衫,一頭花白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背影無比滄桑。然而這位老人的出現,卻沒有影響這一幅如畫的風景,那個略有些瘦削和蒼老的身軀,似乎在這湖畔已經停留了無數年,早已與這湖這山成為了一體。
聽到中年人的話,老人緩緩低頭,看著面前澄靜的湖水,似乎有些悲哀,似乎又有些解脫,說道:「死了也好,四十年前他就該死,十四年前他也該死,結果他偏偏不死,永遠不死……早死早解脫,我也早願死了。」
聽著這含著不祥之兆的話語,中年人心中劇震,有些擔心父親會因為叔叔離世的消息而悲傷過度,雖然他一直不是很瞭解父親與叔叔之間那種奇特的關係,但從小到大聽到了太多有關於叔叔的事蹟,他清楚父親其實一直很在乎這個弟弟。他走到老人身後關切說道:「小叔以前能夠逃過聯邦的通緝,這次說不定也能。」
「我並不想關心這些,一個消失了幾十年的兄弟,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老人的背影蕭索,但中年人的目光卻一直保持著恭敬,雖然他與對方是父子之親,可他總覺得父親還是更像聯邦宣傳頌揚的那個形象,從小到大他對父親總有一種距離感。老人嘆息了一聲,聲音充滿了極其複雜的情緒:「你小叔是個天才,這一輩子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做到極致。當年他對聯邦的發展做出了極大貢獻的……只是他是個自由主義分子,腦子裡想的事情也我也弄不明白,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想法。有一句老話叫種的惡因便要結惡果,既然他觸犯了聯邦法律,害死了那麼多人,惹出了這麼多亂子,死亡或許也算他給那些無辜者的一些補償。」
中年人清楚父親所指的並不是當年攻打帝國時發生的那場大爆炸,對於久遠過去那些事情,他並不是十分瞭解,沉默片刻後說道:「總統閣下的私人信件昨天晚上到了,您要不要看一下?」
老人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尊重聯邦的精神,也尊重聯邦的代表總統先生,但我不想看那封信,我不想讓一個外人告訴我,他們在一年前就已經把我的親弟弟殺死了,雖然我並不介意親手殺死他。」
「……知道你小叔與我關係的,只有邰家那個女人,總統先生或許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如今只是聯邦的一個雕像,他當然不願意我和那個惡名昭著的機修師扯上什麼關係。」
「幾十年前,我打了你小叔一拳,震落了他十七顆牙齒,從那一天起,我和他便恩斷義絕,再也沒有來往過。」老人緩緩從石頭上站了起來,看著平靜湖水中那些並不安份的水泡,覺得自己那顆蒼老的心也漸漸空無起來,「政府裡有些人一直想拿到你小叔手裡那份星圖,而有些人卻不願意那份星圖流出來,這樣兩股強大的勢力並在了一起,你小叔再如何能夠分身萬千,也不可能一直安穩地躲下去。」
「我不明白,小叔是個最喜歡熱鬧的人。」中年人每每想到家族裡最不為人所知,卻也是最天才橫溢的叔叔,便會覺得心裡發毛,「當初憲章局第一次發出通緝令後,他還冒著險在首都星的各大學院裡呆著,為什麼這十幾年,他卻肯老老實實地呆在東林大區?如今的東林可是冷清的厲害。」
「以前他願意留在S1扮演各個不同的角色,是因為他一直有個錯誤的想法,他認為第一憲章的光輝是一種屈辱,所以他要冒險地留在這裡,在最危險的地方去挑戰第一憲章的眼睛,這種胡鬧的下面隱藏著他的瘋狂和勇氣……為什麼離開?自然是因為他認為第一憲章已經不是禁錮他自由的枷鎖,他自然不屑繼續玩這個遊戲。」
「他去東林的原因,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我能夠明白…………在暮色下,一個文明片段的消失,是多麼驚心動魄的美麗。」老人平靜說道:「這就是你小叔去東林想看的東西,他在這個宇宙裡所追尋的事物,本身就是一般人無法理解的,我也只是這些年漸漸老了,才明白了他當年的選擇……從某種意義來說,我終究還是不如他。」
中年人靜靜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家族上一代出了兩位絕頂人物,只不過其中一人聲名遠震聯邦與帝國,在第一次戰爭期間,成功刺殺帝國野心勃勃的皇帝陛下,在個人英雄主義早已沒落的當代,成為了聯邦裡的頭號英雄人物。另一個卻是強悍地與第一憲章的光輝抗爭了一生,最後以一個小人物和叛國賊的偽裝身份默默死去。如今小叔已死,父親已老,費城李家的將來該怎樣繼續?
「他在東林呆了十幾年,總應該有些親近的人。」聯邦的軍神此時只是一個回憶過往的老人,悠悠說道:「他向來薄情冷血,只怕不會顧及自己死後那些人的死活,你去查一查,如果真有什麼親近的人,能幫著的地方就暗中幫一下。」
「已經查過了,小叔在東林有一個學徒工,關係比較親密。只是那個學徒工已經在聯邦的行動中不幸喪生。」中年人恭敬回答道。
老人看著湖面,在心裡想著不論你是死了還是逃了,你我兄弟二人,其實不過均為一匹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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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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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5 23:48:35
第二卷 第二章 後日之萌
被籠罩在英雄光環下數十年的費城李家莊園裡,那位被聯邦公民們無比尊敬的軍神李匹夫,曾經很認真地考慮過要照看一個可憐無辜的小學徒工,只可惜在憲章局的中央電腦資料中,那個小學徒工已經死了,於是聯邦裡所有人都認為小學徒工肯定不可能還活著。
許樂當然沒有死,他也不知道費城李家曾經試圖找到自己,照顧自己,他更不可能想到封余大叔會和費城李家有什麼關係,就連被他嘲諷多年的那一口爛牙,居然…… 也是被軍神大人親手打掉的。如果他知道這些驚人的秘聞,當年會不會用崇拜的眼光去摸封余的爛牙?如果他知道這一切的一切,或許他就能明白,為什麼在礦坑上的如血暮色之中,封余大叔提起聯邦人人尊敬的那位老人時,竟會毫不恭敬地用上了老頭子三個字。
此時的許樂正在一件簡陋的三層小樓裡吃飯,他用刀叉吃力地切割著盤中的野牛肉,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牆壁上光紋不穩,隨時可能報廢的電視,電視裡的新聞還在講述著地方州管理委員會議員選舉的事情,也提到了東林大區的那次秘密行動。聯邦的任何一次秘密行動,都可能被反對派議員貼上黑幕的標籤,用喬治卡林的學說,聲嘶力竭地大加批判,不過許樂身為當事人卻沒有這種興趣,他知道大叔的死有黑幕,只是那塊黑幕應該遠在很多年前就落下了。
盤子裡的野牛肉很硬,是他昨天才從冰櫃裡翻出來的,不知道凍了多少年,一點肉質的鮮味都沒有,不過好在竟是沒有變質,吃到嘴裡當木頭消化,對許樂來說,也要比那些合成食物更爽利一些。此時已是夏末,剛剛被他修好的空氣調節系統開始輸送涼風,卻還沒來得及驅趕走暑意,他抹掉額頭的汗,將盤中的牛肉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摸了摸肚子,有些不滿足地走入屋內,開始翻揀以及記憶那些零碎的事物。
這幢三層小樓從政府土管局的資料上看,是屬於許樂的。換個方法說,這裡便是退伍士兵許樂的老家。梨花大學六月中就放了暑假,許樂拿出了購買已久的機票,踏上了回「老家」的旅程,為了在聯邦裡更安全地生活下去,他必須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裡,儘可能地熟悉當地的生活習俗情況,甚至是可能有的口音,這樣才會儘可能地少露出些馬腳。施清海輕而易舉地看出他是個有秘密的人,許樂不得不更謹慎一些。然而他沒有想到,大叔給自己的偽裝芯片所設置的「老家」竟是如此之遠,從臨海州機場坐了七個小時的飛機,又坐了十一個小時的大巴車,最後還步行了整整半天,他才來到了這個小鎮上。
他在這個小鎮上已經呆了好幾天,越發地震驚於封余大叔的能力,這個小鎮的選擇實在是太牛叉了,偏遠不說,而且這些年裡因為泥石流的關係,絕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經搬進了州政府新開闢的定居點。就算還留在鎮上的幾戶居民,也大都忘了那幢三層小樓是屬於誰的……很說不通的事情不是?實際上只是生活的重負,讓本地廖廖可數的居民們,喪失了所有打聽小道消息的興趣,而鎮小學和鎮中學在好幾年前就已經關閉,更是讓許樂在安心之餘,對封余的本事生出了無窮的好奇。
能夠挑到這樣一個完美的偽裝身份,必須要進入那些級別極高的聯邦中控電腦裡進行長時間的資料篩選,甚至代表著封余曾經入侵過憲章局裡那台無所不知的中央電腦!
許樂洗了個澡,站在露台上將小鎮的風景與那些特有的植物牢牢地記在腦海裡,同時將那些資料裡的東西再次與實際聯繫加強了記憶。他下意識裡摸了摸手腕上的金屬手鐲,想到裡面那些細細金屬絲上燦若星辰的芯片,一粒芯片便代表著一個全新的不為人知的身份,如果都像他此時的身份一樣難以找出漏洞,這需要多長時間的準備?
聯想到冰櫃裡藏了很多年的野牛肉,一絲真摯而充滿祈禱意味的笑容從許樂平凡誠懇的臉上浮現出來。
結束了夏日的返鄉之旅,許樂經由漫長而辛苦的路途,重新回到了臨海州大學城。這一次旅行除了讓他對於自己的新身份更加的確認之外,也讓他的精神上受到了一些衝擊。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原來東林大區並不是聯邦裡最貧窮的地方,那個叫做光明的小鎮子,才真是窮到了極點。他無法理解富庶發達的聯邦,尤其是首都星圈最核心的星球上,怎麼可能還會有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農夫這種職業,而不是舞台上演的那種……聯想到曾經遇到過的那一對兄妹,許樂對這個社會的不公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只是他不清楚這種不公平究竟是怎樣來的,而又應該怎樣解決。但是潛意識裡,他依然對聯邦政府沒有絲毫好感,反而對勢力多出了一些好奇和模糊的認可。
九月初,梨花大學校園再次打開,許樂又開始了教學樓與房間之間枯燥的來回運動。梨花大學的工科基礎教學果然擁有與它名氣完全不相符的實力,許樂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那些知識,比如靜農牌高能蓄電池的工作原理,封閉結構下三系統的數據契合參數,晶礦石在光照條件下的電子自動躍層規律……
明天便要開始進入實驗室大樓,進行實踐學習,許樂想到這一點,便覺得手上的皮膚開始發癢,離開東林,離開礦工的操作間已經一年多的時間,除了給自己做了根防身的電擊棍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那些電子板,管線,金屬……那種美妙的觸覺和淡淡的高能塑料味道,實在是令他十分想念。
「在想什麼呢?又在想將來去上林果殼公司應聘的事情?」一個低沉而清冷的聲音將許樂從想念里拉了出來。他愕然地停止了搓手的可笑舉動,看著桌子對面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在想明天的實驗課,周教授會不會讓我們自己動手組裝設備。」
是的,在平靜的大學生活之中,許樂生活裡最大的變化大概便是桌子對面這位習慣性戴著黑框眼鏡,文靜清純到甚至有些冰冷的女生。
那一輛黑色幽靈轎車駛入梨園的時候,許樂和張小萌兩個人認出了彼此,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偶爾他們會在校園裡遇見,隨著點頭打招呼的增多,他們開始坐在一起吃飯,雖然引來了很多人不解的眼光,不清楚家世頗佳的張小萌為什麼會跟小門房旁聽生走的這麼近,雖然許樂並不願意成為眾人的焦點,可是他還是很喜歡和張小萌多在一起坐坐。
張小萌看著對面的呆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聯邦調查局的監視小組在維持了一個學期之後終於撤了,校園裡的學生們也習慣了自己從S2的歸來,一切都回到了平靜。她想要接觸的那個目標卻像是永遠消失在了校園之中,再這樣平靜的下去,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變成了一個單純的學生。
和許樂在一起吃飯,在她看來並不代表什麼,她只是覺得一個退伍的士兵一邊當門房打工,一邊在學校裡讀旁聽,想要將來進入果殼公司當機修工程師,實在是一個很努力的年輕人,她很欣賞這一點。同時她想請許樂多吃幾頓飯,或許是因為當初她曾經偷吃過對方的小狗餅乾,並且還誤會了對方,而且在她的猜想當中,許樂的經濟條件一定不是特別好,至於為什麼會在機場大巴遇見,她認是國防部給退伍士兵的福利……
「下個月有雙月節,學校有舞會。」張小萌望著他說道,「需要男伴,你願不願意陪我去?」
聽到這個請求之後,許樂沒有馬上開口。張小萌靜靜地注視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提出這樣的請求,看著許樂長久沒有開口,心中閃過一絲失望,不是失望於對方拒絕,而是失望於許樂因為害怕那些異樣的眼光而退縮,或許自己真要一個人去參加那個乏味而必須參加的舞會。
「我自己有錢去買比較合適的衣服。如果舞會上沒有你的相親對象,也沒有那些狂熱追求你的人,你也不是需要我當你的臨時男友或擋箭牌。」許樂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說道:「那我就願意陪你去。」
聽到這麼多的前提條件,張小萌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地笑了,鏡片上閃過一道亮光,非常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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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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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6 00:01:08
第二卷 第三章 彆扭的梨樹
「雖然你此時笑的十分燦爛,頗有小爺我無恥的風采,但是……我還是必須告訴你一個大大的壞消息,讓你從這白日的春夢中醒來,真是不好意思。」
梨花大學的下午天氣總是這樣暖揚揚,令人懶洋洋。許樂看著鐵門外面那張熟悉的漂亮臉蛋兒,看著那個懶洋洋的流氓官員臉上掛著的笑容,忍不住罵道:「有屁就快點放。」
最近幾個月裡,施清海一直忙於工作,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反正整個人瘦了一圈,不過這一瘦讓他的面部線條顯得更加分明,再配上那雙迷死人不要命的桃花眼,稍去嫵媚之風,更添三分英氣,更能吸引那些中年雌性生物的灼熱目光。
施清海從鐵門空隙裡遞過去一根菸,自己也點燃了一根,認真說道:「鄒家兄妹昨天的航班,已經到了臨海州,你自己小心一點兒,最近這些天不要再出校門,直到我給你確切的消息。」
許樂夾著香類的手指一僵,沒顧得上去點火,愣了愣後才想起了那兩張並不難看卻異常令人討厭的臉。這幾個月裡他忙於學習機修方面的基礎知識,忙於每天夜裡的練功,忙於體會突如其來撞到自己腰上的青春,竟有些忘記了這件事情。他望著施清海問道:「你從哪兒得的消息?」
「不要忘記小爺我是外勤處的幹探。」施清海的語氣毫不輕鬆,他的心裡也覺得晦氣,上次他冒著大險在夜店門口開了槍,就想把這灘子水弄渾。結果沒想到國防部那位大佬居然一點臉都不要,隔了幾個月又把自己的兒女派了過來。施清海倒是不怕對方的報複,只要他的腰裡有槍,沒幾個人能對付他,問題在於許樂,他很擔心自己這個唯一的朋友。
沒有背景的小門房再能打,也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而且最令施清海煩燥的是,許樂得罪那一對兄妹,全部是自己的錯。
「世界上有這麼記仇的人?」許樂當然知道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物,那些處於社會上層的大人物們,一旦顏面受損,不變本加厲地收回來,是絕對不會罷手的,「你說那個少校是第三軍區的人,難道為了對付我們專門調來臨海?」
「他們來臨海自然不是為了我們,但順手收拾我們這兩條敢汪汪叫的狗,只怕也非常願意。」施清海漂亮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陰沉,看著許樂那張老實平凡的臉,心想如果那對兄妹真的亂來,實在不行自己也只有出狠手了,大不了事後被組織開除了事。可是開除和清除好像是同意詞?他忽然想到了這點,反而覺得胸膛裡海闊天空,笑著對許樂說道:「別太擔心,交給我辦好了……不過,你得告訴我,剛才在陽光下面笑的那麼,是不是出了什麼好事兒?」
許樂愣了愣,施清海的臉色卻變了,嚴肅地看著他說道:「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第一次談戀愛。」
許樂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在發呆。施清海怔怔地看了他半天,忽然開口認真說道:「別上當,兄弟。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一個逼。」
施清海雖然不是一個正人君子,甚至可以說是個流連花叢,禍害了不少姑娘的流氓,但很少會說出如此下流粗俗的話。許樂聽到這句話後卻沒有生氣,皺著眉頭接著說道:「愛情啊……就是眼與眼的對視,肉與肉的摩擦,體液與體液的交換。」
這三句話頓時把施清海震住了,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看著許樂,心想這個看上去老實的傢伙,怎麼能說出如此粗鄙卻無比精確的論點?
他不再理會依然發呆的許樂,向著那輛黑色的公務用車走去。坐在駕駛位上,他看著鐵門旁,陽光下,依然不著椅的許樂,搖了搖頭——他沒有太多時間去管許樂的私事,這幾個月裡,他調動了手中的一切資源,卻依然沒能找到那個太子在大學城裡的位置。他有時候甚至在懷疑,組織如此重視一個年輕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那樣的一個人?
施清海開車走了,留下一個發呆的許樂。他抬頭看了看微微刺目的陽光,想到昨天也是在這樣的陽光下,他和張小萌在運動場的跑道上緩緩行走,四周有無數的學生投來異樣的目光,看來自己已經違背自己意願的出了名?先前關於愛情的三句話,是那個時常出入休閒中心的封余大叔經常在許樂耳邊嘮叨的,許樂下意識裡說了出來,心裡卻根本無法認同這種裸的觀點。
自己和張小萌有可能發展下去?不需要更多的時間思考,許樂便否認了這一點。
許樂給張小萌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這是一個誠懇善良的年輕男人,隨著後來的接觸,她發現了許樂更多的優點,比如上進,比如努力,比如專心,然而又能如何呢?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又卻貪圖著那一絲真誠,畢竟她總有一天是要離開梨花大學,回到議員的身邊,幫助他處理那些繁瑣的事務。她經常提醒自己不要太過貪心,有這一段平靜的校園生活已經足夠了,對方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許真能達成他進入果殼機動公司的理想,可是……那又將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許樂不知道自己對張小萌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對方黑框眼鏡遮著的那雙眼睛很平靜,很吸引人。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第一次與異性有了這樣單獨的接觸,難以抑止地開始發起光來,他喜歡和她坐在一起,但也必須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不是因為那些異樣驚訝的眼光,不是因為對方擁有極好的家世,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問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聯邦的軍人前來抓捕自己。
許樂沒有談過戀愛,張小萌也沒有,卻恰好都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就像是梨園裡的樹在春天會自在地生長一樣,有趣的是,他們不懂什麼叫愛慕,什麼叫喜歡,卻開始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卻又因為那些實在或荒謬的原因,保持著距離,讓那些或許有或許沒有的心意,只在心裡。
既然只在誰都看不到的心裡,自然談不上什麼喜不喜歡。他們此時的相處,就像梨園裡的樹被人用鐵絲捆住了,笨拙而可愛。
肉眼看上去纖淨無塵的操作間裡,張小萌正笨拙而可愛地操作著小型激光焊機,試圖將操作台上那幾個金屬部件聯結在一起。然而她雖然在別的功課方面擁有極為優秀的理解力,一旦動起手來,卻顯得那樣笨拙。
在她的操作隔間外面,幾個男學生用關切的眼光注視著她的操作,焦慮地恨不得衝進去代替她。時間總是容易能夠讓人忘記一切,如今的學生們早已經忘記了張小萌曾經休學一年,去S2行政區的幼稚舉動,在他們的眼裡,張小萌是一個很漂亮可人的女同學,而且恰好有不錯的家世和性格。雖然最近校園裡傳說張小萌又變得古怪起來,喜歡和那個窮死了的門房旁聽生在一起,可是他們並不願意相信這一點,據女生公寓的內部消息,張小萌也完全否認了和那個窮小子在一起的可能性。
或許是走神走到了一處,速度也保持了一致,那幾名男學生下意識裡扭頭,望向了旁邊一間全透明的操作間,然後他們異常震驚地聽到了嘀的一聲。
「2分23秒!」穿著操作服的周教授帶著不可置信地神情盯著操作間門口的顯示光屏,對著裡面那個年輕人大聲喊道:「許樂!你真是個天才!昨天才打破學校裡的三套件組裝紀錄,今天又打破了B圖紙紀錄!如果不是你小子曆史政治學和經濟學都只能考個位數,我一定向學校推薦讓你轉成免費的正式學生,甚至恨不得推薦你去第一軍事學院!」
據說周教授以前是國防部某大型配裝中心的團級機修工程師,至今仍然帶著強烈的軍人風格,說話聲音非常大,震的整個實驗樓都會嗡嗡作響,更何況這個時候他是帶著狂野的喜悅吼出來的。一時間,所有的學生都聽到了他說的話,將羨慕和震驚的目光投向了那個透明的操作間。
正隔著平面放大玻璃,笨拙進行第四個焊點微操作的張小萌,震驚地抬起了頭,取下黑框眼鏡向著旁邊望去,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看上去異常平凡的男生,居然會在這些方面擁有連周教授都感到震驚的天賦。
透明操作間的門打開了,後背早被汗水打濕的許樂走了出來,用衣袖擦了擦頭髮上快要滴下來的汗水,假裝沒有看到四周的驚奇目光,向周教授點頭致意。被封余大叔手把手教出來的操作技能,用來完成學校的操作實踐,自然要比這些同學們快很多。他只是有些無奈,自己一旦接觸那些工具便會忘神,為了從痴迷的狀態中把速度降下來,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甚至急出了一身冷汗,結果好像還是太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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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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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6 00:10:41
第二卷 第四章 靳教授以及圖書館H區
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周教授,看上去真不像是大學校園裡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而更像是軍隊裡整日在日光下暴曬的漢子。此時在單間的辦公室裡,他的音量仍然十分巨大,對著面前規矩站著的許樂大聲吼道:「聯邦所有單體星系中的恆星,都被我們稱為太陽,簡稱為日。許樂……我日!你怎麼能做到這麼快,以前是不是學過?老實交待!」
連著幾天的實踐課程,許樂都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表現出了極為強大的操作能力,這種事情但手熟爾,便是想隱藏其實也沒有辦法隱藏的太完美。周教授知道這個旁聽生還在學校門房裡兼職,也知道這小子是個剛退伍大半年的小兵,好奇地瞪著他,似乎想不明白。
「新兵的時候,營地旁邊有個鏈式炮兵營,我偷偷去摸過幾次。」許樂在腦海裡重複了一遍這個身份的履曆和資料,低頭說道。
「那你真是個天才。」周教授拿起茶缸灌了兩口,忽然皺著眉頭認真說道:「不過這不能代表什麼,這些只是最基礎的東西,而且將來在實際的工作中也不見得能起作用,這種開放課程,最看重的還是你的設計思路,畢竟我們是個大學,不是培養機修兵的地方。就算是單論速度,你也不算最快的。每次國防部徵調考核裡,那些裝配基地裡的變態兵有的是比你更快的。你明白沒有?」
「明白。」許樂大聲地回答道,心裡對於教授的看法卻有些不同意,他承襲的是老闆大叔的風格,以更快更流暢更精確為目標,以更節省更方便更能就地取材為目標,換句話說,這死孩子還是下意識裡準備把戰艦和機甲當家用電器來修啊。不過周教授後面說的話,許樂倒真的是很喜歡聽,知道自己不算是太出格的機修怪物,想來也不會引起中央憲章那台無所不能,非常混蛋的電腦注意。
「很可惜你已經退伍了,不然應該直接在軍中報考國防部機修士官,讀軍校應該更適合你一些。」周教授有些惋惜地說道:「現在以公民身份去報考,年紀大了些,而且還要等兩年時間,不大划算。這樣吧,你好好學,我找機會和學生處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你轉成正式學生,至於學費什麼的你就不要太擔心了,聯邦每年下發的獎學金和補助金指標還有很多用不完的。」
許樂知道周教授說的是真話,每年聯邦都會投入大筆的教育經費,而審核獎學金和補助金的程序卻十分嚴格,如果自己旁聽的成績足夠優秀,又有周教授這樣的人做擔保,說不定還真的可以轉成正式學生。能夠拿到文憑,對於將來進入果殼機動公司那可是大有幫助,他啪的一下立正,大聲說道:「謝謝教授。」
「對了,這是圖館H區的通行卡,那裡的材料和工具比較齊全,有些國防部解密後的圖紙和資料也存放在那裡的電腦中,我想比較適合你的程度。」周教授取出一張小小的卡名扔了過去。
許樂接住,繼續大聲說道:「謝謝教授。」
拿著小巧的電子通行卡,許樂離開了辦公室,雖然連著說了很多聲謝謝,對於那個完全都沒有聽說過的圖館H區也有幾分好奇,可是許樂此時的腦子裡還迴蕩著周教授的另一句話。國防部機修士官考試……許樂的唇角泛起一絲苦澀,想起了那些年在偏遠東林礦坑裡對未來人生的憧憬。
不過自己此時已經身處最繁華先進的聯邦首都星球,而且眼看著一步步踏上了實現第二個理想的旅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許樂深吸一口氣,驅散心頭的那一抹陰影,卻深深清楚,自己不滿意的地方還有很多。
就在此時,周教授也已經離開了辦公室,乘坐電梯上了頂樓,通過秘見到了梨花大學的校長。他看著校長那張充滿了文雅氣息的面容,開口說道:「你交代的那個學生,還真不錯,我已經把圖館H區的通行證給他了。」
校長從闊大的辦公桌上抬起頭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說的是那個叫許樂的小夥子?我以為你早就把通行證給他了。」
「憑什麼?沒有經過我親自考察的學生,休想擁有聯邦最優秀的教學資源!」周教授十分不讚同校長的話。
校長嘆了口氣,將眼鏡取下來放在桌上,說道:「你可真是胡鬧,既然我交代了,你照辦就好。」
「那可不行,你現在老花眼太嚴重,又不肯去做激光手術……說來也是,就是兩分鍾的事情,你非頂著這麼個眼鏡做什麼?」周教授嘮嘮叨叨個不停,「還是得讓我親自考察,不止要考察他的知識結構完備度和動手能力,關鍵是品德最重要,這小子不錯,每次讓他搬最重的東西,他都沒有什麼怨言,也不會白痴到以為我這個教授是在歧視他這個沒錢的旁聽生……」
校長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年輕人是靳教授寫的推薦信,雖然我不清楚這個年輕人怎麼有這麼好的運氣認識靳教授,不過既然那封推薦信是真的,我自然相信靳教授的眼光,有什麼好考察的。」
「你說的……是老靳?」周教授的臉色頓時變了,「他都離開二十幾年了,還活著?日,早知道是老靳私底下的學生,我還丟那個臉教他做什麼?」
「不是老靳的學生,只是他偶爾碰到的一個很有熱情很有天分的學生。」校長總是不能習慣周教授的態度,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老靳在信裡說了,不要讓那孩子知道他做過推薦。」
周教授一愣,說道:「那封推薦信不是那孩子帶過來的嗎?」
「所以我說關於那孩子的品德你也不用考察,老靳既然這麼說,自然是相信那孩子絕對不會拆開那封信偷看。」校長笑眯眯地說道:「關於老靳的眼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讓老靳瞧得上眼的學生,你居然還讓他當門房?」周教授搞不懂這些人的想法,撓著頭準備離開,就在開門之前,他忽然回頭問道:「雙月節的舞會我可不可以不參加?我可不會跳舞。」
「不行。」先前一直顯得很好說話的校長,忽然斬釘截鐵說道:「這是梨花大學一直以來的傳統,誰都必須參加。」
看著緊閉的大門,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唇角微翹,想起了那個離開了很多年的朋友老靳,他說自己要去環遊聯邦,甚至還想去帝國逛逛,也不知道現在逛到了哪裡。只是當年那麼好的朋友,說不見就不見,在通訊如此發達的現在,竟是忍心連封電子賀卡也不發一張,實在是個很薄情無恥的人啊。從不知雖然是個老男人了,可是想到那個忽然消失的朋友,依然覺得心裡有一股怒意,好在從那封推薦信中知道對方還好好地活著,他感到了一絲安慰。
緊接著他想到了雙月節的那場舞會,想起了梨花大學這個沿襲自二十幾年前的傳統,和老靳也有關係,在那個舞會上,有一段美好的故事發生,而且故事的男女主角都是那樣的大人物,即便他是一位清高的大學校長,也不禁感到了一種自豪。
「不知道邰夫人會不會來看她家的公子。」從不知的臉上浮起一絲快慰的笑容。
……
……
圖館H區並不在圖館,這是很妙的一件事情。許樂研究了半天那張小小的電子卡片,最後才想到用電腦讀取上面的數據,找到了那個處在梨花大學最偏僻區域的建築。這個建築隱藏在無邊無際的樹林之中,四周根本沒有任何醒目的標誌,無論是誰經過這裡,或許都不會注意到那幢有些陰森的建築。
擁有手中的電子卡片,許樂暢通無阻地進入到建築內部,一路上也沒有看見有什麼服務人員,他未免有些疑惑。然而當他推開那扇大門,看到一整排最新式的處理器和那些大的令人流口水的光屏時,他就知道自己進入了一個寶庫。擁有進入H區權限的學生不多,卻也不少,他們只是沉默地調取著中控電腦裡的資料,然後進入專屬自己的操作間或是模擬室,並沒有對新來的許樂打招呼。
許樂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很特殊的地方。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他才將終端上面能夠看到的資料大致瀏覽了一遍,當然只來得及把信息樹最上面幾層稍微掃了一眼,根本來不及看到更細緻的東西,可即便這樣,也足夠令他吃驚,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一直有種說法,梨花大學是整個聯邦裡除了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之外,在戰艦三大系統及機甲方面最優秀的學校。
他甚至在電腦裡查到了M37系列以前所有軍用機甲的圖紙!
光屏不停地翻動,出現了他有些眼熟的圖紙,看著M02如同被剝去肌膚的內部結構,許樂終於忍不住張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5:39:33
第二卷 第五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一)
此後的幾天裡,許樂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了圖書館H區,他忘記了睡眠,忘記了飲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興趣之中。這當然是一個比較誇張的說法,只是他確實不肯放過任何可以呆在H區裡的時間。那些剛剛被軍方解密不久的資料,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誘惑。
當他將M系列的圖紙全部閱讀一遍,尤其是仔細地分析了M02的內部結構之後,才發現原來當初在古鍾號上的行為是那樣的幼稚和異想天開,被他用亂七八糟組合起來的機甲,看上去似乎是可以動,但實際上隱藏了無窮的危險。幸虧那台破舊機甲只是散了體而沒有發生爆炸。
許樂一邊學習,一邊與那幾年裡跟隨老闆大叔的日子相對應,漸漸明白了一些比較模糊的道理,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機修工程師,必須做到不論面對著任何精密的儀器設備機甲時,都要擁有修理家用電器的平常心,但是卻不能真傻乎乎地把所有的尖端設備都當成家用電器。
畢竟像機甲,自行炮,戰艦傳動系統這類裝備,必須要承受無比巨大的載荷和攻擊時所攜帶的動能衝擊,而不像家用電器一樣只在和平中悠遊自在。每一處細節的疏漏,每一種電子元件的質量,每一項金屬材料的選擇,都會影響到它們的性能乃至操縱者的生命長短。
光屏上M02機械腿部的局部結構圖被放大到了最大限度,淡淡藍光中,許樂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裡,注視著機械腿後方藏在護甲裡的液壓管。河西州郊區的山林裡,他曾經親眼看見大叔選擇這裡做為攻擊機甲的突破口,他認真地分析了很久,終於確認了這條液壓管確實是M系列機甲表面最脆弱的部分……
當然,這種脆弱也是相對的,如果是一般的攻擊,哪怕是肩扛式火箭筒,大部分的能量渲洩也會被那層合金護甲擋下,而要躲開合金護甲攻擊那條液壓管,則需要極為精準的角度和……可以彎曲的攻擊手段,或者是可以伸進縫隙裡的小巧武器。
想來想去,能夠滿足這一點的……許樂下意識裡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才明白原來大叔當年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的錯誤,對付那些巨大的機甲,似乎這雙手才是最有效的武器。不過如果是一般的人的手,一拳打在金屬液壓管上,肯定會骨折流血,而液壓管顫都不會顫一下。除非那雙手能夠擁有更巨大的力量,更緊密的骨胳肌肉。
許樂有些動容地注視著自己的雙手。他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可是大叔明顯可以輕易做到,如果自己一直練習那套姿式,體會那種灼熱的顫抖,難道真的有一天可以達到那種程度?
M系列機甲的防禦力極為強悍,想必以機修師封余的恐怖實力,也沒有辦法正面突破,然而事情總是這麼奇妙,機甲看似完美的設計,實際上考慮的都是熱武器的攻擊,尤其是同等級武器的攻擊,卻根本沒有考慮過被……人攻擊,所以留下了液壓管那個漏洞。畢竟聯邦最頂尖的機甲設計師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封余那種怪物。
因為沉迷於圖書館H區中,這些天中午許樂很少和張小萌一起吃飯,他和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說了一聲,張小萌點了點頭,顯得並不在意。反而是施清海好些天都沒有看見曬太陽的他,有些擔心,好不容易通過電話聯繫上,才知道許樂最近的行蹤。施公子清楚這個朋友的人生理想和興趣之所在,只要他仍然留在校園裡,人身安全不受威脅,也便沒有多問。
每天晚上七八點鍾,許樂才會離開H區,此時H區裡那些優秀的學生們早已散去,畢竟正值青春年華,再如何用功,也沒有誰願意一直呆在這樣冰冷而金屬味道十足的地方,長時間的疲勞學習效果也不見得好。一天夜裡,許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隔著玻璃看著淡淡燈光下的梨園青樹,忽然間想到了封余大叔在河西州郊區山谷樹林裡,對那台黑色M52做過的事情,那雙顫抖的手怎麼能夠從機甲外部便能操縱機甲的動作?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心思一動,許樂難以入睡。如今的他對於機甲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也明白了自己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是多麼的珍貴,自然再也不肯放鬆練習,哪怕每天夜裡精神已經十分疲憊了,他仍然堅持把練習做完。
洗了一個澡之後,他坐到了床邊打開了電腦的光屏,開始仔細地計算自己那個奇妙的猜想從理論上,有多少實現的可能。然而他一直不停地推算著,卻發現由於對那股神奇力量的瞭解太少,那種顫抖似乎也沒有什麼固定的頻率,再如何異想天開的猜想,似乎都難以從實驗中獲得證明。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因為封余大叔曾經向他展現過那種畫面。
無數的符號、參數、結構圖、文字在許樂的腦海裡不停閃動,最後變成了封余大叔如彈鋼琴一樣落在那台黑色機甲上的顫抖雙手。被那種隱約的線索不停折磨的許樂根本無法入睡,他從床上坐起來,披了一件外衣,打開了自動監控報警設備,離開了房間。
深夜十二點的校園格外安靜,尤其是圖書館H區所在的這一片樹林,遠方那些學生公寓裡電視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到這裡。許樂用電子卡片打開了H區的大門,確認了H區果然如資料所說,是二十四小時開放。此時的圖書館H區已經空無一人,許樂一個人在空曠的建築內行走,看著四周的感應燈隨著自己的腳步亮起,心中卻沒有恐懼的情緒,一方面是因為他自幼在東林黑暗的礦坑裡呆慣了,二來也是因為他此時的腦海全部被機甲與體內力量的問題所佔據。
在光屏上認真地翻看著資料,卻沒有絲毫收穫,這是許樂的意料中事,他並不怎麼失望,只是覺得有些疲憊,揉了揉眼睛,開始在寂靜的建築內走動,一方面是減少一些疲憊,也順便活動一下身體。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一條走廊的前面,走廊邊上的牆壁上寫著H1,下面還有一個醒目的銘牌,大概的意思是說,走廊裡面屬於管制區域,沒有相應權限的人員請勿入內。
許樂好奇地看著走廊,不明白梨花大學本就顯得有些古怪的圖書館H區裡怎麼還有一個H1區。好奇歸好奇,他也沒有進入那個區域的想法,因為很輕易地便能推斷出,這個H1區的准入權限不可能太低,應該歸學校裡的專業研究人員所有,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怎麼可能進去。
他只是往走廊裡面走了幾步,眯著眼睛想看清楚那扇沉重的大門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然而就在他離那扇大門進入五米遠的範圍內,走廊裡卻驟然亮起了淡淡的幽藍光芒,一個低沉的電子合成音響了起來:「信息前端特徵符號,請您接受芯片掃瞄核准身份。」
許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沒有觸碰H1區的大門,便已經激活了電子監控核准程序,他下意識裡想退出走廊,可是四周已經充滿了淡藍色的層層線條,看樣子芯片掃瞄已經開始,如果這時候離開,會不會被電子監控程序判定為入侵者?他微有懼意地站在那些掃瞄的光束之中,暗自祈禱掃瞄快些結束,只要電子監控程序判斷出自己沒有准入權限,大門自然不會打開,而自己也就可以離去。許樂心想自己以後的好奇心一定不能再這麼強了,不過是失眠啊……怎麼惹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來。
事態的發展沒有按照許樂的期盼那樣發展,本來應該看不見的掃瞄波段被設計者有趣地顯現出淡藍色的線條,那些線條最後集中在了他的後頸芯片處,完成了掃瞄過程,卻沒有發出請他離開的警告聲。
「身份核准通過,編號保密,個人資料保密。」機械的電子合成聲在這一瞬間變得生動了少許,「歡迎進入H1區。」
許樂吃驚地看著縮回牆壁中的門,此時的他自然沒有心情去注意這扇沉重的門全由合金製造,他只是震驚於為什麼自己站在走廊裡,被掃瞄了一遍,便得到了身份核准通過?難道說周教授除了給自己了一張電子卡片之外,還將自己的個人信息輸入到了系統之中?
暫時想不清楚這件事情,看著走廊盡頭門內那些柔和光線籠罩著的空間,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他的謹慎,他向裡面走進了進去。沉重的合金門在他的身後關閉,許樂環顧四周,發現H1區裡的建築格局非常簡單,一間小小的休息室兩旁分別有兩個房間,他習慣地向右一轉,打開了那扇門。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6:33:06
第二卷 第六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二)
一身疲倦,滿腦門子官司,渴睡卻又因亢奮而睡不著,這種感覺最令人難受。許樂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看著開闊房間盡頭那台在無數電纜連接下的合金機甲,頓時再也感受不到先前那種精神折磨,無來由為之一振,眼睛也亮了起來,真的很漂亮,純黑色的機體表面反射著淡淡的啞光,而它身後連接入牆壁中各個端口的電纜,則是依據傳輸數據或是能量的分別,被人漆成了各種不同的顏色,有的白,有的紅,有的藍……
就像是一個黑色的遠古武士,身後繫著無數條綵帶,被荒原上的風吹起,不停地飛舞著。
許樂讚歎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著人世間無處不是美,哪怕是這樣冰冷的金屬與科技,依然能夠讓人賞心悅目。在因感受到美而震撼之後,許樂漸漸回過神來,又陷入了驚喜之中,畢竟這是他這一輩子第二次看見真正的機甲,上次古鍾號上那台破舊的M02外表像極了垃圾,而眼前不遠處這台懸掛於平台之上的機甲,卻是如此的鮮活,就像是下一刻便會活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向牆壁那邊靠過去,雖然已經得到了准入許可,可是忽然間看見一個民間極少見到的機甲出現在眼前,他依然難抑心頭的緊張和興奮。
這是M系列機甲的原型機,去除了所有的武器系統,和操縱艙的艙門。許樂走到機甲下方,仰頭望著半空中正在泛射著金屬光芒的它,很簡單地判別出了它的型號。在這間開闊的房間裡,找到了終端光屏,他仔細地看了一下,才明白了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用的,原來是一間機甲操縱的模擬室。虛擬訓練技術幾百年前便開發了出來,問題是一直沒有成熟,如今在聯邦裡沒有得到推廣,許樂好奇地看著光屏上的那些說明,發現這一套技術是電子雜誌上面已經猜測許樂的那套軍方技術。
許樂對操作機甲作戰的興趣遠遠不如修理設計機甲,只是他更清楚,一個優秀的機修工程師,必然對於自己研究的對象要有絕對的瞭解,更需要進行長時間的親身操作,才能夠對那些細微處做出最快速準確的判斷。梨花大學給學生們提供了這樣優良的訓練條件,恰好他的心裡對於自身體內的神奇力量與機甲操作間的關係有極大疑惑,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轉載自我
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許樂平伏下心頭的興奮,沿著M原型機比兩個人還要粗一些的機械腿,設計者在腿旁巧妙地構置出了類似於舷梯的護甲外表,讓這種攀爬顯得並不十分困難。許樂坐到了操作艙內,看著面前開闊的空間,心裡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手掌微微發抖,放到了身體兩側符合人體工學的指觸式光屏上,這種指觸式操作光屏,肯定與軍用的真實機甲系統不相同,不過用來測試訓練熟悉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黑色的M原型機甲在他的手掌放上去的那一瞬間,發出了滋的電流通過聲,原本空無一物的艙門所在緩緩降下了一片極薄的光屏,佔據了許樂所有的視線,看上去就像是戴著真實頭盔時所看到的那一種。
「請選擇綜合操作能力測試等級。」
許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低的第六級測試環境。雖然封余大叔和李維都稱讚過他是天才,他有時候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天才,但那種天賦好像都體現在機修水平方面,他可不會自大地以為自己第一次真正操作機甲,便可以散發出星辰之力,化身成為人類聯邦最強大的機甲戰士。人世間從來沒有生而知之的人物,許樂自認也不是。
第六級的機甲操作訓練測試果然很簡單,眼前佔據所有視線的光屏上,只是不斷地出現各種色塊和光線,按照終端說明裡介紹的,但凡是綠色的色塊需要進行跳躍,黑色的色塊需要進行擊毀操作,至於那些光線則代表著對方武器所發射出來的能量,唯一有些複雜的便是對於武器系統的操控,因為有的色塊加了一道光環,則代表著需要進行兩次至五次不等的連續打擊,才能催毀目標。
系統測試最開始的速度很慢,然而隨著機甲能夠躲過或擊毀的目標越來越多,那些從光屏遠方直移過來的色塊和光線就會漸漸加快速度,更令許樂感到頭痛的是,那些色塊和光線的出現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專心和那雙沉浸在微觀世界裡多年,顯得格外冷靜的雙眼來判斷。
許樂沒有真正地操作過機甲,指觸式光屏上那些指令輸入都需要他試驗了好幾次,才算記住了各項操作的指令。這樣一位生手,他只想著能夠讓機甲走起來,動走來,已經算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然而當他第34次被光線擊中,聽到了機械的電子合成聲報告機毀人亡時,依然忍不住感到了無窮的鬱悶。
他第一次堅持了……一秒鍾,機甲左機械腿絆住了右機械腿,成功倒地自毀。他第二次堅持了……兩秒鍾,虛擬光屏中的機甲艱難地邁出了左腿,然後被一道光線貫穿,左大腿上的傳動裝置失靈,被判失敗。他第三次堅持了……三秒鍾。
如果就這樣下去,每一次都能多堅持一秒鍾,像東林石頭一樣堅韌的許樂或許仍然不會有任何挫敗的情緒,因為他本來在這方面就是一張白紙。問題是,當他終於成功地熟悉了所有的操作指令輸入,能夠讓這台懸於半空中的機甲靈活地走動以及跑動起來後,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避開那些光屏中撲面而來的障礙物和光線,那些程序調置的障礙和武器來的實在太快,一共努力了三十四次,他最長一次能夠堅持的時間也不過是…… 區區五秒。
「太變態!」
許樂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認為這種被色塊和光線充斥的測試太過枯燥,本來就極為初級的聯邦虛擬技術,也不可能在光屏裡為他展現栩栩如生的城市街巷建築或山林的三維畫面,可他實在有些受不了種連續的失敗和看不到任何進步希望的感覺。這還僅僅是最低等級的測試,就已經這樣難過,許樂抹掉額頭的汗水,心裡對於聯邦軍方那些機甲戰士不禁生出了無窮的崇拜,對於那個成功奪取機甲,像妖魅一樣遊走在山腰上的大叔,更是覺得對方像是一座高山,怎樣也靠近不了。
「他媽的,他媽的。」
許樂基本上只會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說髒話,更多的時候,是他處獨而感到挫敗時,才會說出他媽的這三個字,而且他每次說他媽的這三個字時,偏偏是那樣的正經和嚴肅,字正腔圓,鏗鏘有力,就像是在說我愛你聯邦。額頭上的汗抹掉了又流了出來,他氣喘吁吁地盯著光屏上無比巨大的失敗二字,長長地吐了一口悶氣。
怎樣才能提高自己的反應速度和操作速度?機甲操作裡好像有一個行話叫做手速?許樂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根本沒有放棄的念頭,因為他今天來到H區,本來就是想要查找自己體內力量與機甲操作之間的關係,先前雖然試驗了很多次,都只堅持了八秒,可是他真正需要試驗的東西還沒有進行。
閉著眼睛回想了一遍那十個姿式,一股淡淡的暖意開始在許樂的後腰那裡蘊積,他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那股暖意變成灼熱,然後化為皮膚上的那一道道顫慄,只是被遮掩在衣服下面,沒有展現出來。
「第六級測試開始。」
那些已經無比眼熟的各色色塊和光線,從光屏的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只給以第一視角出現在虛擬場景中的機甲留下了極少的反應時間和躲避空間。許樂的雙手快速地在指觸光屏上移動點擊,輸入一個又一個的指令,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時的情況和剛才已經有了一些很微妙的變化,當那些色塊光線進入他的眼睛後,大腦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然而大腦對指尖的指令卻似乎不再通過身體裡的神經束傳遞,而是下意識裡被體內的那股熱流與顫抖搶去了承載的權利……
進步了,十一秒七。許樂癱軟無力地靠在了操作艙的座位上,渾身大汗淋漓,在全神貫注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先前體內的異樣,說實話,那些太微觀的改變,確實不是人類自身可以觀測到的,只能從結果上體現出來。他的腹部咕咕叫了一聲,一種難以抑止的饑餓感出現,許樂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現象,每次那股熟悉的顫抖出現之後,他都會感到無比的疲憊和饑餓。
他沒有離開,繼續著聯邦曆史上只有一個人曾經做過的嘗試,然而他也再也沒有進步,最好的成績依然停留在十一秒七這個極為可憐的數字上。
終於有一次,在強烈的鬱悶下,許樂沒有控制住傳至指尖的那絲顫抖,只聽到喀喇一聲,兩塊精密昂貴的指觸式操作光屏……碎成了無數元器件和光屏碎片!
