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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橫溝正史] [金田一系列之八墓村]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03:19     標題: [橫溝正史] [金田一系列之八墓村] [全文完]

八墓村 序章、故事開端
八墓村 第一章、身世大白  
八墓村 第二章、返回故鄉  
八墓村 第三章、無端惹禍  
八墓村 第四章、夜探秘道  
八墓村 第五章、秘道驚魂  
八墓村 第六章、遭人誣陷  
八墓村 第七章、惡夜逃亡  
八墓村 第八章、洗雪冤情  
八墓村 尾聲、意外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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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04:58

八墓村 序章、故事開端
      八墓村是鳥取縣與岡山縣交界處某山區里的一個破落村莊。     既然位處山區,能開發為耕地的面積當然又少又小,一眼望去,只有一些十坪到二十坪大的水田,零星點綴在山野上。     或許是天候不佳,作物收成率很低,村民們整日喊著要增產糧食,結果僅僅只有主食的產量能夠勉強維持村內所需。雖然外在環境如此惡劣,八墓村村民仍能過著優裕的生活,主要是靠燒炭和養牛這兩項產業。     養牛是最近才新興的,至于燒炭,自古以來就是這個村莊主要謀生的生計。     八墓村外圍環繞著群山,綿延至遙遠的鳥取縣,郁郁蒼蒼的綠色山帶長著茂密的樟、橡等樹,這些都是燒炭不可或缺的材料,自古以來,此處生產的樟炭,在關西地區即頗負盛名。     另一項生計養牛,是近年來才開發晚現在反而成為比燒炭還要重要的財源。     這地區的牛又稱為千屋牛,無論作為耕牛或是肉牛,都頗具口碑,鄰近的新見牛市只要販售千屋牛,全國的牛販便立即聞風而來。     村中每戶人家至少都會飼養五、六頭牛。     這些牛不一定全是伺主所有,有部份是村中有錢人家買了小牛寄放在伺主處,待小牛養大,出售後的利潤以一定比率和資方對分,如同農村中的地主與佃農之間的關系一般,如此累積下去,村民間貧富差距便非常懸殊。     八墓村里的富豪有二戶,首富是田治見,其次為野村。田治見的大宅位于村落的東邊,因此人稱東屋,野村家正好與其相對,稱為西屋。     然而,最令人毛骨驚然的,莫過于這村莊的名字一一八墓村。     對于生于斯,死于斯、代代世居于此村的村民而言,或許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外地人第一次聽到這個村名,多半會暗自思忖是否因為發生某些可怕的事件,才會如此命名。     沒鍺,確實如此,而事件開端就發生在距離現在三百八十多年前的永祿年間。     永祿九年七月六日,云州富田城城主尼子義久向毛利元就投降,讓出月山城,然而有一位大將不肯降服,于是帶領七名手下逃出月山城。     根據傳說,當時一行人為了日後重整旗鼓卷上重來,動用三匹馬載運三千兩黃金,跋山涉水,曆經千辛萬昔,終于抵達這個位于深山野地的村莊。     純樸的村人們紛紛出來迎接八位流亡武士,窮鄉僻壤的樸實人情味讓武士們深感放心,以致于萌生在此地安頓的心理。     此外,村莊外圍綿延數里、層峰重疊的山脈到處都是棲身之處,萬一有狀況,還有鍾乳洞可以躲藏。     由于這一帶屬于石灰岩地質,步下溪谷,鍾乳洞隨處可見;甚至還有像迷官般的洞窟,至今尚未有人能夠潛入洞底一窺究竟。     討伐的敵兵若追趕至此,一旦武士們躲人鍾乳洞中,諒他們也莫可奈何。     八名武士最後決定在此地落腳,因此他們喬裝成當地的居民,開始從事燒炭等粗活。     經過了半年多,流亡武士們與村民之間和睦相處,彼此相安無事。     然而,就在這當兒,毛利的追乓日漸逼近,終于也踏入深山野地來了。     村人聽說流亡者的首領是尼子義久的重臣,一旦毛利的人發現村民收留他們,將來或許會招來大禍,于是村民們逐漸對自己的安危感到憂心。     此外,毛利提出的懸賞獎金相當令人垂涎,不過最令他們動心的就是那三匹馬載運的三千兩黃金。     村民們心想:就算毛利的人想追討這批黃金,只要堅稱不知情,一定能敷衍過去。     在那戰國亂世時代,即使是村民百姓,也略懂戰斗的方法。     村民們一再的商議,最後決定于某日出其不意突擊流亡武士。     他們趁著所有武士都集中在山上燒炭的小屋時,先用枯草放火焚燒木屋的三面,阻斷武士的退路,再由身體強壯的年輕人拿著山刀、竹槍殺進沒著火的那面去。     流亡武士們突然遭逢來自于他們早已放松戒心的村民的攻擊,有如晴天霹靂,再加上遭受攻擊的地點是山上燒炭的小屋,身邊根本沒有可以防禦的武器,只好拿起柴刀、斧頭倉促應戰。     在這種危急時刻,縱使是身經百戰的武士,終究寡不敵眾,第一個人被砍倒,接著第二人……最後八個人全都死在村民的手中。     村民們砍下八個人的首級,放火燒了小屋,高唱凱歌揚長而去。     傳說八個首級都面露懊悔憤怒的神色,看過的人無不毛骨悚然,尤其是為首的武士表情更為淒厲。他在即將斷氣之前,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對天發誓,詛咒這個村落得到七世輪回的報應。     憑著這八個首級,村民們很快就領到懸賞的獎金,但是最重要的三千兩黃金卻下落不明。村民們幾乎翻遍每一寸土地,挖開每一塊岩石,甚至深人溪谷尋找黃金,結果都無功而返。     更糟的是,在搜索黃金的過程中,還發生了許多不祥的怪事。     有人潛入鍾乳洞探尋,突然遭遇到落盤塌陷而被恬埋;有人打算挖開岩角時,倏然崖壁崩塌,失足跌落谷底而身受重傷,變成殘廢;還有人挖掘數根,結果在毫無預警之下,突然被倒塌的樹木壓死。     這一類的怪事接連不斷發生,最後更發生令全村人民陷入極度恐怖的事件。     八位武士慘遭殺害之後大約半年,不知道什麼緣故,那一年村里突然增加許多雷擊現象。     由于天空頻頻打雷,村人便聯想到可能是八武士心懷怨恨導致上天發怒,因而感到惴惴不安。     有一天,大地主田治見莊左衛門大宅內的杉樹遭到雷擊,整棵樹從中間被劈為兩半。     這位田治見莊左衛門就是當初主張襲擊流亡武士的發起人,事件之後,他的情緒極為不穩,經常發狂,令家人膽顫心驚。這次雷擊似乎對他造成很大的刺激,只見他撥起手邊的刀,見人就砍。     他砍倒兩、三個家中的仆役之後,沖出家門,只要遇見迎面而來的村人,二話不說,舉刀就殺,最後他逃人深山,自刎而死。     據說當時受傷的人數有十余人,當場斃命的有七人,再加上莊左衛門,頃刻之間就有八個人死亡,這數目正好和含怨而死的八位武士相吻合。     人們為了安撫八位武士的靈魂,便將當時草草埋在亂葬崗的遺骸挖出,重新慎重地安葬八位死者,並將他們當成神明供奉。     這正是八墓村背後山丘上傳說有八墓神的來源,村落的名稱也緣自于此。     以上是有關八墓村自古流傳下來的故事。     然而曆史的軌跡總是一再重複。到了近代,一個窮鄉僻壤的村落發生一件不幸事件,引得全國新聞媒體喧騰一時。     事件發生在大正八年,距離現在大約二十凡年。     當時人稱東屋的田治見家族的主人名叫要藏,年紀大約三十六歲,田治見家族從先祖莊左衛門以來,代代遺傳了瘋狂基因,要藏自少年時代起情緒就經常失控,個性也粗暴殘虐。     二十歲那一年與姬沙結婚,生下久彌、春代兩個小孩。     要藏很早就失去雙親,由兩位姑姑撫養成人。     事件發生的時候,田治見家里除了要藏夫婦,十五歲的兒子久彌、八歲的女兒春代之外,還有剛才提到的兩位姑姑。     這兩位姑姑是雙胞胎,兩人一生都未婚,要藏的雙親去世後,田治見家便由兩位姑姑發號施令。     要藏有一位弟弟,過繼給要藏母親的娘家,困此從小就離開田治見家,姓氏也改為里村。     事件發生的前兩、三年,已經有妻室、小孩的要藏,突然熱烈地愛慕一位牛販的女兒——鶴子,她的年紀只有十九歲,高等小學畢業,服務于郵局。     要藏是位生性殘暴、具有虐待狂的男人,他的熱情一旦點燃,使有如烈焰般燃燒不絕,終至爆發。     有一天,他在鶴子回家的路上等待,一見到鶴子走來,便強行將鶴子拉回家中的倉庫,以暴力強奸了鶴子,並將她囚禁在倉庫里,成為要藏泄欲逞凶的小羊。     遭受淫虐的鶴子立即大聲哭喊求救,于是事情被驚愕萬分的姑姑和妻子發現,她們再三勸告要藏,然而冥頑不靈的他根本充耳不聞。     鶴子的雙親聞訊氣沖沖地趕來,哭著要求要藏放了女兒,也被他一口回絕。     經過周圍的人這番阻撓,要藏怒從中來,目露凶光,眼看就要瘋狂起來。     眾人深恐要藏情緒失控會釀成大禍,紛紛回頭說服鶴子給要弦作妾,否則別元他法,然而年輕貌美的鶴子當然不可能答應。盡管鶴子堅決不從,但是倉庫的鑰匙握在要藏的手中,只要他想到的時候,就開門進來,以暴力滿足他的獸性。     在得不到各方的援助之後,鶴子暗自思忖,與其整天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倉庫里,不如暫時同意成為他的妾,這麼一來就可以離開倉庫,以後再慢慢想別的辦法。     于是鶴子透過雙親將她的決定轉告要藏。     要藏一聽樂不可支,立即將鶴子從倉庫放出來,安置在田治家的離館里、並且送給她許多昂貴的和服、發飾,而且寸步不離,整日纏著她,愛撫她的肉體。     要藏的情欲像永元止盡的深淵,不是一般女孩子所能承受得了。     鶴子忍無可忍,幾度逃離他,結果卻刺激他再度發狂,向無辜的人動粗。     村人非常恐懼,紛紛向鶴子哭訴,最後鶴子只好被迫又回到要藏的身邊。     就在這來回折騰之間,鶴子懷孕了,不久產下一名男孩,要藏大喜,將小孩命名為辰彌。     小孩出生之後,鶴子還是經常抱著小孩離家出走,因為要藏的情欲不但有增無減,他還認為鶴子生了小孩之後,就是完全屬于自己的女人,因此對鶴子的求愛更顯瘋狂。     過了不久,村人們終于發現屢次使鶴子鼓起勇氣逃離要藏性凌虐的真正理由。     原來鶴子以前有一位山盟海誓的男友,名叫龜井陽一,是位小學的訓導老師。     由于他是從別的地方調過來的,對這地區的地質非常感興趣,經常外出探勘鍾乳洞,兩人常因此利用尚不為人知的鍾乳洞穴偷偷幽會,因此他們的戀情一直保密得很好。     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事情終于校人發現了,在閉鎖的農村里,村人們閃來無事最喜歡說長道短,當他們逐漸明了鶴子和龜井過去的戀情之後,更繪聲繪影地傳說辰彌的出身有問題。     “辰彌不是田治見少爺的小孩,是龜井的小孩。”     鄉村小鎮的風言蜚語,不假時日便傳進要藏的耳朵。性格強烈的要藏,愛的時候像熊熊的烈火,相對的,嫉妒之心也非常人所能比擬。     他一把抓住鶴子的頭發,將她毒打一頓,再將她剝光身子,用冷水潑灑。     不僅如此,還將平日幾乎含在嘴里嬌寵的辰彌脫光衣服,用燒紅了的鐵筷燙他的背和大腿。     (再這樣下去,不但自己會死在要藏的手里,恐怕連小孩都會被殺掉。)     鶴子越想越害怕,于是下定決心再度抱著孩子離家出走。     她躲在娘家兩、三天之後,間接從旁人口中聽到要藏對她的離去非常憤怒,心中更生恐懼,于是又逃離娘家,躲藏在姬路的親戚家中。     鶴子高去的四、五天之內,要藏不斷地喝酒靜靜等待鶴子回來。過去鶴子只要離家兩、三天之後,總是會由雙親或是村里的代表帶回來向他道歉。     然而這次五天、十天都過去了,鶴子依然不回來,這時,要藏的焦躁逐漸轉變為瘋狂,兩位姑姑和妻子都不敢靠近他,甚至連村人見到他都不敢吭一聲。     最後要藏瘋狂的舉動終于爆發了。     那是晚春時節,一個還需要火爐取暖的四月下旬的深夜。     村民們突然被意外的槍聲和淒厲的哀叫聲驚醒。     槍聲不只一響而已,停頓了一會,又連續傳來二三聲哀叫、悲嗚、求救的聲音逐漸大聲起來,村民們紛紛沖出門外探究發生什麼事情。     只見一位瘋狂的男子迎面奔來,他穿著一件立領上衣,腿上綁著綁腿,腳蹬草鞋,頭纏白布,白布上還綁著兩支像牛角一樣亮著燈光的手電筒,胸前掛著一個煤油燈,腰間插著一把日本刀,單手持著獵槍。     村人見狀不禁嚇昏了,不,應該說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男人手中的獵槍已經噴出火花,當場將來人擊斃。     這個男人就是要藏。     他就是以這身裝扮一刀將妻子砍死,而後像一頭喪心病狂的野獸般沖出家門。     他總算有一丁點良知,沒有傷及兩位姑姑和小孩,然而被他撞見的無辜村民不是被砍死,就是被擊斃。     後來經過調查,有的人家聽見外面的敲門聲,不明就里地將門打開,就突然遭到槍擊斃命;還有某對新婚夫婦才剛入睡,窗戶被撬開一寸,伸進一管槍口,先是擊斃新郎,接著又一發打死從夢中驚醒的新娘;更令人扼腕的是新娘與要藏沒有絲毫瓜葛,她剛從十里之外的村莊嫁到此地。     要藏到處行凶,直到黎明將屆時分寸逃進深山,結束了恐怖的一夜。     第二天早晨,附近接到快報的各村鎮記者和警官趕來時,八墓村已經遍地血腥,慘不忍睹,幾乎到處都可以聽到瀕死的呻吟和微弱的呼救聲。     當時被要藏攻擊成輕重傷的村民不計其數,當場死亡的有三十二人。這真是一件慘絕人寰的事件,也是世界犯罪史上少見的案例。     非但如此,逃人深山的重犯要藏從此行蹤成謎。由警官、消防隊員,還有村里的年輕人所組成的自衛團,連續數月搜遍了附近的群山和地底的鍾乳洞,依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當事情發生後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人們逐漸趨于平靜時,仍有人發現許多證據顯示要藏還活著。     村民們經常發現有牛只被射殺,身上的肉被橫切縱剖,殘骸周圍留有取火烤肉的痕跡。     因為村里的牛只整個冬天都被關在牛欄里,到了春天才野放到山坡上,放養的牛只隨意吃野草,從這個山頭漫步到另一個山頭,有時候還會越過縣界到鳥取縣。這些牛只經過一個月或半個月的放牧後,因為需要鹽份,便會自動下山回到飼主的家里。     由此可知,逃往深山的要藏不但沒有自殺,甚至還有非常堅強的求生意志,這又燃起村人新的恐懼。     要藏的行蹤現在依然無從得知,他潛入深山已二十余年,依據常識判斷,他不可能恬這麼久,但是有為數不少的村人仍堅持他還活著,而且所提出的證據相當牽強。     那時,被要藏當場擊斃的有三十二個人,三十二的數字正好是八的倍數,換言之,就是每位八墓神均追索四個犧牲者,如果要藏死了,犧牲者就多出一個,所以有些人認為要藏還活著。     “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一次是田治見的先祖莊左衛門系人事件,犧牲了八個人;要藏是第二次,犧牲了三十二個人。不知何時還會再來一次,如果有,定會發生比這回更恐怖的事件。     直到現在,八墓村的小孩如果不聽話,父母親只要恐嚇說:“頭上長角的鬼來了!”小孩的腦海馬上浮現出白色頭巾上綁著兩支手電筒,胸前掛著煤油燈,腰問插著一把日本刀,單手持獵槍的惡鬼,霎時停止哭泣,事實上,這也是八墓村民永遠的噩夢。     那些直接違逆要藏的人,經過這次浩劫,下場又如何呢?很不可思議的,當時與事件有關的人,都陰錯陽差逃過一劫,死傷的都是與事件無關的第三者。     要藏最為憎恨的人首推訓導老師龜井陽一。那天晚上,他到鄰村與一位和尚下棋,所以沒有遭到危難。也許他對自己無端殃及無辜的村人感到自責,所以事件發生之後,旋即請調到某個遙遠的小學去。     其次是鶴子的雙親。當他們一聽到騷動,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隨即鑽進稻草堆里躲藏,因此毫發無傷。     再來就是引起這次騷動的主角鶴子母子。先前她已帶著兒子避難到姬路的親戚家,逃過了一劫。事件之後,因為警方傳訊,鶴子曾經回到村莊,但是村人對她的怨恨很深。尤其那些失去父母或子女遭殺害的村民們,對她更是憎恨,他們認為當初鶴子只要安分守己地待在要藏身邊,就不會釀成如今的大禍,這件慘絕人寰的凶殺案都是她引發的!     還有另一個使她無法繼續留在此地的理由,是因為要藏或許還活著。因此警方的傳訊一結束,鶴子馬上抱著兩歲的兒子離開村落,從此失去音訊。     二十八年後,到了昭和二十X年,正如村里的長輩所流傳的,事件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八墓村又接連發生詭異的凶殺事件。這次的事件和前兩次突發的瘋狂事件不一樣,案情波詭云橘和撲朔迷離,沒有人知道真凶是誰。八墓村再次籠罩在陰森恐怖的氣氛之中!     故事即將正式開幕,讀者們或許會認為這段序章太冗長,但是我必須向讀者聲明,若不說明故事的來源,恐怕讀者們會看得一頭霧水。以下各位所讀的內容,是故事里面一位重要關系人所記述的,至于我如何取得這本手劄,由于與這篇故事無關,也就不在此贅言。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07:02

八墓村 第一章、身世大白
      尋人啟事     從八墓村回來已經過了八個月,我的身心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我能夠像現在這樣坐在神戶西郊的山丘頂上的書房里,眺望著如彩畫般的淡路島,悠閑地吸煙,平安無事地活著,簡直是不可思議。我們經常在小說中看到如下的描述:由于驚嚇過度,一夜之間頭發全白。剛才我將書桌上的鏡子拿起來打量一下自己,經曆過那種毛骨悚然的體驗後,頭上的白發居然沒有明顯增多,不禁令人感到訝異,當時我曾經幾次處于生死關頭,事後回想起來,只要稍有閃失,或許早就尸骨無存了。     如今我不僅平安生還,而且活得比以前還好,不,應該說得到連做夢都沒想到的幸福,這全都得歸功于金田一耕助這位人士。如果不是這位一頭亂發、說話慢條斯理、個子矮小的奇妙偵探適時出現一個連續性的整體,這是上帝在創造單子時就已預定了的和,我這條小命恐怕早就不保了。     事件解決後,我們正要離開八墓村時,金田一耕助對我說道。     “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夠像你一樣經曆過這麼恐怖的事件,如果換成是我,我會將這三個月的經驗記述下來,作為一生的記念。”     當時我回答他:     “我正有此打算,趁著記憶猶新的時候,將這次事件的始未巨細靡遺地記述下來,尤其是要向世人贊揚你的智慧和功勞。除此之外,我沒有更好的方法報答你。”     我真的很希望盡可能早日完成這項承諾。     由于那三個月的經曆實在大過恐怖了,從未寫過文章的我一直不知道從何處下筆,對金田一先生的承諾才會擱延到現在才實現。     另一個原因是,由于我的生活步調變緩慢了,好不容易才恢複健康。最近做惡夢的頻率降低了許多,身體狀況也很不錯,雖然我對于寫作依然沒有信心,但是想想我又不是在創作小說,只不過是一字不漏地陳述自己遭受的經曆,便當它是一種紀實報告,或許離奇,恐怖的事實可以彌補我文章的拙劣。     八墓村!喔,回想起來,我就禁不住一陣顫栗,多麼令人厭惡的名字!多麼令人生懼的村落啊!還有那夢質般的恐怖事件!     八墓村——直到去年二十七歲以前,我連做夢都想不到世上有這麼一個村名詭異的村莊,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跟這村莊有重大的關系。我隱約知道自己大概是岡山縣人,但究竟是岡山縣的什麼郡或什麼村出生,就不得而知,也不想探究。     自從我懂事以來一直住在神戶,對鄉下地方沒有絲毫興趣,況且我母親沒有半個鄉下親戚,在我面前也絕口不提故鄉的事情。     啊!媽媽…直到現在,我眼中依然可以清晰描繪出你去世之前的容貌。     幼年喪母的男人對母親的感受,恐怕都跟我一樣吧!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母親更漂亮。媽媽的身材嬌小,身體各部位的比例都很均勻;瘦小的臉龐配上勻稱的五官,就像漂亮的搪瓷娃娃一樣;小巧的一雙手,跟我孩提時候的手一般大小,終年都忙著為人做針線,媽媽不太說話,也很少外出,但是當她一開口,就流露出語調輕柔的岡山腔,像音樂一般,輕快地在我耳邊流轉。     當時我幼小的心靈最感到痛苦的就是,這麼溫柔嫻靜的媽媽,為什麼一到半夜時分,突然好像受到惡魔侵襲一般,從床上坐起來,表情驚恐,快速他說些我聽都聽不清楚的事情,隨即不斷地用頭撞擊枕頭痛哭起來。我被媽媽驚醒後,看見養父一直搖晃媽媽的身體,叫喚她的名字,依然無法使她清醒。媽媽不斷地哭泣,最後哭累了,倒在養父的懷中睡著了。這時候,我的養父便會徹夜擁抱著媽媽,輕柔地安撫她……     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就非常感謝養父,雖然幾年之後曾經因為和他在意見上起沖突一怒之下離家出走,最後連和解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感到遺憾。     養父名叫寺田虎造,是神戶造船廠的工頭,年齡和媽媽相差十五歲。他的體型高大,有張絳紅色的大臉,乍看之下好像凶神惡煞一般,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確是位心胸寬大的好人。     母親為什麼會跟這個人在一起,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明了,但是他非常鍾愛媽媽,也很疼我。知道他是我的養父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因為戶口名簿上清楚地寫著我是他的小孩,所以我的名字依然還是寺田辰彌。     但是有一件事一直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我隨身帶在身上的護身符里面,有一張媽媽為我收藏的臍帶書,上面明明寫著我是大正十一年出生,而戶籍謄本的出生年月口卻是大正十二年,所以實際年齡應該是二十九歲的我,卻變成了二十八歲。     有關年齡的問題先擱在一邊,媽媽在我七歲的時候過世、從此之後,我前半輩子最幸福快樂的日子倏然中斷。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往後的生活很悲慘。     媽媽死後第二年,養父再娶一個新太太,她和媽媽不一樣,身材高大,開朗愛說話。前面我說過養父是心胸寬大的人,媽媽死後,他便負起養育我的責任,供我上學,直到商校畢業。     商校畢業那年,我和養父吵了一架,便離家出走,搬到與朋友住在一起。     家,已經被無情的戰火摧毀,養母和弟妹們也不知去向。我四處打聽,才知道造船廠遭到空襲的時候,養父被炮彈的碎片擊中不幸身亡。屋漏偏逢連夜雨,以前上班的那家公司也倒閉了,何時會東山再起已不得而知。     走投無路之下,幸好學生時代的朋友介紹我到一家戰後新成立的化妝品公司上班。這家公司的業績並不特別好,但也不至于支撐不下去,至少在將近兩年的時間里,我可以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開銷。     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那件事,使我灰色的人生加入一點紅色的色彩,或許我現在還過著窮苦平凡的日子。但也因為這件事使我一腳踏人目不暇給的離奇冒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世界里。     事情的先兆是這樣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去年(昭和二十X年)正月二十五日早上大約九點左右,我剛到公司,課長就將我叫到前面,盯著我的臉說道:     “你早上聽過收音機嗎?”     我口答有,于是課長又再問我:     “你的名字確實就是辰彌吧!你父親的名字是不是虎造?”     今天早上的廣播節目和我、我養父的名字有什麼關系?我一方面覺得狐疑,一方面回答課長“是的”。     “那就沒錯,果真就是你,有人在尋找你喔!”     課長接下來的話讓我感到很驚訝。根據課長的轉述,今天早上收音機里的尋人時間有人尋找寺田虎造的長子寺日辰彌,如果有人知道寺田辰彌的下落,請通知下列住址,如果寺田辰彌本人聽到廣播,請直接前來會面。     “我已經將對方的住址記下來了,你知道是誰在找你嗎?”     課長的記事本上寫著“北長狹通三丁目、日東大廈囚樓諏訪法律事務所”。     我看了這張紙條,一股無法言喻的怪異感油然而生。我現在的身世跟孤兒沒兩樣,受到戰火蹂躪的養母和弟妹們或許還活著,但我不認為他們會委托律師透過廣播尋找我。如果養父還話著,或許有可能想到我無依無靠很可憐,而大費周章尋找我,但是他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呀!     正當我迷迷糊糊遐想的當兒……     “總之你去看看怎麼回事,有人尋找你,如果不理會,似乎不大好。”     課長一再鼓勵我,並且主動放我半天假,要我馬上去看看。課長會這麼做,大概是他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因而對結果感到很好奇吧!     我一方面有如墜人五里霧中般不知所以,另一方面感覺自己遽然變成了受重視的人物,有些飄飄然。于是依課長的建議旋即離開公司,帶著一絲期待和些微的不安,來到北長狹通三丁目。日東大廈四樓的諏訪法律事務所。站在諏訪律師面前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哦!電台的廣播真有效,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回應了。”     諏訪律師是一位皮膚白嫩,體態肥胖、斯文有禮的人,使我暫時放下心中的一塊石頭。我曾經在小說里看過惡劣律師的描述,所以一路上忐忑不安,擔心對方會不會耍些什麼陰險的計謀。     諏訪律師簡單地問了我養父以及我過去的經曆之後……     “寺田虎造是你親生父親嗎?”     “不,他不是我生父,我母親帶著我跟他結婚,但是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哦,這麼說,你很早以前就知道羅?”     “不,小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就是我生父,大約在媽媽過世的前後才隱約知道真相,確實的時間我已經記不得了。”     “你知道你親生父親是推?”     “不知道。”     我還記得當時我發覺尋找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親生父親時,驟然感到很緊張。     “你去世的母親和你的養父,都沒對你提過你生父的名字嗎?”     “從來沒有。”     “你母親在你年幼時就去世了,所以沒機會告訴你,但是你養父將你扶養成人,為什麼沒告訴你?他不可能不知道呀!”     此刻回想起來,的確是如此。養父非常愛母親,所有的事情他應該都知道,而他沒告訴我的原因,恐怕是沒有機會的緣故吧!如果我沒有離家出走,如果我沒被征召當兵,如果他沒有被炸死,定會將真相告訴我的。     我說出自己想法,諏訪律師也表贊同。     “這點我體會,不過,請你不要多心以為我懷疑你的身分,你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世的文件呢?”     我想了一會,取出一個從小隨身攜帶的護身符,諫訪律師打開護身符,從里面拿出我提過的那個臍帶書出來。     “辰彌——大正十一年九月六日出生——原來如此,但是這上面沒寫姓,難怪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真實的姓。咦?這張紙是什麼?”     諏訪律師打開另一張日本紙,上面用毛筆畫了一幅類似地圖的圖樣,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張地圖有何意義。象迷宮般不規則的地圖上,四處寫著“龍顎”或“狐穴”之類不像地名也不是人名的東西。     地圖的旁邊有一首詩歌,詩歌的內容似乎跟地圖有關,因為詩歌里也有“龍顎”、“狐穴”等字眼。我會慎重保存這張不知真相的紙張,是有原因的。     媽媽還活著的時候,經常拿出這張地圖,凝望著圖上的某處。這時,她憂郁的臉上會倏地泛起紅潮,眼眸閃閃發亮,然後她一定長歎一口氣,對我說道:     “辰彌,你一定要好好保存這張地圖,絕對不可以遺失,說不定有一天它會為你帶來好運,所以你一定不能將它撕毀或丟掉喔!還有,這件事絕對不要向別人提起。”我謹記媽媽的叮嚀,隨身帶著這張地圖。老實說,二十幾歲以後,我已不太相信這張紙會帶給我什麼幸運了。然而我會一直帶在身上,也許是我的惰性使然吧!薄薄的一張紙,放在護身符里面,又不會有什麼大礙,也就懶得去管它。     但是我錯了,就是這張地圖對我的命運造成了莫大的影響。關于地圖的詳情,以後會有機會詳細敘述。     諏訪律師似乎也對這張地圖沒太大興趣,所以我默默地將地圖收回來,仔細摺疊,放回護身符里。     “我想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     看見我驚訝的表情,他馬上解釋:     “我希望你脫光衣服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臉倏地像噴火般通紅。     這是我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小時候每當我去公共澡堂洗澡,或去海水浴場,或是參加學校的身體檢查時,你們知道我有多麼厭惡在眾人的面前裸露身體嗎?因為我的背、臀部還有大腿,有著縱橫無數的傷痕,就好像被人用燒紅的火筷烙印出來的恐怖景象。並非我自傲,我的皮膚宛如女人般白皙、細嫩,但是白嫩細致的皮膚上,紫色的傷痕會顯得醒目恐怖。小時候,我偶爾會問母親為什麼會有這些傷痕,這時媽媽總會不明原由地大哭起來,再不然就是深夜作噩夢大哭不止,此後我就決定不再問了。     “我的身體……跟你的事情有什麼關系嗎?”     “對,如果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身上應該會有其他人模仿不來的記號。”     于是我二話不說;使將身上的衣服都脫了,光溜溜地站在諏訪律師的前面。諏訪律師很仔細檢查我的身體,終于松了一口氣。     “謝謝你的合作。這大概是你最不痛快的回憶吧!快將衣服穿上去,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你就是我要我的人。”     隨後諏訪律師對我說:“其實是有個人想找你,他的姓名我還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你的近親,如果找到你,他想要領養你。這個人非常有錢,對你的將來大概不會有什麼壞處。等我跟這個人商量過之後再跟你聯絡。”說完,他便記下我的住址和上班的地點。     就這樣我與諏訪律師結束第一次見面。帶著些許狐疑的心情返回公司,我向課長致謝,並把事情的經過情形向他報告,課長一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喲!這麼一來,你不就是富豪人家的落難公子嗎?”     課長的話立即傳迫公司上下,每個遇見我的同事,都當著我的面公子公子地叫個不停,真服了他們。     當天晚上我始終無法入睡,不完全是因為期待幸福而興奮過度,雖然我是有那麼一丁點期待,但是不安的心情大過于期待。     想起不幸的媽媽每每在夜深人靜時作駭人的噩夢,還有我身上凶狠綿密的傷口,這些都難以使我有個快樂的夢想。     此刻有一種即將發生恐怖事件的預感,在我心中縈繞不去……     恐怖的警告信     當時我對于與八墓村有關的恐怖傳說全然不知情,更遑論知道自己的身世會與那個村莊結下不解之緣。讀者們或許會認為僅憑著遽然而至的尋人啟事就令我憂心忡忡、難以成眠,也未免大誇張了吧!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07:18

