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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子紋]夏日微笑【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17:46     標題: [子紋]夏日微笑【全書完】

 
夏日微笑
作者:子紋




簡介


甜蜜的馬格麗特島,
他在這發現個宛如不屬於這世界的女孩,
可天使也有墜入凡塵的一天,
他在下榻旅館再次遇見她,
竟是個忘了房間號碼的糊塗蛋!
既然兩人都是獨自旅行,
不如送作堆也好有個照應,
只是他沒想到她竟擅自離去消失無蹤,
讓他以為作了一場夢,除了被帶走的心;
渾渾噩噩回到台灣,
對同事的關心毫不理會,
直到看見院長為激他轉調台中分院,
而放在他辦公桌的病歷表上頭有她名字,
他立刻二話不說,火速前往……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 本帖最後由 大摳象 於 2010-1-25 10:37 編輯 》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1:02     標題: 《楔子》

  那是一個令人一眼便覺得難忘的女人!

  他坐在這裡不到半個小時,但已見超過五個以上的男人上前去搭訕,然而她臉上總是帶著一絲困惑與淡然,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熱情的男人,她依然坐在那裡,超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是當地人嗎?他好奇的心想。

  這裡是匈牙利,匈牙利人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一支來自亞洲的遊牧民族--芬蘭烏戈爾族中的馬扎兒人。

  黑眼珠、黑頭髮,來到這裡的東方遊客看到當地人,都可以感到一股莫名的親切。

  透過太陽眼鏡,顏家佑專注的看著前方的女人,她有一頭漆黑長髮,整齊的披在身後,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她很美--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來得吸引他的目光,她的眼神落在遠遠不知名的地方。她看來似乎一點都不屬於這個世間。

  這裡是多瑙河上的一座沙洲,可以說整座島全是公園的馬格麗特島,在這個晴朗的假日午後,這裡滿是到此散步遊玩的人群,處處洋溢著一股愉悅的氣氛。

  他不自覺的拿起手中的相機,下意識的拍下她專注的側臉,快門的聲音不停的響起。

  他的注視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她轉過身,若有所覺的注視著他。

  隔著一段距離,他接收到她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上的相機,專注的看著她。

  最後她微笑的垂下眼瞼,看到她微揚的嘴角,他也不由得心情愉悅了起來,要不是他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可能真的會上前搭訕。

  一個拿著氣球的小孩撞到了他,顏家佑低下頭,眼捷手快的扶住小丫頭,以免她往後摔,她的父母連忙趕到,忙不迭的道著謝,他揮揮手,表示沒有什麼,稍後當他一回頭--

  座位空了,那個美麗的白衣女人消失無蹤。

  他疾步走了過去,轉了一圈,但依然沒有她的身影,她不見了……發現了這點,他竟然無法解釋心中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2:52     標題: 《第一章》

  「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被你們給氣死!」

  「我也相信。」顏家佑一邊悠閒的吃著晚餐,一邊不甚專心的聽著對方抱怨。

  「你在吃東西嗎?」電話彼端傳來懷疑的聲音,「你該不會是在吃東西吧?」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將刀叉放下,使用無線藍芽耳機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讓空著的雙手做另一件事,但現在看來,他這樣的做事態度會令電話彼端的男人非常的不爽。

  「大院長,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戚志萬打電話來給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千越醫院--這所在台灣醫界頗具權威的醫療院所,之所以得名不單因為裡頭醫護人員的能力卓越,更是因為它乃是以戚家為首的飛揚集團所投資的事業之一。

  談起飛揚集團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創立至今移轉到第二代的手中,而主管醫療體系的是戚家第五個兒子--戚志萬。

  戚家七個兄弟也算是個傳奇,名字最後一個字一字排開正好是「中華民國萬歲」,外加一個諧音七仙女的么子--戚先侶。他們各自擁有其獨特的個人魅力,七個兄弟更在飛揚集團裡頭各司其職,而排行老五的戚志萬則是千越醫院的院長,他也是腦科醫生。

  戚志萬為人一向風趣而幽默,與他共事絕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不過這一陣子卻有了少許的轉變,或許是因為他的年紀越來越大,所以也變得越來越嘮叨,有時還真的令人有點招架不住,但這些念頭顏家佑只能在心裡想,打死他,他也不敢說出口。

  「你什麼時候要回來?」戚志萬一副十足怨婦的口氣。「你快點給我一個時間!」

  聽到他的話,顏家佑差點笑出來,他忍住笑意,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再過幾天吧!」他不給明確的答案。

  「這種答案一點都不負責任。」戚志萬哼了一聲,「你的會議結束了一個多星期,你用爬的也該爬回來了。

  「不好意思,院長,我在歐洲,爬回去可能有其困難度。」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的有了笑意。

  戚志萬的眉頭一皺,「別跟我耍嘴皮子,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休息?!」他的聲音揚高了八度,「你知不知道你不在,醫院心臟科的門診亂成一團,這個還不打緊,你好歹也要給我們一個時間,讓我知道你什麼時候銷假上班,讓我好做安排吧!」

  「可是我還不想回去。」顏家佑丟下這句話。「我長時間在工作,早就需要好好的休息。」

  他將面前的豬腳大餐推到一旁,招來侍者,簽下自己房間的號碼,然後起身離開飯店的餐廳。

  「休息?!就算要休息,一個多星期也夠了吧!為什麼你還不回來?」戚志萬有種預感,他總有一天會被手底下這群天兵醫生給氣得吐血身亡。

  顏家佑去德國參加為期一個星期的醫學會議,原本在結束之後便要返回國門,誰知他大醫生興致一來,竟然跑到東歐去,從捷克玩到了匈牙利,而且到現在一點郡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我還沒休息夠。」他的回答更是乾脆。

  「去你的!」戚志萬忍不住啐道,「你們是人我就不是人嗎?你們要休息,難道我不需要嗎?」

  「志萬,你明明過年時才放了一個多月的年假不是嗎?」顏家佑忍不住提醒他,千越醫院裡頭最混的其實是他這個大院長。

  「拜託,過年?!你跟我提過年,」戚志萬的口氣滿是不以為然,「現在都七月了,你還在跟我提上輩子的事、」

  這種講法實在太誇張了,顏家佑對天一翻白眼,沒有多說。

  「子揚帶著佩君到瑞士去二度蜜月。」

  「這很好啊!」顏家佑不甚認真的回答,余子揚是千越醫院的代理院長,協助戚忘萬管理在新竹的分院,這下余子揚不在,肯定讓戚志萬的工作量增加不少。

  「霍之雲那小子也帶著瑞淇回美國去探親。」

  很好!顏家佑點了點頭,千越醫院兩大王牌醫生都不在院裡坐鎮,情況確實挺糟糕的。

  他大概可以知道戚志萬為什麼會打這通電話來向他抱怨東抱怨西了,這個大院長現在肯定忙翻天了。

  「而你--」戚志萬的口氣已經近乎咬牙切齒,「竟然挑在這個節骨眼眼我說職業倦怠,你們是存心要讓我的醫院垮了是嗎?」

  「志萬,我是個醫生,所以醫院若沒了,對我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顏家佑淡淡的說,「所以你就別生氣了,反正我玩夠了,自然會回去。至於子揚他們也是一樣的。」

  「你們真的希望我過勞死是嗎?」戚志萬的口氣聽來有些委屈。

  「院長,你才不會過勞死,」這種嘴巴會一直念著不停的人,通常命都挺長的,「少在那裡胡說八道。總之,過一陣子我就回去了,可是如果你再不停的打電話給我打亂我的行程的話,我可就不知道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千越。」

  「臭小子,你威脅我!」

  顏家佑聞言,朗聲一笑,「院長,我只是陳述事實。」

  戚志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辯,總之你盡快回來,台中分院心臟科的陳主任離職了,這個缺由你來補。」

  他一聽楞了一下,繞了一大圈,他總算知道戚志萬這通國際電話的目的何在。

  「我不想到台中分院去。」

  「為什麼?」戚志萬的聲音又揚高了八度,他可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踢到個大鐵板。

  「不為什麼啊!」顏家佑自然而然的說:「我在新竹分院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留駐在台中分院?」

  「因為那裡需要你。」

  「少來了,你可以再聘別的心臟科醫生。」

  「我現在臨時去那裡找個醫術OK又可以令人放心的醫生?」在他的管理之下,他絕對不容許將有人將病人的生命當玩笑看。

  「確實有其困難度。」顏家佑不得不承認。

  「所以你就到台中去待一陣子吧!」戚志萬的口氣放軟了下來,「弘傑也請調台中分院了。」

  藍弘傑是急診室的男護士,更是千越醫院護士群中唯一的一根草,能力卓越,結婚之後請調回台中的老家,就近在台中分院服務。

  「而且只是短時間,」戚志萬近乎哀求的道:「我保證只要一找到人,你便可以調回北部。」

  「我再考慮,考慮。」顏家佑的眼角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像是被震懾住的停下腳步。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戚志萬忍不住哇哇大叫,「我不過是要你到台中分院幫個忙而已--」

  他此刻根本不想理會戚志萬說些什麼,眼前這抹白色的身影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至於戚志萬早被他給甩到一旁,「細節我們回去再談。」

  「沒什麼好談,你只要給我一個答案就好。」

  「總之回去再談。」他急急的想將電話掛掉,「我有點事,改天再說。」

  不顧電話彼端的聲聲呼喚,他將電話切掉,還不忘順手關機以防戚志萬再來礙事。

  他目不斜視的直直走向他的目標。

  那個美得像是天使的女人,此刻站在櫃檯前。

  但當然,她不是天使,因為她此刻臉上氣急敗壞的神情,天使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不過這樣的她看來是較為貼近這個世間了,這使他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愉快了起來,他自信的站定在她的身旁。

  她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正比手劃腳的在跟服務人員對談,看樣子,情況並不如她預期中的來得順利。

  「我可以幫忙嗎?」顏家佑微笑的用英文說道。

  白衣女子聽到身旁的聲音,轉身看了他一眼,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她認得他,那個下午在馬格麗特島上的男人。

  他一副東方人的臉孔,卻有著西方人的頤長身材,他英俊得令人見過一眼就難忘。

  他拿著相機對著她猛拍,她該生氣的,但奇特的,她並沒有,也說不上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她可以察覺他並沒有惡意,也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很好看,所以她只是靜靜的離開這個她覺得很吸引人的男人。

  不過她萬萬沒有料到,會在這裡再次遇上他。

  在這個位於布達佩斯的飯店裡--而且兩人還離得那麼近,近得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一個單純而簡單的味道。

  服務人員看著顏家佑,露出一臉盡責的表情,「這位先生你好,這位小姐不會說英文。」

  顏家佑聞言有些意外,在這個國際村的時代,她竟然不會說英文,他低頭看著高度僅到他下巴的她。

  「妳從哪裡來?」他用著最簡單的英文的問。

  「中國。」好險,這句話她還知道怎麼回答。

  「中國?!」他重複了一次,改用中文說道:「大陸嗎?」

  聽到他講中文,龔子容的眼睛為之一亮,「你會說中文?」

  看到她驚奇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來,「對啊!我會說中文,我是台灣來的。」

  她的眼神進出光亮,「我也是!」聞言,她不由得鬆了好大一口氣,「既然如此,你就可以幫我了,對不對?」

  「當然!」他點了點頭,「妳遇上什麼麻煩嗎?」

  「請你告訴她,」她指著櫃檯內的服務生,「我忘記了我的房間號碼。」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磁卡,上頭有著不規則的小洞,她的臉孔浮上了一抹不自在,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英俊的陌生男人面前出醜。

  「忘了房間號碼?」他有些意外。

  「是啊!」她不好意思的擠出一個笑容,「我剛才試了七,八。九樓我所想到可能的房間,但我就是進不去。」

  「是嗎?」顏家佑嘴角上揚,沒想到這個美麗的天使竟然是個小迷糊,這可是天大的發現。

  他接過磁卡,替她翻譯,並要來了她的護照。

  「做什麼?」她從皮包裡拿出護照交給他。

  「核對身份。」他將護照交到服務人員的手裡,對方看了一下,很快的替她查詢數據。

  「在九樓。」顏家佑拿回磁卡交到龔子容的手中,兩人一同走向電梯,「九一六,跟我的房間離得不遠。」

  「是嗎?」在等待電梯的同時,她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們還真的挺有緣的。

  他點點頭,「我在九一二。」

  「喔!」她應了一聲,踏進電梯裡。

  這個男人好似天神,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方纔她因為語言溝通不良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他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身旁,替她解決了麻煩。

  位在中庭的透明電梯很快的便上升到九樓停住。

  兩人的房間雖然都在九樓,但卻一個在右邊一個在左邊。

  「我幫妳吧!」接過龔子容手中的磁卡,他走到她的房門口替她將門打開。

  看著他的動作,她不由自主專注的看著他的五官,他的五官深刻,配上修長的腿和寬大的肩膀,體型一點都不比西方人來得遜色。

  她看他看得癡了,卻那麼不巧,他開好門抬起頭正好逮住了她注視他的目光。

  他對她一挑眉,她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

  「好了!」顏家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回她一笑。「進去吧!有事再來找我,我在九一二。」

  她點點頭,忙不迭的閃進了自己的房裡。

  她將房門給關上,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好像快蹦出來。

  突然她感到一陣暈眩,連忙坐了下來,她一向不能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從小到大,她便不停的被如此耳提面命著,她也一直恪守著這原則,但此刻,不過是看到一個男人,竟然使她的情緒失控。

  她的雙手撫著臉頰,好燙--好像會灼人似的溫度。這才想到,她忘了跟他道謝,也忘了問他的名字。

  衝動之下,她站起身,用力的打開門。

  她的動作引起的聲響引起正打算進門的顏家佑的注意,他停下手邊的動作,隔著一段距離,不解的看著她。

  「我忘了跟你道謝,」龔子容立刻一古腦的說道,「還有,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他只手撐著門框,側頭看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

  他聞言不禁笑了出來,「這就是妳所謂很重要的事情?」

  她慎重的點點頭。

  他專注的看著她,「顏家佑。」

  顏家佑--她在心中重複了一次這個名字,然後露出淺淺的笑容,「謝謝你,顏先生。」

  「叫我家佑吧!」他靠在門邊,「妳叫龔子容,對不對?」

  她露出意外的神情。

  「方纔我看到妳護照上的名字。」他解釋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一臉的恍然大悟。

  「我想請你喝杯飲料。」她忙不迭的道,「可以嗎?就當道謝。」

  顏家佑沒有回答,微笑的看著她連手都不知道要擺在哪裡了的模樣。

  「怎麼,」她遲疑的看著他,「不可以嗎?」

  「怎麼會不可以?」他的嘴角掛著一個迷人的笑容,「妳這麼有誠意,我怎麼可以拒絕呢?」

  聽到他的回答,她鬆了一口氣。方才見他不說話,她還真的有些擔心他會拒絕。

  「什麼時候?」他問。

  「現在!」

  她急迫的樣子令他有些驚訝。「現在?!」

  「不行嗎?」她的心涼了半截,看來她真的是太急切了一點。

  看到她的表情,他輕搖了下頭,「當然不是,我只是有些訝異,我們走吧!」說著,他便將門給關上。

  「對不起。」龔子容慢半拍的意識到自己實在太衝動了,「你說不一定已經很累了。」

  「跟美女喝咖啡,就算再累,也會打起精神。」

  他的話令她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下來。

  兩人在Lobby的Coffee  Shop裡找了個靠窗的位子。

  他喝了杯熱Latte,而她只是單純的要了杯溫開水。

  「要請我喝東西,但妳自己卻不喝?」他的語氣中有絲取笑。

  她聞言身體一僵,最後擠出一個笑容,「我身體不舒服,不能喝含咖啡因的飲料。」

  顏家佑對她挑了挑眉,確實--她很蒼白,而且瘦得好似風一吹就會被吹跑似的脆弱。

  「妳一個人來嗎?」

  聽到他的問話,龔子容臉上陰霾一掃,興奮的點了點頭,「從小到大我就希望可以走遍歐洲。」

  「走遁歐洲?!那妳現在走遍了嗎?」他好奇的問。

  她搖搖頭,然後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出國。」

  「第一次出國就一個人來,而且還是來東歐國家,加上妳的英文程度並不好,還自助旅行,」他眼底有著意外,「真是勇氣十足!」

  她微微的笑了笑,她也這麼覺得,不過算是運氣好吧!從捷克到匈牙利,一個多月的時間,她都很順利。

  除了剛才她將房間的號碼給忘了這件事。她在心中歎了口氣,更沒想到自己最糟的情況卻讓他給撞見。

  「接下來要去哪裡?」他問道。「波蘭嗎?」

  她點了點頭,但卻顯得有些遲疑。

  「有什麼問題嗎?」顏家佑細心的注意到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她沉思了一會兒,老實的回答,「是該去波蘭,不過我的預算不夠,說不一定得要提早結束行程回台灣。」

  她的語氣有著悵然若失。

  龔子容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要回台灣,預算不足是一個原因,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

  當初不顧主治醫生的反對,她堅持出發前往歐洲,最近她已經可以明顯感到自己的體力越來越差,而且藥物也將要吃完,所以她得早點回醫院報到。

  想到這裡,她的臉色不禁蒙上一層陰影。

  「若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吧!」

  龔子容錯愕的一怔,楞楞的看著他。

  顏家佑緩緩的露出笑容,「希望妳不要誤會,我沒有一絲惡意,只是因為--我也打算下一站去波蘭,我只有一個人,妳也一個人,結伴一起走,而妳的預算又不足,我們同行,不單可以分擔旅費,更可以有個照應,對不對?」

  當然對啊!她的心雀躍不已。

  他說的一切幾乎完全符合她的想法,雖然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或許不允許繼續這麼疲累下去,但她刻意去忽略心中的警告。

  這或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機會可以好好的造訪這些歐洲國家,而且是與一個令人心動的男人同行。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有些激動的問。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點頭。