他愣愣地看著雙手下方的這些碎片,忽然間醒過神來,毀壞了學校如此精密的儀器,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學分。強撐著疲憊和饑餓,他爬下了M原型機,將裡面的碎片打掃乾淨,然後像做賊一樣悄悄地溜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許樂有些驚訝地發現H1區那間休息室的茶几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還有幾盤小點心。他嚥了嚥口水,這時候已經夜深,也沒有地方吃飯,實在是無法低抗腹中的饑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確認好像沒有人在這裡,走了過去。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6:46:24
第二卷 第七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三)
圖館H區已經是梨花大學裡最偏僻安靜和隱秘的建築。而在這座建築的後方,被那些湖水和森森樹林包圍之中,還有一幢格外清靜的小別墅,如果不經校方和裡面的主人允許,或許任何人都不會看到這間小別墅。
「少爺,咖啡和您最喜歡的魚子餅已經準備好了。」穿著一身管家制服的靳叔微佝身體,平靜地向著沙發上那個少年說:「不過我仍然強烈建您調整自己的作息時間,雖然外面隱約知道您在大學城,可是沒有必要為了隱藏身份而總是晝伏夜出,這樣對身體不好。」
斜靠在沙發上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沉默了片刻。眼前這位靳管家是家裡最信任的人之一,他從首都大學預科畢業之後才和這位管家見面,嘗試了幾次知道不能讓對方放棄少爺這個稱呼,於是他放棄了。只是晝伏夜出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邰之源在整個聯邦都沒有什麼畏懼的對象,他只是習慣性的失眠,這個失眠的壞習慣從他十一歲時就開始,一直沒有辦法治癒,他自己很清楚,失眠是因為壓力,那些從他懂事開始,便一直環繞在自己身周的無窮壓力。
少年的臉色略顯蒼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靳管家說道:「習慣了。」
靳管家對著那個走出別墅的少年恭謹彎腰,心裡卻想著少爺蒼白的臉色。相處了幾個月,他當然知道了少爺失眠的問題,可是他也無法解決,因為他們這些邰家最忠心的僕人都明白,自己的少爺將來的人生將會承載怎樣的壓力。每個聯邦公民都知道聯邦有七大家,但他們卻似乎忘記了,其實在很久遠之前,聯邦只有一個姓氏的家族傲然站立在萬民之上——那就是邰家。
三十七個憲曆之前,邰家最後一位皇帝陛下微笑著結束了自己家族的統治,然後便開始退隱於曆史的陰影之中。無論曆史怎樣寫,聯邦的公民們都感謝那個遙遠的邰家,為聯邦向著民主自由方向的發展,做出了最大的犧牲和最智慧的選擇。..而誰也不知道,那個曾經掌握了整個人類社會財富與權力的邰家,在經曆了無數年之後,暗中還擁有怎樣的實力。這一點連七大家裡另外六家都無法完全知曉,只是從來沒有任何勢力敢於正面對邰家表示不敬。
身為邰家七代單傳的繼承人,少爺畢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能承擔這麼大的壓力嗎?靳管家想到夫人對聯邦未來發展的預判,不禁對那個面色略顯蒼白的少年生出一絲心疼的感覺,但旋即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流露出這種過於親近的感覺,因為這是對主人的不敬。他走到了沙發邊上,開始替少爺整理今天閱讀完畢的文件,然後將這些紙質的文件放入火爐中燒燬,不留一絲痕跡。
火苗吞噬了邰之源先前看的資料,在那些白紙上記載著**領袖已經乘坐專機秘密抵達首都特區,開始了競選聯邦議員的征程,而要等到明天晚上,整個聯邦才會知道這個新聞。還有張白紙上記載著出身東林大區的帕布爾議員在一次親密友人的小聚會上,很慎重地表示,對於明年的總統競選,他有所想法。
一般十七歲的少年看的都是漫畫或是小說,也只有邰家的傳人才會看這些,這樣的人生,想不失眠似乎都很困難。
……
……
湖畔的別野有一條秘密通道,直接通向了梨花大學圖館H區後面那間神秘的名為H1的區域。邰之源沉默地站在走廊當中,通過了淡藍色光線的掃瞄,進入了合金門後,習慣性地選擇了右邊那個房間推門而入。
這位被各方勢力不停尋找,試圖接觸,被稱為「太子」的神秘邰家後人不需要擔心什麼安全問題,因為這塊區域的准入權限只有他和靳管家兩個人,就連校長都沒有,這裡也沒有監控,那些特勤局的特工也不需要跟進來。他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向一位成功的機甲戰士或機修師努力,然而他依然每天晚上按時進入H1,進行那些枯燥的練習,是因為邰家上代主人,少年的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轉述過某個人說的話:機甲這種東西,除了特種作戰之外,基本上就是一種華而不實的廢物。但是……試圖用人體控制一個龐大機器的過程,可以磨礪一個人的心志,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對於身份無比高貴的邰之源來說,他每夜來到H1,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每次他在實驗室裡累的滿身大汗後,總有一種暢快的感覺。再喝上一杯熱咖啡,吃了兩塊點心,才能勉強地進入質量極差的睡眠。
湖畔別墅通過H1區的通道和由圖館H區進入的通道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邰之源向右轉,先進來一步的許樂也是向右轉,兩個人卻恰好進入了相對著的兩個房間。
過了一段時間,,另一個房間的門開了,許樂走了出來,愣愣了看了一眼放在休息室裡恆溫器上的熱咖啡,肚子裡咕咕叫了兩聲。
許樂離開,H1依然安靜。過了一段時間,更顯疲憊,但臉上出現了幾絲紅暈的邰之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肘裡搭著一件被汗濕透了的衣服。少年那張五官分明,雖然談不上英武,卻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滿足之色,他今天終於過了第三級,雖然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但那種成就感似乎並不弱於這些年裡的每一次成功。
這裡沒有監控,沒有家族裡的僕人,邰之源愣了愣之後,忽然對著空曠的建築大喊了一聲,像是在發洩什麼,只是很明顯他很少做這種事情,喊聲戛然而止,臉上稍露尷尬後回複了慣常的冷漠與平靜。
邰之源習慣性地走到了休息室,坐在了椅子上,習慣性地伸出了右手,端起了熱咖啡杯,放到唇邊喝了一口。
杯子裡什麼都沒有。
邰之源的眼瞳猛地一縮,這才感覺到杯子的重量比平時輕了不少,眼角餘光一掃,才發現盤子裡的魚子餅也少了幾塊,桌面上留著一些食物的殘渣。他警惕地站起身來,用最快的速度掃視了一下H1區一覽無遺的空間,手指按到了呼叫器上,只要他一按,靳管家便會帶著那些特勤局的特工趕過來保護他的安全。
然而邰之源並沒有按下去,因為他注意到身邊桌上放著一張紙。平時他也會在這裡給靳管家留些便條,所以準備了一枝筆和一疊白紙,今天這紙上的筆跡明顯不是自己,也不是靳管家的。邰之源皺了皺眉頭,揀起扔在腳下的衣服包著手指,把那張紙拿了起來。
「非常抱歉,練習後肚子實在太餓,不問而取了你的食物,雖然不知道你是誰,還要不要吃,不過真是很抱歉。對了,那盤糕點好像壞了,吃著味道怪怪的。明天晚上我給你帶好吃的東西做為賠罪,希望你不要生氣啊。」
邰之源放下紙,忽然轉身向另一個房間走去,推開房間的門,他走到了終端光屏之前,發現光屏後面藏著一包垃圾,似乎是指觸光屏的碎片。他越發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奇地打開了終端光屏,看看先前那個進入的人究竟做了些什麼。
「六級?十一秒七?真是個蠢貨!」邰之源毫不客氣地給出了公允的評價。看電腦統計的數據輸入速度,這個人明顯是個新手,怎麼居然想到去挑戰最困難的第六級?看樣子那人真是什麼都不懂。
雖然邰之源如果挑戰六級能夠撐過半分鍾,但他絕對不會進行第二次嘗試,因為六級的測驗時間長達二十分鍾,而且速度會越來越快,不是聯邦或帝國最頂尖的強者,絕對不可能通過。不,就算是聯邦帝國最強大的機甲戰士,也不可能通過第六級,邰之源臉色陰沉地關閉了終端光屏,心裡對於那個闖入者蠢蛋生出了無窮的憤怒。
喝了自己最喜歡的加塔咖啡,吃了自己最喜歡的裡海魚子餅,居然還說自己的餅乾壞了……邰之源快步走回休息室,沉默片刻後舉起筆來,在那張白紙的最下方習慣性地留下自己的回複。
「閱。」
……
……
「少爺,從不知校長去教育部參加一個會議,好像是第一軍事學院準備訪問臨海大學城的事宜。我一定會讓他做出一個解釋。」靳管家低頭掩飾心中的緊張,一想到少爺居然單獨和一個闖入者在H1呆了幾十分鍾,他就感到後怕,「那個咖啡杯和魚子餅的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並沒有毒,筆和紙也沒有什麼問題。」
「查到那個闖入者的身份沒有?」下午的陽光之中,剛剛起床的邰之源精神反而顯得比往常更好一些,他儘可能平靜地問道。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6:50:42
第二卷 第八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四)
「H1的中控電腦很奇怪的給出了資料保密的答案,但是通過調取學校裡的監控設備,特勤局查出這個人叫許樂。」靳管家回答道:「而家族調查的結果,這個人去年進入梨花大學,是……靳教授推薦的。」
「靳教授?H1的設計者?」邰之源微微一怔,問道:「原來是他,難怪那個學生能夠進入H1。那個學生知道我的身份嗎?」
「從不知校長是個謹慎的人,不應該會出這種問題。」提到梨花大學校長,靳管家的語氣中並沒有太多尊敬的意味。邰之源沉默片刻,想到昨天夜裡那個吃了自己魚子餅的闖入者,想到對方極為乏善可陳的口味,尤其是想到那個空空的咖啡杯……自己等於是間接觸到了那個人的嘴巴,邰之源的心裡覺得無比地惱火憤怒,但他的表情沒有洩露一點,平靜地嘲諷道:「謹慎?我倒是沒有看出來。」
邰之源不會將一個梨花大學的校長放在眼裡,甚至對於那個H1的設計者也談不上尊重,只不過因為父母以前在這所大學裡相識,並且父母和校長以及靳教授的關係不錯,他才沒有在管家的面前表現的過於冷漠。
從不知校長去首都特區參加教育部的臨時會議,關於那個意外闖入者的問題,一時間無法得到妥善的處置。邰之源忽然想起剛才管家說的那句話,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嗅到了一絲他並不喜歡的討好味道。邰家在人類社會的頂端已經呆了太久的年頭,久到邰之源有時候都無法記清楚家族的曆史,三十七個憲曆之前,邰家結束了對人類社會的統治,此後無論政體怎樣變更,以至六百年前如今的聯邦成立,他們一直都保持著某些很重要的傳統。
與這些大家族的傳統相似,聯邦幾大軍事學院其實也都出現在最近的聯邦體制之前。從古遠開始,邰家的後代子弟們,都在第一軍事學院學習,這是一種傳統,得到雙方認可的光榮的傳統,唯一一次例外便是二十幾年前上一代邰家主人……出乎所有人意料,選擇了梨花大學。因為上一代邰家主人也就是邰之源的父親,是一個文藝氣息格外濃郁的人物,對於政治軍事經濟之類的事務不感興趣,在世的時候插手也極少,所以第一軍事學院在吃驚和失落之餘,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問題是,如今邰家未來的主人再一次開始了在人類社會裡的學習和體驗,卻又一次地放棄了第一軍事學院,選擇了梨花大學,這就讓第一軍事學院的那些大佬們感到了恥辱,他們不明白高高在上的邰家究竟是怎樣想的,想必馬上就要到來的到訪一事,與隱藏在梨花大學裡的邰之源也有關係。
靳管家看著少爺陷入了沉思,很敏銳地猜測到他在想些什麼,輕聲解釋道:「第一軍事學院是從哪裡知道的消息,暫時還沒有查到。」
「有可能是猜到的,畢竟一院裡有不少厲害人物,當年他們眼睜睜看著父親選擇了梨花,怎麼可能不會記得這種羞辱。」邰之源平靜地說道:「鄒侑和郁子既然都能知道我在梨花大學,想來整個聯邦也沒有多少人不知道了。」
「鄒應星有些太不像話了。那對兄妹幾個月前就來過臨海一次,據說在市裡引出了一些小麻煩……少爺,您看要不要警告一下國防部方面?」
靳管家只是邰家的一個管家,可是除了在夫人和少爺面前,他無論是面對著聯邦政府裡的任何一位高官,都會表現的像小說中的貴族那樣不可一世。警告看上去只是一個溫和的詞,然而這個詞如果出自邰家,則將代表極為強勢的壓力和行動力,可能有不少人會因此而喪失前途,甚至……生命。
邰之源靜靜地看著靳管家,目光平靜之中隱著深深的威壓,一字一句說道:「不要忘記,皇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三萬七千年。如今的聯邦是法治社會,我只是邰家的一個後人,而不可能真的是什麼太子。我不想再一次警告你,過去的榮光不可能再回來,你也不要這樣想,更何況在我看來,那些榮光根本就只是恥辱與罪惡。」
「曆史是不能開倒車的,至少不會在我的手中。」
邰之源放下了關於那個叫許樂闖入者的資料,眯著眼睛警告自己的管家。之所以會這樣嚴肅地警告,是因為他清楚,如果自己對某些事物或人發表了看法,邰家遍佈整個聯邦的恐怖影響力便會發揮作用,而他並不想這樣。
尤其是鄒家兄妹,雖然他並不認為那一對兄妹是自己的朋友,可是在少年的時候,這一對兄妹陪伴過自己,並且對自己的態度一向尊敬,他不想對方就因為想接近自己而招來什麼災禍。
而且他的母親似乎在一次晚餐後隨意說過,鄒郁這個丫頭看起來應該好生養。邰之源雖然對於母親這種挑配種雌性的語氣非常不舒服,但他也清楚,如果郁子已經成為母親眼中可能的目標之一,那麼靳管傢俬底下替自己做什麼事情,則會出大麻煩。
「昨天夜裡的事情,全面保密。」邰之源的指尖輕輕地擊打了兩下關於許樂的資料,加重語氣說道:「不要讓家裡知道,我不想母親為這些小事擔心。」
靳管家微一猶豫後應了下來,接著說道:「在沒有解除那個叫許樂的學生准入權限之前,少爺您不能再進H1區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既然是靳教授推薦的學生,想來母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緊張。」邰之源說道:「那些特勤局的特工,也讓他們離遠一點兒,老跟著我,我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本來就在這別墅裡做囚犯,可也不能老讓警衛盯著。」
「特勤局的特工是總統先生向夫人傳達的善意……」
沒有等靳管家把話說完,邰之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胡夫這個蠢貨,明年篤定下台,難道還指望母親繼續幫他留任?」
「胡夫總統沒有這麼大的野心,他只是希望卸任後能夠進入基金會。」靳管家很自然地接過話題,認真說道:「夫人明天會和帕布爾議員會面,商討一下明年的選舉事宜。」
「帕布爾是母親和我都很欣賞的人。」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說道:「只是越欣賞,母親就會越失望,一個正直優秀的政治家,怎麼可能願意被那些家族和財閥影響太多。」
「或許夫人會開出一個很誘人的價碼。」
「那頂多雙方也只能達成某種妥協。」邰之源不想去思考那些十七歲少年本來就不應該思考的煩心事,向二樓臥室走去。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休息一段時間之後,他還準備按照平常的慣例進入H1。他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情,一方面是因為他需要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秘密自由,二來是因為他潛意識裡不想讓母親知道那個靳教授還活著的消息。
至於許樂,他沒有在意過,在這位貴公子看來,那個闖入者只是一個運氣好到了極點的退伍小兵,而且擁有……極其噁心的生活品味,或許…… 還有些有趣?
正在上樓的邰之源唇角泛起一絲促狹的笑容。
許樂這一生吃過的最名貴的食材大概就是自己親手宰的野牛,當然談不上有多高的生活品味。珍貴的裡海魚子在他的舌頭上只是一種很噁心的、像醃臭了的鹽蛋黃般的味道,而且顆粒有些大,更增添了幾分噁心,他的味蕾完全不能適應那些微小的爆炸,所以才會在紙上提醒那位同學:你帶的餅乾好像變質了。
這天晚上,許樂依然失眠,在H1區的實驗最後以失敗告終,體內的神奇力量用在操控機甲上並沒有表現出像大叔那種強悍的實力,他不清楚是自己的能力問題,還是走錯了路,然而那種細微的可能依然讓他不停地思考興奮,他總在想,如果不是指尖的顫抖太強烈從而毀壞了兩塊操作光屏,會不會真地發現什麼奇妙的事?
除此之外,他想的最多的便是昨天夜裡偷吃了別人的宵夜,他感到很慚愧,因為不問而取是為偷……雖說他以前帶著李維偷過咖啡店老闆的門,但當夜便還回去了,許樂決定今天給那位同學帶些宵夜過去做為補償,只是不知道對方今天晚上會不會還在熬夜。
要實驗的是機甲操控與體內力量之間的關係,他體內那種神秘的顫抖絕對不能讓別的人知道——為了安全起見,許樂不可能在白天的時候進入H1區,一直在門房裡等到了夜深人靜無語時,他才背著那個磨的有些發白的雙肩背包,在黑暗中來到了梨花大學偏僻的地方。
在進入右手那個房間之前,許樂先走進了休息室。看到紙上那個大大的閱字,他不由笑出聲來,心想這位同學倒也是個有趣的人。看到桌子上依然放著熱咖啡和餅乾,許樂趕緊移開眼光,他實在是被這種餅乾嗆壞了。
放下紙袋裝著的豆漿和油餅,許樂望了一眼那間緊閉的房門,走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7:09:05
第二卷 第九章 第一機器的開端
雙肩背包裡塞滿了小型自供電修理工具、大量的元器件以及高強度光屏標準片,這些東西全部是在網上訂購的,花了許樂一萬多塊錢。好在如今的聯邦物流業格外發達,這些東西也都不是管制物品,才沒有耽誤時間,他準備把昨天晚上弄壞的那兩塊指觸光屏修好。然而當他走到終端光屏後面,才發現那些被他小心堆在一起的光屏碎片……已經不見了。
詫異地放下沉重的雙肩包,許樂摸了摸腦袋,沿著機械腿處的舷梯爬上了原型機甲的操作艙,有些高興地發現兩塊指觸光屏出現在手邊,此時心情極好的他,不禁對梨花大學產生了更多的感激之情,卻不知道這兩塊光屏是由負責區打掃及清理工作的靳管家換好的。
邰家少爺的身邊雖然始終只出現這位靳管家一個人,但實際上這位貼身管家領導著五個小組,多達六十人的專業人員,專門為邰之源一人進行全方位的服務,在一天的時間內換好兩塊指觸光屏實在是太簡單的事情。
許樂當然猜不到自己沾了一位大人物的光,享受了聯邦最高等級的後勤服務,他這時候已經坐進了操作艙,開始了第六級的練習,只是今天晚上他進行的格外小心翼翼,有意識地控制著體內那股顫抖或熱流的輸出強度……
很奇妙,真的很奇妙,面對著光屏上那些越來越快地光線和色塊,許樂的雙眼一眨不眨。全部刻進自己地腦海,然而心念一動。體內的肌肉神經中似乎便突然出現了一個通道,那股熱流或顫抖便會順著那個通道,忠實而迅速地將他的想法傳遞到自己的指尖,從而快速地在指觸式光屏上移動,輸入一個又一個的指令。
不過依然難堪,十一秒八的最好成績比昨天夜裡提高了一秒,這也算進步嗎?渾身是汗的許樂癱軟無力地坐在座艙椅中。汗水順著他濕漉秒漉地黑髮向下滴著,他的手指因為運動過量而不停地微微顫抖,這種顫抖純粹是疲憊的後遺症,沒有絲毫絲奇之處可言。
許樂若有所思地坐在機甲腹部操作艙中,不停地回想著當初山谷中大叔的一舉一動,手指模擬著曾經看到過的那些動作。忽然間,他站了起來,從操作艙的側面機甲夾層裡看去,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看來圖紙上和現實裡果然還是有些差別。
那些數據排線和傳感裝置雖然確實在機甲保護之下,可是與合金機甲之間並沒有絕緣控制。隱約裡,許樂大致明白了封余大叔那雙有魔力的手。是怎樣在機甲表面便能控制機甲的動作——大概是體內的那種顫抖,能夠離開人的身體,形成某種類似電流或數據流般地東西,通過合金機甲的表面進入機甲的數據傳遞線。
這是一個異想天開地念頭,人體不是發電機更不是傳感器,怎麼可能會與機器之間用電流或數據流進行交流?但除此之外。許樂實在是沒有辦法解釋大叔曾經展現出來的能力。許樂坐回了椅中,又陷入了長時間的思考,如果要證明他的猜想,證明體內那種顫抖在某種情況下可以轉化成為固定頻段的波,甚至可以控制機甲,那必須要進入聯邦最頂尖的實驗室。
已經過去了一年,許樂體內那種可以突然爆發出巨大力量地顫抖已經潛入了他的皮膚之下,不再那麼引人注意,而是變成了某種微麻的熱流。沿著他體內某條通道不停往返循環……不過這與他操作指觸式光屏關係不大。除非他能夠搞到一個早已經被淘汰了的機甲全身感應控制台。
許樂抹掉了額頭上的汗,享受著控制台四周不停湧進來的清潔微風。據說如今的系列操控舒適性還要更強一些,不過他已經很滿足了。在清風中,他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出神,不知道怎樣才能將體內的那股熱流釋放出皮膚之外,更不要提用這股力量去控制機甲地三大系統。
可是再遲鈍地人,到了這個時候也會知道,老闆大叔當年教他的十個動作,是一種怎樣神秘而強大地能力,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忽然感到了害怕,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只怕自己……都不再是自己,而會變成一個機器,只是不知道是殺人的機器還是別的什麼?
可害怕又如何?那種強烈的好奇與對未知的渴求,依然鞭策著他,不停地在這條沒有老師的道路上自我摸索,完全忘記他只想修理機甲的初衷,越來越沉淪於機甲和自己身體這兩個永無盡頭的範圍裡。
老闆大叔當年說地第一機器。究竟指地是什麼意思?
疲憊卻又精神百倍地許樂走出了房間。一個全新地世界已經在他地面前拉開了帷幕。他地腦海裡充滿了與身體疲倦感完全不相符地興奮。面對著這種神奇而未知地世界。或許有地人會害怕。有地人會躲避。可許樂不。他只是興致勃勃地等待著將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
對面房間地門還是緊緊關閉著。隔音極為良好地區一片安靜。只有門旁亮著地綠燈表示裡面有人。從休息室裡地熱咖啡和變質餅乾。許樂知道此時那個不知道姓名地「同伴」正是昨天晚上地同一個人。他好奇地看著那扇門。心想這時候已經這麼晚了。
除了自己外。居然還有人連著兩夜睡不著?自己是因為腦子裡總被那些稀奇古怪、無法理解地東西佔據。裡面地人呢?
咕咕叫著地腹部提醒他正處於極端地饑餓狀態中。許樂苦著臉走進了休息室。狼吞虎嚥地吃完了自己那份豆漿和油條。然後開始綠著眼睛看著本來是帶給那個人地豆漿和油條。此時地許樂已經確認。自己每次使用體內顫抖地力量之後。便會陷入饑餓地狀態。
在東林區掙斷塑料繩逃跑時是這樣。每天夜裡在門房裡地練習也是如此……尤其是兩夜在進行重複而枯燥地高強度練習。他地精神被繃緊到了極點。饑餓也到了前所未有地程度。這點兒豆漿和油條確實填不飽肚子。
他低聲咕噥了幾句什麼。好像是在對著空氣表示歉意。然後閃電般拿起一塊油餅。三下五除五地吞了下去。可還是不滿足……他有些意猶未盡地盯著桌上那些並不多地食物。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咧開嘴笑了笑。悄悄地拿起了那杯咖啡。還在。那個沒有品味地人果然來了。渾身是汗地邰之源一臉不爽地盯著休息間地桌子。看到了紙袋裡地豆漿和一塊油糊糊看上去很令人頭痛地東西。他拿起那張紙。看見上面又留下了寫地筆跡。
「不好意思。今天食物帶少了。實在是餓地厲害。所以只給你留了一塊油餅。把你地咖啡也喝了……不過看樣子好像最近也在失眠。咖啡這種東西還是少喝一點地好。呵呵。」
邰之源看著紙條上最後呵呵兩個字,眼前似乎閃現出一張正在傻笑的臉。他本應該生氣,可不知道為什麼卻反而苦笑了起來。
邰之源從紙袋裡取出了豆漿和油餅,忽然間有些出神——如果是想對自己不利的人,有可能連續二十幾天都放普通的食物,而隨機地選擇一天放入毒藥,只要能夠讓自己喪失警惕,那些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他沉默地看著手中的豆漿和那個叫油餅的東西,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狠狠的神情,像是決定進行一次人生最凶險的賭博。
他像喝毒一樣皺著眉頭把豆漿喝了下去,然後噗哧噗哧地啃起了油餅,然後坐在了休息室的椅子上,發了半天呆,許久之後輕聲自言自語說道:「油餅?味道好像還可以。」最喜歡的魚子餅喪失了興趣,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溫和的光彩,他思考了片刻之後,拿起筆在那張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回複。
「小氣鬼。」
做完了這個自己都覺得無比幼稚的舉動,邰之源下意識走到了那個房間之中,開始調出許樂的訓練數據觀看,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那個闖入者會有這麼大的興趣。不出所料,第六級的堅持時間依然停留在十一秒多,邰之源微諷想著這還真是一個蠢蛋,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眉尖卻皺了起來,總覺得那一排排的數據,看上去總有一些不協調的地方。
「少爺,一院的分結果出來了。」靳管家有些擔心地看著邰之源,他負責清理區,自然知道那些留在白紙上的字跡,只是沒有少爺的允許,他根本不敢動。他低著頭報告道:「那邊的實驗室鑑定後,認為這些數據是被偽造的。」
「偽造?」邰之源關掉了牆上的電視光屏,眉頭皺了起來,有些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那個蠢蛋的訓練數據,為什麼經過第一軍事學院專家們的鑑定,卻得出一個偽造過的結論?」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6 17:19:27
第二卷 第十章 粗線條神經
「少爺,一院不知道是您的測驗數據。」靳管家不大明白這件事情,下意識裡以為少爺在自己的數據上動了手腳,卻猜不透少爺的用意,難道是少爺對第一軍事學院派代表團訪問梨花大學,打擾自己清靜有所不滿?
「可能是採樣出現了問題。」邰之源自然不會向下屬僕人坦承自己的幼稚舉動,低頭看起了關於許樂測驗數據的分析報告,權當是每天沉重壓力之下的放鬆吧。
他越看越覺得奇怪,第一軍事學院的專家門自然不會判斷錯誤,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確實有些古怪,和他那天夜裡的直覺相一致。許樂的測試數據中,剔除冗餘數據的有效指令輸入速度,平均值在,最高峰值為,也就是每一個標準時間段內,許樂最多也只能對機甲輸入一百多個有效指令,哪怕這些有效指令全部是正確的應對措施,可是這樣的低速,依然不可能在第六級測試中堅持十一秒七,頂多七秒鍾便會失敗。
紙上標明的數據確實有問題。邰之源好奇地仔細查閱,他自己的指令輸入速度大概是對方的四倍以上,對方確實是一位初學者。用第一軍學院的分析來說,如果要以這種輸入速度,完成那些機甲的閃避及攻擊動作,除非實驗者的神經反應速度高到不可思議。.0012?看到這個計算出來的數字,邰之源也不禁有些懷疑許樂實驗數據的可信度。
操作機甲最關鍵的便在於操作者的反應速度。機甲自身的探測設備查探地形及環境,發現敵對目標或障礙,出現在操作者能夠肉眼觀察到的各種顯示設備上。那些光線圖標或數據,被人的肉眼閱讀,進入大腦分析,再由大腦發出指令,經由神經束傳遞到達雙手。再對指觸式光屏輸入操作指令,機甲按照指令做出相應地動作,這是一整套過程。任何人都不可能省略其中的每一個環節。
人體的反應速度經過鍛鍊之後,可能會變得比平常人快很多,比如聯邦或帝國那些最頂尖地特種機甲隊員,但是畢竟受限於生理基礎,不可能快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這種反應速度近乎等於零……而從數據分析以及機甲作戰的各環節來看,唯一可能減少反應時間的環節。便在於由大腦發出指令到雙手輸入指令的那段時間內。
科學早已證明,人的大腦神經處理及反應速度大概在三百米每秒,反響速度約為一百二十六分之一秒,信息在束狀神經內的傳遞速度為一百二十米每秒。而許樂實驗數據逆推所得出來地神經反應速度或者是神經束內傳輸速度,卻是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值!
難怪第一軍事學院實驗室內的專家們會認為這個數據有問題,因為信息在人體內如果能快到如此程度,那只能說明那個人……不是人。
邰之源搖搖頭,將這份數據放到了一旁,數據既然出了問題,他也就沒有興趣再去關心那個蠢蛋了。他也不擔心會不會是某些勢力的高手偽裝成一個初學者來接近自己,因為偽裝者只可能把自己的反應速度偽裝的更慢一些,而不可能無中生有變出如此荒唐的神經反應速度來。
「對了。靳叔,晚上……準備一壺咖啡。」邰之源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皺著眉頭說道:「兩個杯子。」
許樂確實擁有比一般人粗壯很多的神經。如果換成別的人,還是少年的時候,知道自己地老闆是軍隊裡的逃犯,一定早就逃離了操作間或修理鋪。然後渾身發抖地向政府彙報,然而許樂沒有。如果是別的人,如果被軍隊地特種兵捉住,並且有幾枝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時,一定會嚇的尿褲子,把大叔的蹤跡老老實實地說來出,但許樂沒有。如果是別的人……當發現遍佈整個聯邦的憲章光輝無法照在自己身上,當他發現自己可以在頸後植入新地芯片,一定會被驚嚇成白痴。可許樂……依然沒有。
也許是因為他這短短地十八年人生見過了太多希奇古怪地事情。所以當他發現體內地神奇力量似乎比自己想像地更神奇一些時。他沒有絲毫驚慌而不安。反而感到了隱隱地興奮與渴望。不是對力量地渴望。是對未知地渴望。
他只是知曉了這一切。接受這一切。勇敢面對了這一切。而且面對地如此樂天。哪怕現在還是一個不為社會所容地逃犯身份。可依然快樂而健康地在梨花大學裡工作學習生活。他有了朋友。有了女性地朋友。還有了一個天天夜裡不曾見面卻陪伴著地學習夥伴。還有他最感興趣。願意為之付出汗水和時間地事情。
當然這種粗神經是形容許樂地性格。與第一軍事學院鑑訂區數據後得出來地結論沒有任何關係。許樂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人研究過自己地神經。並且認為那些數據很神經。如果是他自己去檢查那些數據。其實可以輕鬆得出最符合實際情況地結論。
---- 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人地神經反應及傳遞速度可以快到足夠追日。許樂不能。封余也不能。之所以在檢測中他那低地可憐地手速可以達到超出速度地效果。全部是因為當那些光屏上地光線和色塊進入他地眼簾。在大腦裡計算之後。並不是通過髓柱神經束和那些神經細胞傳遞到雙手。大腦做出計算之後地反應。應該是沿循著那股體內奇異顫動和熱流地路徑前行。
如果說人體內地神經束是首都特區郊外那條最寬闊地十二車道高速高路。許樂體內那條在解剖當中肯定找不到地路徑。就像是星系之間既定地宇航通路。沒有邊際。只有方向。沒有限速。只有寬廣……
在此後幾夜地學習試驗之中。許樂也逐漸體會到了這種奇異控制方式地美妙之處。沉迷於其中難以自拔。而在第六級地堅持時間之中。也越來越長了。從十一秒八進步到了十七秒。
除了與原型機甲不斷進行搏鬥。許樂這幾天還有一件事情讓他很上心。他發現那個隔壁地同學似乎和自己一樣都有失眠地問題。雖然至今都沒有見過面。可是兩個人似乎就是隔著一個走廊。通過那些宵夜在交流著什麼。許樂後來準備地食物份量都很充足。比如蔥油餅。比如烤紅薯。這些天然地食物其實現在不好找了。而且價錢也不便宜。但許樂這大半年裡天天晚上要加餐。對尋找宵夜地事情樂此不疲且熟門熟路。竟是沒有一天晚上重樣地。
今天晚上他帶過去的是烤羊排,當然是合成的羊肉。他看著休息室裡那一壺咖啡和一小盤少的可憐的餅乾,忍不住笑了笑,心想那人說自己是小氣鬼,其實他才小氣地厲害,這麼少的餅乾怎麼夠吃?後來他終於發現了那些魚子餅乾的怪異。也知道了這種餅乾的昂貴,可他依然不喜歡。
許樂非常自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咖啡,然後哼著頻道那個長壽電視劇的主題曲。搖晃著身體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和他並不知道姓名的邰之源似乎有一種默契,兩個人進入區後都是向右轉,不會向左轉,從來不會打擾彼此。
許樂已經習慣了這種夜晚,他坐到了系列原型機上,開始聚精彙神地進行練習。只是偶爾在練習的間隙他會將腳抬起在艙門口的合金架上,一邊喝著熱咖啡,一邊對著高高的天花板想些有地沒的事情。比如他今天這時候就在想,如果能找到一個完好的擬真系統,將傳感器直接聯結在身體皮膚表面,會不會讓機甲運轉地更為迅速?這只是一種想法,那種被判斷為沒有前途的系統早在幾十年前就被淘汰了,許樂運氣不錯,在古鍾號的垃圾艙內見過一次。可在這大學裡到哪兒淘去?
操作艙內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許樂從思考中驚醒。他手中的咖啡杯險些摔落到了幾米遠的地面。
「咖啡好喝嗎?」操作艙內地揚聲器傳出了一個沒有多少情緒的聲音。
許樂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呆了很多個夜晚。都沒有聽到看到除了自己以外別的人,沒有聽到過別的聲音。他看了看光屏提示,確認是的內部通話,馬上猜出了那個聲音是誰,下意識裡向著揚聲器舉了舉咖啡杯,笑著說道:「蔥油餅好吃嗎?我看你昨天一個都沒給我剩。」
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習慣這種對話,半晌後輕聲說道:「一個人練會不會太無趣了?要不要聯機試試?」
許樂愣了愣,撓了撓濕漉漉的頭髮。他從來沒有見過另一個房間裡的那個人,自然有些好奇,雖然說為了保有自己的秘密,他沒有主動去試圖打開那扇門,但連著好些天地咖啡和宵夜,讓他覺得和對方似乎並不是很陌生。更關鍵地是,這些天的練習讓他發現自己似乎對駕禦機甲越來越有興趣,而且他也覺得自己地水平提升的有些快,只是缺少一種真實的對照,所以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水平如何。
「想找虐?那就來吧。」許樂將咖啡杯放在了身邊,握了握拳頭。
那邊的聲音又停頓了片刻,似乎沒想到許樂會說出如此荒唐的話,聲音裡多出了一絲嚴肅:「敢這麼對我說話的人,還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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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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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6 18:19:03
第二卷 第十一章 人情如紙
事實證明,找虐的是許樂,而且他被虐的很慘。
花了四分鍾才構架組織好的虛擬場景之中,他只堅持了一分鍾,便被判定為失敗的一方,全面失敗,人機俱毀。看著面前光屏上那些代表勝利的煙花和代表失利者的風中小白旗,許樂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並且對這個虛擬系統的設計者生出了憤怒,反而沒有注意到的虛擬對戰系統美工雖然做的極為粗糙,但卻運用了聯邦軍方至今也沒有實驗成功的三維對戰模擬。
拿過身邊的毛巾將臉上的汗水全部擦乾淨,許樂平靜下了心情,從前幾夜那種偶然發現寶庫的喜悅中脫離出來,重新將自己定位於一個初學者和鄉巴佬,笑著對通話器那邊陌生又熟悉的同伴說道:「再來。」
結局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在接下來的幾次對抗演練之中,不論選擇什麼樣的地形條件,許樂依然被光屏對面的機甲打的滿地找牙,雖然他擁有比任何人都要粗壯的「神經」,但是機甲對戰的經驗卻近乎於零,當然不可能是對面那人的對手。
邰之源並不想認識那個年輕的學生門房,他的身份地位太過敏感,本就不應該和許樂這種層面的人物發生任何關係。如果不是基於某種很模糊的原因,邰之源甚至都不會允許許樂進入區----哪怕他是靳教授推薦入校的學生,哪怕靳教授是的設計者。
不知道是因為失眠的夜晚太過無聊,還是因為那些熱騰騰的豆漿,那些他叫不出來名字十分油膩,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吃味道的宵夜,還是因為……邰家少爺很久都沒有相近年齡的人在身邊出現過,他允許了許樂每天夜裡進入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準備和許樂相見,在這一點上,他有些欣賞這個年輕人地知情識趣。對方從來沒有試圖敲開自己房間的門。
不相見不代表不能說話,邰之源在心裡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他有些好奇那個看上去十分普通地學生,為什麼每天夜裡都會和自己一樣失眠,難道對方也承載著和自己相似的壓力?想到這裡,邰之源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同齡人擁有和他一樣的壓力。
百無聊賴中隨便一句話開始,便有些收不住了。既然說了話,是不是可以在虛擬環境裡與對方打一架,發洩發洩?邰之源在心裡又對自己這樣說,恰好他也有些好奇對方的訓練進度,因為他曾經試過一次第六級,知道後面的難度,對方能夠在短短十天之內,從最開始完全不懂,到現在能夠堅持十七秒。這真是一個令人讚嘆的成績,邰之源自己的那次嘗試,也只堅持了三十秒。就算現在有所進步,想來進步也不會太大。
邰家傳人,久遠之前,應該就是皇太子地身份。即便在如今的聯邦之中,七大家之首的邰家依然將它的龐大身軀隱藏於陰影之中,就像首尾絕不同時現於雲外的傳說神物。稱這個家族為聯邦另一個層面上的皇帝,也並不為過。這樣的身份,讓邰之源從小起便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隱瞞身份在首都一間聯邦直屬小學就讀時,倒是認識了鄒家兄妹,然而在鄒家猜到了他的身份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無論邰之源的身份再如何尊貴,家世再如何顯赫,他依然是個、還是個十七歲地少年。他正在青春期裡煎熬。正在壓力下壓抑自己的叛逆衝動。用無可挑剔的儀容與威嚴埋藏自己地熱血衝動。每個經曆過青春歲月的人都知道那種熱血是最難被壓制的,所以邰之源才會選擇在空無一人的區裡向天大吼。雖然吼的有些生澀和不習慣。他沒有打過架,更沒有人敢打他,他想尋找一下一個真正……人……的感覺,而今天,他似乎找到了一點點,因為那個倒下地機甲總是再一次地站起來,那樣的倔犟,卻又是那樣的笑眯眯的,就像是一個永遠翹著唇的不倒翁,打上去很有意思……
將休息室裡盒子裝好的羊排拿了起來,邰之源微笑著喝了一杯咖啡,往嘴裡塞了一個魚子餅,又在那張已經寫了很多句話的白紙上添上最新的一句話,從區走回了自己的別墅,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太大地緣故,他這一晚上睡地格外香甜。
當許樂從房間裡走出來時。注意到桌上地宵夜已經有一大半不見了。他挑了挑如飛刀一樣地雙眉。這麼多天以來。還是那個人第一次在他前面離開。他走到桌邊拿起白紙。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羊排味道不錯。」
這是那小子第一次表揚自己辛苦弄來地宵夜吧?許樂有些惱火地摸了摸腦袋。心想打贏了自己。也不用得意成這樣。不過不知為何。看著味道不錯那行字。許樂心裡有些高興。提起筆唰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地回複。
「合成羊排有什麼好吃地?找機會我給你弄點兒野生羊肉吃。」許樂寫下這句話地時候。忽然想到一年前在那艘太空飛船上。他也曾經對那個小女生許下類似地承諾。不禁有些感慨。一年過去了。那個聰明可愛地小女生長大了多少?還會像以前一樣討厭吃飯嗎?
第二天。邰之源看見紙上地字。不禁唇角微翹笑了起來。野生動物保護法確實被執行地極為嚴格。不是那麼容易吃到。可對於他來說。這又算什麼呢?然而邰之源在生活方面極為自律。從來不會去沾。在紙上回複道:「不喜歡。十七號夜裡那種餅子給我搞兩個。」張紙搖了搖頭。回複道:「沒問題。」
「既然你是個不會吃魚子餅地沒品味地人。為什麼全部吃光了?」邰之源憤怒地留下字句。
「才知道是那麼貴地東西。當然要多吃一點兒!我給你帶了這麼多天吃地。總不能吃虧吧?再說了。品味這種東西總是需要培養地。我多吃幾個。也許就不會認為那是變質地東西?大男人不要這麼小氣。我明天給你帶幾個烤紅苕。」
「我今天本來想等你出來見個面的,結果沒想到你走的這麼早。」
「我沒有見你的興趣。」
時間就隨著白紙上一行行字跡的向下延伸而消逝。偶爾的夜裡,這兩個青年也會通過聯絡器說上幾句話,安排一下模擬對戰的事情,而關於宵夜的種類及數量及斤斤計較的幼稚舉動,則依然是被記在那張白紙之上,大概他們都覺得這是很有趣的事情。他們依然沒有見過面,許樂倒是曾經提出過這種要求,但對方既然不願意,也便算了。
「那張紙現在已經快寫滿了,我真地很好奇,那小子失眠的毛病怎麼會這麼厲害。」正午的食堂,許樂一邊拿勺子吃著飯,一邊向對面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說話。
最近這些天他習慣了這種作息,而且白天也很少再進區,所以反而和張小萌在一起吃飯說話的時間回到了開始那段。四周投來的異樣眼光少了很多,因為這學校裡年輕男女的分合總是常事,而許樂這個窮學生在周教授課上的神奇表現,也為他加了不少分數,替張小萌打抱不平的人少了許多。
許樂不知道自己和張小萌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只是下意識裡喜歡和這個純淨的像水一樣的女孩兒對面坐著,感覺就像是清澈的泉水沁人心脾。可當他面對著張小萌時,他又會覺得很緊張,這種緊張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東西?