但是事情絕對不是這樣,一般人都不大喜歡變化過于劇烈的境遇,更何況像我這樣連未來都無法期待的人,內心會感到惶恐也是正常的。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希望就此撒手不管。     話雖如此,我卻也不希望諏訪律師的訊息就此中斷,事實上正好相反,我引頸企盼諏訪律師盡快通知我。這簡直是自我矛盾的心理嘛!一方面害怕通知來到,另一方面通知沒來又覺得很遺憾。     這種矛盾的心情持續了五天、十天,律師那邊音訊全無。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逐漸明了律師並未忘記這件事情。     當時我借住在朋友的家中,有一天下班回家,朋友的年輕妻子告訴我:“今天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呢!”     “什麼怪享。”     我問她。     “有個怪人來這里打聽你的事情喔!”     “打聽我的事情……是不是上回那位律師雇用的人?”     “開始我也這麼認為,後來感覺好像不是,那個人看起來像個鄉下人。”     “鄉下人……”j     “對呀!那位鄉下人的年齡我無法判斷,因為他將衣領豎起來,戴著墨鏡和帽子,不太看得清楚面貌,反正他讓我感覺不太舒服就是了。”     “他問了些什麼?”     “主要是你的品行及本質這方面,例如會不會喝酒啦,會下會偶爾發瘋啦……!”     “發瘋……好奇怪的問題喔?”     “嗯,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結果你怎麼回答?”     “我當然告訴他沒這回事,我還說你是一位非常溫柔、親切的人。我這樣回答沒錯吧!”     盡管她有恭維的意思,卻也掃不去我心中的不快。     律師利用別的方法調查我的身分,這點還可以理解,調查時順便提出是否抽煙或喝酒等有關品行方面的問題,也很正常。但是突然提出我是否有暴力傾向的問題,實在……這個人到底想從我的本質里尋找什麼答案?     沒想到過了兩、三天之後,公司的人事課長也向我提出同樣的警告,到公司打聽我的人和上回去我住處的人好像是同一個,都戴著帽子、太陽眼鏡,並堅起衣領,企圖遮住自己的臉,而且同樣的都問我是否偶爾會有瘋狂的行為。     “也許是你尚未謀面的父親有喝酒打人的暴力傾向,所以擔心你是否也有這種遺傳吧!我特地告訴那個人,你絕對沒有這個毛病。”     說完,人事課長莞爾地笑了起來。然而我卻覺得頗不是滋味,郁郁不安的情緒逐漸加重。     如果換成是讀者你,已經長大到二十六歲,才有人告訴你身體內有瘋狂的遺傳基因,你一定會感到很震驚吧!雖然日前還沒有人當面批評我,但是周圍的人透過這件事,間接知道我這個隱疾,總免不了會四處宣傳,使我的心情變得非常焦躁。     與其不明就里地等待,還不如直接去找諏訪律師,請他有問題就直接問我,不要四處打聽,為我帶來困擾。但是這麼做,似乎又不太好。正當我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封令人感到恐怖的信。     距離第一次拜訪趴訪律師之後的第十八天,我和往常一樣飛快地用完早餐,准備出門上班。     “寺田先生,有你的信喲!”     我聽到朋友的妻子從門外呼喚我,立即聯想到可能是諏訪律師來信,激動的情緒使我心跳加速。對于已子然一身的我而言,除了諏訪律師的來信之外,不可能還會有其他親戚寫信給我了。     然而,當我見到信的那瞬間,卻感到非常怪異。     信封的紙質粗劣得有如廁所衛生紙那般,絲毫不像擁有日東大廈四樓的大律師所使用的東西。更何況信封上的字跡不但幼稚得像小孩寫的一樣,還到處沾有墨水的痕跡。翻向背面,沒有寄信人的姓名住址。     這股異常的感覺使我迫下及待打開信封,抽出質地如同信封一樣粗劣的信紙,上面也寫著和信封一樣幼稚的字體,內容如下:     不要回八墓村,如果你回來,將會發生大事件,會觸怒八墓村的神明……將會道致血……血……血腥遍野。二十六年前的慘劇將會重演……八墓村即將化為血海!     好幾秒的時間里我呆若木雞,朋友妻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過了好一會見,我終于恢複神智,慌忙將信紙塞進口袋里。     “你怎麼啦?是不是那封信里寫了些什麼怪事?”     “沒有……有什麼不對嗎?”     “你的臉色很蒼白!”     她說的沒錯,任何人猛然間收到這種怪信,不被嚇得魂不附體才怪呢!雖然我的心緊張得不斷狂跳,身上也驚出一身冷汗,我卻避開她疑惑的眼神,故作鎮定地找個理由離去。     自從母親過世以後,我便深深覺得自己是孤單的人,不管遇到什麼逆境或遭受什麼災難,我絕不抱怨,也不要求別人協助。並不是別人都不值得信賴,而是別人有別人的困擾和煩惱,他們連自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如何能助我一臂之力。     唉,這種怪僻……來自孤僻的寂寞感,讓乍眼看到我的人,都對我有一種堅強頑固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造成日後別人對我有很大的誤解,甚至使我遭遇更大的災難……那時候我當然無從得知。     八墓村——此時,我才正式接觸到這個怪異、不祥的名子。     其實不需要其他一連串威脅恐嚇的詞句,光是八墓村這個地名就夠嚇人了。     觸怒八墓村的神明……將會道致血……血……血腥遍野。二十六年前的慘劇將會重演……八墓村即將化為血海……     我完全不知道這封信究竟是什麼意思,寫這封信的人真正用意是什麼。     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使我感覺更恐怖。     唯一可以隱約找到的蛛絲馬跡是,這封信和前不久尋找我的人之間似乎有點關系。從諏訪律師發現我以來,至少有兩個人突然開始關心起我,一個是到處調查我的身分的謎樣男子,一個就是寫這封信的主人。     唔,不對!我若有所思地停住腳步,這兩個人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換句話說,也許四處打聽我的男干就是寄出這封信的人。我隨即把口袋里的信掏出來再三仔細檢查郵戳,很遺憾,郵戳的字跡模糊不清。     我一路上絞盡腦汁思索卻依舊一籌莫展,這天早上,錯過了好幾班客滿的電車,好不容易抵達公司時,已經遲到半個鍾頭了。當我前腳才踏進辦公室,工友馬上對我說課長找我。于是我立即進入課長的辦公室,課長一見到我便興高采烈他說:     “寺日,我等你一段時間了喔!剛才諏訪律師來電話,請你馬上過去。你們父子即將要相認羅!如果你真的找到有錢的老爸,別忘了請客哦!咦?你怎麼啦。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忘了當初是如何回答課長的,大概說了一些無意義的話吧!當我向滿臉疑惑的課長告退之後,我如同夢游病患一般步履蹣跚地走出公司,一步步踏向令人顫栗的世界。     第一個犧牲者     隨後發生在我眼前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好,如果我有犀利的筆鋒,或許能夠將它描述成故事的第一個高潮。     當我進入諏訪律師事務所時,里面已經有一個人比我先到。     這個人理了一個小平頭,好像才剛從軍隊遲下來,身上穿著卡其色軍服,有著長期日曬的黑紅膚色,骨節突出,手指被煙熏得發黃,看起來就像個鄉下人。我也和朋友的妻子一樣,看不出這個鄉下人的歲數,大概在六十歲到七十歲之間吧。”     那個人很拘謹地坐在事務所的安樂椅上,一看見我,倏地挺直腰杆,回頭望向律師。從他的小動作看來,我直覺反應找尋我的人就是他,再不然他也一定跟尋找我的人有關。     “嗨!你來啦!請坐請坐!”     諏訪律師很客氣地招呼我坐在他辦公桌前方的椅子上。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其實我也很想早日通知你這個好消息,不過最近到郵局打電報比較費事,所以剛剛才和對方聯絡上,現在我就為你們介紹。…     律師轉頭望向坐在安樂椅上的老人。     “這位是井川丑松,你的外公,也就是你母親的爸爸。井川先生,這位就是剛才向你提到的辰彌,他就是鶴子的兒子。”     我們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坐直身體,互相注視對方。     行完注目禮之後,兩人立即尷尬地避開對方的目光。祖孫初次見面,雙方的神情卻呆若木雞,說起來很可笑,然而實情就是這樣,一點也不像悲劇電影那般哭得驚天動地。     “噢!認領你的不是這位老先生。”     外公的外表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錢人的樣子,或許怕我因而失望吧!諏訪律師立即向我解釋。     “這位老先生當然也對你非常關心,然而這次他卻是代表別人來的,你父親的親戚才是真正想要尋找你的人。坦白說,你的本姓是田治見,也就是說你的名字應該是田治見辰彌。”     諏訪律師翻閱桌上的備忘錄繼續說道:     “你的父親……也就是已經身亡的要藏先生,除了你之外還有兩個小孩久彌和春代,他們跟你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久彌和春代的年齡都已經不小了,他們不但體弱多病,又都獨身,喔,不,春代曾經結過一次婚,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又回到娘家。”     外公微微點頭,沒表示意見。自從我與他照面之後,他就一直低著頭,偶爾偷偷抬起頭看我一眼。當我發覺他的雙眼逐漸充滿淚光時,內心頓時感到非常激動。     “因為久彌和春代都不可能有小孩,這麼一來,田治見家族將無人繼承家業,這件事就數你的姑婆最擔心,也就是要藏的姑姑——小梅和小竹兩位老太太,她倆是一對雙胞胎,現在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掌握田治見家的經濟大權。她們經討論之後,決定找回從小就被母親帶走的你來繼:承家業……事情大略就是這樣。”     聽到這里,我的內心逐漸波濤洶湧,這份感情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哀……不,似乎離喜或悲還有很遠的距離,只不過是一種莫名的情緒紛遝而來罷了。僅僅憑著諏訪律師如此簡單的說明,還是無法讓我全然接受我的身世。     “事情大略就是這樣,至于更詳細的部份,這位老先生會向你解釋,其他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我能夠回答的話我一定盡力……”     我用力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提出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我父親去世了嗎。”     “大概是如此。”     “大概?那是什麼意思?”     “關于這個問題……我想這位老先生會向你說明,我只能說,他在你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很抱歉,我無法為你多做解釋。”     我的心情頓時一陣紛亂,但是又不能再追問下去,只好提出第二個問題。     “那麼我的母親呢?她為什麼會帶著我離家出走?”     “這又是更進一步的問題了,這和你父親的死有很深的關連,包括這個問題在內,老先生會一並告訴你。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連續詢問了幾個重要的問題都沒有答案,我除了感到有點不滿之外,同時也覺得很怪異。     “我想再請教一個問題。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以前從來不知道在這世上我還有親人存在,而你們也從沒找過我。雖然從你們剛才的解釋我大致知道你們尋找我的原因,不過我覺得除了你們剛才說過的原因之外,應該還有別的動機才對。”     律師迅速地與外公交換一個眼神,接著神情肅穆地面對著我:     “你的反應非常敏銳,真正的原因或許和你的將來有很重大的關系,我還是一並告訴你好了,但是這些事情你千萬不要亂說。”     律師一再叮嚀的內容是這樣的:     田治見家,改姓里村。這位里村修二有一個兒子慎太郎,志願當軍人,曾經官拜少校,戰爭時代任職于參謀總部,據說他的勢力很大。隨著戰爭結束,他也跟著失勢而撩倒,不得不返回故里,現在和普通百姓一樣討生活。他的年齡大約三十六、七歲,目前還是單身,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由于長期過著軍旅生涯,身體鍛煉得很強健,將來萬一久彌或是春代有什麼不幸,田治見的家業理所當然就屬于慎太郎所有。     “你姑婆她們不喜歡慎大郎,我想這應該和他的父親有關,她們原本就不喜歡修二,所以連帶的也討厭他的小孩。慎太郎自小就離開村子,又極少回鄉、感覺上就跟陌生人一樣,別說那兩位老太婆不喜歡,就連久彌或是春代也一樣不喜歡他。如果讓討厭的慎太郎繼承家業,還不如將你找回來……我所說的全都是田治見家人的意思。到此為止,我的任務算是達成了,其余的問題,你就慢慢請教這位老人家吧!我暫時先回避一下。”     聽到這里,我的心情猛然沉重起來,依情況來看,目前至少有一個人不歡迎我回鄉。將此刻這些訊息和今天早晨收到的那封恐怖的警告函聯想在一起,我突然明了了一部份真相。     律師離開之後,我和外公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沉悶,事實往往和小說或戲劇的情節迥然不同,越是骨肉至親,情感的表達越顯得笨拙、虛假。     我擅自對外公的沉默不語做了上述揣測,誰知事實全然不同,那時外公的五髒六腑劇烈絞痛,因而無法開口說話。     看到他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我感到很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叫喚他:     “外公!”     外公略微牽動一下眼皮,雙唇不住地顫抖,根本發不出聲音。     “我出生的村莊就叫八墓村嗎?”     外公微微點頭,但是顫抖的雙唇卻發出一種異樣的呻吟聲,而遲鈍的我卻沒察覺到事態有多嚴重。     “我有一樣東西要給您看,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一封怪信。”     我從口袋里取出信,抽出里面的信紙攤在外公的面前。     外公伸手想接過去,中途卻又不住地顫抖而將手收回去。     “啊!外公,您怎麼啦?”     “辰彌……給我水……水……”     這是外公第一次跟我說話,也是最後一次。     “外公,振作一點,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慌忙將信紙塞回口袋,拿起桌上的茶壺,這時,只見外公的身體一陣劇烈的抽搐,接著從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我終于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美麗的使者     往後的十幾天,我處在一股強烈的漩渦之中。二十七年的生涯中,除了戰爭之外,其余都塗滿了無趣的灰色。沒想到一椿平凡的尋人啟事,便在我灰色的人生中滴上一點朱紅,轉眼間逐漸擴散開來,最後終于將我的私生活完全染成紅色。     最初,我以為外公的死是因為舊疾發作,不料醫生對死因感到懷疑,向警方報告之後,外公的尸體馬上被移往縣立醫院,接受法醫的解剖驗尸,結果是中了某種劇毒死亡。     我是唯一與外公相處最後幾分鍾的人,所以理所當然最先遭到懷疑。根據我打聽的消息是這樣;就在我抵達事務所之前,外公已經跟諏訪律師對談了三十分鍾,這之間什麼異狀都沒有,然後接著就是我出現,大約過了十分鍾,外公都沒什麼異常,于是諏仿律師才放心離席,想不到律師才剛離開,外公就開始感覺呼吸困難,旋即死亡,所以無論任何人知道事情的經過,都會率先懷疑我。     “別開玩笑了,這個人有必要毒死自己的外公嗎?他第一次與這個老人碰面,又不是什麼殺人狂,難道會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嗎?”     諏訪律師有沒有為我辯護其實都一樣,換一個角度想,如果我是殺人狂,或許凶手就是我羅?況且警察向諏訪律師一打聽,馬上知道在外公死亡的前一刻,我才剛聽到自己可怕的身世。     承辦這個案件的警官滿眼懷疑地注視我的表情,一再地詢問我的健康狀況,尤其精神狀態,是否有嚴重的憂郁症?平常會耳鳴嗎?曾經有過幻覺嗎?老實說,我從未有過這些不愉快的症狀,雖然我不是非常樂觀進取的人,但是在我孤獨的生涯中,一直是個極為健康的普通人。     然而承辦警官好像很不相信我的說詞,連續二、三天一再持續反複詢問我的精神狀態。     就在案情陷入膠著不定的時刻,局面驟然改變,後來我才知道原因。     殺死外公的毒藥是一種非常刺激舌頭的藥品,用尋常的手段很難使人于不知不覺中將毒藥吞下去。法醫根據這個疑點很慎重地分析胃內的殘留物,終于檢驗出已被溶解的膠囊。     根據事實研判,謀殺外公的凶手將毒藥放人膠囊,外公誤將毒藥當成藥品吞服下去,膠囊在胃里溶解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我只跟外公會面不到十分鍾,所以我終于擺脫嫌疑了。     案情有了新的進展後,有嫌疑的對象卻變成諏訪律師。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外公曾在諏訪律師家住了一夜,此外,也是後來才知道諏訪律師也是來自八墓村的人。八墓村除了田治見家之外,還有另一戶名叫野村的有錢人家,諏訪律師就是野村家的親戚。基于同鄉的關系,諏訪律師這回義務受托調查尋人之事。不僅如此,平常只要有與八墓村有關的人來訪,他都會提供住宿。     但是警方經過調查後證明諏訪律師並沒對外公下毒,這麼一來,到底是誰讓外公服下毒藥?整個案情又陷入了膠著狀態。根據一份給諏訪律師的電報上獲知,八墓村另外派了一位人士前來處理外公的善後及我的繼承問題。幾天後,這位人士抵達神戶,有了那個人的證詞,所有的疑點都得到了解答。     外公很早以前就有氣喘的毛病,尤其情緒激動時更容易發作,因此經常請醫師特別調配氣喘藥,隨時放在身邊備用,這回第一次與外孫會面,他一定也帶了氣喘藥。村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氣喘藥是裝在膠囊中服用的,所以凶手很可能將混有毒藥的膠囊與氣喘膠囊調包。     獲得這項新證據後,警方立即檢查外公的行李,經過分析化驗三個裝有膠囊的糖罐全都是氣喘藥,並沒有其他特別異常的成份。     照這情形來看,能使外公錯將毒藥當成氣喘藥服用的凶手必定遠在八墓村,因此偵辦這案件的重心將移往八墓村,事情發展到這里,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我與諏訪律師同時洗脫嫌疑。     “多虧美也子小姐的幫忙,否則我們都會被誤認為殺人凶手了。雖然我有自信十足會還我清白,但是動不動就被傳喚也是頂討厭的。”     “呵呵呵呵,想不到連諏訪先生都會陰溝里翻船,不過你和我人生曆練已經十分豐富,倒是這位先生就可憐了,你一定感到非常驚懼吧!”     我們洗脫嫌疑的當天晚上,諏訪律師招待我到他位于上筒井的家中小酌一杯,慶祝還我清白。在那里,他介紹我認識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這位是森美也子小姐,也是我們的救世主。她特地從八墓村跑來這里一趟,為我們理清丑松先生被殺的疑點。美也子小姐,這位就是寺田辰彌先生。”     這時,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現心中的驚訝,不管是名字或是我外公粗俗的裝扮,八墓村所給我的印象都是野蠻化外的感覺,沒想到站在我跟前的一這位女士,是個即使在大都市也不多見的美女。她不僅容貌美麗,渾身還充滿了接受過都會洗禮的成熟感。     她的年齡大約三十出頭,肌膚細嫩白皙得宛如上選的絲綢那般,橢圓形的鵝蛋臉頗有古典美人的風貌,然而在古典氣息中,又透著一股現代的知性美。高挽的發型露出漂亮的頸線,雖然全身包裹著和服,但是身材卻苗條修長,使我情不白禁心猿意馬起來。     “哈,哈、哈……你大概很驚訝八墓村居然會有這麼出色的人物吧!她的丈夫已經去世了,是一位快樂的寡婦,目前正在物色候補者,你如果回去八墓村,很有可熊成為她的目標之一喔!哈哈哈……”     酒酣耳熱之際,諏訪律師興致高昂地開我玩笑,那時還不懂人情世故的我,一陣熱潮直沖腦門,隨即又倏地冷卻下來。     “討厭!你胡說八道什麼…初次見面就這樣說,不是很失禮嗎?對不起,這個人喝醉了就開始瞎說。”     “你和諏訪先生以前就很熟嗎?”     “我們是遠房親戚,從八墓村離鄉背井到城來的人不多,所以相處頗為融洽。對了,在我家被燒毀之前,我一直往在東京。”     “你到底還要悶在鄉下多久?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待在鄉下,對鄉下來說是一種負擔,而且都市失去你這位麗人,可就十分寂寞喲!”     “我不是說過嗎?只要東京蓋出漂亮的房子,我馬上搬回來。你放心,我也不打算將我的青春葬送在那種烏不拉屎的鄉下地方。,,     “不過我看你似乎已經沉醉在那個地方了。喔,都已經幾年了?我記得你好像是停戰那年搬回去的,算算也有四年了,八墓村到底有什麼魅力吸引你住了四年?”     “你別閑扯談了,我有正經話對寺田說。”     她話鋒一轉,阻止諏訪先生繼續胡鬧,轉頭面對著我,臉上綻放出嬌柔的微笑。     “你知道我是前來迎接你的嗎?”     “啊……”     “對于你外公的不幸,我感到很遺憾,如果最初由我來迎接你,也許就下會發生意外。這一回我受你小梅姑婆和小竹姑婆的拜托,前來處理丑松先生的後事,並負責帶你回去。再過兩,三天我們就動身出發,到時候可要委屈你跟我在一起了。”     “哦……好的。”     我的身體內又再度產生發熱又發冷的化學反應,鮮豔的朱紅,在我灰色的人生中,像漣漪一樣逐漸擴散……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09:52

八墓村 第二章、返回故鄉
      滿懷疑惑     雖然森美也子小姐說兩,三天之內就動身回八墓村,但是難得從鄉下出來一趟,她想趁這機會逛街購物,也想探望住在關西地區的好友,還想過過戲癮看出好戲,所以逗留的時間一天天延長,等到我們動身出發前往八墓村,已經是六月二十五日了。     收音機廣播尋人啟事讓我第一次拜訪諏訪律師的日期,正好是五月二十五日,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卻足以令我頭暈目炫。     到現在即將動身出發為止,我幾乎每天都拜訪諏訪律師的家,主要是因為森美也子小姐不斷打電話請我過去陪她逛街購物、看戲。     我過去很少有機會和異性接觸,此刻總算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然而在這同時,一股不知道是不安還是恐懼的莫名預感,像一株錯綜複雜的村根,一直盤踞在我心頭,更隨著時目的延長而加深擴大,甚至萌發出黯淡的絕望感。     諏訪律師與森美也子小姐或許深怕找在毫無心理准備的狀況下,驟然聽到身世之謎會招架不住,所以借著出發前的交往空檔,陸續說出和我的出生有關的恐怖事件。     這一段恐怖,駭人的身世,如同前面序章所述,實在叫人震驚得無法言語。     沉痛的往事像鉛塊那般,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然而更加使我心痛的是,事情的真相居然還包括三十二個人的慘死。諏訪律師和美也子小姐為了怕我承受不住打擊,盡可能委婉,平靜他說出事件的始未,而我的震驚依然無法用筆墨來形容。     聽了他們的敘述之後,我只記得自己像個冰雕的人像一樣,沒有心跳也沒生命,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一股無法抗拒的顫栗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這真的是個很艱巨的任務,本來這些事情要由你外公親口告訴你的,但是他已經遭遇到不測,我和諏訪律師商量的結果是由我來轉達。很遺憾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既然要帶你回家鄉,就必須告訴你,請不要責怪我,”     美也子神情悲痛地安慰我。     “怎麼會……我應該感謝你的體貼才對,既然是遲早要知道的事實,與其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還不如由你告訴我來得好些,對了,我想請問你……”     “什麼事?”     “不知道村里的人對我的看法如何?如果我現在回去,他們會怎麼想?”     美也子小姐和諏訪律師互看了一眼,最後諏訪律師親切地對我說道:     “你最好不要想這個問題,如果你在意別人的想法,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諏訪先生說得對,這件事罪不在你。”     “我很感謝你們這樣安慰我,但是我想事先知道村人對我抱著什麼樣的觀感,也好有個心理准備。”     諏訪律師和美也子小姐再次互看一眼,他們像是事先協議好似的,由美也子小姐對我說:     “既然這樣,也許先知道他們的想法也好,這樣你才可以預先調適一下心情。老實說,村里的人對你都沒有什麼好感。想一想,這樣實在沒有道理,又不是你的罪過……但是時那些遭到喪子,喪親之痛的人而言,猛然看到肇禍元凶之子,難免遷怒于他,這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鄉下地區不像都市聚散離合變遷很大,事情很容易被遺忘,鄉下的生活圈子很小,只要發生稍微大一點的事件,即使過了十年、二十年,依然深植人心不易抹去。所以這次要帶你回去,就有不少村人在說三道四的。7     “這麼說,我要回去的事情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鄉下地方根本沒有秘密可言,消息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走漏的,一旦走漏風聲,馬上就傳遍全村。不過,我認為你最好不要在意那些事情,反正都市人到鄉下去總會成為說閑活的對象。我還不是一樣,像我這樣的年齡,又單身一人,背後不知道被說了多少閑話,如果一二追究,真的沒完沒了,干脆隨它去吧!說實在的,住在鄉下地方很煩人哪!”     “我認為你和美也子的狀況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對于以後的處境,最好先做准備才好。     沉重的壓迫感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但是我這個人平日看似柔弱無力,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反而會湧現出無比的勇氣。我揮去盤踞在心中的不安和恐懼,堅強冷靜他說道;     “謝謝你們的忠告,正如諏訪先生說的,我這一趟回去,心理負擔非常沉重,不過我也已經有心理准備。對了,美也子小姐,我還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是關于哪方面的事?”     “既然全村的人都憎恨我,那麼這其中是不是有人對我恨意特別深,希望我最好遠離那個地方。”     “你為什麼會有這想法?我剛才的說法或許有點誇張。但並不是全村的人都憎恨你,如果我說的話讓你產生誤解,我先向你道歉。”     “其實我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請你們看這封信。”     我將外公被毒殺那天早上收到的那封恐怖的警告信拿出來,美也子和諏訪律師看了內容,不禁瞪大眼睛互望對方一眼。     “你認為信上寫的內容和這回我外公被殺有關連嗎?是不是有人因為有什麼不軌的企圖而不希望我返回故鄉?”     一向堅強勇敢的美也子也嚇壞了,無法馬上回答我的問題,倒是諏訪律師皺著眉頭說道:     “既然有人寄來這種信,那麼那個人跟井川先生被殺必然有根深的關連。美也子,你有什麼線索嗎?”     “這個嘛……慎太郎這個人怎樣?你在東京的時候不就已經認識他嗎?會是他干的嗎?”     “怎麼可能……”     我和諏訪律師都察覺到,就在她否認的瞬間,臉色倏地轉變,嘴唇微微顫抖。     “慎太郎這個人算起來應該是我的堂兄弟吧!”     “對,他原來是個少校軍官,美也子,你有什麼看法嗎?”     “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他!說實在,我也不敢肯定,因為他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完全變了樣。以前是那麼意氣風發的人,最近卻像個糟老頭似的。自從他回家鄉之後。就很少跟我交談;不僅是我,幾乎也不跟村里的其他人來往,所以我根本無法探聽他有什麼想法,或者心情如何。不過根據他以前的個性,很難想像他會策劃這種陰謀。,,聽她說話的口氣,似乎很想為慎太郎辯解,然而越辯解卻越混亂,難道是有事情讓她感到困惑,所以才會在理智上否定,而心情上卻無法抹煞?這個疑惑一直在我的心中揮之下去。     里村慎大郎——整個人墓村之中是否就屬這個人最不歡迎我返回故里?     這個念頭和剛才美也子小姐令人費解的迷惑,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     踏上歸途     六月二十五日我們出發前往八墓村的日子,是個陰郁的梅雨天,使得對這次旅行感到畏縮的我,心情更加覺得沉重起來。     老實說,我們在三宮車站等車的期間,我的心情陷入了極度的低潮。到車站送行的諏訪律師露出少見的肅穆表情對我說道:     “寺田,凡事要小心,你出門旅行我不想說些不吉利的話,但是我覺得這一回的尋人啟事不像表面那麼單純,也許里面還暗藏著我們無法想像的意圖,無論是你外公被殺的方法,還是那封不尋常的恐嚇信,或是四處打聽你的行為的男人,這一切都令我覺得不安。”     那位四處調查我的男子,我是從朋友的妻子和公司的人事課長口中得知的,為了慎重起見,先前我曾經詢問過諏訪律師,那個男子非但不是他的部屬,當他聽到這消息時還大感吃驚呢!     “對于委托者我有責任調查你的品行,但是我所使用的方法絕對不會讓你發覺,嗯,我想一定另外有人想要調查你,這個人大概是個鄉下人,美也子,你認為呢?”     “我不大清楚……”     美也子眉頭深鎖,似乎也很吃驚的樣子。那人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來了我們始終不知道。     接著諏訪律師說了下面一段話。“寺田,人類是很微妙的動物,二個月之前你我還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然而因為一件尋人啟事,將你我聯系在一起,而且兩人還因此成為殺人嫌疑犯,因此我覺得你和我非常有緣,所以到了那里,如果發生需要有人協助的事情,盡管通知我,不要客氣,我一定會放下一切趕過去的。”     諏訪律師親切的叮嚀,我銘記在心。這趟旅途的未來不知道是風是雨,讓我感到非常傷感。此時我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除了默默低著頭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們之中最有活力的是美也子,那天早上她身穿輕便的外出服,外面罩了一件鮮綠色風衣,高大的地站在陰沉的月台上,看起來像一朵盛開的花朵。     “你在嘀咕什麼啊?好像寺田一定會碰上什麼怪事似的,叮嚀又叮嚀。拜托了,別那麼婆婆媽媽好嗎?不會有事的,縱使……”     美也子的眼珠骨碌碌地打轉,充滿戲謔的神情。     “縱使發生什麼事,別忘了還有我呀!我最討厭意外事件,對付臨時的突發狀況我最在行了,身為男人,可別因為一點小事就想不開,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解決不了的。”     “呵呵!好吧!有事拜托美也子准沒錯。”     諏訪律師也拿她沒輒,只能連連昔笑。     好不容易等到發車時刻,我和美也子與諏訪律師道別,隨著人群進入車廂。     雖然前途充滿不安與恐懼,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次的旅行非常快樂。如果魅力可以聞得到,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會散發些許味道,但魅力與美丑未必畫上等號,有些人外貌並不是很美麗,卻擁有強烈的魅力。美也子不僅外貌美麗,全身還散發出強烈的魅力。     她天生個性豪爽,有如大姐頭一般,很樂于助人,經常對別人伸出援手。雖然我跟她交往了幾天,但一開始地就現出保護者的姿態,就像姐姐對待弟弟那般,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到了出發前夕,她甚至闊氣地為我購買旅行裝束。     “別擔心,這些都是你姑姑她們給的錢。鄉下人很重視第一印象,如果你大過謙卑,會讓他們看扁你,所以無論服裝也好。態度也好,絕對不能表現得大興奮或戰戰兢兢的樣子。”     被她帶著四處亂轉之時,我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她強烈的特殊魅力里。     在火車上,我終于有機會詳細詢問美也子的身世。前面曾經提到八墓村除了田治見家族之外,還有另一戶有錢人家野村,美也子就是野村家的當家主人莊吉的弟媳,莊吉的弟弟達雄是她的丈夫。     “你先生從事什麼工作?”     “他曾經經營一家電機器具制造工廠,這方面我完全不懂,但是戰爭期間電機業的景氣非常好,我們因此發了一筆戰爭財。”     “你先生什麼時候去世的?”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的第三年,也就是日本即將戰敗的時候。他因為喝酒過多,腦溢血死亡。”     “去世的時候還很年輕吧!”     我的問題問得她哈哈大笑。     “我們之間相差十歲,若說年輕嘛,應該也可以算年輕。沒想到他會突然死去,害我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我先生的合伙人是位正人君子,他負起所有的責任,還清清楚楚地將利潤算給我,因此我的生活不虞匱乏。”     “你跟慎大郎交往很久了嗎?”     我盡可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還是無法阻止她那閃電般的視線直窺我的眼底。     “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很長,因為大家是同鄉,很早以前就聽過他的名字,也聽說他當軍人,最初是我先生主動與他攀關系,戰爭期間軍人當道,如果沒有軍方的保護,各方面的待遇就差很多;所以我們經常招待他到家里吃飯,或是到外面喝酒……”     “你先生去世之後還繼續交往嗎?”     “我們一直都有來往。自從我先生去世之後,我的心情非常悲傷,慎大郎便時常安慰我,況且我們是同鄉,所以感覺上比較親近,老實說,我討厭軍人,只不過戰爭期間能認識參謀本部的人,也可以得到許多消息。從這一點來看,好像是我在利用他。”     據說戰爭情勢對日本不利的時候,美也子曾經收購許多鑽石、黃金等貴金屬,因此才能擁有相當龐大的財富。     她就是這麼奇特的女人,具有日本女人少見的大膽與行動力。     “聽說慎太郎現在還沒結婚,他住在田治見家嗎?”     “不,他雖然單身,但不是只有一個人住,他還有一個妹妹叫典子。至于這個典子嘛……”     美也子忽然閉口不說話,使我不禁抬起眼睛。看見她尷尬的神情,反而使我更想繼續追問下去。     “她怎樣?”     美也子為難地清潔喉嚨。     “對不起,我並非特別想提起這話題,但是一旦說出口。中途停下來又感到很不舒服,所以干脆一口氣說完算了。典子出生的時候,正好碰到那件驚人的血案,也就是你父親發狂的事件;典子的母親因為受驚嚇而早產,聽說那時她已經懷孕八個月了,通常八個月人的早產兒很不容易養活,然而嬰兒居然奇跡地活了下來,但是她母親卻在產後不久即撒手人寰,所以典子她……她是血案發生那年生的小孩,所以小你兩歲,不過她的外表看起來,卻像是十九、二十歲的女孩。她和慎太郎一起從親戚家返回老家,現在靠種幾塊田過活。”     聽了她的敘述,我的心情又沉重起來。父親犯的罪行留下這麼大的後遺症,村子里應該還有其他像典子這樣的犧牲者。我想到自己這次前來將會掀起多麼大的風波時,一陣冰冷的恐怖感從背脊襲向全身,讓我不寒而栗。     濃茶尼姑     我們在岡山轉搭伯備線的火車,行駛了幾個小時後,到達N站下車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過後了。原先搭乘的山陽線坐的是二等車廂,所以感覺很舒服,換乘伯備線時不但沒有二等車廂,車廂內的人潮還非常擁擠,下車後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當我聽到美也子說從火車站到八墓村還要搭殺二小時的公車,再步行三十分鍾,說實在的,我差點沒暈倒。     幸好公車的乘客稀少,在公車內,我第一次與八墓村的村民碰面。     “那不是西屋的少夫人嗎?”     一個男人扯著這地區的人特有的大嗓門,在美也子面前打躬作揖,年紀大約五十歲左右,臉型和身材都很粗壯。和我去世的外公體質相似,連服裝都跟我外公很像,這一帶的人恐怕都是這種類型吧!     “嗨!吉藏先生,你要去哪里?”     “我有事到N市,剛剛回來。少夫人剛從神戶回來嗎?井川先生的事,我們聽到都感到很遺憾。”     “怎麼會呢?少了一個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不是更好嗎?”     “這種玩笑不能亂開!”     “記得上回你在牛柵里為了爭奪養牛戶,還曾經和他大吵過一架呢!”     後來我才聽說吉藏和我外公一樣都是牛販,八墓村只有我外公和這位男子兩人是牛販。山區里的牛販和農人一樣,都非常講究義理人情,只要是對方的客戶,就絕對不會再介人,然而戰敗後都市的生活秩序大亂,交易規則也不穩定,連這種窮鄉僻壤都受到影響。     吉藏仿佛被美也子說到病處,瞪大眼睛說道:     “少夫人,請你不要亂說,否則會造成我很大的困擾的。我已經被警察傳喚過許多次,村里的人都瞧不起我。爭奪養牛戶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如果不是他故意找碴,我也不會火大和他大吵一頓。”     “好啦!你不用解釋了,又沒有人說你殺了井川先生。不過,事件發生之後,我們村子還好吧?”     “嗯!還算平靜;連新居醫師也被警察傳喚,真可憐!”     “新居醫師是丑松的主治醫師,當然有嫌疑。不過主治醫師怎麼可能笨到對自己的病患者下毒,況且新居醫師和丑松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     “所以我們都只能作為參考人選呀!我猜一定是有人將新居醫師制造的膠囊調包。但是,我告訴你……”     吉藏的聲音突然變小了。     “新居醫師當然不可能謀殺井川先生,是井川先生錯服了調包的藥才死亡的,但是有人到處宣揚新居醫師的藥會吃死人,所以近來新居醫師的病患者銳減。”     “是誰這麼壞心眼,四處散播謠言?”     “噓!不要太人聲,聽說是久野醫師。”     “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新居醫師搬來這里以後,久野醫師的診所便門可羅雀了。”     每個鄉下地方都一樣,村里最見威望的就是醫師,村民們甚至比尊敬村長,小學校長還要尊敬醫師,雖然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但是一般來說,沒有人比鄉村里的醫師還要驕傲自大的,看病挑患者,除非有錢人家,否則半夜不出診。不過這些已經是長久以來的習慣,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然而,停戰之後,全日本的鄉下地區一改過去的純樸。由于都市受到戰火蹂躪,醫師們紛紛投靠鄉下的親戚,這些疏散到鄉下的醫師為了獲得新患者,不惜采用都市的外交辭令和親切服務。     鄉下人雖然很重視義理人情,但是與其長期被當成傻瓜看待,不如選擇謙恭有禮的那一方,而服務親切的醫師當然比懶得大駕光臨的來得討好。     因此,轉眼之間,所有鄉下地區新來的醫師都取代了原有的舊醫師,八墓村當然也不例外,牛販的養牛戶之爭也好,醫師的患者爭奪戰也好,當時的我興趣盎然地聽著他們細數鄉下地區發生的爭執。     “久野醫師的架子擺得太離譜了,現在風水輪流轉,鄉下地方沒患者就沒得生活。如果在城市,還可以連夜搬遷換個地方營業,然而鄉下地方根本不可能。過去習慣擺臭架子的人,現在突然要他四處向人鞠躬作揖,實在很難辦到。過去沒錢繳醫藥費的就用白米抵繳,最近白米黑市買賣猖撅,將白米轉賣到黑市,拿現金付醫藥費還比較劃算,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人拿白米去了。你也知道久野醫師他家人口眾多,聽說他太大已經開始種地瓜了,沒想到醫師太大也淪落到要下田耕作。”     吉藏似乎對久野醫師相當不滿,氣憤地數落他一頓之後,突然又壓低聲音說:     “久野醫師對新居醫師的怨恨已經不是一日一夜的事。根據我的猜測,井川先生誤服的毒藥恐怕是久野醫師放的。”     “這怎麼可能。”     美也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即使他對新居醫師懷恨在心,直接找新居醫師報複就好了嘛!有必要毒死無辜的丑松先生嗎?”     “這很難說,如果為了嫁禍給新居醫師,當然就有可能,而且在久野醫師的眼中,丑松也不算是無辜,因為新居醫師搬來我們這里當醫師之後,是丑松四處宣揚新居醫師的藥非常有效,所以久野醫師恨他也就不足為奇了。況且在我們這種鄉下地方,能擁有毒藥的人,除了醫師之外別無他人。”     你不要再說了,殺人事件事關重大,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推測得到的。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即將成為久野醫師的親戚。”     吉藏這時才注意到我,只見一抹驚愕的神色逐漸在他的眼底凝聚。     “他就是鶴子的……”     “沒錯,他帶著丑松先生的骨灰,第一次回到我們村子,請多多指教。”     吉藏剛才得意囂張的態度頓時消失,靜悄悄地沉默不語,偶爾拾起頭來打量我,最後終于忍不住問道:     “沒想到你果真有勇氣將他帶回來了,村里的人全都希望他不要回來,”     我的心情倏地降到谷底,在我進人村莊之前就聽到如此冷漠的歡迎詞,使我有如撞進冰山般寒上心頭。     吉藏很想一古腦兒將心里的話說出來,但是美也子把臉轉向另一邊不理他,跟前的氣氛隨即沉寂下來。他拉長著臉,雙唇緊閉,不時用眼睛的余光偷瞄我。     就在這氣氛凝重之際,公車已經來到八墓村的人口。車子一停住,吉藏首先跳下車,一溜煙跑掉了,不用說也知道吉藏的用意,他想比我們旱一步返回村子。     回村子去緊急通報村人。美也子見了,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諏訪律師說的沒錯,這次回來,真的需要有無比的勇氣,你還受得了嗎。”     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情從震驚轉力氣憤,不禁賭氣地用力點點頭。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0:52