  她的雙眼閃閃發亮。

  「那一切就麻煩你了,」她興奮的說,「一路上的費用,我們可以平均分擔,這樣一來住宿費就可以省下不少了。」

  他輕啜了口送上來的咖啡,沒有多言,

  他一點都不在乎金錢,他只是想看到她的笑容,他早就忘了有多久沒有心動的感覺,他幾乎都快遺忘這種滋味,在異鄉遇到這麼美麗的女人,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動人氣質深深的吸引住他。

  「這麼說來,我們明天就可以出發去華沙了嗎?」

  「都聽你的,」龔子容的笑容很甜美,眼神中有對他的信任,「由你安排。」

  她天真得令人難以置信,顏家佑心想。

  「就這麼說定!」兩人的目光堅定的相視,「明天出發去華沙!」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3:43     標題: 《第二章》

  波蘭的首都華沙素有北巴黎之稱,是個文化藝術之都,可惜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蹂躪,市區有八成以上的建築都遭到破壞,而美麗的城市也就此蒙塵。

  不過經過數十年波蘭人民的努力修復,一些老建築經由繪畫、照片而得以重建恢復原貌。

  在今日,這座城市再次將過往的繁華重現在世人眼前。

  「妳確定妳還好嗎?」顏家佑扶著蒼白的龔子容。

  勝利廣場旁擠滿了觀光客,而嬌小的她擠在這些人之間,脆弱得好像隨時可能昏倒似的。

  而這些圍觀的人都是想來觀看在這裡每隔一小時舉行的衛兵交接儀式。

  龔子容點了點頭。

  「妳確定嗎?」顏家佑手持著相機,眼底有著一抹擔憂。「若真不舒服,我們可以回飯店去。」

  她擠出一個笑容,「我很好啊!你不要一直顧念著我,這樣我會不自在。」

  他聽了,在心中歎了口氣,她似乎比前幾天他初見她時更加的蒼白虛弱,他問她怎麼了,但她總是說自己很好。

  她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若妳不舒服要告訴我。」他拍了拍她的手,「就算不回飯店,我們也可以去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我知道。」她一點都不想壞了他的興致,畢竟他好心的讓她一起隨行,她萬萬不能給他添任何麻煩。

  她的體力越來越差了,在他專心的拍攝廣場上衛兵交接儀式的同時,她暗暗喘了口氣。

  她的身體正在向她發出嚴重的警告,但看著顏家佑,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她一點都不後悔不顧醫生的警告來到東歐,因為若她沒有前來,她就遇不到這個男人了。

  她是個女人,從小對愛情就有許多想像,只不過因為先天性的心臟病,讓她明白自己與一般女孩不同,她無法跟正常的女孩們一樣去跳舞、唱歌、交男友,她得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能做稍微激烈一點的運動。

  她不敢奢求感情,她的身體,讓她不能也沒有權利去要求感情。然而她卻遇到了他--

  在努力了多年之後,她的心臟功能突然惡化,若不換心,她沒有多少的時光好活。當醫生這麼告訴她的時候,無異是向她宣佈了死刑。

  其實從小到大,她早就有這樣心理準備,能夠活過二十歲,已經算是幸運的,只是她依然會有遺憾,因為她想要出國走走,走訪從未到過的國家,所以她才不顧一切的出國旅行。

  她要用剩餘的歲月走訪這個世界,而在這個旅途當中遇上了顏家佑則是個意外的驚喜。

  或許--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她的心浮現了欲求--或許她也可以像一般的女孩有段足以回憶的感情。

  衛兵交接結束,顏家佑將相機電源關掉,轉身看她,正好看到她一臉的神遊太虛。

  「在想什麼?」他輕聲的在她的身旁問道。

  龔子容一笑,然後搖搖頭。

  「妳在發呆。」

  「對啊!」她也沒有否認,「我是在發呆。」

  他低下頭將相機收好,「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你想吃的話就陪你吃。」

  聽到她的回答,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龔子容也回以一笑,看著他,她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氣似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這個碰觸使顏家佑一楞,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可以嗎?」她巧笑倩兮的問。

  他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又看著她有些期待的眼神,淡淡一笑,「當然可以!」

  她的手很柔軟,他背起相機,然後緊握著。

  他的表現使她鬆了一口氣,她不想被拒絕,因為她發現自己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或許--握著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或許她可以用僅剩的時間,好好的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在黃昏時刻,他們買了用洋蔥和肉做成,當地人稱為「夏希威克」的串燒後,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吃。

  「我好像一直在花你的錢。」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龔子容眨著眼睛看著他。

  顏家佑聳了聳肩,他一點都沒把這點小錢放在心上。

  「這樣不好,」她皺了皺鼻子,「我們原本說好要平均分攤的。」

  「妳不是說妳的預算不夠嗎?」他摸了摸她的頭。

  他突然對她的親密舉動使她的心頭甜滋滋的,「我的預算是不多,而且你住要住好的,吃要吃好的,我預算再多可能也不夠用。」

  顏家佑度假只把握一個原則,就是要好好放鬆,或許有時他興致一來會像個苦行僧似的走訪西藏、亞馬孫河流域,但有時他也會住頂級飯店,悠閒的享受時光。

  人生苦短,在醫院待久了,生老病死看得太多,心態自然而然也變得豁達。

  「如果妳真那麼介意的話,等妳回台灣再還我就好。」他邊吃著夏希威克邊說。

  「你還真好心,」她取笑著,「就不怕我跑了嗎?」

  他專注的看著她,「妳會嗎?」

  「會什麼?」看他突然正經了起來,她不由得一楞。

  「會突然跑掉消失不見嗎?」

  龔子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不會,因為我剛才才發現,我好喜歡你。」

  直截了當的告白使兩人都楞了半晌,最後顏家佑側頭在她的頰上印上一吻。

  「很好!」他的拇指滑過她的唇,「我們似乎有共同點。其實我在馬格麗特島第一次看到妳的時候就被妳吸引,那時候的我,以為妳是個天使。」

  他的話令她臉紅,她當然不是天使,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要她說,她會說他是個神祇,在她最低潮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上天對她畢竟不薄,因為弛將顏家佑帶到她的生命之中。

  他看她紅了眼,不禁摟了摟她,「原來天使容易被感動。」

  他的話使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摟抱著她,他益發覺得她瘦弱,「我為什麼覺得妳比我當初見妳的時候還要顯得虛弱、蒼白?」

  她聞言心一驚,但卻故做鎮定,她微轉過頭,美目直視著他,「那是你的錯覺吧!」

  他是個醫生,不認為這是他的錯覺。

  「妳該去醫院好好檢查。」

  龔子容撇了撇嘴,「我不要!」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的眉頭微皺,「為什麼?」

  「我不喜歡醫院。」

  他聞言不由得失笑,她這種表情和口氣就如同小孩子一般。

  顏家佑摸了摸她的頭,「為什麼不喜歡醫院?」他好奇的問,「人不舒服,本來就要去看醫生。」

  「我才不要,這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醫生。」她直言不諱的說。

  他一挑眉,這才想起他還沒有告訴她自己的職業。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他忍著笑意問。

  對她這個從小以醫院為家的人來說,會喜歡醫院或醫生才怪!但這話,她當然不會老實的說。

  「總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龔子容嘟起嘴。

  顏家佑凝視她許久,猜想如果他告訴她,他就是個醫生,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不過他不急著說,他淡淡的笑了笑,還挺期待當他告訴她時,她臉上的表情。

  她真是個可愛的女人。

  她側頭看著他,「你在想什麼?」

  他眼珠一轉,捏了捏她的臉,「沒什麼。」

  他的舉動讓她的臉再次緋紅,她能清楚的感覺臉上還有他的溫度,而自己的心跳又快要失控。

  「我們走吧!」顏家佑對她伸出手,「雖然是夏天,但一入夜之後還是有點冷,今天妳出門的時候,該帶件小外套的。」

  「我明天會留意。」龔子容將自己的手交給他,緩步的走在華沙的街道上。

  在異國,兩人的感情急速的發酵著。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5:18     標題: 《第三章》

  房間裡有兩張單人床,相處了幾天下來,兩人相安無事,但彼此都清楚暗中有股不知名的吸引力在拉扯著他們。

  龔子容洗完澡出來,床頭只剩一盞小燈,顏家佑已經上床休息。

  她輕聲放好衣物,坐到自己的床上,在昏黃的燈光下,她靜靜的看著他。

  她輕緩的走向他的床畔,居高臨下的凝視著他,睡著時的他就像個孩子一般天真,想著,她不由得笑了。

  「妳到底在看些什麼?」

  他的聲音使她嚇了一跳,手撫著胸口不住輕拍,「你怎麼……」

  顏家佑緩緩的坐起身,「妳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看,我怎麼睡得著?」

  聽到他的話,她臉一紅。

  他發現她真的是他所遇過最容易臉紅的女生,他伸出手,將她拉坐到自己的懷裡。

  「還不累嗎?」

  他的呼吸輕柔的滑過她的耳際,使她的心一緊,「有一點累,但我還不想睡。」

  「那妳想做什麼?」他稍稍將她推開,好奇的問。

  龔子容看著他,然後抬起頭吻向他的唇。

  她的主動令他有些怔忡,但他隨即溫柔的回應她。

  她勾著他的頸項,熱切的加深了這個吻,又像隻貓似的磨蹭他,她的舉動輕易的引起他的渴望。

  「這樣,」她結束了吻,在他的唇際低喃,「是不是代表著我們可以成為一對戀人?」

  顏家佑深深為她臉上迷亂的表情所吸引。

  「傻瓜!」他揉了揉她的臉頰,「妳根本不瞭解我。」

  「我知道我愛你,」她輕柔的笑了,「這就夠了!」

  她眼底寫著對他全盤的信任令他感動,他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女人可以使他如此昏了、亂了、心醉了。

  她生澀卻熱情的吻著他,她柔軟的身軀使他毫無抗拒的力量。

  在喘息之間,她的手滑進他T恤裡。

  「子容……」他遲疑的看著她。

  她對他搖搖頭,她不要聽到他的拒絕,對她而言,這或許是她唯一一次機會。

  終究,他還是屈服在她柔軟的身軀中。

  他翻過身壓住了她,「妳確定妳要嗎?」

  龔子容肯定的對他點頭,「只要是你,我再確定不過。」

  只要有這句話就足夠了,他溫柔的吻著她,看到她眼底有著赤裸裸的情感。

  他也跟著沉淪了……

  鏡子裡反映出一個幸福女人的笑臉,龔子容側頭仔細的打量著自己,能夠得到顏家佑的愛戀,她此生足矣。

  她輕快的哼著歌曲,洗了手,轉過身準備去叫他起床。

  今天是他們留在華沙的最後一天,他們打算在吃過早餐之後出發前往波蘭的另一個都市格但斯克。

  在開門的瞬間,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心臟劇烈的跳動。

  熟悉的痛苦狠狠的攫住她的胸口,她大口的喘著氣,但是沒有用,氧氣似乎怎麼也到不了她的肺裡。

  不能是現在,她對自己說道,絕對不能在她以為自己可以擁有全天下幸福的時候。

  龔子容跌跌撞撞的出了浴室,顫抖的手伸向梳妝台上一個看來不起眼的長方型項鏈,輕輕一按將之打了開來,她急急的吞下裡頭的白色藥丸,手緊握著項鏈滑坐到地上。

  她整個人像是剛打完仗似的癱坐著,她感到呼吸漸漸平穩,虛弱的將目光落到床上。

  她慶幸顏家佑沒有被她吵醒,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方纔的情況。她緩緩閉上眼睛,像是已經耗去全身精力似的靠著牆壁,感到舒服多了。

  不知坐了多久,臉頰被輕柔碰觸的感覺使她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顏家佑擔憂的神情。

  「妳怎麼了?」他摸著她的臉頰問。「妳的臉色好蒼白。」

  她連忙搖了搖頭,「我沒事。」

  「不要騙我!」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伸手打算將她抱起來,「我送妳去醫院。」

  「我不要!」她的聲調顯得有些虛弱,但語氣卻是堅決的,她的手按住他,「我不去醫院!」

  看她一臉堅持,顏家佑歎了口氣。「醫院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可是我已經覺得好多了,沒必要去醫院。相信我,我只要躺一下就好。」她的手覆住他的,柔聲的說道,「真的,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妳確定?!」他一臉懷疑。

  「再確定不過。」

  他拗不過她,只好一把將她抱起,輕柔的放到床上。

  「不管妳怎麼說,」他在她的手背輕輕印了一吻,「回到台灣之後,妳得到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龔子容對天一翻白眼。

  「妳的態度很差喔!」他點了點她的鼻子,「妳虛弱得不像話,這樣的妳竟然還一個人跑出來旅行,真是不要命了。」

  「對啊!」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是不要命了,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遇上你的,不是嗎?」

  顏家佑笑了笑,「算妳會說話。」

  她露出得意的神情看著他。

  「不過,」他的表情突然轉為嚴肅,「不管妳怎麼會說話,都無法說服我改變念頭,妳得要好好的檢查。」

  「沒什麼好檢查的。」對於自己的病,她早就已經死心了,先天性的心臟病,就算再認真的治療也會持續惡化下去,除非她能夠換一顆心臟,但這可是談何容易。

  「妳讓我想起了我的妹妹。」他將她的長髮撥到腦後,輕柔的說道:「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晚我三分鐘出生,叫顏家聆。」

  龔子容不解的看著他,「我跟她長得很像嗎?」

  「不,妳們的外表並不相像,只不過妳跟她一樣,總是那麼的蒼白。虛弱。」提及這唯一的妹妹,他不由得有些惆悵,「她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醫院度過,所以她也很痛恨醫院。」

  聽到他的話,她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她生病了嗎?」

  顏家佑點點頭,「先天性的心臟病。」

  他的回答使她錯愕得倒抽一口冷氣。

  「幹麼?」她的反應讓他嚇了一跳。

  她神情不太自然的搖著頭,「沒什麼。然後呢?她現在怎麼樣?」

  「她沒有活過二十歲。」他的笑容有些苦澀,「我的外婆也是先天性心臟病,生我媽媽的時候便過世了,我外公一直很慶幸我媽媽很健康,只是沒想到這病卻遺傳到我妹妹的身上。她死在十七歲那一年。」

  他臉上的傷痛深深的刺著她的心,天地之大,她遇上了他,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妹妹是死於與她相同先天性的心臟病。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緣分?

  「你一定很難過。」

  他點點頭,「那是失去至親的痛,而且,她還那麼年輕,還有美好的人生要過,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是啊!一切都還來不及體會就結束了,她不也是如此嗎?。

  龔子容對他伸出手,緊緊的摟抱住他。不過至少她在此刻是幸福的,畢竟她體會到了愛人的甜蜜滋味。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難過,對不對?」

  他對她皺起眉頭,「這一點都不好笑。」

  「只是問問而已啊!」她強迫他要他回答,「會嗎?你會難過嗎?」

  顏家佑撫著她的臉,專注的看著她,「妳很清楚我會,在認識妳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我會如此在乎一個人。」

  他的話令她感動得快哭了,「就算我們只認識了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已經很長了,或許我們已經找了對方一輩子。」

  這就是緣分吧!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但當遇到的時候,心頭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

  「在華沙多留幾天好嗎?」在他懷中,龔子容低聲的要求。

  「好。」他沒什麼考慮便同意了,畢竟他也不認為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適合繼續舟車勞頓。「在飯店好好休息也不錯。」

  她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不敢讓他知道她心頭的想法。

  她想--她該離開了!她不想讓他背負太多的傷感,或許她該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離開,這樣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短短的一個星期,他佔據了她整個人。整顆心,然而他們終究會有分別的那一天,她不要讓他看到她病懨懨的模樣。

  她不要他難過--只要一想到他會難過,她整顆心都痛了。

  他是這麼優秀的男人,她相信,他很快會找到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而至少在此刻,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這便夠了。

  「我是個孤兒。」龔子容有些意外顏家佑會問到有關她的事,不過她依然直言不諱。

  原本拿著夏希威克要往嘴裡送的顏家佑動作一頓,看著她的目光中有著驚奇。

  「我真的是個孤兒啊!」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強調一次。

  他眨了眨眼睛,「小傻瓜,我不是懷疑妳騙我,只是我沒料到……妳是--」

  「孤兒!」她接口,一點都不以為自己的出身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畢竟事實已經無可改變,她所能做的只是接受,正如她有先天性心臟病這件事一樣。

  這是一間位在往克拉科郊外的一間波蘭料理餐廳,裡頭的裝潢非常漂亮,配上昏暗的燈光,營造出一股浪漫的氣氛。

  「我是被修女們帶大的,」她陷入回憶中,「有一個何修女,她就像是我媽媽一樣的疼我,若沒有她,我可能根本就活不下來。」

  在還沒有健保的時代,她的醫療費都是由這幾個修女們不停的去向善心人士募得的,不然她的小命早就不保。

  「看來有機會我要好好謝謝她。」顏家佑感性的說。

  「三個月前,何修女過世了。」她的眼眶微微一紅,「不過她說她活得夠久了,畢竟已經八十三歲。」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便要面臨越來越多的生老病死,這是萬物間不變的定律。

  「對不起,我不知道。」

  「這並沒有什麼,」她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何修女走得很安詳,她的遺言便是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妳一定會的,不是嗎?」

  龔子容笑了,原本她並不肯定,但遇上了他,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因為她想跟他在一起。

  老天!她在心中祈禱著,這不要是個奢望。然而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答案--一個她到底還能活多久的答案。

  醫藥費對育幼院而言也是一筆龐大的支出,所以她總是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出去工作,只不過一旦體力超過負荷,她便會發病,這也是她的病況急速惡化的主因。

  這幾年多虧和她一起長大的育幼院好友們,他們都盡可能的支持她,就連這次出國的費用,也是由一個對她很好的哥哥拿錢給她的。

  「若可以的話,」她對他甜甜一笑,「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她的回答令顏家佑不甚滿意,他抬拾起手輕敲了下她的頭,「妳不該是那麼悲觀的人。」

  「我才不悲觀。」她小口的吃著夏希威克,咕噥的說:「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誰能保證自己到底能夠活多久。」

  「但至少我不會去想這種問題。」

  龔子容對他皺了皺鼻子。

  他笑了笑道:「明天我們就出發去格但斯克。」

  她的眼神聽到他的話而一黯,但隨即隱去,「好啊!一切聽你的。」

  「再吃一點。」顏家佑將當地人稱為寇特雷特的炸肉排,放到她的面前,「妳太瘦了。」

  她的飲食一向受到嚴格的控制,可看著他的笑臉,她不顧一切的將面前的炸肉排吃了下去。

  東西很美味,或許也是因為有他陪伴在身邊吧,所以不管吃什麼東西,味道都顯得特別好。

  明天他將前往格但斯克繼續他的旅程,而她--她的手不自覺的摸上掛在頸子上的項鏈,她帶來的藥不夠,所以她一定得回台灣,這次的旅程也將就此結束。

  「想什麼?」

  龔子容搖搖頭,甜甜的對他笑。

  她該滿足了,至少有他陪她走過這麼一段,然而不管她怎麼說服自己,還是有一股遺憾直往心頭冒,酸得她心都痛了。

  窗外的陽光全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外,顏家佑在大床上懶懶的翻了個身,自助旅行最大的好處就是時間不用受制於人,像是趕鴨子似的一個行程接著一個行程。

  隨興而自由便是自助旅行者所要追求的。

  他緩緩的張開眼,放眼望去卻沒有龔子容的身影。

  「子容!」他伸長手摸索著自己的眼鏡,然後將將之戴上,他的目光望向浴室的方向,「妳在裡面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他打著赤膊翻身下床,推開浴室的門,裡頭空無一人。

  他困惑的瞄了眼時間,現在不過早上八點半,她會跑到哪裡去?他走了回來,打算打開衣櫃穿上衣服去找人。

  但他的眼角餘光不意瞄到一旁梳妝台上的一張白紙,這是飯店為客人準備的信箋,上頭有著她娟秀的字跡。

  他伸出手,拿了起來,不解的看著,而他的臉色卻因為看到這信顯得越來越沉重。

  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我卻沒有勇氣伸出手去接住。

  我有好多話想要對你說,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只想要你知道,你將會留在我的心頭一輩子。

  不要怪我不告而別,分開對你是最好的結束。

  你會記得我嗎?就算在我離開你很久很久以後……

  這是什麼意思?