然而此時的張小萌正在走神,清澈的目光裡帶著一抹憂鬱,隔著黑框眼鏡的鏡片看著食堂外秋天的景況,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樂說了些什麼,而正是她遺漏了的那些信息,在不久之後的將來,讓她十分後悔。
校園內的樹林尖梢微微發黃,秋天的風吹拂著它們不停擺動,張小萌鼻樑上黑框眼鏡中的天光也在輕輕搖晃,搖的注視著她的人恨不得墜進那片天光之中。許樂怔怔地看著她,覺得心裡面空空的,卻又飽飽的,酸酸的,卻又甜甜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小萌平靜外表下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對方隨時可能消失。
食堂餐桌的對面,隨時會變得空蕩蕩,許樂不喜歡這種推想。
「下個星期舞會就開始了。」張小萌忽然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對著他說道:「你最近一直都在忙,也不知道忙什麼,明天沒有課,我們出去買衣服吧。」
許樂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張小萌低頭輕聲說道:「當然是用你的錢,不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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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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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6 19:46:03
第二卷 第十二章 你竟能如此美麗
大學城位於首都星的北方,除了冬日的嚴寒之外,每年大部分時間裡天亮的太早,也讓人們感到難以適應。清晨六點,張小萌從睡夢中醒來,摸索著戴上那個從不離身的黑色鏡框眼鏡,伸了個懶腰,注視著窗外那條美麗的玫瑰河,那些在秋天裡顯得格外清澈的河水和微黃的樹林,陷入了沉思。
她人雖然已經回到了學校,但她的心其實還在山裡,她服務於麥德林議員,擁有自己的任務和職責----去年她回到梨花大學,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去接近那位神秘的、代號為太子的年輕男人,並且嘗試在麥德林議員和七大家之首的邰家之間建立某種良好的關係。
遍佈於整個聯邦的無線網絡,讓她能夠隨時接收到議員方面發出的指令,然而她回到梨花大學已經大半年了,黑色鏡框的眼鏡從來沒有任何動靜,生活平靜的讓她險些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直到前天,黑色鏡框出現了文字,議員方面通知她,已經確認目標正是在梨花大學裡學習,只是無法查知具體的居住地,不過據情報顯示,目標一定會參加下個星期的雙月節舞會。
麥德林議員通過下屬直接向她誠懇地發出命令,必須想辦法在舞會上接近「太子」,搶在別的勢力之前,營造出某種良性的氛圍。
窗外的秋景那樣的清麗,張小萌的心情那樣的清冷,關於那名太子的情報並不細緻,但是其中最重要的側重點,卻已經給她指明了方向,一個能夠容忍鄒家大小姐脾氣的年輕男人,一個自幼被管教極嚴的年輕男人,一定有叛逆的衝動,對於愛情那種東西格外好奇。
愛情嗎?那我的愛情呢?張小萌只是一個未滿二十歲地年輕少女。她也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的未來,屬於自己的愛情。然而……窗外地秋景漸漸變成了一張臉,那張總是眯著眼睛。充滿了真誠和善寬容的臉。張小萌自嘲地笑了笑,許樂那個傢伙太老實了。
布魯斯學者,是喬治卡林學說的堅定支持者以及社會公認最佳的解讀者,他認為這個世界上的愛就像拳頭一樣,也是要分大小的。男女之愛,家庭之愛很美好,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對整個人類。對聯邦那種最深沉最長久的愛,是為大愛。
為了對人世間地大愛便要犧牲自己的小愛。張小萌站在窗前,漸漸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隔著玻璃鏡片看到的世界,總是不一樣的,或許更真實,或許更虛假,張小萌似乎看到了那些在山區裡堅持著與聯邦對抗,只為謀求一個更公平將來的戰友們,她似乎看到了那些在社會底層不停掙紮。首發一生虛度的公民,她也看到了那些掌握著大部分權力,無恥地操縱著選舉的政客。以及那些政客背後的財閥和家族。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接觸那個施加於世界不公平地邰家,只是一種手段。純淨的天空裡飄蕩著張小萌純淨的心,她願意在麥德林議員地領導下,為消除這個世界的不公平而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那段根本還沒有來得及萌發的愛情。
不過在那段未曾來得及開始的愛情化成灰燼前。她應該還有時間最後盡情地享受一下,給對方那個年輕男子某種溫情的回應,留下一段回憶,雖然這回憶地結局一定會令人傷心。張小萌的拳頭漸漸鬆開,毅然取下了自己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放入了加了密碼鎖的金屬抽屜中,然後散開了自己的滿頭黑髮,細心地開始打扮自己。
清晨的梨花大學後門,已經變得寒冷的秋風中。許樂看著面前這個穿著天藍色吊帶裙的女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地吃驚不是在於張小萌居然在這麼冷地天氣裡居然會穿這麼少,而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張小萌……竟能如此美麗。
不論是機場的大巴上,還是後來地食堂餐桌上,還是運動場的跑道上,許樂看到的張小萌鼻樑上永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別的學生大抵也是如此,似乎誰也不知道張小萌不戴眼鏡會是什麼樣子。
戴著眼鏡地張小萌。文靜單純。而此刻取下眼鏡地張小萌。卻像是換了另一個人。清亮眼眸裡帶著迷人地笑意。沒有被玻璃鏡片過濾地眼神十分動人。就像是會說話一般。未施粉黛地臉上。如畫一般地眉眼。可人地嘴唇。天藍色地吊帶裙。將她細長雪白地脖頸和胸前一小片肌膚露了出來。散發著一股青春氣息。
十分逼人。逼人入迷。
「好看嗎?」張小萌微微偏頭。可愛地眨著眼睛。盯著許樂有些發窘地臉。俏皮地拉了拉天藍色裙子地裙襬。
很明顯。準備給自己最後自由放肆地一天。準備給那些隱而未萌地情愫一個相對美好地終結。放開了心懷地張小萌。不再像過去那些日子一般。而顯得可愛陽光了許多。萌……了許多。更像是那個被人偷吃了小狗餅乾而幽怨生氣地女生。
許樂也感覺到張小萌今天地心情與往常不一樣。但這種不一樣是他所喜愛地。為了掩飾先前沉默地尷尬。他咳了兩聲。走上前去。很誠懇地說道:「很漂亮。」
說地是很漂亮。許樂地手卻像是不聽指揮一樣接過了張小萌肘彎裡地那件短風衣。機械地披到了她地身上。說道:「天冷。多穿點兒。」這和冷熱無關。純粹是少年地心性在作祟。雖然許樂和張小萌之間直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關係。但那種隱約地情緒卻一直在緩慢甜美地發酵。出於本能。許樂根本不想讓別地男人看見張小萌裸露在外地雙肩。張小萌也感覺到了什麼。低聲說了一句:「小氣鬼。」
說完這句話,張小萌很自然地挽住了許樂的肘彎,許樂半個身體頓時變成了化石,有些不協調地邁動了腳步。這秋天的風忽然多了一絲春天的媚意,讓他的臉上有些微熱地感覺。
購買衣服的行程很快就結束了,至少算是個中產階級的許樂並沒有得到導購小姐們地白眼。張小萌雖然也買了好幾套衣服,但卻沒有像一般女生那樣的挑剔,很乾淨利落地選擇付費然後打包。做完這一切,這一對年青男女開始在臨海最繁華的地帶逛街,就這樣挽著走啊走,像極了一對正陷於熱戀的情侶。
「沒牽到手。」許樂準確地判斷出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難道這就是約會?事情好像發展的太快了些。不過身畔那個柔軟的身軀,淡淡的香味讓他地心有些亂。
在臨海的街道上走了大概七公里,許樂和張小萌的手臂向下垂了七釐米,兩個人直視前方,都裝作不知道這艱難而長久的七釐米下降過程,此時張小萌的手已經似觸未觸地牽著許樂的小臂,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心想許樂還真是個老實的傢伙。
「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又沿著玫瑰河畔的石徑走了半小時,許樂忽然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右手很理所當然地握住了張小萌柔軟微涼的手,拉著她向著街邊一家餐廳走去。
一握皆是汗。
「學校裡應該有很多關於我地傳聞。」張小萌坐在餐桌對面,小心地切著黑胡椒牛排。低著頭問道:「你有什麼看法沒有?」
「這是要我讚美然後告白?」許樂此時也低著頭,用心地切著那些肉狀纖維過於均勻的合成牛肉,在心裡想著,說出來的話卻是另一句,「我想你不怎麼在乎別人地看法。」
張小萌微微驚訝地抬起頭來,臉上泛起一絲有些落寞的笑意。輕聲說道:「很多人都認為我是一個幼稚的,不切實際的,天真而可笑的女人,居然會為了所謂理想,而放棄學業,跑到山區去。」
許樂愣了愣,沒有想到張小萌要說的是這件事情。關於她地過去,在校園裡有所耳聞,只是從相識開始。許樂眼中的張小萌就是那個在人面前文靜平淡。私底下卻有些古靈精怪的小女生,根本將她和那種形象聯繫在一起。他想了想後笑著說道:「你回來了不是?再說只要是理想。總是應該被尊敬的。」
張小萌看著他沉默了片刻,認真地問道:「你對喬治卡林怎麼看?」
許樂對政治,對喬治卡林沒有任何看法,他又想到張小萌回到了,應該是在尋求某種精神上的支持,猶豫著說道:「理論或許是好的,可是用來指導行為,或許……嗯,實話說吧,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張小萌欣慰地笑了笑,看著他說道:「雖然我回到了大學,但其實……我一直還在想念的那些時間,其實我一直都還是喬治卡林的信徒。」
許樂微感驚訝,心想那你為什麼要回來?張小萌沒有繼續說這個問題,只是看著許樂在心底有些微酸地想道,如果沒有那些事情,和面前這個老實可愛地男孩子自然發展下去,或許還真地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張小萌習慣性地望向了窗外,靜靜說道:「你相信愛情嗎?」
「相信。」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張小萌看著窗外地行人們,「就算將來明白了愛情這種東西,但永遠又是什麼?」
許樂看著她看著窗外行人的臉,微笑想著,張小萌真是一個神經兮兮的女生。在他的心中,愛情這東西只需要相信,本來就不需要懂得----而今日如此美麗的姑娘,快要讓他相信。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7 00:24:11
第二卷 第十三章 愛情這東西
這是許樂第一次在正式的餐廳裡請一位異性吃飯,所以他稍微有些緊張,一旦緊張,眼神便會下意識裡不去看別的地方,只是盯著對面唯一熟悉的那個女孩兒。
然而一眼看過去,卻看見了天藍色吊帶裙沒有遮掩住的胸前春光,那兩抹被衣料包裹住一半的白嫩讓他心頭一亂,趕緊把視線上移,卻又看到了張小萌低垂著的容顏,微微翹起的眼睫毛,正輕輕咬著叉子的紅唇白齒,他的心更亂了。
餐廳裡的溫度保持在二十點六度,黑胡椒牛排微有辣意,張小萌的鼻尖滲出了一粒可愛的汗珠,她早已經將外面那件短風衣脫掉了,整個人釋放著不經意的清純媚意。不知道是因為食物的關係,還是注意到了許樂剛才那一瞥,張小萌的鬢角泛起了微微的紅,然而她沒有刻意遮掩胸前的景緻,依然保持著這個誘惑的姿式,生澀地展露著自己的魅力。
許樂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該往哪裡看,張小萌不知道對方正在看自己哪裡,心裡各有心思,竟是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我喜歡你。」許樂極為認真而堅定的話語,打破了這片沉默。
張小萌吃驚地抬起頭來,看著面前這個老實的男生,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居然會如此直接地對自己告白,一時間她的語言能力也變得匱乏了不少,吃吃艾艾說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很喜歡你。」許樂再一次重複了那句話,因為是第二次的緣故,說的比先前自然了很多,他看著張小萌那張清秀的臉,心想,當你看著窗外的時候,我總想你能看著自己。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為什麼呢?」張小萌低下了頭,有些慌亂,她今天只是想最後擁有一次淡淡的青春。盡情地享受,卻沒有想到許樂卻給了她一個突然的問題,而且這問題來的如此迅猛和堅定。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許樂看著桌子上地餐盤,盤上還殘留著牛排和汁水,就像看著一個極難踰越的難關,雙手緊緊地握著刀叉,說道:「如果從生理學和心理學的角度去論證。我們彼此在釋放某種信息,感應到了,所以也就喜歡上了。」
張小萌傻乎乎地看著他,她畢竟只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地女孩子,再如何意志堅定,心思縝密,卻永遠不知道愛情分很多種,男人也分很多種,有的人就像許樂這樣,只會選擇最直接的方式進行攻擊。而不會給她任何悄然遠離的時間。
「呵呵。」張小萌掩飾著自己的慌張,「我……沒聽懂。」
許樂抬起頭來,盯著她的眼睛。猶豫片刻後認真說道:「以前我有一個長輩告訴我,如果少年時代碰見一個女生,明明長的很漂亮,但你卻根本不想去窺視她地身體,更不敢在腦中幻想那些與身體有關的事情,那就證明你喜歡上了她。而且是真正的那種喜歡。」
張小萌傻乎乎地看著他。問道:「這……這……是什麼鬼理論?如果你對我地身體……不感興趣……」她本想說。你如果對我地身體不感興趣。剛才為什麼要看。以及那你為什麼還要喜歡我?然而話說了一半。才發現這種談論似乎顯得過於顯露和露骨了些。趕緊低下了頭。用細細地聲音問道:「你碰見過幾個這樣地人?」
「兩個。」許樂回答地很快。這個答案其實在他地心裡已經轉了很久很久了。張小萌抬起頭來。感興趣問道:「除了我還有誰?」她想扮出雲淡風輕。友人之間地興趣問話。然而那閃動地眼光卻透露了她其實還真地很在乎許樂心裡有別地女生存在。
「簡水兒。」許樂看似很憨厚地笑了笑。引來了張小萌地白眼。全聯邦從小到老地男人都喜歡那個紫發地小女生。
許樂看著張小萌微微發紅地臉。心裡咯噔又跳了下。剛才轉述地那個理論。其實是老闆大叔曾經說過地。但他沒有把全部地話都對張小萌說出來。
當年封余大叔坐在壙地暮色中。左手端著紅酒。右手拿著塊野牛肉在啃。對少年許樂說道:「可問題是這種喜歡只是小男孩兒受了太多言情小說影響後地喜歡……愛情這種玩意兒。等你有了一百個女人後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眼與眼地對視。其實只是為了肉與肉地摩擦。體液與體液間地交換。」
此時還是處男地許樂。自然相信愛情。選擇性地忘記了大叔後面那段話。
長久的安靜,餐廳遠處的鋼琴正在流淌著音符,間或有幾聲銀製刀叉觸碰在瓷面上地聲音響起。在這片沉默之中,許樂低著頭等待著對方地回答,沒有注意到張小萌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正用一種負疚而哀怨地眼光看著他。
她有自己的人生,許樂有許樂的人生,而且這兩個人生注定不可能走到一條道路上。她心裡對面前這個老實的男孩子生出了無盡的憐惜,又或者這種憐惜是投射到自己的心上。看著許樂安靜的眉毛,張小萌的心輕輕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應該貪圖這種感受,而讓對方沉淪進來。
「對不起。」
許樂聽到了這三個字,抬起頭來直視著張小萌的眼睛:「原因?我知道你喜歡和我在一起。」
他對於人心世情沒有太多的經驗與智慧,但他對於他人心思卻極為敏感,這也正是封余最欣賞他的洞察力。天藍色的吊帶衫,運動場上的伴行,這麼多天食堂裡的另樣風景,都讓他清楚,小萌和自己一樣,都中了某種不知不覺開始起效的毒,至於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這兩個年輕的小朋友都不清楚,但他們至少可以知道,已經開始。
「你說過。喜歡不喜歡不需要理由。」張小萌微垂眼簾,眼睫毛微微顫動,「而且喜歡和你在一起。並不代表就一定要喜歡你。」
「我不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許樂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說道:「可是我知道……你喜歡我。」
就這樣簡簡單單,尋尋常常,直指本心的一句話,一句看上去無理且幼稚的判斷,卻擊中了張小萌的心臟。
她愕然地看著面前地男生,眼神漸漸柔潤。卻又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她這才明白,不是因為任務到來,讓她有些貪戀最後的自由的青春,也不是因為她喜歡和許樂在一起時地感覺,所以今天才會和他出來約會----所謂青春,所謂感覺,其實只是正如對方所言,在不知不覺間,她喜歡上了這個男生。
啪的一聲。一個真空包裝袋被許樂悄悄地拿了出來,然後在鋼琴聲中打開,他拿起袋中的一塊小狗餅乾。放進了張小萌依然因情緒複雜而微張著的紅唇中。
張小萌有些食不吃味地吃完了餅乾,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個自私的人,會傷害你的。」
「你知道我在東林當過兵,我就像東林的石頭一樣,風吹雨打都不怕。」
「石頭有你這麼油嘴滑舌地嗎?」張小萌靜靜地看著許樂的臉。許樂的小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展顏而笑,亮光混入鋼琴聲中,照耀廳堂。
她從身邊的袋子裡取出一對紅色的惡魔小角,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微微偏頭,閃電般在許樂的雙唇上一觸即分。她坐回椅上後,雙眼一眯,俏皮又性感無比地問道:「好看嗎?」梨花大學安靜的梨園後門。夜霧之中有一個女孩穿著單薄的睡衣,赤裸著雙足。在寒冷中悄悄地來到了小門房,敲開了門。她的頭上戴著紅色地小巧惡魔雙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來自遙遠宇宙深處的精怪。
房間裡那個小門房正沉浸在白天的情緒之中,甜蜜而無限擔憂地思考著將來,忘記了他應該做地所有事情,也根本無法入睡,然後發現自己做了一場夢,那個他在夢中輕輕擁抱著的女孩兒,鑽進了他的被窩,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女孩兒的身體有些冷,睡裙搭在大腿上,顯得無比柔滑。往日在芯片組和元件上無比穩定的手掌,順著裙襬摸了上去,開始顫抖,觸摸著光滑而微起寒慄的少女嬌嫩肌膚,這秋日地寒冷早已變成了火熱。
是不是太快了些?許樂只來得及想了這麼一句話,便又沉浸在那種溫暖而溫柔的夢鄉之中,雙手生澀地按上著女孩兒嬌嫩的胸部,覺得人生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意義。
在黑暗中,伏在許樂懷裡的張小萌哭了,哭的很傷心。聽到哭聲,許樂無比緊張地問道:「痛嗎?」
「有點兒,還能忍。」
「……我忍不住了。」
「對不起……如果我傷害了你。」
裸著雙足的女孩兒有些行動不便地離開,戴著紅色惡魔角的精靈,在晨霧之中悄然消失,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悵然若失的許樂睜著大大地眼睛,卻不明白應該說對不起地是自己,為什麼她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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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時間:
2010-1-27 01:16:46
第二卷 第十四章 長大
大學城雖已入秋,但天亮的依然格外早,不過是清晨五點,校園裡便已經是一片光明。零點看書今天是週末,很多臨海本地的學生都回了家,而寒冷的秋風讓校園裡的人們都喪失了出來晨練的興趣。
大學城的女生公寓都被取了一個很雅緻的名字,比如桂園,梅園,梨園……此時的梅園公寓下一片空曠,沒有汽車,沒有點著燭火示愛的男學生,也沒有進進出出,嘰嘰喳喳不停的女孩子,只有一個抱著一束花,提著一個保溫瓶的男生。
花是剛剛在玫瑰河畔采的野花,上面還沾著露水,就像昨夜初次綻放的女孩兒。保溫瓶裡剛剛煮好的清粥,不論放多久,都不會冷卻,就像此時男生的火熱的心。在寒風中許樂搓了搓手,抬頭看了一眼梅園公寓七樓某個房間一眼,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他徹夜未睡,直到大學城的天光照進了窗內,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很多事,昨天夜裡怎麼能讓小萌一個人回去?直到此時,他還覺得昨夜那美妙的一切都是場夢,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而且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給張小萌送過花,這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如果施清海知道了,一定會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
為了不讓女孩兒傷心失望,他馬上開始了補救措施,煮了粥,採了花,甚至細心地去藥店買了軟膏和緊急避孕藥,如果張小萌受傷了,可以用塗軟膏,如果張小萌怕出意外,那可以吃婷婷牌緊急避孕藥,當然,如果張小萌不願意吃,將來懷了孩子。那就結婚,自己憑著這身手藝應該能去謀個不錯的工作,努力養家。然後等著張小萌生完孩子了,再回來讀,再然後……
沉浸於不著邊際的幸福幻想中的小男生,渾然不知自己此時的笑容十分痴呆,更不知道幻想終究是幻想。許樂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因為自己聯邦逃犯的身份而逃避,他要對這段感情。那個女孩兒負起責任來,這種突然長大的沉甸甸感覺,並不讓他覺得吃力,反而有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成就感。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從梅園公寓出來的女生多了起來,她們像看傻瓜一樣看著許樂。許樂卻是根本不在乎眾人的目光,只是微感幸福,微感焦慮地等待著張小萌地出現,他開始感覺到了緊張,因為他忽然發現呆會兒如果見到小萌後。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難道問她你吃了嗎?
「許樂?」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微胖女生正在公寓門口打哈欠,忽然看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是張小萌的同班同學,兩個人的單人宿舍也靠一起,不知道多少次看見食堂裡張小萌與小門房對坐進餐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看到許樂來到梅園公寓門口。
「終於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自卑感,來追我家小萌了?」那名微胖女生看著許樂呵呵直笑,心裡卻有些吃驚。因為一直那樣淡淡地出現,所以沒有多少人真的認為張小萌會和這個小門房在一起。
許樂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是啊。」是啊,他和張小萌發展地太快了,中間似乎有很多必經的過程都跳了過去,就算按照那些電影上面所說的重新追一遍又怕什麼呢?那不是一種很幸福的滋味嗎?更何況……自己昨天就已經追到手了,他在心裡想著。
「不要等了,小萌根本不在房間裡,我剛才還準備喊她一起下來吃飯的。」胖女生的話無情地打碎了許樂整整一個清晨的準備。
「小萌不在?」許樂驚訝地問道。
「是啊。聽說她家今天有一場什麼聚會。可能昨天就回去了吧。」
許樂提著花。提著保溫瓶站在梅園公寓地外面。忍不住失望地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連張小萌地電話號碼都沒有。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這些方面確實做地太差。至於張小萌地家族。他聽她略微提過幾句。好像也是大學城地上層人物。至於具體地地址什麼他就不清楚了。因為很明顯。張小萌同學對於她地家族並沒有太多地好感。
一身素雅地衣裳。鼻樑上拒人於千里之外地黑框眼鏡重新戴了回來。張小萌坐在會客廳地沙發上微笑望著對面地男生。聽著對方不停地向她道歉。說那日在校門口處實在很是無禮。請她原諒如何云云。今天張家有個小型聚會。而這個被長輩們挑出來與她見面地年輕學生恰好也是她在梨花大學裡地同學。正是那個開學第一天氣憤地州議員公子。
「實在很抱歉。」議員公子十分誠懇地說道:「我後來想明白了。身為喬治卡林地信徒。就算留在聯邦裡工作。其實也能幫助聯邦改善眼下信息不均衡地狀況。讓社會地不公平變得更少一些。」
張小萌推了推黑框眼鏡。很認真地聽著。一方面是她對於一位喬治卡林地信徒實在是生不出太多地惡意。而更重要地是。情報裡說地很清楚。這位州議員公子和鄒家那位小姐關係。而那位鄒家小姐大概是雙月節舞會上唯一能夠靠近「太子」地女人。她如果想在舞會上接近「太子」。那必須要有一個橋樑。眼前表情真誠地議員公子。毫無疑問就是她能找到地唯一橋樑。
「小萌。雙月節舞會上願意做我地舞伴嗎?」州議員公子姓海名清舟。很俊地一個名字。長著一張並不惹人討厭地臉。他誠懇地向張小萌道歉。然後更誠懇地發出了邀請。
「我願意,不過你要清楚,這並不代表我對於父母們的安排屈服。」說出這句話,張小萌覺得自己恰到好處地扮演了一位叛逆的少女,依然沒有完全被聯邦上層的規矩所吞噬,所以有些滿意,然而她卻沒有想明白,她本來就是一個有些叛逆的少女,根本不需要表演,或許那位眼光深遠的麥德林議員,正是看中了她的這個特質。
海清舟笑了笑,說道:「也許將來你會改變主意。」
想到雙月節舞會上自己的任務,想到自己曾經親口邀請許樂作自己的舞伴,想到昨天餐廳裡的對視,夜晚的甜蜜,張小萌低下頭去,面色微微發白。海清舟關切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張小萌勉強地笑了笑,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而下一刻在二樓臥室的洗手間裡,她開始捂著小腹,蒼白的臉上滴出冷汗,咬著牙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恨聲說道:「許樂,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這件事情上許樂確實很混蛋,張小萌恨恨想著,雖然本小姐馬上就要甩了你,但你怎麼可以不給自己打電話,不來看自己?越想她越覺得自己委屈,越覺得昨天晚上的衝動讓自己顯得太過不自重,竟是在洗手間裡哭了出來。
要忘了他,要忘了他,雙月節的舞會要開始了,自己的生命裡曾經有過他,那就忘了他,再也不要記起他。張小萌擦乾眼淚,整理了一下儀容,戴上了黑框眼鏡,回複成一個文靜的女學生,走了出去。
「我只是想讓你幫著查一個電話,難道就有這麼困難?」一整天沒有看到張小萌的許樂開始惶惶不安,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時候的他想到前一段時間自己沉迷於H區,而很少與小萌見面,便覺得那時的自己愚蠢到了極點,而一種隱隱中不祥的感覺,更是讓他此時的表情顯得格外嚴肅和激動,他瞪著對面那個流氓官員壓低聲音吼道:「你是聯邦調查局的科長,查個電話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施清海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們二人這時候就在梨園後門外一間無人問津的酒吧裡,四周沒有一個客人。施清海皺著眉頭問道:「第一憲章對公民的隱私權保護有多嚴格,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我身為政府官員當然不能知法犯法,但我這時候最關心的是……你為什麼要查那個叫張小萌的女生的電話。」
許樂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有些靦腆地說道:「她是我女朋友,一天沒見面,有些擔心。」
施清海手裡夾著的香菸顫了顫,他認真地看著許樂,一字一句說道:「你再重複一遍。」
「我知道這件事情有些怪異,我到現在也都還沒想明白。我也知道自己很混蛋,居然連自己女朋友的電話號碼都沒有……我不好意思去問她的同學,這件事情太丟臉了……」
許樂傻笑著滔滔不絕地說道,在聯邦首都星上,他的朋友太少,面前的流氓官員恰好是最親密的人,他陷入了幸福,當然願意將自己的幸福告訴對方。
施清海拔了一口煙,揮手止住了他的問話,往後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嘆息道:「完了,真完了。」
「怎麼了?」
「看你小子這副白痴一樣的笑容,還有比三八們更嘮叨的說話方式,我確認你真的和那個張小萌在談戀愛。」施清海陰沉著臉說道:「可問題是,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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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01:39:34
第二卷 第十五章 施公子的擔憂
「有什麼奇怪?」
「有首歌叫壞壞惹人愛,而你卻偏偏是我這輩子碰見最老實的人,我不明白那個張小萌為什麼會看上你。」
施清海表情平靜,內心卻有些憂心忡忡,因為他的雙重身份,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那個張小萌是做什麼的,而許樂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許樂被拖進一張什麼顏色都不知道的
許樂說道:「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你這種流氓。」
「張小萌,這個人有問題。」施清海沉默片刻後,違反了組織的守則,對許樂說道:「她去過,她回梨花大學的時機太古怪。」
「我不是很關心政治這種東西,而且我知道她是喬治卡林的信徒,但你也不要忘記,梨花大學裡最狂熱的喬治卡林信徒恰好是那個州議員家的公子,我怎麼沒看到你們調查局去查一下他?」
施清海將沾了酒水的手掌在皺巴巴的西服上胡亂擦了一下,說道:「相信我,我總知道一些比你更多的事情。」
「就算她還在為上的人們工作,可是和我有什麼關係?」許樂笑著說道:「麥德林議員都已經來聯邦競選了,聯邦總不可能打內戰吧?」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逃犯,並不關心政治,而且從情感上面說,對於反對派他更有好感一些。畢竟是聯邦殺死了大叔,摧毀了他原有地人生軌跡。不過他依然不相信張小萌這種天真裡藏著不為人知小幼稚的女生,會是反對派勢力派到大學城裡的間諜。因為昨夜之後,他確認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深入瞭解那位姑娘。
「至少她不會對我有什麼利用的心理不是嗎?」看著施清海陰沉的臉色,許樂知道對方是在替自己擔心,安慰道:「我只是一個有張銀行卡的普通學生。」
「這話倒也是。可我依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還會有閒情逸致在這時候和你談戀愛。」施清海微嘲說道。
許樂沒有聽明白這句話。
他叼著煙站起身來。叮嚀道:「以後儘量少出校門。鄒侑已經回了第三軍區。但鄒家大小姐卻進了你們學校。說不定會出事兒。」
許樂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卻也並不怎麼在意。畢竟時間過去了太久。.而且他還在持續地思念張小萌。施清海看著明顯神思不甯地少年一眼。嘆了口氣。向著酒吧外走去。
「雙月節舞會地時候。我會和她在一起。」許樂對著他地背影說道。
「我倒希望她一腳把你踹開……另外。雙月節地舞會。我也搞了一張請柬。到時候見。」施清海夾著煙地手在腦後揮了揮。走出了酒吧施清海。聯邦調查局駐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四科科長。辦事處四科專職負責防範聯邦內部**方面地滲透及間諜活動。然而除了他地直屬上級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真正地身份。是**軍派駐聯邦區地情報人員。或者說是間諜。
很多年前。施清海那個做著聯邦稀有工作----務農地父親因為莫名其妙地事故死亡。施家小小地農場被劃歸了聯邦某家大公司。從那天起。還是個孩子地施清海。便對這個聯邦喪失了所有尊重和信任。
在第一軍事學院讀的時候。他的心理學教授發現了他,吸收了他,教育了他,讓他知道在聯邦中還有一些人正在為了消除法律掩蓋下的不公平而不停努力。這位心理學教授後來成了臨海州局的局長,而加入了聯邦調查局地施清海也成為了一名間諜。
一個負責防範反政府勢力滲透的四科科長,本身卻是反政府軍的人,這個事實很荒謬,卻也說明了反政府勢力對聯邦不遺餘力地滲透。
能夠坐到施清海這麼關鍵位置的間諜,極為少見。也說明了他的小心謹慎。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雙重身份和敏銳的嗅覺,所以哪怕聯邦調查局早已經終止了對張小萌的監控。他卻依然敏感地發覺到那個女孩兒地異樣----那是一種氣質,當年秘密前往環山四州接受短期培訓時,施清海不知道看到多少個像張小萌一樣願意為理想燃燒的年輕人,那種氣質再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住。
施清海並不喜歡這些年輕人,他時常常嘲諷地想,和自己相比,這些人太不專業了。
如今的反政府勢力早就已經在內部隱隱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派是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溫和派,一派則是以反政府軍武裝力量為根基的激進派,施清海屬於反政府軍一派,在他看來,麥德林那個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老東西,只不過和聯邦裡的議員一樣,都是些恬不知恥,只知道利用政治資源達到自己目標的無恥政客。
當然,畢竟大家都可能是在為反政府勢力服務,施清海沒有去嘗試探究張小萌的真實身份,然而今天晚上卻聽到許樂說……他地女朋友是張小萌!
這個消息頓時讓施清海警覺起來,因為這關係到他地朋友。許樂的話快要說服他,可他依然覺得事情有古怪,在雙月節舞會即將到來地時候,張小萌怎麼可能有理由去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鄒郁進入了梨花大學,在施清海這種人的眼裡,自然也就確認了「太子」的位置,他判斷麥德林議員那邊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張小萌極有可能便是因為這件事情來的,所以他想不明白張小萌怎麼會在這時候弄出這麼一出。
其實這只是因為施公子忘了他一直以來相信的那句話:這些人太不專業了----而張小萌明顯就是其中最不專業的那個天真女生。
上車之前,施清海下意識裡用手指摁了一下左胸口袋,那裡放著他託人搞的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請柬,用的名義當然是他一貫出名的熱愛年青女學生。關於目標「太子」就在梨花大學的情報,他早就已經傳遞了回去,然而組織在聯邦內的人員太少,也不可能繼續查下去,他必須親自出馬到舞會上看看風聲。然而他的心裡一直有一道陰雲在浮動,組織上面的人收到情報之後準備怎麼做?難道真的只是想阻止國防部鷹派大佬對「太子」的影響?太子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除了鄒家兄妹,麥德林議員的人以及反政府軍都要去巴巴地討好?
如果是某個大家族決定性的人物,以推翻七大家為最終目的的反政府軍為什麼還要與對方搭上關係?他們應該不擇手段地刺殺對方才對。
施清海的眉尖好看地皺了起來,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推斷。他對反政府軍的那些領袖們並不熟悉,也沒有太多的親近感覺,他只是願意為那些與聯邦做對的人們做些事情,可如果這件事情會把自己陷進去,他就要思考思考了。
隔著車窗玻璃看了一眼仍然在酒吧裡發呆的許樂,施清海搖了搖頭,只要不把這個傢伙拖下水就好,好在他和這件事情也搭不上任何關係。
夜已經深了,梅園公寓七樓的那個房間依然沒有亮燈,看樣子張小萌今天晚上應該會留在家裡睡。不知道她現在還疼不疼,昨天夜裡穿那麼少有沒有感冒,許樂站在運動場上眯著眼睛隔著秋樹,看著那個沒有亮光的房間,想到以前也是在相同的地方,張小萌用那根俏直的手指指向七樓的方向,告訴他自己每天夜裡就是住在那裡。
那時候的許樂和張小萌只是比較能說得來話的朋友,而此時想到那些場景,許樂卻覺得原來這一切早就已經注定了。沉浸於愉悅心情中的他在盤算著,等小萌回校後,自己應該帶她去哪家餐廳吃頓好的?三林聯合銀行卡里的錢還有很多,別說吃飯,就算將來想在臨海買一間中等的房子也足夠了。想到吃飯的事情,許樂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叫了一聲糟糕。
昨天晚上答應給那個小子帶油餅吃,結果一夜沒去,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等了整整一夜?H區,許樂在休息室裡看到了一大壺咖啡和幾小塊魚子餅,聳聳肩膀把油餅擱在一旁,注意到那張已經寫滿了字的白紙並沒有新的內容,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門,知道那個和自己一樣失眠的傢伙還沒到,便自己進入了房間,開始了對第六級二十秒的努力練習。
不知道過了多久,通話器裡傳來了那個熟悉卻依舊冷漠的聲音:「為什麼今天油餅沒有配清粥?不大好吃。」
許樂取下了濾光護目鏡,笑著回答道:「昨天晚上沒來,忘了告訴你一聲,真是不好意思。清粥……我明天要留給女朋友吃。」
另一個房間裡的邰之源微微一怔,從昨天夜裡到此時他一直都在想,為什麼許樂忽然消失了一夜,甚至有些隱隱的生氣,然而他的地位和驕傲不允許他開口詢問和表示不滿。這時候聽到許樂的解釋,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唇角泛起一絲微嘲,心想大學生活果然很無聊,這個有趣的傢伙也不能免俗地去談戀愛了。
「開始吧。」邰之源發出了對戰的邀請,平靜的語氣流露著自信。然而剛剛過五分鍾,他就移開了放在指觸式光屏上的手,強行壓抑著憤怒和震驚,對通話器說道:「你今天吃了春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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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時間:
2010-1-27 14:40:57
第二卷 第十六章 關於失戀的鬧劇
邰家公子失態說出不合身份的話語,是因為許樂今夜突然爆發的機甲操作。許樂第一次在對戰中擊敗那個沒有見過的同學,就在他成為男人的第一天。如果他知道那個被自己擊敗的人的真實身份,或許他會更興奮一些。
然而也就是在短短的一天之中,他便從快樂的山頭上啪嗒一聲摔到了谷底,摔的鼻青臉腫,眼冒金花,完全摸不著頭腦。
因為張小萌忽然消失了。
這並不是指張小萌像剛進大學時那年一樣離家走出,遠赴,玩了出失蹤的鬧劇,而是指這個習慣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忽然間消失在許樂的生活裡,或者說在她的眼裡,許樂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那天早上,許樂緊張而興奮地再次提著野花和保溫瓶來到了梅園公寓外面,然後看到了張小萌和幾個女生一起從公寓裡出來。然而當他滿臉笑容迎上去時,張小萌卻像是沒有看到他這個人,像一陣風般擦身而過,只留給他一地黃葉和無限驚愕。
週末時候他已經來過一次,基本上梨花大學裡的大部分學生都知道那個小門房旁聽生終於勇敢地對張小萌同學發起了攻勢,然而今天這一幕,似乎證明了這種攻勢的徹底失敗,那些女生紛紛投來輕蔑或同情的目光。
和周圍人的想法不同,許樂知道自己和張小萌在那裡發生了什麼,所以他格外覺得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張小萌離去的背影,莫名其妙之餘。更生出了幾絲不怎麼好的兆頭。
正如他擔心的那樣,張小萌從這一刻開始就像是看不見他這個人一般,無論是在課堂上,在實驗室裡,還是在走廊上,任何兩個人可能相遇的地方,張小萌總是微仰著倔犟地臉。目不斜視地走開。許樂苦惱疑惑之餘,卻不又覺得女孩兒的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搞笑可愛。
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許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疑問,在教學樓外的大槐樹下攔住了抱著書本的張小萌,緊張說道:「我知道那天晚上我表現的很差勁,不理我兩天,也算是很嚴重地懲罰了。」
他想來想去,算來算去。也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剛剛綻放的女孩兒心理上格外敏感,對於那夜自己地不夠溫柔體貼,尤其是沒有送她回公寓,生出了無限恐怖的怨氣,所以這兩天才會不理自己。許樂可不想人生第一場戀愛一開始的時候就陷入了冷戰。於是他誠懇地道歉。
張小萌心裡莫名緊張。推了推鼻樑上地鏡框。清了清嗓子。對他很認真地說出從小說裡摘抄出來地台詞:「你誤會了。我也想找時間和你說明白。我們兩個人並不合適。我不想你再繼續誤會下去。」
「不要開這種玩笑。」許樂笑著說道。笑容卻有些牽強。覺得這怎麼如此像聯邦文藝頻道演地那些言情電視劇?同時他也聽出了張小萌看似冷淡地聲音裡那絲不易察覺地顫抖。認真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只是很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我們之間地關係和將來可能性。覺得沒有繼續發展下去地可能性。」張小萌強行壓抑下心中地緊張和那絲落寞。雲淡風輕說道:「請你忘了那天發生地一切。」
許樂感覺被天上掉下來地一個鎚子砸中了心窩。懵到不行。但他依然稟持著東林石頭地風格。強悍地紋絲不動。盯著張小萌說道:「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那天晚上穿得太少。感冒發燒了?」
張小萌在心裡嘆了口氣。不在乎和冷漠卻溢於言表:「已經是三十七憲曆了。你還以為是邰氏皇朝那時節?你情我願溫暖一夜。是很正常地事情。你只是個窮學生。就算將來能進果殼工作。難道你還能滿足我地物質和精神需要。陪我過一輩子?清醒一些吧。」
「如果說我一時貪歡。讓你誤會了什麼。我向你說聲對不起。但請你以後與我保持距離。」
聽到對不起三個字,許樂忽然想到那一天在餐廳裡在夜裡,張小萌似乎不止一次說過對不起。他有些木訥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被黑框眼鏡遮掩了大部分迷人風采的女生,壓低聲音卻格外用力說道:「對不起?難道你想讓我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然後你我從此變成路人?」
「這對你來說很難嗎?」張小萌儘可能地冷漠說道,懷裡的書本卻抱的更緊了一些。
許樂覺得有些憤怒,但他的臉上沒有表露出來,盯著張小萌地眼睛說道:「當然很難!我可是處男!第一次被你騙了,難道你就想不負責任?」
張小萌偽裝出來的高傲表情頓時變成了坍塌的山岩,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許樂,怎麼也想不到老實純樸的他,居然會說出這麼匪夷所思的怪道理來。
許樂的聲音略微有些大,遠處樹下溫的學生好奇地看向了這裡,不過應該沒有人聽見,張小萌的臉卻依舊紅了起來,惱怒地盯著許樂憤怒地抗議道:「小點兒聲音!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許樂的下一句話接地極快,他冷靜回答道:「所以我要對你負責,你也要對我負責。」
張小萌忽然發現自己確實無法優秀到能夠完成議員慎重囑託地任務,她發現要扮演一個因為虛榮而甩掉初戀男友的女生太過困難,最主要是因為她要甩地那個叫許樂的男生,實在是不按常理出牌,既沒有憤怒的去捶樹,也似乎沒有拿刀片割自己手腕的衝動,更沒有痛罵自己無恥,這讓她許多設計好的尖酸刻薄台詞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她真實的內心深處根本不忍心用那些話去傷害他。
她無可奈何地看著一步不肯退地許樂,輕聲祈道:「你就放過我吧,我不需要你為我負責,總不至於你還要讓我一個女生為你負責吧?」
「為什麼不需要?」許樂的心情其實早已經低落到了谷底,因為他早就看出來張小萌並不是在開玩笑,然而也就是在他人生危機發生的此刻,那種危機感讓他的思緒變得格外清明。反應無比迅速,非常認真地說道:「那天晚上。是你強暴了我。」
害怕議論聲被同學聽到,張小萌的臉早就紅透了,這時候又被氣白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許樂一本正經的臉,就像看到了達奇峰上的野人,憤怒地吃吃艾艾說道:「你……你……你無恥!」許樂不是一個無恥地人。就算被施清海薰陶了這麼久,也不可能對女孩子說出太過分的話語,他只是被張小萌突兀變化地態度搞的有些糊塗,純粹是下意識裡在尋找對自己有利的藉口。
他有些心酸地發現,張小萌似乎是認真的。州議員家的公子海清舟忽然出現在了二人身邊,似乎有充當護花使者的想法,他警惕地看著神情有些低沉地許樂,將張小萌護到了身後。
張小萌從海清舟的胳膊外探出頭來,說道:「謝謝,沒有什麼事情。」她又對著許樂惱怒地說道:「不要再來糾纏我。」
許樂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這句話,直接向議員家公子伸出手,很有風度地問道:「以前見過面。我叫許樂,機修系旁聽生,沒請教?」
張小萌和海清舟都有些傻眼,沒有想到許樂的態度居然會轉變的如此之快。海清舟溫和一笑,說道:「海清舟,上次被你打小報告扣了四個學分的人就是我。」
兩個人地手握在了一起,許樂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張小萌嘆了口氣,對許樂說道:「雙月節舞會,清舟會是我的舞伴。」
「這麼快就叫清舟呢?我給你煮了清粥。你看都不看一眼。早知道我還不如拿給那小子吃了。」
這句話並沒有從許樂的嘴裡說出來,他的臉上依然保持著誠懇的笑容。只是在心裡無比酸楚地想著,這句話實在是酸的太像女人,他死也不會允許自己說出來。
「不要誤會。」張小萌看到許樂眼眸裡閃過的那絲黯然,忽然心頭一慟,低聲說道:「我和你不適合在一起,和清舟沒有任何關係,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許樂心裡的酸話再次冒了出來,心想那一天之前我們也是普通朋友----他依然忍住了,溫和地對海清舟笑了笑,又對張小萌點了點頭,說道:「找時間再說吧,我先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壓抑住爆發的情緒,許樂只有轉身離開,他是個十九歲地青年,看到張小萌和別的異性在一起,他的心裡很不舒服,可是他也不會沒品到為了搶奪異性而和別的同性大打一架,那是野牛們才做的出來的事情。
看著遠去的許樂的背影,張小萌忽然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壞女人,而不是在扮演一個壞女人,因為那個背影看上去那麼可憐,不知怎的,她竟是有些想把他喊回來地衝動,然而一想到不久之後地雙月節舞會,她硬生生將那些字嚥了回去,咽成了難以下嚥的酸楚。
「許樂是個好人,至少風度不差。」張小萌不想讓身邊地海清舟對許樂生出太多的惡感,因為她知道海清舟對自己也有好感,他是議員家的公子,萬一他想對許樂不利,許樂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學生,怎麼辦?