從公車站進入八墓村必須越過一個山坡,坡度並不很陡,但是路況很差,除了腳踏車以外,其他的車子無法通行。大約步行了二十分鐘,我們來到坡頂。我永遠記得當我從坡頂向北眺望的那瞬間,一股陰沉晦暗的感覺向我襲捲而來。     八墓村位於窪形盆他的最底部,方圓二里,周圍有高山圍繞,雖然土壤貧瘠,依然被村民開墾耕作。從山腳到盆底間,有零星的水田點綴其間,水田的面積非常狹小,然而最怪異的還是水田四周都用柵欄圍起來,後來我才知道,整個村莊就是一個養牛的牧場,牛可以任意睡在村道的任何地方,為了防止牛只踐踏糧食,因此村民在水田四周圈起一道柵欄。     前面提過我第一次目賭八墓村是六月二十五日.正是梅雨季節的黃昏時刻,雖然沒有下雨,但是雲幕低垂,分佈在盆地底部的建築物上方,彷彿像有什麼惡兆向我籠罩過來,使我不寒而慄。     「你看,對面山腳下有一棟巨大的宅第,那就是你家。稍微再上來一點的地方,不是有一棵杉木嗎?那就是八墓神。原本有兩棵,又稱為雙胞杉,今年三月底有一棵被春雷從樹的正中央劈成兩半,從此以後村民們便心驚膽跳,害怕又有事情發生。」     一陣沁涼的寒意從我的背脊直竄而上,我們默默地走下山坡,旋即看見山腳下聚集了許多人,每個人的模樣都像是從田里直接跑過來一般。當我看見吉藏就混在他們這堆人之中時,我憤怒地咬緊自己的嘴唇。     他們的嘴裡似乎在大聲嚷嚷什麼,突然其中有一個人發現我們的身影,大叫一聲,全部的人都迅速閉上嘴回頭看我們,而後又神情不安地往後退。突然有一個外形怪異的人從人群中跳出來。     「回去!不准來!這地方不是你能來的。」     這個怪異的人高聲向我尖叫,我差點嚇呆了,一直在我旁邊鼓勵我的美也子則使勁地挽住我的手臂。     「放輕鬆,我們繼續往前走,她是濃茶尼姑,精神有點不正常,她不會怎樣的,你放心。」     走近一看,才知道她果真是位尼姑,我從沒看過如此醜陋的尼姑,年齡大約在五十歲左右,裂成三片的兔唇往上卷,兔唇裡排列了一床凌亂的黃板牙。當我們一走近,她便揮舞著拳頭捶胸頓足。     「不准來!回去!回去!你一出現就會引起八墓神憤怒,你一來,鮮血將再度洗滌整個村莊!八墓神也會要求八個犧牲祭品,禍害!你是禍害!你知道你外公為什麼會死嗎?他是第一個祭品,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直到有八個人死亡為止。禍害!禍害!禍害……」     濃茶尼姑不斷發出尖銳高亢的聲音一路跟著我們穿過村落,越過溪谷,來到田治見家的門口為止。在她的後面還跟著一長串面無表情的村民們。這就是我初到八墓村所受到的歡迎。     雙胞胎姑婆     「寺田,不要理他們,鄉下人雖然很囉嗦,其實沒什麼惡意,你越是怯懦,他們越會看扁你。」     幸好美也子陪在我身邊,適時保住我的顏面,如果是我一個人來,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情況,恐怕走不到半路就已經拔腿狂奔了。事實上,當我們進人田治見家門時,我已經嚇得全身冷汗了。     「那位濃茶尼姑到底是誰?她為什麼緊跟著我們?」     「她是那個事件的犧牲者之一,她以前的丈夫和小孩都在那時候被殺害,所以他才會出家為尼,她的尼姑庵就在濃茶,自從她親眼看見雙胞杉的其中一棵被雷電剪成兩半後。就有點不正常。」     「濃茶是地名嗎?」     「是的,從前那裡的尼姑庵只要有客人來,就會端出濃茶,久而久之,就以濃茶取代當地的地名。其實那個尼姑的法名是妙蓮,但是大家不是叫她濃茶尼姑,就是濃茶老人婆,她有點精神失常,你不要大在意。」     然而這位濃茶尼姑口中喊叫的內容,為什麼會跟上回寄到我住處的警告信的詞句相同?像她這樣半瘋狂的老太婆,不可能寫出如此條理清晰的警告信。難道寫這封警告信的人,是從這位半瘋的老太婆口中得到靈感,才寫出那封信的?這些疑問,當時已經悄然留在我心中。     第一次看見我出生的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雄偉巨大。這是一棟具有相當份量與安全感的建築物,土牆圍繞的宅邸內,有高聳雲天的杉樹,當我們穿過大門走向玄關時,旁邊的板門後面有一位女傭模樣的女孩走出來。     「西屋的少奶奶,歡迎歡迎!門外的人在嚷嚷些什麼?」     「沒什麼事,別理他們。阿島,你趕快進去通報,說美也子將辰彌少爺帶回來了。」     「辰彌少爺……」     那位名叫阿島的女傭睜大眼睛看著我,然後用小跑步奔向裡面去。     「寺田先生,請進請進。」     「謝謝。」     進入寬大的玄關的那一刻,我的心臟因緊張而狂跳不已。     我們等了一會,剛才那位女傭的後面踝著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少婦,頭上夾雜著幾根灰白的頭髮,瘦小蒼白的臉頰顯得有點沒生氣。     「西屋的少奶奶,歡迎歡迎。」     這一帶的人都有著高亢的聲調,聽起來非常誇張,這位少婦的語氣裡沒有一絲熱情,動作也溫吞,但未必是她沒有誠意,可能是身體不好,因為她臉色蒼白,眼睛看起來也無神。     「春代,真不好意思,麻煩你出來接我們。我來為你們介紹,這位是辰彌,辰彌,這位是你姐姐春代。」     美也子跟這家人非常親熱,她一面為我們介紹一面脫下鞋子走進屋內。     我和春代姐姐各自站在玄關的上下方行禮鞠躬,她似乎有點畏怯,一接觸到我的眼光,立即避開了。     這是我與同父異母的姐姐初次見面的情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還不壞。     姐姐的相貌雖然稱不上是美女,但受到大家庭的惹陶,全身流露出善良的氣質,無形中抒解了我的緊張感,我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對你弟弟的印象如何?」     「啊……沒想到他已經長大成人了。」     姐姐像小女孩一樣瞄了我一眼,倏地臉頰潮紅,低著頭歎息一聲笑了起來。從她的樣子看起來,她對我的第一印象似乎還不壞。     「姑婆她們都在等你。」     我們跟在姐姐的後面走進屋內的長廊。從外面看這棟房子,感覺就已經非常宏偉,到了裡面,才發現比想像中更壯觀。當我穿過橫越十五間房間的長廊時,彷彿有種誤闖入寺院般的錯覺。     「姐姐,姑婆她們在離館(註:與主屋分離的房子,一般多是會客或宴會的時候使用)嗎?」     「姑婆說因為第一次歡迎你,所以安排在那邊見面。」     走過長廊的盡頭,登上三個台階,有兩間十張榻榻米相十二張榻榻米大的宴客室。後來我才知道,在舊幕府時代,這棟房子曾經迎接過城主,也就是那時候才興建這個離館。     田治見家的兩位掌權者小梅與小竹姑婆,身上罩著繡有家徽的外掛,但我可以看得出來是匆忙之間披上去的。     當我在走廊上遠遠看見這兩個人的身影時,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覺。     我聽說雙胞胎可分為同卵雙胞胎與異卵雙胞胎,如果是同一個卵子分裂為兩個雙胞胎,長相會很明顯相似,由此我判斷姑婆她們一定是同卵雙胞胎。     兩個人大概都已經超過八十歲了,頭髮全白,有條不紊地束在腦後。她們弓著背坐在宴客室的榻榻米上,無論臉或身體,幾乎都小到可以放在手掌心搓成一團,就好像兩隻坐著的猿猴。     雖然姑婆們的體型像猿猴,不過從臉型依稀可以看出來,她們年輕的時候曾經是美人胚子。即使年事已高,沒有牙齒的雙唇像小錢包一樣縮在一起,不過氣色紅潤,看起來還是很高尚。     然而同時間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不禁讓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年經的雙胞胎到處都見得到,但是超過了八十歲,又長得一模一樣,與其說給人異樣的感覺,還不如說是毛骨悚然更貼切。     「姑婆?」     姐姐恭敬地跪著,低下頭,將手放在膝蓋上。     「西屋的美也子將辰彌帶回來了     大概是這個家訂的規矩,姐姐對姑婆們的態度非常恭敬,我不禁隨著姐姐一起跪在宴客室外的木廊上,只有美也子笑容可掏地站著。     「啊!辛苦了。」     其中一個姑婆蠕動著干扁的嘴唇,我根本無法分辨出誰是誰,後來才知道說話的人是小梅姑婆。     「美也子快請坐,辛苦你啦!」     小竹姑婆也跟著蠕動雙唇。     「姑婆,很抱歉,因為時間有點延誤,讓你們久等了。」美也子根本不理會這家人的規矩,逕自走進宴客室,坐在略為斜邊的位置上。     「辰彌,快進來見見你的姑婆們,這位是小梅姑婆,這位是小竹姑婆。」     「美也子又弄錯了,我是小竹,對面才是小梅。」     坐在右邊的姑婆冷靜地糾正美也子。     「嗯,遺傳基因真的騙不了人,一看他就知道是鶴子生的小孩。」     「真的!你看他的眼睛和嘴巴,跟當時的鶴子一模一樣。辰彌,歡迎你回來。」     我默默地垂下頭。     「這是你的家,你就是在這間宴客室出生的,而後過了二十八年,這間宴客室一直沒有改變,所有的紙門、屏風、掛畫,還有拉窗上的匾額……都原封不動,對不對?小竹。」     「真的!二十八年說慢不慢,一晃眼就過去了,」     姑婆的眼中閃爍著過去的時光。     這時,美也子在旁邊叫喚她們。     「姑婆!久彌他……」     「哩!他臥病在床,明天再讓他們見面,我想他大概也活不久了。」     「怎麼會這麼嚴重?」     「久野醫師老說沒有大礙,真不知道那個蒙古大夫到底懂些什麼。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渡過這個夏天呢。」     「他得了什麼病,」     我第一次開口。     「是肺病,所以你一定要保重一點。春代的腎臟不好,不能生小孩,所以才會出嫁之後又回來娘家。如果你不多保重,我們這個家即將後繼無人了。」     「小梅,你放心,這個家來了一個這麼健壯的核子,我們不必再擔心繼承人的問題。不過,這下可有人不能如願以償了,呵呵呵!太爽快了。」     「小竹說的沒錯,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呵呵呵!」     薄暮的黃昏時刻,寬廣的宴客室裡,兩個像猿猴般的老太婆失聲大笑,不禁令我毛骨悚然,她們的笑聲中很明顯地透露出邪氣與陰險。     我逐漸陷入這個被古老傳說與慘痛記憶糾葛在一起的家族裡……     三酸圖屏風     當天晚上我失眠了。     對於一個神經質的人來說,只要換床,就絕對無法人睡。     一整天長途旅行已便得我的身體十分疲憊,再加上全身的神經像針刺一般痛苦不堪,使我徹夜清醒。     在三宮車站與諏訪律師道別、旅途中裝扮亮麗的美也子、公車上巧遇吉藏、醜陋的濃茶尼姑、村莊裡的人們、看起來像猿猴般的小梅與小竹姑婆……他們的身影和相遇時的情境;都雜亂無章地在我腦海中出現又消失,而最後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就是春代姐姐說的那椿怪事。     小梅和小竹姑婆果然年事已高,和我稍微閑聊之後,就累得回房休息去,我則到深房去洗掉一身塵埃。     從澡房出來時,姐姐對我說道:     「從明天開始你再過去和大家一起用餐,今晚你是客人,就在宴客室用餐。西屋的少奶奶,請你留下來作陪好嗎?」     說完,姐姐和女傭阿島兩人將晚睛拿進來。     「哇!我有口福了。」     「請上座,沒什麼好菜,都是一些當季的料理,待會兒如果耽擱得太晚,我會請人送你回去。」     「好,那我就不客氣羅!」.這一餐幸好有美也子作陪,餐後她也沒有馬上回去,我們三個人天南地北地閑聊殺時間,話題最多的當然還是美也子。她用愉快的語調談些不得罪任何人的談話,逐漸提到我初來乍到時受驚嚇的心情,同時也拉近了我與姐姐之間的距離。     但是,談到後來,連健談的美也子也逐漸沒有後題而沉靜了下來。沉默的空氣在我們之間流轉的當兒,我趁著這個空檔環視宴客室裡的擺飾。     剛才不知是小梅還是小竹姑婆所說過的話,深深地列在我的腦海裡。     「你就是在這裡出世肋,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八年,這間宴客室裡的景物和當時都一樣,所有的紙門、屏風,掛畫,還有拉窗上的匾額……」     由此可見,我那可憐的母親大概每天都望著這些屏風。掛畫和玫窗上的匾額度日吧!想到這裡,我內心裡脹滿對母親深切的懷念之情,便我不由得重新觀察這個地方。     牆上掛著一幅白衣觀音的掛軸。想到當時媽媽所承受的痛苦和內心的悲哀,我當然能體會媽媽為什麼這麼虔誠地膜拜觀音像,記得自我懂事以來,媽媽就是觀音菩薩的信徒,客廳裡擺著一幅觀音像,她朝夕供奉,從不怠慢。     在觀音畫像的旁邊掛著兩個能樂面具,像般若金剛那般猙獰的面孔和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呈現強烈的對比,使得這問宴客室內形成鬼與佛同居的怪異景象。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拉窗匾額上題著「鬼手佛心」四個字。     隔間用的畫是中國畫風和東洋風格融合在一起的山水畫,從畫的意境和手法來看,可以瞭解到這幅畫已經有相當長的曆史。     另外還有一樣東西非常引人注目,那就是六曲屏風。屏風的前面擺著一隻落地花瓶,屏鳳上畫著三位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古代中國人物。當我無意間瞄向那扇屏風時,姐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這扇屏風最近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呢!」     到目前為止一直沉默少語的姐姐冷不防返一這句話,不禁引發我的好奇心,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是什麼樣的怪事?」     美也子也不禁將身體向前順著問。     「這個嘛……說出來你們可別笑我幄!那屏風裡的人會。從裡面走出來哩!」     美也子一聽,不由得瞪人眼睛看著姐姐,我也來回地注、視著她和屏風土的畫。     「這屏風上的畫究竟是什麼?有什麼典故或來曆嗎?」     「我也不知道這個典故對不對……」     姐姐靦腆他說道:     「這座屏風叫三酸圖屏風,上面所描繪的三個人是蘇東坡、黃魯直還有金山寺的住持佛印和尚。據說蘇東坡有一天:邀了好友黃魯直去拜訪佛印和尚,和尚很高興地拿出桃花酸宴客,這幅畫就是描繪他們三個人嘗了桃花酸之後皺眉頭的樣子。在中國,懦、道、佛三家雖然各有不同背景,但是最後卻殊途回歸。以上就是三酸圖的典故,」     接著姐姐又愉快他說出下面的事件:     「這棟離館的門窗平常都是鎖著的,因為房間裡面濕氣不能太重,以免裝演、擺設長黴,所以我每隔三天就將門窗打開來透氣。就在兩個月前,我和阿島一起來打開門窗時?」突然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人曾經進來過的感覺,然而當時我井沒有太在意。過了兩、三天,我們再來打開門窗的時候,果然還是不對勁,屋裡的確留著有人來過的痕跡,屏風的位置也有一點偏,但是我們查看木窗,卻沒有任何異樣。我猜想大概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於是背著阿島偷偷將小壁櫥抬過來,並且把屏風的位置與榻榻米的邊緣對齊,這麼一來,如果有人碰到屏鳳或是搬動小壁櫥,馬上就可以發現了。第二天,我一個人又偷偷跑來查看。」     「有被移動過嗎?」     「那一天沒發現什麼異狀,我以為是自己多疑,於是又過了兩、三天再來看。」     「結果呢?」     「屏風兩端都已經離開榻榻米的邊緣。」     「怎麼會?」     美也子和我不禁驚訝地相互對視。     「木窗有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沒有。我為了再次確定,打開木窗之前特別仔細查看了每一扇窗戶上的插銷;結果也沒有被撬開或拆開的痕跡。」     我和美也子再次相對互視。     「來人會不會是從庭院的那個方向闖進來的?」     「要來這裡除了我們剛才走過的長廊之外,沒有其他的人口,長廊的門當時都已經從主屋那一面上鎖,而且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我身上,另一把由姑婆保管,」     「會不會是你們家的人進來過?」     「應該不會,哥哥他臥病在床,根本無法站起來,姑婆和阿島不可能有事到這裡來。」     「好奇怪喔!」     「真是不可思議!」     「我開始覺得有點可怕,但又不能隨便對別人提起,考慮了很久,最後拜託山方的平吉睡在這裡。」     後來我才知道這棟當時曾經招待過城主的建築物,曾經住了許多所謂山方、牛方、河方的人,山方就是專門收取山上運下來的木材製成木炭的人;牛方看字面也可以明白,就是照料牛群的人;河方是專門負責將木炭裝船運至N車站的人。

《 本帖最後由 x6666686 於 2010-1-30 17:15 編輯 》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6:13

最近已經有貨車可以運到N車站,但在以前都是順著河流運出去。     「然後?有沒有再發現到其他異狀?」     「這個平吉平常很愛喝酒,所以我用酒作條件拜託他睡在這裡。記得好像是第四夭的早晨,我過來探詢前一夜的情形時,卻發現平吉不見了,同時還看見有一扇木窗被打開。我大吃一驚,四處尋找他,結果發現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用棉被蒙著頭大睡。於是我叫醒他,問他許多問題。     我們默默地盯著姐姐,只見她倏地滿臉通紅。     「平吉說,當天半夜屏風裡的人物竟然從裡面走出來了!」     「怎麼可能。」     我們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屏風。     「屏風裡的三個人都走出來嗎。」     「不是,走出畫境的只有佛印和尚一個人。剛才我也提到平吉這個人很愛喝酒,如果不喝酒就睡不著覺,那天晚上也是一樣,他喝得醉眼迷濛,好不容易才躺下去睡著了。到了半夜時分,他突然驚醒,發現在睡前明明已經關掉電燈。現在房裡卻隱約還有亮光,於是抬起頭來四處張望,發現屏風的前面好像有人。他嚇了一跳,大聲喊了一句;「是誰?結果對方好像也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平吉看得很清楚,就是畫裡的和尚。」     「哇!很有趣幄!結果呢?平吉後來怎麼了?」     美也子興趣盎然地問道。     「平吉的聲音似乎嚇到了對方,那人身體一轉,突然就消失了。喔,不,先前不知道從哪裡照射進來的光線陡然熄滅,房間裡一片漆黑,然後和尚就不知去向了。原本醉醺醺的平吉立即被嚇得清醒過來,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打開電燈,首先查看木窗,通通沒有異狀,所有的插銷都沒有被動過,再去查看長廊上的門,仍然是鎖著的,那個人果真是從畫裡走出來。發現到這個狀況,再大膽的人也會在一瞬間崩潰,於是他打開一扇木窗逃了出去。」     「好奇怪喔!」     「嗯,真不可思議。」     我和美也子又再次面面相覷。     「這的確是件很怪異的事情。平吉自己也說:雖然昨晚是第一次看見屏風裡的人物現身,但是之前的幾個晚上睡到半夜醒來,總感覺有人注視著我,我猜那一定也是屏風裡的人,」不管平吉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但是我認為是有人經常進出這棟離館,因為我終於找到證據了。」     「什麼證據?」     「聽完平吉的描述後,我除了請他保守秘密之外。特地再回來查看一次,結果發現屏風的後面掉了一張怪異的紙。」     「怪異的紙。」     「那是一張古舊的日本紙,上面用毛筆畫了一些類似地圖的圖案,同時還寫了一些『猿腰掛』、『天狗鼻』等奇怪的地名,旁邊又加往一首詩歌。」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低吟一聲,美也子也跟我一樣感到很震驚,飛快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垂下眼盯著榻榻米,不再抬頭。從她的神情看來,一定知道我隨身攜帶的護身符裡也有一張相同的紙,我記得自己不曾對她提過這件事,一定是諏訪律師告訴她的。     「怎麼啦?你們知道這張紙的內容嗎?」     既然美也子已經知道,我就沒有必要再隱瞞。     究竟是什麼東西,而且我的紙上寫的不是「猿腰掛」、「天狗鼻」。     我不知道該不該將護身符裡的紙拿出來,然而姐姐和美也子都沒要我拿出來看,所以我索性默不作聲,姐姐似乎也領悟到這兩張紙或許有某些特別的含意。     「這倒很奇怪喔!我要好好把那張紙保存起來,改天我們再拿出來比對看看。」     隨後,姐姐、美也子和我都陷入沉默之中,姐姐隨興地說出她的冒險經過,沒想到卻跟我的身份有某些關連,因此她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如此輕率,居然在外人面前暴露了我的秘密。     聰明的美也子當然也瞭解姐姐的心情,因此絕口不再問那位身份不明的入侵者究竟如何,很快的就倉皇離去。     過沒多久,我躺在這間問題重重的離館裡就寢,紛遝而至的疑惑和不安,像走馬燈似的在我的腦海中盤旋去不去     第二個犧牲者     到了天快亮時我才好不容易睡著。當我睜開眼時,一道明亮的光線由窗子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我看了一眼擺在枕邊的手錶,發現快十點了,才嚇得跳起身來。     以前住在都市時,周圍總有許多噪音,因此無論怎麼晚睡也都不致於太晚起床。然而,第一次在我的出生之地過夜就睡過頭,實在不好意思。     當我急著由床上起身時,想不到窗子被我的動作震得嘎嘎作響,姐姐聽見窗子震動的聲音,便從主屋那邊走了過來。     「早安。你的行李放著就好了,我會叫阿島來收拾的。」     「早安,我不小心睡過頭了。」     「你可能太累了,而且我又跟你說了那麼多無聊的話……你睡得還好嗎?」     「嗯,還好。」     「你的眼睛紅紅的,昨晚一定沒睡好吧!我如果沒有跟你說那些廢話就好了。但是,你昨晚也沒有跑到主屋那裡去呀!」     昨晚姐姐在臨睡之前,曾經說過她不會把走廊那頭的門鎖上,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到主屋去找她。她雖然說過那些話,但是在她慢條斯理,謹慎的談話當中,我可以感受到她的誠意,以及比昨天更加親近友善的態度,這使我非常高興。     然後姐姐帶我到主屋去,她的僕人立刻端早餐給我。我看了看左右,似乎全家只有我一個人睡過頭。     「姑婆她們呢?」     「姑婆年紀大了,都起得很早,她們正在等著你起床呢!」     「抱歉。」     「你千萬別這麼說。這裡是你的家,你可以放輕鬆一點,而且我們鄉下人也沒有那麼多繁文褥節需要遵守……還請你多多包涵,在這裡多待一陣子。」     聽到這樣貼心的話語,我的心彷彿水侵入砂中一般,慢漫地被她感動了。     自從母親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善待我,我不禁鼻頭一酸。為了掩飾我的窘態,我趕緊將頭低下。這時,姐姐不知怎麼了突然紅著臉、眼睛往膝蓋下望。     用餐中,我一直等待姐姐提起昨晚說過的地圖那件事。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再提起。我心想:反正我還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所以不必那麼急。直到我用完早餐,姐姐才不好意思地跟我說:     「嗯……姑婆她們正在等著我們,而且我希望你能跟哥哥見個面。」     「噢。」     這件事她昨晚已經提過了,所以我也早就有心理準備。     這時姐姐又害羞地說:     「你跟哥哥見面時要小心喔;我並不是說哥哥不好、只是他長期臥病在床,人也變得比較神經質,再加上今天裡村慎太郎又來了,所以……」     聽到姐姐說話的口氣那麼慎重,我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雖然裡村慎大郎是我們的堂哥,但是不知怎麼搞的,姑婆和哥哥都不喜歡他,每次慎太郎一來,哥哥就會心情不好。但是因為今天要讓你和他們見見面,所以我們特地把慎太郎請來,他的妹妹典子小姐也來了。」     這麼說,姑婆她們希望盡早讓人家都知道我已經回來了。如果這樣做純粹只是善意的示好,我當然很高興,但是,我覺得其中恐怕還有要警告慎一郎的意義存在,不禁讓我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就只有這些客人嗎?」     「不,還有久野表叔也來了,久野表叔是父親的表弟,」     「他就是在當醫生的那個嗎?」     「對,就是他,你知道他呀!你是從美也子那兒聽來的吧!」     「不是的,是在巴士上聽一位叫吉藏的牛販講的。」     「啊,是吉藏,」     姐姐皺了一下眉頭。     「我聽阿島說,昨天有些村裡的人對你很無禮。如果有機會,我會好好地跟他們說,但是,也請你自己要小心。他們雖然都很固執,但並不是什麼壞人,這點我非常清楚。」     「啊,對了,現在我就帶你過去。」 哥哥久彌住的地方,是位於樓中樓夾層的最裡頭一間稍暗的塌塌米房間。當我們穿過庭院時,園子裡的紫陽花正綻開著,到處充滿欣欣向榮的氣息。到達哥哥的房門口,姐姐推開房門,突然一股無法形容的臭氣侵襲而來,我整個人彷彿要暈倒一般。     我記得以前曾經聞過這種臭氣。那是好久以前,曾經在一個因患肺結核而去世的朋友家中間過這種味道。據說肺結核是只要治療得當,就可以很快痊癒的疾病,可是如果肺部組織已經壞死,那就是無藥可救的絕症了。難怪姑婆她們說哥哥無法渡過這個夏天,可見得並不是胡亂說的。此時。我為這個被上天宣告死亡的人感到哀憐,心情也因而更加沉重。     當我見到哥哥時,他卻出乎我意料之外,精神抖擻。姐姐打開隔間的門之後,我見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抬起頭來。以那種病人特有的閃亮得如同泛滿油光的眼神望著我,讓我覺得心頭為之一顫,但是,那只是一瞬間而已,然後,他終於露出令人不解的微笑,並且微笑地再將頭放回枕頭上。     哥哥的年齡大我十三歲,照算今年應該是四十一了,然而長年臥病卻使他看起來像五十歲的人。他的全身沒有一塊像樣的肉,皮膚好像直接貼附在骨頭上般形銷骨立,凸出的喉結非常明顯,令人覺得彷彿死神隨時會來召喚他一般。但是,即使如此,哥哥的臉上仍然充滿了強悍的氣息,有一種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仍要頑強抵抗某種東西的強烈意志。但是,剛才他那抹令人費解的微笑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讓你們久等了。來,辰彌,請進。」     「辰彌,過來這裡,人家從剛才就一直等你等到現在。」     在哥哥的床邊,小梅和小竹姑婆還是一如往常,像兩隻猴子般坐著。她們當中一個指著身旁的位於要我過去,我弄不清楚叫我的是那一位,只能照著那人說的去做就是了。     「久彌,這位就是你弟弟辰彌,他已經長成一個有為的青年了。辰彌,這是你哥哥。」     其中一位姑婆為我和哥哥介紹。     我默默不語地在下望,正好對上了哥哥那道幾乎要把人吞噬掉的眼神,最後他發出含著痰的聲音說:     「看起來真的是一副年輕有為的樣子,田治見家竟然能生出這樣的好男人,真是大稀奇了!哈哈……」     這笑聲聽起來有點陰險,然而哥哥卻因為笑得過分劇烈而咳得更厲害了。當他咳嗽時,房間裡充塞著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這股臭氣雖然今人難以忍受,但是哥哥剛剛說的那些語,卻讓我不敢把頭抬起來。哥哥持續咳了一會之後。終於停了下來,轉頭跟坐在另一邊的人說:     「阿慎,怎樣?有這樣好的弟弟回來,你說我能不安心嗎?終於有人可以繼承家業,我也能安心的閉上眼睛了。久野表叔,你也替我感到高興吧!哈哈哈!」     哥哥看起來好像又要咳嗽的樣子,其中一位姑婆趕緊遞杯水給他。只見哥哥的喉結骨碌骨碌地滑動著,咕嚕地把水喝下去。最後,他把頭往旁邊一靠,說道:     「好了,不用了。姑婆,別煩我了。」     他把杯於用力推開,然後轉頭面對著我說:     「辰彌,我幫你介紹,坐在最旁邊的那個人就是久野表叔,他是個醫生。對了,我聽說最近我們村子又多了一個好醫生,辰彌,如果你生病了,就可以請他來替你看病。坐在他旁邊的是你堂哥慎太郎,雖然他在這個村莊裡沒有任何財產,你還是要盡可能地討好他,讓他對你好一點,懂嗎?要知道入境隨俗的道理,努力做好你的工作,好讓大家都疼愛你。最後還要注意一點,就是別讓壞人侵佔田治見家的財產。」     說到這裡,哥哥又開始咳得很厲害。我看在眼裡,不禁十分替他擔心。     就在這同時,不知怎麼搞的,我覺得有一團漆黑的影像在我心底深處擴散開來。     雖然我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由哥哥的態度來看,我可以明顯感受到他對久野表叔和慎大郎堂哥都心懷憎恨,甚至可以說充滿敵意。就算是親朋好友,也只有在情況危急時才知道究竟誰才是敵人或朋友。這一點讓我深深感受到鄉下傳統大家族之間彼此相處的困難。當我為他們的處境感到悲慘、無奈的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沮喪席捲了我的全身。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太興奮的緣故,哥哥一直咳個不停,咳到幾乎讓人以為他會因此而斷了氣。聽到他的痰始終卡在喉嚨出不來時,我就覺得心中一緊,再加上那股難以忍受的惡臭飄散在這個梅雨季節的潮濕空氣裡,更加今人恨不得能馬上轉身逃開。     儘管哥哥咳得如此嚴重,卻沒有一個人挺身出來慰問他。小梅、小竹姑婆雖然蛤曲身子坐在他的面前,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算她們對哥哥的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可是依常理來看,她仍偽態度也未免大無情了吧!     坐在最遠處的姐姐低著頭微微地動了一下肩膀,我看見她從脖子到整個臉部都好像被火燙傷般火紅,是不是她也不敢抬頭看這悲慘的一幕呢?     久野表叔的名字叫久野恆實,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他的年齡接近六十,身體非常消瘦,目光犀利,灰白色的頭髮看起來很堅硬。可是他卻眨都不眨一眼,靜靜地遠遠看著正在咳嗽的哥哥。假如一個人的眼神足以殺人的話,那麼哥哥此時可能早已氣絕身亡了。     久野表叔的臉長長的,鼻子高高的,挺拔的面孔令人聯想到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英俊的帥哥,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的五官變得更加的凹凸分明,這時候,顯現在他臉上的只有憎恨傲慢的態度。     至於裡村慎大郎堂哥,從我最初踏進這個房間開始,他就是最受大家注目的。可是,唯獨只有他一個人讓我無法看出他的性情。     他的年紀大約和春代姐姐差不多,外表肥胖臃腫,皮膚很白,光著頭,身上穿的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粗糙卡其服,十足像個軍人的打扮,至於臉上沒刮乾淨的鬍子渣,剛好印證美也子所形容的——是個邋遢、落魄的男人、     正如剛才所敘述的,我從踏進這個房間開始,就一直注意慎大郎的表情。我試著想從他的表情裡探詢一些訊息,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他沉默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不管有任何變動,始終維持一動也不動的姿勢,眼睛冷冷地望著別處。     他看起來像是臨危不亂、大膽沉穩的模樣,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瀕臨虛脫的狀態了。     坐在慎太郎旁邊的就是他的妹妹典子小姐。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我可以肯定她絕對是個醜女。有人說,美麗是一種籌碼,如果她長得非常漂亮,我可能會很同情她,甚至會為父親所造成的罪孽感到自責、抱歉,但是也由於她實在不夠漂亮,她不僅沒有讓我有這種感覺,甚至還覺得心安理得。     典子張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在座的所有人。說她天真無邪,或許真有那麼一些,除此之外似乎就一無長處了。她是個額頭寬。臉頰消瘦的女人,正如美也子所描述的,她看起來不像和我差不多年紀。     這並不是表示說她看起來很年輕,只是他給人的感覺是,她好像錯過了成長的樣子,就像是不足月的早產兒,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有多脆弱。     她好奇地一一巡視在座的所有人,直到她的視線轉到我的身上才停止,然後她全神專注地望著我。但是,我知道她的眼樸沒有摻雜一絲特別的感情存在,反而只是像天真無邪的孩子在看一項珍貴、奇特的東西罷了。     哥哥還是不停地咳嗽。他每次咳嗽暫停的間隔,都會發出痰卡在咽喉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要刺穿骨頭一般。儘管如此,還是沒有任何人上前去慰問他,我覺得屋裡的氣氛愈來愈沉重,一股窒息的感覺向在座的每個人壓迫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哥哥突然揮了一下手。     「王八蛋!王八蛋!我這麼痛苦,竟然沒有任何人來安慰我,王……」     說到這裡,哥哥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他的太陽穴附近已經冒出許多冷汗。     「藥……把藥給我!藥……誰把藥拿給我……」     小梅和小竹姑婆互望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一點頭,接下來其中一位將放在枕頭旁邊的盒子打開,並從盒子中取出一包藥包,另一位則把吃藥用的杯子遞給哥哥。     「來,久彌,你的藥。」     原先把頭埋在枕頭裡的哥哥聽到了,立刻抬起頭來。當他正要將吃藥用的杯子放到嘴邊的時候,突然一副想起了什麼事的樣子,轉頭向著我說!     「辰彌,這就是久野表叔開的藥,你仔細看,很有效喔!」     我到現在還不懂哥哥為什麼那樣說,到底他那時心裡在想些什麼?難道他真的在誇獎久野表叔?可是那句話卻又如此巧合地諷刺著接下來發生的大事件!     吃了兩位姑姑拿來的藥後,哥哥躺在枕頭上一段時間。他的咳嗽好像暫時停止了,但是不曉得是剛才大過疲累,還是他纖細的肩膀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打擊,此刻他慢慢地平靜下來,我看了不禁跟著鬆一口氣。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哥哥突然全身痙攣。     「啊、啊、啊、好……好痛苦,水……水……」     他從床上彈起來,把手伸進嘴巴去,拚命往喉嚨裡挖。他這個舉動把在場的人都嚇一大跳,和剛才咳得很痛苦的時候相比,簡直是十倍有多,我突然想起外公去世前全身顫抖的樣子。     「啊…姑婆……哥哥他。」     兩位姑婆看到哥哥的痛苦和平常不同,也手足無措起來,她們趕緊將喝藥的杯子遞給他,但是哥哥已經無法再喝了,只聽見杯子憧到牙齒發出的喀喀聲音。     「久彌,把這個拿好是水啊!你看這不就是水嗎?」     只見哥哥把杯子一甩又開始努力地向喉嚨挖起來,直到他吐出大量鮮血在雪白的床單上,而後,他就一動也不動。     怪客金田一耕助     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毛骨悚然,當時我在那個黑暗的房間裡,感覺到有一股如黑霧般的邪惡之氣籠罩著大家。我直覺有某種東西威脅我的安全,很想衝動地逃離那裡。     各位讀者,如果你們想嘲笑我神經兮兮的就儘管笑吧!對我而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的經驗了。外公那一次也好。哥哥這次也好,只要那種壓迫的感覺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下一個瞬間他們必定都是慘死,而且臨死的痛苦樣子都相同。     毒殺……這個字眼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就是基於上面的理由。     但是,其他人卻出乎意料地鎮定,久野表叔為哥哥注射了二、三針之後,見他始終沒有反應,終於放棄急救,搖搖頭說:     「節哀順變,因為他太興奮了,所以加速了死亡的腳步。」     我很驚訝地看著他,他的話讓我感到十分懷疑,然後我失望地看著那些苟同他的看法的人。     但是,我知道,儘管久野表叔無奈地請大家節哀順變,我還是發現他的身體微微地在顫抖,當他發現我在看他時,便狠狠地把臉轉到一邊去,不知道他是因為哥哥的死而顫抖,還是因為被我瞧見他狼狽的樣子而顫抖,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裡頭一定有文章,久野表叔也一定知道這件事有溪蹺。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6:30