  顏家佑先是難以置信,最後感到憤怒,他用力的打開衣櫥,發現除了他的衣物之外,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她怎能如此對待他?在他向她表明,他從來不曾如此眷戀過一個女人的時候,離開了他?

  她在耍他嗎?

  他忍不住將信揉成了一團,原本想要丟掉,但轉念一想,還是捨不得,只是緊緊的握在手中。

  原來,心痛是這種感覺--他的雙手用力緊握,緊得關節都發白了。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6:49     標題: 《第四章》

  顏家佑終於回到台灣。

  銷假回來上班的第一天,千越醫院裡的人都發現,一向笑口常開的顏醫生笑容少了,話也變得不多。

  幾天下來,他的表現看似正常卻又有說不上的古怪,他依然盡責的關心病患,但卻對許多事顯得淡然。

  戚志萬精神奕奕的從電梯走了出來,意外的遇上正好進醫院的顏家佑,他立刻和顏悅色的迎了上去,「家佑,我想跟你談談有關去台中分院的事情--」

  沒想到顏家佑一點都不給戚大院長面子,當著大廳眾人的面,視而不見的越過他走了。

  戚志萬的嘴微張,驚訝的看著顏家佑就這麼走過自己眼前。

  果然--掛在臉上的笑容隱去,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當個院長真的是沒什麼尊嚴。

  他鼻子一摸,認分的跟在顏家佑身後走進電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顏家佑才是院長。

  「有門診啊?」戚志萬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巡房。」顏家佑按下五樓,簡單的說。

  「喔!」他應了一聲,「有時間談談嗎?」

  「沒有。」顏家佑一點都不給他面子。

  戚志萬的臉垮了下來。唉,超級沒尊嚴,他真是倒霉才會遇上這麼一群有能力但一點都不懂禮貌的手下。

  「家佑--」

  「我要巡房。」顏家佑打斷了他的話,「到台中分院的事,你不要再跟我談,我目前沒有考慮。」

  「可是--」

  電梯門打開,他頭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戚志萬歎了口氣,奇怪?家佑以前不是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啊!怎麼度個假回來,個性有了轉變。

  看來醫院傳言他在國外發生了些意料之外的事的耳語還是有點可信度,只不過那指的是什麼呢?

  戚志萬撫著下巴,霎時要顏家佑去分院的事情被拋到腦後,他的心思全放在顏家佑到東歐所發生的事情上,他可得想個辦法瞭解一下,不然他會好奇至死。

  顏家佑一如往常巡完房,經過護理站時,護理長叫住了他--

  「顏醫生,請你去院長室一趟。」

  他對天翻了翻白眼,這個戚志萬似乎真的不知道放棄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

  「是代理院長請你上去的,」護理長意料到他會拒絕,所以忙不迭的說:「院長特別交代說,找你的人是代理院長,聽說他這次去二度蜜月回來帶了個禮物給你,請你去拿。」

  「是這樣嗎?」顏家佑有些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妳。」

  千越醫院的代理院長余子揚,是戚志萬的大哥戚志中做主從德國請回來的腦科醫生。

  若順利的話,在這幾個月內,這個代理院長將會正式成為新竹分院的院長,可先決條件是要「順利」。

  不過顏家佑心想,這種事通常會難產,因為余子揚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會樂意扛下院裡忙碌業務的人。

  這點從他總是請假帶著愛妻四處遊山玩水這點就可以知道,這個男人自從結婚之後,就成了繞指柔,凡事以陪伴妻子為第一優先,這早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所以戚志萬想要退休,這條路還有點漫長。

  顏家佑看了眼表,還有點時間,他按下電梯,決定先到位在頂樓的院長室一趟。他倒要看看戚志萬和余子揚在搞什麼鬼?

  在等電梯時,他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到一旁。

  在他的左側有一大片落地窗,陽光溫和的灑進來。他的思緒瞬間飛得老遠,在布達佩斯的馬格麗特島也有如此和煦的陽光,美麗的光芒照在一個迷人的女性身上--

  龔子容的身影再次不請自來的闖進他的腦海,他不懂為何地會突然消失,就如同人間蒸發。

  她最後留下的那張字條也顯得莫名其妙,他相信她對他也是有情的,但為什麼她選擇離去?

  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瞭解少之又少。

  他只知道她是個孤兒,由一群修女帶大,她的身體很差,所以很討厭醫院和醫生。

  然後呢?她住在哪裡,她是哪裡人--他全然無所知。

  在國外,他曾經試圖問過她,但卻被她轉移了話題,現在想來,他才驚覺,打一開始,她便不打算讓他瞭解她太多,只是理由何在?難道他不過是她在異鄉的一個遊戲嗎?

  這種想法令他厭惡,他下喜歡情況超乎他的控制,可偏偏現在的情況就是失控了。

  沉著臉,顏家佑走進電梯,腦海中滿是龔子容的身影,直到他踏進了院長室,他的思緒還是停留在她身上。

  「你在想什麼?」

  戚志萬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沒有。」他回答得很快。

  戚志萬跟余子揚相視了一眼。

  余子揚拉出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這是水晶,送給你,希望你會喜歡。」

  「謝謝。」顏家佑接過手,轉身就走。

  「喂!你這人也未免太現實了。」戚志萬連忙出聲阻止,「哪有人拿了禮物就走的。」

  「不然呢?」顏家佑反問:「你還要我怎麼樣?」

  「聊聊嘛!」戚志萬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我有事。」

  「我已經查過,你要到晚上才會有門診,所以少唬我,」戚志萬推了他一把,「坐嘛!你怕什麼,我們不過想找你聊聊而已。」

  他一點都不怕,只是他實在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聊的。

  顏家佑被半強迫的推坐在沙發上,他的目光不以為然的射向千越醫院的寶貝院長。

  「我不想去台中。」他先表明立場。

  「你放心吧!我才不是要跟你談這件事。」戚志萬坐到他的對面,搖了下頭。

  顏家佑困惑的看著他,「那是要幹麼?」

  「我們要跟你談的是你最近的表現。」余子揚也跟著坐列一旁,他直截了當的說。

  「我最近的表現?!」他的眉頭微皺,思索著自己這幾天的所為,「我做錯了什麼嗎?」

  「當然沒有。」戚志萬連忙揮手,「只是--你比較……」他在心中斟酌著用字,「你知道的。」

  老實說,他一點都不知道!顏家佑不解的看著他。

  「我覺得你變得……憂鬱,對,憂鬱。」終於想出形容詞來,戚志萬鬆了口氣。

  顏家佑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四隻眼睛裡寫著大大的兩個字--好奇。說得難聽點就是這兩個大男人想要從他身上打聽到一些八卦。

  他們要探他的隱私!他撇了撇嘴,基本上,這人生很苦悶,往往就是要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來豐富自己的生命,但如果茶餘飯後的焦點換到自己的頭上,這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戚志萬的目光透過眼鏡看著他問。

  他對他挑了挑眉,「你指望我說些什麼?」

  戚志萬爽朗的笑笑,「我只是關心你,畢竟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從國外回來之後,你真的有點不太對勁。」

  顏家佑在心中歎了口氣,打定主意什麼都不會說,就算這戚大院長再如何動之以情都一樣。

  突然院長室的門被用力的打了開來,衝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而她身後出現的是無奈的院長秘書。

  「侯秘書,沒事!」戚志萬對這個女人衝進來的舉動早就見怪不怪,手下帶著一批奇特的醫護人員,他已經練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領。

  簡瑞淇對千越醫院的兩大頭頭視而不見,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顏家佑身上。

  「別這麼看著我,」他一看到她的眼神心頭直發毛,「別忘了妳可是別人的老婆了。」

  「我死會這件事不用你來提醒我,」她大剌剌的坐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聽說你收假回來之後就變得怪怪的。」

  顏家佑沒好氣的看著她,他與千越醫院有名的火爆女醫生的淵源可以追溯到求學階段。

  他們兩個同年考進了醫學院,他以0.5分之差,以榜首之姿入學,而簡瑞淇這個第二名不服氣的在開學之後在成績上不停的對他窮追猛打,不過這是種良性的競爭,基於這個原則,最後兩人成為好友,更一起進入千越醫院服務。

  「怪怪的?怎麼個怪法?我是少了鼻子還是少了眼睛?」他好笑的問。

  「拜託!你少跟我打馬虎眼,」她上下打量著他,「你很清楚我不是在跟你說外表,外表看來你正常得很。」

  「那不就得了嗎?」他反問:「既然我沒少了鼻子、眼睛,我又哪裡怪了?」

  「去你媽的,」簡瑞淇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你再跟我打哈哈我就宰了你,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顏家佑看著她的眼神寫著無奈,「妳可不可以在宰了我前先告訴我,為什麼妳都結婚了,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我靠!我老公不嫌我就好,你少在那裡嘰嘰歪歪。」火爆醫生的名號其來有自,她一向就是這麼口無遮攔。

  他莫可奈何的瞥了她兩眼,他一向無法招架這個女人,從以前便是如此。

  「霍之雲呢?」他只好提起她丈夫。

  「門診吧!」她也不是很確定,「幹麼提到他?」

  「我要他來把他的悍妻給捉回去好好管教。」

  她聞言臉色一沉,「媽的!你說我是悍妻?」

  「妳這個樣子不像嗎?」他嗤之以鼻。

  「Shit,我是關心你才來問你瞭解一下,你竟然說我是悍妻?」她開始不停的詛咒著。

  顏家佑對天一翻白眼,還不忘譴責的看著戚志萬和余子揚,用膝蓋想也知道簡瑞淇會出現在這裡肯定是這兩個傢伙的傑作。

  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將目光調到窗外,對他的責難眼神視而不見。

  兩個俗仔!顏家佑在心中批道。

  「喂,」簡瑞淇推了他一把,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你到底怎麼回事?快點從實招來!」

  「沒什麼事,要招什麼呢?」他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你們真的是很奇怪。」

  「騙肖!」她不客氣的啐道,「你這副鬼樣子還叫沒事?!」

  「不然妳指望我有什麼事?」

  「你回台灣後就怪怪的,」她陳述著事實,「所以你這次出國絕對遇上了什麼麻煩,對不對?」

  麻煩?顏家佑的腦海再次闖進龔子容的身影。

  女人--她確實是個麻煩,不折不扣的麻煩,懸在他心頭,怎麼都無法放下的麻煩。

  「我說對了,是不是?」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簡瑞淇興奮得像是中了樂透彩,「快點說吧!我們可以幫上忙的。」

  顏家佑目光冷冷的看著她一臉的熱切,還有戚志萬和余子揚點頭如搗蒜的模樣,這三個人不要壞事就好,還幫忙……省省吧!

  「我沒事。」他依然是這三個字。

  「少來!」她皺起眉頭,「你是不是跑去賭博?」

  他意外的看著她。

  賭博?!誰提到這兩個字來了?

  「然後被人出老千,輸了一大筆錢。」她自顧自的當起了編劇,「現在你要賣掉車子、房子還債,對不對?」

  這女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快被她整死了!

  戚志萬和余子揚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也覺得有其可能性,對吧?」撫著下巴,她對他們說。

  兩人的笑聲同時止住,然後相視了一眼,他們一點都不認同她的話。

  他們會笑出來只是因為她的推測實在很有趣也太超乎常理,他們可一點都沒有認同她的意思。

  「拜託!請你打電話叫霍之雲來。」顏家佑對余子揚揮了揮手。

  「找他來幹麼?」她嗤了一聲,「你們其實都很清楚,我老公是管不住我的。」

  沒錯!他們在場的人都很清楚,霍之雲對簡瑞淇的態度可不只一個「寵」字可以形容。

  「喂!你有問題真的要說出來,」她很有義氣的說道,「能幫的,我一定盡力幫。」

  「我不碰賭。」顏家佑只好勉強開了口,「認識我那麼多年,妳應該很清楚。」

  「我當然清楚,但人難免會一時腳步踏錯,」她自以為是的說,「所以你就說吧!」

  早晚會被她給搞死!他對天一翻白眼。

  「其實……」戚志萬小心翼翼的開了口,「我不太認為家佑的煩惱是因為金錢。」

  「那是為什麼?」簡瑞淇問。

  「女人。」余子揚一針見血的說。

  「女人?!」她的聲音揚高了八度,目光飛快的掃向顏家佑。「你搞大了誰的肚子?」

  在場的三個男人聽到她的措詞都面露錯愕,簡瑞淇真的不像女人,講話比個男人還要粗魯。

  「我沒有搞大任何人的肚子!」顏家佑近乎咬牙切齒的說,真不知道自己幹麼要待在這裡接受這種不人道的對待。

  「可是他們說你是為女人煩惱。」認識他多年,她很清楚他是個很受歡迎的單身貴族。

  這幾年,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雖然他稱不上專情,但離在心也還有一段距離,因為他都還算很理性的處理著自己的感情,也沒見他出錯過,所以如果現在他會煩惱,當然就是因為失誤搞出了「人命」。

  「為女人煩惱就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簡瑞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眼睛一亮,「當然不是!但是以你的說法,你真的是為了女人煩惱嗎?」

  顏家佑呆楞了下,沒想到千瞞萬瞞的,還是不小心被他們給套出了些話。他的嘴一撇,站起身就想走。

  「話沒說清楚前,你不能走!」她攔住了他。

  「簡醫生,妳也管太多了吧!」

  「哎呀!三八,」簡瑞淇推了他一把,「人總是會好奇的嘛!而且我們的出發點是關心--關心!聽到沒有?」

  這種關心他一點都不想要。

  「我是為了女人煩惱。」他一古腦的說道,「但不是我搞大了任何一個女人的肚子,這樣的回答妳滿意嗎?我可以走了吧?」

  她愕然的看著他,他不再理會的越過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失戀了嗎?」她遲疑的說。

  余子揚和戚志萬再次對視了一眼。

  「似乎是如此。」最後,戚志萬開口。

  「這真是大新聞,」她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然會失戀?!」

  一個從求學時代就在情場無往不和的傢伙現在竟然會慘遭滑鐵盧,這可真令人感到意外。

  「是啊!」余子揚聳了聳肩,「一向都只有他甩人的份不是嗎?」

  「報應!」簡瑞淇哼了一聲,「誰叫你們把女人當白癡耍!」

  她用的字眼是「你們」,戚志萬看了余子揚一眼,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反駁。

  誰都清楚,千萬別惹千越醫院的母老虎,不然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只不過他們還真是有點意外顏家佑的態度轉變是因為女人--果然感情是可以讓一個人的性情大變。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7:53     標題: 《第五章》

  顏家佑早該知道這醫院裡有很多的大嘴巴。

  一大早上班時,發現他的門診辦公桌上放了好幾束的花,把好好的一間診療室弄得像花店似的。

  今天既不是情人節更不是他的生日,他不懂從哪裡冒出來那麼多的花,他好奇的詢問。

  不過不問還好,一問之下,他幾乎快要暈倒!