「被你拒絕,還能笑著和我握手,風度……確實不錯。」
海清舟將右手放回身後,悄悄地揉了兩下,指關節剛才已經被許樂捏的紅腫了。他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心想那小子看來真的很生氣,又想到了夜店門口的那一幕,竟不禁生出些懼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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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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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4:50:35
第二卷 第十七章 公牛們的思考
碰到這種情況泥人都會發火,許樂哪怕是塊石頭,上面也刻下了怨念兩個大字,而且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怎麼一夜梨園裡的樹木就披上了雪,這天上的兩個月亮就撞到了一起,怎麼白天就成了黑夜,怎麼剛才好上的兩個人卻又成了陌路?
許樂不是他所鄙夷的野牛,但是這是他的初戀,用他對張小萌時刻不忘提醒的話,這也是他的初夜。他的情緒不可能馬上就春光明媚,所以他和海清舟握手的時候,下意識裡用了用力,當然,他的面部表情依然保持的極好。
「恭喜恭喜。」施清海舉著一大杯啤酒,對悶悶不樂的許樂哈哈大笑,非常真誠地祝福道:「一夜情我見的多了,但像你這種一天男朋友還真是少見。」
他的恭喜是真誠的,因為再也不用再擔心張小萌和許樂之間會出什麼問題。然而這些話落在許樂的耳朵裡卻像是惡毒的嘲諷,他灌了一大口啤酒,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情有古怪,我不甘心。」
「你和……張小萌上床了沒有?」施清點了根菸,將煙盒扔了過去,賊兮兮問道,問題是這廝實在是長的太過英俊,再賊眉鼠眼看上去依然讓人生不出討厭的感覺。
許樂一怔,立刻想起了那個夜晚裡戴著惡魔角的精靈,那段曼妙而刻骨銘心的時光,然而站在女生的立場上,他不可能對面前的損友說真話,搖了搖頭。
施清海向後一癱,嘆息道:「那確實有點兒不甘心,你知道我看美女的眼光……張小萌如果在床上不戴那副黑框眼鏡,絕對是個標緻的小美人兒。可惜了可惜了。」
許樂聽著這話便有些犯堵,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從煙盒裡抽出香菸點燃。施清海眉頭一皺,說道:「看樣子你還是真認真的……不過就在餐廳裡親了你一口,這根本代表不了什麼,女人都是善變地,說不定她回家呆了兩天。就想明白了你的沒有前途……感性中的女人,看見一個男人就覺得那是騎著白馬來的。可理性中的女人,看見一個男人就得先分析那匹白馬是租還是買的,血統到底純不純……」
關於男女之事的論斷,施公子一如既往地一針見血,辛辣無比。然而許樂卻根本沒有聽進去這些話,仔細反思著這幾天與張小萌之間地關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突變,忽然間他抬起頭來說道:「小萌是喜歡我的。」
施清海一怔之後搖了搖頭,伸出大拇指說道:「第一次發現你自戀起來,就像當初你淫賤而笑一般,頗有我幾分風采。」
許樂不理會他。一邊抽一邊繼續皺眉分析道:「既然她是喜歡我地。卻又不想承認與我之間地關係。那麼一定是因為我與她地關係。對某件事情有極大地障礙。」
「男女地事情只會影響男女地事情。她最近身邊多出了那個議員家地公子。據我地情報來源。他們兩個是張家地家庭聚會上熟悉起來地。」
「你還有情報來源?」施清海愕然看著他。
許樂平靜說道:「我用一串珍珠項鏈。賄賂了小萌隔壁地那個女生。繼續說。小萌不是一個愛慕虛榮地人。就算她想和那個清粥小菜在一起。也不可能蠢到選擇這樣地方式。這樣地時機來結束我和她之間地關係。如果我鬧起來……」
許樂沒有說出那天晚上地事情。而如果真地鬧地雙方太不愉快。這種事情宣揚開去。對張小萌和海清舟之間地發展。只可能起到極大地殺傷作用。
「……更重要地是。我和她剛剛才開始。任何一個正常地女人。這時候都應該是個感性地女人。用你地話說。她根本不會注意到我騎地到底是什麼血統地白馬。」
「繼續。」施清海明顯來了興趣。因為他發現許樂的分析確實有道理。
「所以她要和海清舟走的近一些,應該不是因為她喜歡他,而是因為她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和他走的近一些。」許樂說出來地話有些拗口,但道理卻越來越清晰,他如飛刀一般地雙眉挑了起來,平靜的眼光透過施清海地臉,望向了酒吧外面,「至於其中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當然你也不會替我去查。」
「得嘞,聯邦調查局不管失戀的事情。」
許樂忽然皺眉說道:「上次在夜店門口,海清舟和鄒家那對兄妹在一起,你曾經對我說過,鄒郁已經進了梨花大學……會不會張小萌是要通過海清舟接近鄒郁?可她為什麼要接近鄒郁呢?你原來說鄒郁的父親是國防部的高官……噢天啊……難道小萌她真的在替反政府勢力工作?」
菸灰顫落在了西服上,施清海的心頭一震,沒想到許樂居然能亂七八糟地推論出這麼多東西,但他面色不變,嘲諷說道:「別給自己找這麼多怪理由,這也太複雜了,你不來我們聯邦調查局工作還真有些可惜,那些情報分析人員,就會從垃圾堆裡分析出戰艦主炮的圖紙……都是些白痴。」
許樂一臉苦澀的笑容,知道自己的分析實在是太過荒唐,完全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想明白,能夠好過一些的胡鬧推測,小萌那種連餅乾都會吃錯的女孩兒,怎麼可能是間諜。然而此時的他卻不知道,他這個推斷已經無限地接近了事實。
「今天不止沒有油餅,任何宵夜都沒有。」邰之源沉著臉,對通話器說道,剛剛才決定不讓靳管家準備宵夜,沒想到那邊的小子,居然膽敢忘了帶宵夜。
通話器裡傳出許樂有氣無力的回答:「我今天心情不好,忘了這件事情,你少吃一頓也不會死。」
聽到無禮的話語,邰公子下意識裡準備發怒,卻忽然聽明白那邊那個永遠樂呵呵的小子居然說心情不好,頓時被強大的好奇心佔據,皺著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許樂沒有什麼音調起伏的聲音顯得格外喪氣:「我好像剛剛戀愛,結果就莫名其妙的失戀了。」
「嗯?」不知道為什麼,天天看那些檔案的邰之源,忽然間對那個房間小子的家長裡短來了興趣,問道:「說來聽聽。」
坐在機甲操作艙裡,正蹺著腿,盯著高高天花板發呆的許樂,聽到了通話器裡傳來的聲音,忽然心頭一動,想著說不定這個神秘的傢伙還真能幫自己看出些問題,施清海那個流氓官員一腦子荷爾蒙,實在不是參考感情問題的優秀對象。而且這個神秘小子又不知道自己是誰,有很多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說,想來梨花大學裡也不可能傳出關於張小萌的是非。
下定決心之後,許樂很認真地把自己和張小萌之間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甚至連那天夜裡的事情都沒有迴避,當然不可能講述細節,也把有可能暴露自己和張小萌身份的某些情節省去。
通話器沉默了一陣之後,那邊忽然開口問道:「堅持了多久?」
一滴冷汗從許樂的太陽穴上流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那邊問的肯定不是自己操作機甲進行最低級的六級測試堅持的時間。掙紮許久之後,他壓低聲音慚愧地說了一個大概的時間。
通話器那邊沉默的時間更久了,然後傳出了一陣誇張的暴笑以及一句輕鬆刺痛許樂堅強心臟的話:「居然還沒你闖第六級堅持的久……難怪那個女人不要你。」
許樂悻悻然說道:「第一次不都這個樣子。」忽然間他盯著通話器嘲諷問道:「你連這都不懂,大概還是個處男吧。」
正在大笑的邰之源笑聲嘎然而止,盯著通話器,許久之後故作平靜轉了話題:「女人的心,就像沉落海底的一枚針,你永遠也別想找到在哪裡。」
他不想再理會許樂的那些幼稚而無聊的感情波折,冷漠開口說道:「開始吧。」
昨天夜裡,外表溫和內心天生清傲的邰家公子第一次被許樂擊敗,他認為這是一種偶然,或許是因為昨天夜裡許樂沒有帶清粥來吃的緣故,讓他的發揮欠佳。而今天他調動好了一切情緒,準備給許樂一次慘痛的難以忘懷的機甲教育。
然而……還是五分鍾之後,邰之源強行壓抑怒意的聲音在通話器裡再次響起:「你昨天剛剛破處,算你吃了春藥,那你今天又吃了什麼藥!」
大汗淋漓的許樂心有餘悸地看著光屏上那些數據,沉浸在痛毆對方機甲的暴力快感中,說道:「我今天失戀,吃的當然是火藥。」
失戀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的那一種。不論他是石頭,她是潑婦,每個處於青春期的男女,都擁有一生中最纖細敏感的神經,傷春悲秋,長吁短嘆,皆由感情裡的離合悲喜而來,哪怕是一絲絲的情緒變化,都會讓處於其間的年輕人放大成無數倍。十年之後,他們或許會對當年的執著一笑了之,而十年之前,誰也逃不過去這一關。
掛滿了光屏講解圖的教室裡,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前排和海清舟坐在一起的女孩兒,心想愛情是什麼東西?愛情不是東西!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7 15:00:17
第二卷 第十八章 今夜雨夾雪
「戰艦由三大系統組成,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有些同學可能在想武器系統呢?觀測系統呢?我想,這樣去看待戰艦構成的同學基本上都是男生。」
坐在講台上的周教授聲音極大,以至於夾在他襯衣口袋上的微型揚聲器都發出了抗議的噪聲。他盯著教室裡的那些男學生,不屑一顧說道:「只有喜歡看雜誌的小男孩兒才會這麼淺顯地看待問題,認識問題。不要忘記,這三大系統才是一切構成的根基……我們就拿羽系列戰艦來說,它上面的三門激光主炮由什麼構成?超強合金基台和晶石轉化器!傳動控制校準!能量激發!」
周教授大拇指一翹,一道感應光束出現在了闊大光屏上,放大了羽戰艦結構圖的主炮基台,分別指著三個部位說道:「而這三個最重要的組成,分別就是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武器輸出的能量,終究也是要歸到動力輸出當中。當然,你要說陸軍用的炮彈,那你當我沒說。」
「三大系統不僅存在於宏觀的範疇中,更是戰艦上每個具體部位的細節構成,只有這三大系統能夠完美地協調合作,才能……」
「當然,羽系列的戰艦早就退役了,現在聯邦晶石資源枯竭,估計你們也沒有多少坐上戰艦的機會。噢,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梨花大學不是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我們沒有戰艦指揮系,給你們講這些根本沒用。」
課堂裡想起男學生們的哄笑聲,倒彩聲,周教授卻是根本不在乎,自顧自興奮地講了下去。
「那我為什麼要花時間講這些呢?那是因為無論是將來你們有可能接觸到的機甲,或者是那些自行裝甲車,自行炮,其實歸根結底……它們每個都是一個小型戰艦或者說微型戰艦。決定它們性能和戰鬥力的,還是結構,控制,動力這三大系統!」
「媽媽的,忽然想到你們將來都是要往民用方面發展的傢伙……這堂課算是白上了。」
課堂上又是一陣哄笑聲……只有許樂沒有笑,他也沒有盯著張小萌的背影發呆。他現在的心情確實有些複雜低落,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的生活就全部陷在這段莫名其妙地感傷中。他很認真地聽著周教授的課,並且隱隱感到了某種收穫。
「機甲就是一個小戰艦。」許樂在心裡重複著周教授的話。回想著自己在古鍾號上的第一次修複,在區裡翻閱的大量型機甲圖紙,再聯繫到最近這些夜晚在區的親手操作,他對於周教授的理論有了更深一層地認識,並且聯想到了更奇怪的方向。
因為大叔當年對他說過,人體才是第一序列地機器。
如果說機甲是一個小戰艦。那人體本身豈不正是一個小機甲?人體也是由控制系統。結構系統。動力系統組成。結構自然是骨骼肌肉骨髒毛髮血液皮膚這些自然存在地材料。控制系統自然指地是人地大腦以及神經地傳遞……只有通過神經束地傳遞。大腦地意識才能控制肌肉地收縮、關節地運動、肺葉地呼吸。這些結構系統地運轉。
那動力系統是什麼?自然是人體進食地食物通過消化吸收器官變成了人體所需地能量。貯存在人體內裡。成為脂肪、血糖。呼吸地氧氣進入血液。然後在體內開始用它們地方式燃燒。為人體提供源源不絕地能量。
許樂沉默地思考著。暗想自己地身體似乎在後兩個系統方面都與一般地人不一樣了。比如自己操控機甲時。大腦意識好像經由了一條全新地通道傳遞到了四肢。而體內那股神奇地顫抖力量。明顯不是僅僅靠正常地方法就能暴發……自己每次嘗試後都會變得那麼餓。應該就是與這種能量地特質有關吧?
對於這樣地推測結果。許樂感到滿意。他抬起頭來看到那個女孩兒地背影。又開始感到不滿意。自己身體地三大系統往強大地方向在發展。可惜心和感情這種玄妙地東西卻不能變得更麻木一些。「那小門房可是在梅園外面熬了五個鍾頭了。你真不下去看看?」門外面傳來女生們起鬨和取笑地聲音。或許有地真是張小萌地朋友。然而更多地卻只是抱著看熱鬧地心態。張小萌在所有人地面前一向就是文文靜靜。生疏冷漠。加上她地過往故事。在梨花大學地女生當中。其實並不受歡迎。
張小萌沒有理會外面地嘈雜。沒有她地允許。電子門不會讓任何人闖進來。她也不怎麼在乎別人地看法和取笑。除了在那個年輕男生地面前。她認為自己很少有失去冷靜地時候。
走到窗前。遠處是夜色下反襯著燈光地玫瑰河。近處是梅園下方地草坪。草坪邊上有一個男生像塊石頭一樣杵在那兒。從下課之後一直杵到了夜裡。不止身體。似乎就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張小萌怔怔地看著那個男生。從桌上拿起一塊可愛地小狗餅乾放進嘴裡。嚼著嚼著。眼睛就濕潤起來。無比苦惱。
苦惱的原因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很愚蠢,既然明知道現在會這樣,當天就不應該那樣,不該去招惹他,現在惹得他成這樣,而自己也難過成這樣,還得裝成那副令她噁心的模樣。
必須承認,張小萌同學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然她不會捨棄自己的美好家世,投入到那個為聯邦下層人民謀求利益的事業中。然而縱使在接受了培訓,黑框眼鏡讓她顯得穩重成熟,關於男女的事情,她依然無比天真幼稚,糊塗的一塌糊塗。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張小萌放到了耳邊,然後聽到了許樂的聲音。
許樂不是花痴,更不是那種哭著喊著上吊的男人,他只是很執著,像石頭一樣執著,他必須弄明白張小萌態度突變的原因是什麼,所以他在梅園堵了對方半個晚上,最後終於拔通了電話。他阻止了張小萌可能關於他怎樣獲得電話號碼的質問,直接冷靜說道:「別玩冷酷了。你又不是簡水兒,演技不怎麼好,放棄吧。我不知道你那邊有什麼隱情,但我只想告訴你,這招對我不好使。」
「我猜你這時候正在黑乎乎的窗邊看著我,然後挺真誠地把自己感動了?說不定還在哭。」
站了許久的許樂終於使出了當年混跡於鍾樓街孤兒幫的狠勁兒,抬著頭看著七樓,字字見血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幼稚?」
張小萌本來此時正淚眼汪汪地看著樓下的許樂,卻被電話裡傳出來的這兩段話擊打的心情無比複雜,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鑽進了被窩。
電話斷了,許樂卻沒有離開梅園,他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如果得不到那個女孩兒的溫暖或話語來填滿,似乎將永遠地空下去。這是他的初戀,至少……也是她的初夜,他認為兩個人都應該珍惜。
所以他表現的很珍惜,很努力,所以他一直站在梅園等著。
深秋有些寒冷,許樂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穿上了保暖內衣,外面套了那件在機場得到的綠色軍用風衣,正是和張小萌第一次相遇時穿的那件,一來保暖,二來可以讓對方睹衣思人,這已經是初涉情場的許樂所能想到最周全的安排。
然而他錯誤估計了老天爺對這種橋段的厭煩程度,一場淅淅瀝瀝的寒冷秋雨無由而至,將他渾身淋濕。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有些惱火地看了一眼天。梅園此時已經靜無人聲,就連看熱鬧的女生都已經入睡,只有雨絲伴著他的身影,顯得無比落寞。
更深的夜裡,有起夜的女生發現了雨中的那個男人,低呼了一聲。
最深的夜裡,秋雨忽然變成了星球北方的第一場雪,飄揚的雪花就這樣落了下來,落在了許樂的身上,漸漸冷卻了他的身體和他的心。
最初的清晨,許樂撣掉身上的雪花,沉默地離開了梅園,他覺得太冷了,舞會的時候再問清楚也行。梅園七樓的窗戶上出現了張小萌的臉頰,她有些落寞地看著許樂在薄雪地裡的腳印,心想他大概真的對自己絕望了。
許樂沒有回去洗熱水澡然後睡覺,一來時間已經不多,二來他這些年鍛鍊的無比強悍的身體似乎也從來沒有感冒方面的困擾,三來他的心裡有一團火,沒有明亮顏色的火,讓他無比鬱悶,需要找到一個發洩的途徑。
他沉默地走進了依舊無人的區,心想這時候那個神秘小子應該早已經去睡了,自己只好對著第六級裡面的那些光線色塊怒吼。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小桌上已經空無一物,而那間房門的綠色指示燈卻依然亮著,難道那個傢伙還在裡邊?按照平時的慣例,已經凌晨四點,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人都應該擺脫了失眠的困擾。
渾身濕淋淋的許樂生出一絲擔憂,頓時忘了自己其實正處在青春最灰暗的時刻,向那個房間走去。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7 15:08:30
第二卷 第十九章 初見邰之源
輕輕地敲了敲房間的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許樂疑惑地看了一眼門邊的綠色指示燈,確認那個小子還在房間裡,又加大了敲門的聲音,可是依然沒有反應。許樂不禁緊張起來,那人不會是出什麼事,昏迷過去了吧?他忽然想到區的隔音材料極為高級,難道連敲門的聲音也沒辦法傳進去?
他皺了皺眉頭,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取出了被他藏在貯物箱最深處的雙肩包,又走回了另一個房間的門口。
雙肩背包裡的東西被他胡亂倒在了地上,金屬工具和那些元器件雜物與彈性地面的碰撞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許樂沒有絲毫停頓,開始拿起工具進行鎖具的拆卸工作。他每次在房間裡進行練習時,總是習慣性地將門反鎖,知道這扇門的鎖是那種複古式的構造,而不是聯邦裡常見的感應門,如果裡面的人不開啟,外面的人很難打開。
好在許樂自幼和李維他們混在一起,雖然沒有做過太多為非作歹的事情,但是在鍾樓街尋找空著的房間還是干了不少,對於開鎖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後來跟隨封余大叔學了整整四年,任何關於金屬結構之類的東西,似乎都已經難不住他,他在這方面天生就具有某種敏銳的空間結構判斷與解決能力。
機簧與電機的聲音不停響起停止,自供電工具不停地進行著拆卸工作,發出一陣陣的噪音,這些聲音迴蕩在安靜的區裡,顯得格外刺耳。許樂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手裡的工具不停地替換,對那些複雜的構造進行著破壞,他心裡的擔心越來越強烈,因為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能讓房間裡那小子有絲毫反應。看來對方真的出了什麼事兒。
嘶地一聲,芯片的組線被接通,門鎖最後一個金屬三件機簧片彈開,房間的門向著合金牆壁裡縮了進去,出現了一個與許樂夜夜呆著的房間極為相似的闊大空間,在遠處的牆壁上也有一個平台,平台上懸掛著一台黑色的系列原型機甲。各種顏色地十幾條數據傳輸帶和電流傳傳輸帶將它與牆壁裡的出口連在了一起。
許樂沒有在這些已經很熟悉地畫面上停留片刻時間,工具隨手扔在地上。便往機甲的方向衝了過去,因為他第一時間內就看到,一個滿頭黑髮的人正側靠在機甲的操縱艙中,從那種姿式可以看出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力量,應該是已經陷入了昏迷。
看似極遠的距離,在許樂地奔跑中轉瞬即至。就像當年翻過聯邦的電子圍牆時那樣,他像一隻猿猴般靈敏地沿著機甲機械腿上的金屬構件縫隙爬了上去,根本沒有走正規的路線。
用最快的速度爬進了操作艙,許樂小心翼翼扶正了那個身材瘦削地少年,將臉靠近他的口鼻。手指微摁他的頸動脈,確認此人的心跳呼吸都還算正常,才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氣喘吁吁地想著,大概只是昏迷過去了,應該還好處理,只是不明白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忽然昏了。
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那個少年的臉,許樂著急地喊道:「醒醒,醒醒。」
瘦削少年的臉色很蒼白。被許樂輕輕拍了兩下反而震出些不健康的紅暈。許樂皺著眉頭,心想打電話給校醫院只怕來不及,而且那些醫生只怕也沒有進入區以及區的權限。他左右看了看四周,眼光落在了機甲操縱艙的固定帶上,想也未想,右手扯住了帶子地中間,悶哼一聲,隨著心意,身體後腰部熱感頓生。那股奇異力量隨著皮膚下的細微顫抖傳至手掌。用力一拉。
啪地一聲脆響。能夠在機甲高強度動作下依然固定駕駛者身體地超強彈性纖維固定帶。就在許樂尋常地手中斷成了兩截。
用固定帶將那個瘦弱少年綁在後背。許樂小心謹慎卻快速地爬下了高大地機甲。落到了地面。雙腳一沾地便向著門外衝去。他不知道這傢伙到底犯了什麼病。居然會無緣無故地昏在了這裡。一點不敢大意。必須用最快地速度將對方送進醫院。
背著瘦弱少年地許樂穿過房間門。跑過休息室。由區通往區地兩扇合金門開了一扇。無比擔憂和焦慮地他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地虛弱聲音。
「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醫院。」許樂沒有回頭。下意識裡回答了一句。這才發現原來背後地人已經醒了。他驚喜地停住了腳步。
「放我下來。」背後那個少年地聲音依然虛弱。卻依然像發號施令一樣不容人拒絕。
許樂愣了愣,解開了身上的固定帶,將那個人放了下來。看到對方的臉色依然蒼白的有些不對勁,趕緊把他抱進了休息室,放到了沙發上。直到此時,許樂才有時間去仔細看看這張臉,發現這是一個長的有些清秀的年青男學生,雙眼此刻依然緊閉著,薄薄的雙唇抿的極緊,似乎有些痛苦,而他的眼窩下面留著兩抹不健康的淡青色。
這是許樂與邰之源的第一次見面,那時邰之源緊緊閉著眼,陷入病痛,所以在此後許樂的印象中,邰之源就是一個比自己年齡更小,看上去很可憐的病弱少年。這個印象一直保持了很多年,不論邰之源後來變成了什麼樣的身份,可許樂一直固執地這樣認為。「還是先去醫院……」許樂看著緊閉雙眼的他,關切地建議道。
邰之源緩緩睜開了雙眼,許樂的話語戛然而止。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少年的雙眼竟能如此平靜,平靜的有如已經經曆過無數年滄桑的老人,雖然依舊保存著年輕人特有的清湛,可當許樂看著他的雙眼時,總下意識裡認為對方的眼波可能會永遠不會顫抖一絲。
這是身份地位見識與心態所自然帶來的俯視聯邦的目光,這是自幼便在聯邦最大最古老家族里長大所造就的平靜,這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擁有的一雙眼睛。然而許樂根本不懂這些,他只是覺得對方的眼睛平靜溫和卻又沒有一絲溫暖之意,透著股絕對完美的矜持意味與和善之中的驕傲。
許樂撓了撓頭,不想去考慮為什麼這小子這對眼睛溫和卻又令人生出畏懼之心,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邰之源沒想到自己從昏迷中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那個小子,他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身體一向不好,血糖太低,那個毛病又一直沒見好,尤其是最近這些年經常性失眠的,更是一天比一天疲憊,每天夜裡必須要吃靳管家精心準備的宵夜,才能補充體力。
他吩咐靳管家不用準備宵夜,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那個房間的小子天天給自己帶吃的,但沒有想到連接四天,除了第二天的時候許樂帶了一袋油餅之外,竟然再也沒有一點兒吃的。邰之源有些頭疼地想著,自己好像已經好像變成了一隻被喂熟的野貓,習慣了某些事情。
邰之源不想和面前這個年輕人打太多交道,甚至連面都不想見,然而此刻也終於見了面,他的心中更有些惱火地想著,如果不是覺得在機甲操作上輸給了這個初學者,讓他專心於練習而忘了時間,他也不至於因為血糖過低而暈倒。
正是因為這些想法,讓他平日在下屬家臣們面前能夠完美保持的風度出現了一絲縫隙,他盯著面前關切望著自己的年輕學生,一字一句說道:「我沒有昏,只是……睡著了。」
許樂明顯不相信這個解釋,笑出聲來:「撬門撬了這麼久都沒醒,除非你是一頭豬。」
邰之源面色微沉,以他的身份被人罵是豬,實在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的血糖有些低。」接著皺著眉頭說道:「你連著幾天都沒有準備好宵夜,這就是原因。」
許樂沒有責任和義務替對方準備宵夜,如果換成別的人,肯定會反唇相譏,但許樂卻覺得這似乎真是自己的錯,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些慚愧地說了聲對不起。雖然實際上已經通過紙和筆交流了很久,而且在通話器裡也說過話,在虛擬場景裡打過架,可是許樂和邰之源其實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們是兩個身份地位無比懸殊的陌生人,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場間的氣氛有些尷尬和怪異。直到邰之源提到了宵夜兩個字,氣氛頓時變得熟悉和自在起來,就像的建築忽然變成了一張白紙,而這兩個年輕人變成了白紙上的兩句話。
許樂站起身來,在房間門口那一大堆零散的事物中找出了一瓶水和一袋壓縮高能餅乾。
一塊餅乾一口水,邰之源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微笑看著許樂,又看了一眼手裡的高能餅乾,嘲笑說道:「你似乎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在身邊找到吃的,還真像一個老鼠。」
許樂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沙發旁邊,看著這小子精神好了許多,他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嘆息回答道:「沒辦法,我這人總是容易餓,身邊如果不隨身帶點小零食,根本就沒辦法過日子。」
「對了,認識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很誠懇地伸出手去,說道:「我叫許樂。」
邰之源當然知道他叫許樂,猶豫了片刻,緩緩地將手伸了過去,說道:「邰之源。」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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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5:36:08
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天生總統
在聯邦裡邰是一個很少的姓氏,許樂卻總覺得像是在哪本上看見過一樣,他想了想,沒想起來,便丟到了腦後,看著邰之源微白的臉認真說道:「既然身體不好,你還天天熬夜做什麼?如果是失眠,那就更不能喝咖啡了。」
此時邰之源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他本不想和許樂接觸,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這樣誠懇的一句話,讓他不禁微微一怔。
在邰之源看來,每天夜裡和許樂在白紙上寫寫劃劃,吃吃油餅豆漿稀飯,只是他生命裡不起眼的小插曲。還沒有成年禮,他允許自己現在還能偶爾幼稚一把,可終究這是些幼稚的事情---他命令唯一有權限進入區的靳管家,當自己還在的時候嚴禁入內,就是不想讓那些忠心耿耿,把自己當成皇帝看的下屬家臣們,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胡鬧的一面。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他比平時回到小別墅遲了許久,靳管家也只有老老實實地等在通道里,而不敢進來。畢竟那位靳管家怎麼也不想不到少爺他會昏迷不醒,就連他也不知道邰之源的身體除了血糖過低外,還有一種很麻煩的疾病。
邰之源知道自己欠了許樂一個人情,而且他從對方的眼眸裡很輕易地看出了真的……真誠,所以他微笑著坐在沙發上,不再急著離去。而許樂也極為敏感地發現這個瘦弱少年平靜眼光似乎變得更溫和了一些,只是這種溫和依然是居高臨下,從容不迫的那一種,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許樂並不怎麼習慣。他皺著眉頭說道:「既然不想去醫院,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此時的許樂早已經猜到對方肯定是某個富貴之家的公子哥,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裡海魚子餅當尋常的點心吃,而且已經這麼多天,許樂發現除了自己和對面這個叫邰之源的傢伙之外。沒有第三個人能夠擁有進入區的權限。許樂能分析出,自己能夠進入,肯定是老闆留給自己的偽裝芯片有些問題,那對方呢?
邰之源沒有馬上回答他地問題。而是頗有趣味地打量著他,似乎想要看出許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值錢的宵夜不是問題,但是只吃了自己幾塊餅乾,喝了一杯咖啡,便下定決心要做補償,而且不厭其煩地堅持這麼多天,這就不容易了。更何況對方剛才對自己昏迷所表現出來的著急更不虛假。他自幼便在政治曆史,陰謀陽謀之類地籍教育下成長,真的很難想像人世間真有許樂這樣完全發自內心願意幫助他人而不求回報的人。即便有這種人,也不應該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這種平靜從容的眼光,讓許樂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在心裡暗自覺得怪異,這傢伙閉著眼睛看上去就那麼可憐無害,一睜開眼卻這是這樣氣勢凌人,真是見了鬼了。
既然對方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他也不像剛才那樣緊張。一夜未眠地疲憊,梅園下的枯守辛苦全部湧進了他的身體,他忍不住輕輕吐了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微眯著眼睛看著對方,說道:「不想說話就不要說了,歇一會兒再出去。」
隔了很長的時間,邰之源似乎才反應過來,用極其緩慢的語速溫和說道:「謝謝。我自己可以離開。」
許樂那雙像飛刀地眉毛微微一震。這才發現對方說話地聲音和通話器裡地聲音有些區別。不是指音質地差別。而是這種語速地轉變。竟讓這個瘦弱地少年多出了幾絲威嚴感。許樂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幻聽。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著他說道:「你是那個處男吧?」
邰之源雙眼微微一眯。心中地惱怒並沒有表現出來。冷漠說道:「早洩男你有什麼疑問?」
許樂大窘。卻馬上呵呵笑著拍了拍他地肩膀說道:「還成。就是你這個惡毒地傢伙。看你說話像總統發表戰爭演講。實在是有些不適應。」
邰之源眼角地餘光不著痕跡地在自己肩膀上掃過。他很不適應有人向自己表示親近。尤其是這樣大咧咧地拍打自己地身體。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沒有人敢這樣做了。當年唯一敢這樣做地鄒郁。自從知道他地身份後。在他地面前也變成了一隻鵪鶉。
許樂沒有注意到邰之源臉上地情緒。或者是他根本懶得去理會。嘆了口氣說道:「我天天來是有自己地原因。你呢?難道真地就是失眠無聊?」
「失眠是因為壓力。」邰之源平靜地看著許樂。忽然想到面前這小子連自己地床上之事都說給自己聽了。心裡忽然湧起一種極其荒謬地感覺。猶豫片刻後微笑著說道:「你應該已經猜到。我家裡很有錢。而父親運氣不好。死地太早。我從小就被教育要繼承家業。要承擔那些很重地責任。這種壓力實在令我有些難安。雖然我相信自己地能力。可是總覺得剛滿十八歲。就要去想八十歲時候地事情。不是太過好玩。」
說出這番話後,邰之源地眉頭微微一皺,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像潛意識裡就很信任對方,看著許樂那張老實地臉,便說出了自己一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許樂沒有什麼震驚地表示,他只是聳了聳肩,早就猜到對方家世不凡,當然不會吃驚,只是他此刻怎麼也想不到邰之源所說要繼承的家業,是筆龐大到無比恐怖的家業。他只是安慰地說道:「活著誰沒壓力呢?我剛才就覺得你年紀比我小,這時候知道你才十八歲,何必活的這麼辛苦?壓力這種東西,保存在心裡就好,平日裡該怎樣過就怎樣過。」
許樂這是在感慨自己的遭遇,他只是個想過正常日子的普通聯邦少年,然而因為認識了大叔,結果人生的軌跡已經被強行扭曲成了他從來不敢想像的模樣。他頸後安裝著聯邦裡唯一的偽造芯片,如果這個秘密被人發現了,他一定會知道生不如死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他所承載的壓力其實也很大,只是他堅韌而樂觀地面對著這一切,也這樣開解對方。
邰之源微微一怔,自然不可能因為對方的幾句話,便能讓自己變得輕鬆起來,而且強大的自律讓他根本不想變得輕鬆。他看著許樂,微笑著說道:「有些壓力是你必須去承擔的,不能逃避,甚至還要強行將他放大,這才能督促我們前進。」
許樂搖了搖頭,覺得這個姓邰的小子和張小萌一樣,好像都有自虐的潛質,望著他很認真地說道:「總覺得這話不對,再如何了不起的將來,也不值得犧牲自己的健康,難不成你還想去當總統不成?」
邰之源微微一怔之後,用一種極可玩味的眼光盯著他,然後大聲笑了起來,笑聲的最後變成了咳嗽,一直咳個不停。
「瘋子。」許樂在心裡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將自己的電話號碼說了一遍,叮囑道:「認識了這麼多天,你吃了我這麼多東西,也算是朋友了,以後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邰之源的笑聲停止,安靜地看著走到房間門口收拾一地狼籍的許樂背影,心想這個電話大概自己永遠也不會打。
「我已經和帕布爾議員見過面了,沒有辜負你對他的欣賞,他和他的那個寒酸的幕僚班子確實拿出了一套很吸引人並且很有操作性的政治綱領和改革計劃。」
小別墅的光屏上,出現了一個婦人,這名婦人大約四十餘歲,從背影上看風韻猶存,此時正穿著件居家服在陽台上晾曬被單。做著很尋常家務活的婦人,卻像聊家常一樣聊到了她與聯邦政治新星,出自東林大區的帕布爾議員間的會面。
邰之源平靜地看著光屏上的母親,沒有開口詢問,因為他知道母親既然用特密線路與自己聯繫,肯定不是告訴自己關於談判的結果,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帕布爾是一個理想主義太多的中年男人。」那名婦人抖動著被單,繼續說道:「不過已經算是不錯的選擇,只是他對於我們這個家族總有些不信任和忌憚,我做出了很大的讓步,才獲得了他的信任。」
「我決定推動管理委員會修改憲章,允許總統在特殊時期連任兩次。」邰家的女主人轉過身來,對著光屏輕聲說道:「如果帕布爾不犯錯,我希望他能在那個宮殿裡做滿十五年。」
邰之源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皺眉說道:「這是大動作,就算我們家能爭取到那幾家的支持,也不見得能夠控制管理委員會的議員們,更何況民眾對於這種事情有先天的牴觸情緒。」
「十五年之內,帝國必然再啟戰爭。」邰家女主人平靜地說道:「一個靠對外征服才能化解國內階層血腥矛盾的國度,離不開戰爭這種東西。只要戰爭開始,我們的帕布爾,當然有足夠的理由成為第一位三連任總統。」
邰之源沉默不語,他很尊敬帕布爾議員,所以很反感母親「我們的帕布爾」這種說法。
「十五年之後,你三十三歲。」光屏中的婦人輕聲說道:「應該讓聯邦出現一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統了。」
邰之源閉上了眼睛,微諷說道:「帕布爾能連任三次,我又年輕,自然可以連任更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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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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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5:50:50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成人禮(上)
「再過兩天就是雙月節的舞會了。」光屏裡的婦人明顯沒有因為獨生子微微嘲諷的語氣而動怒,微笑說道:「我和你父親就是在那個舞會上遇到的,我希望你也有你父親那樣的好運氣。孩子,好好享受吧,寒假的時候見。」
邰之源笑著回答道:「我可不認為父親的運氣不錯。」這是身為兒子可以開的玩笑,他在心裡又加了一句,自己的生活並不是什麼好享受。
「鄒家的那位姑娘雖然肯定不可能被你挑選為妻子的人選,但我總以為,以她的姿色,以及與你當年的關係,你應該不介意和她發展一段關係。」光屏裡的婦人唇角忽然閃過一絲惡趣味,「更何況我一直認為她的腰臀形狀很適合生養。」
光屏變回了黑闇然後縮回了天花板中,邰之源的表情平靜了下來,用紙蘸水擦去了自己補在眼睛下的粉底,雖然他對於母親是敬畏多於愛,與當年和父親的關係完全不同,但他心裡清楚,母親一切都是在為他考慮,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不願意讓邰夫人擔心自己的身體。
距離雙月節舞會還有兩天,邰之源在正午的秋日陽光中陷入了沉默。他不在乎那個舞會,郁子跑到梨花大學為了什麼,他很清楚,他有些厭煩以某種既定的面目出現在那些認識自己的人面前,因為他不喜歡被那些人圍繞在最中心的位置。
按照雙月節舞會的慣例,自己應該在二樓,俯視著樓下那些翩然起舞的男男女女。他會在舞會中的異性裡挑選一個自己最喜歡地,然後溫柔地發出邀請,希望她能成為自己某一個時間段內的密友。同時結束維繫了十八年的處男生涯。
是的,按照邰家傳承了無數年的慣例,這一次雙月節舞會,恰好就是邰之源的成人禮,只是整個聯邦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或許有些有力的人物隱約嗅到了某種風聲,卻也永遠不會查清楚真實的細節。
邰家的成人禮,比其餘大家族地成人禮要早兩年,選擇在年輕人十八歲那一年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場舞會上舉辦。而且很特別的是。邰家的成人禮,是一次關於愛情和男女的試煉。
沒有女生會能夠拒絕邰家後人地邀請,哪怕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代表著聯邦最古老最尊貴家族的曆史,但在日後無限財富與權力所營造的夢幻環境中。她們都會沉淪進去。
愛情在這個故事裡從來不是主角,或者說愛情本身就是可以被計劃出來的,就像代表著聯邦精神與民眾權力的總統一樣。
很奇妙地是,以往邰家的傳人,並不知道自己地成人禮是一場試煉。很多人就像飛蛾一樣地撲了進去,像每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勇敢地去愛了,有些人選擇了成人禮上的舞伴,成為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比如邰之源的父親,這應該說是一種比較幸福的結果。
而更多的人卻是在這個過程中無味的發現,原來那些在青春萌動的少男眼中不可接觸地冰山美人們,在邰家恐怖的權勢面前,都會變成令他們傷感的順伏綿羊,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才明白,所謂愛情,原來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般聖潔。
邰家先祖定下這個古怪的規矩,本來就是想讓他的雄性子孫們知道,愛情是一種可以用金錢和權勢購買的物品,從而才能讓他們不會在以後的人生中,因為男女的事情犯下不可挽回地錯誤。
邰之源是幸運地,因為七代單傳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他地父親母親是難得的從成人禮一直相愛到最後的一對。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邰夫人便已經給他講過成人禮的真實用意。並且很平靜而認真地告訴他,不要奢望能夠擁有他父親一樣的好運氣。身為邰家的繼承者,愛情可以有,愛情應該有,但不可能是在成人禮上。
這也是邰之源最最不能理解的一點,包括邰家在內的七大家,總是無比重視遠古流傳下來的那些規矩,即便邰夫人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人,甚至都已經告訴了他所謂成人禮的真正含義,卻依然要求他趁著雙月節舞會的機會……尋找這一年校園生活的女伴。在邰之源看來,這種做法無疑像極了一句俗話,脫了褲子放屁。
邰之源在聯邦的社會裡生活長大,閱讀的書籍,看的電視全部是這個時代的內容,雖然自幼生長的環境富且貴到了極致,所受的教育和一般的同齡人完全不同,有遠超出年齡的成熟冷靜,也有一顆勇於承擔家庭責任的心,但終究還是無法適應很多細節。遠古皇族的光芒離他太遠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下屬們總還把自己當什麼太子看待,在他看來,一個民主的社會裡,根本就不應該還存在這種思考模式。
今天邰夫人的話,讓邰之源對自己的身份和早已計劃好的光輝未來有了更明確的認知。那股自幼伴隨著他的壓力,似乎變成了實質,溢滿了整個房間,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他閉著眼睛沉默了很久,然後拿起了專屬自己的手機,拔通了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那個傢伙只說了一次,邰之源便很輕鬆地記住了,他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拔這個號碼,沒想到剛剛過去半天,卻已經改變了主意。
「今天晚上不要帶宵夜,帶一身衣服。另外,你知不知道臨海州裡有什麼安靜一點兒的……妓院?」
「不用。」
「謝謝。」
掛斷了電話,邰之源閉目養神,等著夜晚和明天的到來。他是一個自律而有責任感的世家後代,雖然對身周的氛圍和母親的安排偶有排斥情緒,但他不會選擇幼稚的逃避或反抗。不過他在心裡想著,至少成人禮這種事情,應該由自己安排。
短暫的相逢。許樂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餐桌發呆,那裡再也沒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已經過去了四天,他覺得自己已經漸漸習慣生活中沒有她,因為從東林大區逃出來後,他已經習慣了沉默地一個人,可是他仍然會注意到桌對面沒有她,跑道上沒有她,玫瑰河畔沒有她,夜裡沒有她。
四周經過的學生們偶爾會注意到在窗邊桌旁發呆的他,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投來了嘲諷而輕蔑的眼光,在所有人的眼中,天鵝或許偶爾會在池塘裡與癩蛤蟆一起覓食做伴,但總不可能真的嫁給一個癩蛤蟆。
正午的秋日陽光透過玻璃落在許樂的身上,發呆的他感到了一絲溫暖,然後他的手機響了,彈出的薄屏上沒有顯示號碼或是地區。他疑惑地接通,然後聽到了那個最近經常聽到的聲音,接著他陷入了難以言表的驚愕情緒。
要找妓院做什麼?許樂不知道那個姓邰的小子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只是他此時也不想呆在梨花大學,呆在那些學生們嘲諷的目光中,想了會兒後,他答應了下來,然後認真提出建議:「我對這些事情也不是很懂,不過我有一個朋友應該很瞭解,要不要把他也喊著?」
「不用?那好吧,我晚上在休息室等你。」
「不用謝。」
「你不會是準備離家出走吧?」許樂看著邰之源,認真問道。他無法適應一個像對方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居然會用一種論文答辯的語氣,要求自己幫他找女人,說道:「就算家裡壓力再大,但畢竟父母都是為你好,你可不要胡來。」
說完這句話,許樂才想到對方的父親早就已經去世,臉上流露出一絲抱歉,不過他這幾句話是發自內心,家人不幸死於那次礦難,讓許樂比任何人都渴望那種溫暖。
邰之源平靜回答道:「你不是經常嘲諷我是處男?我只是想找個女人試一下是怎麼回事。我反而奇怪的是,你聽到我這種要求,居然會眼睛都不眨的答應下來,不得不讓人懷疑,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許樂苦笑著沒有回答,想當年在鍾樓街的時候,他每個月都要去那些療養中心替老闆支付嫖資,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要求,所以在電話裡竟是很自然地答應了下來。
邰之源看了一眼身上那件綠色的軍風衣,試著將雨帽套在了頭上,確認區外面的監控設備不可能拍到自己的臉,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微微皺眉問道:「西林的軍服,你從哪裡搞的?」
「我忘了。」許樂不是很習慣在朋友面前撒謊,又不願意說起和小西瓜有關的事情,他這輩子都不準備和那個高高在上的鍾家發生任何關係,看著被風衣緊緊包住的邰之源,疑惑說道:「我怎麼總覺得,我們是在準備做賊。」
邰之源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向著區的外面走去。此時是凌晨四點鍾,H區空無一人,他和許樂兩個人隨意說著話,消磨著時間,一直等到清晨六點多鍾,開始有別的學生進來,他們才對視一眼,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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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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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6:02:52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成人禮(中)
那些勤奮的學生,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從那個區出來,以為對方比自己起的更早,不免生出了一些敬佩的表情。就在這種表情之中,許樂和綠色軍風衣中邰之源,悄悄地離開了圖書館區,踏上了尋找女人的路。
「看樣子還真是在做賊。」前幾天下了場雪,天氣有些冷,許樂將圍巾系的更緊了一些,看著身邊沉默的邰之源,心裡生出無限好奇,居然還要喬裝打扮才敢出來,難道這小子家裡看的這麼嚴?