從此這件事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頭。     然而慎大郎堂哥的心情,卻和久野表叔相反,他還是那麼令人無法捉摸。當哥哥痛不欲生的時候,他雖然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是很快的他又恢複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看著哥哥去世。典子堂妹還是那副天真無邪、不問世事的天真模樣。     看到這一群冷漠。無情的親人,我真想大叫一叫一聲,只是那些話嘎在喉嚨裡一直出不來。     「不對、不對,這種死法太不尋常了。哥哥的死法和外公相同,一定是遭人毒害的。」     但是我卻做不到,硬是把快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哥哥原本就病得不輕,再加上身旁一直有醫生在照顧他,所以他突然去世的事,好像沒有造成大大的問題。     因為大家都曉得這件事遲早會發生,所以不管是親戚還是僕人,都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     雖然我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但是也沒有必要為多事的家族再惹事端。更何況我也不能斷定哥哥是遭人毒死的,或許肺結核這種病到了後期,都是這樣的死法呀!假如當初我沒有親眼見到外公的死,也許我會毫不猶豫地相信久野表叔所說的話,所以我就忍住不說了。     哥哥的葬劄就在次日的傍晚舉行,這次的葬禮其實是為兩個人舉行的,另一位是我帶口來的外公丑松的骨灰。     我原本應該把外公的骨灰送去並川家,在那裡舉行葬禮的,但是卻由於哥哥突然去世,沒有空將骨灰送過去,才會決定索性在這裡一起舉行,外婆和他們的養子兼吉夫婦聽到這個消息,便馬上趕過來。     外公除了媽媽之外就沒有別的小孩,再加上媽媽後來帶著我到姬路的親戚家避難,於是外公外婆就認養他們的侄子兼吉來繼承他們家。     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外婆淺枝和她的養子兼吉先生。但是因為他們和這個恐怖的故事沒有什麼特別的關聯,所以我決定不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兩位雙胞胎姑婆互相商量過後說:     「自從鶴子不見了之後,我們和丑松就沒什麼連絡;但是這一次他為了我們家到神戶去,卻命喪異鄉,再怎麼說,我們都應該為他舉行隆重的喪劄,只是雙方都必須由辰彌當主祭人,所以……」     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像我這樣平凡無奇的人,怎麼會一轉眼之間變得這麼重要?那天,我一整天都忙得昏頭轉向     村民一個接一個來參加喪禮。由於他們都沒有想到主祭人是我,所以當他們說完節哀順變之類的話後,視線就一直落在我身上打量著。     美也子那天也來了,美也子的大伯野村莊吉也和她一起來。     野村家位於村子的西邊,和我們田治見家是村裡幾乎勢均力敵的大戶。家長莊吉看起來就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樣子,沉著穩重,說話和和氣氣地,年紀大概五十歲左右。但是,當美也子介紹我時,剎那間他露出好奇的表情,當然,他很快地又恢複正常。     接下來就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哥哥和外公的葬禮一直辦到隔天傍晚才結束。在神戶時,我將外公的遺體迅速地火化,再把骨灰帶回來,但是這裡的人一般都習慣土葬。     田治見家的墓地在房子後面八墓神廟的下方。我們在墓地上挖一個洞,把哥哥的棺材放了下去,我是第一個把土撤到棺材上的人,當時我心中有一股好像失去重要東西的失落感,至今都還印象深刻。     下葬完了回到村子,就在葬禮最尾聲的法會上,美也子來到我身邊。     「辰彌。」     她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直呼我的名字。     「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你有空嗎?」     「啊,是什麼人?」     「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誰,從神戶回來以後,我就看到他在我們家。聽說他是我大伯的舊識,到這附近來辦事,順道到這裡來,在我家逗留幾天。他的名字叫金田一耕助。」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是什麼人,而美也子好像也不知道。     「那他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他說想和你私下談談。」     我的心中一陣混亂,我猜想他可能是警方的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也沒有道理不和他見面。     「請他到那邊的和室去,我在那邊等他。」     為了避免橫生不必要的枝節,我選在人跡稀少的和室等他,當他一個人微笑地走進來,我抬起頭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我不禁懷疑跟前這個人是不是我要見的人。因為我一直認為我要見的人,是一個相貌堂堂、風采翩翩的男士。     「打擾了,我是金田一耕肋。」     他很有禮貌地跟我打招呼,我趁這機會仔細地打量他。     金田一耕助的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個子矮小,頭髮蓬亂,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再加上他穿著一身破舊的和服,著起來頂多像是個村辦事處的書記或小學老師。他說起話來還帶著濃濃的鄉下口音。     「哪裡哪裡,我是辰彌。請問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啊,有些事情想請教你。」     金田一耕助一邊微笑,一邊用他那銳利的雙眼打量著我。     「在這個時候提這些事,實在很不妥當,但是你知道村子裡的謠傳嗎?」     「你說村子裡有謠傳?」     「是關於你哥哥的死,村子裡到處散佈著奇怪的謠傳。     我聽了不覺緊張起來。雖然我沒有親耳聽到那謠言,但是由於昨天聽到濃茶尼姑所說的話,我不難想像出那些關於哥哥的奇怪謠傳,更何況我自己也對這件事感到懷疑。     金田一耕助發覺我臉上有異樣,隨即笑笑他說:     「原來連你也懷疑這件事,但是你為什麼役把它說出來呢?」     「為什麼要說?我有什麼資格說呢?」     我終於開口說話了,只覺喉嚨刺痛,口乾舌燥的。     「當時有醫生在場,他都沒有說什麼,像我這種外行人。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原來如此,你這樣說也對。只是,辰彌,在這兒我不得不先警告你,今後只要你認為有不對勁的事,最好立刻說出來,這樣對你比較有利,不然以後事情會變成怎樣,我就不敢保證了。」     「金田先生,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你回來村子後,村民們都用有色的眼光看你,他們全部認為往後一定會有事情發生。實際上,這只是迷信,但是就因為迷信才更加恐怖,因為無法用一般的道理跟他們解釋。只是不論丑松或是你哥哥,他們死的時候都是在和你見面時發生的,所以村民們的迷信會愈來愈根深蒂固,請你務必要小心,」     我頓時陷入灰暗、恐懼之中,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黑線,將我重重捆綁,愈來愈緊,我的心就像鉛塊一樣沉重。     這時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啊,真是太夫禮了,第一次見面就跟你說這些怪異的事,你一定覺得很不舒服吧!請原諒我多事。至於你對你哥哥的死因感到疑惑,可以請你說明嗎?如果以你主觀的角度來述說,可能會造成偵辦時的偏差,所以請你客觀地敘述當時的情形好嗎?」     我照著他的問題一一回答哥哥去世當天的情形,金田一耕助不時的插後進來,刺激我的記憶,最後,我總算把話說完了。     「你將久彌臨死那天的情形和丑松死的時候互相比較,是不是覺得很雷同呢?」     我臉色沉重的點點頭,金田一耕肋沉默地思考了一下。最後他一邊盯著我看一邊說:     「辰彌先生,我認為這件事不會就此結束,因為整個村子部被謠言弄得風聲鶴唆,而且你也對這件事感到疑惑。當然,這件事最後一定會傳到警察那裡。」     金田一耕助說完後,試探性地看著我。     金田一耕助的預言沒有錯,三天後N的警察分局和岡山的警察總局都派來許多人,將哥哥的墳墓重新挖開,當場由隸屬縣警察局的醫師N博士解剖屍體,村子裡的醫師新居修平協助解剖工作。     解剖的結果在兩天後發表了,警方判斷哥哥的死因是中毒死亡,而且和外公丑松中的毒是同類。     就這樣,八墓村開始逐漸陷入無形的黑色妖氣所籠罩的漩渦之中……     可憐的受害者     我的恐懼感日漸加深,整個人被這種感覺圍繞、煎熬著,日子過得十分痛苦。     我知道我有許多事必須去做,只是我不曉得該從哪裡著手。最後我決定先把所有的事情好好研究分析一下。     第一點,外公丑松和哥哥久彌是他殺的,可是這和我回八墓村有什麼關係呢?     難道是因為我要回來,或是因為我有可能回來才發生的嗎?     可是如果當初他們沒有登報找我,或者就算他們登報找我,只要我拒絕回來,是不是這種事就下會發生了呢?     這一點我必須仔細想一想。     往壞的地方想,這兩個連環殺人事件,有可能是以我為中心而設下的圈套,這件事只不過是整個圈套中的一環,也可能是這件事和我根本沒有關係,兇手別有用意。     田治見家有沒有找到我,我有沒有回來這裡,都和整個事件無關,不論我存不存在,這兩件殺人事件還是會發生。     至於兇手的想法與目的,我一點都不瞭解,不,不僅是我不瞭解,對大家來說,這都是個謎。     到底他為何要殺死外公呢?他這麼做也不能保證我一定會離開神戶,要不是美也子去接我,我恐怕不會回來。     自從哥哥被毒殺以來,我還是搞不清楚原因。其實兇手大可以放過哥哥不殺他,他遲早也會死,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可不可以平安地渡過這個夏天呢!     兇手這麼做只是讓他死期提早來到而已,有必要為了這一點原因而冒這麼多的危險嗎了。     還有一點必須提的是,自從哥哥的死被判定是他殺的同時,身為親屬兼主治醫師的久野表叔就被警力調查得很厲害。現在處境最艱難的,莫過於久野表叔了。     到現在我對哥哥死前的樣子,還是記得很清楚。哥哥咳得很嚴重,要求姑婆們拿藥給他,然後他們其中一位(我不清楚拿藥的人到底是小梅姑婆還是小竹姑婆)從枕邊的盒子裡取出一包藥。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刻意選擇哪一包藥,只是從許多藥包之中,拿出最靠近手邊的那包給哥哥吃。     當警方懷疑哥哥是遭人毒死的時候,立即將所有藥包沒收了,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因此在那個時候,姑婆是從許多藥包之中,偶然挑中唯一含毒的那包藥。     這些藥包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由久野表叔為他準備的藥,藥的配方很古老,現在就算是鄉下的醫生,也已經沒有人調配這種藥了。     但是,哥哥好像很習慣吃這種藥,三餐飯後固定都吃,一次不少。     只要藥吃完了,他就叫下人去幫他拿。     難道問題出在這裡嗎?     剛開始久野表叔一次包一周分的藥,後來他覺得很麻煩,再加上這個藥方不必擔心會變質,所以,他改成一次配一個月的藥。但是,一次給一個月份的藥,感覺上有點不負責任,所以才又改成一次給一周份的藥。     因此,久野表叔的藥局裡,一直預備著許多已經配好要給哥哥的藥包。     照這情形來看,兇手就有兩次調包的機會。     一次是把放在枕邊盒子中的藥包換掉,另一次是在久野表叔的藥局把藥掉包……假如是後者,要調查就不容易了。     首先,哥哥和一般的病患相同,疑心病非常重,他的房間除了小梅、小竹姑婆和姐姐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准進去,當然,主治醫師久野表叔又另當別論。     所以就第一種的情形而言,只要從這回個人身上去調查即可,然而第二種情況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因為這裡是鄉下地方,久野表叔的藥局大門一直是敞開著,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     由於隔間的關係,久野表叔家的客廳在診療室的後面。所以從大門到客廳一定會經過診療室。當有病患在的時候。訪客就得通過診療室旁的藥局直接到客廳。     所以,只要是和久野表叔熟悉的人,都可能有機會下丁。     因此,與其說誰有機會下手,倒不如說知道哥哥服用的藥放在藥局的什麼位置的人,才有可能是兇手。     關於這一點久野表叔也不知道。     雖然這是鄉下地方,但醫師也不會隨便開藥給病人。     預先配藥包好這件事,久野表叔一直保密沒有跟任何人說,只是一個月份的藥包起來至少也有百來包,全部由一個人把藥包好,實在也是辛苦的工作,所以通常都是由家裡的人幫忙一起包。     這些人當中包含了小學生、國中生在內,就算久野表叔保密不說,他們也可能把事情說出去,或許整個村子裡早就已經有許多人知道了。     我覺得不管是那一種情形,兇手絕對是不慌不忙的。     兇手雖然不知道被他調包的藥,外公和哥哥究竟會在間時吃下去,但遲早都會吃下去,因此他也很放心。     換句話說,兇手一直都是採取最合理、最安全的方法。我只能說,這兩件事發生時,我湊巧在場只是一種偶然的巧合罷了。     當我往這個方向思考時,就不覺得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     我只是偶然被捲人這個漩渦之中,是個被弄得暈頭轉向的可憐受害人罷了,可是我背負著父親深重的罪孽,就算純粹只是偶然的巧合,別人也不會認為我是無辜的。     說起來實在好笑,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變成整個兇殺事件的中心人物。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演變成這個局面,我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整個人墓村裡,只有美也子站在我這一邊。但是,美也子她是女的,況且村民對她也沒有好感,到底她是不是個可靠的人,還是個問題。     這樣一路想下來,我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別人可以依賴了。     我要戰鬥下去。但是,要和誰呢?     到底準是敵人呢?     我開始思索哪些人對我懷有惡意。     但是對一個剛到這裡的外地人來說,要找出這樣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神戶調查我的品性、主平的那個人算不算敵人呢?     根據在神戶的朋友的形容,他看起來像鄉下人,如果他是八墓村的村民,要查出是誰應該不會太難。     住在這種鄉下,只要有人一晚不在家出去旅行,馬上就會傳遍全村的。     我假裝無所謂地間姐姐:     「最近是否有村民曾經出去旅行?」     由於姐姐平日不大出門,所以她回答說:     「除了丑松和美也子之外,沒有其他村民離開過村子。不過,我雖然不大出門,但是女傭阿島常常會告訴我村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所以村子裡如果發生什麼事,應該會傳到我的耳裡,只不過村子裡實在也沒什麼大事可談。」     於是我繼續假裝若無其事地問姐姐:     「慎太郎最近是否有到別處去旅行?」     姐姐聽到這個問題嚇了一跳,但是她還是不慌不忙地告訴我沒有。     「如果慎大郎曾經去旅行,她不可能不知道,原因是典子小姐的身體非常虛弱,只要稍微做了點事就會累倒,因此,我瞞著小梅、小竹姑婆和哥哥,暗地裡派阿島去幫他們洗衣燒飯。所以,只要慎太郎有一晚不在家,阿島都會跟我報告,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最後,姐姐叮嚀我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小梅和小竹姑婆。     聽了這些語之後我大為吃驚,我一直認為大家都憎恨慎太郎,可是現在竟然有一位充滿同情心、默默付出愛心的人出現在我跟前。     由此可見姐姐是一個心地善良,慈悲為懷的人,我聽了非常高興。     老實說,我也曾經對慎太郎沒有好感,也許那是受到小竹、小梅姑婆和哥哥的影響,此刻我才知道自己的看法實在是太主觀了。     我將心中沒來由的陰影趕走之後,重新詢問姐姐:     「為什麼除了你之外,人家都對慎太郎懷有敵意?」     剛開始她不肯說,後來在我苦苦逼問之下,她終於將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我真沒用,連才剛到這裡的你都看出來了。」     姐姐深深歎了一口氣說: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能怪慎太郎的父親修二太好了,因為他是田治見家的次子,卻比身為長子的要藏——我們的父親更成熟穩重。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姐姐的臉上充滿了哀傷的表情。     「這種事說出來只會傷害到死去的父親和哥哥,因此對我而言,每當提起這件事,便有如刀割般痛苦,但是你硬要我說出來……」     「辰彌,雖然時代改變了,但是在鄉下地方,家族的傳統力量強過一切,自古以來都是由長子繼承家業,只要長子不是傻瓜或精神異常,次男、三男是無法頂替哥哥繼承家業的。儘管他們只差二、三歲,而且非常的優秀,還是不能違背傳統。     如果兄弟兩人都同樣有才幹,就不會有問題產生了,或者是哥哥無能,弟弟也同樣無能,當然也不可能有爭奪家產的情形發生。然而,我們的父季和修二叔叔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叔叔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做任何事都面面俱到,絕對不會丟田治見家的臉,相反的,我們的父親卻一無是處,因此姑婆們常常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     繼承家業的長子窩囊無能,可是次男別無選擇地繼承別家的家業,他卻偏偏很優秀。     由於姑婆們嫉妒叔叔如此能幹,再加上對愚蠢的爸爸充滿哀憐之心,使她們將所有的不平衡心態轉成憎恨,甚至到了慎大郎這一代,這種心態更加強烈了。」     姐姐撐著額頭,痛苦他說:     「田治見家沒有一個人有出息,不論是哥哥或我,我們都無法獨當一面的撐起家業。不,你什麼都別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想為我辯護?但是我和哥哥同樣都繼承了父親的遺傳基因呀!」     姐姐落寞地微微一笑。     「但是。裡村家的慎太郎卻很優秀,儘管戰爭為他帶來許多的災難,他並沒有一厥不振、哥哥實在無法和他相比。姑婆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卻見田治見家的繼承人無法獨當一面地撐起家業,所以,當她們看到別人做得到而他們不能時,心裡自然有種被壓迫的感覺。對哥哥而言,面對像慎大郎那樣獨立能幹的人,無形的恐懼感便袖然而坐。換句話說,姑婆們和哥哥對慎大郎的憎恨,都是由低劣者對優秀者的嫉妒心理衍生的。」     姐姐的心臟不好,話說到這裡時氣都喘不過來,臉色變得很蒼白,眼睛下也浮出黑眼圈來,我深深為她感到可憐。儘管身體如此痛苦,她的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說:     「但是,我很高興你能回來。你很實在,不,是很優秀,所以我很高興。」     聽到姐姐如此稱讚我,原本疲憊不堪的雙眼,剎那間為之一亮,而姐姐卻紅著臉低下頭去。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7:55

八墓村 第三章、無端惹禍
      八墓神廟之行     我一直想去看看八墓神,八墓神是這個村莊所有罪惡和災難的源頭,盡管這麼做對眼前所發生的問題毫無幫助,但是我還是認為有必要去。     由于哥哥突然去世,使得田治見家上上下下一片混亂,加上一來這里我就遇到一連串奇怪的事,忙得沒時間考慮自己的生活,難得此刻心情沉靜下來,才發覺自己一直都沒有機會出去四處看看。     就在哥哥作頭七的那一天,美也子提早過來幫忙,我趁機把這件事告訴她。     “選日子不如撞日子,干脆我們現在就去吧!反正作頭七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傍晚以前麻呂尾寺的住持都在,這中間還有一點時間,倒不如我們現在就去。”     就這樣她邀我一起去。     由于我們都是在都市長大的,所以不知道在服喪期間不可以到廟里拜拜。我想,我們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注意到的。     當我將這件事告訴姐姐時,她有點驚訝,但是她還是附和著說:     “這樣啊!那你就好好玩吧!不過要盡早回來喔,因為客人快來了。”     “好,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那邊離這里不太遠。”     我們穿過寬廣的和室從後門出去,一出後門就見到一段上坡路,再向前走幾步,有一個小小的蓄水池,還好這附近沒有什麼住家,不用擔心會碰到人。     在蓄水池的旁邊,有一個用花岡石堆砌成的墳墓,周圍用黑檀木柵欄圍住,在下方的石頭上立著一個石碑,上面寫著“田治見家之墓地”。     在此之前,我曾經在哥哥下葬時來過一次,墓地旁邊有一條小路,從這里往前走,是一個小山坡,種著纖細瘦長的赤松,四周立著零星的墓碑。這個山坡就是八墓村村民永眠的地方。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這個人還在八墓村嗎?”     我突然想起金田一耕助,隨口向美也子詢問一下,然而美也子卻突然皺起眉頭說:     “是啊。他還留在這里。”     “他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警察?”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我猜他可能是個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     我聽了有點嚇一跳。     “那他是為了毒殺事件而來這里調查的嗎?”     “不會吧!他來的時候,久彌中毒那件事又還沒有發生,況且事情發生在田治見家,家里的人最有嫌疑,而西屋與東屋又沒有仇恨,也沒有道理請私家偵探來調查田治見家的人呀!”:     “話是沒錯,但是,為什麼野村先生會邀請私家偵探來這里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認為他來這里應該沒有特別的目的。聽說有人委托他到鄰近的鬼首村去調查案情,那邊的事解決了,他才順道到這里來休息一陣子的。”(作者注有關鬼首村,請參考《惡魔的手毯歌》和《夜路》兩書。)     “咦,怎麼會有人請那種人來調查呢?”     我不知不覺將心里的感觸說出來,美也子聽了哈哈大笑。     “怎麼說得這麼難聽!俗話說: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還是個名偵探喔。”     這句話果真被美也子說中了。就在不久之後,我們親身體驗到不可思議的事實——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竟然是個非常優秀的名偵探。     撇開這些不談。我們繼續由立著許多墓碑的山坡往上走,不久看見一條大一點的山路。通過這條山路,剛才隱約聽見的水聲突然變大了。我往下一看,有一條湍急的溪流順著山谷而下,水流撞擊著岩石發出棕棕的聲響。這條溪流相當的清澈,一眼可以看到溪底滿是岩石。     “下次有空我們再一起下去看看這條溪,溪底四周遍布著鍾乳洞,這些可是別的地方看不到的奇觀喲!”     我們沒有下到溪邊去玩,而在中途轉向往和溪流平行的上坡路走。走了一會兒,終于到達往八墓神廟的石階。石階大約有五十級,由下向上看非常的陡峭,爬到一半的時候,我向下一看,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等我們好不容易爬上去時,幾乎都快斷了氣。     到了上面,跟前是一片大約兩百坪的平地,這塊平地是由村民將整座山頭鏟平開辟成的,八墓神廟就建在這里。     八墓神廟的型式和日本一般的神廟大同小異,不值得特別描述。     我們形式上參拜一下之後,就繞到廟的後面去。也不知道住持到底在不在,我們一直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廟的後面有一個大約十級左右的石階,登上石階,上面是一片約五十坪左右的平地,有八座墳墓立在這里。正中間是一個較大的墳墓,其他的七個墳墓則圍繞著中央的墳墓平均排列。中間的墳墓可能是將軍的墓,而其他七個可能是他的屬下,墳墓的旁邊立著一個石碑,上面記載了八墓神的由來。由于上面的文字都是用古文寫的,所以我看不太懂。     在這塊平地的東邊,有一株巨大的杉木高聳參天。     “這就是雙胞胎杉樹,西邊那一棵,今年春天被雷擊斷。”     我一邊聽美也子解說,一邊轉過頭看著平地的西邊時,突然心髒一緊。     平地的西邊有一張去除穢氣用的繩簾,綁在杉樹的殘干上。在繩簾的旁邊站了一個人,她紅著臉一心一意地數著念珠。雖然那只是側影,但是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尼姑。她是濃茶尼姑嗎?     “我們回去吧?”     我輕聲的說,並拉了一下美也子的袖子,然而美也子卻轉過頭來說:     “沒關系,她不是濃茶尼姑,她是老的梅行尼姑,人很和善,所以不必擔心。”     我後來才知道老的正確寫法是姥。這原本是一個別名,流傳在日本大街小巷的姥舍傳說中,曾經出現過這個地名,後來姥不知不覺地被傳成老。姥那里有一問寺廟,叫做慶勝院,梅行就是那間寺廟的住持。梅行的正確寫法應該是梅幸,梅幸尼姑人概不知道有一位歌舞伎演員梅幸和她同名吧。     梅幸尼姑一心一意地祈福了一陣子之後,終于站起來轉向這里。她好像有點意外地張大雙眼,馬上又露出親切的微笑。她果然和濃茶尼姑妙蓮完全不同,有著與眾不同的高雅氣質,臉蛋白白圓圓的,有點像觀音菩薩般柔和。在她光而圓的頭頂上,戴著一頂茶色的宗匠頭巾,身穿黑色袈裟,年紀大概超過六十吧!     梅幸尼姑數了幾顆念珠之後,靜靜地向我們這里走過來。     “大師,您是在祈福嗎?”     “是的,因為有大多的事令人擔心了。”     梅幸尼姑稍微皺了一下眉頭,盯著我看。     “這是東屋的……”     “是的,他是辰彌。辰彌,她是慶勝院的梅幸尼姑。”     我輕輕的點點頭。     “能在這里見到你,真是大好了,我現在正要去你家幫麻呂尾寺住持的,”     “真是辛苦您了。”     “大師,麻呂尾寺的住持師父身體還好嗎?我聽說他生病了,”     “是的。唉,他的年紀也大了,難免會有病痛。今天應該是由英泉代替他去你家,我會助他一臂之力的。”     “真是麻煩您了,那麼我們一起走吧!”     當我們走到石階附近的時候,梅幸尼姑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下:     “真的是太殘忍了!”     “咦!您在說什麼。”     “啊!我是說那棵叫做小竹的杉村。”     梅幸尼姑指著那棵被雷劈倒的杉村。     “咦?那棵杉樹叫做小竹嗎?”     “是的,那邊的那一棵杉樹叫做小梅,和這棵叫做小竹的杉樹原是雙胞胎杉樹。對了,東屋的雙胞胎姐妹小梅。小竹女士的名字,就是來自這兩棵杉樹的。”     梅幸輕聲說道。     “兩棵杉樹相互依偎在一起超過了幾百年。幾千年,如今一方被雷劈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總覺得這是災難要發生的前兆,也為此深感不安。”     梅幸也是這個村子的人,當然無法擺脫八墓神傳說的陰影。不知不覺中,我心里覺得很不安。     第三個犧牲者     和梅幸尼姑一同回到家里時,正好兩間廟的住持先生也來了,客人正陸續抵達。     田治見家世世代代都信奉禪宗,參拜的是村子里的蓮光寺,但死去的哥哥久彌自年輕時就追隨鄰村真言宗的麻呂尾寺住持——長英先生,所以吊祭的法事便邀請蓮光寺及麻呂尾寺的人。     麻呂尾寺雖然是在鄰村的境內,但從地形上來看,反倒和八墓村的關系較深,信徒也以本村的人居多。身為住持的長英先生已經八十歲,身體比較衰弱,大部份的時間都躺臥在床上,廟里的工作都交由戰後才上山的英泉先生來處理。姥的慶勝院附屬于麻呂尾寺,當需要人手的時候,梅幸尼姑都會來幫忙。     都市里的婚葬喜慶都已經簡化了,但鄉下還是很重視這些風俗習慣,不論吉、凶,都盡可能弄得熱鬧一點。尤其是村里首富的田治見家,在頭七的日子里,仍然有數十名訪客。.法事從兩點左右開始,因為分屬禪宗及真言宗的兩個寺廟都來做法事,所以整個活動一直持續到四點多將近五點的時候才結束。接下來主人家就要准備齋飯宴請法師和賓客。     家里雇來燒炭、運材、養牛等工人,以及其他村民們,都聚在一同靠近廚房的房間里,大伙兒一起用餐,至于親戚、村里的重要人物,則是在將兩間八坪大和室打通的餐廳用餐。     小梅和小竹姑婆指示廚房里為兩個和尚准備正式齋飯,其他人則是一般的套餐即可。發號施令的是兩個伯母,但真正做事的卻是姐姐,我不禁擔心起她的健康情形來。     “姐姐,你還好嗎?如果太勞累,對身體不太好喲!”     “我還好,謝謝你,真的沒有問題的,請你不要擔心。”     已經准備好的兩份齋飯及將近廿份的宴客餐,就擺在廚房的工作台上,姐姐露出蒼白的臉色,顯得有點疲憊的樣子,她的眼睛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     “姐姐,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剩下的事就讓阿島及傭人去做吧!你應該先躺著休息一下。”     “沒有那麼嚴重啦!我可以再支持一下。辰彌,請客人就位吧!”     “可以就位了嗎?那麼我去招呼了。”     當我正要離開的時候,典子跑來找我。     “辰彌哥!”     典子很小聲地叫我,並朝我望了一眼,立即將頭低了下去。     典子很少主動和我說話,她也從來不曾叫我哥哥,今天是頭一次叫我,害我覺得有點尷尬。可是看到天真活潑,毫無心機的典子,我只能露出苦笑。如果她是一個年輕又具有魅力的女人的話,也許情況又不同了,今天典子特別薄施脂粉。     “啊,有什麼事嗎?”     “慶勝院的住持有事情找你。”     “是嗎?謝謝你,請問住持在那里?”     “在那里。”     典子帶我到玄關旁邊的房間,進到房間時,梅幸尼姑正好准備回去。     “啊!法師要回去了嗎?現在正准備開飯呢!”     “不行,我怕會耽得很晚。我的年紀大了,身體不是那麼好,對不起,必須先失陪了。”     “辰彌哥!”     站在我後面的典子開口說道:     “等一下叫晚輩把法師的晚餐送過去就可以了。”     典子真不愧是女生,這種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好,那就這麼辦吧!法師,我們馬上會將食物送過去。”     “謝謝你。”     梅辜尼姑點了點她那許久未剃的頭後,突然向周圍望了望,同時靠近我,小聲地在我耳邊說著:     “辰彌先生,請到我的廟里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這件事和你本身有關喲!”     我聽了有點莫名其妙,梅幸尼姑則又看了周圍一眼說:     “一定要來哦!你要一個人來,不要和其他人一起來。剛才在八墓神廟那兒本想和你談,可是當時西屋的少奶奶在場,所以我不方便說。不要忘了!這件事只有我和麻目尾寺的住持知道,記住,明天一定要來哦,我等你!”     梅幸尼姑再三叮嚀後,終于離開我的身邊,但離開時還特別望了我一眼,眼神中好像在強調什麼似的,而後,又好像故意很正式地向我致意後,才朝玄關的位置走去。     梅幸尼姑突然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這些,我被她搞得毫無主張,也無法了解她剛才在說些什麼。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呆了一陣子後,終于想到我應該問她到底是什麼事。當我追到玄關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梅幸尼姑的影子了。     “辰彌哥,住持剛才說了些什麼?”     回過神來,我才發覺典子站在我身後,典子的表情就像孩子般天真無邪,但眼神卻充滿了好奇。     “啊!也沒什麼事啦!”     我從口袋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說實在的,我也不清楚她究竟在說什麼。”     回到餐廳時,大家已經坐好位子了。正面是蓮光寺的和尚——洪禪大師,以及麻呂尾寺的所化英泉先生。英泉的左邊就是我的位子,再來就是小梅和小竹姑婆,其次是為姐姐留的位于,再下去就是里村的慎太郎,下一個位子則空出來給典子,接下去就是久野表叔和他的妻子及長男。     另一邊則是村長,接下來是西屋的主人野村莊吉先生和他的夫人,再來就是森美也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年紀大約為四十五、六歲、膚色很白、留著短須的紳士,他就是最近搬到鄉下來的新居修平醫師,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雖然他是從大阪逃難來的,但講的後卻是字正腔圓的江戶口音,看起來氣質很不錯,小梅及小竹姑婆特別邀請他來協助解剖。     新居先生的下面,就是我外婆及舅舅兼吉,其他的兩個人不認識,他們可能幫我介紹過,只是我忘記了。     我從餐廳旁邊經過,走到廚房去告訴廚房的人,要他們送一份食物到慶勝院去。     “住持已經回去了?那就送一份過去。等一下再叫人送去好了。對了,辰彌!”     姐姐看到我時,立刻叫住我:     “我想請你幫忙送一份食物。”     “魅問題,要送給誰?”     “這里有兩份齋飯,請幫我帶一份過去,另一份我來拿,當你送到了以後,就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是正府呂尾寺的英泉先生的嗎?那一份呢?”     “那一份都可以,反正都是相同的東西。”     于是我和姐姐各拿一份齋飯出去。     “阿島:其他的部份就請依照順序端上來,我會在餐廳等候。”     “是的。”     我和姐姐拿著齋飯井肩走人餐廳由于兩個人所站的位置使然,我手中拿的這一份很自然地送到蓮光寺的洪禪先生面前去,姐姐則將食物放在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面前。     兩個和尚一邊用手拉了拉衣袖,一邊點點頭稱謝。     放下齋飯後,我和姐姐分別坐到自己的位于上,不久。阿島和其他女傭人陸續將客人的食物送出來。     “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料理,請大家不要客氣,盡量享用。”     我打過招呼後,洪禪先生及英泉先生輕輕地點了點頭,就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來。     洪禪先生的名字聽起來年紀好像很大,其實只不過三十多歲,他的身材很瘦,戴著很深的近視眼鏡,如果不是穿著袈裟,看起來和書生沒有兩樣。而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則正好相反,年紀已經五十好幾,也戴著一副深度眼鏡,但是眼睛有點向上吊,兩頰各有一條從上到下的深皺紋,好像在說明他以前的生活是多麼的苦似的。     在這種場合所談論的話題,通常都是從對死去的人的追憶開始,但因為哥哥的死法不自然,理所當然的大家就避免去談他,反而以洪禪先生作為話題重心。     洪禪先生日前未婚,村長及西屋的主人野村莊吉先生都在設法幫他物色對象,觸及這個問題,年輕的洪禪先生立即滿臉通紅,臉頰上還一直冒汗。     旁邊的美也子看到這種情形,反而更加煽風點火,使得洪禪先生的頭上有如鍋爐般充滿水氣,大家見了不禁哄堂大笑。     就在大家正談笑風生之際,想不到居然發生驚人的凶殺事件,想起當時的情景,此刻我拿著筆的手還在發著抖呢!     洪禪先生及英泉先生好像都不太能喝酒,吸了一口之後,便立即拿起筷子來。其他的人也陸續動手吃飯,阿島則忙著幫大家添飯。     然而,突然間席上傳出一聲慘叫聲。     “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聽到尖銳的叫聲後,才將頭抬起來,只兒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用手從後面架住洪禪先生的身體。洪禪先生的手和筷子同時垂到榻榻米上,另一只手放在喉嚨和胸前的位置。     “啊!好……苦……給我水……”     現場馬上有四,五個人站起來跑向廚房,而其他的人也都跪坐了起來。     村長繞到洪禪先生的後面,望著他的臉緊張地問:     “洪禪先生,你怎麼了?振作一點!”     “我……很痛苦……我的胸部……”     洪禪先生用手指抓著榻榻米,突然之間,全身發出激烈的顫抖,最後在桌上吐了一大口血,氣絕而死。     “哎呀!”     不知是誰發出的驚叫聲,大家幾乎在同一時刻都站了起來,有的人甚至逃離座位。     這便是第三次殺人事件。     致命的醋沾料     我的噩夢一直持續著。在一連串無法理出任何頭緒的殺人事件之中,我遭遇到各種可怕的場面,其中最可怕的景象,就是洪撣先生死的時候。     新居醫師看到洪禪先生吐血,立即站了起來,他好像馬上發現什麼似的:     “久野先生,請幫我一下!”     他請久野表叔幫忙。我聽到他這麼說,立即將頭向久野表叔的方向望去,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忘記當時他臉上的表情。久野表叔原本是坐著,但正直起身來准備站起來,額頭上都是汗珠,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了,右手仍然握著酒杯,左手放在膝蓋上握得緊緊的。突然間,我聽到杯子被捏碎的聲     由于新居醫師呼叫他,久野表叔才回過神來,從口袋中取出手帕擦掉頭上的汗。當他發現手掌在流血,慌忙用手帕將血跡擦干,站起來朝新居醫師走去。很明顯的,他的膝蓋在發抖。     新居醫師望著久野表叔,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後,才開始對洪禪先生進行診斷。     “麻煩請一個人到玄關幫我把皮包拿來!”     美也子立即動身去拿。新居醫生幫洪禪先生打了兩、三針後,搖搖頭,放棄地說道:     “沒有辦法了,已經沒有救了。”     “醫師,洪禪先生的死因是什麼?”     村長以很低沉的語調問道。     “不經過解剖是無法獲得正確答案的,但是我猜和久彌先生的情形有點雷同。久野先生,你的意見如何?”     久野表叔的眼神似乎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但卻沒有聽到新居醫師問他的話。大家都靜靜地圍在洪禪先生的周圍,望著現場發呆。突然間,有人用力推我的背。     “就是他!是他!是他放的毒!”     我嚇了一跳,並轉過身去,只見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正惡形惡狀地用手指著我。     “是你下的毒!是你!你殺了自己的外公,再殺死自己的哥哥!現在又想要殺我,只不過不巧誤殺了洪撣。”     英泉先生的額頭上血脈賁張,向上吊的眼睛滿布著血絲。在那一瞬間,我可以感覺到他身上充塞著濃重的殺氣。     這時候有一個人來到我的身邊,將我推到一旁,並站在我的前面,她就是我姐姐春代。     “喂!英泉先生,你不要亂講話!”     姐姐的聲音有點發抖。     “辰彌為何要毒死你?難道說你和辰彌之間有特別的關系嗎?”     英泉先生好像怕被別人發現什麼似的,露出畏怯的表情,並慌忙四下張望。當他發現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時,立即狠狠地用袖口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汗。     “沒什麼,是我失禮了。”     “這件事沒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請告訴我們,英泉先生,辰彌為何要殺你?為何要對你下毒?”     姐姐不斷地逼著英泉先生,而英泉先生則顯得更加狼狽。     “沒有什麼,真的,可能是因為我看到可怕的事,一時緊張,才會胡亂說話。這只是意外事件,請各位將這件事忘了吧。”     “不論你多麼緊張,有些語是不能說的。英泉先生,請明確地說明你和辰彌之間有什麼關系。”     “好了,姐姐,你不要太激動,不然對身體不好的。”     “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亂說話?”     英泉先生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不論再怎麼驚慌,心中若沒有這件事,是不可能會說出來的。當他知道洪禪先生被毒殺時,立即認為凶手真正的目的是毒殺自己。為何他會有這種想法呢?     “你殺了自己的外公,又殺死自己的哥哥!現在又想要殺我……”     為何凶手在殺了外公及哥哥之後,又會以英泉先生為目標?實在想不透,我完全無法了解這生事,因為疑點大多。     洪撣先生被毒殺這件事,使八墓村掀起恐怖的旋風。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因為不論外公或哥哥,到目前為止,這些犧牲者都是和田冶見家有著極深切關系的人。而現在這個犧牲者,除了是蓮光寺的人以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系。     第一個殺人事件及第二個殺人事件已經很難找出凶手的目的何在了,第三個殺人事件更可以說是一件完全無意義的殺人事件,凶手沒有特定的對象,完全以毒殺人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無論事情如何發展,總得先報警處理,于是警察立即來到現場。人夜後,礬川警官帶著許多N市的警察來了。     這個礬川警官是縣刑事局中以老狐狸著稱的老練人物,哥哥淬死後,他就開始著手調查。他的辦公室雖在N市,但最近每天到這個村子來,所以,礬川警官會出現,一點都不稀奇,然而令人覺得納悶的是,金田一耕助竟然也出現了,更奇怪的是,金田一耕助在他們之間似乎很有威勢,連礬川警官對他都很客氣。     調查的結果如下:     殺害洪禪先生的毒是放在含醋的沾料里面,而下毒的時間,可能有幾種狀況。     包含齋飯在內的食物,除了湯以外,都是大家在念經的時候就裝好並排列在廚房內。而到廚房的人,除了女人以外,也有男人來過,有的來要水或者要杯子等,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洪禪先生的齋飯里下毒。問題是,凶手怎麼會知道那一份齋飯會送到洪禪先生的面前?     齋飯有兩份,其他則是一般的套餐。任何人都知道齋飯是送給和尚的,所以,下毒者即使在座,也不必擔心自己會吃到有毒的食物。但沒有人能預測那一份齋飯會送給洪禪先生或是英泉先生。     我拿到有毒的齋飯,而姐姐則拿著另一份沒毒的,這完全是偶然碰上的,而且因為我站在姐姐的右邊,一路上保持這種位置來到餐廳,將有毒的那一份餐送到洪禪先生面前,也是偶然的。這些事在進行時,我和姐姐都沒有刻意安排過,如果當時我拿起另一份齋飯,或是我站到姐姐的左邊,那麼被毒殺的人就是英泉先生了。     難道凶手只要殺死洪禪先生或英泉先生其中一個就可以了嗎?天底下哪有這種奇怪的殺人方式。     這一切都無法解釋,所有事情都亂成一團。然而,這個事件的凶手絕對不是笨蛋,也不是腦筋不清楚的人,甚至可以看出他殺人的手法十分細致。可能是因為此刻我們不知道凶手的計劃,所以我們才看不出破綻。換言之,到目前為止的三個殺人事件、只是凶手設計的殺人計劃上的三個點而已,要等凶手將整個計劃執行完全,我們才有辦法知道他殺人的目的何在。     話題又轉回現場,當天晚上,金田一耕助提出一個建議,要在犯罪現場進行奇妙的實驗,因此要求我們坐回本來的位子。幸好新居醫生有注意到,除了將尸體移開進行解剖外,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動,食物仍然在原來的位置,于是我們分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對不起,請仔細看一下是否有什麼地方下對勁,各位面前的食物是否確實就是當時吃的那份?請仔細檢查一下。”     每個人都將自己面前的食物仔細檢查一番,看看盤碗內的食物有沒有減少,情況大致正常。     而後金田一耕助開始檢查每一個人面前的醋沾料,井在筆記本上記著一些資料。     我知道了!     金田一耕助是在調查誰吃了醋沾料,誰沒有吃醋沾料。我會這麼想,是根據下列的理由推斷來的。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8:10