  他失戀的消息傳遍了整間醫院,而這些花束便是來自對他有愛慕之意的醫護人員。

  送花的人都衷心希望他快點從情傷中走出來,並開心的再去擁抱另一段感情。

  真是夠了!瞪著這堆色彩鮮艷的花束,顏家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花轟」了。

  「拜託!把這些全部都給我拿出去。」他大手一揮交代一旁的護士小姐。

  「拿出去哪裡啊?」她一臉錯愕。

  「隨便,」他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只要不要再給我看到這些花擺在我面前就好。」

  「可是這都是送你的。」

  「既然送給我就是我的東西,我便可以自由的處置。」他一點都不留情面。「拿去送給我的病人好了。」

  護士小姐聞言只好照辦,只是這個舉動可能會令那些好意送他花朵的女士們心碎。

  換上醫生袍,顏家佑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準備今天早上的門診,卻意外的看到一迭病歷表就擺在桌子的左上角。

  「這是什麼?」一等護士小姐回來,他立刻問道。

  她看了一眼,嘴巴張了又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見狀,他眉宇徽蹙,「這到底是什麼?」

  「是院長派人送來的。」她小心翼翼的說。跟頭家佑一起搭檔共事多年,她很清楚這個上司的脾氣最近變得有些古怪,所以她講起話來也顯得格外的小心。

  戚志萬--只要扯到這個人,肯定不會有好事!顏家佑仲手拿起最上頭的病歷。

  那是個八十六歲的老太太,現在正在千越醫院台中分院的加護病房,患了心肌梗塞,需要動心導管的手術,

  這並不是個太大的手術,但因為老太太的年事已高,所以風險也相對較高,目前院方正與家人共同評估手術的可行性。

  不過分院的陳醫生離職就代表著老太太的主治醫生需要換人,而這一陣子分院的醫生人手不足,所以都是讓其它幾家分院的醫生輪調,偏偏因為年紀的關係,醫生都不建議她轉院,因此現在這個老太太只好一直待在加護病房裡等待新任醫生到來,這種情況對病患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顏家佑見了皺起眉頭,他大概可以知道這迭病歷表擺在他桌上的用意了,這個戚志萬似乎是打算動之以情、勸之以理,他知道他絕對不忍看到需要診治的病患白白枉死。

  他沉著臉,拿起另一份病歷表,這是一個年僅九歲的男童,心瓣膜有問題,也需要在短時間內動手術。

  護士小姐注意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一點都不想掃到「風台尾」。

  他又拿起另一份病歷,先天性心臟病--這幾個字令他不自覺的多加了幾分專注。

  雖然已經行醫多年,但是只要看到有關先天性心臟病的患者,總令他下意識花費較多心力,畢竟他妹妹便是死於這個疾病,若有機會的話,他希望自己能夠醫治更多心臟病患者。

  他瞄了眼病歷表上的姓名。

  龔子容

  熟悉的三個字重重的震撼了他的心。

  他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他坐直身軀,忙不迭的將桌上的眼鏡戴上想要看得更仔細。

  他急急的翻開了病歷表,厚厚的病歷記錄著她所動過的大小手術。

  但這些手術對她的身體幫助有限,她現在面臨最糟的情況,她的心臟正逐漸衰竭中,年僅二十四歲的花樣年華,若等不到一顆適合的心臟,死神便會在不遠的地方等著她。

  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她的身影,他想起了在波蘭時,她的虛弱、蒼白,還有她突然的不告而別--

  驀然,他砰的一聲站起身。

  他的舉動讓護土小姐嚇了一跳。

  「門診延後十分鐘!」手裡捏著龔子容的病歷表,顏家佑下達了命令,頭也不回的離開。

  護上小姐看著急忙走出去的他,感覺有點如在夢中,一向穩重的顏醫生怎麼會有如此魯莽的一面?

  院長室的大門被用力的打了開來,嚇得余子揚手中的醫生袍差點掉下來。奇怪,千越醫院裡的人進院長室都不用敲門的嗎?他錯愕的看著站在門口的顏家佑。

  「志萬呢?」顏家佑劈頭便間。

  「今天他要到下午才會到。」余子揚將白袍穿好,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他還以為會莽撞闖進來院長室的只有那個火爆不講理的簡瑞淇,沒想到現在還多了個顏家佑,「有什麼事嗎?」

  「我願意調到台中分院!」

  余子揚聞言可訝異了,這傢伙怎麼才過一天,態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如何?」顏家佑不耐煩的問。

  余子揚身為代理院長,他清楚也有權可以決定將他派往哪家分院,更何況,要他轉往台中分院算是余子揚和戚志萬兩人的共同意思。

  「你如果願意去--」余子揚看著他的目光滿是狐疑,「當然是最好,只不過……」

  「既然如此,我處理完交接的事情之後,就去台中。」

  「那麼快?」這麼積極的態度可一點都不像是顏家佑的作風,他是吃錯了什麼藥嗎?

  顏家佑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我這樣不是正好如你們的意嗎?你們不是希望我趕快去?」

  話是如此沒錯,但他的轉變實在太過奇怪了。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余子揚開了口。

  「不可以!」顏家佑也不客氣的回答。

  余子揚自討無趣的摸了摸鼻子。

  「還有一件事,」顏家佑原本打算離去,忽然又折了回來,「是誰去大肆宣傳我失戀的?」

  余子揚一楞,然後搖搖頭,「我什麼都沒說。」

  「真的?」他的目光透過鏡片銳利的看著他。「你敢發誓,你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余子揚有些坐立難安的挪了挪身軀,最後很不情願的開口說道:「我只告訴我老婆。」

  余子揚太座是千越醫院的腦外科護士--譚佩君,之前兩人的戀愛也談得轟轟烈烈。

  顏家佑在心中詛咒了一聲。

  「小君不是大嘴巴。」余子揚忙不迭的替太座開脫。

  顏家佑什麼都沒說,冷著一張臉轉身離去。

  其實失不失戀這點現在一點都不重要。

  原本盛怒的他想起了龔子容,他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但一想起病歷表上所寫的,他的心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之雲要到台中分院做技術指導,我也順便跟著來了。」簡瑞淇大剌剌的推開顏家佑的門診室大門,不客氣的說。

  顏家佑眉頭微皺的看著眼前這個麻煩製造機,他怎麼去到哪裡都無法擺脫這女人?

  同一個學校,畢業之後在同一所醫院眼務,現在他轉調分院,她竟然如鬼魅般也跟著來,她的出現只代表著會壞事。

  「不要露出那麼開心的表情,」她對他皺了皺鼻子,「我會覺得太受寵若驚。」

  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數據,原本打算先去熟悉一下環境,看來現在也別想了。

  「霍之雲呢?」

  「一到就被他們整形外科的主任拉走了。」簡瑞淇撇了撇嘴,一向好勝心強的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霍之雲的能力會凌駕在她之上,雖然他是她的丈夫,但她依然覺得心有不甘。

  「好酸的口氣!」他淡淡的瞄了她一眼。

  她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妳沒事好忙嗎?」他婉轉的下了逐客令。

  簡瑞淇裝傻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就見她自顧自的搖頭,「沒有。」

  顏家佑對天一翻白眼,「但是我有!」

  「你後天才正式報到。」關於這點,她早就打聽清楚了。

  「我想早點去跟我的患者接觸。」

  「看不出來,你是那麼盡責的醫生。」

  他沒好氣的瞄了眼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女人。

  「好吧!既然我沒什麼事,我就陪你去。」

  「不需要!」他想也不想的拒絕,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去看龔子容,若讓這女人跟在旁邊,肯定會搞得雞飛狗跳。

  「不要客氣。」她推了推他,「走吧!我不介意陪你一下的。」

  但是他非常介意!他第一次覺得這女人白目得可以去跳河。

  「讓我跟一下嘛!」論起裝傻的功夫她可是一流,她死命的跟在顏家佑的身後,「你又不會少一塊肉。」

  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老實說,你幹麼突然改變念頭要調來台中?」她一張嘴不停的開闔,「因為我們認識了那麼久,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有特殊原因。」

  顏家佑依然不發一言,長腳快步的穿過了門診大廳,她也加快腳步的跟著,在他關上電梯門的千鈞一髮之際閃了進去。

  「你這個人還真是很沒禮貌!」簡瑞淇不悅的說。「你沒看到我還沒走進來嗎?」

  「我也沒要妳跟著來。」他按下樓層鍵,沒好氣的說:「自己的老公不去管,來管我的事幹麼?」

  「我老公沒什麼事要我操心的。」

  「妳確定嗎?」他哼了一聲,「之雲是個大帥哥,又是名整形外科醫生,要倒貼他的女人不少。」

  「我告訴你,現在走在街上美麗的女人有一大堆,」她諷刺的笑了笑,「可是有一半以上都是人造的。」

  他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之雲的工作就是打造人工美女,所以你覺得他對加工後的女人會有興趣嗎?」

  「我不是他,所以我無法替他回答這個問題。」他一臉認真,「但我卻可以肯定的告訴妳,這世上也有一大堆是沒有經過人工打造過的天然美女。」

  「這點我當然知道。」她不否認。

  「既然知道,就趕快去看好妳的大帥哥老公!」顏家佑給了個良心的建議,「不然以妳的條件,要留住一個男人實在有其困難度。」

  「去你的,我是跟你有很大的仇是嗎?」簡瑞淇火了,「你幹麼這麼看不起我?」

  「我沒有看不起妳,不過妳沒有女人味是不爭的事實。」他一點都不留情面的說。

  「女人味能當飯吃嗎?」她哼了一聲,「我走在路上,不認識的人看我都覺得我很有氣質。」

  「那是因為他們不認識妳,這有什麼好驕傲的。」電梯停在六樓,他率先走了出去。「認識妳之後,只會覺得妳粗魯又沒女人味。」

  簡瑞淇火大的跟在他身後,「顏家佑,你可不要以為跟我熟,我就不會跟你翻臉。」

  「我當然知道妳會翻臉,」他滿是無奈的歎了口氣,「還知道妳這女人只要一翻起臉來就六親不認,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妳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了自己老公的褲子。」

  她聞言露出得意的神色,「你也覺得我很贊吧!」

  他一點都不覺得!顏家佑在心中想道,如果他是霍之雲,早就將這個女人狠狠的毒打一頓。

  那次在千越醫院舉行的籃球比賽,在場圍觀的人少說也有上百個,就見簡大小姐她一點都不留任何情面的當眾脫了霍之雲的褲子,讓他的第三點大剌剌的裸露在眾人面前。

  「誰叫當年他要拿籃球丟我!」

  見她再次提起幾百年前的陳年舊事,他對天翻了翻白眼:心想霍之雲這傢伙真是「扒代」了才會娶這個女人。

  「所以你要知道,」她拍了拍他的背,「千萬不要得罪女人,因為女人的心眼很小。」

  沒料到這種話會出自簡瑞淇的口中,顏家佑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一向大女人主義,自認男人女人生而平等,現在竟然會承認女人的心眼小?!

  看來婚姻還是教會了她一些事情,知道什麼事該用什麼樣的身段去處理。聰明的女人,似乎就該像她這個樣子。

  他的腳步緩緩的停在六三二病房門前,原本輕鬆的神色在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的凝重了幾分。

  「你幹麼?」她好奇的問。

  顏家佑楞了一下,搖了下頭,他伸出手,握住門把,深吸了口氣,堅定的將門給推了開來。

  這是一間有四張病床的普通病房,在這間病房裡的都是外科的病患,而龔子容的病床則在最裡面。

  但此刻上頭空無一人,他快步的走了過去,櫃上有東西,床頭的單子也寫了龔子容的名字,所以確定這是她的病床,可是她人呢?

  她是個心臟病病患,怎麼可以亂跑?

  他沉下臉走了出去。

  簡瑞淇覺得莫名其妙的跟在他的身後,認識他那麼多年,她察覺他僵直的身軀透露著極大的怒氣,不過這怒氣從何而來,她卻一點底都沒有。

  「六三三號房的龔子容呢?」顏家佑走到護理站問。

  護理站的小姐抬起頭,看到他眼底閃過驚訝。好一個帥哥,不過他的態度有些不客氣,

  「你是她的親友嗎?」

  「不是,」他不耐煩的說,「我是新來的心臟科醫生顏家佑,我現在要看我的病人。」

  護士小姐聞言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忙不迭的站起身,她當然知道千越要調來一個心臟科醫生,只是沒想到會是個大帥哥,不過他似乎來早了幾天,數據是說他要後天才會報到。

  「她人呢?」他又問了一次。

  「她……」護士小姐想了一下,「她可能到兒科病房去了吧!」

  「兒科病房?」

  「是啊!」她點了點頭,「她總是四處走動,陪陪老人家,逗逗小孩子,」

  「妳們容許她這麼做?」顏家佑感到難以置信。

  他臉上的表情使護士小姐一驚,當然以龔子容的身體狀況來說,她是不能四處走動,但她們總是拗不過她的要求,畢竟將心比心,若自己每天都得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也很難受。

  所以她們這些護理人員總是在可以允許的範圍內讓她自由活動,至今也沒有出錯過,可看來這位新來的醫生似乎非常不以為然。

  「喂!你在幹麼?」簡瑞淇拉了他一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上的表情像要殺人一樣?」

  顏家佑聞言身軀一僵。

  「那個叫什麼子容的,又不是跑出醫院,只不過是到別的病房串門子,你有必要那麼大的反應嗎?」

  他咬了咬牙,問著護士小姐,「兒科病房在哪?」

  「三樓。」她立刻回答。

  他得到答案後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

  簡瑞淇當然就像只跟屁蟲似的黏了上去,隱約覺得似乎有些有趣的事情要發生了,她當然打死也不能錯過。

  兒科病房有著柔和的粉紅和粉藍色調,就連這層樓的護士小姐也都穿著粉藍色的護士服,目的便是想要消除孩子對醫院的恐懼。

  「有個叫龔子容的心臟病病患是不是在這裡?」顏家佑抓了個推著車子的護士小姐問。

  「有,她在走廊最底端的休閒室。」

  得到了答案,他直直的往前走,前頭的休閒室有一大片玻璃,遠遠的,他便可以看到裡頭的人。

  他的腳步緩了下來,在不遠處,他突然停下腳步,跟在他身後的簡瑞淇差點撞上他。

  「你幹什麼?」她驚魂未定的抬頭看著他問。

  就見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

  見他不理她,她也識趣的撇了撇嘴,好奇的頤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是個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人,簡瑞淇也不由得看癡了,那黑如絲緞般的黑髮,美麗的瓜子臉,細緻的五官,上揚的嘴角,此刻她的表情顯得活力十足。

  她很美很纖細,是那種看來被風一吹就會飛走的女人,不要說是顏家佑,就連她都看呆了。

  「哇靠!這女人很正點。」推開他,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顏家佑長手一伸把她給拖了回來。

  「你幹麼?」她想要甩開他的手。

  真希望有鏡子可以讓簡瑞淇看看自己臉上的表情,他瞪著她心想,她那副樣子就像想把龔子容吞下去似的,這可令他不舒服到了極點。

  「別忘了,妳是個女人。」他口氣不佳的提醒。

  「女人又怎麼樣?」簡瑞淇哼了一聲,「女人不能欣賞女人的嗎?她真的很正點。」

  「妳可以去欣賞別的女人,」他一把將她給推到一旁,「但不能是我的女人。」

  他的話差點令她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他的女人?!她睜大了眼睛。

  「你少不要臉了!」她忍不住哇哇大叫,「第一次見到人家就說人家是你的女人。」

  「妳閉嘴!」他幾乎咬牙切齒的說。

  「我為什麼要?我跟你講,你可不要看人家漂亮就逕自貼上自己的標籤,別忘了,她將是你的病人。」

  「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清楚是最好,若讓志萬知道你來台中分院的第一天就亂搞男女關係,他一定會跳腳。」

  「跳不跳腳那是他的問題。」他的目光依然專注在龔子容的臉上。「他若覺得不妥,叫他自己來跟我說。」

  這麼不可一世的口氣,簡瑞淇感到難以置信。

  「真是個色胚!」她忍不住啐了一口。

  顏家佑此刻根本沒有空理會她在說些什麼,他全副的精神都放在坐在休閒室裡的人。

  不過一個月不見,他的感覺卻如同過了一輩子,她看起來還不錯,雖然依然蒼白。

  龔子容在兒童病房裡,肢體語言豐富的表演著,雖然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但她的表現逗得裡頭的病童們哈哈大笑。

  隔著玻璃窗,他專注的看著她,嘴角不由得跟著上揚。

  真是見鬼了!