穿過梨花大學的清晨,沿路無數女學生正在晨運或是吃早飯,許樂揉了一把有些疲憊的臉,說道:「上林的男女比例和東林恰恰相反,女多男少,你要真想早日脫離處男之身,趕緊談個戀愛吧。」
邰之源整張臉都在雨帽之中,只能看到下半張臉,微笑著嗅著校園裡的氣息,在微微秋風裡看著自在行走的學生們,沒有回答許樂的話,說道:「你不是剛剛失戀?怎麼就願意陪我出去找女人?這愛情未免也太廉價了些。」
許樂苦笑了一聲,回答道:「我只是同情你這被家裡管的太嚴的可憐人,可沒有陪你下水的意思。」
邰之源沒有理會他的解釋,只是平靜而專注地享受著難得的自由與世俗氣息。他小的時候便離開了家,邰夫人原本也希望他能夠像正常的聯邦少年那樣健康成長,所以將他送進了首都特區一個普通的小學,然而沒有過多久,他的身份還是洩露了出去。
為了安全和躲避那些如影隨行的恭維與討好,邰夫人只好放棄了這種想法。邰之源開始不停地轉校,包括首都大學預科,梨花大學,都是邰家能夠完全掌控地地方,而且他在這些學校裡也得到了最完善的保護。
已經很多年沒有像普通人那樣上學生活了,邰之源有些懷念當年小時候和鄒郁打鬧的童年。
兩個人沉默地走過一片樹林,經過梨花大學充滿了太空風格的綜合館,同時發現了今天綜合館這裡熱鬧異常。無數的重型運載車穿行其間,學校裡的工作人員,正在緊張地佈置著會場,一片極大的橫幅被拉了起來。上面的字跡被布遮著,無法看到。
「明天的雙月節舞會,看樣子真地很盛大。」許樂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張小萌大概會和那位議員公子一起參加舞會,他自然不會再去。
「不僅僅是舞會,第一軍事學院明天就要開始訪問本校,聽說在綜合館裡。會進行一場機甲表演。」邰之源平靜地看著綜合館的方向,告訴許樂,「繞了一個圈,區其實就在綜合館的後面。」
他注意到了許樂地沉默,說道:「舞會在晚上,每個學生都要參加,我都不能逃。」
「我不去。」許樂略一停頓後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一個旁聽生。不去也沒有人說我。」
「是不是擔心看見移情別戀地前女友?」邰之源溫和地笑道:「我勸你還是去一下。也許會有什麼驚喜等待著你。」
許樂搖了搖頭。這幾天已經讓他確認張小萌下定了決心。雖然他依然認為這件事情有古怪。他依然不甘心。可是女人地心本來就是無法捉摸地事物。不可能有什麼真正地驚喜。他看著綜合館裡出入地工作人員和重型卡車。疑惑問道:「第一軍事學院為什麼要來我們學校訪問?我們學校又沒有機甲操控專業。那是軍方地事情……機甲表演。這又是為什麼?」
他有些好奇聯邦最高級地軍事學院裡地學生們。在機甲方面操控地能力。但一想到自己那慢到極點地操作。他也沒有了更多地興趣。至於好勝心。更是一點都沒有。邰之源微澀一笑。心說一院專門來梨花大學表演機甲操作。自然是要向梨花大學示威。同時向邰家證明。要學機甲這種東西。還是應該回到第一軍事學院。
邰之源自然不會向許樂解釋。走過綜合館地大門。向著校外走去。在校外兩個人吃了一頓隨意地早餐。邰之源十分滿意這種小飯館地味道。看著許樂讚賞說道:「讓你當導遊。看來果然是個不錯地選擇。」
「你這可憐地孩子。」許樂同情地說道:「呆會兒想去哪兒玩。我請你。遊樂園還是電影院?」
邰之源微微一怔,認真說道:「我只是想找女人。」
許樂撓了撓頭,無奈說道:「真是一個比我還執著的人,可是據我所知,那些地方沒有上午開門的。」
在街邊等計程車的時候,許樂拔通了施清海的電話,拿著手機問道:「老施,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地方上午也開門……當然是說的那種地方,哪種?……呃,就是可以找女人地地方。」
床上摟著一位女人的施清海,睡意頓時一掃而空,對著手機大聲讚賞道:「開竅了!看來一日男朋友的打擊真讓你開竅了!說了多少次讓你陪我去,你不去……放心,只要有錢,別說上午,就算是衛國戰爭紀念日,我也能給你找到開門的地方。你這時候在梨園後門?等我來接你。」
他懷裡那個半裸的女郎忽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個漂亮的男人怎麼這麼不識趣。施清海察覺到了懷中佳人的眼光,咳了兩聲,對著手機尷尬說道:「到時候見。」
許樂看了身旁的邰之源一眼,知道對方不願意見施清海,對著手機為難說道:「你告訴我地址就好了,不用來陪我。」
電話那頭的施清海愣了愣,以為許樂臉皮薄,想了會兒後笑著說道:「那也成,你把地址記一下。對了,明天晚上雙月節舞會,我呆會兒要去買衣服,順便幫你買一套,明天白天我給你送過來。」
許樂正想謝絕,說自己並不想參加那個舞會,就算要去舞會,他也已經買了衣服,然而他忽然想到那些衣服是和張小萌一起買地,心裡頓時變得微酸起來,就在這沉默地時候,施清海那邊已經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想不到找窯子,居然也可以打電話問老師。」邰之源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窯子就是妓院,聽說在帝國那邊叫青樓,無論在哪個年代哪個大區哪個國度裡,這門行業永遠是那樣的興盛發達,和政治一起成為了永遠不會敗落地兩大行業。在聯邦,賣淫行業從來沒有合法化,從皇權時期到憲曆時期,一直到最近的聯邦,人類社會一直在爭論這個行業究竟將往何處去。聯邦管理委員會為了相關法例的通過,那些議員們已經爭執了六百年,想必將來還會不停地爭論下去。
但是這個行業已經存在,並將永遠存在下去。議員們在沒有辦法通過決定性法案之前,只有通過了不少的附加條例,對這個行業加以規範,比如營業時間,比如從業人員體檢次數,比如稅額計算方式,比如疾病防控教育,比如營業場所與學校及政府部門的相隔距離。總而言之,無數的附加條例表明聯邦政府早已承認了這個行業的存在,但是就沒有一條法規從明文上表示聯邦允許進行性服務。
所以那些進行服務的場所並不叫妓院,更不可能叫窯子這麼沒素質,因為民族情緒也不能掛上青樓這麼有古意的招牌。在東林大區,這種地方被稱為療養中心,正是封余大叔最喜歡光顧的地方,而在上林這樣的富庶地域,則被稱為會所。
初雪已化的臨海州,顯得格外的乾淨和清冽。一輛計程車停在了臨海州一條安靜的街道旁。
星辰會所與那些不對外經營的私人會所相比,肯定算不上多麼了不起,但是在公眾會所領域裡,毫無疑問是整個臨海最高級的地方。兩個年輕學生模樣的人,在早晨八點多鍾的時候,走進了星辰會所。
負責接待的前台小姐大感吃驚,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自己連牙都還沒刷,居然就有客人上門了。她有些奇怪,心想這兩個少年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邰之源平靜而極感興趣地掃視著會所裡的裝修與佈置,心裡比較滿意這間會所的品味,尤其是大廳中間的假山噴泉設計的比較雅緻,空氣裡也沒有什麼味道,顯得有些清新。
「不用介紹,把套餐單子給我看看。」許樂走到前台,對著那個面目娟秀的小姐溫和一笑,很熟練地開口說道。
小姐微微一怔,旋即在臉上堆出職業的微笑,軟嫩誘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好的。」她在心裡卻生出了幾絲鄙夷,這麼小的年紀居然就已經是熟客了,這是何等的墮落啊。
許樂當然不知道對方如何鄙視自己,有些百無聊賴地看了一遍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拿出來的單子,並不意外地發現首都星圈的消費水平果然比東林那個地方昂貴很多。他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養神的邰之源,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這小子倒也沉的住氣。
「就這個吧。」許樂指了指單子上面的一行,然後壓低聲音誠懇說道:「我朋友還是……那個,幫著選個溫柔老練的,另外在房間裡準備一些吃的東西。」
許樂很擔心以邰家小子長年失眠孱弱的身體,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會不會樂不知歸,翻來覆去,搞的自己再次昏迷過去,很細心地加了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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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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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6:13:36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成人禮(下)
星辰會所前台小姐馬上聽明白了許樂話裡的意思,微微一笑。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久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看見過,不過替同學破處,還要挑選臨海最貴的會所,確實不怎麼多見。一念及此,這位小姐馬上察覺到對方可能還有些經濟實力,說道:「請您放心,我會安排一個牌,只是價格會貴一些。」
許樂心想邰之源那小子家裡不知道有多少錢,自然不會在乎這個,便點了點頭。前台小姐開始對著通訊器低聲安排,許樂耳朵有些尖,聽到了通訊器那頭似乎傳來了一陣笑聲,緊接著卻是一陣壓低了的驚呼。
「我一直以為這麼早,還沒有開始上班。」許樂自幼便在孤兒群裡生活,本就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對於從事性服務工作的女人,沒有任何輕視鄙夷的念頭。他對前台小姐溫和笑著說道:「沒想到還有牌。」
前台小姐看見許樂誠懇的笑容,又看到對方無比熟練的表現,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止墮落而且虛偽,掩著嘴吃吃一笑,說道:「牌一般早就回家了,但是你們今天運氣好,會所最紅的那位姐姐剛好在,而且聽說是位小初哥,主動請戰。
許樂啊了一聲,有些頭痛地撓了撓頭,心想呆會兒邰之源能吃的消嗎?他忽然又想到裡邰之源曾經對自己的惡毒評語,他嘿嘿一笑,心想呆會兒讓邰之源打破一下自己的紀錄,倒也不錯。
「您怎麼安排?」前台小姐問道。
「我就不用了。」從走進會所便開始強扮老道的許樂,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些許尷尬,咳了一聲後說道:「給我弄杯茶,我等他就好。」
「好的。」小姐有些意外他會這樣要求,恭敬地領著他們兩個人向著會所的後園走去,一路穿過鋪著名貴地毯的木板路面,繞過兩個點綴著修竹淺池的廊旁小院。到達了真正的地方。
一杯茶水已經倒了無數次的開水,許光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了,居然那小子還沒有出來,心裡不禁生出了極為強烈的挫敗情緒。他這時候坐在只有三張沙發地休息室裡。等待著邰之源的戰敗,然而身處此等環境之中,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茶水喝的極快,已經去了一次洗手間。
因為時間還太早地緣故,佔地極大的會所根本沒有什麼客人。他們這兩個學生是唯一的客人。而那些忙碌了一夜的小姐們,此時都在她們自己的宿舍裡休息,所以星辰會所裡一片安靜。過了一些時間,許樂終於適應了這種感覺,在一片安靜之中。再也抵擋不住積了幾夜的睏倦,靠在沙發上沉沉入睡。
將他從睡眠中驚醒過來地。是無數隻麻雀,那些麻雀就在他的耳邊不停地嘰嘰喳喳,響個不停,十分煩人。他十分困難地睜開雙眼,揮手去趕那些麻雀,卻不料手中摸到了一片滑滑膩膩的肌膚。
許樂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休息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十幾個女孩兒,這些女孩兒正圍在他的身邊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更有些膽子大的坐在了他地身邊。與他靠的極近,正在看著他地臉。他剛才醒後下意識地一揮手,卻是摸到了一位女孩兒赤裸的大腿上。
許樂趕緊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些女孩兒,發現被自己摸了大腿的那位女孩兒根本沒有什麼動怒的神情,反而眯著眼睛靠了過來,問道:「你就是那個小牛人的同學?」
許樂下意識裡以為邰之源富家公子的身份被這些小姐們知道了,但緊接著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他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苦笑著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幾點了?」
門口沙發上一個穿著拖鞋睡衣的女孩兒打了個呵欠。說道:「十二點了。」
會所上午基本上就沒有生意。而許樂既然不願意在大廳裡等,所以那位前台小姐便將他安排進了排鍾的休息室裡。想著那裡的沙發倒也舒服一些。沒有想到許樂一睡就睡了三個小時,一直睡到了那些小姐們開始上班輪鍾地時間。
那些小姐們這一輩子什麼人沒見過,看見沙發上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卻有些意外,圍了過去指指點點。
這時的場景說不上香豔,會所的制度執行極為嚴格,那些小姐們必須這麼早就開工,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客人會這麼早來。所以她們依然只是穿著舒服的隨身睡衣,臉上脂粉未畫,大部分人的腳上還穿著拖鞋,看上去要有多家居便有多家居,只是她們眉眼間的那些憔悴風塵味道暴露了她們的真實職業。
饒是如此,這些姑娘們依然稱得上的眉清目秀,睡衣遮掩不住地身材更是曼妙有方。許樂只掃了一眼,便覺得眼睛被晃地不行,暗想施清海果然不愧是花間聖手,給自己指的星辰會所果然美女無數,只不知道那個和邰之源在一起地牌又會漂亮成什麼模樣。
想到邰之源,許樂心裡咯噔一聲,暗叫糟糕,心想那小子不會是找不到自己就先走了吧?他帶著歉意對身旁那位小姐說道:「請問我那位同學什麼時候走的?」
「叫我露露姐。」那位小姐就坐在他的身邊,身上穿著件剛剛包裹住臀部的短裙,一隻腳踩在沙發上,抱著大腿正在塗腳指甲。
許樂眼睛瞥了過去,恰好看見雪白的大腿和胸前被壓住的彈嫩乳房。此時休息室裡再也不像剛才那樣清靜,那些女性的嬌脆聲音此起彼伏,室內的空氣裡也滿是女性特有的身體味道,混合著那些香水,十分迷人,加上他發現旁邊這位小姐赤裸的大腿正是自己剛才用手摸過的,不禁覺得手指上有些滑滑的,心神亂蕩。
他趕緊裝作自然地移開眼光,低聲誠懇問道:「露露姐,我那同學什麼時候走的?」
叫做露露的女孩兒抬起頭來,眼波一彎,笑著說道:「放心吧,你那同學沒把你扔下,還在房裡。」這個女孩兒沒有化妝,眉眼間卻自然流露出一股子媚意,吃吃笑著抱住了許樂的手臂,說道:「那小牛人可厲害了,加了兩個鍾了,我說你就這麼幹等著?不如照顧照顧一下姐姐我?」
「是啊,看看你是不是也那麼厲害。」
許樂先前移開眼光的那一瞬,哪是逃得開這些女孩兒閱人無數的目光,頓時知道這個男學和就算不是雛,臉皮也薄的厲害。女孩兒再次圍了過來,取笑引誘一番,當作開工之前的消遣。
感受著上臂處傳來的軟綿綿的觸感,許樂心裡慌的不行,這看見和接觸到果然不一樣,身周的女孩兒們都圍了過來,那些大腿和胸前的白嫩時不時地掠過他的眼簾,許樂的嘴瞬間就覺得有些渴了。
但他還記得邰之源那邊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議地想著,加了兩個鍾,這就是三個多小時了,從清晨到中午?那小子初識人事兒,不會……不知收斂,最後精盡人亡吧?只是許樂這時候確實顧不了邰之源那邊的開苞之旅,得想辦法把眼前這局麵糊弄過去。他愁苦著臉對身邊散發著無盡媚意的女孩兒們說道:「我看我還是出去,你們馬上就要開工,總得打扮打扮,還要換衣服,我在這裡不方便。」
說著話他就站了起來,不料卻被那個叫露露的女孩兒一把拉了下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怕什麼,那些色鬼中午喝完酒就等兩點鍾,就算下午敢出來玩,也要等到三點,這時間還長著呢。小弟弟,你出去幹什麼?姐姐們要換衣服,你就在旁邊看著好了。」
許樂耳朵被熱熱的氣息一吹,心裡又蕩了一下,身體都軟了,哪裡還走的動路,苦著臉說道:「饒了我吧。」忽然間他靈機一動,望著四周那些笑的花枝亂顫的女孩兒們建議道:「反正你們也沒事兒?要不然……打撲克?」
於是臨海最高級的會所小姐休息室裡出現了一個很妙的場景,一個年輕的男學生,陪著那些小姐們開始認真地打起撲克牌來。那個叫做露露的姑娘一直半趴在許樂的身後,為他出謀劃策,只是由於肩上的軟嫩和耳畔的香風,許樂哪裡能有平時的冷靜,不過半個小時,就已經連輸了好幾把。好在大家都是打著玩,也沒輸多少錢。
一邊打牌一邊閒聊一邊等邰之源,許樂忽然覺得這樣度過一個下午倒也是蠻舒服的。通過與那些小姐們的聊天,他也間接知曉了一些這個行業裡的細節,也知道了身後膩著自己的露露原來才剛剛十八歲,還沒有自己年齡大。
打牌打到了兩點鍾的時候,漸漸有小姐們被點鍾出去,而露露卻一直還是興致盎然地跪伏在許樂的身後,大呼小叫地發出指令,時不時偷偷捏一把許樂不起眼卻格外結實的胸肌,或者是用自己軟嫩的胸脯去蹭許樂的肩膀。
房間門打開了,那位前台小姐探進一個頭,看見休息室裡的景象,不由伸了伸舌頭,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了許樂關於牌局的思考:「您那位同伴在大廳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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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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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7 16:22:45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請不要打擾我的愉悅
許樂看了看時間,在心中無比讚歎,沒想到邰之源那小子居然還能站著出來,對四周的女孩兒說了聲抱歉,便走了出去。
唯一可供消遣的青澀男孩兒走了,休息室裡的氣氛回複到了往日慵懶而死寂的氛圍中。有個小姐取笑露露:「平時脾氣太硬,得罪了多少客人,今天好不容易瞧上一個,別人卻瞧不上你。」
漂亮的露露哼了一聲,說道:「我就喜歡老實的學生。」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一個疲憊到了極點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嗔道:「現在的學生還有老實的?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加了五個鍾的怪物。」
走進來的這個女孩兒約摸二十歲的年紀,模樣清純,卻談不上國色天香,甚至還不如休息室裡幾個格外出挑的女孩兒,比如那個漂亮的露露。女孩兒穿著一身黑色的套服,下面的緊身裙剛剛過漆,像極了臨海州裡那些大公司女職員的模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風塵氣,但胸前卻掛著一個表明她身份的銘牌,尤其是此時眉眼間的時不時流露的疲憊和淡淡春意,更是透露她先前做了些什麼。
這個女孩兒走進來,休息室裡的女孩兒們都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因為對方是會所的牌,但卻從來不會像別的牌一樣給自己這些普通小姐臉色看,反而時不時會來休息室聊上兩句。露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扶著那個女孩兒的手臂,興奮地問道:「白琪姐你回來了?我的媽呀,快六個小時了,那個初哥還能走動道嗎?」
白琪在星辰會所很出名。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因為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尤其是那些方面地本事。但今天聽到露露的問話,她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羞澀之意。
這時候休息室裡的女孩兒才發現,原來白琪有些走不動道了。眾人不由大驚失色,心裡均自想著,那個學生初哥該不會是變態,把白琪弄傷了吧?但馬上她們注意到了白琪眉眼間的那抹羞意和春情,才震驚到了極點。露露不可思議地扶著她坐到沙發上。急忙問道:「你該不是動心了吧?」
白琪自然不肯承認,但她不得不承認……今天一時興起接待的那個十七八歲的瘦弱男學生,除了最開始的生澀之外,最後竟展現了那樣真誠地溫柔和難以置信的技巧,在某些時刻,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淪落到對方的溫柔懷抱之中。再也不肯醒來。
「怎麼可能。」白琪很勉強地笑了笑,想將這幾個小時裡的動心全部抹殺,說道:「那個男生嫩的厲害,一進去什麼都不敢幹,讓我連著跳了兩個鍾的舞。差點兒沒把我累死。」「跳兩個鍾地舞,還有幾個小時做什麼了?」露露無情地揭穿了她的謊言。笑眯眯說道:「真有這麼厲害的人,能讓你都動了心?」
白琪心頭微亂,伸起手指,用驕傲掩飾著自己眉間的羞意與春情,說道:「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出手亂大方了,最後送了我一個戒指,我當然要記他一點兒好。」
「別是假地吧。」
「有點兒眼力沒有?」白琪驕傲地看著指上的紅寶石戒指,這款式雖然有些舊了。但這顆寶石絕對值錢,如果她沒有估算錯地話,至少值個十幾萬,她雖然是會所的牌,但也從來沒有收過這麼貴的禮物或者是小費。
姐兒愛俏更愛鈔,那個男生如此溫柔,出手又如此大方,白琪一時情迷倒也正常,只是她卻沒有足夠的眼力發現。這顆款式超舊的紅寶石戒指。其實遠比她所想像的更要昂貴。
「又能如何呢?」白琪的笑容忽然微微一澀,「大概他還會再來個幾次。等膩了之後,我們的生活還不是和原來一樣。」
休息室裡的氣氛略顯沉悶,露露地笑容卻是不變:「我們本來就是靠這個掙錢的啊,有什麼好苦悶的?這世界上哪裡還有好男人?要不就是你今天碰到的這種公子哥,要不就是我今天遇到的那個木頭人,這都還算好的啦……反正我啊,等存夠錢了,自然就不做了。」
話題又回到了她們最熟悉的人生接客規劃之中,說不定這樣再過不久,她們就會忘了那個清晨便來嫖妓的奇怪學生二人組。
房間門又被打開了,露出前台小姐那張略顯緊張的臉:「琪琪,趙老闆剛才點你地鍾一直被那個學生佔著,他這時候很生氣,你要不要先避避?」
「我按制度做事,他怎麼好難為我?」白琪沒有做錯事,倒不害怕那個臨海州地夜店大佬,但她馬上想道那個不停加鍾的學生,緊張說道:「那個……客人沒事兒吧?」
「不知道,趙老闆不會在會所裡鬧事,但好像……派了人去堵那兩個學生了。」
「六個小時中肯定有五個半小時,你在和她談人生談理想。」蕭瑟地秋風中,許樂和邰之源走在臨海市安靜的街道上,許樂望著前方,有些不甘心地判斷道。
邰之源笑了笑,少年的臉上是一種了悟與狂歡後的微微疲憊,輕聲說道:「跳了兩個小時的舞。」
他自幼接受過各式各樣的教育,關於男女的事情自然也在其中,今天只是將這些理論知識放諸於實踐之中,尤其是一旦真的嘗到紅粉滋味後,強大的心神控制,讓邰之源能夠細緻而美好地享受那一切,渾然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我其實更懷疑你和那些妓女打了幾個小時的牌而什麼都沒有做。」邰之源溫和說道:「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只好懷疑你那方面真的有很大問題。」
許樂最不能習慣的,便是邰之源總能以一種格外成熟穩重地口吻,極其平穩的語速和自己說話,哪怕說的話十分惡毒。他撓了撓頭。說道:「說好只是陪你。」
「難道你不動心?」
「呃……當然有一點,但你知道,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我是單身,你又願意請客,我自然會很高興地做些什麼。」
「我記得你好像失戀了。」
「失戀啊……我還沒有確認。」
「真是一個外表老實,內心虛偽的人。」
反穿著風衣,用雨帽遮住自己面孔的邰之源與許樂聊著天,在街邊等著計程車。他薄薄的嘴唇露在帽子外面。配上他略有些蒼白的臉頰,看上去線條格外分明,唇角忽然翹了起來,多了幾絲柔和之意。
不論邰之源自幼接受的什麼教育,擁有怎樣地城府,畢竟只是個剛剛成人的年輕人。對於自己的第一次做愛,總會回味片刻,也正是逐漸的回味,才明白了先祖們安排這種成人禮的含義,一個男人只有到了十八歲的時候。才會擁有初步地控制力,才能被允許去接觸那些美妙的事情。才能真正看出是否會被這些美妙而噬魂的事情擊敗。
邰之源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被女色擊倒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願意回味先前的美妙,想到先前那個女人最開始像隻貓一樣溫柔地挑弄,中途卻變成了一隻不服輸地小老虎,最後還是變回了軟綿綿的小貓,心情便愉快起來。
打擾他此時愉悅心情地,是會所裡走出來的一群人。許樂一眼就看出那些人來意不善,尤其當他認出人群後面的兩個人,馬上下意識裡將邰之源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他以為這些人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而且他總以為邰之源是個身體孱弱很可憐的小男生。
Thirteen夜店的趙老闆花了三秒鍾的時間,才想起來這個反應無比迅速,警惕盯著自己的年輕學生是誰,不由望向了身旁那個身材魁梧地漢子,說道:「本想看看是誰能這麼厲害,讓白琪都舍不得下鍾來陪你,沒想到是你要找的人。」
聽到白琪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低頭用雨帽遮掩自己面容的邰之源眉頭皺了皺,唇角微微繃緊了一絲。許樂沒有注意到身後邰之源的反應。只是緊張地看著面前那個高大的漢子。心裡隱隱有些後悔,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見鄒家的人。
那個漢子正是鄒家兄妹的夥伴。出手殘忍的軍人鉤子。鉤子盯著許樂那張平實地臉,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在大學裡躲了好幾個月,可你今天地運氣確實不怎麼好,看樣子我那位師兄也不在。」
許樂從這句話裡聽出,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緩緩調勻呼吸:「我同學與這事兒無關,讓他先走?」
鉤子不在意地揮揮手,用一種盯住獵物的眼神盯著他,「不是我要滅你。至於今天是殺了你,還是打殘你,我要打一個電話。」
鄒侑回了第三軍區,把鉤子留了下來陪自己地妹妹。這一對兄妹從來沒有忘記臨海州有人曾經扇過自己耳光,開槍打了自己的下屬,還讓自己很狼狽地離開,對於這種人物來說,如此深的羞辱如果不見血,是怎樣也洗不乾淨的。
片刻後,鉤子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說道:「你運氣不錯,侑子說最近臨海有大事兒,所以你不用死,只需要斷一條腿。」
「中間那條。」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然而就是這種平靜裡卻夾著股令人心寒的味道。許樂微微眯眼,盯著對方的手,然後有些無奈地發現對方的腰間果然帶著槍,與軍人進行衝突,果然沒有辦法謀求平等。
邰之源聽到侑子那兩個字後,眼睛也眯了起來,搖了搖頭。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7 16:42:00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黑色的汽車
許樂知道對方等著自己反抗,沒有人會願意年紀輕輕地就當太監,看著對方刻意亮出來給自己看到的軍用槍械,他的心裡充滿了憤怒,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們,就敢把聯邦的法律當成泡沫,那個遍佈整個聯邦的第一憲章呢?難道這些人就不擔心會被抓到?
在這一瞬間,憤怒而無奈的許樂終於想起了封余大叔曾經說過一句話,第一憲章終究是在人類社會的架構下發揮作用,這些大人物們壓迫普通人,然而警察局根本不會立案,不會調查,就算第一憲章能夠準確地知道是誰參與了這些事情,可又有什麼辦法?中央電腦永遠只能被動地工作,這是第一憲章早就已經規定了的。
場間的氣氛有些壓抑,有些緊張,鉤子眯著眼睛看著許樂,他知道這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小子擁有極為強大的近戰格鬥能力,所以他的手早已經按到了腰間的槍柄之上,如果對方真的還敢反抗,那他也只有開槍。以鄒家如今在聯邦裡的地位,壓平這件事情並不困難,今天也沒有聯邦調查局參合在裡面。
就在這個一觸即發的時刻,穿著風衣的邰之源很自然地向後退了兩步,將許樂一個人留在了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群面前。
鉤子並不打算難為那個傢伙,他不是一個喜歡爭風吃醋的人,如果不是趙老闆為了討好他,而執意追了出來,或許他根本就不可能碰到許樂和邰之源二人。像鄒家兄妹這個階層的人,做事雖然很強橫混帳,但這種強橫依然講究規矩,他們只是不肯放過許樂和施清海。別的人只要不參合進來,他們自然不會理會。只是在那麼一瞬間,鉤子忽然覺得那個穿著風衣的少年有些古怪,那件風衣很奇怪地翻了過來。被風吹起的一角,看上去有些眼熟,有些像第四軍區的軍服。
鉤子嗅到了一絲不舒服地味道,不準備再浪費時間,取出了腰間的軍用手槍,對許樂說道:「我幫你動手。」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在秋風裡如幽靈一樣快速行駛。壓起地面無數黃葉,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街道旁邊正在對峙的人們,精神都放在對方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許樂地眼中只有對面那個手人手裡的槍,他的眼睛眯的很厲害,將對方從腰間拔槍到抬起來的那個過程看成了一個一個的時光片段。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他地右手向後一攬,準備把邰之源全部護到自己身後,沒有想到卻攬了個空,不禁笑著心想,這小子也太沒義氣了。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能如此放鬆,是因為許樂先前那一瞬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這社會既然已經不公。那為何還要因為這種不公而憤怒?就像那些在努力的理想主義者們一樣,當不公平降臨到自己的面前,除了擊碎他,還有什麼別的出路?
許樂盯著鉤子握槍的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腳掌地後半部分早已經離開了人行道的磚面,褲管中的雙腿開始不為人知的微微顫抖,那股熟悉的熱流開始行遍全身,不知為何。他心中有無窮的信心,可以將對方擊倒,哪怕對方拿著槍。
鉤子執槍的手抬起來了一些,與地面呈四十五度角,這正是肌肉最不好發力地角度。
許樂眯著的眼瞳裡亮光一閃,身體一扭,鞋尖抓著堅硬的地面,變成了秋風中的一頭野牛,用最快的速度。沉默而恐怖衝了過去。
三米的距離看似很遠。但在許樂的衝刺之下,也只不過是眨了眨眼的瞬間。鉤子是軍中好手。當許樂開始動的時候,他也動了,拿著槍地右手確實如許樂判斷的那樣,並不能很快的較準角度,可依然極為強悍地抬起了一些,對準了許樂的腹部。
這時候許樂已經挾著勁風撲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手指也已經準備摳動扳機,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沒有誰能夠躲開這一槍。
許樂快速運轉的大腦也得出了同樣的判斷,他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職業軍人地反應速度,這樣地突擊都沒有達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他不知道腹部挨一槍會不會死,但那種強烈地危機感,讓他的臉部肌膚瞬間蒼白,全身的力量都貫注到雙臂之中。
他的左手準備去搭鉤子的右手手腕,然後借力偏身,以腰腹的力量,用右拳擊碎對方的咽喉軟骨。在這種情況下,許樂已經顧不了自己的秘密,殺人犯法這種事情,他右拳的中指早已經突了起來,指節白裡泛紅,像極了一顆花生米。
槍聲沒有響起,許樂也沒有成功地搭死鉤子的手腕,因為臨海州安靜的午後大街上提前響起了一聲鳥哨似的清響。
鉤子拿著槍的手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蓬血肉,許樂衝到他的身前,什麼都沒有抓到,也無法借力擰身,右拳的方向略低了一點,速度卻沒有絲毫放緩,狠狠擊中了鉤子的胸口。
場間出現了極短時間內的震驚與沉默。
許樂一拳擊中鉤子,根本來不及考慮先前那刻究竟發生了什麼,轉身就跑,抓住邰之源反穿的風衣,跑向了街邊,恰好看見了那輛如幽靈一般駛來,又悄無聲息停在那裡的黑色汽車。
打開車門,用最快的速度把邰之源推了進去,許樂也跟著進去,關上了車門,將手伸到口袋裡握住施清海送給他的金屬打火機,對準了司機的後腦勺,大聲吼道:「開車,不然我斃了你。」
司機很聽話的啟動了汽車,用最快的速度駛離了現場。許樂回頭隔著車窗玻璃看了一眼街邊的景象,確認那些人沒有追過來,才稍微放下了心些,帶著抱歉的眼神看了司機一眼,卻不敢將打火機移開。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個司機的頭髮已經花白,是個老頭子。
從發生衝突一直到現在都保持著沉默的邰之源,看著許樂用藏在口袋裡的手對準著靳管家的後腦,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十分欣賞這位朋友的急智和勇氣。
街旁的秋風還在吹,吹動了地面上的枯黃落葉,卻吹不動痛和地面上那截觸目驚心的斷手。鉤子眼光煥散地盯著地面上的斷手,強悍地沒有倒地,而是下意識裡判斷出開槍的是狙擊手,而且是最強大的那一類軍人。他這才意識到,可能自己今天碰上了惹不起的人,只是此時他還只是在往西林方向想,根本沒有想到,許樂身後那個沉默的年輕人的真實身份。
場間一片震驚,趙老闆那一批臨海本地的大人物,滿臉驚怖地看著地面上的斷手,許久說不出話來,他們這些混跡於陰暗中的人物不是沒有見過槍,但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直到此時,鉤子才感覺到自己胸口處一陣生痛,想起自己被那個叫許樂的小子打了一拳,緊接著這股痛開始蔓延,以他強悍的心志也無法忍受,甚至比斷手處傳來的劇痛更要恐怖。因為這種痛是撕裂的痛,就像蛛網一樣開始在他的胸口處延伸,不知道有多少根骨頭開始出現裂縫,開始將要斷開。
鉤子雙眼一黑,直接昏倒在地,砸出轟的一聲響。緊接著,七輛全黑色的汽車圍了過來,將這一群人包圍。趙老闆驚愕地看著這些汽車的牌照,完全喪失了任何抵抗的勇氣。
黑色的汽車轉過一個街口,許樂隔著後窗玻璃,再也看不到星辰會所門口發生了什麼,也沒有看到那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此時他已經冷靜了下來,很輕易地判斷出,在自己擊出那一拳之前,已經有人先開了槍,將鉤子執槍的手打掉。除非他的意念也可以傷人,不然沒有別的解釋。
「是我家裡的保鏢。」邰之源沒有等他開口詢問,平靜地說道。這句話是真的,從小別墅裡偷溜出來嫖妓,對於邰家繼承者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曆史,他只是需要躲過靳管家的嘮叨阻止和向母親大人的彙報時間,以及那十二名總統派來的特勤局特工。他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進入會所後不久,就已經通知了靳管家,先前開槍的人,以及後來出現的七輛汽車,全部都是邰家的私人保鏢。
邰之源靜靜地看著駕駛位上沉默的靳管家,唇角忽然泛起一絲笑容,母親一直說家裡不會特意派出人手保護自己的安全,今天看來,也只不過是說辭罷了。
「你家的保鏢?」許樂下意識裡重複了一句,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依然低估了邰小子的家世,在聯邦這樣嚴格控制槍械的社會裡,除了鄒家兄妹這種軍方出來的子弟,沒有多少人能夠僱傭敢在街上開槍的保鏢,更準確地說,聯邦能夠拿到槍牌的保全公司本來都有政府背景,不是誰有錢就能雇到的。
「我以為你不會關心我家的事情。」邰之源微笑說道:「以後向你解釋吧,麻煩你先把打火機拿下來,開車的是靳叔,我的貼身管家。」
駕駛位的的靳管家笑了笑,沒有和許樂打招呼。許樂手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打火機,偏轉身體,吃驚地看著邰之源,似乎想要分辯出這個孱弱無比的富家子,究竟擁有怎樣的身份。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7 23:56:48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太陽
「別看了,我臉上又沒有長花兒。」聯邦裡有句諺語,說的大概意思是,男人之間的友情,只有同窗,同袍,同嫖的關係最為牢固,因為這代表著彼此瞭解對方最隱秘的那些事情,比如身材長短喜惡,而如果這三種關係全部具備,那這兩個男人想不鐵都很難。
邰之源和許樂在的那些夜裡,應該算是同窗了,今天雖然沒有一起下水,但關於彼此第一次的細節,卻瞭解都不算少,或許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邰之源在許樂面前顯得比以往更放鬆了些,眉宇間那些淡淡的疏離與審看也少了許多。
與邰之源此時的心情相反,許樂的心裡反而有些沉重,發現自己的朋友好像大有來頭,有的人或許會在為找到了一條發達的捷徑而暗自喜悅,但也有的人會感到淡淡失望,因為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能相處的長久。
「我只是有些擔心。」許樂說道:「可能你家裡很有背景,但你知不知道我得罪的是些什麼人?那一對兄妹的父親聽說是國防部的大佬,今天把你拖了進來,你的保鏢還打傷了一名現役軍人,這件事情只怕有些難辦。」
邰之源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今天我心情不錯,不要被這些意外打擾。說起來,前些天吃了你的宵夜,和你說說話,我失眠的毛病已經好了不少。不過也沒有像今天睡的這麼舒服過,整整睡了兩個小時,連夢都沒有做。」
許樂聽到這話,心情略放鬆了一些。本想說原來那六個鍾頭裡跳了兩個小時舞,睡了兩個小時,你還是個正常人,可想到對方的貼身管家也在車內,臨時改了話:「少喝點兒咖啡,少想點兒事兒,比什麼都強。」
「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想一下的。」邰之源說道。
黑色地汽車到了梨花大學那處僻靜的後門停下。將許樂放下車,然後便在秋風中駛入了校園深處。許樂怔怔地看著那輛沒有任何標記的汽車黑色影子,忽然間想起來,好幾個月前的那個清晨,就是這輛汽車像個幽靈一樣駛進了梨園,險些撞到了張小萌。
駛進一片不起眼的樹林,汽車通過了隱在暗處特勤局特工的檢查,進入了小別墅前面的院子。邰之源沒有下車。只是平靜地坐在後座上,沉默許久之後,開口說道:「給鄒侑打個電話。」
靳管家在車載電話上按了幾個號碼,接通了第三軍區地總機,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聽了一陣後。將電話遞給了後排的邰之源。
邰之源聽著電話那頭鄒侑驚喜的聲音,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半晌後緩緩說道:「聯邦是法治社會,你們兄妹做事是不是應該收斂一些。」
電話那頭的驚喜頓時變成了緊張的沉默,似乎正在努力地判斷自己哪裡做錯了,臨海州發生了什麼事情。
邰之源沒有給對方任何尋找真相,努力解釋的時間。平靜說道:「我還要在臨海上半年學,這半年你不要來臨海了。另外告訴郁子一聲,我是一個很念舊的人,不要用你們那些光輝事蹟,把所有地舊情都消磨光。」
「那個叫鉤子的人,以後不要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這句話,邰之源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雙手擱在腦後,開始發呆。
偶爾興起的成人禮。讓他很愉悅,這種小風波本不可能讓他平靜堅韌的心有絲毫顫抖,但是先前在街邊聽著那個姓趙的流氓頭子對那個軍人說到白琪這個名字的時候,他覺得很不高興。他細細地回味這種可能被稱為佔有慾和嫉妒地情緒,越來越覺得當年的先祖,實在是很能掌握一個年輕人的心理活動過程。
「少爺,這件事情我必須向夫人彙報。」靳管家低聲稟告道。
邰之源閉著眼睛點點頭,覺得有些疲憊,睏意又令他欣慰地湧了上來。微笑說道:「成人禮已經結束了。母親怎麼責怪,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男人沒有處女膜,自然不能再重新做一個。」
聽到少爺難得的粗俗的話語,靳管家微微皺了皺眉,心想那個叫許樂的學生,看樣子真的讓少爺沾染了不少負面習氣。但同時他也聽出了少爺今天地心情異常的好,猶豫了片刻後說道:「今天的成人禮並不符合家族的規矩。」
邰之源睜開了雙眼,似笑非笑說道:「哪裡不符合?十八歲那年任意一場舞會上的任意一個女性,幾萬年的規矩難道不都是這樣?」
從一開始的時候,這一代的邰家繼承人就沒有想過去玩弄愛情這種東西,他很清醒地認識到,家族的成人禮規矩是想告訴後人,愛情是可以被玩弄地東西----既然如此,何必去玩弄那些還在相信愛情的女生,不如……直接去嫖妓。
「沒有舞會。」靳管家認真而木然地反駁道。
「我讓那個女孩子在我面前跳了兩個小時的舞。」邰之源笑容裡隱藏著表露他少年心性的得意,「誰也沒有規定多少人跳舞才算舞會,兩個人……也算。」
大樹環繞中的第三軍區參謀辦公樓,因為家族的關係,連續晉的當紅少校鄒侑,此時正陷在一種失魂落魄的情緒之中。他並不知道先前掛斷了電話的那位少年此時正在心情不錯地開著玩笑,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片寒冷。
很多年前,他就認識了妹妹地那個同學,但那時候他並沒有想到,那個人會如此深遠地影響到自己地將來。雖然邰家從來沒有表示過對他父親的賞識,但是只要知道自己家與太子之間關係地人,總會有意無意地幫助自己父親擋開政途前方的荊棘。。
鄒家原本就有些根基,但這些年能在那一個層面上得到如此多的敬畏,他們兄妹二人能夠在這個社會裡如此囂張,憑恃的究竟是什麼?父親鄒應星能夠在國防部做到一部主管,成為了人們眼中真正的大佬,這又是為什麼?
太陽從來不需要說話,地面上的草原和生靈就印證了他的強大。對於鄒侑少校來說,那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面的「朋友」,或者說那個一直沒有真正接觸到的家族,亦是如此。然而今天這個電話,以及電話裡那個聲音的說的話,就像是一場風雪般冷卻了鄒侑的心。
他焦燥不安地思索著,自己和妹妹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對方如此不高興,妹妹和鉤子在臨海州大學城,難道是妹妹那個火爆脾氣惹惱了對方?可是為什麼對方最後一句話又專門點明了不想再見到鉤子?聽妹妹說,那邊只是給她打了個電話,連見都沒見,這要得罪又從何說起?