當天的晚餐有齋飯和一般餐,所以凶手不用擔心自己會吃到有毒的食物,但也可能會有相當的危險存在。因為將餐食排放在餐盤上是最後才進行的,此時盤子有可能會被調換,也有可能用筷子將某些菜從一個盤子夾到另一個盤子上。     凶手下毒後,若有人將下毒的食物和其他的掉換,或是從當中央取食物放在其他的盤內……,那麼凶手自己也有可能吃到有毒的食物,因此他絕對不會去動那份醋沾料。     我在很久以後才聽到金田一耕助告訴我調查的結果,當時沒有動醋沾料的人只有我一個。     英泉的神秘之旅     我已經很累了,累得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算了,想那麼多干什麼!     人類所能承受的緊張和興奮是很有限的。那些刺激超過極限時,整個人就會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而我現在就是處于那種狀態中。     洪禪先生的尸體被移到其他的房間解剖,礬川警官也趁便發電報給縣警察總局的醫師N市博士,請他來協助解剖。     在處理完這個手續後,當天一直到很晚的時候,我們還在接受各種嚴格的調查,前面兩次謀殺事件因為不知道下毒者在那里,或是利用什麼機會下毒,無法詳細調查,而這次則很清楚,下毒者就在屋內,下毒的場所就在混雜的廚房內。     換句話說,殺死外公、哥哥以及洪撣先生的人,就在我身邊。想到這里,我不禁毛骨栗然,一整天心驚膽顫,什麼事都無法做。     在這次調查中受到最嚴格詢問的人,就是我。     因為在我家持續發生了這麼多不幸的事件,已使調查人員的態度大幅改變,在他們眼中,我好像變成怪物,做出來的事情都違背常理,他們很直接地懷疑這些連續殺人事件和我的個性十分相符。     因為我有一個個性暴躁的父親,而我繼承了父親的血統,凶暴的遺傳基因也在我的體內竄動著。不但如此,我還將凶暴的特性隱藏起來,變成外表和善、內心凶殘的殺人惡魔。     我的出生和那件慘絕人寰的凶案息息相關,那件事變成主宰我步向黑色命運的星宿,或許會驅使我犯下這種滔天大罪。     對我最不利的一點,就是我在村子里算是一個新來者。村人對我不太了解,所以,沒有任何人能為我辯護,甚至連我自己的姐姐也不見得會幫我。想到這里,我真有說不出的痛苦。     即使姐姐相信我,警察仍然對我投來懷疑的眼神,高級警官及小警察們也不斷地調查我,有的采取迂回方式,有人采取直接逼問方式,這些不顧人性的質詢方式使我的身心遭受嚴重的打擊。     在江戶時代就有人采取疲勞轟炸的拷問法,也就是不讓嫌疑犯休息,使他身心俱疲而陷入迷糊狀態,最後終于受不了而招供。     雖然當晚警察的態度並非如此殘酷,但我因為持續地緊張,再加上人也疲憊不堪,以致于言語上有些前後矛盾,使我遭受到類似犯人般的待遇。     我在極端的疲勞下,精神已瀕臨崩潰,幾乎以為自己已經人格分裂,一個正常的我留在我的軀體上,另一個邪惡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溜出去做出可怕的事。     再這樣繼續拷間下去,我可能會向他們表示:     “是的,是的,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承認了,請不要再逼迫我……讓我輕松一下吧!”     最後讓我脫離危險狀態的,正是金田一耕助。     “算了吧,礬山先生,不論這個案件的凶手是誰,都不是一朝一日可以查得出來的,因為凶手的動機根本無法理解。丑松先生和久彌先生被毒殺的事,看起來似乎有動機,但仔細探討後,卻又發現動機好像並不存在;這次洪禪先生的情形則完全無法猜測動機。凶手的目的是什麼,在案情沒有明朗之前,再逼迫辰彌先生也沒有用呀?”     金田一耕助這個人似乎具有相當的權威,他這一句話竟使我不必再接受嚴厲的訊問。     礬山答官苦笑著說道:     “這不是一個小案件。甘八年前的事件雖然很可怕,而且可以說是前無古人的大案子,但卻是一個單純的事件,然而這次的事件規模雖然不大,卻令我們煩惱不已,甚至比以前的凶案還難處理。真是的,父子兩代都惹出一些案子,讓我忙得團團轉。”     到了晚上十一點,警方留下兩名刑警看守洪撣先生的尸體,其他人則回去休息,洪撣先生的尸體要等明天N市博士來了以後在田治見家里進行解剖。     警官們回去後,來參加頭七的客人也紛紛離開,偌大的家宅一下子又恢複了原有的安靜。     我已經沒有精神做任何事了,因為心中充滿了許多悲觀的想法。當我獨自坐下來時,眼淚不禁流了出來。     沒有人和我說話。廚房傳來洗碗盤的聲音,但沒聽到有人講話。阿島跟那些幫傭的女人應該正在談論今天的慘案,可能是為了怕惹我不開心,所以將聲音放得很低,以致于我聽不到她們說話的聲音。這些人是否也已經逐漸對我產生懷疑了?     我是孤獨的。     沒有一個人是我的朋友,沒有一個人來安慰我。正當孤獨的感覺占滿我整個腦海中時,突然有人看到我的內心深處。     “我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並且從後面抱住我的肩膀。     是姐姐春代,姐姐親切地抱著我的肩膀。     “不論別人怎麼講,我們是同一陣線的,請不要忘了這一點。我相信你,我不但相信你,我也了解你,你不是那麼可怕的人!”     在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空檔去多想其他的事,只是像孩子般將頭鑽人姐姐的懷里。     “姐姐,請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不應該來這里嗎?若是我不該來,我隨時可以回神戶去。姐姐,告訴我該怎麼做好嗎?”     姐姐輕輕地撫著我的背,鼓勵我說:     “不要說這種沒有志氣的話,你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理所當然應該要回來,你一定要繼續留在這里,”     “可是,姐姐,我來了之後卻發生這麼多可怕的事情,我真的是連一秒鍾都待不下去了,姐姐,你告訴我,這些事情是誰做的?而這些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辰彌!”     姐姐的聲音似乎在顫抖。     “不要去想那些無聊的事,你和那些可怕的事件沒有任何關連。這件事姐姐很清楚,你怎麼會有機會將藥包掉包呢?你剛到這里沒多久呀!”     “可是警察不這麼想,那些人根本就認為我是惡魔!”     “因為這件案子疑點大多了。如果承辦的人鑽牛角尖,就會落人陷餅中越陷越深,反過來,只要冷靜下來,讓旁支雜節沉澱下來,主線就會顯露出來,那麼自然就能解開謎底的。辰彌,不要悲觀,你絕不可以害怕!”     “姐姐!”     我想要對姐姐說些語,可是喉嚨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竟然發下出聲音來。     姐姐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問道:     “對了,辰彌,你曾經問我一件很奇妙的事。”     “很奇妙的事。”     “是的,你不是問過我是否有人離開村子到外地去旅行的事嗎?你為何要問這件事。”     我抬頭望向姐姐,姐姐看起來也有點疲憊,可是眼睛發亮,似乎對某一事情充滿信心。我立刻將有一個男人到神戶調查我以往的品行的事告訴她,來找我的律師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聽說是一個看起來像鄉下人的人。     姐姐想了想以後,問我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掐著手指算了算日期,告訴她大概的日子,姐姐也招著指頭計算天數。突然間,她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彈了彈手指。     “果然如此,正好是那個時候!”     姐姐接著說道:     “辰彌,當時你問的是這個村子里的人,所以我疏忽了。那個人不是這個村子里的人,但和村子有很深的關連,那時他正好出外旅行。”     “是誰?姐姐,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     我嚇了一跳,再度瞪著姐姐,整個人就像被人用釘子從頭頂敲進去一般僵硬不動。     “姐姐,這是真的嗎?”     我的聲音也在發抖。     是的,一點都沒有錯。剛才英泉先生對你說那些奇怪的話,我很生氣,後來就不理他,專心吃東西,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想起來的。英泉先生在上個月初的時候曾離開麻呂尾寺五、六天,聽說是出外旅行。”     我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好像吹滿氣似的,精神又恢複了。由于我太過于興奮,牙齒竟然喀喀作響。     “姐姐,英泉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和這個家又有何關系?”     “他和我們家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那個人是在戰爭結束後才到麻呂尾寺來的,先前是在滿州傳教。長期駐守在麻呂尾寺的長英先生因為生病,所以他就暫時代理長英先生,我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在神戶出現的人就是英泉先生,那他為何要如此做?為何對我的事如此關心?     “姐姐,英泉先生或許知道某些內情,要不然他今天不會講那種話。”     “一定是這樣。”     姐姐很肯定他說道:     “英泉先生後來解釋說是自己太過于害怕而語無倫次。一個人不論再怎麼緊張,心中沒有存著那些念頭,是不可能說出口的。辰彌,你可記得他當時所講的話?”     我怎麼可能忘記?一想到當時的情形,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發著抖,我點了點頭,不想說任何的話。     “從他的話當中你是否發現一些線索?英泉先生一定誤解了某些事情,可是有什麼事可以讓他誤解的?”     我當然不可能有答案。想起這個村子的人對我的態度,心中就有一股無法形容的怒氣,為了不增姐姐的煩惱,我仍然保持靜默。這時,阿島走了進來。     阿島走到我旁邊說:     “辰彌先生,主人請你現在就過去。…     “我立即過去。”     姐姐正想站起來時,阿島比了比手勢請她坐下。     “大小姐可以不用去,只要辰彌先生過去就行了。”     姐姐聽了,不由得和我互換一道疑惑的眼光。     毒茶     我回到這個家已經將近一個星期,但到目前為止,仍然不曾和兩個姑婆單獨見面。每次我和姑婆們見面時,都有姐姐或其他的人在場。     現在,在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之後的深夜里,姑婆們不要姐姐和我同去只要單獨相我見面,使我覺得非常的不安。     但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事,所以我就隨阿島前去,姐姐則露出不安的眼神目送我離開。     小梅及小竹姑婆住在主屋的最內側,她們使用兩個房間,一間是她們的臥室,兩個人一向同眠共枕,另一間則作休閑、喝茶用。     阿島帶我進到她們的房間時,小梅和小竹姑婆都還沒有睡覺,正在喝茶。我仍然分不清那一個是小梅姑婆,那一個是小竹姑婆。     她們看到我之後,說道。     “辰彌,辛苦了,來這里坐下。”     “阿島,這里沒你的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小梅和小竹姑婆輪流說話,我在她們指定的位置上坐下,阿島則靜靜地點丁點頭後就離開了。     我將兩個長得實在很像猿猴的雙胞胎互相比較,同時問道:     “姑婆,找我有事嗎?”     “呵呵呵,辰彌還是一點都沒變。這是你的家,你要習慣這里,是不是?小竹。”     “是的,小梅說的沒錯,不要露出那麼生疏的樣子。久彌已經死了,你就是這個家的主人,你應該接受這個事實。”     人類若活到她們那個年齡時,可能都會變得比較無情,小梅和小竹姑婆似乎對今天所發生的事都沒有任何的感覺,她們的表現使我覺得很不對勁,我有點坐立難安。     “請問你們找我有事情嗎?”     我又問了一次。     “喔!對了,也沒有特別的事,只是想到你很累了,所以想請你喝一杯茶而已。”     “這幾天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你一定很累了,來喝一杯很少有機會喝到的茶吧小、梅,你拿給他。”     “好的。”     小梅姑婆幫我倒了一杯濃茶。我無法了解兩位姑婆的真意,只能傻傻地望著她們。     “怎麼了?小梅特別為你泡的茶,你不想喝嗎?”     在小竹姑婆的催促下,我只好拿起杯子喝茶,但我馬上又瞪著姑婆看。     因為我的舌頭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當我再度望向兩位姑婆時,我發現她們正在互相對望著,眼神中帶著十分曖昧的暗示。突然,我覺得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全身的毛孔直冒冷汗。     殺人魔?長得像猿猴般的兩個老太婆是殺人魔?     “怎麼了?辰彌,你怎麼露出那麼奇怪的表情?一口喝光它吧!”     “好……”     “呵呵呵!這個孩子真奇怪,怎麼會露出不放心的表情?這茶又沒有毒,放心吧,盡管喝光它,”     殺人魔怎麼會這麼坦白?兩個老太婆仍然很愉快的說著,只是她們現在望著的是我拿著茶碗的雙手。     我的額頭冒著冷汗,跟前一片漆黑,拿著碗的雙手一直在發抖。     “你到底怎麼了?趕快一口喝完它,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今晚你也的確夠忙的。”     “不錯,今天確實發生了許多事。趕快把茶喝完,回去睡一覺,就什麼事情都忘記了。睡覺是人生中最舒服的事。,,     我覺得進遲兩難。喝到嘴里的苦茶不可能吐出來,就算吐出未又怎樣,因為有一部份已經滑進喉嚨了。     管它那麼多!我突然鼓起勇氣將可疑的茶全部喝了下去。就在喝的同時,我的心中湧起一股恐怖、戰栗及絕望的念頭。     “好了,好了,喝下去了。”     “呵呵呵,真是好孩子。”     小梅和小竹姑婆互相對笑著,她們縮著頭的笑法,簡直和小孩一模一樣。這時,我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我現在的肚子應該要開始痛了吧!我是否會吐血?我被自己嚇得全身冒冷汗。     “好了,辰彌,你可以下去了。”     “是的,聽小竹的話,離開這里回去休息了,好好的睡一覺吧!”     “是。”     行完禮後,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跟前發黑,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姑婆的房間。來到走廊上,陵隴中看到姐姐一臉擔心地站在那里。“辰彌,姑婆找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讓我喝一杯茶而已。”     “喝茶?”     姐姐皺著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就在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我有些不對勁:     “辰彌,你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還流那麼多汗……”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而已,今晚好好睡一覺就行了,姐姐晚安。”     我將姐姐伸過來扶我的手撥開,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回到離館,阿島已經幫我把床鋪好,我簡直和酒醉的人沒有兩樣,歪歪倒倒地換好睡衣關掉電燈,隨即摔在床上。     小時候,我曾經看過一部名叫“八陣守護城”的戲:主角佐藤肥田頭正清將軍明明知道踉前擺的是毒酒,卻因為某種原因而不得不將它喝下,喝下之後,就將自己關在天守閣內三年,看著生命之火慢慢媳滅。當時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就已經休認到人生的恐怖及悲哀。     當晚我的心情就是那個樣子,我集中所有的精神,想要了解自己的身體究竟產生什麼變化。這是一種無法說明、沒有希望、非常黯請的情緒,我在暗夜中閉著眼晴,一幕幕恐怖的畫面不斷地出現在跟前。     然而,我的體內卻沒有產生任何變化,有的只是因為恐懼而繃緊的肉體和疲勞的神經而已。     我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不久,一種異樣的感覺使我驚醒過來,當時是深夜幾點鍾,我完全不知道。     夜半禮佛     我從小就有一個怪僻,也許應該算是一種病。     在非常累的時候或是面臨考試的時候,就會產生這種現象。晚上上床睡覺後,迷糊之間就會醒過來,然而我沒有完全清醒,只是知覺半醒,而運動神經則完全處于睡眠狀態中。     若沒有親身體驗到那種情形,實在無法了解到當時我所感覺到的恐怖和心慌。     我的知覺是清醒的,對自己周圍發生的事情也很明白。但是運動神經卻完全無法發揮作用,不但手腳無法動,連嘴巴都無法動。想要大聲叫喚出來,舌根卻好像被定住一樣。根本無法發出聲音,整個人就像植物人一般無助。     當天晚上,我意識半醒的情形正是這種狀態。     我,躺在床上,感覺到有一股氣流在移動,而且離我很近。我在睡覺前確實已經將燈關掉,但現在卻有一絲微光出現,然而我的身體根本無法移動,全身的運動神經都罷工了。     我記得自己當時因為恐懼而全身冒冷汗,想要叫,卻和往常一樣,舌根打結根本發不出聲音,想要坐起來,全身則像漿糊般軟軟綿綿的:想要張開眼睛,也無法達到目的。我現在的樣子其實和死掉是差不多的。     來到我的房間的人可能對我的情況很放心,慢慢地朝我的床鋪過來。雖然他有點遲疑,但最後還是來到我的床邊,我可以感覺到他在我身邊,並且望著我。     那人在我床邊坐了一陣子都沒有動,起先呼吸還很輕,後來氣息愈來愈重,連熱氣都吹到我的臉上,而後還發生更奇怪的事情,一股熱熱的液體滴到我的臉上。     我突然用力吸了一口氣,對方似乎嚇了一跳,立即將身體縮回去,並且持續一陣子都沒有動作。他看我沒有動靜後,又變得很安心的樣子,開始移動。不知為什麼,他躲到後面去,又持續一陣子不動後,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我本來無法張開的眼睛,現在可以張開了。     當我定睛一看時,我覺得全身好像被電電到一般。     三酸圖屏風的前面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看起來就像是屏風里的佛印相尚跑了出來。     我忽然想起姐姐講過的話。     以前曾住過這里的平吉也看過屏風圖內的人跑到外回來……     正當我想要看清楚是什麼人時,原來房內一直亮著的微光突然不見了,那個奇怪的身影好像被屏鳳吸進去一般,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我使盡力氣移動我的身體,但毫無用處。這時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呼吸,我用力地做著呼吸運動,希望借著呼吸運動來增強我的反射神經。以前我曾經用這種方法恢複運動功能。     當我還在努力的時候,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是一陣很輕柔的腳步聲,和貓的腳步差不多,除了腳步聲之外,我還可以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音。     沒多久,腳步聲和衣服的摩擦聲來到門口,並且停在那里。     我把眼睛閉了起來,繼續進行深呼吸,心髒跳動得很急速,額頭上也冒著汗。     門被輕輕拉開了,隨著門被拉開,透人房間的光線也逐漸增加。有人走到我房內,而且是兩個人,我微稍睜開眼睛望去。     我看到進來的是小梅及小竹姑婆,我仍然無法分清誰是小梅誰是小竹。她們手中拿著燈籠,凌過燈籠的微光可以看到她們的身影。     兩人都穿著全黑的袈裟,手腕上掛著水晶念珠,更奇怪的是她們都拿著拐杖。     兩人輕輕地走到我的床前,舉著燈籠跪了下來,並且從上往下俯望著我的臉,我當然急忙將眼睛閉起來。     “睡得很熟呢!”     其中一個說道。     “剛才的藥生效了,呵呵呵!”     另一個壓低聲音輕輕笑著。     “小竹!你看,他流了很多汗呢!”     “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呼吸有點急促。”     “實在很可憐,一回來就遇上那麼多事情。”     “他應該不會醒過來才對。”     “我們趕快利用時間參拜吧!今天是佛陀的祭日。”     “來吧!小梅!”     “來了!”     小梅和小竹姑婆拿著燈籠離開時,順手從外面將紙門輕輕關上。     這時我已經可以動了,我在床上坐了起來。     難道剛才的經曆都是夢嗎。     那不是夢,因為姑婆們沿著走廊朝廁所的方向走去,兩人映在紙門上的身影也隨著火光搖動著。     這間離館內另外有一個放雜物的木頭地板小房間,里面放的都是這個家的主人以前使用過的東西,我看到她們兩個人好像走入那個房間內。     我在前面提過,在我的房間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個能樂面具。當兩個老大婆進入儲藏室內時,我看到面具的眼睛閃閃發亮,亮光有點像燭光般閃爍,有時亮一點,有時則暗一點。我茫然地望著那個亮光,不久之後,我終于了解是怎麼一回事了。     能樂面具後面的牆壁上開著小孔,她們手中的燈籠所發出的光線從那個小孔中露了出來。這種情形不正說明剛才我還無法動彈時出現在室內的微光?換句話說,那就是儲藏室的燈光。剛才出現的人影忽然不見了,一定是跑到儲藏室去了。     我愈來愈緊張,心髒好像要跳出來似地鼓動著。當我躲到牆壁邊的架子時,聽到儲藏室傳來闔上蓋子的聲音,剛才還在發亮的面具的眼睛,現在已經不亮了。然後,四下一片靜悄悄的,儲藏室內已經沒有人在了。     我無法說明我這時候的感覺。     雙胞胎的小梅和小竹姑婆並沒有給我喝毒藥,只是在茶里加了讓我睡覺的安眠藥,也就是說,她們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們進入儲藏室內,所以要我睡著。但是,她們兩個人在三更半夜里到儲藏室做什麼?     我打開電燈,輕手輕腳地走到儲藏室外面。我早就料到里面會很暗,便先打開儲藏室外牆上的燈,讓多一點光線進入里面。     “姑婆!姑婆!”     我輕聲叫著,其實我不期望得到任何的回答,當然也沒有任何人回答我。     這時我打開儲藏室內的燈,兩個姑婆果然不在里面。     這個儲藏室除了我進來的門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出入口。北側有一個小小的窗子,但上面有窗框,而且窗子又關得緊緊的,還從里面鎖住,所以姑婆們不可能由窗子出去。     這時我開始感到害怕了。     毫無疑問,這間儲藏室一定另有出人口。     平吉和其他人所看到的闖入者,一定是從這個秘密出口離開的,唯有這樣的解釋才會合理。     平吉說他在隔壁房間睡覺時,覺得有人在偷窺,一定是從秘密出人口進來的人,在進入臥室前從能樂面具的眼睛偷窺室內的情形。     我走向漏出光線的牆壁,看到那里有一面鏡子,我把鏡子取下來,只見牆上出現一個圓圓的小孔。我將眼睛對著小孔望過去,果然整個房間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是誰設置這個孔呢,這個問題等以後再來想,我要先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出人口,我環視了儲藏室一圈。     牆壁旁邊放著三個邊緣包著鐵皮的古式櫥櫃,另外還有五,六個葛籠,以及其他雜物。這些東西無法吸引我的注意,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儲藏室中央放置的長箱子上面,因為剛才我聽到一陣蓋子關上的聲音,所以馬上聯想到長箱子,箱子上面的鎖扣已經損壞了。     我打開長箱子,里面有兩,三個夜壺,當我打算拿起夜壺時,我聽到我的腳下傳來腳步聲。”     我猛吸了一口氣,是不是姑婆她們回來了?     我急忙將燈關掉,回到房間內,並且將房間內的電燈也關掉,同時睡回床上。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儲藏室傳來箱子的蓋子被打開的聲音,能樂面具的眼睛又射出微弱的光線。     兩個人提著燈籠馬上進入房間,我趕緊將眼睛閉上,接著她們又拿著燈籠照我的臉。     “你看,辰彌不是睡得好好的嗎?儲藏室的燈那里有亮過?小竹那是你的錯覺。”     “是的呀!唉,我到底怎麼了?剛才我真的嚇了一跳。”     “那是因為今天發生大多事情了。除了佛陀以外,有誰會知道那秘密出人口呢?”     “那不是我的錯覺,我們把燈籠熄掉時,確實有人從我的旁邊走過。”     “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要不然辰彌醒過來就不好了,回去再談論吧!”     兩個姑婆拄著拐杖,沿著長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我深深覺得剛才看到的一切,好像不是發生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19:31