  看到顏家佑柔和的表情,簡瑞淇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這傢伙竟然也會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這女人--她困惑的將目光移到休閒室裡的女人身上,她對她的身份感到好奇,顏家佑的模樣好像跟這女人不是初識--

  看著眼前的孩子開心的笑容,龔子容的心情也變得愉快,對她而言,這也是一種滿足。

  就算生命所剩無幾,她依然希望自己能夠活得有價值,而這些孩子的笑容給了她肯定。

  她的笑容裡飽含活躍的生命力,她或許看來蒼白,但她一點都不像是個將被死神帶走的人。看到這樣的她,顏家佑暗自鬆了口氣。

  他緩緩的將門打開,輕聲的走了進去。

  背對著大門的龔子容並沒有看到他,幾個病童倒是注意到他,指著他,好奇的詢問。

  龔子容放下手中的書,轉過了頭。

  他專注的看著她,他要仔細的看她認出他時的表情。

  她緩緩的站起身,原本放在大腿上的書不自覺的落在地板上。

  她的表情一開始是驚愕,然後困惑,又驚又喜又懷疑的情緒反應快速的在她的臉上轉換著。

  「為……你……怎麼……」她吞了口口水,撫著自己的心,這個她以為一輩子都再也不會相見的男人怎會……

  顏家佑不發一言,只是專注的看著她。

  她迎視著他的目光,眼眶一紅。她想他--真的很想他,離開他的日子,時間過得很緩慢。

  「別哭!」他輕聲警告,「不然我一定打妳屁股。」

  他的話使幾個病童忍不住笑了出來。

  龔子容現在無心理會那些孩子的取笑,只能呆楞的望著他。

  她從沒想過他們會有再見的一天,她對他顫抖的伸出手……

  顏家佑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將她緊緊抱住,熟悉的柔軟使他的心再次踏實了起來。

  看到眼前這一幕,簡瑞淇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顏家佑用力的想要把龔子容給揉進身體裡,她柔軟的身軀帶給他熟悉的安定感。

  現在又是在演哪一出?簡瑞淇瞪大了眼,而相擁的兩人彷彿旁若無人似的緊緊摟著。

  她看傻了,但手不忘在口袋裡摸索著。

  八卦女王最厲害的就是工具齊全,她拿出自己的照相手機忙不迭的把「證據」給拍下,順便將之寄給手機通訊簿上所有的人。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29:24     標題: 《第六章》

  「你為什麼--」

  「妳有很多問題,我也有。」顏家佑將龔子容扶躺在床上,柔聲的說:「但妳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這樣要她怎麼能好好休息?她反手握住他,目光柔情的看著他。

  「你會走嗎?」

  「就算妳趕我,我也不會走。」他的話語讓她安心,「不過若妳不好好休息的話,我會生氣。」

  看著他,她的眼眶一紅。

  顏家佑不禁歎了口氣,輕輕的吻了吻她的唇。「我只想讓妳知道,我不會讓妳有事。」

  他的承諾使她沉默,「對不起,我騙了你。」

  他不解的看著她,「騙了我什麼?」

  「其實我有心臟病。」

  「我知道。」他點了點頭。

  「誰也不能告訴我,我到底還能活多久。」

  「我知道。」他重複著同樣的三個字。

  「既然你都知道,你就不應該在這裡。」講出這話的同時,她感到這話語正撕裂著她的心。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就因為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在這裡。」

  她的眼底有著掩不去的壓力,「我已經病了很久……」

  「我知道。」

  龔子容歎了一口氣,「你除了這三個字以外,沒有別的話好說嗎?」

  「有。而且很多。」他握著她的手,知道他若下一次把話跟她說清楚,她是不會安心去休息的。「我已經看過妳的病歷,所以妳的情況我比任何人都瞭解。」

  「那你就該知道--」

  「我們不知道妳能活多久,但我的工作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妳活下去,而且,妳也得活下去。」

  看著彼此緊緊相握的手,她眼底有著困惑。

  「陳醫生已經離職,這件事妳知道?」

  她點點頭。

  「有位新任的主治醫生會來報到,妳也該知道,對吧?」

  她想了一會兒,再點了點頭。

  「而我,就是妳的新任主治醫生。」

  她的雙眼震驚得大睜。

  顏家佑嘴角上揚,「抱歉現在才有機會跟妳說,若在波蘭我早告訴妳,妳就不會不告而別了吧!」

  他的眼神使她的心滑過內疚。

  「我是個心臟科醫生,服務於千越醫院新竹分院,為了妳,我決定留在台中,妳不會死,因為--」他堅決的看著她,「我不會讓妳死。」

  龔子容顫抖的摸著他的臉頰,他的話深深震撼了她,她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抱住他。

  他也回抱著她,抱著他久違的深愛女人。他知道她的情況有多糟,但不管結果是什麼,他都會盡最大的努力。

  他來不及救自己的妹妹,他不會容許自己所愛的人再次離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別的--」

  「那都過去了。」他點了點她的紅唇,「我不需要妳的道歉,我現在要的是妳的承諾。」

  「承諾?!」她重複了一次。

  「不可以再不告而別,」他溫柔的凝視她,「再來,也是最重要的,妳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我--」

  「沒有任何的可是,」他不假思索的打斷了她的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人的意志力可以改變任何事,「我要妳的承諾,說妳會盡全力活下去,活到有心臟可以移植的那一天,只要不放棄希望,光明的未來就會屬於我們,」

  他的話深深的打動了她。

  「若我不答應你,你是不會放過我的?」

  「沒錯!」顏家佑對她一笑,「如果妳瞻敢放棄,我會把妳從棺材裡拖出來,讓妳死也不能安寧。」

  「聽起來真可怕,」龔子容的眼眶有著淚水,然而心情卻是愉院的,「為了讓你不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我似乎得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摟著她的手緊了緊,「我曾經有遺憾,我不會再容許遺憾發生第二次。」

  她知道他提及的是有關他妹妹的事,她堅定的點點頭,「我知道!我會活下去,我相信你一定會救我。」

  從小到大,死神總像在她身旁伺機而動,可現在她相信,或許自己真有變成正常人的一天,而這一切的轉變全都是因為有了他。

  她滿足的笑了,聽話的躺在床上,感覺到滿滿的安全感充斥著全身。

  「睡一下,等妳醒來,我還是會在這裡。」

  這樣的承諾使她感到窩心,經過一個早上,她確實也累了,雖然她還想多聽他說說話,但她還是累得睡著了。

  顏家佑輕柔的撫著她細緻的臉龐,忍不住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然後替她將被單拉好,站起身。他得要利用她睡覺的時間,再好好的比對數據,或許聿運的話,她可以早日恢復健康。

  「問你一個問題。」很識趣的等在病房外,一看到顏家佑從病房走出來,簡瑞淇立刻迎了上去。

  在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瘦高的男人,他有著出色的外觀,更有一雙令人難忘的迷人藍眸,他就是霍之雲,擁有四分之一德國血統的整形外科主任,簡瑞淇的親密愛人。

  「可以。」顏家佑對霍之雲點了下頭,然後視而不見的越過簡瑞淇,「但我可以先給妳幾個字。」

  「什麼?」

  「什麼都無可奉告。」他一點也不客氣的說。

  簡瑞淇聞言,立刻楞在當場,不過也只停了一瞬間,她立刻追了上去。

  「做人幹麼那麼小氣?」

|  「妳做人又幹麼那麼八卦?」他一針見血的回嘴,

  「我是關心。」

  「少來!」顏家佑對她一揮手,「妳以為我第一天認識妳嗎?」

  「可是--」

  「家佑不想說,妳就不要逼他了。」霍之雲理智的在一旁動道。

  「可是我好奇啊!」

  「好奇可以害死一隻貓。」他看著愛妻的眼神中有著無奈。

  「無所謂,反正我沒養貓。」

  這好像不是重點,兩個男人交換了無可奈何的一眼,

  「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霍之雲能做的只有替自己的太座道歉。

  「沒關係,反正你也挺倒霉的。」基本上,顏家佑是同情他的。

  「喂!你們可不要把我當死人,話題扯到我的身上。」簡瑞淇顯得有些不悅。

  「總之我什麼都無可奉告,」顏家佑放棄等電梯,走向樓梯的方向,「如果妳真那麼行的話,就自己去查吧!」

  「哎呀!居然講這種話。」她忍不住拉來丈夫,「他還真以為我們查不到嗎?」

  「小淇,妳查那種東西要幹麼?」霍之雲感到不解,「今天我在這裡的會議已經結束,我們可以回飯店了。」

  「回飯店可以,」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晶亮,「你要幫我查那個女人的來歷。」

  「為什麼?」他頓時有種無事家中坐,黑鍋掉下來的感覺。

  「因為我想知道,」簡瑞淇回答得很理所當然,「而且以你的身份,要查這個很容易。」她的口氣不自覺有點酸溜溜的,「你一來,這個台中分院的院長不就一直拉著你,彷彿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你要問什麼,我想他都會告訴你。」

  「可是那是關於病患的隱私--」

  「我相信問一下那女人得的是什麼病,應該不算什麼太嚴重的事。」她幾句話便堵了回去。

  霍之雲聳了下肩,他很清楚若自己不答應的話,她肯定不會善罷罷休,所以他點頭同意。

  「好吧!我可以問問看,但若人家不講,妳也不要太亂來。」

  簡瑞淇聞言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比了個OK的手勢。別辦法,跟霍之雲來台中,他要忙他的事,她當然得自己找點樂子才成。


  龔子容第N次瞄著時間,顏家佑遲了近半個小時。

  但他都還沒有來,出了什麼事嗎?她的目光不安的看著窗外。

  今天天氣很好,夏天的腳步近了,熱辣辣的陽光在近傍晚的時候和緩了一點,每天這個時候,顏家佑都會來帶她出去走一走,她等著他,可他卻遲遲沒有出現。

  沒看到護士,她悄悄的爬下床,打著赤腳走在地板上,她沒有要跑出去的意思,她只是想要看看窗外。

  推開窗,樓下是片綠油油的草地,在這個略微涼爽的傍晚,有些病患在外頭散步著。

  一個穿著白袍的高大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雖然有點距離,但她依然輕而易舉的認出了他。

  家佑--

  她喃喃的喚著他的名字,看著他焦急的穿過了草地,他先是停頓了一下,左右張望著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

  然後她看到在不遠處的樹底下,一個女人起來了,熱切的對他揮著手。

  她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伸出手擁抱他,她可以看到他臉上欣喜的神情。

  她是誰?

  龔子容的心中霎時湧出了許多疑問,她當然知道以顏家佑的優秀條件,他若有追求者一點都不令人意外,只是他對那不知名的女子熱切的樣子卻令她感到懷疑。

  她不該那麼善妒,或許那只是個普通朋友--她在心中對自己說道,但是沒有辦法,懷疑的種子仍是在她的心頭生了根。

  「妳怎麼下床了?」被顏家佑特別派來照顧她的護士小姐一看到站在床邊的她立刻哇哇叫,「如果被顏醫生看到還得了。」

  「我很好啊!」龔子容擠出一個笑容,可還是沒有反駁的回到床上乖乖躺好。

  「今天顏醫生會比較晚來。」護士小姐細心的說道,「他剛才打過電話,說有點事,等一下就到。」

  「是嗎?」她的笑容有一丁點的勉強。

  幾乎在此同時,顏家佑踩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有著耀眼的笑意。

  「心情很好?」龔子容看著他問。

  「是啊!」他拍了拍她的臉,「我有個朋友來。」

  「什麼樣的朋友?」她掩不住好奇的問。

  「很好的朋友。」他分心的說,接下來仔細的檢查著她的身體,「妳今天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除了方才看到樓下的那一幕有點心痛之外,她沒有任何不舒服。很好的朋友?她在心中思索著他的話。

  他推來了輪椅,她看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不想--」

  「若不想坐輪椅的話,妳就只能待在床上,不能出去。」她才開了口,顏家佑就直接打斷她的話。

  龔子容露出沮喪的表情。

  看到她的樣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側頭吻了吻她的臉頰,「不要這麼沮喪,等妳身體好一點,妳就可以自己走。」

  「我覺得我已經很好了。」她嘟著嘴對他說。

  「我是妳的主治醫生,所以妳好不好、行或不行都是由我說了算。」他輕鬆的將她抱起,放在輪椅上。

  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臂,「你好像暴君。」

  「那妳可是暴君的女王。」他蹲在她的面前,吻了吻她的手背,「我的女王。」

  她摸了摸他的臉,因為他的話而失笑。她對他伸出手擁抱住他,至少在這一刻她真的感到幸福。

  至於那個女人--她不該放在心上。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30:33     標題: 《第七章》

  悶熱的夜晚,顏家佑緩步從醫院走回院裡所安排的宿舍,今天龔子容的情況還算平穩,但僅是如此--

  他只有在背對她的時候,才會流露出憂慮的神情,隨著時光的流逝,他依然沒有找到適合她的心臟,這種情況再這麼下去,他擔心他到底還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多久。

  「下班了嗎?」

  他有些意外的看著迎面走來的戚忘萬,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美人。

  他當然知道她,她是戚志萬的至愛--徐雅芙。他們結婚多年,感情依然如膠似漆。

  「你怎麼在這裡?」他有些訝異的問。

  「明天要開會。」戚志萬回答,「順便帶我老婆出來走走,也擺脫一下我們那對雙胞胎,不是我在說,我們那對雙胞胎現在真是連鬼都怕!」

  徐雅芙聞言,用力的拍了他一下,哪有人這麼講自己的孩子。

  「我說的是實話嘛!」戚志萬就像個大孩子似的說道,「妳有時候不是也說孩子很煩嗎?」

  她聽到丈夫的話微傻了下眼,暗推了他一把,警告他別每次講話都這麼口沒遮攔的。

  「沒關係啦!」戚志萬還是一副大剌剌的樣子,一點都不以為意,「家佑又不算是外人。」

  「這又不是外人不外人的問題。」她沒好氣的說。

  「那是什麼問題?」

  實在不想理會他,她乾脆看向顏家佑,「調來台中一切還算習慣吧?」

  他點了點頭,徐雅芙這位院長夫人美麗而和善是眾人皆知的事。

  「你那位女病患呢?」她接著問。

  顏家佑聞言,身體一僵,「啊?」

  「對啊!」看到他的表情,徐雅芙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可是她明明就聽簡瑞淇說,他跟個女病患關係匪淺。

  「誰告訴妳的?」他很清楚她不是個會探人隱私的人,而她之所以會這麼問只是無心機的關心他而已。

  徐雅芙有些無措的瞄了戚志萬一眼,手也不自覺的挽上他的。

  戚志萬揚起嘴角拍了拍她的手,「雅芙只是關心。」

  「我當然知道。」顏家佑歎了口氣,「我看連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戚志萬與徐雅芙十指相握,「但我們知道得並不清楚,我們都是從瑞淇那裡聽來的,還有--」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幾個按鍵,「這個,我看全千越的醫護人員都有這張照片吧!」

  顏家佑看著手機屏幕,表情從困惑到錯愕,「這又是……」他一把將手機給搶了過來,「什麼東西?」

  「你抱著那個女的。」戚志萬很白目的在一旁做批注。「而且抱得非常的緊。」

  發訊又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簡瑞淇!

  「不用你來解釋!」顏家佑咬牙切齒的說。

  「男子漢大丈夫有做就得要承認啊!」戚志萬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個女孩子的心臟病很嚴重,一定要移植心臟,不是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但他看出了戚志萬眼底真誠的關心,於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我替你查過了,目前沒有適合的。」他愛莫能助,「不過我已經將她的名字排在名單上,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謝謝。」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夠令他感激。

  「不過是舉手之勞,」戚志萬淡淡一笑,「但這事得看運氣,你自己很清楚的。」

  他是清楚,就因為清楚所以才會覺得煩躁。

  「我怎麼也沒料到你會愛上自己的病人。」

  「我與她是在國外認識的,當時她還不是我的病人。」顏家佑澄清道。

  「別這麼緊張,」戚志萬拍拍他,「其實只要不要亂搞男女關係,使醫院的形象受損,你若真愛上女病人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她的情況真的很糟,若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你可得要有心理準備,我可不希望我的手下因此而心情大受影響。」

  「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他歎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你願意出面幫忙,就代表著子容更有希望能活下去。」

  「回去休息吧!」戚志萬牽著徐雅芙的手,對他說道:「記得有問題隨時找我。」

  「謝謝!」或許這個院長有時是吊兒郎當了一點,但能有今天的地位,他不單帶人也帶心。

  「妳還好嗎?」

  龔子容的目光掃向門口,然後露出驚喜的神情,對來人伸出了手。

  「大哥!」她緊緊的拉著龔以剛的手,這個與她同姓卻一點都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

  他們的姓是創辦育幼院的神父給的,龔子容是育幼院裡身體最差的一個,而龔以剛卻是育幼院裡最聰明的,

  他靠著自己的力量,半工半讀的念完大學,還順利的通過律師考試,成了個合格的律師。

  「對不起!」他劈頭便說,「我跟我們事務所的律師到德國去研習,現在才回來,不過我一回來就立刻趕來看妳了。」

  她微笑的對他搖了搖頭,龔以剛對她極好。

  一直以來,她都是由他照顧,當院裡無法再支付她的醫療費用,她的一切開銷就由他一肩扛起。

  她很清楚,隨著她的心臟日漸衰竭,她所需要的照顧越多,大哥的負擔也將越重。

  而他還一直縱容著她的任性,像這次要是不是他負起一切的費用完成她去東歐的心願,她便得一直待在醫院裡頭,哪兒都去不了。

  「妳怎麼換了病房?」龔以剛難掩擔心的問,「我一來醫院找不到妳,害我嚇了一大跳,一問之下才知道妳換了病房。」

  「你以為我又進了加護病房嗎?」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一點都不好笑,他看著她的目光裡有著譴責。

  「對不起嘛!」她撒嬌的說,「這個病房有比較好的設備,所以我就轉到這間來了。」

  他當然知道,若他的經濟能力許可,他當然也希望可以讓子容得到較好的醫療照顧,但這間心臟科頂級病房,可不是有錢就可以住進來的。

  「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他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說好要玩個三個月嗎?」

  「對啊!」她笑著點頭,「但是我也答應過你,如果我的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得立刻回來報到不是嗎?」

  龔以剛聞言臉色微變。

  「妳身體不舒服?」他的口氣顯得有些焦急。

  「沒事。」她安撫似的眨了眨眼睛,「我一直有乖乖的吃藥,只是最後在波蘭,我連著兩天發病,而藥又帶得不夠,所以我一定得回來。」

  看著蒼白的她,他一臉的不捨。

  「我聽說妳換了主治醫生,」他的目光看著四周,最後落在她放在病床前的名牌,「顏家佑。他什麼時候巡房?我想跟他談談。」

  「他等一下就來了,」提起家佑,她的臉色亮了起來,「大哥,你放心吧!他是個很棒的醫生。」

  龔以剛注意到她少有的神采,「看來這個醫生還挺得妳的信任。」他保守的說。

  她靦腆的摸了摸頭,「你看到他,也會信任他的,反正--他就是個很好的人。」

  她衷心希望對她最好的大哥可以對顏家佑有極好的印象。

  看著她欣喜的表情,他有些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

  「我要吃藥了。」龔子容很認命的拿起床頭十幾顆藥丸,一口氣把它們全吞進肚子裡。

  每每見狀,他還真是佩服她,但換另一個角度想,畢竟她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吃過的藥說不定比他吃過的飯還多,所以她吃藥的速度很快是很正常的。