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便是想彌補都無從彌補。鄒侑少校陷入了一種極為惶然不安的情緒之中,這種情緒一直到第二天看到了被送回家的鉤子,才轉變成了震怒。
鉤子的一隻手斷了,更恐怖的是他的肋骨斷了十幾根,斷開的骨刺紮進了肺葉,一直不停地咳血,就連軍醫院都沒有辦法馬上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動手術才能救回一條命來。
手術之前,已經得知了昨天衝突細節的鄒侑,陰沉著臉盯著病床上的鉤子,強行壓抑著怒火低吼道:「我不管那什麼許樂!我只問你一句,你上了那個叫白琪的妓女沒有?上了沒有?」
鉤子咳了半天,才完整地說出了兩個字:「沒有。」
鄒侑聽到這個答案,心情稍安,不得不說,他對於男人的心理分析沒有一點差錯。他陰沉著臉看著鉤子說道:「你的運氣不錯,不然說不定這輩子我們也見不了面了。」
鉤子第一次看到鄒侑如此失態,隱隱約約間,也猜到了昨天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年的真實身份,震驚之餘卻又想到另一椿事情:「趙鷹……昨天也在場,向太子求……個情,給他一條活路?」
臨海本土的那些人是鄒侑計劃中的合作者,然而他聽到這句話後,平靜卻是格外冷漠,淡淡說道:「我現在都不能進臨海,那種人的死活還管他做什麼?如果說他們死了,能讓他的心情好一些,我自己帶一排兵去幹這件事。」
經營著臨海州最大幾家夜店的趙老闆沒有死,他目睹了當天中午的槍擊事件後,便被那些不知道具體身份的人送到了警察局。處於驚恐之中的他,當天晚上便知道了自己公司下的幾家大夜店被同時臨檢的壞消息。據說這次行動由臨海州警察總署與海關緝毒處共同發動,成功地在那幾家夜店裡搜出了新型毒品天藍。
這件事情邰之源並不知情,以邰家的地位不會在區區一個臨海州的地下社會上放太多精神。靳管家領導的那幾個專門服侍少爺的小組中,有專門做這種事情的人。哪怕是邰家一個外圍工作人員,都能很輕易地辦成此事,所以靳管家也不知道具體的過程,只是囑咐了一句那些工作人員要依法辦事。
靳管家當天晚上親自來到了星辰會所,準備看望一下讓少年完成成人禮的姑娘。而此時,那位與許樂一道引發了臨海州大變動的當事者之一,會所牌白琪姑娘,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00:07:57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前夜
雖然有些擔心那個年少溫柔多金……壞透了的少年客人,白琪卻不知道趙老闆究竟有沒有放過對方,因為當她們知道會所門口的槍擊案時,警察已經到了。槍擊案後,星辰會所只是停業了三個小時便又重新營業,不得不說,這間會所幕後的東家在臨海州是有很有力的角色。
白琪微微皺眉,想到那個看自己跳了兩個小時舞,又將自己折騰的如少女般無措的男生,想到對方最後在自己懷裡甜甜睡去的臉,心情有些不安。但她只是一個在社會底層謀生的女子,除了四處打聽一下之外,也不可能生出去幫助對方的心意。
她不習慣在專屬於自己的休息間呆著,雖然那是她們這些高級妓女的專有待遇,可她總覺得那裡太冷清了一些。正是許樂打了一中午牌的休息室,所有人今天晚上都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下午出了事兒,會所晚上的生意要差很多是意料中事,可是怎麼已經快八點鍾了,還沒有人點白琪的鍾?
「琪琪,到總經理室來一趟。」
通訊器裡傳出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好像是老闆的,休息室裡的姑娘們都緊張起來,看了白琪一眼。白琪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直接去了三樓。
三樓專屬於老闆的房間,白琪只是在簽約的時候來過一次,今天晚上進來後,她卻一眼看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平日裡冷峻無比的老闆,這時候卻無比謙恭地在為那位老人倒茶。白琪微微一怔,心想不會是讓自己報侍這個年紀老的大人物吧?
靳管家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像打量一件藝術品一樣認真地將白琪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所老闆悄悄地離開,這個房間裡就只剩下了白琪和靳管家兩個人。白琪在歡場浸淫已久,不知見過多少男人。但是面對著這名老者的目光,卻開始緊張起來,覺得在對方平靜的目光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沒有穿,全身赤裸。像嬰兒一樣。
許久之後,靳管家滿意地點了點頭,溫和問道:「入這行多久了?」
「一年半。」不知道為什麼,白琪緊張地回答了問題。
「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是個很仔細地姑娘。」靳管家微微一笑,說道:「不要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早晨的那位年輕人?」
「記得。」白琪愈發地緊張起來。
「那是我家少爺。」靳管家從禮服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吩咐道:「所以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做了。信封上寫著地址。是你今後地住房。裡面還有一張支票。是我們家族地謝意。」
白琪有些聽不明白這句話地意思。怔怔地望著老人。
靳管家停頓片刻後笑著說道:「希望你不要誤會什麼。我們不想操控你地人生。你可以自由地戀愛。那樣地話。請你將這把鑰匙退回來……如果你願意在那個房子裡等待少爺地到來。請你住進那間房子。」
靳管家地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不過我希望你地選擇能夠慎重而且長久一些。如果你決定不在那間房子裡住。請提前通知。不要有什麼不愉快地事情發生。」
「相信我。」靳管家做完了這件事情。望著她溫和一笑。輕聲說道:「你是二十年來聯邦最幸運地女生。」
很溫和地話語。卻讓白琪感到了無盡地壓力與緊張。以至於靳管家什麼時候走地她都不知道。也沒有聽清楚對方最後說地那句話。她有些惘然地走回了休息室。看著那些嘰嘰喳喳詢問自己地姐妹。才想起來去看那個信封。
她首先看到地是信封上的地址。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地址是臨海州最昂貴的富人花園小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打開了信封,她看到了那張支票,有些緊張地開始數那個數字後面的零,一直數了很久,數到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每一個零就像一個幸福的小鎚子,擊打在白琪那顆早就麻木的心臟上,她雙手顫抖地拿著鑰匙與支票,想到早晨偶爾興起接待的那位處男。雙眼一黑。幸福地昏了過去。
一切的問題出在H區。
許樂撐著下頜,靠在黑色機甲操作艙的邊緣。看著頭頂高高地天花板,在心裡這樣想著。這麼多天了,除了他和邰之源之外,至少在夜裡,沒有別的學生曾經進來過。這個現象早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就算是梨花大學最高級的實驗室,也不可能只有自己和邰之源擁有進入的權限。
看來區不是普通的地方,姓邰的小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許樂下意識摸了摸頸後芯片種植的地方,一般的聯邦公民早已經將體內地芯片當成了自己某一個伴隨終生的器官,沒有任何排斥,沒有任何好奇,甚至有時候連想都想不起來,更不用說去摸去……他不一樣,他頸後種植的是一塊偽造芯片,而且他的左手上的金屬手鐲裡還有很多芯片。
既然體內這塊偽裝芯片能夠進入H區這個不普通的地方,至少說明芯片的製造者,封余大叔對這塊芯片進行了寫入,才能讓的識別系統給予了這塊芯片通行權限。
許樂有些頭痛地撓了撓頭髮,他的手裡沒有咖啡杯。第一憲章地運行程序是完全公開透明化地,人體芯片是不可能被寫入的,只能被三層監控網絡分級識別,給予不同地權限,許樂不知道大叔是怎樣做到這些,但他又想到既然連假的都能做出來,任何違背人類已知常識或規律的事情,或許在大叔的面前,都算不得什麼事情。
今天夜裡邰之源沒有來H區,許樂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通話器裡那個聲音的響起。或許是對方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疑問?許樂皺著眉頭。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他確實很好奇對方的身份,但其實更多地還是擔心----他總以為自己與鄒氏兄妹的無聊衝突,將孱弱的邰之源拖了進來,不知道對方的家族會不會出現什麼麻煩。
沉默地思考了許久之後。許樂放棄了關於頸後芯片和區的思考,開始想起了這一年在梨花大學碰到地這些……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令自己心情低落的想法,就像以前和張小萌在一起時那種,也許從今天起,那個喜歡吃油餅的富家公子便會從自己的生活當中消失。他安慰自己,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曾經在一起相處過,也算不錯。
不得不說。從小在偏僻而荒敗的東林區長大的許樂,骨子裡還是有一些隱隱的自卑,尤其當他來到首都星圈之後。那些建築,那些實驗室裡的設備,那些人或那些事,都在提醒他,他其實還只是那個鄉巴佬,哪怕他地機修實踐課比那些正式的學生還要好,哪怕他那少的可憐地朋友,似乎都有一些很了不起的背景。
正是因為這種自卑,才讓他在張小萌面前反而表現的那般強勢和執著。完全不符合他本性地辭鋒犀利。
一想到張小萌,H區的燈光在許樂的眼中都暗了許多。他無精打采地盯著那些散著柔和白光的頂燈,雙手在身邊快速地組裝著什麼,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的雙手正在組裝一套古董的擬真系統,這是他花了一百萬聯邦幣向果殼機動公司訂購的,感謝聯邦無比通暢地物流渠道,只用了半天的時間,這套古董系統便到了他的手中。說明書和結構圖早已經刻在了他的腦中,他憑藉著指腹傳來的金屬觸覺。將那些部件快速組合在一起,似乎根本不擔心會出錯。
一百萬聯邦幣,可以在臨海買一間很不錯的公寓了。聽到嘀嘀嘀三長聲信號響起,許樂知道組裝已經成功,腦子裡卻想著這句話。這一百萬是大叔留給他的三林聯合銀行卡里的鈔票,他本來準備留著將來買一套房子,供自己和張小萌兩個人住,但現在看來那個房間的女主人異常奇怪地突然改變了主意,所以他沉默而憤怒地訂購了這套系統。
他不是那些女性。將手裡地錢花乾淨。並不能讓他低沉情緒好過一些。將像皮膚一樣柔軟、卻比摔角選手還要沉重的擬真系統放到一旁,他拉開了雙肩背包。取出了準備了好幾個月的電子元件,沉默地開始進行另一個工具的組裝工作。
這一次許樂明顯小心了許多,輕輕地推動金屬手鐲,淡淡的光束射了出來,在機甲平滑的內側表面上映出一幅十分細緻繁複的結構圖。他盯著結構圖,認真地組裝著手中那些從各式聯邦常見工具中拆下來的元件,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十分認真。
許樂的心情不好,百分之五十是因為張小萌,百分之三十是因為今天發生地事情和邰之源,剩下地百分之二十是因為他的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今後地人生將往何處去,他有心中一直有股火焰在升騰,卻一直找不到發洩的途徑。
習慣成自然,他似乎又回到了東林區礦坑下的操作間裡,低頭沉默專注地修複著他能夠修複的一切,在那個微觀而安靜,沒有人打擾的世界裡平伏自己的心情。
時間就在他專注的工作過程中漸漸消逝,他不知道外面的天快亮了,也不知道與區一牆之隔的梨花大學綜合館裡,已經開始準備第二天的機甲表演,來自聯邦第一軍事學院那些驕傲自信的軍官生們的機甲表演。
作者: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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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8 16:02:22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接受對戰請求?
在金屬手鐲所貯存的光束資料裡,封余大叔沒有留下什麼驚世駭俗的設計,沒有什麼超過幾個世代的超強機甲設計,更沒有留下能夠讓許樂一天成為聯邦頂尖機修工程師的秘笈,所以許樂只能在梨花大學裡從最基礎的部分開始學起,雖然他學的很努力,甚至很饑渴,用他的判斷,頂多再需要半年,他就能將自己想學的一切全部學會。
不過手鐲裡面的那幅結構圖讓許樂高興了很久,如果能把這個工具組裝成功,藍色的光芒將再次亮起,他又將擁有隔絕聯邦監控半個小時的驚世能力。許樂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也習慣了從這些方面尋求自我的認可和那些沉甸甸的成就感。
過了很久之後,許樂關掉了金屬手鐲上的資料光屏輸出系統,在區呆了很多個夜晚,他確認這裡沒有任何監控設備,才敢放心地使用他這個最大的秘密。手中粗劣的高能塑料外殼中排列著密密麻麻的芯片組和激活儀,看上去實在談不上精細高端。許樂認真地檢查著上面的每一條金屬線路,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部分的工作已經完成,或許過不了多久,許樂手中這塊粗糙的儀器便能再次發出藍光,他可以再次自由地越過那道電子圍牆,進入那些蠻荒的野生動物保護地帶,在第一憲章的監視下,沉默地進行屠牛工作。
唯一的問題就是有幾個受到管制的元件,許樂一時間根本找不到任何途徑去獲取,關於這些事情,網上那些黑市也不能獲得他的信任。
整整大半夜的工作,成功地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強烈的疲倦感襲來,讓他不再有精神去思考關於張小萌的一切,頭枕著機甲操作艙側方柔軟而有超強抗變形能力地外層。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極其怪異的噪聲將他從那些五顏六色的夢中驚醒,他揉了揉眼睛,覺得有些奇怪,清晨時分。怎麼會有人來打擾自己的清靜,更何況區裡面向來安靜。眼光向著噪音發出來的地方掃去,許樂頓時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機甲身後地平台牆壁中,忽然間伸出了兩根長長的機械臂,向著自己抓了過來!
他下意識裡往操作艙外逃去,然而當他腳下的鞋面已經踩到了機甲光滑的表面,才想起來自己的雙肩背包,那個花了他一百萬的古董擬真系統。還有那個絕對不能讓人看見的藍光小儀器都還在操作艙裡。沒有花太多的時間考慮,他撲了回去,然而緊接著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錯估了那兩根長長機械臂的運轉速度,回頭時,只見一片黑影罩住了操作艙艙門地位置,阻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機械臂上傳來巨大的電流聲,合金構件組合時地撞擊聲,許樂無比震驚地看著自己身前,本來空無一物的操作艙表面,被安裝上了一塊半透明的艙門護甲,然後他聽到了一個陌生的電子合成聲:「駕駛員。請就位。」
操作艙的座位自動伸出固定帶,將許樂的身體牢牢地束在了座位上,他此時已經從先前的驚慌中擺脫了出來,確認自己可以隨時離開固定帶,稍微放下了一些心,好奇地側耳聽著那個電子合成聲。
「對戰訓練請求,是否接受?」電子合成聲響起。
許樂愣了愣,心想邰之源難道又回來了?只是為什麼今天不是用光屏顯示虛擬場景,機械臂還自動安裝了半透明的護甲。難道是要進行真實訓練?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忽然覺得有些興奮,那股一直被他壓抑著的火焰開始升騰起來。
初識男女之事滋味。卻在情感上遭受了重大地挫折。年輕地逃犯許樂。心裡早就已經憋了很久很久。在星辰會所裡又等了邰之源幾個小時。被那些香風薰地他快要醉了。體內地火卻一直沒有一個宣洩地渠道。哪怕專注於工作半個夜晚。也沒有辦法平息他所有地情緒。
如果邰家地保鏢沒有出手。他那一拳將鉤子打飛。或許許樂此時地心境要更平穩許多。但沒有那麼多地如果。許樂此時很想操作著身下巨大地合金機甲和隨便一個人大打一場。他想了會兒。撓了撓頭。胡亂對著一個地方說道:「好地。」
隨著他表示了同意。黑色原型機甲後方那些像綵帶一樣飄浮著地數據線。動力線倏地一聲全部收回了厚重地牆壁之中。平台地控制設行緩緩地將機甲轉了過來。
許樂隔著半透明地機甲操作艙護罩。怔怔地看著漸漸分成兩塊地牆壁。這才知道原來區後方。竟然是一道全部由合金鑄成地出口。
大門打開。在明亮地白色光芒中。無比闊大地對戰室內。有一台孤伶伶地藍黑色機甲正在等待著他。沒有任何觀眾。沒有任何歡呼。那台藍黑色地機甲雖然孤單。卻透著股令人心悸地寒意。而且……機甲冷漠伸出地合金拇指。十分囂張地對準了地面。
梨花大學地綜合館外表看上去很普通。裡面地建築空間卻格外地大。這裡是整個大學城難得一見、可以進行機甲對戰訓練地地方。大學城屬於聯邦教育系統。很少有學校會涉及到軍用地那些部分。梨花大學能夠擁有這樣一個機甲訓練區域。是很多人想不明白地事情。
今天的綜合館顯得格外熱鬧,館外虛擬的三維光幕上不停地閃動著對來訪客人的慰問,以及此次學院交流活動的流程,當然更多的是關於第一軍事學院的介紹。綜合館正門處的橫幅上面寫著歡迎之類的字句,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居然想出了如此寒酸的方法。
這時候已經沒有梨花大學的學生還在駐足觀看光幕上面關於第一軍事學院的介紹,因為只要是聯邦的公民,想必沒有人會不知道三院的名頭。絕大部分的學生,甚至包括大學城裡其他學院的教授學生,此時都已經在綜合館裡坐好了位置,興致勃勃地準備觀看第一軍事學院訪問團的機甲表演。
三院,是由聯邦總統安全事務委員會委託國防部與教育部聯合管理的三大軍事學院,分佈在首都星圈三個最主要的行政區,而其中曆史最悠久,名聲最響亮的,自然是聯邦首都特區郊外的第一軍事學院。在開拓星河的蠻荒時代,在與帝國的血火戰爭中,第一軍事學院湧現出了無數的名帥悍將,不論是在軍方還是在聯邦社會中,都擁有其為崇高的地位。
哪怕這間軍事學院也出過施清海這樣的高分低德流氓官員,形象也不會稍微黯淡一分。
施清海看著綜合館一處安靜的區域,微微眯了眯眼,荷槍實彈的士兵,正保護著那兩台蒙著綠色防塵罩的機甲,只是那兩台機甲的身軀實在過於巨大,誰都能夠一眼看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整個聯邦在紙面上也只有四百多台機甲,不是誰都有機會親眼睹這個被稱為最具有藝術暴力美感的戰爭機器,梨花大學裡的學生們,無比羨慕和激動地看著那兩台被從頭蒙到腳的機甲,如果不是害怕那些端著槍的士兵,或許他們真會偷偷過去摸一把。
施清海盯著那邊看的原因自然和這些學生不同,他雖然不是機動系的學生,但在第一軍事學院裡讀了四年書,自然也接觸過機甲。他只是在思考,為什麼第一軍事學院為選擇在雙月節舞會前來進行交流訪問。
梨花大學確實是間很不錯的大學,但是要和第一軍事學院相比,實在是很不夠看。如果說一院去首都大學訪問交流,或許還要更讓人能夠理解一些。施清海眯著眼睛,看著主席台上那幾張有些眼熟的面孔,看著那些穿著軍校制服,面色凜然的學弟,忍不住笑了起來,暗想如果這次機甲表演是要在太子的面前證明一院遠比梨花大學強很多,這些學弟的表情未免也太臭屁了些。
第一軍事學院的學生本來就有一股天生的驕傲,他們也有驕傲的資本,施清海從皺巴巴的西服口袋裡摸了一根菸點燃,有些出神地想著,幾年前,或許自己的表情比這些小子還要臭屁吧。今天的交流訪問活動,第一軍事學院十分慷慨地動用了軍用運輸機,從首都運來了三台機甲,此時兩台機甲還安靜地留在防塵罩中,有一台已經進入了對戰室,在做一些機甲操作方面的展示。
綜合館一角的對戰室為了安全,是全封閉的設計,裡面發生的一切,都會傳送到巨大的光幕上,供綜合館裡的學生們觀看。
施清海抬起頭來,看著光幕上那個正在做著華麗趨避動作的藍黑色機甲,微諷地翹起了唇角,心想梨花大學里根本就沒有機動系,這個傻叉表現的如此騷包,除了惹來罵聲,還能有什麼用?梨花大學總不可能喊一幫子男學生拿棒球棍去砸你。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6:13:30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機語(上)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從很久以前奠定人類社會各個區域基礎的五人小組開始,人類對於機甲的設計,總是習慣成自然地向著人體靠攏,而很少會出現擬生態的機甲,比如蜘蛛,比如蛇……或許是那種機甲太過醜陋,不符合人類軍人的審美觀,又或者是因為科學家們最後發現,更多的支撐點必然要犧牲人類操作時的主觀能動性以及機動性。總而言之,隨著科學的發達進步,機甲的外表也越來越像人,只不過那些外表堅不可摧的護甲和動力裝置,讓機甲展現了比人類身軀遠為恐怖的力量。
機甲操作也有風格,這是從無數的細節當中體現出來,比如滑步時的行走曲線,比如騰躍時的必要高度,比如機甲偏頭時的那一瞥……嗯,用前第二軍事學院某叛國機修師的話來說,沒有形成機甲操作風格的駕駛者,那和開汽車有個什麼鬼的區別?
光幕上那個藍黑色的機甲就有很明顯強烈的操作風格,那就是風騷。在短短四十五秒鍾的機甲操作演練過程中,藍黑色的機甲一共扭了八次腰,跺了五次腳,中間還夾雜著兩次舉起機械臂對準天穹的動作……不得不說,這名操作機甲的第一軍事學院學生擁有很強的操控能力,哪怕加了這麼多淫蕩的小動作,整套規定的演練動作,依然是沒有一處錯漏,很完美地闖過了第三級的考驗。
施清海盯著光幕上分成兩個區域的顯示,一面是機甲對戰室裡藍黑色機甲地真實動作,一面是二維畫面呈現的第三級機甲測驗畫面。藍黑色機甲的那些小動作落在他的眼中,全部變成了很實在的嘲弄和譏諷。不過他不是梨花大學的人,想來梨花大學的教授學生們,也沒有人能夠明白那台騷包的機甲正在徒勞無功地展示著何種情緒。
他這時候在猜想,那位「太子」應該在校園裡地哪一個建築中觀看這場專門為他一個人開展的機甲表演,而組織上獲知「太子」在梨花大學後,究竟會在什麼時候採取行動,將要採取怎樣的行動?不管是想辦法接觸對方。謀求對方背後勢力的支持,或是貫徹反政府軍的一貫主張狙殺此人,應該……都不會是今天吧,今天梨花大學的防衛工作實在是稱得上森嚴二字。。
就在這個時候,施清海身邊一個梨花大學的女學生興奮著自言自語說道:「真帥……果然不愧是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這機甲就像是活過來一樣。」
女學生身邊的男學生,本來也對這些充滿暴力美感地戰爭機器無比羨慕,但聽到這句話後,表情卻有些怪怪的。雄性動物能夠頗有風度地讚美同性,卻向來不願意身邊的異性對別的雄性發出讚美施清海的心裡湧起了一絲同情,笑著說道:「伸懶腰也叫帥?」
梨花大學的女學生瞪了這個傢伙一眼,說道:「瞎說什麼呢?那是通過三級測試時的操作,說明機甲裡地軍官留有餘力,輕鬆無比。」
施清海聳聳肩,沒有與她爭辯什麼。倒是那個男學生湊了過來,很認真地問道:「我也總覺得開機甲那小子態度好像有些問題,感覺挺傲的,你看出什麼來了?」
「古海軍有旗語,其實機甲也有機語,畢竟對戰的時候,如果在通話器裡大罵對方。會顯得沒品,而且也容易被監聽的教官發現……所以一院機動系一直有個傳統,用機語罵人的傳統。」施清海回思當年的校園生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些扭腰甩臀的動作,在一院裡都是罵人地話,最後的伸懶腰,更是一句很髒的話……聽說一院機動系的傳統現在已經進入了軍隊,軍隊裡的機動戰士都會這一招,每次對戰之前。都會罵的不亦樂乎。」
那名男學生愣了愣,不知道這個穿著皺巴巴西服的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地眼珠子轉了幾圈,還沒有開口,施清海沉著臉說道:「很多人都懂這個,相信主席台上那些教授有的也懂。再說了,這麼傲氣的傻逼到咱們學校來表演機甲,不是來打我們臉是什麼?
男學生恍然大悟,深明於心。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施清海的肩膀,然後一臉嚴肅地回過頭去。對著自己關係親密的同學們轉述了一遍施清海的話。在這個時候,施清海已經離開了座位,至於他為什麼要戳穿那台藍黑色機甲的機語,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一軍事學院的交流學生其實前天就到了,這些學生都有軍官的身份,不苟言笑,滿臉冷峻,在梨花大學地女學生眼中,這都是帥氣成熟地表現,而在男學生的眼中,就未免顯得有些過於驕傲和冷漠。
大學城地男生們都喜歡機甲,但沒有人喜歡比自己還要驕傲的傢伙。更何況那些交流學生裡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滿臉帶笑的傢伙,那些笑容卻都是對著女生發出,明顯沒存著什麼好意。所以梨花大學的男生們,其實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此時又聽說正在表演的藍黑色機甲,用他們並不知道的機語在羞辱梨花大學的師生……
白衣飄飄,充滿了青春荷爾蒙的校園,基本上什麼都不可忍,更何況是這種紮進骨子裡的羞辱!
惱怒的情緒隨著這個流言傳播開去,不到幾分鍾的時間,數千人的看台上便有了開鍋的跡象。忽然有個男學生對著巨大光幕上的藍黑色機甲大罵了一句什麼,就如同濺進油鍋裡的火星,頓時點燃了所有梨花大學男學生的憤怒,無數的髒話掩蓋了控制聲裡傳來的講解聲,響徹了整個綜合館。
「學生們說的是真的嗎?」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聽著四面八方響起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皺眉,對坐在自己身後的周教授問道。
周教授出自軍中,對於這一套軍痞子才會用的機語當然並不陌生,一張老臉早已經黑沉下來,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憤怒,瞪了一眼校長身邊那個穿著軍服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從不知校長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右手的手指卻開始輕輕敲打起了主席台的桌面,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前些天他去教育部開會,有些驚愕地發現部裡居然安排了第一軍事學院前來交流訪問,在教育界裡混了二十餘年的他,自然第一時間就猜到第一軍事學院準備做些什麼,冷笑之餘,卻也只有應了下來。但他沒有想到,一院裡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軍官,居然敢在幾千人的面前,耍弄他們的那點兒小聰明。
在他身旁的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主任鄺教授,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壓低聲音解釋道:「這是誤會。」
第一軍事學院的級別遠比梨花大學高,此次交流活動,一院方面就是由鄺教授帶隊,他的級別恰好與從不知校長等齊,第一軍事學院如此安排,已經算是相當重視此次交流活動,他本來對從校長不可能生出任何忌憚,然而一想到來之前校長叮囑的謹慎二字,他就開始流冷汗。
尤其是看到光幕上那台該死的藍黑色機甲,還在耍弄那些他以為沒有人知道的機語,鄺教授的心情便愈加複雜。是的,他也不明白校長為什麼安排此次交流展示活動,他也像那些被浪費了假期的學生軍官一樣瞧不起梨花大學,可是此時綜合館裡罵聲震天,依然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從不知校長忽然溫和笑著說道:「一院的同學,果然都有幾分傲氣,看來他們其實並不願意來臨海交流,我們這些做老師的,最好不要強迫對方,您說是不是?」
這句話綿裡藏針,鄺教授微微皺眉,一院固有的驕傲情緒又開始發作,沉聲說道:「這只是誤會,畢竟不是對戰練習,安達同學的機甲操作一向有些小地方不夠嚴謹,等下來後,我會好好地教育他。」
從校長回複了沉默,沒有理他,只是聽著綜合館裡幾千人的髒話漫天飛舞著,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髒話漸漸已經從藍黑色的機甲指向了第一軍事學院,惡毒至極,主席台上那些來自一院的教授和優秀學生代表們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一直站在鄺教授身後的年輕軍官,忽然離開了主席台,來到了那兩台機甲的旁邊,打開了通訊器,對著全封閉的對戰室內通話道:「收斂一些!外面的學生知道你那些機語的意思,已經開始吵翻天了。」
藍黑色機甲操作室內,那個一頭捲髮的軍官士兵正在無聊地打著哈欠。這名第一軍事學院的優秀學生叫做安達,是機動系裡成績最突出的學生之一,此次犧牲假日,來這樣一個破地方表演,他的心情本來就極為不爽,總覺得自己像是夜店裡跳脫衣舞的女人。他聽到通話器裡的聲音後,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罵咧咧說道:「那些傻比吵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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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386
時間:
2010-1-28 16:30:37
第二卷 第三十章 機語(下)
對於安達來說,沒有進入完全狀態的第三級測試,根本沒有什麼難度,機甲的通關,在那种放松而無聊的操作中,越來越像是一個表演,而第一軍事學院驕傲的機甲操作……是用來在戰場上殺敵制勝,不是用來跳舞給那些白痴看的。
所以安達的情緒很糟糕,很惱火,下意識裡將自己的情緒通過機甲的動作抒發了出來。這完全只是他個人的一次發洩,渾然沒有想到,這對於本來興致勃勃前來觀看第一軍事學院表演的大學城學生們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不尊重……因為在他看來,這些連機甲的表面都沒有摸到過的民間學生,頂多是些會看看機動雜誌的小白臉,哪裡會懂機語這些東西。
聽到通訊器裡沉穩而冷峻的聲音,安達罵了一句髒話之後,終於醒過神來。說話的是士官周玉,一院機動系最強悍的傢伙,也是他私底下的老大。他當然不會懷疑對方說的話,緊接著便聽到了對話器裡傳來那些如海潮般的咒罵聲,安達傻乎乎地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綜合館穹頂巨大的光幕上,那台藍黑色的機甲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沒有向師長彙報表演完畢,也沒有離開,這更是激發了大學生們痛罵對方的情緒,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台藍黑機甲的傻樣,實在是太欠罵了。
「扭啊,你丫再扭啊……把你腰扭斷了,賣到帝國去當妓女。」
「你是百慕大的人妖啊你!」
淡淡的光芒籠罩著安達地面容,他目瞠口呆地聽著通訊器裡那些花樣不停翻新的咒罵。心裡大感震驚,一院裡培養的都是軍人,一言不合往往便大打出手,哪裡聽過這麼多不重樣的罵人話語。他的臉開始漲紅起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將要爆炸的情緒,最後聽到人妖兩個字之後,終於忍不住了,憤怒地摁下了主通訊器的按鈕。
「一群傻比!就只會動嘴皮子!聯邦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有本事搞台機甲來和小爺幹……!」
安達憤怒的回罵聲經過通訊器。在綜合館光幕旁地揚聲器裡響了起來,響徹了整個闊大的建築空間,雖然梨花大學和第一軍事學院,在中控室負責此次機甲表演控制的教師們,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掐斷了這個沒腦子傢伙的憤怒罵聲,卻也只是掐掉了幹一架最後的一架二字。
梨花大學綜合館頓時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無數的眼睛都盯著全封閉的機甲對戰室,如果對戰室不是用超強合金建造而成。只怕此時早已經在怒火下融化了。這是梨花大學的主場,第一軍事學院來地交流學生卻是如此囂張,誰還能忍的住?
雖然對於安達暴怒下的挑戰,誰都知道沒有人可以應戰,但大學生們自有自己思考問題的邏輯,心想聯邦政府把這麼難得搞到的機甲,全部弄到你們三院和西林軍校去了。我們這輩子摸都摸不到一下,你居然還向我們挑戰?
這等於是有女朋友的人向光棍們挑戰做愛時間長短……一樣令人不能忍受!
極短暫地絕對沉默之後,是忽然之間的情緒大暴發。就算先前還有很多學生保有了對第一軍事學院的尊敬,但在此時,這些尊敬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更何況梨花大學本來就是喬治卡林主義最盛行的學校之一,對他們眼中聯邦走狗三院的學生。更沒有任何好感。
「乾乾干,幹你媽呀……」這是很簡單粗暴的回答。
「搞……台機甲來……干?喲,我今兒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開著機甲也能做愛,是不是你們學校向來有這種傳統?我就奇了怪了,穿著機甲怎麼做愛?你是不是要表演一下給我們看?」這是很尖酸刻薄的回答。
「問題是聽說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只有男生。」這是更惡毒地起鬨者。
「同性機甲做愛表演?這太難得一見了。」
大學城的學生們打架不行,但要挖苦人諷刺人,又哪裡是第一軍事學院那些天生軍官們所能抵抗。陷入抓狂狀態中的安達,憋的滿臉通紅。完全忘記了社會大學裡面根本沒有機動系,更沒有機甲這個東西,固執地按動了系統內一個綠色的按鈕,向梨花大學中控網中的任意一台機甲發出了對戰的請求。
做完這一切後,安達傻乎乎地等著有人應戰,結果半天卻發現沒有什麼反應,得意地輸入了一條指令,藍黑色的機甲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對準了天空。
他痛快地咒罵道:「一群小孩兒。罵地痛快。怎麼就沒一個敢出來。」
主通訊系統已經關閉,他說的話。那些通過光幕注視著對戰室內的學生們自然不知道,但數千人同時注意到了機甲的那個動作,那根翹起來,對著天空的大拇指。
對戰室外方一直注意著裡面動靜的周玉,苦笑了一聲,心想安達每次發瘋的時候連自己都攔不住,這小子只怕還在得意梨花大學沒有人敢挑戰他,卻根本忘記了梨花大學根本沒有機甲。
看著機甲那根翹起來的金屬拇指,綜合館裡的罵聲漸漸平息,這不是什麼機語,這是很明確地一個手勢。
梨花大學地學生們不會幼稚到認為一院的那個傻比會在自己這些人地痛罵中悔悟,從而翹拇指稱讚自己,他們都知道肯定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都開始匆忙地在座位下面尋找趁手的傢伙。
果不其然,光幕上那個看著得意洋洋。十分欠扁的藍黑色機甲,忽然間氣息為之一變,顯得無比驕傲冷酷,緩緩地將右機械臂倒轉,拇指對準了地面。
這也不是機語,是很明確地手勢,代表鄙視蔑視的手勢。片刻安靜後,綜合館內眾人大譁。只見無數鞋往光幕上飛去,往設於地下的機甲對戰室飛去,有一個班的男學生,忽然發現了放置在座位後方的棒球棍,頓時化身為擲彈器,往下狂扔。
一時間,木棍如雨,落在全由金屬組成的對戰室上,叮叮噹噹有若雨滴墜荷葉。好不清脆動人。
然而,光幕上那個藍黑色的機甲依然得意驕傲冷漠地倒立著拇指,就像在不停地扇著梨花大學學生們的耳光。
就在這個時候,綜合館裡憤怒地聲音忽然小了起來,多出了無數震驚的呼聲和大喜過望的叫聲。主席台上那些彼此都覺得很慚愧的兩院教授們,詫異地望向了光幕。對戰室外面那些第一軍事學院的軍官們也不解地望向了光幕。
光幕上,對戰室最深處的一道合金牆壁忽然緩緩拉開。一台看上去有些笨重的黑色機甲,緩緩露出了它的身體!
隨著這台黑色機甲的出現,所有地議論聲,所有的咒罵聲全部停止,綜合館內死一般的安靜,尤其是梨花大學的學生們,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台機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第一軍事學院的鄺教授吃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從校長,他根本不知道梨花大學還有機甲。從不知校長起始眼瞳微縮,片刻後卻露出了萬事瞭然的微笑,這微笑放在主席台所有人地眼中,未免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光幕上那台黑色的機甲,看見藍黑色的機甲拇指向下的手勢後似乎愣了愣,然後對著藍黑色的機甲……豎起了中指。
這也不是什麼機語,這是聯邦與帝國都通用的,所有三歲以上小孩兒都知道的手勢。
綜合館內掌聲如雷。梨花大學地學生們十分欣慰,雖然有些懂行的學生看出來這台奇妙出現的黑色機甲只是台M系列原型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但能夠中指示人,他們已經足夠開懷。
黑色機甲裡的許樂並不知道有數千人正通過光幕觀看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只是剛剛睡醒,接受了對戰的請求,然後看見了門後那台機甲的手勢。
機甲內坐的不是邰之源,大概應該是一院來訓練地交流學生。許樂很簡單地得出了這個結論,然後更簡單地用中指回應了對方的侮辱手勢。
因為這幾天他這時候的心情很不好。
許樂以為這裡只是一個封閉的對戰空間。沒有觀眾。所以他表現的很自然,通過通訊器向對方發出了開始的指令。
這是他第一次操縱機甲的實戰演練。他在心裡想著,以自己六級十幾秒的水準,當然不可能是這些軍事學院天之嬌子的對手,他只想著能夠打地更爽一些,哪怕吃些苦頭也無所謂。
黑色地機甲看似笨拙,實際上前進的路線卻是一條最標準地直線,沒有絲毫偏移,再加上許樂此時沉默而不佳的心情,機甲的操作無來由地多了一絲壯烈之氣。
二十米的距離,轉眼即至,黑色機甲極為凌厲的一腳直接踹到了藍黑色機甲的機械腿根部!