八墓村 第四章、夜探秘道
      第四個犧牲者     我的身旁又出現許多我不能不做、不能不去思考的疑問。     首先我得去追查出那個秘密地道究竟在哪裡。還有,小梅和小竹姑婆為什麼要在深夜背著人家進入地道,而利用地道潛進這座宅邸的人又是誰,來人到這座宅邸有什麼目的?這些都是我非查清楚不可的事情。而且這些工作都必須靠我自己一個人秘密進行,因為姐姐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地道存在。     可是,那天夜裡,我身心力面都疲累得像鬆軟的綿絮一樣,再加上小梅和小竹姑婆所下的藥發生效用,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些偶然堆積的孤立事件,確定它們的精神、道德價值,否定,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小梅和小竹姑婆前往主屋後不久,我就睡得像個死人一樣。     第二天早上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還是覺得沉甸甸的。大概是安眠藥的效力太強了,我只覺得腦袋好像罩上了一層薄皮似的,一片混濁,手腳好重,全身充滿倦怠感。一想到今天警官們可能還會來找我,心底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鬱悶。     可是,我也不能因為腦筋沉重、全身懶懶就坐在房裡發呆。對!今天早上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那就是去拜訪梅幸尼姑。     梅幸尼姑好像知道某些跟我有關的重大事情。我不知道那些事情對解決這次的事件有無助益,但是對目前的我而言,那是我唯一可以依賴的救命繩索。等到警官們一來,或許我就出不了門了。對,吃過飯後就立刻出門吧!     正當我從床上一躍而起的時候,姐姐來了。姐姐一定對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招待感到懷疑,她看到我時好似鬆了一口氣。     「啊!你醒啦!覺得怎麼樣?」     「謝謝您,對不起,讓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是嗎?那太好了!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喲!不要想太多。」     「喂,謝謝。我想我會慢慢習慣的,請您不要為我擔心。」     我打算暫且不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訴姐姐,要不然一定會對體弱多病的姐姐造成相當大的震撼。     「姑婆他們今天早上怎麼了?睡過頭了嗎?我們先去吃飯吧!」     當我跟姐姐兩個人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我問了一下姥的事情。     姐姐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反問我姥怎麼了?於是我把昨天的事情簡單扼要地說給姐姐聽,姐奶很驚訝地睜大眼睛。     「啊,梅幸尼姑……她到底有什麼話要說啊?」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只要跟我有關係的事情,我都想聽聽。等警官們一來,我就不好出門了,所以我想趁他們還沒來之前先出去。」     「哦,也可以,不過……真是奇怪啊!梅幸尼姑會知道什麼事呢?」     姐姐的聲音裡隱含著些微的不安所以我便問她梅幸尼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姐姐的回答大致是這樣的。     不知道梅幸尼姑為什麼會當尼姑,不過她原本是這個村子的名門之後。打從姐姐懂事以來,她就是個尼姑了。麻呂尾寺的住持長英先生好像也很信賴她,常稱讚她雖然是一介女子,卻能虔心修行。因此,跟同樣出家為尼的濃茶尼姑那種瘋狂的行徑不同,梅幸尼姑頗受到村子裡的人們的尊敬。     「可是梅幸尼姑會有什麼話要跟你說呢?」     姐姐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恐懼感,好像很不想讓我去面對梅幸尼姑似的。儘管如此,不管發生什麼事,善良的姐姐從不會勉強我做什麼。啊,事後想想,如果那個時候姐姐阻止我外出的話,或許我就不用去面對那種震驚和恐懼了吧!     姑且不談這個了,我是在九點左右離開家的。大家都知道田治見家人稱東屋,位於村子東部,而擁有慶勝院的姥則位於村子西側,其間的距離人概有半里。我為了不讓別人看到,便走後山的小路。     今天是七月三月,梅雨應該還沒結束,可是很難得的,天氣卻相當好,小鳥們在樹梢上吱喳爭鳴,好不熱鬧。我低頭看著腳底下綿延開來的村落,只見水剛剛插好秧苗的田里一片育翠,路上到處可看到牛只趴在地上打盹。     我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前方已經可以看到—座大大的院落了,那就是被稱為西屋的野村家。雖然野村家的規模無法跟田治見家相比擬,不過也有幾棟大型的倉庫和牛廟,和其他的人家有很明顯的差別。     美也子跟在東京以來就一起生活的老婢女住在野村家的離館裡。從離館開始,路會經過野村家的後面通向村子。     美也子會不會在那邊呢?我一邊想這件事,一邊走過野村家的後面。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喂!你去哪裡?」     話聲一落,有個人從小路上跳出來,擋住我的去路。是濃茶尼姑妙蓮。     我嚇了一跳,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濃茶尼姑背著一個大大的行李包,看到我卻像在誇示勝利一樣,將身體略向後仰。     「回去!回去!回去!你不能離開東屋一步,你所到之處必定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這次你要去殺誰啊?」     看到她那從兔唇裡露出來的泛黃而參差的牙齒,我的心底油然湧起一股怒氣。我將全身的憎惡感覺集中在雙眼裡,睨視著她,同時企圖從她身邊走過。可是濃茶尼姑卻搖晃著她那包大行李,我往右她就往右,我往左她就往左,像惡作劇的小孩子一樣不讓我走過去。     「不行!不行!我不讓你走過這裡一步。回去!回去!回東屋去!收拾你的行李離開這個村子!」     由於過度勞累和睡眠下足,當天我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一股怒氣往我的腦門直衝,我突然撞開濃茶尼姑。就這麼一撞,她整個人摔到野村家的圍牆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上的行李還發出喀啦喀啦的奇怪聲音。     濃茶尼姑大吃一諒,兔唇不停地顫動著,隨即突然哇哇地哭起來。     「殺人……來人啊……這個人想殺我!來人啊……」     聽到濃茶尼姑的叫聲,五、六個看來像是趕牛人的年輕人紛紛從野村家的後面柵門裡跳出來。年輕人一見到我,都像吃了一驚似地睜大眼睛。看到他們眼裡帶著無言的抗議,我心中暗叫不妙。     「各位,抓住這個人!把他交給派出所的警察!他想殺我!啊,好痛!好痛。他想殺我。」     趕牛的年輕人們聚過采圍住我,一副就要撲上來的樣子,汗水從我的腋下不停地冒出來。我並不懦弱,可是如果對方是有理說不清的人,事情就難處理了。     我本想說些語,可是舌頭卻僵住了,一句也說不出來。男人們又往前逼近一步,濃茶尼姑還是像小孩子一般邊哭邊鬧,使我尷尬萬分,進退兩難。     這時候,有人從野村家的後門趴達趴達地跑出來。是美也子。     美也子—看到現場的樣子就知道有事發生了,她跑到我身邊護衛著我。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想對這個人做什麼?」     一個年輕人濡動著嘴巴,可是我沒有聽清楚他說些什麼。     美也子好像也不是很懂,她回頭看看我。     「辰彌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簡短地把事情說給她聽,美也予隨即皺起眉頭。     「我早就猜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這麼說來是濃茶尼姑不對。現在各位置經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吧!既然真相大白,就請回去工作。」     年輕人們對看一眼,有點猶豫,但又無可奈何,只好縮著脖子從後門的柵門進去了。濃茶尼姑大概是沒了同志就膽怯起來,急急忙忙逃也似離開,一路走還一路哇哇哭著。     「啊,嚇了我一跳。原先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害我大吃一驚!」     美也子鬆了一口氣地笑了。     「你到底要到哪裡去?」     於是我便簡略地把梅幸尼姑的事情說給她聽,美也子皺起眉頭。     「唔,她說有話要跟你說,到底會是什麼事?」     她想了一下,又說道:     「算了!那我就送你到慶勝院吧!沒關係,我會在外面等著,因為我實在無法保證不會再發生剛才那種事情。」     此刻我反倒非常感激美也子跟我來。     慶勝院距離野村家大約一百多公尺,與其說是尼姑庵不如說是個小庵室還比較貼切一點。籬芭裡是一戶小而整齊的草屋,進門走三間左右,有一個嵌著及腰高的紙門的玄關,玄關的左邊有兩間附有狹窄走廊的房間。窗子是開著的,但是窗紙乾淨得好像最近才剛剛貼上去一般,掃得干乾淨淨的前庭裡只有一株楓樹。     有一件事讓我說得很不可思議,因為紙門裡的電燈是亮著的。一來今天天氣這麼好,二來房子裡也不陰暗,怎麼會需要點燈呢?我一邊想著,一邊打開及腰的紙門打招呼,但是一直沒有得到任何因應。     我又叫了兩三次,還是沒有回音,於是我走進玄關內,瞬間,好像有人從頭上澆了我一盆冷水似的,我嚇得當場呆立。     紙門是洞開的走進玄關內就可以瞧見裡面那間六個榻榻米大的僧房。梅幸尼姑俯趴在僧房地上,榻榻米上還滴了幾滴黑色的斑點,田治見家送過來的餐盤翻倒在尼姑的枕頭旁邊。     我嚇得膝蓋喀喀作響,喉頭一陣乾渴,充滿恐懼的雙眼只覺世界瞬間變成一片漆黑。     「你所到之處必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剛剛濃茶尼姑的叫罵聲像閃電一般畫過我的腦海。     是的,她說的沒錯,這裡又有一個人被殺了……我茫然地走出門,美也子立刻靠到我身邊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色鐵青哪!」。     「梅……幸尼……姑死……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出這句話。美也子也吃一驚,瞪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隨即轉過身趴鍵趴鍵地跑進門裡,我也跟在她後面跑。     梅幸尼姑果然是死了,而且從滴落在榻榻米上的血跡來看,她的死因跟外公丑松、哥哥久彌,以及蓮光寺的洪禪先生的死因大致相同,梅幸尼姑的嘴唇上也沾有黑而乾涸的血水。     美也子跟我茫然地對看著,這時候,我發現有一張紙條掉落在翻倒的餐點旁邊,我本能地撿起紙條。     那是一張從口袋型記事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面用粗的鋼筆寫著以下這些字:     雙     胞     杉     ┌═┐     小小     梅竹     杉杉     樹樹     牛     販     ┌═┐     井片     川岡     丑吉     松藏     財     主     ┌═┐     東西     屋屋     田野     治村     見莊     久吉     彌     和     尚     ┌═┐     麻蓮     呂光     尾寺     寺的     的洪     長禪     英     尼     姑     ┌═┐     濃姥     茶市     尼尼     姑姑     妙梅     蓮幸     這些名字當中,小竹杉樹、井川丑松、田治見久彌、蓮光寺的洪禪、姥市尼姑梅幸等人的名字上頭都被人用紅色墨水勾消了。     可怕的紙條     「這……這……這麼說來,這是這……這……這次一連串殺人事件的動……動……動機羅!」     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高興,名叫金田一耕助的偵探只是一味地搔著頭。     他是一個個子小小、言行奇怪的人,由於頭搔得太過分了,細微的頭皮屑像雲母一樣四散開來。     「可惡!」     而尖銳地吼著的則是磯川警官。然後這兩個人便像結了凍似的默不作聲,只是定定地看著紙條。     金田一耕助仍然沙沙沙胡亂地抓著頭,腳還不住地抖著。磯川警官的眼睛瞪得像盤子那麼大,定定地看著寫在紙條上的字,拿著紙條的手像酒精中毒患者一樣顫動著,血管也駭人地浮了起來,額頭上滿是汗水。     我帶著好像喝醉酒般飄忽不定的心情看著他們兩人。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眼睛朦朦朧朧,甚至有種噁心的感覺。一波又一波的倦怠感襲捲全身,我好想不顧什麼形象、名譽,當場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這是我們——我跟美也子兩人發現落在梅幸尼姑的屍體旁邊那張奇怪的紙條後不久的事情。     接踵而采的衝擊使我當時完全沒了主張,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美也子雖是一個弱女子,大概是因為身為局外人的關係,當瞬間的震驚情緒平息了之後,她立刻叫人去報警了。     好在派出所裡為了因應最近一連串的事件,磯川警官和兩三個刑警從昨天晚上就夜宿派出所,一聽到有人報案立刻帶著刑警跑來了。半路上還順路到西屋去,把頭髮亂蓬蓬的金田一耕助也找來了。     美也子把事情簡短的說明一遏,交出在屍體旁邊撿到的紙條,那一瞬間,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都震驚得好像全身都僵硬了似的。     奇怪,那張紙片上所寫的字,到底代表計麼意義呢?     雙     胞     杉     ┌═┐     小小     梅竹     杉杉     樹樹     牛     販     ┌═┐     井片     川岡     丑吉     松藏     財     主     ┌═┐     東西     屋屋     田野     治村     見莊     久吉     彌     和     尚     ┌═┐     麻蓮     呂光     尾寺     寺的     的洪     長禪     英     尼     姑     ┌═┐     濃姥     茶市     尼尼     姑姑     妙梅     蓮幸     前面提過在以上這些名字中,小竹杉樹、井川丑松、田治見久彌、蓮光寺的洪禪、姥尼姑梅幸的名字上面都分別用紅墨水勾消了。除了小竹杉樹之外,那些用紅墨水勾消的名字不都在最近先後被兇手殺了嗎?     整體分析起來,兇手好像有意要殺掉村子裡兩個有相似境遇、身份、地位、職業的人之中的一個,但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可是我覺得仔細看這張表,似乎又可以瞭解了,最先被殺的是小竹杉樹,它不是披人砍倒的,而是被雷擊斃,而且這件事成了為八墓村帶來不祥預感的根源,村子裡四處瀰漫的不安感都是從這件事開啟的。     或許兇手是基於一種無可救藥的迷信心理,以小竹杉樹被雷劈死為由,認定這是八墓村將有大報應的前兆,所以為了平息八墓神的怒氣,便計劃備齊包括小竹杉樹在內的八個犧牲品。而且,兇手從小梅和小竹杉樹這兩棵並列的神杉之一倒下來一事中獲得啟示,企圖殺掉在村子裡並立或對立的兩個人中的一個人。事實是不是真是這樣呢?     啊,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奇怪的殺人計劃嗎?世界上果真有這麼瘋狂的殺人行為嗎?一股難以言語的恐懼感使我的身體像遭受雷擊般感到震撼,不久之後,這種震撼平息了,漸漸地我陷人了失神的狀態之中。     「啊,這個嘛……」     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清了清喉嚨,好不容易才開口。     當時我的精神狀態極度模糊而混濁,使我覺得這個聲音好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響起似的。     金田一耕助說了下面這些話。     「看到這張表,我終於解開洪禪先生被殺之避了。那個時候我一直百思不解,兇手怎麼能預知摻了毒的主菜會送到洪禪先生的面前?兇手在某個主萊裡下了毒——這點很容易做到,可是,要把摻了毒的菜送到供禪先生面前,以當時的情況而言,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不過這是假定辰彌先生不是兇手的情況才合理。     我們暫時以這種假定來推論,那麼,兇手為什麼會做這種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呢?我想了又想,不得不下以下這個結論:也就是說,兇手想殺的未必就是洪禪先生,只要洪撣先生或英泉先生之中任何一個人就可以了。     這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被害者是A或是B都可以,在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這麼愚蠢殺人事件吧!可是看了這張表之後,我確信的確是有這麼可笑、叫人難以置信的奇怪殺人事件。     從這張表來看,兇手企圖殺害洪禪先生和長英先生兩者之一,可是長英先生生病了,弟子英泉先生成了代理人,所以兇手企圖殺害的是洪禪先生和英泉先生之中任何一人。這是一件很恐怖而又很奇怪、瘋狂的事件,不過總算解開洪禪先生被殺之謎了。」     啊,這件事昨天晚上我也想過,我跟金田一耕助一樣有這個疑問。可是,雖然洪禪先生被殺之謎解開了,但是對纏繞著整個事件的怪異謎團仍然無法解開。不,這麼一來.恐怖的謎團反而比以前更加深其神秘性。     「啊,晤,啊!」     磯川警官刻意地清了清喉嚨說道:     「金田一先生,這麼說,井川丑松被殺、東屋的主人被毒殺,還有梅幸尼姑被下毒,都是因為他們抽中了不幸的籤條羅!換句話說,吉藏先生也可能代替丑松先生,西屋的主人也可能代替東屋的主人,而濃茶尼姑也可能代替梅幸尼姑被殺。」     金田一耕助沉默地思考了一會見,隨即黯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警官先生,或許正如你說的,不過……也或許不是這樣。」     「也或許不是這樣?」     「如果這個事件正如我們從這張表推斷的,是由一個深度迷信、充滿狂氣的人所為的話,或許整件事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可是……」     「可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兇手的手法也末免太巧妙了。就一個迷信者的犯罪而言,每個事件都太過微妙,這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動機呢?」     「有道理。」     警官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聲。     「照你的想法,兇手表面上偽裝成因迷信而犯罪,但事事上是另有真正的目的。」     「是啊!八墓村村民再怎麼迷信,這些事件也未免巧合得離了譜。」     「可是,那兇手的真正目的是……」     金田一耕助再度仔細地看著表,但是隨即搖了搖頭。     「我不如道。光憑這張表我沒有辦法下任何判斷,倒是……」     這時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我們。     「森小姐!」他呼叫美也子。「是……」美也子僵硬著一張臉,不過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請問有什麼事?」「請你再仔細看一次這張紙上的字,你認不認得這個筆跡?」     那是一張口袋型記事本的內頁紙,一般而言,這種類型的記事本每一頁都會從上而下按照顧序印上四天的日期,可是這張紙上面的三分之一部分被人用剪刀裁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可以看到的日期是四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     前面提到的那十個名字是把紙張橫拿著,從二十五囚的地方開始寫起,所以不禁讓人懷疑被裁綽的四月二十三日和二十二日的部分,是不是還寫了其他被詛咒的名字?字是用頗粗的鋼筆寫出來的漂亮字體。     「是男人的筆跡吧!」     「是的,我也這麼想。村子裡有人能寫這樣的字嗎?」     「這個嘛……」     「美也子歪著她那美麗的頭。     「我對村子裡的人的字跡不怎麼熟悉。」     「辰彌先生,彌呢?」     我當然立刻搖了搖頭。     「啊,是嗎?那麼就找其他的人問問看吧!」     金田一耕助把紙條還給警官,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說道:     「啊,對了…順便查查這個日期吧!警官先生,你有的口袋型記事本嗎?請借我看看。四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幾?」     警官查出來的星期排行跟被撕下來的記事本上的星期排行不謀而合。金田一耕助微笑著說:     這麼說來,這張紙是從今年的記事本上撕下來的羅!遺憾,後面沒有寫任何東西,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是誰的記事本,不過,我想很快就可以查出來了。啊!久野先由來得真是時候。」     尼姑扒手     可是,叫人深感困惑的是,那時久野表叔怎麼會表現出一副畏縮的樣子呢?     久野表叔排開看熱鬧的人潮,把腳踏車騎進尼姑庵庭院裡,然後,他將掛在腳踏車上的包包夾在腋下,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說真的,距離上次見到這個人也不過才八天,可是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裡,他卻憔悴、消瘦了許多,不但兩頰深陷,眼眶四周也浮起黑眼圈;而那閃爍不定的眼睛更泛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啊!對不起,我來遲了……剛剛到鄰村去出診了。     久野表叔脫下鞋子到僧房來,極小得幾乎聽不到的音量囁囁地說。     「哪裡,因為又發生另一件案件了,所以只好勞煩您跑這一趟。」     「是上回那個案件的後續發展嗎?」     久野表叔的聲音有些顫抖。     「如果是的話,那我真的很抱歉……上次失敗了一次……咦?新居先生不在嗎?」     「新居醫師說他得為解剖洪禪先生屍體的事做些準備,所以到城裡去了。為了洪禪先生的事情,昨天晚上我打過一封電報,請N博土屆時一起參與屍體的解剖工作,不過,我想還是請您先看看!」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0:17

久野表叔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他的心情我能體會,久野表敘一直將我哥哥久彌那次致命的誤診視為奇恥大辱,所以他盡量避免去碰觸這件事件。     可是,他為什麼那麼害怕呢?     久野表叔一坐到梅幸尼姑枕頭旁邊時,身體就像痢疾患者打擺子似的不停顫抖著,汗水也像瀑布般從他的額頭、臉頰上直流而下。     「醫師,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金田一耕助訝異地問道。     「啊!沒什麼,只是身體有一點疲倦,大概是勞累過度吧!」     久野表叔說著,草草結束驗屍工作。     「那可不行喲!當醫生的人怎麼可以不注重自己的身體保養,老是過度操勞呢?對了!您的診斷有什麼結論?」     「她跟洪禪、田治見主人一樣,我想N博士會有較明確的看法。」     「那麼她大概死亡多久了?」     「這個嘛……」     久野表叔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我想大概是十四到十六個小時吧!目前是十一點,從現在倒推回去,事情大概是在昨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發生的。啊!還是由N博士來判斷好了,我並不是很擅長這種事情。」     久野表叔邊說邊慌慌張張地收拾包包。     「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就在他要站起來的時候。     「啊!醫師,請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冷不防叫住他。     「請您等一下,這裡有一樣東西想請您過目一下。醫師,您認得這個筆跡嗎?」     金田一耕助說著,拿出一頁從口袋型記事本上撕下來的紙。     我這輩子大概永遠都忘不了,當久野表叔看到那張紙後臉上的表情吧!     久野表叔那細瘦的身體就好像觸電似地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眼珠子也好像要迸出來一般,下巴更是喀喀地響著……他的汗水又像瀑布殷從額頭、兩頰上流下來。     「啊!醫師,您認得這個筆跡吧!」     金田一耕助的話讓久野表叔陡然抬起頭來。     「不認得!我不認得!」     他的聲音好像是從牙縫裡進出來一般。     「上面寫的內容實在太奇怪了,所以我才會這麼驚訝。」     久野表叔好像這時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似的,定定地看著美也子跟我。     「我不知道是誰寫了那些東西,不過,寫這些東西的人不是笨蛋就是精神錯亂。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     久野表叔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可是隨即又用更大的音量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關於這個事件,我—點都不知道。」     久野表叔說完這句話,便逕自跑出僧房,留下一臉錯愕的我們。     只見他用著那充滿醉意的腳步一邊蹬上踏板,一邊踩著腳踏車離去。     我們不由得詫異地相對面視,過了許久,磯川警官才幹笑著說:     「哈、哈、哈.自從上次誤診之後,醫生就變得有些神經質了。唉!又沒有人說他知道什麼內情,他幹嘛這麼激動!」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半響,才回頭看著警官。     「不,警官先生,剛剛久野醫師的態度對我卻有相當大的啟示。」     說完,他低下頭看著從記事本上撕下來的那一頁紙條。     「我覺得至少我們可以知道這個用剪刀裁下來的紙,另一半原本應該寫了哪些名字。」     警官一臉驚愕地皺起了眉頭。     「是誰?我是說,上面會是誰的名字?」     「村子裡的醫師久野恆實,以及前不久才搬來村子的新居修平。這兩人的名字原先大概列成兩行寫在醫師這個項目底下吧!」     在場所有人不由得對看了一眼,美也子那美麗的臉孔今天早上也豔容盡失!給人一種奇怪的冰冷感。     「不管怎麼說,能拿到這張紙條比什麼都重要。不管是兇手故意掉落的,或是其他人為了某種目的而放的,總而言之,從這張紙上我們多少可以確定兇手的意圖,或者兇手故佈疑陣的企圖。警官先生,請您好好保管這張紙條。森小姐跟辰彌是新來的,可能沒見過紙上的筆跡,不過,反正這只是個小村子,我想應該有人會認得這個筆跡的。」     於是,有關這個奇怪訊息的調查工作就暫告一段落了,警官準備再次重新調查梅幸尼姑的死因。     梅幸尼姑的死因其實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吃了田治見家送來用漆盤盛裝的食物後,被摻在裡面的毒藥給毒死了。     根據久野表叔的說法,梅幸尼姑的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這種推斷跟田冶見家送飯過來的時刻也不謀而合。     「到底是誰安排把這份膳食送來給梅幸尼姑的呢?」     警官的問題又戳到了我的痛處。     「啊!那個……是我……因為梅幸尼姑在吃晚餐之前就回去了,所以我便請姐姐送些食物過來。」     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看著我。警官則滿臉不高興地瞪著我說:     「你還真細心啊!一般男人是不會這麼善解人意的。」     (啊!我的嫌疑又加深了……)     「不是的,其實我自己也不可能注意到這種細節,是典子提醒我的。」     「典於是誰?」     「是田治見家的裡村鎮太郎的妹妹。」     美也子插嘴說道。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把這件事轉告令姐羅!你是在哪裡告訴令姐的?」     「在廚房。不過那個時候廚房裡擠滿了人,再說廚房跟餐廳離得很近,如果在廚房的人稍微用心聽的話,或許也可以聽到我說的話。」     「那麼令姐……」     「她立刻指示阿島送飯來給梅幸尼姑,然後我們就各端了一盤主菜走到餐廳去。」     「這麼說來,那個時候在餐廳的人根本沒有機會可以接近盛菜的漆盤了。」     「這個嘛……」     我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這個盛飯的漆盤什麼時候送出家門,不過如果是在那陣騷動之後的話……你知道的,洪禪先生吐時,餐廳裡的客人有半數以上都爭著往外逃。」     警官摒了抵嘴。     「好,待會兒去查查盛飯的漆盤是什麼時候送離田冶見家的。對了,你知道當時逃出餐廳的有哪些人嗎?」     「這個……」     我努力思索著。     「因為當時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所以不是記得很清楚,只知道有很多腳步聲快速地走出餐廳。」     「你自己沒有逃吧?」     「怎麼可能!當時我根本沒有辦法逃:一來是嚇得腳都軟了,再則我坐在最上座,一逃就被看到了。」     「關於這件事……」     美也子適時地伸出援手。     「我記得很清楚。從飯席開動之後到警察趕過來這段時間內,辰彌先生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餐廳。     「哦,對!對!」我連忙點頭稱是。     這時,金田一耕助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道:「這麼說來,森小姐當時也在現場,你記得那個時候有哪些人從餐廳跑走了嗎?」     「這個嘛……女人們一下子就跑光了,也有人在洪禪先生吐血時跑去拿水……不過,到底有哪些人離開過餐廳,我沒有辦法明確地答複你。」     「我明白了,關於漆盤的問題我們就再到田治見家的廚房去查一下。對了!今天早上你說昨天梅幸尼姑本來有話要跟你說,所以你來拜訪她。有關你們談話的內容是不是可以告訴我?」     「我們沒說什麼。」     我馬上搖頭否認,事實上,我不得不這樣回答,因為連我自己也對那個問題感到困惑。     不過,既然梅幸尼姑說,這件事除了我跟麻呂尾寺的長英先生之外,沒有第三者知道,那麼我或許可以去向問長英先生。     在事情還未理清之前,我並不想把這件事告訴警官,我打算自己找個時間去拜訪長英先生。     警官十分懷疑地看著我的臉說道:     「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梅幸尼姑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辰彌,你所到之處都發生殺人事件,老實說,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就是兇手。」     其實不用警宮說,我自己也感覺到了,所以心情一直很沉重。     「我不知該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不過請相信我,這—切真的只是偶然……剛剛濃茶尼姑也這樣跟我說。」     「濃茶尼姑?」     警官帶來的刑警之一突然詫異地插嘴問道。     「你今天見過濃荼尼姑?」     「是的,我來這裡的路上,剛好在西屋的後門遇到她。」     「濃茶尼姑是從哪個方向出去的?難道是從這座尼姑庵?」     「是的,就是從這個方向過去的。」     「喂!喂!川懶,濃茶尼姑怎麼了?」     警官一臉疑惑地問。     警官先生,事情是這樣的,你看,從廚房的地板到窗外的小走廊,一路上都留下了厚重的足跡,可見一定有人穿著草鞋從廚房上來……然而根據我們的瞭解,梅幸尼姑是一個非常愛乾淨的人,如果她看到這種情況,應該會將地板擦乾淨才對。所以,我認為那些腳印是在梅幸尼姑死後才印上去的。」     聽刑警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腳印的主人好像是從廚房走進客廳,並穿過窗外的小走廊,走到梅幸尼姑的僧房總之,翻倒的漆盤附近一帶都可清楚看見腳印。     雖然在榻榻米上看得並不清楚,但是印在地板上的腳印可以看出來者有扁平足,而且前端張開,腳的尺寸如小孩子一般大小。     我立刻想起剛剛遇見的濃茶尼姑正是穿著沒有後跟的草鞋,露出滿是塵土的腳。     「唔,這麼說來,濃茶尼姑比辰彌和森小姐早一步進了尼姑庵羅!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濃茶尼姑發現了屍體,為什麼沒有前來報案?」     「因為濃茶尼姑做了見不得人的朗事。」     刑警露出淺淺的笑容回答。     「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她是一個有偷竊癖的傢伙,而且喜歡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偷東西。通常她都偷拿香油錢,或者偷走墓前的供米,反正都是偷些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就因如此,所以村子的人也都假裝視而不見。不過她偶爾會偷走別人洗好的衣物,還穿出來亮相,引起失主的不滿,而梅幸尼姑總是可憐她,一次又一次地幫她把事情擺平。但是濃茶尼姑卻朗丈著這一點,老是拿走一些她當面跟梅幸尼姑要也可以要得到的東西。也就是說,她的興趣不在東西本身,而是在偷竊這個行為上。」     金田一耕助興味盅然地聽著刑警說完。     「那麼,今天濃茶尼姑有沒有從這間僧房拿走什麼?」     「當然有,請您到廚房去看看,那裡面真是亂七八糟,連米慷醬也被翻成一團亂。我想一定是濃茶尼姑看到梅幸尼姑死了,所以自己編個『反正她也用不著』的理由拿走了。晨彌先生,你碰到濃茶尼姑時,那個尼姑是不是帶著一大包行李。」     「唔。」     我跟美也子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經您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她的確背著一個很大的四方巾包包。」     「啊!對了,那個包包上還掛著一捆行李。」     「那是你……你……稱們到這……這裡來之前的事情羅?」     金田一耕助說著,突然又開始攪動頭頂上的麻雀窩。     當時我實在搞不懂這個奇怪的偵探為什麼會如此興奮,可是後來我仔細一想,濃茶尼姑的偷竊癖和她比我們早一步潛入尼姑庵一事,對整個案件來說,有相當大的意義。     地道探秘     開始寫這篇記錄之後,我常常感到不方便的是,這篇錄雖然是一個偵探故事,卻沒有辦法從偵探的立場來推展內容。     一般的偵探小說,作者可以借由依據的角度來運筆,告訴讀者調查進行到什麼程度?偵探發現了什麼?他也可以借此暗示讀者,兇手的身份跟事件解決的契機;然而這篇記錄的記述者卻沒有辦法常常待在偵探身邊。     不,應該說記述者只有在非常例外的情況下才能在偵探身邊,所以在記錄的過程中,記述者沒有辦法詳實地記述出偵探發現了什麼?有什麼程度的進展?     我承認,這種情形對急著想要解謎的讀者而言,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只要我認為是必要的事情,即使是記述者在事後才知道的事實,我也會將它做個記錄。     另外,這篇記錄跟一般偵探小說不同的地方在於,記述者不但必須追查已經發生的事件,同時還得追究事件為何會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各種疑問。     像現在,我就循著跟那晚梅幸尼姑之死幾乎沒有任用關係的秘密地道,做了一次探險。     不過,這件事待會兒再說,在這之前,我必須先把當天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所發現的事實做個簡單的說明。     我在前面已經說過,雖然這些都是我在事後才知道的事情,但是為了方便讀者進行推測,我覺得在這裡寫出來比較好。     首先是送到梅幸尼姑手上的那個漆盤。那個漆盤是在發生洪禪先生中毒之後不久,由一個叫仁藏的年輕人從田治見家的後門送出去的。     根據仁藏的說法,他奉阿島之命把餐盤送去給梅幸尼姑。當他走進同房時,正好只剩一個餐盤,所以他別無選擇地拿起那個餐盤。而那個時候餐廳正好掀起一陣騷動,仁藏以為是人家喝醉酒開始胡鬧,所以也沒有特別去注意,他就拿著餐盤搖搖晃晃地離開田治見家的後門。     如果仁藏那時知道餐廳為何騷動,他就可能會把這件事告訴梅幸尼姑,而梅幸尼姑在聽到消息之後,或許也會因為心情惡劣而食不下嚥。     總之,梅幸尼姑實在運氣不佳,所以才會在種種巧合下,讓兇手在千鉤一發之際達到目的。     此外,洪禪吐血的那一瞬聞,餐廳的客人都站了起來。那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禪的異狀所吸引,如果有人想利用那個機會悄悄溜去廚房也不無可能。     如果說,那個時候原本在廚房的阿島和幫忙的女人們一聽到餐廳起了騷動,紛紛跑出廚房一探究竟,反而使得廚房空無一人,所以,在那段期間內,廚房裡只放了那個有問題的餐盤。     總而言之,在洪禪先生吐血之後的那段時間,餐廳和廚房都是一片混亂,所以兇手人有機會可以下手。     這件事情就講到這裡為止,接下來開始敘述當天晚上我的冒險經曆吧!     那天晚上吃飯時,姐姐一直好奇地問我話。     姐姐當然知道梅幸尼姑的事件,她也深感詫異為什麼最先發現屍體的是我和森美也子。為什麼我跟美也子會在一起?是在半路上不期而遇的嗎?最後她還附加了這麼一段話。     「美也子小姐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腦筋之靈活不輸一般男人。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那個人很可怕,她的機伶叫我不寒而慄,而且聽說現在村子裡的慎太郎也……」     姐姐說到這裡,不禁有點囁囁,可是,她仍然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聽說他也被她利用了。從前慎太郎在參謀本部得勢的時候,他曾竭盡所能地去取悅她,美也子的父親過世之後,慎太郎就長期住在美也子小姐的家裡。因此,那個時候大家都認為美也子小姐大概會跟慎太郎結婚,這件事甚至傳到這個鄉下的地方來了。     可是,你看現在,戰爭結束後,慎太郎一失勢,美也子小姐就再也不理他了。即使同住在一個村子裡,她也懶得跟他說話。就算以前沒有那麼深的交情,好歹他們曾經都住在東京過,光是這一點,美也子就該對他好一點;更何況他們兩人又曾經交往得那麼密切,甚至傳出要結婚的消息。現在她卻對慎太郎冷淡得像個陌生人……     不過,話說回來,美也子小姐擁有父親留下的遺產,而且又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她可以在戰爭期間大量購買鑽石,任何通貧膨脹都不放在跟裡;相對的,慎太郎卻是個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的浪人。所以,不管以前如何,現在美也子小姐會對慎太郎避之唯恐不及也可以理解。只是我覺得她未免也太現實了,你認為呢?而且聽說美也子小姐的主要財產——鑽石,也是當時慎本郎私下勸她收購的,可是她……」     我不懂姐姐怎麼會變得這麼多話,而且我也不瞭解像姐姐這麼和善的人,怎麼會突然猛說美也子的壞話。     我一臉愕然地看著姐姐,姐姐大概也注意到我的反應,只見她脹紅了臉,突然住嘴,然後呆楞了好一會兒,才哀求似地抬起頭說道:     「或許我說了一些無趣的話……唉……我竟然說別人的壞話……辰彌,你一定覺得很不好受吧?」     「沒關係的。」     我用很溫柔的聲音說,企圖安慰姐姐。     「我不會因為有人說了美也子小姐的壞話就覺得難過。」     聽到我這麼說,姐組總算鬆了口氣。     「是嗎?看來是我多慮了,不過,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所以以後我們都要對人提防著點。」     眼看姐姐似乎還想跟我談話,我趕忙推說累了想回離館休息。離去之際,我一眼瞥見姐姐眼裡似乎有著一抹悲哀的神色。     雖然我真的累了,不過我之所以想及早離開是另有目的的,因為我想利用今天晚上去尋找位於離館的地道。     離館的窗戶已經關起來,我的床鋪也已經鋪好了,可是我看也不看床鋪一眼,便逕自往房間後面的儲藏室走去。     我掀開昨天晚上找到的長方形衣箱的蓋子。先前我已經提過,這個長方形衣箱的底部有兩三床絹質被褥,此刻我的手在被褥中搜尋,忽然,我彷彿觸到了一枝像槓桿一樣堅硬的東西。     我擺弄了這跟槓桿一陣子之後,試著用力往下一壓。     結果長方形衣箱的底部竟跟被褥一起咚的一聲往下掉,底下出現—個垂直的孔道。     我不由得屏住氣息。     我想的沒錯,這裡的確有一個地道,而且有人不時利用這條地道偷偷潛進離館。我想,雙胞胎姑婆小梅跟小竹大概也是經由這條地道去從事可疑的禮佛儀式吧!     (果真如此的話,這條地道的深處到底供奉著多少人啊?)     我的心不禁砰砰狂跳著,額頭上也冒出了斗大的汗水。     我先回房間窺探四周的情況後,熄掉了電燈,再回到儲藏室。     我看看手錶,現在是九點過一點。     我把事先準備好的蠟燭點燃,並將儲藏室裡的燈也熄了,然後藉著燭光,悄悄地走進地道裡面。     原來長方形衣箱的底部連接著一段相當寬廣的石梯,我輕輕下到石梯上,站在儲藏室的下方。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0:51