  「很自動嘛!」顏家佑一進門就見到她正在吃藥,不由得語帶讚賞的開口說道。

  「不然呢?」她對他眨了眨眼,「不吃藥,等你來念我嗎?」

  他聞言失笑,目光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龔以剛。

  「這位是……」

  「我大哥--龔以剛,」她忙不迭的替兩人介紹,「在育幼院裡就他對我最好,這幾年我的醫療費用也幾乎都是由他來負擔,若沒有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我。」

  「你好,」顏家佑對他伸出了手,「我是顏家佑。」

  龔以剛萬萬沒有料到龔子容這次的主治醫生會是這麼年輕英俊的男人,他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手與之一握。

  「她的情況怎麼樣?」

  「稍後再談好嗎?」顏家佑彎下腰,點了點龔子容的鼻子,「妳得要去做心電圖的檢查。」

  「怎麼又要做檢查?」她忍不住嘟起嘴,「昨天抽了血也做了超音波了呀!」

  「對。」他推來輪椅,一把將她抱到輪椅上,「但是抽血眼照超音波和心電圖是兩碼子事,妳很清楚,不用我來跟妳解釋。」

  她對他皺了皺鼻子,「我現在發現你一點都不可愛。」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需要可愛,我只要讓妳喜歡就好。」

  她聞言,沒好氣的對天一翻白眼。

  龔以剛看著兩人的互動,像想說什麼,但咬了咬牙,什麼都沒有說,畢竟現在龔子容要做檢查才是正事。

  「你願意一起來嗎?」

  聽到顏家佑的邀約,龔以剛有些驚訝,「什麼?」

  「你可以一起來。」顏家佑對他微微一笑,「我想,你很想知道她的情況,不是嗎?」

  以往龔子容做檢查時,他都得留在病房裡等著,沒想到……

  「走吧!」顏家佑的頭一側,「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

  「我不趕。」為了龔子容,他才下飛機便直奔醫院,還向事務所請了一天的假。

  眼在龔子容和顏家佑的身旁,龔以剛沉默的看著兩人親密的舉動。

  顏家佑對龔子容的關心體貼已經超出一個醫生對病患的關心,他不是呆子,當然看得出這一點。

  心電圖的檢查結束之後,一回到病房,龔子容累得一沾枕就睡著了。

  顏家佑輕柔的替她拉上被子,站起身,對龔以剛比了個手勢,暗示兩人到外頭去談。

  龔以剛看了在床上熟睡的龔子容一眼,才緩步的跟了出去。

  「她之前做過導管燒灼手術,」顏家佑先談正事,「這種手術的目的是讓她減緩發作的次數,並且讓她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急救,不至於每次發作都造成休克甚至猝死。」

  龔以剛點頭,這個手術大概是在三年前做的,而這三年來,她的情況似乎也有比較好轉。

  「現在有問題嗎?」

  「她的心臟衰竭得很厲害。」顏家佑歎了口氣,「最麻煩的事,我發現她的肺也開始有纖維化的現象。」

  「所以--」

  「她得盡快移植心肺。」

  龔以剛苦惱的順了下頭髮,「這點我當然知道要盡快移植,但是並沒有適合的。」

  顏家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經在盡力,包括我們院長都首肯幫忙,所以我們一定可以等到好消息。」

  他對龔子容的擔憂不會少過於他,龔以剛懷疑的看著他,「你只是她的主治醫生……」

  顏家佑微揚起嘴角,終於兩個男人要好好談談了。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顏家佑凝視著他,「但我也是她的男朋友、她的情人。」

  他聞言臉色大變。

  「我很抱歉,感情這種事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顏家佑早在聽聞龔子容談論這所謂的「兄長」時,就嗅出一絲的不尋常,而這次見面,他注意到龔以剛神情的轉變,更相信了這點。

  龔以剛咬著牙,「你沒有我瞭解她。」

  「或許,」顏家佑點頭認同,「但我未必要瞭解她,我只要懂得愛她就好,不是嗎?」

  他自信的言談令龔以剛有半刻的傻眼。

  「你為什麼要花心思在小容的身上,她的情況很糟糕--」

  「我是她的醫生,她的情況有多糟糕我知道。」顏家佑打斷了他的話,「但我依然接受這樣的她,縱使結果不如我所想的順利,我依然不會後悔我作的任何選擇。」

  龔以剛怎麼也沒料到,他守護了一生的至愛不過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另外一個男人給佔有。

  「我有一個妹妹死於心臟病,」顏家佑繼續淡淡的說,「因為她的死,我決定當個心臟科醫生,命運安排讓我再次遇上小容,她跟我妹妹是同樣的情況,但不同的是,我不會再讓遺憾發生在我的生命裡。」

  看著他,龔以剛知道自己根本就毫無勝算,不單因為他的自信,更因為他語氣透露出對龔子容的疼愛與珍惜。

  真的沒有半點機會了嗎?

  龔以剛沉默的與顏家佑對視了好一會兒。

  「請你好好照顧她!」最後,他只能忍痛說出了這句話。

  「我會的!」顏家佑肯定的點著頭。

  看著龔以剛走遠,他久久才走回龔子容的病房。

  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難說誰對誰錯,他輕撫著心愛的她的臉頰,心想對她而言,一輩子不知道龔以剛這個兄長對她的真實感情,對他們兄妹兩人而言才是最好的吧!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31:53     標題: 《第八章》

  「小美人,妳今天好嗎?」

  當簡瑞淇蹦蹦跳跳從外頭跑了進來,龔子容有些驚訝。

  「簡醫生,妳怎麼有空來?」

  「還不是為了我們家老公。」她揮了揮手,「今天又來做什麼交流的,煩死了,哪來那麼多交流,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現在的人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形的人越來越多,看了真是會破病。」

  「女為悅己者容嘛!」

  「是嗎?」她不以然的一挑眉,「有人整了三十幾次,從頭整到腳,再從腳整到了頭,這種人需要的不是整形,而是去看精神科醫生。」

  她大剌剌的話讓龔子容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對簡瑞淇的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是個外科醫生,跟顏家佑是同窗,還嫁給一個很有名氣的整形外科醫生,但是她喜歡她爽朗而大方的個性。

  「妳都一直待在病房裡嗎?」

  龔子容聞言神情有些黯然,「對啊!因為聽說我的報告出來後的結果不是太好,所以我已經不能出去了。」

  「聽起來挺可憐的,今天天氣那麼好,妳要出去走走嗎?」簡瑞淇對她眨著眼睛問。

  「可以嗎?」聽到可以逃離這個病房,龔子容的眼睛為之一亮,她可是被三令五申要求不能出去的。

  「當然可以,」簡瑞淇理所當然的表示。「妳要嗎?」

  她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雖然龔子容病得很嚴重,但她還是認為適時的外出接觸陽光對病患而言是有利而無害的。

  「我要!」龔子容忙不迭的點著頭。

  簡瑞淇的目光瞄到一旁的輪椅,「妳出去要坐輪椅嗎?」

  「其實我覺得不需要。」她一點都不喜歡坐輪椅被人推來推去。

  不過簡瑞淇考慮了好一會兒,還是將輪椅推了過來,「妳的情況畢竟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妳還是乖乖的坐輪椅,若是我們到了樓下,情況OK的話,我讓妳走走,這樣好不好?」

  她怎麼會說不好,只要能出去,她什麼都好,所以她熱切的點頭,然後乖乖的坐上輪椅。

  「簡醫生?」被派來照顧龔子容的看護一看到她們的舉動驚訝的眼睛大睜,「妳們要做什麼?」

  「出去走走。」簡瑞淇頭也不回的說。

  「不行,」看護忙不迭的阻止,「顏醫生有特別交代過,龔小姐不能隨便外出。」

  「妳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簡瑞淇根本不把看護的話放在心上,「別忘了,我也是個醫生。」

  看護沒轍的看著他們走遠,簡瑞淇強硬的態度輕而易舉的壓過了她。

  她想了一會兒,連忙打電話聯絡顏家佑。

  龔子容在醫院中庭的草地上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陽光--她幾乎快忘了它照到身上的感覺了。

  「夏天到了!」炙熱的陽光一下就讓她鼻頭冒出了汗珠,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是啊!」簡瑞淇推著她到一旁的樹蔭底下,擋去絕大部分的陽光,「夏天是到了,盛夏一到,人都會被烤焦,」

  她的話使龔子容微微一笑。

  「家佑知道我跑出來一定會生氣。」自從她上次心電圖的報告結果出來之後,顏家佑便不再允許她離開病房,他堅持要她待在恆溫恆濕的環境裡,以免出任何的岔子。

  「放心吧!」簡瑞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有我,他的怒氣衝著我來,我才不甩他。」

  「可是如果我讓你們鬧不愉快的話--」

  「拜託!」她不以為意的將手一揮,「我們常在鬧不愉快,沒有妳,我們也無法和平相處。」

  聞言,龔子容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這樣才對,」簡瑞淇拍了拍她的手,「不該死氣沉沉的,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他還以為把妳關著是對妳最好,真不知道他這個醫生怎麼會越當越回去。」

  龔子容聳聳肩,她不知道該對簡瑞淇的話做什麼響應。

  「偶爾也得讓妳接觸一下陽光,這對妳才是最好的,妳自己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她點點頭,她也因為這個問題跟家佑談過,但他還是堅持己見,所以她只好閉嘴。

  「這真是應了那句--」簡瑞淇看向遠方,心有所感的表示,「事不關己則矣,關己則亂。」

  「簡醫生以前也遇過類似的情況嗎?」她慧黠的注意到她臉部的表情變化。

  簡瑞淇一楞,難得的露出尷尬的神情。

  這可勾起了龔子容強烈的好奇,「快點告訴我嘛!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粗著聲音說道,「在我跟霍之雲那個傢伙還沒有結婚之前,他出了一次意外,其實也不算意外,反正--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躺在急診室裡,我急得手腳都不聽指揮,腦袋根本就成了漿糊,什麼專業什麼技術,全都見鬼的下地獄去了,一個影子也抓不到,我只能像個呆子似的拉著霍之雲那傢伙不准他死。那次很丟臉,因為其實他只是傷了手,躺在那裡休息一下而已,我卻以為他要掛了。」

  龔子容大概可以理解,對簡瑞淇這個自視頗高的女人來說,這種事情確實可以視為恥辱。

  「想笑就笑。」看著她忍著笑意,簡瑞淇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反正我來的目的就是讓妳多笑,大笑可以讓人愉快。」

  「謝謝妳。」龔子容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她一向沒什麼朋友,沒想到因為顏家佑,她認識了這個真心對她好的朋友。

  「別謝了,我跟家佑雖然總是在鬥嘴,但我們感情很好,他很重視妳,所以妳絕對不能有事。」

  直視著她,龔子容深吸了口氣,然後肯定的點點頭。她當然不會有事,為了家佑,她會努力的活下去。

  「我都沒有聽妳或家佑提過妳的家人。」簡瑞淇好奇的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開口,「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烏日的一家育幼院長大。我的家人,就是育幼院的的修女和兄弟姊妹。」

  「對不起。」簡瑞淇萬萬沒想到會得來這麼一個回答,有片刻的傻眼。

  「沒關係。」龔子容早就習慣了,所以口氣滿足淡然,「反正從小不就這麼過來了嗎?不過--我也會好奇我的父母是誰。」她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我會活多久,我想見他們。」

  簡瑞淇的手握住她的。

  她對她一笑,「但這是奢望,我早就認清了。」

  對簡瑞淇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奢望,凡事都要經過追求,就算得到的結果不如預期,可至少努力過了。

  「哦喔!」她無聲的吹了聲口哨。

  「怎麼了?」龔子容不解。

  「咱們有麻煩了。」簡瑞淇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一點都感覺不出她有任何的緊張。

  龔子容看到遠遠走來的顏家佑,錯愕得張大了嘴。

  「小美女,閉上妳的嘴巴,蚊子飛進去了。」簡瑞淇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從草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妳搞什麼鬼?」顏家佑臉色十分難看,直截了當的問著簡瑞淇。

  「沒有啊!只是--」

  「我不是告訴過妳,妳不能出病房嗎?」不等簡瑞淇將話說完,他轉而看向龔子容說道。

  她心虛的垂下了目光,手也緊張的交迭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夠了!顏家佑,」簡瑞淇擋在他面前,雖然矮了人家一大截,然而她的氣勢可從不輸人,「是我帶她出來的,要罵,罵我吧!」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情況妳一點都不瞭解,妳為什麼這麼擅作主張?」

  「我看過她的病歷,」她的手一攤,直言不諱,「我知道她的情況不好,但是以一個醫生的角度,我不認為把她整天開在病房裡,對她而言會比較有幫助。」

  「但至少不會害她。」顏家佑火大的說。

  「這就是你的意思嗎?」她嘲諷的對他瞪眼,「因為覺得不會害她,所以將她二十四小時綁在床上。」

  「妳逾權了,她是我的病人。」

  「我當然知道她是你的病人,」地哼了一聲,「可她不單是你的病人,也是你的女人,所以你自以為是的替她安排。」

  「妳--」

  「你們不要為我吵架。」龔子容的目光不安的穿梭在這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其實,我應該堅持我不要出來,就算我再怎麼想出來走走都一樣,所以都是我的錯。」

  「你聽到了沒有,」簡瑞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聽到子容的話,你真應該感到內疚。」

  他的目光直視著龔子容,他當然知道總是被關在房裡,她的心情並不會開朗,只是--她的情況真的並不允許。

  龔子容歎了口氣,「我回病房了。」

  看著她黯淡下來的神色,顏家佑的心揪了一下。

  「等妳移植了心臟,妳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他推著她的輪椅,柔聲的說道:「到時,妳想去哪裡,我都不會管妳。」

  「說的跟真的一樣。」簡瑞淇在一旁放著冷箭。

  他眼神嚴厲的掃向她,真的很想將這個白目的傢伙打包塞進垃圾桶。

  「本來就是。」她不以為然的又接口說:「男人一向說一套做一套。」

  「別把妳老公那一套弄到我身上來。」他的嘴一撇。「今天的事,我會再跟妳好好算帳。」

  「算就算,你以為我怕你!」她壓根不在乎,「就算你告到院長那裡去,我也不會鳥你。」

  「妳這女人還當真永遠死不認錯。」

  「我不是不認錯,」她在兩人身後進了電梯,「而是我根本沒有錯,我他媽的認個鬼錯!」

  「子容沒事是最好,若有事,我饒不了妳!」

  「她若會有事,也是因為你這個暴君,這個不准那個也不准--」

  「拜託!請你們--」龔子容的胸口突然急違的起伏著,「不要……不要……吵架!」

  兩人同時發現她的不對,顏家佑詛咒了一聲,立刻跪在她面前看著她。

  「子容,妳怎麼了?」

  「空氣--」她喘不過氣,「好痛--」

  這次發作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難受,她微張眼看到他一臉的焦急,電梯門一開,他立刻將她抱起,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簡瑞淇一臉蒼白的楞在當場,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顯示這次龔子容發病跟她外出有關,但她依然難辭其咎。

  怎麼辦?

  她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迎了上去。

  霍之雲打算離開醫院時,找不到簡瑞淇,沒料到一問之下,最後在手術室前找到了太座。

  「妳最好不要告訴我,這件事跟妳有關。」他一臉的沉重走向她,他大概已經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簡瑞淇心虛的垂下目光。

  一看她的表情,他心冷了半截,忍不住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若家佑發起火來,看妳怎麼辦?」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一臉不安,「我只是想耍帶子容去曬曬太陽,她太蒼白了--」

  「妳不是她的主治醫生,不瞭解她的實際情況。」他打斷她的話,「若是別的醫生這麼對妳的病患,以妳的脾氣,我看妳手術刀、國罵都出籠了吧!」

  她撇了撇嘴,這個時候還這麼不留餘地給她,偏偏她拿他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拜託,可別有事。」看著緊閉著的門,簡瑞淇喃喃自語,此時此刻的她比自己操刀還要來得緊張。

  霍之雲摸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

  當手術室的門一開,她立刻衝上前去。

  「她……」一看到顏家佑的表情,她不自覺的閉上嘴。真是見鬼了,曾幾何時,她也懂得了害怕。

  霍之雲將手搭在她肩上,替她開了口,「子容沒事吧?」

  顏家佑深深的看了簡瑞淇一眼,再看向霍之雲,搖了搖頭,「送加護病房,要觀察幾天。」

  「意思就是沒事嘍?」她小心翼翼的問。

  「若小容有事,我第一個把妳掐死!」

  她聞言先是一楞,然後漾開了笑容,「幹麼這麼說?」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定了下來,「我也不是故意的。」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著對這嬌小女人的無奈。

  「龔小姐的病會發作最主要的原因是瑞淇嗎?」霍之雲輕歎著問。若真是瑞淇的問題,那還真的得跟顏家佑好好的賠罪。

  「有部分。」瞄了她一眼,顏家佑淡淡的說。

  「那另一部分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容的心臟衰竭引發肺水腫,」他進一步的解釋,「所以她常會突然喘不過氣,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讓她出去的原因,因為空氣中的輕飄物極有可能會引發她的不適,她的身體將會因為發作的次數而越來越虛弱,心臟功能也會逐漸失去作用。」

  簡瑞淇聞言,嘴巴開開闔闔,最後她放棄的閉上嘴,這次是她錯--她承認這一點。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小容自己的問題。」雖然氣簡瑞淇的自作主張,但顏家佑還是老實的說:「她的身體真的已經太差了。」

  他的話一點都沒有讓她好過一點,「她還能等多久?」

  「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但--我絕對不會讓我自己有遺憾。」

  「這種事好像不是你說了算,你就算有再好的醫術,但沒有一顆適合子容的心臟,結果還不是等於零……你幹麼一直拉我,」簡瑞淇甩開霍之雲制止她的手,「我說的沒錯啊!」

  霍之雲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瑞淇當然說的沒錯,但她實在很白目,幹麼非要挑在此時說這席話。

  「是啊!」顏家佑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瑞淇說的並沒有錯,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等。」

  「這種情況真他媽的討厭!」簡瑞淇啐了一口。

  他聳了下肩,「不好意思,我要去加護病房一趟,如果這次能醒來,代表她又過了一關。」

  「真的不好意思,你快去忙吧!」霍之雲拉住了還打算說話的簡瑞淇,對顏家佑道:「我會把我老婆給看好。」

  「希望你說到做列。」顏家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全千越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這個名滿國際的大醫生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愛妻,所以他這個保證實在無法令人信服。

  霍之雲肯定的點著頭,「我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記得跟我說。」

  「謝謝。」顏家佑對他點了下頭,緩步的離去。

  他感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疲累,同樣身為醫生,他們兩個很明白這種心情。

  「我決定,我要去做一件事。」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簡瑞淇用力的一拍手。

  霍之雲冷冷的看著她,「拜託,妳別亂搞了。今天的事,妳應該有得到一些教訓吧!」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逕自道:「子容心裡有個願望,我可以去幫她達成。」

  他一臉懷疑,實在很擔心寶貝太座會亂搞。

  「她是個孤兒,」她拉著他的手走向電梯,「我們可以動用一些關係去找她的父母,」

  他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什麼關係?」

  「拜託!你阿嬤是德國最大製藥廠日紐的總裁。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族有幾個很厲害的人物,他們對打探消息很靈通。」

  「那是用在公事上。」他咬牙切齒的說。

  不可否認,他們公司確實是有個情報系統,但那是商業間諜。

  「這次也是公事啊!」簡瑞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交代的,要幫不幫一句話?」

  霍之雲無奈的搖著頭,看她一臉的堅持,他似乎無法說不。

  「我可以派人去查,不過結果如何我不給任何保證。」

  「只要你願意就行了。」她拍了拍他的臉頰,興奮的說,只要有個開始,就代表了一個希望。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33:12     標題: 《第九章》

  她以為自己這次再也不會醒來了!