藍黑色機甲不可思議地仰天倒下,砸落在合金地面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黑色機甲中的許樂不可思議地看著光屏上的顯示,心想對方怎麼就倒了?雖然他很滿意自己這一腳的怒意與速度、精確度,也證實了藏在機械腿根部的平衡感應儀,一旦受到斜四十二度角的大力擊打,便會產生瞬間的偏移,從而導致機甲的平衡操控系統有短暫的失靈……可是,這台藍黑色的機甲為什麼不抵抗?許樂百思不得其解,無法相信自己這個菜鳥能夠擊倒一院的高材生,難道說對方……是菜鳥之中的菜鳥?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6:46:25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自信的強者
對於優秀軍官生安達來說,憲曆六十六年的梨花大學之行,是他職業軍人生涯開端的一筆無法抹去的汙跡,這個汙跡伴隨著他的一生,時不時地會被人提起,因為後來聯邦的人們都知道,他對面那個黑色的機甲裡的許樂,還只是一個第一次參加真實對戰的菜鳥。
那時候,安達操控著藍黑色的機甲,還在萬人注視下倒立著拇指,得意而偽裝冷酷地回視著被對戰室牆壁隔絕的萬人目光,他甚至希望梨花大學那些只會罵人的學生目光越憤怒越好,因為對方反正不敢來打,便只有被自己輕視的資格。
此時主通訊已經因為他的對罵而關閉,他不知道此時對戰室外面的無數人都已經變得安靜沉默下來,所以當他聽到機甲內部的系統合成聲說到對戰請求被接受後,發了發呆,才想到去看第三視野光屏。
他看見了一台黑色的機甲,也看到了那台黑色機甲豎起來的中指。於是安達開始習慣性的瘋狂和憤怒,準備用機甲粗重的機械臂比劃一個更有殺傷力的手勢,結果……他發現對方早已經衝了過來。
安達的藍黑色機甲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所經曆的任意一場機甲對戰練習,雙方總是要習慣性地交流一下,如果關係不好,可能也會用機語表示幾句對對方家人的親切問候,可還從來沒有誰,會像一個潑婦一樣。上來就揪著對方幹仗。
那台黑色的機甲就這樣做了。而且做的很徹底,沉默而壯烈地撲了過來,在安達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一腳狠狠踹中了藍黑色機甲地機械腿根部。
「偷襲!無恥地偷襲!」安達在操作艙內破口大罵,卻根本無法阻止那股強大的震動,他產生的耳鳴,也沒有辦法控制因為平衡感應器短暫失靈,而向地面砸下去的機甲。
藍黑色機甲重重地摔落在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那些強勁地衝擊力。被機甲裡巧妙的減震設計消除了絕大部分,而第一軍事學院艱苦的訓練,也讓安達在最短的時間內消除了腦中的暈眩。確認了機甲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他憤怒地快速輸入著指令,只要面前這個黑色機甲不再繼續如此無恥地動作,他一定能夠反敗為勝。
操控著黑色機甲的許樂,怔了一怔之後,相信面前這個看似冷酷驕傲的機甲確實是個菜鳥,既然如此他還客氣什麼,手指快速地在指觸式光屏上輸入指令,驅使著身下地機甲重重地出拳。狠狠地向著藍黑色機甲的下腹部鎚了下去。
依然是平衡感應儀隱藏的那個位置,黑色機甲的機械臂揮動的合金拳,在空中奇異地轉了個彎,依循著第一腳的角度,從正面右斜四十二度角砸了下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
強烈的震動,平衡感應儀的微小偏移,這些讓正在憤怒輸送指令,意圖讓機甲做出反擊的安達同學傻了眼,因為他發現每當自己快要校正機甲地參數時。總會被對方的拳頭干擾並打斷平衡參數重置的過程。
藍黑色的機甲在電流聲中不停地試圖抓住地面,試圖反擊,試圖站起,然而隨著黑色機甲拳頭的不停落下,卻表現出來像抽筋一樣的悲慘戲碼。
機甲對戰有很多種,在不同的背景環境下,不同擬真程度的對戰,自然激烈程度也不一樣。今天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雖然慷慨地運了三台機甲過來。也準備了內部的機甲對戰表演。但是機甲地遠程攻擊武器系統全部都已經拆卸了下來。許樂此時操控的原型機甲,更沒有什麼攻擊性武器。所以兩個人此時的對戰,其實是最原始的近身格鬥。
而很明顯,被封余大叔教了四年的格鬥,許樂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方面。近一年的時間,他在梨花大學裡惡補了基礎知識,在區裡又查到系列前半部分所有的機甲圖紙,十分湊巧的是,這些圖紙最後一個系列就是……在機械方面擁有過人直覺和天賦,並且實踐經驗無比豐富地許樂,對那台機甲無比熟悉,在他地注視下,這台藍黑色的機甲其實並沒有外面那些繁複而強悍地護甲,更近乎於一個赤裸的,只有合金骨架與控制系統的東西。
他已經佔得了先手,成功地找到了最薄弱的環節。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那台藍黑色的機甲還能站起來,只怕封大叔會氣的從那道白光裡再次重生,出來把許樂痛扁一頓。
許樂不是一個陰險的人,也不是一個天生具有流氓氣質的人,對方所以為的偷襲,在他看來是很正常的反應,既然對戰訓練已經開始了,那還要等什麼?藍黑色機甲已經倒地了,他自然要繼續攻擊,直到對方喪失所有的機動能力,或者是系統判斷自己獲勝。無論是區裡的六級虛擬測試,還是和邰之源每夜裡的對戰訓練,他都習慣了沉默的開始,平靜的結束,卻根本想不到偷襲這種概念。
這是一種很誠懇木訥執著的態度,再挾著他這些天來的無名怒火與陰晦心情,便構成了此時黑色機甲不停痛鎚藍黑機甲大腿根的難看畫面。
黑色原型機甲的輸出動力已經到達了百分之八十的數值,在指觸式光屏上的指令輸入,變成了機甲合金拳不知疲憊,漸要超越風聲的狂暴出擊,而在黑色機甲的拳下,藍黑色機甲不停地顫抖,明明沒有受到真實的不可逆的損壞,卻永遠也站不起來,只能銷魂地被痛扁。
咔的一聲脆響,藍黑色機甲機械腿根部的護甲終於裂開了一條小縫隙,機甲內部的平衡感應儀再也無法抵抗如狂風暴雨般渲洩,卻又如老農般執著的精確打擊,在一道青煙之後,正式停止工作。
安靜的對戰室內響起了系統的聲音,黑色原型機甲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勝利者。許樂操控著機甲退後了五米,他還以為此時只有自己和對面那台藍黑色機甲在對戰室內,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落在了無數人的眼中。
綜合館裡的歡呼聲口哨聲早已經像沸騰似的海洋響了起來,只有許樂全不知情。
藍黑色的狼狽地從金屬地板上爬了起來。最後才完成了數值重置,將平衡感應儀負責那部分自動調姿程序強行中斷,將機甲由半自動操控改為全手動操控,這台藍黑色的機甲終於站了起來,然而全手動操控,在近身格鬥裡面等於是半個殘廢。
像灰塵一樣的小捲髮飄蕩在機甲的操作艙中,同時飄蕩著安達的憤怒吼叫。他這一輩子沒有這麼窩囊過,明明對方的操作水平也不過如此,除了最開始的突擊速度快到有些可怕之外,其餘不過平平,看上去甚至還有些愚痴,只知道傻傻地讓機甲出拳砸,而根本不知道應該攻擊機甲更脆弱及更重要的部分……
可偏偏就是這樣,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走了狗屎運,機甲的振盪每每在關鍵時刻,影響到平衡感應儀的重新校準,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有效的操作!就這樣輸給一個社會大學學生操控的原型機?安達這時候自殺的心都有了,痛苦無比地揪著自己頭上的捲髮,憤怒地盯著那台看上去有些笨拙的黑色機甲。
「當然不會是湊巧,雖然這台黑色原型機甲的操作並不如何強悍,但無論是什麼人在操作這台機甲,能夠連續一百四十七次攻擊,包括最開始的機械腿一踹,都能準確地命中同一個地方,而且依循的是完全精確的同一個角度……那都只能說明,這個人很強,非常強。」
機甲對戰室外,第一軍事學院的人與梨花大學的教師臉上流露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周玉眯著眼睛看著光幕上那個略顯呆滯的黑色機甲,對身旁那些憤憤不平,指責梨花大學搞突然襲擊,那台機甲玩偷襲的同伴們說道。「我們都知道最大的漏洞在哪裡,可是我們誰會想到去利用這個漏洞?沒有,因為這樣操作的難度太大……雖然今天的對戰沒有遠程武器系統加入,讓黑色機甲這種操作的可能性大了許多,可是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自己輸入的每一道指令,都能保證機甲執行的精確性。這需要對自己大腦分析的自信,還需要對每一次角度變化的奇快判斷……沒有自信的人,不可能選擇這樣執著的作戰方式。」
「一個自信而強大的機甲戰士,我現在有些明白了,校長為什麼讓我們這些人犧牲假期,而來梨花大學進行表演。看來不論是在什麼地方,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對象。」
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王牌學生周玉笑了笑,往機甲對戰室裡走去,身後綜合館內梨花大學學生們的吶喊聲,就像是一道道軍令,催促著他的腳步,他知道今天這件事情是安達最開始做的不對,但身為一名軍人,在這麼多人的眼前,他必須保證第一軍事學院的光輝不會有一絲黯淡的可能。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9:07:05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捧腹而走(上)
光幕上,機甲對戰室後方那扇門打開,黑色的原型機甲現身,梨花大學綜合館內無數人的眼光都投射過去,震驚之餘,學生們歡呼震天,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學校什麼時候居然也有了機甲,也不知道黑色機甲裡是什麼人,但他們認為,這台黑色機甲是為了梨花大學的榮譽,勇敢地站了出來,面對著第一軍事學院那個驕傲的傻比,僅此一點,已經值得他們不再思考別的,而將歡呼的吶喊與興奮的跺腳聲,全部送給那台黑色機甲。
而當那台黑色機甲用一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直接踹倒了藍黑色機甲,緊接著無比執著而略顯笨拙地一拳一拳擊下,到最後系統判定黑色機甲獲勝……綜合館裡的氣氛達到了一個更恐怖的程度,相反,此時的歡呼聲少了許多,因為大家都被這一幕震驚的快要說不出話來,女學生們的眼裡開始生出星星,男學生們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光幕,而主席台上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第一軍事學院交流訪問團代隊的鄺教授霍然站起,一臉震驚地看著光幕,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轉頭對身旁的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除了軍事學院之外,一般的大學基本上不會涉及到機甲方面的系統知識,雖然梨花大學在這方面有些名氣,可是這間大學沒有機動系。怎麼可能會擁有一台機甲?而且那個操作機甲地學生,竟然擊敗了自己的學生!雖然黑色機甲的戰法在鄺教授看來,顯得有些不夠光明正大,可是疑問與震驚讓他根本顧不得別的。死死盯著從不知,想要弄明白,一個社會大學怎麼會出現機甲地問題。
「只是原型機。」從不知校長微笑著說道:「這是二十幾年前,教育部和國防部特批的。」
「那……駕禦機甲的學生是誰?」鄺教授受了刺激。快速問道:「您應該很清楚。聯邦法律明文規定,非軍事系統人員,不得接觸戰鬥機甲。」
從校長的眉頭微微一皺,旋即溫和笑著說道:「秦院長派你們過來進行機甲表演,那些軍官生大概不明白原因,你應該能猜到一點……我們梨花沒有機動系,但不代表沒有機甲訓練場地,至於黑色機甲裡那個人地身份……他接觸戰鬥機甲,我想不論是國防部還是總統安全委員會,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鄺教授愣了愣。漸漸想起一個可能性,震驚地回頭望著光幕上那個呆呆站立著地黑色機甲。顫抖著聲音說道:「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選擇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出現?」
「不要忘記,他現在是我們梨花的學生。」從不知校長依然微微一笑,格外平靜,「既然一院來訪問的同學,向梨花發起挑戰,他願意出來替梨花爭爭臉面,我也不能阻止他不是?」
鄺教授愣了片刻後,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如果黑色機甲裡真是那位身份尊貴的年輕人。第一軍事學院的臉只怕真要在今天丟盡了。看來那位夫人以及那位年輕人,很不喜歡一院這次旨在讓梨花大學難堪。從而奪回對邰家繼承者教育資格的手段。
從不知校長注意到了鄺教授臉上的苦澀,心裡就像吃了一塊野豬肉一般暢快,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看著光幕上那台黑色的機甲,暗自感激那位故人地子弟,願意替梨花大學爭這一口氣。
是的,看上去高深莫測地校長,之所以高深莫測,是因為他以為黑色機甲裡的人是邰之源,如果是邰家繼承人以梨花大學學生的身份出戰,第一軍事學院也只有牙斷往肚裡吞,從校長當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位忙於工作的校長,根本就不知道這間大學能夠進入區的不止邰之源,還有一個他曾經注意過的小門房。
綜合館內的震驚又已經被歡呼所取代,主席台上第一軍事學院訪問團的成員們臉色無比難看,而就在這時,光幕上的情況又發生了變化,藍黑色地機甲被吊裝離開,而另一台銀色地機甲卻冷漠地出現在了場地中。
正準備離開的黑色機甲愣了愣,然而有些笨拙地轉過身體,面對著對方。
綜合館裡地學生們看著這一幕,知道第一軍事學院那些驕傲的軍官們,準備再次發起挑戰,紛紛屏住了呼吸。
從校長眉頭微皺,看了鄺教授一眼,說道:「是周玉?如果他將黑色機甲裡那人打傷或者是激怒,你覺得合適嗎?」
鄺教授沉默地看著光幕,忽然開口說道:「先前只是我們為了爭取他的表演,現在則是學生要維護一院的名譽,在這種大前提下,我不會阻止,也不願意阻止,相信那位年輕人應該很明白一院有一院的驕傲。」
從不知校長沒有說話了,看著那台黑色的機甲,微微一笑。
許樂不知道校長和第一軍事學院的上層,此時將他當成了身份尊貴,無比神秘的邰家繼承人。他像平時那樣沉默地進行完對戰,然後準備離開。此時他的心裡並沒有太多的喜悅情緒,甚至連這些天積累下來的負面情緒都沒有完全發洩掉。
這個年輕人在某些時刻很敏感很謹慎,但在某些時刻卻顯得有些糊塗,比如此時,他總以為自己只是在機甲裡眯了一會兒,此時頂多是凌晨四五點鍾,他總以為這是一場第一軍事院訪問學生的熱身練習,沒有任何旁觀者……
他卻不知道此時是上午十點半。先前所做地一切,被無數雙眼睛和監控設備看到。他不知道此時的梨花大學已經因為他的出現而變成了一片驚喜的海洋,更不知道此時那些興奮地學生們,都在猜測究竟是誰能夠擊敗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他已經成為了梨花大學的英雄人物,還是孤膽冷酷的那一類……
外面地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既然藍黑色機甲是一個比自己還要菜地菜鳥,擊敗對方實在算不上什麼。自己還是那個六級都只能堅持十幾秒的可憐傢伙。僥倖一勝,有何可以慶幸且興奮?總不過是個失戀的少年,心情依然鬱鬱不能解脫。
便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刻,系統裡再次出來電了合成聲,十分清晰:「對戰訓練請求,是否接受?」
許樂愕然回頭,黑色的機甲笨拙回頭,然後看見了對戰室門口出現了台渾身泛著銀光,顯得格外貴重的機甲。還是,但好像具體的結構有些什麼變化。他皺著眉頭,隔著光屏看著那個發出對戰請求的機甲。心情十分複雜:「第一軍事學院的這些訪問軍官生,難道也要玩車輪戰?」
他對自己操控機甲的實力有格外清楚,甚至清楚到有些惘然地低估,看著那台銀色機甲穩定而流暢的前行軌跡,他下意識地想到,自己應該不是對方地對手。然而是不是對手,並不是許樂此時考慮的重點,他所考慮的,只是怎樣發洩一下心中的鬱悶,哪怕被對方暴扁一頓似乎也無所謂。這不是自虐。只是一個擁有平凡人的年輕人下意識裡的反應。
接受了對戰的請求。他操控著黑色的機甲,有些木然地向著那台銀色機甲走去。
「裡面應該是周玉。聽說他弟弟去了西林軍校,就是因為不能承受自己兄長的優秀。」小別墅沙發上的邰之源,表情有些奇怪,他當然清楚這一場第一軍事學院地表演是想表演給自己看,卻也沒有料到事情地發展最後竟然變成了現今這般模樣。
他輕輕啜了一口細杯裡的香檳酒,似笑非笑地看著光幕上地畫面,自言自語道:「許樂你這次可慘透了。」
邰家繼承人與許樂每晚都會在虛擬的系統裡進行對戰,自然十分清楚許樂的真正實力。在他看來,先前許樂能夠擊倒那台藍黑色機甲,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許樂的取巧還有那個蠢貨的輕敵。而此時既然周玉親自駕馭著銀色機甲出戰,迎接許樂的,只可能是無比淒慘的下場。
機甲對戰開始,正如邰之源的預測,許樂操控的黑色機甲,在那台銀色機甲的面前,連一瞬間都無法抵抗,直接變成了暴風雨中的野草,被精準的攻擊變成了不停搖擺,隨時可能倒地的存在。
一聲悶響,黑色機甲半透明操作艙艙門被合金拳準確地擊中。許樂被強大的震盪逼的心頭一悶,有些愕然地注視著光屏上的數據顯示,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避開對方的攻擊,不論是速度還是操控的細緻度上,與對方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似乎只能輸了,許樂有些無趣地想到,手指依然快速地輸入著指令,讓黑色機甲避過了一些關鍵部位的傷害,眼睛看著那台像天神一樣的銀色機甲,卻充滿了挫敗感與……不甘心。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9:15:22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捧腹而走(中)
看上去動作笨拙的黑色機甲,奔跑的路線忽然僵了一下。如影隨形而至的銀色機甲,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直接一個側撞,將高能電池賦予它的動作,全部轉換成為衝擊力,施放在黑色機甲的機身側方。
合金表面的碰撞,在對戰室內激起了一道非常響亮的金屬聲,伴隨著聲音,黑色機甲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被狠狠地撞到了堅硬的牆壁上,雖然沒有真如風箏那般粉身碎骨,但那些結構固件與關節連動都發出了哀鳴的聲音,嘶嘶索索,似乎馬上便要停止工作。
黑色機甲沿著牆壁滑落,幾處破損翹起的合金表面,磨擦著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同時在牆壁上留下了幾道新鮮的痕跡,最後頹然無力地重重摔到地面。
銀色機甲先前那一擊的威力,在這個畫面中展現的一露無遺。
梨花大學綜合館內的歡呼聲早就停了,從機甲對戰訓練再次開始的那一瞬間。而後隨著黑色機甲的連連敗退,就連那些猜想黑色機甲裡是誰的議論聲,對第一軍事學院銀色機甲裡那位最優秀的軍官周玉的介紹……也都漸漸停歇。當黑色機甲淒慘地撞到牆壁然後滑落,無數人同時陷入了最徹底的,他們心情異常複雜地看著光幕上的那個畫面。
主席台此時也早已經安靜了下來,兩所大學的教授官員們靜靜地看著光幕,不知內情的梨花大學方面表情都有些遺憾,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操控黑色機甲的學生是哪個系的,也沒有指望他能夠接連戰勝一院的兩個強者,但是總歸有所希望,此時便成了失望以及失望之中的擔心。第一軍事學院方面的表情比先前安達慘被痛扁時的表情要舒緩了許多,卻也沒有什麼得意的表情,因為在他們看來,周玉軍官生這個連機動系教官都無法輕言勝利地年輕人,理所當然應該輕易地獲得勝利。
以為自己知道內情的從不知校長與鄺教授。代表著兩所大學,卻有著與眾人完全不同的心情。鄺教授知道一院的榮譽是保住了,可是邰家那位繼承人,只怕不會同意轉回一院,想到院長的囑咐,他的心情沒有絲毫喜悅。與他相反。從校長卻是微笑看著光幕,心想以那位年輕人外表溫和內心孤傲地性格,想必能清楚地知道,不是區的訓練條件不如一院,此番落敗,這一年他一定會非常無整而努力地在梨花大學度過。
沉默安靜的綜合館,所有人盯著光幕上那個試圖重新站起的黑色機甲,在系統依然沒有宣判獲勝方的時候,這場實力看上去有些懸殊的對戰。還沒有結束。所有人都知道黑色機甲不是銀色機甲的對手,但看著黑色機甲沒有認輸的跡像,不禁都有些為之動容。
不知是誰開的頭。綜合館裡忽然響起了很有節奏地掌聲,起始的聲音還極小,後來卻吸引了更多人的加入,掌聲漸漸變大,如暴雨般震耳,然後尋覓到了相同地節奏,雨聲變成了鼓聲,啪啪啪啪地響了起來,響徹了整個綜合館。替那台代表著梨花大學甚至是大學城的黑色機甲加油助威。
看台上一個角落裡,臨海州議員公子海清舟激動地鼓著掌,掌心都已經拍紅了。他的身邊,戴著黑框眼鏡的張小萌認真地看著光幕,心裡猜測著黑色機甲裡那人的身份,雖然也有些為那台黑色機甲擔心,但更多的還是平靜。
她是信仰非暴力,屬於聯邦反對派裡溫和的一方,然而畢竟是一個體系。在環山四州時曾經接觸過不少當年聯邦軍隊與反政府軍之間戰鬥的資料,知道那些戰鬥機甲,曾經如此無情的撕毀了那些熱情熱血地年輕反政府軍士兵的身體。看見戰鬥機甲,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些血淋淋的錄像與圖片,她的心中對機甲對戰有著先天的厭惡。
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張小萌又陷入了這些天裡常有地發怔狀態。眼睛盯著光幕。思緒卻不知道早跑去了哪裡。或許是野花。或許是清粥。或許是雪或許是雨。誰知道呢?
這位天真而絕不稱職地女間諜哪裡知道。她這時候在想地所有一切地源頭。其實就在光幕上。就在她地眼前。只是被機甲地外表所遮擋了。
如擊鼓般令人熱血上湧。甚至生出一些悲壯感覺地掌聲。落在施清海地耳中。卻只讓他地唇角翹起一道表示嘲諷地曲線。他靠在看台最下方一個通道牆壁處。仰著頭看著綜合館穹頂地光幕。微嘲想到。學生們果然是一群除了熱血什麼也沒有地蠢材啊。就連許樂那個有趣地傢伙。也曾經在夜店門口表現出如此這般地固執。
夾在手指間地菸灰掉落在地面上。施清海閉上了眼睛。沒有注意到香菸快要燒到自己地手指。他在腦中回放著先前銀色機甲地那一擊。確認黑色機甲就算無比堅強地再次站起。在周玉地面前。也只可能再次倒下。情報應該無誤。除了那位太子爺之外。也沒有誰能夠進入梨花大學從未對外公開地區。坐在黑色原型機甲裡地那個人就應該是目標。
看來那位太子爺在這方面也沒有太多天賦。不過稟性倒還算剛直。施清海睜開眼睛。有些苦惱地想道。如果這位太子真如他自己前些天才從組織獲得地情報所言那樣。是邰家地繼承人。怎麼也表現地如此熱血?這種大人物年輕時地熱血。對於他所服務地反政府軍來講。可絕對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坐在沙發上。端著咖啡地邰之源。對於黑色機甲地表現沒有絲毫意外。這麼多天地接觸。他早就知道許樂是這樣性格地傢伙。而且此時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黑色機甲裡是誰。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知道許樂就算重新控制住機甲。在下一波銀色機甲地攻擊下。頂多也只能撐六秒。
因為銀色機甲裡坐著的是周玉,是邰家已經暗中觀查了四年。將來注定要成為自己手下工作人員的周玉。邰之源舉起咖啡杯敬許樂的失敗,笑了笑。
聯邦科學家們充滿智慧的設計,讓機甲裡地操控者,能夠最大限度地減低外部傳來的衝擊力量,所以黑色機甲艙中的許樂才沒有在那次撞擊之中昏過去。可是他此時的感覺非常糟糕,嚥了幾口口水。才阻止了自己嘔吐的慾望,視線才回複了清晰。
他苦笑著,下意識裡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然後雙手開始重新操作,試圖讓黑色機甲站起來。
失戀地少年想用一場無由而至的對戰,抑或是被虐來渲洩內心無處傾訴的苦悶與惘然。他已經預料到失敗的結局,甚至隱隱盼望著被痛打一頓,然而真當失敗開始,發覺自己在那台銀色機甲面前像孩子一樣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許樂下意識裡生出不甘心。這是性格使然,從小一個人長大的他,擁有東林人特有的堅韌樂觀和不服輸精神。他從未習慣不經努力便承認失敗,更不習慣此時心中微澀的挫敗感。
輸給第一軍事學院優秀的軍官生,對於許樂來說,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會在那一擊之後,自己生出了認輸地念頭。
非戰鬥狀態下的機甲機械臂前端,都安裝著擬人的合金指節,緊緊攏在一起時,便是一個強大地拳頭。黑色機甲的合金拳頭在先前擊倒藍黑色機甲的對戰中。其實已經破損的相當嚴重。
就是這個破損的合金拳頭頂在了地板上,支撐著黑色機甲的平衡,讓它重新站了起來。許樂是很自然地這樣做了,然而呈現在光幕上,卻讓綜合館內響起了更熱烈的掌聲,其實許樂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掌聲在為自己響起,他甚至連有人在觀看著這場對戰都不知道,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掌聲的鼓勵。
機甲艙內一旁古董級的擬真系統。忽然間吸引了許樂地目光。
「你很厲害,我還想向你學習。」
他打開了對戰系統的內部通訊,向著那台極有風度的銀色機甲駕駛員,非常誠懇地說道。
銀色機甲裡面無表情的周玉,此時的表情終於愣了愣,下意識裡看了一眼通訊器,聽出了對方的誠懇與實在。那張英氣十足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其實卻不是因為對方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而是因為先前對戰裡他從數據分析中所捕捉到的細節。
在所有人地眼中。黑色機甲先前那段時間內。已經敗的潰不成軍。只有銀色機甲內的周玉,這位年輕的機控天才。敏銳地嗅到了一絲怪異的味道---他此時已經確認,操控黑色機甲的人,無論是在手速還是控制細緻度上,都與自己有很大的差距,但問題在於,黑色機甲每次躲避時的反應速度,總比自己所推算出來的時間要快上一絲。
快上一絲時間,似乎是件不重要地事情,但在電光火石一般地機甲對戰中,卻顯得極端重要。雖然黑色機甲的反應速度因為沒有超強地操控水準,而沒有得到完全的展現,但是那些數據裡的問題,依然讓周玉確認,對方的反應速度異於常人,甚至比自己都要快很多,他怎麼也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難道真有傳說中的直覺這種東西?
銀色機甲裡的周玉,沉默片刻後,對著重新站起來黑色機甲裡的神秘人,認真說道:「互相學習……請。」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9:26:47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捧腹而走(下)
對方說請,許樂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請……稍微等一下。」
不得不說,同樣一種鍋底湯熬出來的白菜滋味也各有不同,這是菜的問題。第一軍事學院的學生們都是很驕傲的人,可是這份驕傲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駕禦藍黑色機甲的安達會表現的躁狂輕浮,周玉則是表現的相當優雅。
聽到耳中傳來的聲音,周玉微微一笑,看著監控屏幕上那個勉強維持著平衡的黑色機甲,輕聲說道:「好的。」
他不知道黑色機甲裡的那人要自己等什麼,或許是爭取一點休息時間,或許是想出戰勝自己的方法?絕對的自信讓周玉平靜而從容地表現著第一軍事學院的風度。而黑色機甲裡的許樂似乎也真的只是在休息,機甲呆呆地靠著牆壁站立許久,沒有任何動作。
長時間地安靜與對戰的停頓。對戰室裡詭異的氣氛,呈現在綜合館巨大的光幕上,終於被綜合館裡那些不停鼓掌,摒著氣息替黑色機甲加油的學生們注意到了,掌聲漸漸稀落下來,回複到無比的安靜之中。所有人意外地看著光幕上一絲不動地兩台機甲,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施清海正百無聊賴地搓著被燙紅了的手指。秀氣地眉毛皺的極為好看,忽然間被四周環境裡地異動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看了一眼光幕,靜靜看了片刻,將對戰室裡兩位機甲操控者間的交流猜到了少許,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周玉這時候一定會給予對方最大限度的寬忍。以表現自己的風度,一院出來的人果然都是這麼臭屁。只是那台黑色機甲還想蹦什麼?實力地差距太大,哪怕再沉默地思考下去,黑色機甲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敗周玉操控地銀色機甲,除非黑色機甲裡那位太子爺忽然間小宇宙暴發。
距離綜合館並不遙遠,卻格外森嚴安靜的小別墅裡,邰之源也正捧著咖啡杯,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光幕上兩台機甲的沉默,對戰的雙方一個是他不為人知的「朋友」,另一個是他將來的下屬,他很清楚雙方的實力。雙方的性格。笑眯眯地準備看許樂倒下再爬,爬起再倒。就像頻道那丫頭演的熱血太空劇般上演。
便在此時,沉默了很久的黑色機甲忽然動了。
施清海地眼睛眯了起來,綜合館裡地人們緊張而有些不忍地看著,小別墅裡的邰之源微笑喝著咖啡,屈起了擱在扶手上地左手拇指,在心裡輕輕數道:
只有六秒,邰之源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許樂只能支撐六秒。
在第二秒鍾的時候,黑色機甲與銀色機甲已經狠狠地再次撞擊在了一起,這次卻沒有響起清脆沉重的金屬碰撞聲,因為就在肉眼無法分辯的那一剎那間,黑色機甲已經損壞的兩隻機械臂忽然搭起了一個奇怪的角度,封在了機甲的正前方!
銀色機甲像刀鋒一樣撕裂空氣,直取黑色機甲操控艙要害地的突擊右臂,便在黑色機甲兩隻殘破的,甚至隱隱冒著火花的機械臂擋住了。更準確地說,不是擋,而是格,兩隻機械臂之間的角度顯得格外怪異,呈放射狀向外,恰好將銀色機甲的機械臂夾在了當中!
銀色機甲的突擊,帶動著兩台機甲機械臂上的護甲不停摩擦,發出令人心悸的滋滋聲,巨大的衝擊力,全部集中在了這一段親密接觸的區域,讓兩台機甲不約而同地同時一震,從金屬地面上震起了十幾釐米的距離!銀色機甲裡的周玉有些意外對方的操控精度和速度,但隱隱中他又不是特別奇怪,因為先前他就已經看出,對方擁有很怪異的反應速度,操作本來就不應該差成那個樣子。
黑色機甲笨拙的動作,因為這一剎那的成功捕捉,而不再需要面對銀色機甲高速的運轉和輕靈的機甲步法,從而最大程度上掩飾了自己的優點。這一點看上去簡單,但實際上非常困難,因為機甲的金屬動力屬性,注定了操控者無法做到像指揮自己的身體一樣指揮機甲任何細微的動作,在機甲對戰操作中,從來沒有這種像人體格鬥一般的規範動作。
黑色機甲退步禦力,雙臂格擋,完全像是一個在修身館裡練習了無數年的人類,根本不像是一個冰冷的機器。
綜合館裡緊張注視著光幕的學生們並不懂黑色機甲這個簡單動作所隱藏著的困難度,他們只是發現已經搖搖欲墜的黑色機甲不但站了起來,而且第一次成功地阻止了銀色機甲的攻勢,這個事實讓他們看到了梨花大學獲勝的一絲可能性,禁不住爆發出一陣極為熱烈的歡呼聲。^^
但周玉懂,那些一院機動系的學生懂,施清海和邰之源也懂,他們不禁都有些吃驚。
周玉不知道黑色機甲裡的那人如何能夠讓一台冰冷的機器,像一個人類一般流暢地完成先前那個動作。就像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夠擁有比自己還要快地反應速度,但是吃驚之餘,這位第一軍事學院王牌學生的心裡沒有一絲擔憂,平靜注視著監控屏上各項數據回饋的雙眸中,甚至閃過了一絲笑意。
異變再生。
本來僵持在一起的兩台機甲間忽然劇烈的震動了一瞬間,本來被黑色機甲牢牢地格擋在身前的銀色機甲機械臂。再次向著前方伸了過去!泛著寒光地合金拳頭,直指機甲最致命的操控艙。當然在這種系統監控下地對戰,不可能允許機甲間出現真正的死亡。但如果銀色機甲真地能以某種力量擊中操控艙,系統自然會判定銀色機甲獲勝。
這正是周玉平靜信心的來源,不論黑色機甲那古怪的格擋是下意識做出來,還是真有什麼奇怪的操控方式,他都並不在意。兩台機甲的機械臂糾纏在一起。銀色機甲喪失了高速機動性,似乎吃了大虧。但實際上此時地對戰完全考量的是雙方在狹小空間內地微操作,以及本身機甲的動力系統威力。而在這兩個方面,周玉都很自信,黑色機甲不是自己的對手,論起微操作,周玉擁有超出常人太多的水準,而銀色機甲屬於加強型,本身的動力功率輸出,要比原型機超出太多……
伴隨著靜農式高能蓄電池功率全部輸出,銀色機甲的後側方發出了周玉無比熟悉。無比親近的嗡嗡聲。強大的動力輸出。讓銀色機甲的再次突進,顯得無可阻擋。尤其是周玉的右手不停在指觸式光屏上輸入著指令,讓銀色機甲地機械臂在以零點零一秒單位下不停地進行著最小範圍內地快速顫移,在黑色機甲的兩隻機械臂上不停碰撞,篤篤篤……
像啄木鳥不停地啄著堅硬地樹木,漸漸將樹木震鬆,又像一隻遠古巨人的手,不停地擊打著岩石的縫隙,讓岩石的縫隙越來越大……
機甲的合金機械臂不會疲勞,但在這種極小範圍內的顫移震動下,卻是根本來不及進行複位,黑色機甲只能眼睜睜看著身前的空隙越來越大,銀色機甲機械臂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快……
不得不承認,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王牌學生的機戰實力,已經強大到了一種很變態的程度
邰之源的咖啡杯停留在了唇邊,沙發上的五根手指已經全部屈起,眉頭微皺,認真地看著光幕上,那個即將落敗的黑色機甲,下意識裡覺得馬上會有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周玉也感覺到了,因為對方黑色機甲在這兩秒鍾的時間內,一直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似乎已經喪失了所有的信心,只有等著被擊中,然後被系統判為失敗。可是周玉確定,黑色機甲裡的那個人是一個不會輕易言敗的人。一種不祥的預兆出現在了周玉的腦海中,他的表情平靜,手指卻開始快速地在光屏上移動,將的動力輸出調為瞬間突域,同時讓機甲下半身的機械腿開始微屈轉為行進模式……
電流聲,金屬構件的組合聲響起,對戰室內兩台巨大機甲不停顫抖的身軀似乎同時一僵。銀色機甲機械腿開始下蹲,將要轉為行進模式。周玉決定不再等待那個不祥的可能,要以這種冒險的方式,獲取更多的動力輸出與抓地性能,務求一擊成功。
然而……
一直沉默的黑色機甲似乎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當銀色機甲下半部區機甲因為轉換模式而向後方微移一刻的時候,黑色機甲動了,粗重的機械腿動了,笨拙而絕決地動了起來,變成了空中的一道黑色的弧線,以肉眼絕對無法看清的速度,以三十度角的精準角度,狠狠地向著銀色機甲下半部的區劈去!
這是機甲對戰中絕對不應該出現的畫面!
這絕對是任何一個機甲教程裡面都沒有過的動作範例!聯邦地系列機甲都是二型機甲。沉重的機械腿主要用於支撐沉重的機甲本身負荷,又可以轉換為行進模式,經由金屬構件重新組裝轉換,可以讓機甲以每小時一百公里以上的速度在原野上快速前行,如果因為戰時需要,還可以臨時裝上履帶。順利地跨越那些地形複雜的沼澤區域。
總而言之,在聯邦的機甲設計和使用理念中。機甲這一雙沉重地機械腿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但這種作用主要是體現在結構和移動方面。對戰時機甲地平衡更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維持住機甲地平衡,才能保證機甲三大系統能夠擁有一個穩定的參照計算反應平台----正因為機甲對於這方面的要求太高,所以不論是設計還是使用當中,聯邦的人們一貫只會將武器系統裝載在機甲的上半身,而很少有人會想到。===那雙沉重而笨拙地行進機械腿……居然也能夠成為攻擊的武器。
過往無數萬年地曆史當中,肯定有科學家或是那些出身修身館的機師強者。設想過機械腿能不能在機甲作戰中發揮重要的作用,然而無數的實驗和推算,早已證明,如果要保證機甲的穩定性,必然要犧牲機械腿的靈活性。
機甲畢竟是機器,再如何靈巧的機器,終究不是人類的身軀,不可能像那些特種兵或修身高手一樣,能夠在林間騰躍,像人類自身那樣飛踢……或許有的初學者會興致勃勃地進行這種嘗試。但是迎接他的。必將是徹底地失敗,因為一台連最基礎地穩定平衡都無法保證的機甲。再如何花哨地抬起腿來,也只能被一陣風吹倒在地面之上。
在真正的機甲特種作戰中,當然可以用機械腿進行一些平時絕對不會做的動作,但那一定是已經被逼入了絕境,才會使用這種極為冒險的方法。
三大軍事學院及西林軍校機動系的教授們通過務虛的機甲動作推演早就得出了結論,想要像操控自己身體一樣地操控機甲,除非機甲裡的那位機師能夠擁有電腦一般的計算速度和控制精度,高級中控電腦或許能夠完成這些動作,但是電腦自身又無法擁有人類天生的反應判別能力……
所以聯邦軍方的機甲教材上,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內容,因為這是一種得不償失的進攻方法,這是一種需要失敗無數次才可能成功一次的進攻方法,換句話說,這是一種很愚蠢的進攻方法。
周玉以前看過這種機甲的腿部攻擊。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裡有一位經常異想天開,卻又無比執著的學弟,那位學弟曾經花了半年的時間,試圖讓機甲能夠用機械腿進行離地攻擊,同時能夠在對方的反擊下保持快速的回應手段。
然而半年之後,那位異想天開又無比執著的學弟,終究還是悻悻然放棄了,雖然連周玉都欣賞那位學弟的才華,可是人類聯邦無數年來形成的共識,不是隨便誰都能夠推翻。
所以當週玉從監控屏裡那到那如黑色光影的機械腿,極為精準而有力地向著自己劈來,並且黑色機甲的本體依然保持著穩定,格擋著銀色機械臂的雙臂依然不亂時……他居然下意識裡停滯了十分之一秒,眼瞳猛地縮了起來。
對方怎麼做到的?是因為黑色機甲半個機身靠在對戰室的牆壁上?還是誤打誤撞?不論哪一種,其實周玉都不會感到驚慌,因為無數次的機甲對戰中,總會有些奇妙的情況發生,而在下一次,或許那名機師再也無法使用出同樣的效果----周玉自己,就曾經在一次機甲操作實驗中,無意識中讓銀色的完成過一次漂亮的迴旋踢,當時讓他無比激動,然而當他在以後的日子裡試圖再次重複當時的過程時,才發現在整整十四次的實驗中,他只成功了兩次。=
這麼低的成功率,根本無法用於實戰。生性嚴謹的周玉,從此便把這件事情丟到了腦後,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的……不,以聯邦所有機師的操控能力,都無法讓機甲下半區的攻擊成為一種有效的手段。所以周玉認為黑色機甲只是在絕境中忽然爆發。忽然運氣極好地踢出了這一腳,就像自己當年漂亮地迴旋踢時一般。
真正讓周玉感到無比巨大壓力的是黑色機甲的反應速度和冷靜,對方似乎從第一秒鍾開始便判斷出了對戰之後的所有走勢,知道兩台機甲必將陷入僵持,而銀色則會憑藉著更強大的動力,獲得無法逆轉的優勢。而自己則會在最後時刻讓機械腿轉為行進模式,進行最後地一擊……
黑色機甲的反應太過神奇。就在銀色機甲轉換模式地那一瞬間,捕捉到了區那塊護甲的漏洞。便攻向了此處!對方一直沉默,難道等地就是這一刻?
如果是真的,這種隱忍,這種冷靜,這種眼力。甚至是這種賭博式的攻擊方式,都將令周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周玉心裡閃過一絲凜意。卻根本來不及進行接下來的思考,微縮地眼瞳裡光芒乍現,王牌機師的實力在這一剎那瞬間爆發,拂過指觸式光屏地手指快到肉眼快要看不清楚,一直因為風度而空著的左機械臂猛地向前探了出去。
卸載了火力系統的機甲近身對戰,其實更像一種原始的打鬥,比拚的只是蠻力與速度,也就是機甲的動力與機師的操控。此時黑色機甲如風暴一般的腿擊,讓周玉大感意外,他必須要和對方比拚速度。只要能夠比對方快上一絲擊中對方的操控艙。那這次對戰,他依然是勝利者。
第六秒終於結束了。
毫不意外。黑色機甲這誰都沒有想到的一腿,這像倒拔地楊樹被狂風捲起橫打,又像白色巨浪擊打在臨海州大堤上再噴吐而出地一腿,準確而沉重地擊中了銀色機甲的下半身,擊中了區,只聽得喀喇一聲巨響,笨重地黑色合金機械腿在銀色機甲暫時失去防禦能力的地方,劈出了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創口!
電火花耀亮對戰室,銀色機甲下半身,無數的金屬連線與管線淒慘地斷裂!
便在同時,銀色機甲的一雙機械臂也成功地突破了黑色機甲的防禦,狠狠地擊中了黑色機甲腹部的操控艙位置,噼啪碎響之中,半透明的操控艙門嚴重變形,如蛛網一般的裂痕開始不停延伸!
白煙開始瀰漫在對戰室中,遮蔽了一切的視線,沉寂片刻後的系統電子合成聲再次響起,是一個很乾脆簡單的判斷。
「和。」
對戰室裡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兩台破損嚴重的機甲都已經脫離了對戰模式,安靜對立著。
銀色機甲的左機械腿遭受到了那壯烈的一擊後,結構系統完全被破壞,整個機身都已經半傾斜,喪失了完好的行動能力。片刻之後,銀色機甲操控艙門打開,周玉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濃濃煙霧,似乎想要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台黑色機甲。
黑色機甲的艙門此時已經寸寸裂開,只是有煙霧瀰漫室間,看不清楚煙霧那邊機師的真實容顏。周玉微微皺眉,在對戰模式中,最大攻擊輸出功率都有限定,尤其是針對操控艙的那一擊,為什麼對方的艙門卻完全碎了,不知道對方的人有沒有事,他有些擔心,卻根本不知道,黑色機甲的艙門是今天臨時安裝的備用品。
「你沒事兒吧?」周玉對著煙霧那邊喊道。
過了許久,煙霧那邊傳來幾聲咳嗽,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真厲害,我還以為這一腳踢中了,你應該來不及打不到我。」
周玉聽出了對方語氣的真誠,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確認對方只是一個初學者,只是好像具有某種方面的天賦,他看著漸漸散去的煙霧,皺眉問道:「你是梨花大學的學生?剛才那一腿你是怎麼踢出來的?要不要來我們一院進修一些基礎知識?」
周玉只是下意識裡說出這句話,旋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你已經成為梨花大學的英雄了,想來從校長也不會放你這種人才離開。」
他們兩個人先前的通話以及此時隔著煙霧的喊話,都侷限在對戰室內,綜合館裡的無數人根本聽不到。煙霧那邊的聲音卻忽然變得惶惑起來:「什麼英雄?」
「你不知道?」周玉納悶地看著漸漸散開的煙霧那邊。
對戰室的空氣系統全力運轉,煙霧瞬間淡了許多,天穹的合金棚頂緩緩拉開,震的人耳膜欲裂的喝彩聲傳進了下方。坐在黑色機甲裡的許樂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忽然叫了一聲糟糕,黑色機甲也同時迅速地動了起來。
煙霧漸散,周玉聽著對面傳來的電流聲,更添納悶。他眯著眼睛看著對方破裂的艙門,想看清楚這個奇怪的小子究竟長什麼模樣時……卻只看到了一雙破損嚴重的合金拳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艙門處!
綜合館裡早已喝彩之聲震天,梨花大學和大學城別的學院的學生,都徹底陷入了亢奮的狀態。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台看上去已經不行了的黑色機甲不僅頑強地站了起來,甚至最後還和第一軍學院的王牌學生戰成了平手!
主席台上從校長和梨花大學的教授講師們也笑的很欣慰,便是第一軍事學院領隊的鄺教授也笑的很開心,平手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不用得罪那位年輕人。
對戰室的天穹緩緩拉開,煙霧漸漸散開,無數的目光投向了那裡,無數人想要知道這個神秘出現的黑色機甲裡,坐著梨花大學哪個系的學生,不論這個學生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但在今天之後,他必然將會成為無數屆學生們念茲不忘的傳奇人物。
從不知校長微笑看著那裡,心想晚上就是雙月節舞會,邰家繼承人提前幾個小時選擇這樣的出場方式,或許上天更好的安排。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當煙霧散去時,他們只是看到了一台破損嚴重的銀色機甲還有一台……用合金拳擋著裂開艙門,正扭轉了機身,向著對戰室後方漸漸開啟的大門奔去的黑色機甲!
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黑色機甲裡面的人是誰,哪怕光幕拉大到了最近處,也沒有辦法看去。
這一幕留在了很多人的記憶中,因為在一場驚心動魄的機甲對戰演練後,他們看到了被自己視為英雄的黑色的原型機甲捧著腹部,一拐一拐,像一個可恥的小偷般,無比狼狽、無比惶恐地快速逃離……
綜合館因為這一幕頓時陷入了無比的安靜,通道旁邊的施清海張大了嘴看著那個機甲像條狗一樣的背影,忽然間痛罵一聲,趕緊去吹又被菸頭燙傷了的手指。小別墅沙發上的邰之源怔怔地看著光幕,心想黑色機甲如果去演戲,一定能夠成為星雲獎的得主,這捧腹逃離的一幕,多麼像一個吃壞了肚子的可憐人啊……一念及此,身份尊貴的他難以自抑地噴出了一口咖啡,險些極不符合他身份地捧腹大笑。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19:42:09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校園和內心的震動
取過雪白的手巾擦拭掉身上的咖啡汙漬,邰之源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心想已經多少年沒有笑的如此開心了。他從沙發裡站起身來,對身旁的靳管家說道:「今天記錄修改一下,就說我在H區進行學習。」
靳管家微微低首,馬上明白了少爺的意圖,停頓片刻後說道:「少爺,許樂既然擁有進入區的芯片權限,我想他和靳教授的關係,絕對不是梨花大學檔案上顯示的那樣簡單。靳教授不可能隨便修改區的央控電腦程序,只是因為偶爾在新兵營裡遇到的一個士兵……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向夫人說一聲?」
無數夜來,除了靳管家之後,沒有別人知曉邰家繼承人每天夜裡在區的學習並不孤單,而是有一個同伴。
沒有人知道許樂也能夠進入H區,靳管家今天在光幕上看到那台黑色機甲最後爆發出的那一擊,心裡微感擔憂,再次向邰之源提出了建議。
邰之源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除了像成人禮這種事情之外,在沒有得到他允許的情況下,靳管家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及與他生活有關的一切細節。哪怕是他的母親。關於許樂這個有趣的傢伙,邰之源相信自己地判斷,只是很湊巧的相遇,並沒有隱藏著什麼陰謀。
「不用想的太多,人生數十年,總要有些超出計劃外的出現,才會顯得有趣一些。」邰之源如是說道,微顯蒼白瘦削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想起與許樂認識以來的點滴細節,他早已肯定對方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傢伙。
「是。那我馬上去處理記錄。」靳管家微微低頭,他其實也願意看到注定無法享受絕大多數聯邦公民正常人生地少爺……也能夠擁有像友情之類比較奢侈的事物。
「我這時應該汗濕了。應該洗了個澡,所以要……去換件衣服。」邰之源將手中地白手巾扔到桌上,笑著說道「想必呆會兒從校長便要過來和我商量晚上舞會的事情……也許還想最後確認一下剛才捧腹而走地黑色機甲裡……是我。」
安靜幽深的區右手邊的那個房間裡,忽然想起一陣金屬機械的聲音。房間最遠方沉重的合金牆壁剛剛關閉,數據線和動力線都還沒有來得及重新置入黑色機甲地體內。機甲一直擋在腹部的兩隻變形合金拳已經猛地拉開。
面色微白地許樂像受驚的老鼠一般,出現在破損嚴重的操控艙裡。他用最快的速度脫下身上那套堪稱古董的擬真操作系統。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強忍著腹中的饑餓,再次調用體內的神奇力量,雙腿一顫,便像一隻猿猴跳下了高達數米的黑色機甲,變成一道灰塵,衝到了房間正門處的終端顯示屏後方。
將擬真操作系統和那個小工具吃力疊好塞進雙肩背包,許樂背起雙肩背包,還沒有忘記在終端上輸入了全面清潔地指令,隨著指令地輸入。自行清潔設備嘀嘀鳴叫著從區的四周走了出來。天花板上無數地除塵噴灑設備探出身形,開始對整個房間進行清理。尤其是黑色機甲所在的平台更是被反複地打掃,想必過不了多久,許樂留在機甲操控艙和這個房間裡的所有指紋都會被抹去。
再次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許樂沉默而沉穩地背起背包,走出房間,來到了緊緊關閉的合金門處,芯片掃瞄和命令輸入結束,他站在兩道門之間的走廊中,從最外面那扇門的縫隙處……謹慎地確認了外面的區暫時還沒有什麼勤奮的學生,這才一閃身走出了區。
用帽子嚴實地遮住了面容,許樂低著頭,快步從安靜的圖書館區裡走過,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相當不錯,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鍾,平時的圖書館區裡早已有無數梨花大學的優質生開始勤奮的研習,一定會注意到從來沒有人進出的古怪區裡走出來一個學生。只不過今天第一軍事學院來訪,絕大多數人都在綜合館裡觀看那場驚心動魄的機甲對戰,而且晚上就是雙月節舞會,再如何書呆子的學生,都會嘗試著努力地收拾一下自己,祈望晚上能夠和自己心愛的女生能夠共舞一曲,在那成雙成對的月兒見證下,收穫一段甜蜜的愛情。
小跑出了圖書館區,穿過那片幽靜的樹林,確認沒有人發現自己是從區裡出來,許樂終於放鬆了下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放緩了行走的速度。此時的他雙手插在褲兜裡,背著雙肩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很尋常的學生,直到走出去很久,才遇到了幾個正興奮不已討論什麼的學生,卻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順著玫瑰河畔的草地行走,天上漸漸飄下細微的雪花,落在枯黃的草地上。許樂摘下了帽子,揉了揉微濕的黑色亂發,有些不安地取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此時已經是十一點了,唇角不由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心想自己果然是糊塗的厲害,居然在機甲裡睡了好幾個鍾頭,剛才和那兩台機甲對戰的時候,愚蠢地以為還是在凌晨四五點鍾。
想到先前那一幕,尤其是後來對戰室天穹打開,無數的歡呼喝彩聲,無數的目光投來時的那一瞬間,許樂的心禁不住咚咚地跳了起來。此時他早已經判斷出來。不是一個簡單地地方,而自己誤打誤撞地和第一軍事學院的機師軍官生們進行了對戰,而且落到了這麼多人的眼裡,由不得他不感到震驚與惶恐。
從東林大區逃出來一年了,許樂有時候會下意識裡忘記了自己逃犯的身份,從而顯得不夠小心謹慎,可是……今天居然在這麼多的人面前操控了機甲,而且最後還用的是古董擬真系統。調用了體內那股奇異的力量…… 雖然那股奇異的力量,已經不再會以顫抖地典型方式表現出來。可許樂依然無比擔心,黑色機甲最後的一擊會不會驚動聯邦某些方面?