這時,我發現到先前長方形衣箱底下那支扛桿,於是我試著拉動這支扛桿。     只聽到砰一聲,衣箱的底部立刻合上了。     (這麼一來,我就完全被封閉在地道裡了。)     我感到有點膽怯,不禁又慌張地找出剛剛那支扛桿,將它朝反方向一推,所幸衣箱的底部就又咚的—聲打開了。     於是我這才放心地從裡面把衣箱的蓋子蓋好,再次推動扛桿,將長方形衣箱的底部恢複原狀,這麼一來,就算有人打開了衣箱的蓋子,應該也不會發現這裡有一條地道。     就這樣我手拿著蠟燭,一級一級地走下石梯。     其實連我自己也搞不懂我到底想做什麼:我甚至不知道這條地道跟一連串的殺人事件是否有任何關係。我只知道這條地道好像跟田治見家的秘密有關連……     不過,光是這一點就值得讓我來冒這一次的險了。為了撥開圍繞在我四周的團團疑雲,我必須追查出田治見家的秘密。     這道石梯雖然相當長,可是梯勢並不怎麼陡峭,像小梅和小竹姑婆那樣上了年紀的老人,應該也可以靠著枴杖上下地道。     我下到石梯的最底部,站在一個橫向的地道口。     在燭光的照耀下,只見跟前有一個洞,洞壁上浮現出乳灰色的條紋,到處垂掛著完美的鐘乳石。     這時我才知道,這是一座鐘乳洞,當然,這裡並不是自然形成的鐘乳洞,它原是由人工鑿成的隧道,但這條隧道卻因為地質和水的關係而形成了鐘乳洞的景象。     我站在這條奇異的隧道裡,一顆心不由得鼓動了起來,然而我仍得提起勇氣繼續往隧道裡走去。     從燭火不停晃動中,我知道空氣是流動的,既然空氣是流動的,就表示這裡有某個地方跟外面相通,那個相通的地方就是這條隧道的出口。     由於我置身在一片漆黑當中,再加上策—次冒險,心裡難免緊張些,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不久之後,我來到一個樓梯前面,樓梯的上方則隱約透著亮光。     這個樓梯跟我剛剛走下來的石梯一樣的,我知道只要自己順著這段樓梯往上爬,一定可以出到地面的某個地方,可是我卻覺得那未免太沒意思了。     不過,既然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也只好爬上樓梯。     我右手拿著蠟燭,左手搭在牆壁上,一腳踩上樓梯。猛然間,我立刻停下腳步。     因為我突然覺得左手扶搭著的巖壁好像微微地晃動一下。     我大吃一面,起忙舉起蠟燭仔細確認巖壁:可是巖看起來似乎並沒什麼不同,只是一面呈現乳灰色條紋狀的壁面罷了。     我試著用手去碰觸牆面,沒想到岩石卻真的動了!     於是我再度用燭火仔細地審視著巖壁,這時候我突然發現腳底下好像有一塊像是黑布的東西。     我正想將它撿起來,仔細一看,卻不禁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那竟是小梅或小竹姑婆和服外套的一段袖子,而且這段袖子是從巖底下露出來的。     我知道自己因為興奮而冒出了大量的汗水,我也更加確定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確曾經由這裡出入這條地道。這麼說,這塊岩石是活動的,而且如果連小梅或小竹姑婆那樣的老太婆都可以移動它,那麼我不可能移不動它。     我再次用燭光仔細推敲著岩石結構,結果我很快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岩石上有一條很大的直線裂縫,我把燭火拿到裂縫前面一照,火焰便劇烈地晃動著,由此可知,這塊岩石的對面是空的。     我沿著裂縫移動燭火,不久便發現旁邊有一個大小剛好可以讓人爬著進出的拱型岩石。     我再仔細探查岩石底下,發現拱型岩石的旁邊冒出三、四根鐘乳筍,不過其中有一根並不是鐘乳筍,而是用鐵製成的槓桿。     我立刻試著壓下那根槓桿。     我料想的沒錯,只見拱型岩石慢慢地朝裡面開啟,出現了—條可以讓一個人通過的通道。我深吸一口氣,鬆開槓桿,在確定岩石靜止了之後,一腳踩入通道,進到另一個洞穴裡面。     這座洞穴的對面也有一根像鐘乳筍般的槓桿,我在確定那根槓桿可以自由開關身後那扇岩石之後,便重新觀察這個新的橫洞。     跟前這個橫洞跟我剛剛經過的入工隧道不一樣,它是一個自然形成的鐘乳洞,尺寸比剛剛那條隧道略小些,如果不小心,頭很可能會撞到巖項。     (小梅和小竹姑婆怎麼會走進這麼危險的鐘乳洞的呢?)     她們到底在這種鐘乳洞的深處等什麼人!     我的心被各式各樣的奇怪疑問搞得暈頭轉向。     我在鐘乳洞裡走了一會兒,來到一條岔路上。     (小梅跟小竹姑婆到底走哪條路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查看了一下地面,可是堅硬的岩石上卻只有水窪,沒有留下任何足跡。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我只好選擇右邊那條路。     我走了一陣子之後,突然發現燭火又開始劇烈地晃動,同時也聽到像瀑布般的水聲,看來出口好像就在不遠處。     我稍微加快腳步,不久前面出現一個洞口,洞外果然有一道小瀑布正奔流著,只見這道瀑布大約有一間房子的高度左右。     我一來到這裡,燭火被風一吹,立刻就熄掉了。     我想自己一定走錯路了。小梅跟小竹姑婆應該是走剛剛那條岔路的左邊那條路才對,因為,如果她們鑽進這個瀑布的話,兩個人一定都會淋濕的。     我想回到剛剛的岔路上,去看看左邊那條路會通往哪裡,可是隨即又想到,時間已經相當晚了,再不回去可能會被人發現,於是我決定明天晚上再來這裡試試看,今天先看看瀑布外是什麼地方。     我打定主意後,便鑽進瀑布,跳到外面來,突然——     「阿!」     我聽到一聲慘叫,緊接著有人急忙從我身旁跳開。     (是女人的聲音!)     我大吃一驚,往後倒退了兩三步,只見那女人也驚慌地藉著星光打量著我。     突然,對方非常高興地大叫:     「啊…是辰彌哥!」     說著她依偎到我的胸前,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典子。     典子戀愛了     「啊,是典子!嚇了我一跳!」     知道那人是典子後,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因為天真的典子不會胡思亂想,我很容易就可以編個謊言蓋掉這件事。     「嘻嘻嘻。」     典子掩著嘴直笑。     「我才嚇一跳啊!誰教你突然從這種地方跳出來,真是壞心!」     典子一邊好奇地窺探著瀑布的方向一邊問我。     「你怎麼會躲在這種地方?洞穴裡面有什麼?」     典子好像不知道我是從地道的另一端跳出來的,她大概認為我因為心情有點紊亂,所以才一個人躲進洞穴裡去。當然,對我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理由,於是我就順水推舟應和她。     「沒什麼啦!我只是進去看看。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潮濕的洞穴罷了。」     「是嗎?」     典子不再窺探洞穴,抬頭看著我,眼裡閃著光芒。     「可是,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這種地方來?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有點浮躁而睡不著覺,想出來吹吹晚風、透透氣,結果就到這裡來了。」     「原來如此。」     典子好像有點失望地低下頭,不過很快又快活地抬起頭來說:     「這樣也好,我好高興能看到你。」     我不太懂典子話裡的意思。典子的側臉在星光下隱約模糊,我疑惑地看著她問道:     「典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嗯。沒什麼。對了,到我家去坐坐好嗎?家裡現在沒有人,我好寂寞、好寂寞……」     「慎太郎不在嗎?」     「嗯。」     「他去哪裡了?」     「這個嘛……我不是很清楚。最近每天晚上一到這個時候,他總是跑出去,我問過他到哪裡去,他總是默不作聲,不願意回答我。」     「典子。」     「什麼事?」     「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晃蕩?」     「我?」     典子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可是隨即又低下頭,然後用右腳踢著土。     「我好寂寞喲!寂寞得受不了,便想起許多事情,結果突然悲從中來,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獨自待在家裡,於是我匆匆跑了出來,在這一帶隨處走走。」     「你家在哪裡?」     「就在那裡,往下看就看得到。」     我們站著的地方是在斜坡的半山上一條只有二、三尺寬度的險峻山路上,後面的懸崖和前面的斜坡上都長著濃密的竹叢。透過竹叢可以看到斜下方有一個小小的草屋和射出白色燈光的紙門。     「啊,過來坐坐嘛!我一個人在家實在寂寞得受不了!」     典子握住我的手指頭不放。這件事實在令我困擾,縱使她如此熱誠地邀約,我還是不想到她家去。可是現在我也不能就這樣再鑽回洞穴裡去,我得想辦法把典子帶離這裡。     「到你家去有點不方便……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好嗎?」     「啊!為什麼到我家去不方便。」     「慎太郎回來的話就不好了。」     「啊!為什麼?」     典子睜大了那對天真的眼睛,窺探我的表情。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和一般人的傳言。不,與其說她不在乎,不如說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典子就像一個才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純真。     見我不說話,她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穿過竹叢裡的小徑,我們找到一塊坡度平緩的草地,隨即決定在這裡休息一下。草已經被露水沽濕,可是典子並不在乎,率先坐了下來,我也一屁股坐到她旁邊。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環抱著八墓村的山丘底部的窪地邊緣,窪地中有階梯式的狹窄田地,在這些田地之間零星地散佈著一些小小的農家草屋。這些農家就寢時窗也不關電燈也一直亮著,每一家的紙門都泛著明亮的燈光,燈光照射在才剛剛播種的田里,構成一幅美麗的景致     天空裡滿是星群,銀河看起來幾近乳白色。典子望著美麗的星空出了一會兒神,隨即看著我說:「辰彌哥。」她小聲地說道。「什麼事?」「我……我剛剛一直在想辰彌哥你。」我大吃一諒,再次看著典子的臉,可是典子並沒有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只是天真地說道:     「我真的已經寂寞得受不了了,這個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一般。不知怎麼搞的,我突然想起辰彌哥你來,包括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有其他各種事情……不想還好,一想心頭更覺得難過……我覺得自己的胸口一陣緊縮,不由得哭了起來,哭著哭著,不知不覺便跑出家裡。我像精神錯亂的人一樣四處亂逛,沒想到居然跟辰彌哥你碰個正著……我真的嚇了一跳呢!一顆心坪坪直跳。可是,見到你之後,心情也變得好舒暢……啊,辰彌哥,一定是神明聽到可憐的典子的禱告吧?」     典子這一席話在我心中引發相當大的震撼。我全身冒出冷汗,整個身體忽冷忽熱的。     啊!這不是愛情的告白是什麼呢?這麼說,典子是愛著我羅!     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所措,也不知該怎麼回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典子。典子還是沒有一絲絲害羞的表情,就像出現在安徒生童話中的少女一般天真。她讓我沒有半點厭惡的感覺,反而覺得她純樸而可拎。     可是,面對這種情形我能怎麼回答呢?我在自己內心深處反複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一絲絲對典子的愛意。戀愛這種感覺不是應該在彼此瞭解之後才會產生的嗎?我對典子這個女孩幾乎一無所知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此什麼話都沒說。要我說一些好言好語來安慰對方,我不習慣,而且我覺得欺騙這麼天真的女孩更加不可原諒。照情勢來看,我所能做的最好反應就是不說話。再說典子看起來也不像期待我給她答複,她好像深信;既然我這樣要你了,你應該也會愛我才對。這種想法讓我感到十分不安。     所以我非得趕快錯開這個危險的話題不可。     「典子。」     隔了一會兒,我叫了她。     「什麼事?」     「你在東京的時候一直跟你哥哥住嗎?」     「是啊,你為什麼這樣問?」     「美也子常常去你們在東京的家嗎?」     「美也子?是啊!有時候會來,不過大多是哥哥出去找她。」     「聽說美也子跟鎮太郎要結婚?」     「嗯,是有這種說法,或許哥哥跟美也子也有此意吧……如果當時沒有戰敗的話……」     「美也子現在也偶爾會到你們家去玩嗎?」     「沒有,最近都沒有。剛開始時美也子還來過兩、三次,可是哥哥老是逃避她。」     「你說是鎮太郎逃避她?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為什麼。大概因為美也子是有錢人。而哥哥卻變得一貧如洗。哥哥是個很驕傲的人,他很不喜歡人們可憐他或者同情他。」     典子的答複沒有一絲絲停滯或猶豫的地方,成許她壓根兒都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問這些問題。一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慚愧,可是,我還是想追根究底問清楚。     「那現在呢?如果慎太郎答應的話,美也子現在還想跟他結婚嗎?」     「這個嘛……」     典子天真地歪著頭想。從她傾斜著頭的角度來看,她那白嫩修長的頸子竟然觸動我的心靈深處,幾乎讓我有一種妖冶的感覺。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一個笨蛋,老是搞不懂別人的心思,而且美也子的性格又那麼複雜。」     我聞言大吃一諒,再度看著典子的臉。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姐姐對美也子並沒有什麼好感,難道典子也一樣嗎?     人是不可以靠外表來評斷的……姐姐這樣批評美也子,而典子的看法也一樣。姐姐批評美也子或許摻入些許嫉妒的成份,可是天真的典子應該不會才對。這麼說來,在同性眼裡,美也子是個深沉的女人羅!依我看,她只不過是一個潑辣而且愛照顧人的女人罷了。     可疑的慎太郎     我們到底在那裡坐了多久?由於我忘記戴手錶,所以完全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過我想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因為典子一直都不放我走。我們之間並沒有多少話題好講,可是典子好像只要坐在我旁邊就感到很滿足似的,不斷地跟我說一些她想起來的事情。她講的儘是一些像童話般天真的話,聽著聽著,我那原本像刺蝟一般尖銳而外射的神經竟然不可思議地沉穩了下來。     這是我到八墓村之後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對當時總是緊繃著神經窺探他人臉色的我來說,那一段時間是再舒適也不過了。我在不知不覺當中竟然一直側耳傾聽典子叨叨絮絮地訴說。許久,不知從哪裡響了十二下鐘聲,已經十二點了……     我嚇了一跳,霍地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啊,已經十二點了!時間太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是嗎?」     一聽到已經十二點了,典子也不再阻止,但是卻滿心留戀說:     「可是我哥哥還沒回來耶。」「你哥哥到底跑哪裡去了。怎麼會每天晚上……」「我不知道。以前他喜歡下棋,總是下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可是回到這邊之後,他也不跟任何人來往,應該沒什麼地方好下棋才對。」     典子對慎太郎晚上外出之事好像不太放在心上,可是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心頭一陣騷動:究竟慎太郎每天晚上都跑到哪裡去了?     「那麼你哥哥都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嘛,我不是很清楚,他總是在我睡著了之後才回來。」     「你每天晚上幾點睡覺?」     「大概都九點或十點左右。今天晚上比較特別,不過,我真慶幸我沒有那麼早就跑去睡覺,所以才能碰見辰彌哥你啊!辰彌哥,明天晚上你還會過來吧!」     典子的口氣好像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明天晚上也一定會來,她的態度看起來又是那麼天真,我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個「不」字。     「是啊!來也無妨。不過,如果下雨就不來了。」     「如果下雨當然沒辦法來了。」     「典子,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跟慎太郎說你今天晚上在這裡碰到我喲!」     「啊!為什麼?」     典子嚇了一跳,骨碌骨碌地轉著眼珠。     「不為什麼,不但是今天晚上,連明天晚上要在這裡碰面的事情也不能說,否則我就不再來了。」     這個威脅馬上見效。     「嗯,好吧!我不跟任何人說。那麼,辰彌哥每天晚上都會來羅?」     女人真是天生的外交官,典子很巧妙地往前推進一步。     我無可奈何地苦笑說:     「嗯,我會來。」     「嗯,一定。啊!鎮太郎回來就不妙了,典子,你該回去了。」     典子乖乖地點點頭。     「嗯,那麼,辰彌哥,晚安。」     「晚安。」     典子走下斜坡五、六步,又回過頭來說道:     「晚安!」     「嗯,晚安。」     典子正要走下坡道,可是不知道想到什麼,只見她轉身朝山上啊的叫了一聲,停下腳步。     「怎麼了?典子。」     我嚇了一跳,以為發生什麼事,也跟著她回頭朝山上看。     那個時候我們所站的地方是在窪地的邊緣,可是在這塊窪地頂端有一間小小的房子獨自坐落著,緊閉的紙門裡射出了紅焰焰的燈光。就在我回頭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影從紙門前一晃而過。那一瞬間的印象並不很明確,不過看起來很像一個身穿西服戴著打鳥帽的男人……當我這樣想的時候,電燈熄掉了,紙門變成—片漆黑。     「啊!」     典子屏住氣呆立原地,隨即往上跑到我身邊來。     「辰彌哥,那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事?典子。」     「就是剛剛那道黑影啊!你也看到了吧!看起來像一個戴著打鳥帽的男人。」     「嗯,那又怎樣?」     「這不是很奇怪嗎?那裡可是尼姑庵耶!」I     說的也是!我再度回頭看著那個方向,可是了無燈火的尼姑庵在星光下只見一片漆黑和靜謐。     「典子,那個濃茶尼姑住在這邊嗎?」     「嗯,是啊!那是濃茶尼姑的尼姑庵耶!現在這個時候會有男人到尼姑庵,未免太奇怪了,而且為什麼又要關掉電燈呢?」     「尼姑庵不能熄燈嗎?」     「因為濃茶尼姑總是開著燈睡覺的,她說,關掉電燈她會睡不著。」     這時候我也覺得事情大有蹺蹊。     「濃茶尼姑今天不是被警察叫去盤問嗎?」     「是啊!可是她又大搖大擺地回來說她一句話也沒說。那個人可惹不得,如果惹她生氣,即使是認識的人她也不買賬。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媳掉電燈呢?還有剛剛那個男人又是誰?」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聯想到淫猥的事情,不禁脹紅了臉。所謂人各有所好,即使是兔唇的尼姑,也不見得就沒有男人想一親芳澤啊!可是這種事我怎麼能對典子說呢?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1:09

「沒什麼啦!大概是哪裡來的客人吧!」     「那不是更奇怪嗎?既然有客人來,竟然還熄燈……」     「算了,你回去吧!再拖下去就一點鐘了。」     「嗯,好吧!辰彌哥晚安羅!」     「晚安。」     典子一邊回頭看著我,一邊直直地走下坡,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我立即鑽進懸崖底下的山路。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上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不由得大吃一驚,停下腳步。     有人從山丘上下來了。     我偷偷地從懸崖的角落往山丘上窺探。可是道路是彎曲的,我看不到腳步聲的主人,可是來人確實往這邊走下來,而且是攝著腳輕輕地走的……我很快地鑽進竹叢中蹲下來。這麼一來,我不僅不用擔心被人看到,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長相。     腳步聲漸漸逼近了,可是距離越近,腳步也越慢,顯然來人正提高警覺戒備著。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地狂跳,嘴巴乾澀,喉嚨一陣刺痛。     不久,腳步聲來到我的身邊。先是路上出現一道長影,接著,影子的主人現身了。那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的心臟就要停止跳動。     影子的主人竟然是慎太郎!鎮太郎戴著打鳥帽,身上穿著工作服,腰間垂著布手巾,腿上纏著綁腿,腋下還夾著十字鎬。光是他這身打扮就夠讓我大驚失色了,偏偏慎太郎那時候臉上的表情……     他那睜得大大的眼珠好像要從眼窩裡跳出來似的,又帶著奇怪的熱氣,閃閃發光:他的嘴唇扭曲著,不停地顫抖,臉上的油脂和汗水從額頭流向鼻側,使得整張臉都閃著亮光。     人與人面對面坐著的時候,多半不會把自己心裡想的事情表現在臉上,可是在認為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就會把平常潛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緒都表現出來。     當時的慎太郎就是這樣,那種表情讓我有一種陰慘、凶暴至極的可怕感覺!     我處在極度的恐懼中,一顆心像冰一樣冰冷,差一點就叫出聲音來。如果當時我發出聲音,那把銳利的十字搞是不是就會筆直地朝我的腦袋瓜揮下來呢?     我用盡全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所以慎太郎並沒有發現到我的存在。慎太郎躡手躡腳地從我面前走過,不久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經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我才從竹叢裡爬出來,全身都被汗水濡濕了,膝蓋不聽使喚地喀喀作響,腦袋一片暈眩。     儘管如此,我花了一點時間平息了自己的心情之後,再度鑽進那道瀑布後面的洞窟,一路上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不用說,那天晚上我當然是遲遲無法入睡。     久野表叔逃亡了     由於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第二天我起得很遲。     一睜開眼晴,明亮的陽光從窗子逢裡射進來。我看了看枕邊的鬧鐘九點了。     我大吃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趕緊疊好被又關好窗子。     聽到我起床的聲音,姐姐急匆匆地從主屋那邊跑過來。     「早安,睡過頭了,真不好意思。」     我跟姐姐打了招呼,可是姐組卻默不作聲,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的臉。我不禁疑惑地回望著她。     姐姐一臉僵硬的表情,好像在搜尋什麼似地看著我,然後才說了一聲:     「早。」     她的聲音沙啞,語氣格外鄭重。     「辰彌,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什麼事啊?」     一股漆黑得像墨汁般的不安感從我心底不停地往上湧起。     姐姐的表情充滿著濃重的警戒色彩。     「哦,什麼事啊」     我戰戰兢兢地問,姐姐仍然定定地看著我的臉。     「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殺了。」     她低語著。     「濃茶尼姑被殺了。」     姐姐一邊防範著四周,一邊壓低聲音說,可是她的聲音卻像在我耳邊爆炸開來般劇烈地響著。     一時之間,我的手腳不聽使喚地顫抖著。     我睜大眼睛看著姐姐,姐姐畏縮地往後退了兩三步,但是仍然執拗地把視線停在我臉上。     「今天早上警察跑來問我,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都在家?我當然跟警察說你昨天晚上很早就到離館去,絕對沒有外出。可是……辰彌,你真的沒有到任何地方去嗎?」     「當、當然!我哪裡都沒去。昨天我好累,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姐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膽怯地看著我,但是她的臉上血氣盡失,嘴唇不停地打哆嗦。     到底怎麼了?     姐姐在怕什麼?     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呢?     想著想著,我突然醒悟了。     難道姐姐昨天晚上在我鑽進地道之後到離館來過嗎?然後她知道昨晚我曾經外出,今天早上又聽說濃茶尼姑被殺,因此對我產生懷疑了?     她滿懷著疑問跑來,卻又聽到我撒謊,這麼一來豈不是讓她更加懷疑?     啊!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在我第一次偷偷跑出離館的晚上就發生殺人事件?     而且昨天晚上我正好就在濃茶尼姑的尼姑庵旁邊。     姐姐是同情我的,所以如果我把昨天晚上的事照實跟她說,她一定會諒解。     可是,這樣真的比較好嗎?     像姐姐這種老實人。面對別人時絕對沒辦法說謊;就算嘴巴說謊,她的眼神一定會立刻被識破。     到時候,她是不是真的能守口如瓶不說出事實呢?     還是先瞞住昨天晚上的事吧!再說,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那條地道的事。     「姐組。」     隔了一會兒,我主動開口了。     「你說濃茶尼姑被殺,一樣是被毒殺的嗎?」     「不是。」     姐姐顫抖地回答。     「這次不是下毒,聽說兇手是用布手巾勒住她的脖子。」     「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是說濃茶尼姑被殺的時間。」     「據說是昨天晚上十二點前後。」     我的心底湧起一種難以形容的陰鬱感。     昨天晚上我跟典子所看到的人影果然就是兇手。濃茶尼姑是在那一瞬間被勒死的,而我卻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這一暮殺人過程。     突然間,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     啊!映在紙門上的影子不是戴了一頂打鳥帽嗎?     後來隔了不久下山來的鎮太郎也一樣戴著打鳥帽……     我從昨天晚上就一直為慎太郎的奇怪舉動感到煩惱,那個時候慎太郎一臉兇惡表情,我連做夢都夢見他,由此可知最近慎太郎每天晚上都心懷不軌地四處晃蕩。     為什麼先前我沒有把映在尼姑庵紙門上的影子和慎太郎連結起來呢?     難道是因為我看見慎太郎身上帶著一把十字鎬嗎?十字鎬跟尼姑庵……這之聞的關係似乎太遙遠了。     「辰彌,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     「辰彌。」     姐姐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你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我和你同一陣線,就算整個世界的人都懷疑你,我也會相信你的,你可千萬不要忘記。」     「謝謝你,姐姐。」     姐姐的話頓時讓我心頭堵塞起來。     我打算把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徹底隱藏在心底,可是,不管我再怎麼遮掩,總有一天還是會露出破綻的。     到時候,眾人對我的懷疑一定會更加深。     那時候,姐姐還會再相信我嗎?     過了不久,我們離開離館,在餐桌前相對而坐。     小梅和小竹姑婆早已經吃過飯回她們自己的房裡去,姐姐則一直在等我起床吃飯,或許她也沒什麼食慾。     在姐姐的張羅下,我默不作聲地吃著飯,這時姐姐好像想起什麼似地說了:     「對了,今天早上還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姐姐把拿著筷子的手擱在膝蓋上,正面看著我。     「什麼奇怪的事。」     「聽說久野表叔不見了。」     我大吃一驚,直視著姐姐的臉。     「久野表叔……」     「是的,辰彌,你應該知道吧!     昨天死去的梅幸尼姑的屍體旁邊掉了一張寫著奇怪內容的紙條。」     「嗯,那好像是這次殺人事件的預定表。」     「是的,聽說那張紙是久野表叔寫的。」     我吃驚地看著姐姐。     「姐姐,這是真的嗎?」     「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是警察調查出來的。今天早上警方去找久野表叔,沒見到他本人,家人也不知道他何時出去,大家便緊張得四處搜尋。」     結果在床底下找到一張留書,上面寫著:「我先暫時離開去避風頭,我絕對是清白的,請大家不要為我擔心。」     我的心頓時亂了起來。     長久以來我一直在懷疑久野表叔,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種委瑣的事來,反而讓我感到失望。     「表叔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這就不知道了。昨天晚上表叔說心情不好,早早就叫人鋪好床睡覺,而後就再也沒有看到表叔人了。     所以今天早上警察到他家裡去時,表嬸也一直認為表叔人還在房間,沒想到床鋪是空的,於是,事情就鬧開來了。」     「那他的床鋪……」     「聽說根本沒有動,所以可以肯定叔叔是昨天晚上一進房間就立刻出門。對了,聽說他把家裡所有的現金都帶走了。」     「表叔上床的時間是……」     「聽說是九點半左右。」     如果他在那個時候離開家,那麼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勒死濃茶尼姑。     「姐姐。」     我放下筷子,往姐姐那邊探過身子。     「久野表叔會做這種事嗎?我是說沒有來由地就胡亂殺人。」     姐姐聽了歎一口氣:     「他從以前就喜歡看偵探小說。」     「偵探小說?」     我有點驚訝,定定地看著姐姐。     「嗯,是啊!我常常聽到表嬸發他的牢騷,說他一大把年紀了還對偵探小說那麼狂熱,實在丟臉……我不知道他看的偵探小說寫些什麼東西,不過,應該是些殺人故事吧!我們當然不能僅憑這點就斷言久野表叔會模仿小說人物的行為,可是……」     我對偵探小說並不很瞭解,不過以前看過,甚至也曾對故事內容產生共鳴,使我覺得偵探小說的作者和讀者都不是那麼壞的人。     仔細回想這次的事件,我總覺得和偵探小說的味道不同。     我的心又陷人紛亂的狀態,總而言之,這一切似乎都讓人摸不著頭緒。     出乎我意料之外,當天下午,金田一耕助一個人晃著晃著就過來了。     我心想:難不成又要接受質問了?     可是金田一耕助看起來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他一看到我就微微地笑著:     「啊哈哈!你也不用這麼防備我嘛!今天我只不過是想來看看你而已。」     「哦!」     儘管他這麼說,我還是覺得不怎麼自在,還好在一旁的姐姐適時地加入。     「請問你們找到久野表叔了嗎?」     「還沒有,磯川警官為了這件事急忙趕到城裡去。事情究竟會怎麼樣呢?」     金田一耕助說話的語氣竟然毫不在乎。     「金田一先生。」這次換我開了口。     「昨天那張紙條,也就是掉落在梅幸尼姑枕頭旁邊那張,聽說那是久野表叔寫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這一點絕對錯不了。那張是銀行在年尾送給顧客的口袋型記事本上的紙,在這個村子裡能拿到那種記事本的只有三戶人家,也就是你們家、野村先生和久野醫師三家。經過筆跡鑒定,我們可以確定那是久野醫師的字。」     「久野表叔就是為了這件事而逃亡嗎?」     「應該是吧!」     「這麼說,久野表叔就是兇手羅?」     「人概吧!有人說,逃亡等於是一種表白,所以一般說來是可以這樣推測,不過我認為這件事有點矛盾。」     「矛盾?」     我大吃一驚,緊盯著金田一耕助看,可是他好像沒有什麼不良企圖。     「昨天晚上的事件你也聽說了吧!那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濃茶尼姑是在十二點前後被殺的,從各方面推斷,這都是事實,可是久野醫師卻是搭昨天晚上十點五十分的北上列車離開的。」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麼說來,關於濃茶尼姑被殺的事,久野表叔有完全的不在場證明了!     「就算久野醫師在下一站就下了車,但當時並沒有可以馬上銜接得上的南下列車;如果他步行回來,也沒有辦法在十二點以前趕到。」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跟久野醫師應該沒有關係,因此我認為他跟先前的事件也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久野表叔為什麼要逃呢?」     金田一耕助笑了笑。     「那是因為光是記事本上寫的那些事就讓他在村子裡待不下去,他當然要落荒而逃了。」     「或許昨天晚上的事跟以前的事也沒有關係呀!     因為根據昨天撿到的紙條來看,在兇手的計劃中,他不是打算殺死對立的或同夥的任何一個人嗎?     然而梅幸尼姑被殺,再殺濃茶尼姑,不是有點奇怪嗎?」這是今天早上一直橫梗在我心頭的疑問。     金田一耕助聽完我的問題之後,搔了搔他的頭。     「啊!原來你也注意到這一點!可是,這次的事件畢竟還是先前事件的延續,只是兇手一開始並沒有將這次的事件列入預定計劃內。     非殺濃茶尼姑不可的理由一定是突發的,至於那個突發的理由是……兇手犯了嚴重的錯誤。嗯,在梅幸尼姑的事件中,兇手第一次犯了錯。辰彌先生,你沒注意到嗎?」     金田一耕助定定地看著我,同時微微地歎了口氣,隨後就飄然離去了。     啊!     金田一耕助到底是為什麼目的來的?     地道中的武士     當天晚上我又鑽進地道去。     既然已經發生昨天晚上的兇殺案件,而且姐姐又可能發現我昨夜溜出離館,我馬上就又鑽進地道,實在是一件相當冒險的事情。     可是我的體內卻有一股壓抑不了的衝動,促使我非得到地道去—探究竟不可,更何況我和典子有約,得再去跟她碰一次面,叫她一定得對昨天晚上的事情三緘其口。     我從儲藏室的長方形衣箱底部鑽進地道。     由於我心中十分猶豫,所以下去的時間比昨天晚上晚了許多。     我還是一手拿著蠟燭走下石梯,在漆黑的隧道裡面走著。     因為昨天已經來回走過一次了,所以心中不再那麼不安。我平安地穿過那道岩石偽裝成的機關門,來到岔路口,這次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因為在岔路的右側,也就是通往濃茶的隧道那頭有斷斷續續的光芒閃過。     我急忙將燭火熄滅,然後像石塊般在黑暗中靜止不動。     那條路在距離分岔口不遠的地方有一道急彎,閃光是從彎道對面過來的。閃光搖搖晃晃地掠過彎角一帶的壁面,不久即消失了。     同樣的情形發生兩三次之後,我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是有人在彎角的對面點火柴。     瞬間我像猛然被寒液襲擊般渾身打顫;心臟在一瞬間停止跳動,然後又開始狂跳不止,像熱水般的汗水從全身不斷地冒出來。     啊!     有人在這條地道裡!     我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潛進我房裡人,以及在地道裡面脅迫小梅和小竹姑婆的人……     難不成那傢伙又來了?     灰白色的閃光又燃起來了。     可是這一次並沒有立刻就熄掉,火光搖搖晃晃燃起後,逐漸變成另一種顏色的光芒。     我知道了,是蠟燭……蠟燭的光在岩石上明明滅滅了好一會見,不久便形成一道穩定的光源,對方好像是提著燈籠來的。     不久,燈籠的光芒漸漸朝我這邊接近。     我急忙鑽進岔路的左側,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可是反過來想,或許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搞不好我可以看出多次潛入離館的疑凶的真面目……     燈籠的火不斷地搖晃著,漸漸接近彎道。     我把背部緊緊貼在地道的巖壁上,全神貫注地等待對方來臨。     不久,燈籠彎過了彎道,黃色的光芒流進我的眼裡,腳步聲漸漸靠近了,我屏住氣息,等待對方的身影出現在岔路上。隔沒多久,一個身影終於出現在我跟前。     瞬間,我好像腳底下突然被人一抄般震驚不已。     「典子!」     來人確確實實就是典子。     典子聽到我的聲音嚇得跳了起來,隨即用火光確認我的身份。     「辰彌哥!」     她迅即變得非常高興地偎到我胸前來。     「典子,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我的震驚還沒平息下來,滿臉驚楞地看著典子,可是典子卻坦然地回答。     「我是來找辰彌哥你呀!因為我等了又等,老是等不到你來。」     「你以前就知道有這條地道嗎?」     我的聲音不知不覺帶著詰問的語氣。     「沒有啊!我原本在瀑布口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你就是不來。     於是我想,搞不好你躲在洞穴裡面,所以我就進來看一下,結果發現洞穴好深。     我又想,你可能是經由這個洞穴過來的,所以我便回家去拿燈籠來。」典子的大膽讓我大吃一驚。「典子,你做這種事不會怕嗎?」「是很害怕呀!可是,一想到可能會碰到辰彌哥,我就不想那麼多了。不過,我覺得還好我來了,這樣我才能跟辰彌哥碰面啊!」     典子總是這麼天真,此刻我已經知道她對我投入相當深的感情,更加重我內心的痛楚。可是,現在不是談這種事情的時候,我得盡快把事情處理好。「典子。」「什麼事?」「你沒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吧!」「嗯,我沒有跟任何人講。」「包括今天晚上跟我碰面的事……」「嗯,我沒有限別人說。」「也沒有跟慎太朗說?」「嗯。」「慎太郎今天怎麼樣了?」「我哥哥說他頭痛,今天睡了一整天。很奇怪哦!我哥哥也跟你說一樣的話。」「跟我說一樣的話?」「嗯,他要我不要跟任何人說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來。好奇怪,男人怎麼都喜歡說謊呢?」我覺得心頭狂跳著。「典子,你知道濃茶尼姑被殺的事情嗎?」「嗯,我知道。今天早上聽到消息時我嚇了一跳。辰彌哥,是不是昨天那個映在紙門上的影子殺了濃茶尼姑?」     「典子,慎太郎聽到這件事怎麼說?」     「我哥哥?他沒說什麼。你為什麼這樣問?」     就在典於感到不可思議地抬頭看我的時候……     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啊!」的叫聲,隨即有人趴撻趴撻地往地道深處跑走。     我跟典子瞬間都呆住了,但是我馬上從典子手上接過燈籠,追著腳步聲跑起來。     「辰彌哥!」     「典子,你在這裡等著!」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這邊的地道距離岔路不遠的地方也有一個急彎道,剛剛逃跑的人大概就是因為彎道擋住視線,一直到轉彎的地方才發現我們的存在。     我們循著腳步聲小心翼翼地往地道深處走去,可是這條路不只有剛剛那個彎道,簡直就像羊腸一樣彎曲難行。     我們雖然微微地聽到腳步聲,也看到對方照明光線的反射,但是再怎麼就是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到底我們從岔路口往裡面前進了多遠了?     我們也搞不清楚。     不久,我們聽不到對方的腳步聲,也看不到燈光的反射,只好茫然地站在地道裡。     「沒辦法了。」     「嗯,對方好像逃了。」     「剛剛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     「這個洞穴好深哦!」     「嗯,我想前面一定有入口。」     「我們再往前走一點吧!」     「典子,你不伯嗎?」     「嗯,不怕,只要跟辰彌哥在一起就不伯。」     「好吧,那麼我們再往前走走看。」     我已經放棄抓歹徒了,但是我還有別的目的,不,那才是我一開始就鎖定的目標小悔和小竹姑婆供奉的神明。今天晚上我非解開這個謎題不可。     我們提著燈籠小心翼冀地往前走了五分鐘左右,發現隧道裡面突然豁然開朗。     我大吃一驚,提著燈籠四處觀看,就在這時候,典子突然叫了起來,撲進我的懷裡。     「怎麼了,典子!」     「那、那邊好像有人……」     「啊!有人!」     我也嚇了一路,連忙把燈籠照向典子手指的方向,瞬間,一種彷彿竄到骨髓深處的恐懼感襲了上來。     洞窟牆壁距離地面三尺高的地方,有一個挖鑿得像用來安放神像的神矗,一個穿著銷甲的武土,有如畫像中的大將一樣安然地坐在石棺上。一開始我以為鋁申是裝飾用的,事實並不是這樣,由於銷甲的帽緣很深,「看不清楚武士的臉,但是我確定銷甲裡面有人,他正文風不動地俯視著我們。」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2:20