  但她回來了,當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龔子容眨了一下眼,又閉上,熟悉的消毒藥水味,規律的機器聲,她沉沉的呼吸--她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緩慢的呼吸聲。

  她再次張開眼睛,有些困難的轉動著頭部,意外的看到了顏家佑。

  他正坐一旁打著盹,看起來似乎有些疲累,她想要伸手摸他,卻提不起任何一丁點的力氣。

  顏家佑醒了,他先是眨了眨眼,目光落到床上,一看到她張大了眼睛,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來到她的床邊。

  「感覺還好嗎?」他注意著她的一切。

  龔子容虛弱的揚了揚嘴角,罩著氧氣罩,連說話都吃力。她想問他,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但她沒有辦法開口。

  「妳不會有事。」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似的,顏家佑輕撫著她的耳朵,「我不會讓妳有事,不過單單靠我一個人也不夠,妳也得要答應我,一定要撐下去,知道嗎?」

  她眨了下眼睛,雖然動作輕微,然而她的頭還是點了下。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她醒了--代表她再次闖過了一關。

  只是只要一天沒有等到適合的心臟,這種情況將會不停的持續下去,直到她的心臟功能全然失去的那一天。

  她看出他臉上的擔憂,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心疼。

  他原本該是開朗陽光,現在卻因為她--她疲累的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便又沉沉的睡去。

  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個星期,龔子容在顏家佑的檢查之後,終於可以轉回普通病房。

  「妳那天真的嚇死我了。」簡瑞淇進了病房,劈頭便說。

  「對不起。」她的語氣依然有些虛弱。

  「別這麼說。」簡瑞淇仔細的看著她,她更加蒼白瘦弱,果然如顏家佑所說,她的身體是隨著時間而損耗。

  「我就知道妳又跑來。」當顏家佑一進醫院聽到簡瑞淇又出現在台中分院,他就知道這女人又跑到了子容的病房來。

  「我不能來嗎?」簡瑞淇瞄著他問。

  他不以為然的回視著地,然後走到龔子容的床旁,也顧不得有簡瑞淇在一旁,低頭吻了她的唇一下。

  「今天好嗎?」

  龔子容笑著點點頭。

  「真是羨慕死人了,」簡瑞淇有些嘲諷的說,「怕我不知道你們有多恩愛,也不用在我面前表演吧!」

  「因為我指望妳能夠因為懂得非禮勿視這個道理而走人啊!」顏家佑也反諷了回去。

  「你認識我不是一天兩天,我最喜歡看人家親親愛愛,如果你們要在我面前演全套我也照看不誤。」

  要論口才--他明顯輸她一大截。

  「其實我今天除了來看子容之外,還有一點事要找你。」簡瑞淇對他揮了下手,「剛好你來,出來談一下。」

  語畢,她率先走了出去。

  顏家佑不解的看著她的背影,但還是站起身,他貼心的替龔子容拉好被子。「我去去就來。」

  龔子容點了點頭。

  「什麼事?」他將病房的門關上,走向站在門口不遠處等待的簡瑞淇。

  「她現在的情況還好吧?」

  他點頭,「還不錯,只要不要太過刺激或疲累就好。」

  「太過刺激?!」她聞言思考著,「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她,可是又怕刺激了她。」

  他皺起眉頭,「什麼事情?」以他以往的經驗,通常扯上簡瑞淇的事情都是麻煩事。

  「放心吧!我沒有惹麻煩。」她對天一翻白眼,「我只是找到了一些數據。」

  「什麼數據?」

  她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打開皮包拿出一個信封,「告訴你應該無妨。」

  他懷疑的看了下信封,最後還是將信封接過手,然後打了開來。

  裡頭有幾張已經泛黃的紙張,包括了一張出生證明。

  這個女嬰是個早產兒,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幾乎奪去她的性命,但卻在當時被個在台南的王姓醫生給救回來,只是可惜的是,這個女嬰的母親在生下這名女嬰的當時心臟病發死亡,上頭也記載著女嬰母親的病史。

  遺傳性的先天心臟病--他的臉色因為看到這些而越來越沉重,最後他越看越快。

  包括這名女嬰最後被送進了育幼院,在育幼院長大,到目前為止都受心臟病所苦。

  「這是什麼?」他抬頭問著簡瑞淇。

  「子容跟我說過,她想要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她聳了聳肩,「所以我就叫之雲要他們家的人出面去找。他們的效率還不錯吧!沒花多久的時間,他們就查到了,只不過--她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已經死了,可以肯定一點,她的病是遺傳來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病是怎麼來的,只是……

  「她的父親還在?」他問。

  「對,在子容出生前半年公費出國留學,而且在美國結婚拿到了綠卡,一直以來都沒有回台灣,現在他在一家科技大廠服務,還是個年薪近百萬美金的總經理。」

  「他知道子容嗎?」

  「以數據來說,他應該不知道。」簡瑞淇搖著頭。

  「不知道……」

  顏家佑斟酌著眼下的情況,若讓子容知道這些事,她或許會開心,但若是子容的父親不想認她的話,又該怎麼辦?

  畢竟以他手邊的這些數據看來,當年是她父親拋棄她的母親,在美國另娶他人,是個標準的負心漢。

  「之雲已經派人跟子容的爸爸聯絡了。」

  顏家佑聞言十分意外。

  「幹麼露出這種神情,以為我做事靠不住嗎?」簡瑞淇沒好氣的說。

  他現在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她爸爸怎麼說?」

  「她爸爸很意外,」她頓了頓,「他打算來台灣一趟。」

  「他願意認子容?」

  「應該吧!」她的口氣帶著嘲諷,「因為他老婆不孕,所以他結婚二十幾年都沒有半個孩子,現在憑空冒出一個也算賺到。」

  她講話很嗆,卻也貼切,所以顏家佑一陣沉默。

  「你的女人,」她拍拍他的肩,「所以你決定吧!」

  「謝謝妳。」他誠心的表示。

  「就算功過相抵吧!」她笑了笑,「我找不到一顆新的心臟給她,就替她找她的爸媽。我進去跟她打聲招呼就走。」

  「這麼快?」

  「拜託,你少來了。」她嗤了一聲,「每次都巴不得我不要出現在你的面前,說我是個麻煩製造者,現在幫了你就覺得我是神了嗎?」

  簡瑞淇就是簡瑞淇,講話永遠不給人留任何的情分。顏家佑搖著頭跟她進去向龔子容道別。

  手中的數據他先放護理站,該不該告訴她,他需要一點時間思索一下才行。

  龔子容的報告顯示一切穩定,顏家佑一邊翻閱報告,一邊走進她的病房裡。

  「顏醫生。」龔以剛一看到進門的他立刻站起身。

  「以剛。」他聽到聲音才將注意力從報告中移開,他對龔以剛點了點頭。

  雖然顏知說過叫他名字就好,但龔以剛依然堅持要稱呼他為顏醫生,見他如此,顏家佑也不好表示什麼,只好隨他。

  「子容的情況很好。」顏家佑直截了當的對他說道,「這點,我想,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龔以剛深深的看了龔子容一眼,然後說:「我的事務所還有點事,我先走一步。」

  「這麼快?」龔子容有些意外,龔以剛以往總是在這裡留個大半天,今天卻坐不到三十分鐘就打算離開。

  「對,」龔以剛點點頭,「事務所有點事情。」

  「是嗎?」聞言,她也不好勉強些什麼,「既然如此,那就再見了,開車小心點。」

  「我知道,妳自己也小心,Bye-bye!」龔以剛對她揮了揮手,跟顏家佑點了下頭便起身離去。

  顏家佑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最俊垂下目光,感情的問題總是難解,龔以剛需要時間去解開心結。

  「你在想什麼?」亮著笑容,龔子容側頭看著他問。

  「沒什麼。」他輕壓著她,要她乖乖的在病床上躺好,「妳不能太累,知道嗎?」

  「知道。」她順從的躺回去,手指把玩著自己的頭髮,「家佑,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妳想出院了?」

  「當然。」她皺了下鼻子,「沒有人喜歡像個犯人似的待在醫院裡。以前我只要住院一段時間,情況控制住了,醫生就會讓我回家。」

  「妳回家要幹麼?」顏家佑好笑的看著她問。

  「工作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我都在便利商店打工。賺的錢不多,但至少可以維持一些基本的開銷,我畢竟已經二十幾歲,不能再造成院裡的負擔。」

  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別傻了,妳以後不用再這麼辛苦。而且,這次妳的情況還不穩定,要出院,我看至少還要等一個月。」

  「那麼久?」她的聲調微揚。

  「才一個月,很快就過了。」他細心的撥開她臉頰上的頭髮,「對了,我想告訴妳一件事。」

  「什麼?」

  「我希望妳能有心理準備。」

  看著他的表情轉為嚴肅,她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瑞淇派人去調查了一些事情。」

  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妳不是一直想知道妳的爸媽是誰嗎?」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激動的想要坐起身。

  「不可以!」他制止了她,「不能激動,冷靜下來,不然我不說了,聽話,吸一口氣。」

  龔子容立刻聽話的照做,然後她異常心急的緊盯著他不放,「結果呢?你快說啊!」

  「找到她了。」

  她驚愕的摀住嘴,有如在夢中。

  顏家佑拉下她的手,然後將之包在自己的掌裡。

  「妳媽媽跟妳有一樣的毛病,先天性的心臟病--她在生下妳之後就死了,來不及留下什麼數據,只知道她是個未婚媽媽。」

  聽到這裡,她的眼眶有點泛紅。

  「死了?!我媽媽死了?!在生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嗎?」這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對。」他捏了捏她的手,「答應我,妳別胡思亂想,生老病死都是天意的安排,雖然妳沒見過她,但我相信,妳媽媽一定很愛妳,才會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之下還把妳生下來。」

  龔子容沉默著,緩緩的消化這件事所造成的衝擊。

  「我爸爸呢?」她像是鼓足勇氣似的問,「你說我媽媽是未婚媽媽,代表她跟我爸爸沒有結婚,那他呢?我媽媽死了之後,他在哪裡?」

  「他不知道有妳的存在,因為在妳媽媽生下妳之前,他就已經離開台灣,而且二十幾年來,他也沒回台灣過。」

  「他拋棄我媽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上一代的事,我想,我們晚輩不懂也不便置喙。」

  她不認同他的理論。

  「妳爸爸要來……事實上,他已經到了台灣,只要妳願意,妳立刻就可以見到他。」他撫著她的臉頰,「但當然--如果妳不願意的話,大可不要理會這件事,就當不知道。」

  對顏家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狀況,至於她認不認自己的父親這件事倒在其次。

  她沉默的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的露出一個笑容,「好!我要見他。」

  「妳確定?」他再問了一次。

  她肯定的對他點點頭,「放心吧!如果我有任何的不適,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顏家佑彎腰吻了吻她,既然她決定見父親,他立刻聯絡吳廷安--龔子容素末謀面的父親。

  龔子容要自己不能思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知道父母親是誰的一天,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能多想,不然她會太過激動,而她不能激動,不然家佑會擔心。地下停的在心中反覆的對自己說。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35:22     標題: 《第十章》

  顏家佑再三告知吳廷安目前龔子容的情況,也事先要求龔子容不能激動得影響了病情。

  「我知道。」吳廷安慎重的點點頭,有些緊張。

  雖然年過五十,但他保養得當,看上去仍相當的年輕,五官和龔子容有些神似。

  「就是這間病房,你先進去吧!」顏家佑將門給打開,讓他先行進入。

  站定在病房前,深吸了口氣,吳廷安拉了拉自己的領帶,緩緩的走了進去。

  顏家佑隨後進門,將門給帶上。

  龔子容的頭髮整齊的梳成了兩條辮子,雖然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的半臥在病床上,等著自己的父親。

  看到女兒的那一剎那,吳廷安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眼眶紅了起來,看到她就如同看到她的母親一般。

  「子容?」他試探的叫了一聲,「他們告訴我,妳叫子容。」

  龔子容看著進門的中年人,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心中依然湧現強烈的衝擊。

  「對,」她細聲的說,「我叫子容,你是--爸爸?」她對這兩個字真的很陌生。

  聽到這一聲爸爸,他情緒幾乎潰堤。他想對她伸出手,又怕傷害了她,畢竟她看上去是那麼虛弱。

  似乎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她對他伸出了手。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女兒--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他竟然還有個女兒。

  「妳跟妳媽媽長得好像。」他的聲音有著哽咽,

  「是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聽到這個,她不自覺的感到有些開心,她沒見過媽媽,但她相信媽媽一定很重視她,不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將她生下來。

  吳廷安肯定的點點頭,「不過她也跟妳一樣的虛弱。」一思及此,他的臉色不由得一黯。

  「是嗎?」這一點應該不令人意外,畢竟她與她有著同樣的毛病。龔子容露出一個笑容,「不過我跟媽媽不一樣,我會努力的活下去。」

  「當然,當然!」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我對不起妳,我真的不知道有妳,不然我……」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你為什麼不知道?」她好奇的問,「你沒有回來找媽媽嗎?」

  他聽到她的問話,身體微微一僵。

  看到他臉色轉變,她不解,「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他搖了下頭,「妳沒有說錯,是我錯。」

  顏家佑站在一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的朝龔子容的病床移動了幾步。

  之前子容一直追問她父親為何不回台灣尋找她的母親,他不願說實情,便是怕她會不諒解自己父親的所做所為而引發身體不適,只是她還是自己問了,這個情況並不好--

  「什麼意思?」

  「是我辜負了妳媽媽,」吳廷安的口氣顯得有些沉重,「當初,她希望我不要出國,但我為了自己的理想堅持要去。」

  「然後呢?」

  他歎了口氣,「為了順利的取得學位和工作,所以我娶了一個美國籍的華僑,我當時給了妳媽一封信,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絡,就算她打電話,寫信我都沒有理會,現在想來,可能她當時找我,是想要告訴我,有關妳的事情。」

  「我的天啊!」龔子容真是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我娶的是個好女人--雖然我利用了她,所以我也無法在我取得合法居留權之後就跟她離婚,而我也一直以為妳媽媽在我離開之後一定找到另一個好男人,所以我就留在美國。不過可能是上天罰我,我的太太無法生育,我還以為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卻沒有想到--」他看著她不禁再次激動了起來,「我竟然有個這麼亭亭玉立的女兒。」

  聽到他的話,她有些呆楞住。

  她沉默著,消化他的話,然後,緩緩的開了口,「我媽媽為了生我死了,而你卻在美國娶了別人。你沒有孩子,所以現在回來找我,是這樣嗎?」

  「小容!」顏家佑壓住猛然坐起的她,「記得妳答應過我的,不能激動!」

  「我怎能不激動,他拋棄我媽媽!」

  「那都過去了。」他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如何過去?」她拉著他的手,「這一切怎麼過去?他來認我,只因為他沒有小孩。」

  「不是這樣的,」吳廷安連忙搖頭,「我是真的開心自己有個女兒,不單是因為我沒有孩子。」

  「不是才怪,我不是三歲小孩,」她激動的喘著氣,感到氧氣無法進入自己的怖,她抓著顏家佑的手一緊。「不要騙我--你給我出去--」

  「我是妳的爸爸,不管如何,這是事實。」

  「不要--」龔子容大聲的吼道,「我不要--你出去……我不要見你--你出--」

  顏家佑見她雙眼大睜,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拉來氧氣罩替她戴上,然後按下緊急按鈕。

  「撐下去!妳答應我的!」緊握著她的手,他口氣急促的交代著。「呼吸,繼續呼吸。」

  她一口氣提不上來,驀然鬆開了自己的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該死!」他詛咒了一聲。