淡淡地悔意湧上心頭。他踩著被雪粒凍的僵脆地草枝,往梨花園的鐵門處走去,或許是少年初戀的無疾而終,或許是這些天裡的遭遇,讓他的心裡一直藏著一股火。所以才會糊塗到了這種地步,犯了下這種錯誤。
喀喳。喀喳……隨著腳步地前行,心中的悔意也越來越淡,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再去後悔也沒有什麼益處,許樂向來是一個乾脆利落地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哈出一口白色霧氣,低著頭繼續前行,在心裡想著,如果真有人來查黑色機甲,大不了自己再換個身份。離開梨花大學。去別的地方過另一種人生。
只是……好像有些捨不得,有些捨不得這梨花大學裡的像雪一樣的梨花。像梨花一樣的雪,像梨花一樣純潔可親,有時卻又像雪一樣冰冷無常的……那個女孩兒,還有施清海這個流氓官員朋友,還有每天夜裡一起吃夜宵的那個孱弱富家子。
許樂急促的腳步聲緩了下來,帽子下那兩抹像飛刀一樣的眉毛漸漸柔順平和,最終他站立在玫瑰河邊,發現此時地自己和剛逃出東林時地自己已經有了不一樣的心境,他有了牽掛,愛情友情這種東西……是負擔,卻是他很喜歡地負擔。
看著河上的薄薄浮冰和淡淡霧氣,許樂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他下定了決心,先不急著離開,而是要看看今天這一幕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如果沒有人能夠查到黑色機甲裡的人是自己,那自己為什麼要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淡淡的提琴弦律響起,許樂微微一怔,從懷裡摸出手機,放到耳邊,然後聽到了施清海懶洋洋卻格外迷人的聲音:「你在哪兒呢?綜合館裡沒見著你,我這時候在門房也沒有找著你。」
「我在河邊讀書。」許樂的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略為沙
「讀個屁的書……我在訂了兩套衣服,晚上參加舞會用的,你快點兒過來,我跟你去拿。」
許樂笑了起來,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這個木訥的傢伙不懂舞會的規矩,不由感到一絲溫暖,說道:「謝謝。」
「謝個屁,你是有遺產的人,這錢歸你出。」
許樂無奈,本想說自己已經有衣服,但再次想到那衣服是張小萌買的,不禁心頭微酸,而且他此時確實也不怎麼敢留在校園裡,說道:「我馬上過來。」
「不行,我這時候有急事。」電話那頭,施清海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起來,「你先自己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許樂將手機放回衣服內,將帽子壓的更低了一些,遮住了他微微皺起的眉毛。他聽出施清海的聲音的忽然變化,總感覺對方似乎有什麼心事,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施清海一向是個神秘的人,或許是因為他的職業?
許樂微感擔憂地向著梨花園鐵門處走去,一路上看見了許多剛從綜合館裡走出來的學生。這些學生不僅僅是梨花大學的,還有很多穿著大學城裡別的學校制服的學生,相同的是,這些學生們的臉上都殘留著興奮的神情,眼睛裡都泛著驕傲和激動的光芒,議論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響起在初冬樹林小道與教學樓間。
這些學生們都在討論先前那兩場機甲對戰演練,尤其是最後黑色機甲和銀色的那一場對戰。梨花大學裡出現了一個神秘地機師學生,操控著原型機甲。居然能夠和操控著機甲的第一軍事學院王牌學生戰成平手,毫無疑問,這讓所有大學城裡的學生都感到了光榮與驕傲。
他們興奮地討論著,甚至有些學生還忍不住擺動著身體開始模仿黑色機甲最後那凌厲的一踢,雖然他們都知道,銀色機甲的操控水平似乎要更高一些,最後的破腹一擊,也格外霸道。可是他們的注意力,依然只是停留在黑色機甲上。
戴著帽子的許樂。從這些學生們地身邊快步走過,雖然他並不想刻意去聽。但那些黑色機甲之類的詞彙,依然不停地灌進他地耳朵裡。他越聽越是心情複雜,知道最後與自己對戰的銀色機甲果然是第一軍事學院地王牌生,他難名也會覺得有些喜悅,可是當他看到那些學生一這大笑。一邊模仿黑色機甲捂著肚子逃跑,又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當時他只急著遮著臉逃走。哪裡還顧得上所謂機師的風度和形象問題。
回到了屬於自己的門房臥室中,許樂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他灌了一大缸子涼水,補充了一下先前流失的水分,聊解腹中可怕的饑餓。背著雙肩背包進了洗浴間,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面鏡子,鏡子後面地瓷磚基本上已經被他掏空了,足以放下一個雙肩背包。
藏好背包後,許樂微微沉思片刻,又撬起下方的一塊瓷磚。取出那根被他命名為飛刀地電擊棍。放到了身上。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要發生什麼,還是小心一些為好。上次在會所外遇到鉤子那些人,如果當時他的電擊棍放在身邊,也不至於在那枝冰冷的槍口下無計可施,只有冒險憑肉身搏擊。
離開房間之前,他下意識裡打開了牆上的光屏。校園網絡上不停閃動翻滾著的帖子標題,出現在光屏上,映入了他的眼簾,讓他的表情變得極為豐富,身體也僵在了原地。
「黑色機甲……你在哪裡?我們呼喚你!」
「綜合館直播帖,黑色機甲的大逆轉!」
「機甲為什麼這麼黑?這和黑馬是一個道理。」
「捧腹而走的背後,梨花大學地傳奇究竟想隱瞞什麼?」
「驕傲地一院黯然敗退,潛伏著的天才為什麼總在民間?」
這是置頂地幾個帖子,而下方滾動的帖子列表也基本上被今天綜合館內那一幕所佔據。在資訊無比發達的首都星圈,校園網上對於綜合館內的機甲對戰一直在進行直播,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關注。尤其是在最後黑色機甲奇異消失之後,無數人在喝彩之餘,開始猜測黑色機甲的真實身份,無數的人發起了尋找黑色機甲的活動。
這才過去多久,居然就引起了這麼大的轟動?許樂不可思議,愕然地看著光屏上的那些文字。先前天穹打開的那一剎那,他已經知道機甲對戰時的情形,已經落入無數人的眼中,先前路上也看到了很多興奮討論的學生,可他真的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場機甲對戰演練,便能讓整個大學城的學生們興奮成這個樣子。
許樂看著光屏,有些莫名地撓了撓頭髮,眼睛習慣性地眯了起來,抬起手臂,點開了其中一個高清錄像的鏈接帖子,光屏上的畫面在極短的時間內,轉移到了聯邦最大的視頻網站番茄……
看著畫面上那個笨拙的黑色機甲移動,看著那個身法迅疾無比的銀色光流,許樂的眼睛緩緩睜大,一刻不停地注視著,一想到先前有無數人就和自己一樣,盯著綜合館那個無比巨大的光幕,而自己就在光幕之中而不自知,他的心情便有些怪異。
畫面上,黑色機甲倒了,站起來了,然後六秒鍾一掠即過,黑色機甲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劈出了那一腿!
行進模式轉換中,在極短的時間內,機甲下半區塊護甲會出現問題。許樂看著每一禎畫面,心情漸漸平靜安樂,他學習的比誰都努力,梨花大學裡所有能夠找到的系列機甲結構圖,他全部背在了腦中,那些牢牢記熟的數據,和在東林大區時,封余大叔潛移默化教給他的技術混合在一起,讓他對機甲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判斷,所以才能準確地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
這真的只能歸於直覺,和他體內的奇異力量和信息傳遞通道無關,只是這種直覺要歸結於海量的資料集合與長年的實踐,才能擁有與機械元件的天然親切感。
知道銀色機甲唯一可能露出的漏洞在哪裡,卻也要有抓住這個漏洞的能力,許樂的操控水準依然遠不是第一軍事學院王牌學生們的對手,但他擁有對方絕對不可能擁有的能力,那就是體內的顫抖。
已經被聯邦淘汰很多年的古董操控系統,與他體內強大的肉體控制能力結合起來,就能讓機甲做出平時絕對做不出來的動作!
三十度角,只能是三十度角,許樂靜靜看著畫面,唇角泛起一絲快樂的笑意,想到古鍾號上那個胖子船長向著自己劈來的那一腿……畫面上黑色機甲的那一腿,看上去已經有了田船長凌烈一腿的幾分神韻了。
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開始充溢他的胸膛,或許叫做自信,或許叫做喜悅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他畢竟只是一個少年,人生每一次的勝利進步,都會讓他快樂,哪怕今天的快樂極為冒險和糊塗。
他隱隱明白了體內那股力量的真實用處,也明白了大叔當初是怎樣從容面對聯邦一整隊的特種機甲。
這個世界,只有大叔和他才懂得,人體本身就是第一序列的機器,機甲只不過是這個機器的外延,也只有大叔和他才能使用體內那股強大的力量,通過被聯邦淘汰了的手段,或者是像大叔那樣神乎其神的方式……
用人體直接控制機甲!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20:44:38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GU店的年輕人們
許樂應該得意,但他沒有得意,應該有的興奮也不如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強烈,他看著光屏上最後那個黑色機甲狼狽離開的畫面,只是開心地笑了笑。他的興趣始終還是停留在機修方面,駕馭機甲確實有快感,但終究不是他的人生奮鬥目標。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平息了十幾年,一個和平漸漸成為習慣的時代,許樂並不打算入伍參軍,自然不認為成為一名操控機甲的機師是自己將來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老闆大叔的遭遇以及自己的被迫流亡,還有來到首都星圈後所看到的像鄒氏兄妹那樣的特權階級,讓許樂對聯邦政府沒有太多的好感和信任感,與之相比較,他其實對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反政府方觀感要好許多。當然,如果將來帝國再次悍然入侵聯邦,許樂也不會因為自己對政府的厭惡就逃的遠遠的,他必然會盡自己身為一名聯邦公民的義務。
只是一瞬間,許樂就從畫面上的黑色機甲聯想到自己很多年以後的人生,這種走神對於他來說,除了進行機修工作時,倒極少出現。腹中忽然傳來一陣極為響亮的鳴叫聲,許樂苦著臉朝下方看了一眼,險些被那道強烈的饑餓感擊昏。
封余大叔傳給他的那套奇怪動作和體內神秘力量,除了那種顫抖太過顯眼外,最大的弊端大概便是每次動用力量之後的饑餓感。先前從H區狂奔而出,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下的許樂,並沒有感覺到這點,此時真正的放鬆下來,頓時明白了饑腸漉漉四個字果然是乾瘦無比,清湯寡水,寫出來要人性命……
光屏上的畫面回到了校內網的論壇上,一個被管理員標紅了的帖子進入了許樂的視線。他愕然地看著那個明顯是女生的,用無比花痴的語氣,徵求捧腹而走地黑機王子。當她今天晚上雙月節舞會的舞伴……
關鍵是那位女生附上了照片,於是跟帖裡一片罵聲,主要是女生在罵,而正處於絕對饑餓狀態下的許樂,則是趕緊關閉了光屏,捂著肚子逃出了自己的臥室。想到那位女生的臉,竟似是一瞬間就飽了。
臨海州最繁華的商業區裡有一條最安靜地街道,繁華與安靜並不矛盾,所謂鬧中取靜是一種格調,鬧中生靜則代表著某種散發著鈔票油墨氣息的清高。這條約摸兩百米長的安靜街道上,雲集了聯邦裡最出名的奢侈品商店,裝潢清雅卻蓄著貴氣的門臉,人數並不多卻個個面帶矜持之色的顧客,充分展現著拒窮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剛過中午。身份尊貴,或者是身家富貴的客人們都不會選擇在飄著微雪的此時前來購物,但是那家名為地名牌衣店裡的制服女士們。依然保持著極為標準的微笑,雙手端在腹間,極有禮貌地注視著店外地空氣,就像那裡隨時會冒出一個一擲千金的富家子來。
叮咚一聲脆響,門口那個頗有古風的小銅鈴響了起來,穿著合身制服的女服務人員們同時精神一振,笑容更加溫和,迎向前去。然而當她們看到進來的那個年輕人後,笑容卻難以自抑地僵了僵。險些難以保持住一向被嚴格遵守著的禮儀形象。
因為隨著微雪進來的年輕人,穿著一件大學城裡常見的學生制服,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依然穿得如此單薄,衣服還有些舊了,實在不像是什麼有錢人。這個世界上喜歡玩弄玄虛,扮窮人地富家子,這些小姐們見的多了,但她們更知道。那些富家子只是喜歡玩,沒有誰喜歡在這種鬼天氣裡,還要刻意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更令她們確認這名年輕人沒有絲毫購買能力的事實是……這名年輕人一邊往店裡走,一邊還用一種驚愕的表情觀看著衣物上面的價格標籤,最難以置信的是,他的手裡還拿著三張大學城小攤子上才能買到的油餅……最最令店員工們難以忍受地是,這三張油餅上留著同樣的缺口,明顯這個年輕人是在同時吃這三張油餅,一口就吞了如此之多……
餓成這樣地窮人。進到以名貴著稱地衣店。難道會是來買東西地?當值經理面色微變。卻還是禮貌地對著那名年輕人笑了笑。然後用眼神示意一名女員工上前招待。雖然她非常不願意這個年輕窮學生身上地油餅氣息毀壞了店裡地淡淡薰香味道。但是窮人逛店地權利誰也無法剝奪。她也不能。只能想辦法請這位可能是來避雪地年輕窮學生快些離開。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助地嗎?」一名女員工輕聲開口問道。
正盯著成衣上麵價格標籤發呆地許樂醒過神來。忽然注意這名清秀地員工眼神不起眼地在自己手中地油餅上滑過。才發現了自己地不合適。帶著歉意地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太餓了。」
那名女員工極為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接話。然而她地表情已經隱隱流露出了不歡迎地意思。許樂忍不住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是來拿衣服地。」
「拿衣服?」那名女員工微微一怔。有些不相信自己地耳朵。店地訂做衣物極為昂貴。這個年輕窮學生確認沒有走錯地方?她下意識裡重複了一遍:「您確認?」
這三個字說地很沒有禮貌。縱是好脾氣地許樂。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那邊地值班經理也知道自己地下屬犯了錯誤。趕緊往這邊走來。試圖緩和一些氣氛。許樂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施清海訂地兩套衣服。拿出來給我看看。」
這是他第一次走進真正屬於有錢人的地方,尤其是想到呆會兒這兩套衣服就要花自己幾萬塊錢,許樂想到卡里只剩下三十幾萬,便有些發呆。聽到那名女員工的話,換誰都會生氣,但許樂卻不想理會什麼,畢竟不是拍頻道的電視劇,難道自己呆會兒還要真的拿出金卡。買了這間衣店裡所有衣服,讓這些女員工眼泛桃花,大生敗倒之感?
扮豬吃老虎固然很爽,問題在於自己確實沒那麼多錢,許樂苦笑著想道,然後接過了兩套衣服。掏出了那張銀行卡,準備付款。
此時的值班經理和那位女員工已經多番致歉,而店裡其餘的女員工也成功地驅除了臉上的驚愕之意,只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事兒越來越古怪了。
「裡面是試衣間,麻煩您跟我來。」值班經理並沒有接過那張額度不小地銀行卡,有禮貌地請許樂跟著自己往裡面走,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他手上被咬成月亮的三個油餅,微笑著說道:「您的食物我給您先包起來可好?」
看著落地鏡前那個精神十足的年輕人,許樂有些滿意這身深色的禮服。小心翼翼地調整一下領節的位置,偏了偏頭,又看了幾眼。才將心裡地肉痛感稍微驅除了一些。這套泛著淡淡亮的深色禮服非常合身,許樂也不知道店是怎樣做到的,只能佩服施清海這個聯邦調查局特工的眼,居然把自己的身材記得如此清楚。
窗外飄著的雪漸漸大了,許樂微感擔憂地看了一眼,心想施清海不知道被什麼工作耽擱了,希望不要太過麻煩。
「非常適合您。」為了彌補店員工缺失而一路親自陪伴的女經理,非常簡短而禮貌地給出了評語,讓人聽著就心生愉悅之感。
「我還要等一位朋友來試衣服。」許樂收回瞭望外窗外的目光。對這位女經理說道。
女經理溫和一笑,指著店內一角的安靜區域說道:「請您在那裡稍微等一下,本店為您準備了一些糕點和咖啡,歡迎您品嚐。」
許樂笑了笑,心情變得不錯,往那邊走去,有免費地東西吃他當然不會反對,反正這時候的肚子還非常饑餓。
女經理陪著他往那邊走,心情也相當不錯。她沒有想到這位年輕人居然脾氣這麼好,先前店內員工犯了那樣不禮貌的錯誤,對方也沒有藉機發揮。令她心情更好地是,雖然今天臨海州飄著微雪,天氣有些糟糕,但剛剛過午,店裡就已經出現了好幾批客人,看來今天的業績一定不錯。
身為店的經理,她當然清楚今天晚上是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只是那些學生裡的富家子女們早就已經訂好了禮服。今天忽然出現的幾批客人,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如此著急。
「時間急不急。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希望你們能夠幫我辦到。」一個冷漠而驕傲的聲音在店裡響了起來。
那是一群正在挑選禮服的年輕男女,說話的是一位約摸二十歲地年輕男人,他的同伴此時都運氣不錯地挑好了禮服,唯獨是他沒有選中合適的成衣。店如果訂做禮服,需要提前很長的時間,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只是時間確實急迫,所以他有些著急。
經理迎了上去,解釋了幾句,卻無法得到對方的體諒,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批客人進門,她已經知道這些都是在貴賓目錄上有姓名的人,她完全不理解這些慣常只會在首都特區或第一大城學新澤出現的大人物們,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臨海州。
坐在沙發上吃著糕點,喝著咖啡,享受著如春的暖氣,悠哉游哉等著施清海的許樂,並沒有注意到那邊地麻煩,因為這和他沒有絲毫關係,但他沒有想到,下一刻麻煩卻找到了他的頭上。
「這位朋友,你的身材和我似乎很像,我很喜歡你身上這套禮服,今晚有急用,把它脫下來,我出十倍的價錢。」
許樂愕然地抬頭,看見那個年輕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幫助人乃許樂所願,但他從來不會犯賤,尤其是這個人說話看似平和,實際上骨子裡卻透著股理所當然和意指氣使……
於是許樂低下了頭,直接把這個男人當成了空氣。
「你這個人很沒有禮貌,我們和你說話,你居然敢看都不看我們。」另一個打扮的有如公主般的驕傲女生皺著眉頭開口了,厭惡地看著沙發上不停吃喝的許樂。
許樂的眉頭皺了皺,心想先前才在想生活並不是電視劇,怎麼自己就總能碰著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呢?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並不難看,甚至有些漂亮地驕傲女生,認真說道:「這位姑娘,你地身材和我的女朋友很像,她應該很喜歡你這身禮服,而且我們也有急用,把它脫下來,我出兩倍地價錢。」
那個男人願意出十倍價錢,許樂卻只願意出兩倍,相同的話就這樣刺了回去,說明性格沉穩溫和的年輕人,偶爾刻薄起來,也具有相當強大的殺傷力。
聽到這句話,那一群年輕的男女同時呆住了,似乎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用這樣平靜而嘲諷的語氣回贈自己。那個漂亮的驕傲女生,更是氣的眼中寒光畢露。
許樂溫和地望著她和她身邊那個男人說道:「我知道這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請求,所以我收回。」
他的意思很清楚,你們這樣做是不禮貌的,要不收回,要不只能成為自己眼中的空氣。
「你晚上要參加雙月節的舞會?」那名男人冷冷地看著沙發上的許樂,說道:「我們也要去,到時候也許會再見,不過我再次重複一遍,你真的不願意脫下你這身衣服,以換取十倍的報酬,以及我對你先前不尊重的寬恕?」
許樂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會沒品到這種程度,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到了夜店門口遇到的鄒氏兄妹,想到大概這些所謂含著金鑰出生的人們,就是這樣沒禮貌。對方也要參加今天晚上的雙月節舞會?一個大學的例行舞會,這些明顯不是梨花大學學生的傢伙什麼也要來湊熱鬧?
「你們是有錢人,我是窮人。」許樂望著他搖了搖頭,「舞會上你們可能見不到我,至於不尊重……我寬恕你先前對我的不尊重。」
這句話一出,場間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那群年輕而富貴的男女安靜地看著沙發上的許樂,就像看到了一個怪物。許樂依然低頭喝著咖啡,心裡卻在咒罵施清海非要挑這麼個鬼地方,非要自己進入非人類的衣店,遇著一批非人類。
這事兒和施公子可沒關係,純屬巧遇,這批年輕人自然是要參加舞會的人…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21:00:05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反政府軍的間諜們
窗外的雪花飄著,酒吧裡的氣氛很清冷,剛過中午,沒有什麼生意。施清海薄薄的雙唇像吮棒棒糖一樣叼著根香菸,專注地看著菸頭上的紅光一閃一閃,百無聊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卻因為這種專注而往鼻間靠攏,顯得有些滑稽。
酒吧的木門被人推開,清冷的空氣灌了進來。施清海取下菸頭掐熄,拉開身旁的座位,看著那個人鬢角的白髮說道:「喝點兒什麼?」
「酒。」臨海州局局長坐下後,很直接地吐出一個字。施清海的眉尖好看的皺了皺,對於這位曾經的老師,後來的領路人以及單線聯絡上級,他非常瞭解,知道對方一向謹慎,不怎麼願意喝酒。但他沒有詢問什麼,打了個響指,招呼店裡端來一杯烈酒。
「邰家好像已經和帕布爾議員接觸過了。」局長險些被烈酒嗆著,一邊咳嗽一邊輕聲說道:「如果帕布爾能夠得到邰家的支持,明年的總統選舉,他的勝算應該會增加好幾分。」
「邰家……一直很低調,低調到大部分聯邦人都忘記了它的存在。」施清海承認自己其實在這次情報收集之前,也沒有怎麼注意過這個曾經輝煌過無數世代的前皇族,他舉起酒杯啜了一口,說道:「就算他們家以前擁有整個聯邦,但畢竟已經過去了六十幾個憲曆,還能擁有多少隱藏的力量……居然可以影響到總統選舉?」
「不要低估七大家的存在,這是聯邦的曆史早已經證明了的事情。邰家雖然是七大家裡最隱秘的一個家族。但如果我們推測地不錯。也應該是七大家裡實力最為強大地家族。」
局長低著頭,用微有憂慮的聲音說道:「他們或許不能讓某個人直接當選總統,但可以很輕鬆地讓某個人的競選對手失敗。」
「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這個我明白。」施清海地目光平靜,「不過雖然我對政客一向投以厭惡的眼光。但也不得不承認,出自東林地帕布爾是政客裡的一個異數,如果這麼多年來他所展現的道德水準和實幹精神都是偽裝,我只能說,帕布爾議員扮演聖人扮演的相當成功。」
「你明白我的意思。」施清海繼續說道:「如果帕布爾成為聯邦總統。對於組織來說,應該是最好地選擇。至少如果要和議,也不用擔心聯邦政府會像以前的小人一樣反複無常。」
局長擺了擺手,說道:「道德感不能代表一切,帕布爾在他地競選綱領和這些年的政治實踐中,一直小心翼翼地沒有流露出對於環山四州的態度……關於聯邦政府與我們之間的關係,他究竟存著什麼樣的想法,誰也不知道。如果帕爾布將來在國防部那幫鷹派人物的影響下,選擇對組織採取強勢進攻的態度……」
施清海注意到局長的眉宇間充滿了憂慮。
局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的環山四州,好像已經被內戰結束。和平到來的喜悅籠罩了。麥德林議員那邊一直堅持非暴力原則。組織為了保持同志們地團結,無法對戰爭進行充分地準備。如果……帕布爾當選總統後,選擇對環山四州進行武力鎮壓,我很擔心,我們的同伴們會潰不成軍。」
「當今總統是一個怯懦無能之輩,但帕布爾不一樣。」局長憂心忡忡說道:「一個從礦工家庭走出來地總統,想來在很小的時候就樹立了極為遠大的理想,這種人物性格堅毅,肯定不會允許聯邦境內,尤其是首都星圈內部,還有組織這種反政府武裝的存在。」
「可這都是提前的擔心。」施清海看了局長一眼,說道:「今天冒險用師生相聚的由頭來相見,我想你不應該只是想說這些。」
局長搖了搖頭,看著窗外的雪花,忽然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最近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所以來見見你,將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內把你的檔案刪除……除了我之外,組織裡只有他知道臨海的老鷹就是你,你知道的,他從來不會理會具體的事務,就算你要脫身,組織也不會發覺……到時候你就可以真正自由了。」
這句話極為不吉利,身為反政府軍安植在聯邦政府內部最成功的兩名間諜,施清海和局長早就做好了隨時可能死亡的心理準備,可是突然聽到這句話,施清海的眉頭依然止不住地皺了起來,他靜靜看著自己的老師,緩緩開口說道:「自由……確實是我很喜歡的東西,不過我可不希望用你的死亡做為條件。」
他拍了拍自己老師的肩膀,輕聲說道:「這幾年我確實很累,不停地往環山四州發回情報,卻還要看著麥德林那個老混蛋一個勁兒地向聯邦拋媚眼,心裡很不舒服……不過老師您應該清楚,我能堅持到今天,就是因為我認同組織的理念,這個世界確實需要改變,但組織從來不會將有可能波及平民的暗殺和恐怖襲擊當成戰鬥的方式……我只希望這個理念能堅持下去。」施清海往後靠在真皮的沙發上,點燃了一根菸,在煙霧之中緩緩說道:「如果哪一天,組織悖離了這個原則,那我也只有脫離組織,哪怕或許會迎來滅口的追殺。」
「你想說什麼?」局長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是不是關於雙月節舞會,你發現了什麼?」
「我只是不明白,組織為什麼對那位太子爺的成人禮如此在意……麥德林議員派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過來,我倒能明白一些。」施清海彈了彈菸灰。平靜說道:「七大家是聯邦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我不認為邰家有可能與我們合作,既然如此,花這麼大的代價去獲取這份情報。究竟有什麼意義?」
「你認為組織會利用這次雙月節舞會進行針對那位太子爺的刺殺?」局長認真說道。
「是地,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地任何可能。」
「組織很少進行針對聯邦公眾人物的暗殺行動,因為這會極大的損害組織地形象。」局長很嚴厲地看著施清海的眼睛,說道:「更何況雙月節舞會在大學城進行,有太多地無辜公民……你這樣推測,本身就是對組織信念的不尊重。」
「我誰都不信任。除了您。」施清海沒有在老師的嚴厲眼光下放棄自己的推斷,「而如果組織真的進行針對邰家繼承人地暗殺行動。我和您卻完全不知情,只能說將來我們必然是被拋棄的那一部分。」
「你不能說服我,因為組織刺殺邰家繼承人,對於我們地事業沒有絲毫好處。」
「清算七大家在曆史上的罪惡,本身就是組織的信條。」施清海微微眯眼,「而且正如您先前說的那樣,邰家已經和帕布爾議員接觸了,您也分析出帕布爾議員可能會向鷹派靠攏……既然如此,組織為什麼不選擇在帕爾布議員成為總統之前,除去他最大的助力?」
「邰家七代單傳。只有這一個繼承人。」施清海繼續平靜地分析道:「如果說這個家族是聯邦裡最恐怖的存在。但從某個方面看,其實也是最脆弱的存在。只要這個繼承人死了,這個家族必將因為無人繼承的問題分崩離析。」
局長沉默許久,他今日突然想見見施清海這個學生,其實也是因為他對最近一段時間內組織的動態有些猜疑,無論是麥德林議員還是聯邦內部那些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都有對接近邰家,對邰家繼承人示好地必要,唯獨反抗聯邦數十年地反政府軍,沒有道理去關心邰家繼承人的蹤跡,除非組織上層地大人物們真的動了某些心思。
長久的沉默之後,局長緩緩開口說道:「可你想過沒有?在聯邦首都星臨海州,要暗殺邰家的太子爺,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組織裡就算有些激進分子,但我想應該沒有太多的蠢貨。」
「這點我相信,連我也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確定那位太子爺的確切位置,足以說明對方的實力和謹慎。」施清海聳聳肩,說道:「我只希望您最近這段時間小心一些……對那邊過來的人和情報再注意一些。」
「你準備怎麼辦?」局長緩緩喝光杯子殘餘的琥珀色液體,面色微紅問道。
「今天晚上雙月節舞會,我會親自去盯著,組織那邊不管派誰來執行這個計劃,我都會讓他失敗。」施清海的語氣很冷靜。
「你這是在對抗組織。」
「我希望不會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情,但如果組織真的瞞著我們兩個做這件事情……沒有了信任,只剩下無恥的利用與事後的滅口,我就不再是組織的人。」
局長嘆了口氣,望著這個平時無比憊懶,此刻卻像刀子一樣泛著寒光的年輕官員說道:「或許是我們想的太多了,或許今天晚上的舞會只是一場富家子弟們的名利場表演,或許組織上層真的只是想轉換一下思路,嘗試接觸下聯邦裡的實權階層,謀求一個更平緩的將來。」
施清海挑挑眉頭,笑了起來,舉杯敬對方:「如果這樣,那是最好。上次的情報中說邰家的成人禮有一個很古怪的規矩,如果只是想接觸那位太子,咱們組織裡面可沒有麥德林議員身邊那麼多女學生……我雖然生的也算漂亮,可我終究是男人不是?」
局長哈哈笑道:「我們可從來不會出賣女色如此無品。」片刻後他平靜下來,微笑說道:「組織上層的最新指令,命令你想盡一切辦法接觸那位太子。」
「媽的,你這時候才說。」施清海愕然片刻後罵出聲來,「看來今天晚上的舞會應該沒什麼問題?」
「還是小心一點吧。」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先走了,和朋友約了見面,已經拖了太久的時間。」
施清海披著輕雪。在臨海州安靜的大街上向著店地方向走去。沒有走多遠,他地眉頭便皺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錶。推開了上層表蓋,只見下面隱藏著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行字。
「舞會不用擔心。因為他來了,地址在……」
施清海地表情一怔,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聯繫自己的,只有剛剛分手地老師、那位表面身份是局局長的老傢伙。很明顯老傢伙也是剛剛收到這份情報,轉發給他的時候心情異常愉快或者說是亢奮。才會說的如此不規範。
施清海愕然地看著那一行字,看著第二句中的那個「他」字。忽然感到世界上地事情真是無比荒謬,先前和老師的談話中還提到他,他便來了?
……只是他為什麼會來臨海,他怎麼敢來!如果真是他來了,看來組織對雙月節舞會地態度真的是偏向於和平,因為組織不可能讓他來冒險。
雪花飄落在長長的睫毛上,施清海忘了撣掉。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手錶上的字,想到馬上要見到那個大人物,不禁感到一陣心悸。
每個間諜都有自己的代號以方便進行單線聯絡,施清海自己的代號是老鷹。他老師的代號是烈酒。施清海也知道一些不幸被聯邦逮捕的同仁,比如已經犧牲了的燕子和烏鴉……人類曆史上因代號而出名的間諜不知凡幾。然而在這一個憲曆時期內,最厲害地間諜卻幾乎全部出自環山四州反政府軍地隊伍。因為反政府軍的間諜系統最頂端,有一個代號為「他」地人物。
他是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是反政府軍領袖最親密的戰友,在施清海這些人的心中,是非常了不起的專業人士----這樣高階的領導存在,居然一直沒有被聯邦獲得足夠的身份資料和信息。反政府軍在環山四州的抵抗已經進行了好些年,結果聯邦居然沒有人能夠知道對方的二號人物究竟長什麼模樣,僅這一點,便證明了他的恐怖。
在薄雪輕風之中,施清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自己馬上就要去接那個人,然後……參加雙月節的舞會?他來到臨海州,自然是為了見邰家那位太子爺,只是反政府軍和邰家能談些什麼內容呢?
便是海堤在面前潰決,依然可以保持內心冷靜和臉上懶洋洋笑容的施清海,在得知這個情報之後,依然止不住有些心神搖晃。
幾年來,他為反政府軍獲取了大量的聯邦情報,幫助環山四州的人們不僅在戰鬥中成功地生存下來,也幫助反政府軍裡的溫和派在地方選舉中謀求了大量利益,可以說,他是反政府軍這些年最成功的間諜之一,可是面對著自己直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面對著那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真面目的「他」,施清海是一點自信都沒有。
要保證他在臨海州的絕對安全,還要安排他在雙月節舞會上見到那個年輕人,巨大的壓力一瞬間內讓施清海的眉毛皺了起來。
這種壓力也讓他直到走進店後,才發現了那邊的異常情況,聽到了那裡衝突的具體內容。只需要看上一眼,施清海便猜到了那群富貴男女的來意,眼睛微微一眯,直接走了過去,對還在喝咖啡的許樂說道:「走吧?」
許樂直接把那群男女當成了空氣,卻也有些惱火,發現施清海終於來了,不由大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問道:「我陪你去試衣服?」
「不用。」施清海微微眯眼看了那些人一眼,眼光中自然流露出一絲冷漠,「經理,店裡有多少雙鞋?我全部要了。」
那群驕傲的富家男女,先前正與許樂發生著衝突,這時見到那小子的同伴來了,正準備搶先發飆。卻不料施清海居然是發飆於前。
店的東西十分昂貴。如果說要將店裡所有的鞋全部買下,需要花多少鈔票?場間這些身份高貴的人都有這種經濟能力,但誰也不會去做這麼像暴發戶的事情。
起先想讓許樂脫下禮服的男人。嘲笑看著施清海說道:「請繼續表演。」
施清海卻是理都不理他,直接拉著那個漂亮地女經理去結帳。女經理倒是見過那些喜歡炫富地怪人,卻依然覺得要求把所有鞋子打包……實在是有些奇怪。許樂目瞪口呆地跟在後面,問道:「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你那兒不是有銀行卡?」施清海說道。
許樂苦笑著壓低聲音說道:「還有十幾萬,這裡一雙鞋都要好幾千,全部買下來怎麼夠?」
施清海極為親切地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兄弟,你還不知道你那張卡的額度是多少吧……可以透支地。而且額度很驚人亞……」
許樂掏出大叔留給自己的三林聯合銀行卡,然後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兼且非常心疼地看著刷卡成功,此時店內所有地……鞋就歸了他一個人。
女經理今天的業績實在是非常驚人,她笑眯眯地看著許樂,雙手奉還銀行卡,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施清海吩咐對方明天下午將所有的鞋送到某個地址,然後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在店員工們的注目視下,傲傲然地向著店外走去。
當他們走過那群富家子弟們身邊地時候。那個男人冷笑著說道:「原來臨海州果然有很多傻逼。居然還會玩燒鈔票這麼沒品的事情。」
「傻逼說誰呢?」施清海這次沒有保持沉默,笑眯眯地轉過身來。望著那個男人說道:「小爺我只是很想知道,有一群傻逼買了地禮服,卻連一雙的鞋都配不到……到時候參加舞會,會是怎樣令人快樂的場景。」
眾人愣了愣後馬上憤怒起來,他們這才明白這個穿著皺巴巴西服的傢伙,居然如此陰險。在帝國方面,聽說訂製禮服的地方絕對不會做鞋,而且混搭也是一種頗受讚美的風格,然而在聯邦……這卻是絕對行不通的事情……
「時間已經不早了。」施清海抬起腕錶看了一眼,很誠懇地說道:「希望你們呆會兒還來得及在舞會前把所有的事情準備好,這條街上還有不少家店,你們猜我會不會把他們的鞋全部買光呢?」
走在風雪中,想到先前那些富家子弟們精彩的表情,許樂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對於這種上層社會地禮節一竅不通,卻也能猜到,施清海地這一招,一定會讓對方非常痛苦。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無奈地愁苦,望著身邊的施清海說道:「這麼多錢,我怎麼還?」
「笨蛋,明天下午才送貨,上午就取消這次交易。」施清海看都不看他一眼,十分不屑地說道:「我說你這個人也太老實了,被那群人欺負也不知道還個嘴?連點兒小陰招都不會用,在社會上怎麼裝那個什麼?」
許樂摸了摸後腦勺,本想說自己已經說了好幾句刻薄的話,卻只是笑了笑,說道:「我習慣動手,不大習慣動嘴。」
施清海一愣,想到夜店那次許樂和那名軍中特種兵的較量,忍不住在臨海安靜富貴的名店街上大聲笑了起來。
「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在一個街口,施清海停住了腳步,望著許樂微笑說道:「晚上可能舞會上我也有些事情,你就自己玩吧……說不定可以把那個張小萌追回來。」
間諜的人生總是壓力巨大,先前知曉了「他」的到來,施清海習慣性地輕狂了一把,替許樂出出氣,也替自己減減壓。只是既然他來了,施清海知道今天晚上也不可能陪著許樂。
許樂從他的笑容裡看出了一抹沉重,聯想到先前電話裡的聲音,皺著眉頭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事兒?」
「大麻煩。」施清海苦笑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的大麻煩。在一個無比熱鬧的飲食廣場中央噴泉外,他拿了一根香腸啃著,一面等待著那個最神秘的情報頭子的到來,一面腹誹合成肉真是不好吃,是不是應該讓老師再從局裡面整些野生動物來打打牙祭?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邊,問道:「好吃嗎?」
施清海回過頭,然後……看見了一個長相極為猥瑣的中年人,盯著自己手中的香腸,雙眼放光。他愣了愣後,下意識將香腸遞了過去。
作者:
emm386
時間:
2010-1-28 21:09:31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他從山中來
那個猥瑣的中年人似乎餓的十分厲害,一口將香腸吞了下去,嘆息道:「媽的,偷渡的飛船居然不提供航空餐,實在是太過無恥……小夥子,你剛才跑哪兒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施清海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和一個朋友去買衣服。」
「那個叫許樂的小門房?」中年人的嘴裡還塞著香腸,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不說了,先帶我去吃飯。」
施清海苦笑一聲,領著中年人往三樓的餐廳走去,根本不需要核對什麼接頭暗號----能夠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能夠知道自己有一個朋友叫許樂,而且如此猥瑣又平凡到讓人根本不想看他第二眼的人物----只能是他。
在安靜的餐廳裡,施清海盯著桌子對面的那個中年人,心情已經從震驚中擺脫出來。是的,他怎樣也想不到,堂堂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令聯邦調查局和特勤局無比頭痛,恨不得生吞其肉,生啃其骨的「他」居然就是這樣一個人物。雖說做間諜這一行,尤其是高級間諜,長相越平凡越好,但施清海看來看去,總覺得對方……長的實在有些難看。
施清海是一個驕傲的人,從震驚中擺脫之後,面對著頂頭上司的第一句話就顯得並不恭敬:「知不知道聯邦裡有多少人想您死?」
「不多,只有四個人。」中年人低頭對付著面條。含糊不清說道:「總統,國防部長,特勤局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只管野兔子,憲章局如果管我,我早就死了。」
施清海微微皺眉。眼前這人的神秘光環消失後,總讓人覺得難以適應,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說笑話,實在是令他難以承受,忍不住說道:「您知不知道,您這樣身份的人突然出現在臨海,我是最有可能被害死的那個人?您才排在第二。」
中年人吃完了面條,笑著抬起頭來,說道:「怕死要來。不怕死也要來……怕死不怕死,我都帶著誠意撲面而來。既然入了這一行,就不能怕死……老鷹你這幾年做的很不錯。我相信你的安排能夠保證我地安全。」
聽到老鷹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代號,施清海漂亮的雙眉皺的更加厲害,問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怎麼帶你進舞會見太子?」
他看著這個聯邦級通緝犯。總覺得對方那張有些扭曲地面容上透著股讓自己感到熟悉地影子。他盯著對方地眉間和眼角。說道:「就算您這時候易了容。可還是太危險了。」
被施清海看破自己地偽裝。中年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知道面前地年輕同志擁有自己地驕傲。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相信你在這麼短地時間內已經做好了準備。」
施清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從懷裡遞過去一份請柬。又像變戲法一樣從身邊摸出一個袋子。遞了過去。說道:「這是請柬和衣服。問題是……外勤處一直對我們這些職員有嚴密地監控。你這樣出現在我地身邊。還要跟著我進舞會。別人不想生疑都很困難。我怎麼向人介紹你?」
「你有一個二叔叫施達。」中年人微笑著說道:「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施達。他剛剛結束了在外太空礦星地考察。回來找你。順便去舞會逛逛。」
施清海自己都快忘記那位堂叔長什麼模樣。問道:「真正地施達呢?」
「他還在礦星裡進行工程實驗。如果下面那些小子地情報沒有錯。這些天他應該在去旅行地途中。很湊巧。那艘飛船我們能夠控制。」
施清海並不意外於對方安排的縝密。反政府軍地情報首腦,如果連這些事情都會犯錯。那也不可能在聯邦的追殺下活了這麼多年。他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能夠把您帶進去,但能不能見到太子,不是我能左右,您應該從回執裡清楚地知道,直到現在,梨花大學將他保護的很好,除了校長從不知外,沒有任何人接近過他……鄒家兄妹也沒有。」
「小夥子,其實有時候與某些人進行接觸,並不見得非要拐很多彎,或許最直接的方法,也就是最有效的方法。」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我不是像你們這樣的間諜,只會比較直接考慮問題。」
施清海怔怔地看著他,心想人類社會第三十七憲曆裡最成功的間諜首腦,居然說自己不是一個間諜,如果不是從這位傳奇人物口中親自聽到,他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笑的笑話。
「您要和邰家繼承人見面,一定只能用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事情結束之後,我地身份一定也會暴露……組織準備怎麼安排我?」涉及到最關鍵的部分,施清海問的很直接:「我可不想面對整個聯邦調查局的怒火。」
「山裡的人們一直沒有渠道和聯邦裡的實權人物們會面,我們畢竟不是麥德林委員那樣能夠出現在檯面上的人。」中年人微笑著說道:「現在這是一個機會,值得冒險。如果和對方的談判比較順利,對方一定會用他們家族在聯邦裡的力量,幫助我們隱瞞一切,如果談判不順利……估計我很難活著回去,既然如此,你陪我一起去見喬治卡林,或許也是個不錯地選擇?」
施清海的臉色都變了,沒想到這位反政府軍的領導人物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他馬上從這番話裡查覺到別的什麼東西,尤其是對方稱呼麥德林議員為委員,委員是反政府軍的內部組織稱謂……他皺眉問道:「山裡……快撐不下去了?」
中年人依然保持著微笑,但笑容裡卻出現了一抹滄桑和感慨:「環山四州的選舉取得了成功,麥德林委員獲得了很大的支持,堅持自有武裝的人們……包括我在內,都有些孤單。聯邦軍方的進攻準備一直在持續,如果局面再這樣發展下去,我不知道山裡還能支持多久。」
施清海沉默許久,他很擔心山裡那些同伴們地安危,但他更想知道組織這次冒著天大地風險,讓「他」前來參加邰家繼承人的成人禮,究竟想獲得什麼樣地利益。片刻後,他放棄了詢問內幕的衝動,很認真地說道:「謝謝您告訴我實情。」
「我相信你對信仰的忠誠。」
「信仰無所謂忠誠,我只是不喜歡這個聯邦罷了。」施清海微笑說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除了那個太過簡單的代號之外,我應該怎樣稱呼您。」
「你可以叫我山裡人。」中年人微笑說道。
許樂並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雙月節舞會,已經成為聯邦內部那些權高位重的人們展示自己的舞台,甚至已經漸漸演變成了反政府方面兩大勢力的競爭。他更不知道這個漩渦的中心是那個叫做邰之源的年輕人,他哪裡能夠想到,自己認識的朋友居然會是能夠影響整個聯邦的大人物。
舞會在梨花大學一座清幽建築裡舉行,建築四周的青樹蒙上了一層冰霜,在燈光的映照下如瓊宮玉樹一般美麗。許樂在入口處百無聊賴地等著施清海,仰頭望天,只見天空中的雲層早已不知所蹤,無數的繁星包圍著那兩片漸漸靠近的圓月,風景清曠更令人發愁。
張小萌會和那位議員公子一起出現在舞會上吧?許樂看著天上的兩輪圓月,眯著眼睛想到,心裡一片說不出的空虛,如果不是施清海要來,或許他更願意留在區裡進行似乎永遠也不會結束的第六級訓練……當然,今天綜合館裡那一幕發生之後,許樂也不能確定,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再次進入區的機會。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很高興地看到了施清海的臉,同時也注意到對方漫不經心的神情下隱藏著沉重以及對方身邊……那個中年人。
施清海今天晚上本不想與許樂見面,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邊那位膽大包天的反政府軍領袖居然指出了許樂的方向,笑著說要過來打個招呼。
「我是清海兒的叔叔……你是許樂吧?我經常在信裡聽他說到你。」中年人呵呵笑著對許樂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叔叔。」
許樂一怔,心想自己倒沒有聽施公子說過,卻依然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叔,渾然沒有查覺施清海的臉上表情異常豐富。便在此時,許樂的眼光忽然變得清淡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一列名貴的汽車緩緩駛到了建築前方的正道上。
沉重的車門被依次打開,一行香衣美飾的男女矜持地走了過來。穿著紅色晚禮服的鄒家大小姐走在最前方,下午剛剛在店裡見過的那些男女與她並排而行,身份似乎也不低。
麻煩似乎來了,施清海低聲對中年人說了幾句什麼,中年人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許樂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盯著這群人中間的那個女子,那個穿著淡藍色綢裙,像精靈一樣向著自己走來的張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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