  「她怎麼了?」吳廷安難掩心中的焦急。

  顏家佑沒時間跟他解釋,一把將他推開,替龔子容做心肺復甦術。

  護士帶著器具趕到,他頭也不抬的表示,「準備電擊!」

  「妳答應過我的,」他一次又一次的替躺著不動的她電擊,他眼眶泛淚,「活下去--妳說過要活下去!」

  吳廷安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看著龔子容被一次一次的電擊。

  「心跳有了!」一個護士說道,「呼吸也有了!」

  「立刻轉加護病房,」顏家佑交代,放下電擊板之後,他的手輕撫著她慘白的臉龐。「我隨後過去。」

  「是!」幾個護士立刻將龔子容推出去。

  「她--」

  「她的心臟已經纖維化,只能等換心才能活下去,每一次的發作都是把她更往死亡的路上推,」顏家佑看著吳廷安的表情沒有指責,畢竟這次的事情他也要負起責任。「我不應該將你帶來。我情願讓她有遺憾,也不願看她死在我面前。對不起,無法陪你。」

  吳廷安呆滯的目光看著顏家佑疾步離開。他才得知他有一個女兒,而現在--他因為年輕時的輕狂將再次失去這個女兒,而且他的出現還差點害死了她,他忍不住老淚縱橫而下。

  「她得要立刻換心!」在加護病房裡,顏家佑口吻平靜的對龔以剛說。

  龔以剛看著一動也不動的龔子容,鼻頭一酸,「怎麼會這樣?」

  他搖搖頭,對於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不願意多談。

  「還有多久?」他一把抓過顏家佑,「她還能撐多久?」

  顏家佑無法給答案,「可能幾天,可能幾小時,也可能……」他吞下喉中的哽咽,「幾分鐘。」

  「我的心臟給她。」龔以剛迫不及待的表示,「我很健康,我的心臟百分之一百適合她。」

  顏家佑錯愕的看著他。

  「我是認真的,」他嘴角微揚,「我愛她,用我的生命愛她,只要能救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以剛,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能選擇,他也情願拿生命跟子容交換,但這豈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但不可否認,龔以剛對龔子容的真心令人動容。

  「子容有你這樣的大哥,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大哥?!」龔以剛苦澀的重複了一次,「但是我也只能是大哥。」

  聽到他低落的口吻,顏家佑無言以對,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等!」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罩著氧氣罩的龔子容,「我相信,最後一定會有奇跡。」

  他們現在所能祈求的也只有奇跡了。

  「有個人好像喝了一點酒,等在外頭說要見子容。」龔以剛突然想起這事。「他說,他是子容的爸爸。」

  顏家佑聞言一僵。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解的問,從小跟子容在育幼院長大,他很清楚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有個醫院的同僚動用了一點關係,」顏家佑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替子容找到了親生父親。」

  龔以剛臉色一亮,「小容知道了肯定很開心。」

  「是啊!」撫著她的頭髮,顏家佑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躺在床上的她動了一下,他立刻緊張的凝視著,「她要醒了!」他分心的抬頭對龔以剛說了一聲。

  沒多久,龔子容張開了雙眼,她一臉難掩疲累。

  「妳醒了!」他的手緊握著她冰冷的手,有些激動。

  「對不起,」她虛弱的開了口,「我不……不該……激動……」

  「別提了。」他揉了揉她的手,「都過去了,妳只要好好的,其它的我不在乎。」

  她微揚起嘴角,目光落在龔以剛身上。

  「妳真是嚇死我了。」他彎下腰在她耳際說道。

  「對不起。」她只能說這三個字。

  她閉了下眼睛,感到呼吸時,心臟傳來的刺痛,她張開眼,看到他們臉上沒有說出口的擔憂。

  「我……很嚴重了嗎?」

  顏家佑搖頭。

  「不要……不要……騙……我……」

  龔以剛感到淚水將要奪眶而出,立刻將頭一轉,躲開了龔子容試探的目光。

  「我們等!」顏家佑堅定的說,雖然他很明白情況有多槽,但他依然要自己表現出滿是信心的樣子,不然連他也會崩潰。「我們會等到適合妳的心臟。」

  「喔!」她應了一聲,想相信他,卻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凝視著他問:「你……愛我……嗎?」

  顏家佑強顏歡笑,「妳問什麼傻問題,我當然愛妳,愛得心都疼了!等妳好了,我們再去布達佩斯,再去馬格麗特島,我在一個近夏的午後遇到了一個美得不像屬於這世界的女孩。」

  他的話使龔子容笑了出來,但她隨即痛苦的喘著氣。

  「小容--」

  她握住了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告訴我……你會……記得……記得我嗎?」

  「我不要記得妳,」他的眼眶紅了,「我要妳陪我!」

  看著他,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對……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不想和……你妹妹……走同樣的路……我不想讓你……難過。」

  「不要胡說八道!」他緊緊抱住了她,「妳會好,一定會好,我不會讓妳有事!」

  他是個醫術高明的醫生,可不是上帝,他無法決定一個人生命的長短,他痛恨看著她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流逝。

  龔以剛看著兩人,很清楚知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他的心不由得黯然。

  「對不起,顏醫生。」一個護士走到病床前,輕聲的喚道。

  顏家佑只是抱著龔子容,頭也不回的問道:「什麼事?」

  「有個先生喝醉了酒在加護病房外鬧,」護士小姐一臉的無奈,「他堅持要進來看龔小姐,我們已經通知了警衛,但他現在跟警衛起了衝突。」

  他皺起了眉頭,輕輕的將龔子容放下。

  「是……是誰……」她問。

  他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道:「應該是妳的爸爸。」

  爸爸?這兩個字依然強烈的衝擊著她,她歎了口氣,「叫……叫……他……進來……」

  他不認同的看著她。

  「求……求你……」

  顏家佑深吸了口氣,最後對站在一旁等待指示的護士小姐道:「請他進來。」

  護士小姐聞言,立刻轉身離去。

  「妳確定妳還要見他?」

  龔子容點點頭。

  沒多久,滿身酒氣的吳廷安被請了進來,一看到他,顏家佑立刻從病床旁站起來,擋在他的面前。

  「她的情況很糟,請你不要再刺激她。」

  「她是我的女兒,」吳廷安沮喪的說,「我怎麼會傷害她?」

  聽到他的話,顏家佑只好退了一步。

  「子容。」吳廷安想起自己渾身酒味,所以不敢離她太近。

  龔子容抬起頭看著他,她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其實對她而言,他本來就是個陌生人。

  「妳還好嗎?」他心焦的問。

  「我……快……死了。」

  吳廷安聞言,一臉的慘白。

  「我媽媽……」她看向顏家佑,他立刻站到她旁邊,「葬……葬在哪裡?」

  「在彰化福興。」他回答。

  「你……要……去看……她。」龔子容堅持著這一點,她是不懂他們上一代的恩怨,但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是令自己母親最懸心的人。

  「我會!」吳廷安點頭,「其實不用妳說,我也會去,我要感謝她,替我生了一個美麗的女兒。」

  她看著他的目光中有著嘲諷,她閉了下眼,「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她的話堅硬的剌痛了吳廷安的心,然而他明白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低下頭,他如一隻戰敗公雞似的離開。

  「他喝醉了,」顏家佑對立於一旁的龔以剛說道,「你送他一下。」

  龔以剛點點頭,跟在吳廷安的身後離去。

  「如果……我……好……我也……要去看……我媽媽……」

  「我陪妳去。」顏家佑在她的手背印上一吻,「只要妳好了,妳想去哪裡,我都陪妳去。」

  龔子容呼吸沉穩的睡著,他撫開她臉頰上的頭髮,凝視著睡夢中的她好一會兒。

  「他堅持要自己回去:」龔以剛回來之後,對顏家佑說道。

  「是嗎?」他聳了聳肩,「那就隨他吧!你照顧她,我回辦公室一趟。」

  「你去忙你的吧!」

  顏家佑臉色沉重的離去,她的情況已經太過危險,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打電話,積極的尋找可以移植的心臟。

  這世上有奇跡嗎?

  或許只要不放棄希望就能得到,但若是這樣的奇跡,顏家佑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去對待。

  「這個傷患酒駕撞上了安全島。」一看到顏家佑,急診室的護理長--藍弘傑立刻忙不迭的迎了上來,「他現在傷得很重,可堅持不做急救,而且他說,他一定要見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深吸了口氣,顏家佑凝重的拉開了布簾,只見吳廷安滿是鮮血的躺在病床上。

  「你來了,」急診室的醫生康瑞祥一看到他立刻讓了開來,「他堅持要見你一面。」

  「他的情況怎麼樣?」

  「X光顯示顱內出血,肝臟也破裂,他的情況不樂觀,而且他堅持不讓我們做任何急救。」

  咬了咬牙,顏家佑站定在病床旁,「伯父。」他喚了一聲。

  吳廷安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終於等到你,」看到顏家佑他鬆了口氣,「我的心可以給我的女兒嗎?」

  「別說傻話了,」顏家佑搖了搖頭,「你現在需要急救,還沒有到最糟的情況。」

  「對我而言,已經是最糟的了,」他歎了一口氣,「我不要急救,我只要我的女兒活下去。」

  「你是故意的嗎?」顏家佑有些心痛的問。

  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這不重要。」他痛苦難當的再次呻吟,「我對不起她,」他開始覺得四肢發冷,眼睛也對不上焦距,他慌亂的伸出手,「她會好的,對不對?」

  顏家佑忙不迭的握住他的手,「對。」

  「你要照顧她,」他突然睜大了眼,「要一輩子照顧她。」

  「我會的!」顏家佑肯定的說,「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會一輩子愛她。照顧她。」

  聽到這句話,吳廷安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死了。」藍弘傑在一旁檢查之後說道。

  有一瞬間顏家佑無法思考,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恢復自己的專業,他還有場艱難的仗要打,他要去救他所愛的女人。

  「準備手術室,進行心臟移植!」再看了已經死亡的吳廷安一眼,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人生--這就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人生。

  龔子容移植了心臟之後並沒有出現任何排斥的現象,又加上年輕,所以她恢復得很快。

  雖然表面上,她開心得如同過往,但只有顏家佑知道,有事重重的壓在她的心頭。

  「夏天到了。」

  「對啊!」他握著她的手,緩緩的走在醫院的草地上。「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

  「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他淡淡的說。

  她的笑容一黯,「對不起,我不知道--」

  「這沒什麼,她已經走了很多年,」他揉了揉她的頭,「待會兒我得回新竹去祭拜她,妳要去嗎?」

  她聞言露出驚訝的神情,「我可以嗎?」

  「我是妳的主治醫生,我說可以,妳覺得可以嗎?」顏家佑覺得好笑的反問。

  她難掩興奮的摟抱住他。

  「我帶妳去新竹,不過妳要乖乖聽話,畢竟妳的情況雖然已經好轉,但凡事還是得要小心。」

  「我知道,」龔子容立刻點頭如搗蒜。

  「帶妳去新竹分院,見見我們院長戚志萬、代理院長余子揚,還有瑞淇和霍之雲。」

  單聽到這些人的名字,她就興奮得快要飛天了。

  「開心了?」

  她點著頭,「我本來就很開心。」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

  她不解的抬起頭回視他。

  他低頭吻了她一下,「有事在妳心裡。」

  「沒有啊!」

  「不要騙我,是因為妳爸爸嗎?」

  她的笑容隱去。

  「其實妳知道,他很愛妳,而妳並不恨他,現在妳後悔妳沒告訴他這個,對不對?」

  龔子容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當一個人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她便想到自己父親,一股難以說出口的遺憾,苦澀的侵蝕著她。

  「他是笑著離開的,」顏家佑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雙眼,「知道嗎?他是笑著離開的,他心甘情願的將他的心給妳,他要的不多,只是要妳快樂的活下去,但如果妳因為得到他的心臟而感到內疚,悶悶不樂的話,妳就真的辜負了他,知道嗎?」

  她伸出手擁抱著他,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

  「過一陣子我有假,而妳身體狀況又更好一些之後,我們就去美國一趟。」

  她不解的在他懷中抬起頭。

  「我接到妳爸爸那位妻子的電話,她想見妳,所以--我想帶妳去見她。」

  龔子容沉默了,她不知道該不該見見對方。

  「再怎麼說,她是妳爸爸的太太,」顏家佑緊握著她的手,「有些事,基於責任與道義,我們確實要當面去跟她解釋一下。」

  她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露出一個微笑,「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那我們就去吧!」

  隨著時間越往中午,太陽的溫度更火熱,他們牽著手,緩緩的走回醫院。

  只要不放棄希望,不管結局如何,至少努力過了,而他們幸運的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
作者: 大摳象    時間: 2010-1-25 10:36:23     標題: 《尾聲》

  今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在她動了心臟移植手術後的一年,顏家佑和龔子容選在今天訂婚。

  「媽,妳看看,我這樣可以嗎?」龔子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對身後的人說道。

  「美極了!」溫柔開口的是個美麗的中年婦女,她是吳廷安的妻子--霍玉柔。

  龔子容在約八、九個月前到美國與她碰面之後,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父親會放不下她了。

  她溫柔婉約又氣質高雅,對人總是和善客氣,她待自己極好,甚至到最後,她收了她當女兒,兩人正式以母女相稱。

  龔子容相信她們現在的發展,她的父親在天之靈看到一定也會感到十分的安慰。

  「別再弄了。」霍玉柔拍了拍龔子容美麗的臉龐,經過這一陣子的調養,雖然她的身子骨還是顯得單薄,但氣色亮極了,「快遲了,人家在樓下等著妳這個準新娘呢。」

  「好,我知道了。」牽著她的手,龔子容親密的說:「媽,妳跟我一起下去吧!」

  霍玉柔寵愛的拍了拍她的手,緩緩的帶著她走出房間。

  這間三樓半的透天歷是霍玉柔來到台灣之後買下給龔子容的,而她也在龔子容和顏家佑的堅持下,移居到台灣,現在她就跟著女兒跟未來的女婿住在台中。

  龔子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改良式旗袍,完美的勾勃出她的身材,今天她是最美麗的女主角。

  她緩緩的走下樓,然後看到了西裝筆挺的顏家佑,此刻的他看來英俊而自信,她露出幸福的笑容,但一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怎麼了?」霍玉柔好奇的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顏家佑的方向,他正開心的跟個美麗的女人說話,而她認得她--

  當她還為心臟病所苦時,顏家佑曾經在千越醫院與這個美女見面。

  只是當時這個女人身懷六甲,她還記得當時看到他們興奮的擁抱在一起時所造成的衝擊。

  「新娘來了!」簡瑞淇眼尖的看到了龔子容,立刻揚聲說道。

  原本背對著她的顏家佑立刻轉過身,露出滿臉的笑容,迎向自己美麗的妻子。

  「交給你了。」霍玉柔將女兒的手放到他手上。

  「謝謝,媽。」他牽著龔子容的手來到大廳,一陣歡呼立刻響起。

  兩人在眾人的見證下交換了訂婚戒指,她幾乎忍不住的讓激動的淚水掉了下來。

  「不可以哭。」他捏了捏她的手。

  她笑出聲,點了點頭。

  「妳過來,我一定要給妳介紹一個人,」他拉著她說道,「對我而言,她是個很重要的朋友。」

  當顏家佑拉著她站定在這個美麗的女人面前時,龔子容有著片刻的遲疑。

  「她叫駱沂楨。」顏家佑的手摟著龔子容的腰,替兩人引見,「我們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一直以來,我都把她當成是我的妹妹。」

  妹……妹妹?!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幹麼這樣看著我?」他覺得好笑,「她老公等一會兒也會來,不過看到他,妳可不要被嚇到。」

  「不要胡說八道!」駱沂楨柔聲的說道。

  「本來就是,妳那個海盜本來就挺嚇人的。」

  「他已經改很多了。」當年身為千越醫院小兒急診室護理長的駱沂楨最後下嫁給在黑道打滾多年,素有海盜之稱的男人--勵文浩,這件事可著實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

  「他來了!」門口有一股不小的騷動,有幾個身著黑衣的人被交代站在門口,而一個穿著黑色襯衫、西裝褲的酷男走了進來,但他手上卻不搭的抱著一個穿著粉紅色連身裝的可愛小女嬰。

  「你們還好嗎?」駱沂楨柔情萬千的看著丈夫走過來。

  「好極了。」只有在妻子面前,勵文浩才會露出笑容。

  「這是我的丈夫。」她拉著他站在準新娘面前,「勵文浩,還有我的女兒--」她的手逗弄著粉嫩的臉頰,「駱妍彤。」

  勵文浩是個很英俊的男人,這點見過他的人絕對無法否認,可他的眼神銳利得好像要把一個人給看穿似的。

  龔子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柔得像水的女人,竟然會跟這麼一個男人扯上關係,還成為夫妻。

  「恭喜。」勵文浩對新人點了點頭,他的語氣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謝謝。」顏家佑早就習慣了這傢伙的調調,伸出手與他一握,「謝謝你跟沂楨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

  「以前你很照顧她。」勵文浩簡單的表示,而後偕同妻子入席。

  「別看海盜的樣子,他很疼沂楨的。」看著走遠的兩個人,顏家佑在龔子容耳際說道。

  「看得出來。」當海盜貼心的為駱沂楨將散落在臉頰的長髮撥到耳後,便看得出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可我曾經懷疑--」

  「懷疑什麼?」

  想到自己之前的心情,龔子容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以為她是你的情人。」

  「誰?」

  「駱沂楨。」她直言。

  「為什麼?」他有些意外。

  「她曾經到醫院見你,而你們很熱情的抱在一起。」

  他聞言一楞,然後揚聲大笑,「我們是因為很久沒見了,她結婚之後就移居加拿大,那次是因為回家祭拜她媽媽,所以才來看我。天啊!那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吧。」

  龔子容點點頭。

  「女人!」他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拉著他,不顧眾人的目光熱情的吻上他,「你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她在他的唇邊說道,「你不需要瞭解我在想什麼,你只要愛我就好了!」

  顏家佑失笑,用力的回摟著她,沒錯--他只要愛她就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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