八墓村 第五章、秘道驚魂
      破解懸案     由于太過驚恐,我只覺得心髒跳到喉頭,幾乎要掉出來,我想說些話,卻因為舌頭整個僵硬,而好—陣子說不出話來。     我承認自己嚇成這樣非常沒面子,可是我的膝關節真的喀喀作響,全身像鋼板一樣硬得動彈不得。     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嘲笑我膽小,因為換成任何人,在漆黑的洞窩里猛然看到一個裝扮怪異的人,我相信任何人都會跟我一樣嚇得全身僵直。     那個怪人既不說話,身體動也不動一下,兩眼從深深的帽沿里面定定地俯視著我們,這股窒息的感覺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是……是誰?是誰在那里?”     我清了清卡在喉頭的痰,好不容易擠出一聲問話。     可是對方根本不回話,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下,就好象被一種肉眼看不到的光罩罩住,跟這個世界隔離了。     我和典子對看了一眼。     “辰彌哥。”     典子把嘴巴湊近我耳邊。     “那個人真的是人嗎?會不會只是一具木偶?”     我也曾經這麼想過,可是要說他是木偶,有些地方又讓人難以理解。因為他全身的線條沒有木偶特有的堅硬感,甚至還相當柔軟,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個“人”大概不是活的。     這時我總算松了口氣。     “典子,你待在這里,我去查看一下。”     “辰彌哥,你不會有事吧?”     “嗯,沒事。”     說完我離開典子,拿著燈籠爬到神台上面。     往上爬的當兒,我不禁擔心那個武士會不會突然伸出他的長臂從上面跳過來?我感覺到背脊一陣冰涼。     可是,武士仍然文風不動地坐在石棺上。     我戰戰兢兢地把燈籠拿到他面前。     一股發黴的腐朽味夾雜在蠟燭燃燒的味道中向我迎面撲來,我確定那味道是從武士盔甲里傳出來的。     我提起燈籠探照頭盔的帽緣底下,就在這一瞬聞,一股難以形容的不快感讓我全身寒毛直豎。     這不是木偶,而是一個已經死亡的人!     他的皮膚不是泥灰色,也不像茶褐色,而是一種奇怪的混濁色彩,表面上還帶著滑溜的光澤,感覺上就像肥皂一樣。     這個死人的年齡應該是在三十到四十間吧!     鼻子平坦,顴骨凸出,兩眼之間的距離很窄,額頭不寬,下巴尖凸,看起來給人相當險惡的感覺。     他的眼睛是睜大著,可是缺乏光芒的眼珠卻像是用水泥砌成的一樣。     看到這個丑陋的死人,讓我全身冒出冷汗,牙齒也不停地打顫,胃里的食物幾乎要吐出來。     突然間,我卻覺得好像在哪里看過這個死人的臉:狹窄的額頭、尖凸的下巴,以及兩眼之間短短的距離……對!我確實在某個地方看過這張臉。     他究竟是誰啊?     我到底在什麼時候或在哪里看過他呀?     可是在我想出答案之前,典子就因為我遲遲沒有發出聲響而急忙跑到神台下方。     “辰弦哥、辰彌哥!你怎麼了?盔甲里面到底有什麼啊?”     典子的聲音讓我猛然回過神來。     “典子,不要靠過來。你到那邊去等著!”     “可是,辰彌哥……”     “我要下來了”     我一跳下地,典子立刻驚訝地迎上前來。     “辰彌哥,你怎麼了?流了好多汗哦……”     “哦,沒什麼,沒什麼。”     我心不在焉地應付典子。     那個死人到底是誰?     從石棺前裝飾著的插花竹筒與焚香來看,我想小梅和小竹姑婆膜拜的確實就是這個人了。     這麼說來,這個死人一定是跟那兩個老太婆有某些關聯,但是到底又是什麼關系呢?     “辰彌哥。”     典子依偎在我身旁,不安地抬起頭問。     “那個盔甲底下一定有什麼吧?是不是人偶呢?”     “啊,對了,典子,最近村子里有沒有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人死掉?”     “啊,怎麼了?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典子狐疑地骨碌骨碌轉著眼珠子。     “最近村子里死去的人,辰彌哥,你應該也知道啊!至于年紀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人,那就是蓮光寺的和尚洪禪先生和你的哥哥久彌先生啊!”     “我的哥哥久彌!”     我有一種突然遭受強烈電擊的感覺。     對了,那個死人的臉不是有某些部分挺像哥哥嗎?     兩眼之間的距離狹窄,額頭不寬、下巴尖凸,感覺有些險惡感。     可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哥哥不是明明放進棺材里,埋在田治見家的墓地里嗎?     後來為了解剖曾經挖出來過,但是解剖一結束就又再度放入棺材內埋葬了。當時是我在棺材上撒下第一把泥土的,我親眼看到那座棺材埋在土里。     即使墓碑還沒有立上去,可是哥哥應該長眠在那塊地底下的。     話雖這麼說,可是那個死人的確很像哥哥。     從田治見家一直不願談論哥哥的死來看,難道那人真的是哥哥嗎?     是誰將哥哥的尸骸從墓穴里挖出來,供奉在那個地方的?     可是這件事也未免太奇怪了,哥哥過世已經十天了,可是尸骸上卻看不出有腐爛的跡象。     我懷著無比的疑惑呆立在現場。     就在這個時候……     “是誰?是誰在那里?”     突然背後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我跟典子都大吃一驚,跳了起來。     回頭一看,有人提著燈籠站在對面。     “那邊站著的是什麼人。”     燈籠往前移了一步,典子害怕地緊依著我。     “是誰?那邊是誰了。”     那人的聲音在洞里不斷回蕩,我再次仔細傾聽,才聽出是誰來了。     “啊,姐姐,你來了嗎?是我呀!我是辰彌。”     “啊,辰彌,果然是你嗎?可是,另外一個是誰啊?”     “是典子小姐,里村家的典子小姐。”     “啊,典子小姐?”     姐姐好象非常驚訝般尖聲叫起,隨即快速地靠了過來。     “啊,真的是典子小姐呢!”     軀姐狐疑地看著我們,然後環視四周。     “可是……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關于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你,倒是姐姐,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     “姐姐,你早就知道這個洞窟嗎?”     “不,這是我第一次來,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姐姐再由環顧四周,然後畏縮地聳聳肩。     “我小時候聽說過離館里有一條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道可是,姑婆們說早就被埋起來了……”     “姐姐也是今天晚上才發現這條地道的羅?”     姐姐輕輕點點頭。     “姐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我的語氣帶點質問的味道,姐姐因此顯得有些猶豫,不過隨即正面看著我說道:     “辰彌。”     她加強了語氣。     “昨天晚上我有話要跟你說,便到離館去找你,結果發現你竟然不見蹤影。可是門是從里面上鎖的,所以我感到很納悶。我在離館等了好久,始終不見你回來,我只好死心回主屋去了。可是,今天早上你卻又在離館里出現,這讓我更加懷疑,但因為你沒有主動提起,所以我也不想多問。     我實在很擔心你,所以今天晚上也到離館去了,當然還是看不到你的人,門也依然從里面鎖緊,于是我才想起小時候聽說離館里有地道的事情。     我猜想地道口一定是在屋子里。我四處找了找,後來在儲藏室內長方形衣箱的蓋子之間現夾了這個東西。”     姐姐從懷里拿出我的手帕。     “這是你的吧?我當時大吃一驚,打開衣箱的蓋子一看,發現棉被上滴了幾滴蠟油,我四處摸索之後,衣箱的底部喀啦一聲打開了,所以我就這樣來到這里。”     姐姐說到這里,又露出狐疑的表情看著我們兩人。     “對了,辰彌,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道口的?是誰告訴你的?”     既然姐姐已經知道地道的事,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她了,但是在典子面前,我還是得小心些。     “姐姐,關于這件事等回家之後再跟你說,倒是我有問題想問姐姐。姐姐,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提高燈籠指著神台的方向,姐姐好象此刻才發現到似的“啊!”地叫了一聲,神情有些害怕,可是她立刻又提起精神往前走了兩三步。     “啊,真奇怪,是誰把它帶到著里來的?”     她喃喃地說著。     “姐姐,你知道這個盔甲的事情羅?”     “嗯……我在很久以前看過一次。哪,你也知道,在離館後面不是有座祠堂嗎?     記得你曾問過我那是不是佛堂,事實上那不是佛堂,而是神祠。表面上是祭祀五谷神,但事實上,你看……”     姐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     “你一定也聽說過吧!很久以前尼子城主手下的流亡將軍被村人殺死,那個盔甲就是那位流亡將軍的。當時盔甲被放進石棺里,安在祠堂里長期供人奉祀著。可是很久以前,對了,大概是十五、六年前,那個東西突然不見了,也許是被小偷偷走吧!奇怪,會是誰把這東西拿到這種地方來了?”     經姐姐這麼一說,我大致了解了盔甲的由來,但是問題不在盔甲,而是在盔甲里面的那個人。     “姐姐,我懂了,我已經知道盔甲的由來了,可是,姐姐,請你仔細瞧瞧頭盔底下。有人在盔甲里面,對不對?那人到底是誰?”     經我這麼一提,姐姐嚇得倒退幾步,回頭看著我,露出很膽怯的微笑。     “啊,我不要。辰彌,請不要這樣嚇我,我的心髒不好呢!”     “姐姐,我沒有騙你,請您仔細看看,確實有人在里面啊!我剛剛爬到神台上去看過了。”     姐姐十分害怕地抬頭看著神台上面。     那個穿著盔甲的死人露出恐怖的眼神從神台上向下俯視。     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燈籠高高提起,仿佛被吸過去似的急忙朝著神台走近。     我跟典子都手心冒著汗,看著姐姐這種不尋常的舉動。     姐姐攀在神台旁邊凝視著頭盔,突然她劇烈地顫抖著,而後轉過身來用一種飄忽的眼神看著我。     “辰彌,拜托你把我抬上去一點。”     大量汗水從姐姐蒼白的額頭上冒出來。     我立刻過去把姐姐的身體往上推。     姐姐用摻雜著恐懼和好奇心的眼神定定地看著盔甲底下的臉,她的氣息漸漸變得濃重起來。     姐姐果然認識這個死人!     我屏住呼吸看著姐姐,就在這個時候,典子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     “什麼事?典子。”     “辰弦哥,這里好像寫了些東西。”     典子指著距離姐姐所站的神台頂端五寸左右的地方,果然上面有幾個撰寫的字。     我把燈籠靠了上去,努力辨識那些文字,突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猿腰掛——     啊!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詞!     對了!     就是在我到達田治見家的那個晚上,姐姐來到離館,跟我述說神奇的侵入者的事情,而在那個侵人者所遺落的地圖上就寫了這個地名。     更妙的是我也有一份同樣的地圖。     啊!     這麼說來,那份地圖就是標示著這條地道的行路指南羅!     就在我為這個新發現的線索思考時,姐姐突然發出一聲慘叫聲。     我大吃一驚,回過頭來,只見姐姐搖搖晃晃地幾乎摔下來。     “危險!”     我張開兩手,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姐姐。     “啊,辰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瘋了嗎?或者是我在做夢?”     “姐姐,請你振作一點!發生什麼事了?你認識那個人嗎?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父親。”     “啊!”     “正是二十六年前逃進山里從此行蹤不明的父親。”     姐姐緊緊偎著我,發狂似哭了起來。     我的腦門仿佛受到被燒紅的鐵條抽打一般,既震驚又痛苦。典子站在一旁,露出茫然的眼神看著我們。     三枚金幣     對心髒孱弱的姐姐來說,那天夜里的驚人發現,實在是個太劇烈的刺激。     當天晚上,我們嚴格要求典子三緘其口,並與典子在岔道口分手,再經由長方形衣箱底部回到離館。     可是在明亮的地方仔細一看,我才發覺姐姐的臉色壞得讓人吃驚。     “姐姐,請你振作一點!你的臉色趄的很差,最好躺下來休息一下……”     “謝謝你,哎,心髒不好真是不幸,可是,事情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姐姐,你確定那人真的是父親嗎?”     “辰彌,絕對錯不了的,原先我也懷疑自己的眼睛,所以再三地看個仔細。     記得父親是在我八歲的時候逃進山里,可是我一直清清楚楚地記得父親的臉,清楚到只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出他的樣子。”     姐姐的眼眶里泛起了薄薄的淚霧。     引發那種恐怖事件的爸爸,也會令她如此懷念嗎?     我有一種恐怖的感覺。     “父親一定是在逃進出中後不久就在地道里迷了路,而後死在那里的。”     “可是,姐姐,那不是很奇怪嗎?據說父親逃進出里那年他是三十六歲,可是那個死尸看起來不像已經存放了那麼多年啊!”     更何況那件事距離現在也有二十幾年了,在這段時間里,他怎麼沒有腐爛一直保持著以前的樣子呢?     “唔,這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不是我這個才疏學淺的人能夠理解的。     可是,辰彌,世界上不是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如木乃伊可保存幾千年不壞……”     “說的也是,雖然我沒有實際看過木乃伊是什麼樣子,至少明了它必須先經過防腐處理。”     “倒是有一件事……辰彌。”     姐姐突然靠了過來。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那個地道口的?”     于是我便把前天晚上的事情大致說給姐姐聽,姐姐聽了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那麼姑婆她們……”     “嗯,聽姑婆們那時候說話的語氣,好像是每個月的忌辰都會去參拜。”     “這麼說來,她們早就知道那邊有父親的尸骸羅?”     “大概是吧!     或許把盔甲穿到父親身上,並且定期膜拜的也是姑婆她們。”     姐姐的臉色越變越差了。     她把下巴埋在衣領里,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     大概是想到什麼事情,她猛然抬起頭,面孔淒慘地扭曲著,銳利的眼神中浮起了非比尋常的色彩。     “姐姐,你怎麼了?聽到什麼嗎?”     “辰彌,我好怕!可是,我想一定是這樣沒錯。”     “姐姐,到底是什麼事呀?”     “辰彌。”     姐姐的聲音顯得很艱澀。     “長久以來我就一直對這件事感到困擾,尤其是最近……你看,村子里死了那麼多人,他們都被可怕的毒藥害死。這些事情發生以後,我就更加會想起以前我無意中發現的事了。”     姐姐的肩膀因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辰彌,只有對你,我才敢說出來,你絕對不能跟任何人講哦!”     姐姐先把這些話說在前頭,然後開始說出以下的事情:     那是距今二十八年前,也就是恐怖的血案發後後不久的事。     當時八歲的春代目擊到她的母親被殺,從此她就一直被嚴重的恐懼感所包圍。     每天晚上一到半夜她就疑神疑鬼,甚至像發瘋般號哭著,姑婆們可憐她,便每天晚上抱著她睡覺。     “嗯,當時我都躺在兩位姑婆之間睡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姑婆們一到半夜就不見人影了。     我曾經因為這樣而害怕不巳,一邊哭一邊找遍整個家。     後來她們知道了,就不再同時不見人影,但總是輪流消失,每天晚上一定會有一個人消失。我問留下來陪我的姑婆,她們的答複總是:‘另一姑婆去上廁所,馬上就會回來。’當時我的年紀還小不懂事,也就沒再多問,可是有一次我卻聽到她們提到可怕的內容。”     那天晚上,春代照例躺在小梅和小竹姑婆之間睡覺,但是兩個姑婆卻隔著春代唏唏嗦嗦地交談著,春代因而被吵醒。     由于兩個姑婆談話時態度十分神秘,好像防著四周有人竊聽一樣,因此春代便假睡覺,無意中偷聽到“毒藥”這個字,然後又斷斷續續地聽到“總不能老是這樣下去”、“被抓到的話會被處死刑的”、“偏偏看他那個樣子不像會死”、“如果再引起騷動就不好了”等等,最後當春代聽姑婆們說“干脆就在便當里下毒”一這句話的時候,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嚇出一身冷汗。     “小時候埋在心底的事情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即使是現在,我一想起姑婆們說的話,仍然會有一種無法平複的恐懼感。”     姐姐害怕地顫動著肩膀,然後用襯衣的袖子輕輕拭去淚水。     姐姐提到的事情深深震撼著我的心頭,使我覺得腰部底下像冰一般寒冷。     “姐姐,這麼說來,姑婆們在案發後就反父親藏在地道里了?”     “大概錯不了,而且還定時為他送飯送菜去。”     “最後便讓父親吃下毒藥……”     “辰彌,就算真的是這樣,你也不能怪罪她們。     姑婆們一定是考慮到我們家的名聲和世人的眼光,以及父親的立場,所以才這麼做的。     父親是姑婆們心愛的人,她們疼愛父親的程度簡直到了縱容的地步,要她們向這麼寶貝的父親下毒藥,一定非常痛苦。     想到當時姑婆們的心情,我就覺得她們好可憐。”     聽到糾纏著這個家族的可怕故事,我不禁不寒而栗。     這種安排對父親來說,應該算是慈悲的處置,可是,盡管如此,我的心卻無法擺脫陰霾的氣氛。     “姐姐,我知道了,這件事我絕對不會任何人說的,我也會叫典子絕口不提這件事,請姐姐把這件事給忘了吧!”     “好吧,我盡量。反正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我擔心的是這件事跟最近的毒殺事件有關聯。”     我大吃一驚,再度看著姐姐。     “姐姐,這麼說來,你認為姑婆她們……”     “不,不是的,她們應該不會殺害別人,可是,我一想到哥過世時的情況……”     姐姐懷疑雙胞胎姑婆毒殺了父親之後,也可能再毒殺他的兒子,也是有原因的。     這一對高齡的老太婆平日離群索居,對事情的看法有時候會很偏激,再加上毒殺父親的事一下沒被發現,難免再度故技重施。     姐姐怕的是這一點。     “姐姐,應該不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的,是你想太多了。     噢,對了,為什麼這個家里會有地道存在呢?”     “啊!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我們的祖先中曾有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有一次前往城主那兒辦事時,遭城主奸汙了。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複雜的內情,兩人不得不分開,可是城主卻忘不了那個女人,有時候會偷偷潛進這座宅邸。聽說這座離館正是為了這個緣故而建造,所以那條地道也是為以防萬一才修鑿的。不過,辰彌……”     “什麼事。”     “你不要再進去那個地方,我們家不能再發生不幸的事情了。”     “是,我知道。”     為了讓姐姐放心,我很干脆地答應了,但是我當然不可能就此罷手。     才剛剛解開一個疑問,沒想到另一個新的問題就又產生。     小梅和小竹姑婆掃墓的原因揭曉了,卻又因此衍生出沒變質的尸體和猿腰掛的秘密。     為什麼我的護身符里有地下迷宮的地圖呢?     或許正如死去的母親所說,它會為我帶來幸福,可是,那個奇怪的地圖和朝山歌為什麼會那麼有效呢?     姑且不談這個,那天晚上我太專注于談論其他事情,以致于始終沒有機會把地圖的事情告訴姐姐。     而姐姐從那天晚上開始就發高燒病倒了,所以有一陣子我只好不去想這些。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2:56

姐姐發燒的原因是地道受到巨大的衝擊,她經常在夢中說出盔甲、父親、隧道等等夢話,因此我非常擔心地道的秘密會敗露,再其次,在這個家裡姐姐是我最信賴的人,所以我只能不分晝夜地守在姐姐旁邊看護著。     姐姐只要一見不到我,就會感到不安,立刻叫阿島來找我,於是我只好無時無刻守在她身旁了。     小梅和小竹姑婆也非常擔心,時常來探望姐姐。     聽說姐姐病倒了,慎太郎和典子也跑來探望。     我跟典子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暫時沒辦法去見她,她也很乖巧地點頭答應,然後她要我轉告姐姐說她絕對不會把那件事情說出去,請姐姐放心。     美也子和久野表嬸也來探病,久野表嬸臉色十分蒼白,有氣無力地說目前仍然沒有久野表叔的下落。     每次有客人來訪時,我最擔心姐姐又說夢話。     為了怕她胡言亂語,我始終守在姐姐身邊。     就這樣,有一個禮拜之久,我因為全心看護姐姐而把兇殺事件給忘了,再加上案件的調查工作也什麼進展,金田一耕助爾後也不曾再露臉過。     就這樣,十天的時間瞬間一晃而過,姐姐的熱度已經降下來,也不再說夢話了。     新居醫師說:     「由於春代的心臟衰弱,所以才會持續發高燒,至於發病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應該不會有危險。」     我終於鬆開了緊鎖著的眉頭,姐姐滿懷感激地對我說:     「辰彌,對不起,害你那麼辛苦地照顧我,你一定很累,我已經沒事了,今天晚上就請你回離館去休息吧!」     回到久違巳久的離館,我馬上倒在床上休息,說到累還真是相當累,可是我卻一直沒有睡意。     在照顧姐姐的那段時間內,那個不腐朽的屍體一直困擾著我。     幸好田治見家有百科辭典,我把辭典留了又翻,終於得到答案。     為了確認真偽,我再度進入地道。     幸好那天晚上我沒有遇見任何人,在沒有受到別人的干擾之下,我平安地到達神台那兒。     我爬到神台上面確認屍體之後,更加強信念。     那具百科辭典的解說,屍體被葬在充滿地下水的環境下時,體內的脂肪會分解產生脂肪酸,脂肪酸和水中的鈣、鎂結合,就形成不溶於水的脂肪酸鈣及脂肪酸鎂,簡單說就是化成肥皂,可以長久保持原來的形狀,這就是所謂的蠟屍。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成這樣,必須是脂肪比較多的人比較可能形成,而且埋葬的地方還必須是積聚了富含大量鈣、鎂等地下水的地方。     父親的體質跟被埋葬的地方完全符合這些條件,以致於變成了蠟屍。     可是,對學識不豐的小梅和小竹姑婆來,這件事情讓她們多麼驚訝,多麼恐懼啊!     姑婆們一定對父親的屍體感到有種神秘的威脅感,這個犯下史無前例大罪的人竟然在死後還出現這種奇跡,當然讓姑婆們心生恐懼和敬畏,以致於讓蠟屍穿上盔甲,當成神明供奉在這裡了。     確認這件事之後,我終於獲得十足的滿足感,可是我仍然有一股強烈的好奇心,便輕輕地挪開了父親的屍體,打開棺蓋窺探裡面。     石棺中有一管老舊的獵槍和一把日本刀,還有三個壞了的手電筒。     啊!對八墓村的人而言,這不就是那個恐怖之夜的可怕紀念品嗎?     我不由得渾身打顫,急忙想將石棺的蓋子蓋起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件東西攫住了我的視線。     一開始我不很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用燈籠一照,那個東西閃著金色的光芒,我趕快從棺底抓起它。     那是一個長正寸、寬三寸左右、四個角落都凹陷的橢圓形金屬,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金屬的一面有木紋,另一面則是粗糙不平。     我睜大了眼睛,把這個東西放在手掌上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一股無名的戰慄竄過我的背脊。     啊,這不就是黃金做的金幣嗎?     我的牙齒喀喀作響,全身不停地顫抖著,我用顫慄的手指再度搜尋著棺底。     金幣一共有三枚。     再度下藥     那天晚上回到離館時,我的心情興奮得不得了,身體卻好像好患感冒一樣,喉嚨乾渴,拿起水壺咕嚕咕嚕地猛灌。     啊,到現在我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把那張地圖放進我的護身符裡,為什麼要小心翼翼地留下那張地圖了,而且我現在也知道地方上流傳的傳說,未必都是無稽之談。     不是有人傳說,距今三百七十幾年前,被八墓村的祖先們所殺的八個流亡武士把三千兩黃金堆在馬上嗎?八墓村的祖先們猛然突襲八個逃亡者,固然另有別的理由,但是主要還是覬覦那些黃金,而且聽說當時始終沒有找到那些貴重的黃金。     啊,那些黃金是不是還藏在地下迷宮裡呢?而在二十六年前我的父親逃進山裡鑽進地道時,是不是在地下迷宮徘徊的當兒,無意中發現了黃金的藏匿處?當他拿出三枚的時候,卻不幸被小梅和小竹姑婆給毒殺了。姑婆對於傳說一無所知,想都不想父親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就把黃金跟父親所有的東西一塊兒放進石棺當中了。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除此之外實在很難為這三枚黃金找到合適的理由。     我曾經聽說過最先鑄造定質定量的金幣的人是織田信長,在他這前,人們只是用錘子把金塊打平,沒有加上任何印記,當需要時便將金塊切成小塊來使用。我剛剛看到的黃金是不是就是這種金幣的一種呢?尼子城主被殲滅的時間是在永祿九年,比織田信長稱霸天下更早,而當時天不群雄割據,金銀的管理極度紊亂,因此各地都擁有不同的金幣。     八個流亡武士為了東山再起,將黃金放在馬背上運走,中途掉落下來,被人們發現,大家口耳相傳之際,難免誇大其詞,因而錯認他們有三千兩黃金。然而究竟有多少黃金並不那麼重要,只要那些流亡武士帶著金幣躲藏在某處,而那些金幣至今仍舊安然無恙被藏在某個地方這事情沒錯的話,就足以吸引多數人的興趣了,況且躺在石棺中的三枚金幣,不就證明這些事情都是事實嗎。     我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因為興奮而微微地顫抖著。我把一向不離身的護身符從脖子上取下來,用顫抖的手指從裡面拿出寫在日本紙上的地圖。     那是一張用毛筆晝出來而像迷宮一樣複雜的路徑地圖,其中有三個地點寫上地名。這三個地名分別是「龍顎」、「狐穴」、「鬼火潭」每個名稱都很怪異,地名旁邊則寫了以下三句歌:     進入寶山的人要知道龍的可怕,     踏進比暗夜更漆黑的一百零八個狐穴者切勿迷路,     莫飲鬼火潭之水,否則將會瘋狂而亡!     啊,一定錯不了。我以前總是隨口哼唱這些歌,可是現在重新看過之後就發現,這正是前往寶山的路標,同時也是一種警示。這段路的半途中會有「龍顎」、「狐穴」、「鬼火潭」等險要地點,一個不小心誤闖進去,說不定會喪命泥!     我不知道母親怎麼會有這種地圖,也不懂是誰在什麼時候做出這種歌。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這是引導我前往埋藏三千兩黃金的寶山的地圖就夠了。     我懷著一顆興奮的心看著地圖,當我仔細看過之後,我漸漸感到失望。這張地圖根本不完整,很多線條都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的線條甚至斷掉了,大概是晝這張地圖的人不曾去探過險吧!最讓我困擾的是,我不知道前往這張地圖示示的地點的路究竟在哪裡,地圖上並沒有標示出地道的位置呀!這時候我猛然想起姐姐擁有的那張地力圖。     那張地圖上有一個叫「猿腰掛」的地名……啊,對了,那張地圖會不會跟這張地圖是連接起來的?而姐姐的地圖示示著哪裡是入口,而我的地圖則是標示裡面的路徑……可是,這張地圖上也沒有標示最重要的寶山位置,原因何在呢?難道還有另外一張地圖嗎?     當天晚上我夜不成眠,倒並不是我有了貪慾之心,而是:第一,就算我找到幾枚黃金,就法律上來說,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歸為已有,其次,我之所以會那麼興奮、那麼熱中,是因為我對尋寶的過程近乎狂熱,「金銀島」和「所羅門王寶藏」至今廣受讀者喜愛就是最佳證據,當然,這些小說描寫半路上的冒險經過相當有趣,可是如果最後沒有挖到寶藏,就無法滿足讀者克服困難終獲成功的心理,所以這兩點缺一不可。     第二天,我很想跟姐姐談論地圖的事情,可是遲遲無法說出口。因為我擔心潛藏在我心裡的野心萌芽了,以及萬一那張地圖沒有標示出藏寶的地點,而只是地下迷宮的路徑圖的話,我是不是會大失所望?更何況我利用姐姐的無知而搶奪那麼貴重的東西,是否太不厚道了?儘管如此,我仍舊不想將秘密說出來。尋寶的事我只想獨自進行,就因為秘密進行,才能享受到獨自的樂趣。結果,那一天我一直沒有機會提起這件事。     隔了好幾天之後,金田一耕助又來了。慰問過姐姐之後,他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今天我要來解釋一件事。上次我來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濃茶尼姑被殺的時間是在晚上十二點前後,可是久野醫師卻在更早之前搭上了十點五十分由N市車站開出的上行列車,所以就這個事件來說,久野醫師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可是,這種推斷是錯誤的。」     「推斷錯誤?」     「那天晚上搭十點五十分的火車離開的人不是久野醫師,而是別人,是車站的站務人員弄錯了。哎,偶爾出現這種差錯,就針給搜查工作帶來相當大的麻煩。」     金田一耕助搔著他那一頭亂髮。     「話又說回來,如果那天晚上久野醫師沒有搭上十點五十分的火車,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不管是上行或下行,十點五十分開出的火車都是N市站的最後一班車,而在第二天開出第一班之前,警方已經在車站裡安置人手,不管久野醫師逃到什麼地方去,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並沒有搭火車逃亡。」     聽完這些話,我不由得皺起眉頭。     「可是,如果不是利用火車逃亡的話,那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這件事到現在已經有十天了……」     「所以我也在懷疑,他會不會逃進山裡面去?發生在二十六年前的血案,兇手不也是逃進山裡,從此行蹤不明嗎?所以,這次的事件……」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忽然注意到我的臉色變了。     「啊,怎麼了?臉色好差。啊,對了,真是對不起,二十六年前的血案是你的忌諱,我不應該在你面前提起的。」     金田一耕助說完又怡然自得地回去了。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要來這裡。     那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再度招待我喝茶。     「辰彌哪,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托你的福,春代總算好起來了,這全都是你的功勞。」     「小梅說的沒錯,如果沒有你,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是傭人也無法做得這麼好啊!」     小梅和小竹姑婆仍然捲曲著你猿猴般的小小身體,像小錢包一般的嘴巴不停地濡動著。我聽完只能鄭重其事地說些客套話。     小梅姑婆呵呵地笑了。     「啊,不要那麼拘謹嘛!放輕鬆一點。看你那麼辛苦,連我們都緊張起來了。為了慰勞你的辛苦,小竹姑婆想請你喝杯茶。」     一聽到茶,我大吃一驚,立即審視著她們兩人的表情。可是,小梅和小竹姑婆都露出了一臉茫然的樣子。     「呵呵呵!說專程招待你喝茶,似乎太嚴重了,不過,就當作讓你陪我們喝杯茶吧。」     小竹姑婆在擦茶碗時,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事情。     「辰彌啊,春代的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姑婆的意思是……」     「也沒什麼啦!」     小梅姑婆靠了過來。     「那個孩子本來身體就不怎麼健康,老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這些年來大概是靠意志支撐著,也沒見她倒下來過。可是這次怎麼會突然發那麼高的燒呢?」     「啊,我一點也不清楚,不過我在想,也許是她從久彌哥哥舉行葬禮之後就一直勞心勞力,結果引發了這場病。」     「啊,經你這麼一提,倒也有可能,不過,會不會是有其他的事情啊?你說是不是,小竹。」     「是啊!我記得她還說了一些夢話,像什麼隧道啦、盔甲啦,還有父親……辰彌,那是什麼意思啊?」     小竹姑婆停下攪拌茶水的動作,定定地看著我,小梅姑婆也半睜著眼睛探詢似地凝視著我。我只覺得熱汗從我的腋下不斷冒出來。     小梅和小竹姑婆之所以招待我喝茶,目的就是要探聽姐姐說夢話的原因嗎?不對,她們早就瞭解夢話的意義,這件事之所以讓她們陷入極度的不安,恐怕是她們想探問出我們到底知道多少。     「呵呵呵!」     見我沉默不語,小梅姑婆若無其事地笑了。     「辰彌是辰彌,春代是春代,辰彌怎麼會知道春代說的夢話是什麼意思嘛!是不是啊?辰彌。哪,小竹,把茶端給辰彌吧!」     「好、好!辰彌啊,請喝杯粗茶吧!」     我默默地看著她們兩人。兩個老太婆裝出一副癡傻的表情,定定地看著我跟茶杯。我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全都化成戰慄顯現出來。     我想起姐姐說的話。二十六年前,小梅和小竹姑婆在地道裡,是不是也帶著這種癡傻的表情讓父親喝下毒藥?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這兩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就像無情的妖怪一樣殘忍。     「喂,辰彌,你怎麼了?這是小竹姑婆的一番心意哪!趁熱喝了吧!」     這時候我真早進退維谷,拿著茶杯的手微微地顫抖著,牙齒撞在杯緣上喀喀作響。我閉上眼睛,心中暗自禱告,然後屏住氣息將茶一飲而盡。跟上一次一樣,茶苦得幾乎刺痛我的舌頭。     「啊,喝了就好!辰彌啊,辛苦你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兩個老太婆相互對看後發出會心微笑。我忽然有一種錯覺,她們好像妖怪般,嘴巴已經笑得裂到耳邊。在這同時,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洞窟裡的怪物     小梅和小竹姑婆招待我喝茶已經是第二次了,所以我並不像上一次那麼恐懼。我很瞭解小梅和小竹姑婆的心情。     她們兩人大概因為聽到姐姐說夢話而擔心地道的秘密外洩。姑婆們年紀相當大了,生理上有些遲鈍,可是心理上卻相當狡猾,做任何事都不露一絲絲痕跡。姐姐到底知道多少地道的秘密?為了確認這一點,今天晚上她們兩人一定會鑽進地道去。然而我如果沒有睡著的話,她們辦事會不方便,所以才下藥想讓我沉睡。     好吧!那麼我就睡給你們看。由於先前極度的勞心和興奮,此刻我真的很累,姑且順她們的意好好睡一覺,對身體也比較好。姑婆啊!你們盡情地去檢查地道的狀況吧!     回到離館之後,我就熄掉電燈,鑽進阿島為我鋪好的棉被裡可是心裡有些緊張,無法入睡,看來安眠藥好像也沒有多大作用。我並沒有心思等待,可是耳朵卻不由得豎起來傾聽小梅和小竹姑婆來了沒有。     就這樣,我在棉被裡輾轉反側了大約一個鐘頭左右,聽到屋裡的長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手上拿著燭台的姑婆們果然偷偷潛進我房間來,我趕忙裝睡。     小梅和小竹姑婆拿著燭台窺探著我的臉。     「哪,你看吧!辰彌不是睡熟了嗎?你根本不需要那麼擔心嘛!」     「說的也是。剛才喝茶的時候,我看他臉色不對,還擔心他是不是察覺事情有異……不過照這個樣子看來是沒什麼關係了。」     「沒事的。在我們回來之前,他是不會醒的。」     「既然如此,小梅,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去看一下吧!」     「好!好!」     姑婆們靜靜地溜出房間,然後又像往常一樣,走進後面的儲藏室。不久,我聽到長方形衣箱的蓋子開了又關,然後四周又回歸半夜裡的寂靜,完全沒有人氣息。     我躺在棉被裡,深深吸一口氣。我到底該怎麼辦呢?是在這裡等她們兩人回來,或者跟著姑婆們走呢?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3:11

我猶豫了一陣子,最後決定還是在這裡等比較好。反正我已經知道姑婆們會去哪裡,兩個老太婆一定是到「猿腰掛」去查看化成蠟屍的神佛是否安在,我跟著去也沒用。     我心裡這樣盤算著,便決定在床上等她們兩人回來,可是事後想想,我這次的怠慢卻為姑婆們帶來可怕的災禍。啊,那時候如果我毫不猶豫地跟在她們後面去,就不至於發生那麼可怕的事情了……     可是事後再怎麼後悔都沒有用,誰會知道那個時候兩個老太婆前去的地方,會有一個那麼殘忍的惡魔在等著呢?即使造成這個結果,我相信神明也一定會原諒我的怠慢的。     姑且不談這些,那兩個老太婆走了以後,我緊繃的神經便鬆懈下來。一旦精神鬆懈不來,安眠藥就好像開始發揮作用,我微微地被睡魔攫住,不久,就開始顯得有些意識模糊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雙胞胎老太婆當中的一個猛烈搖醒,一時之間我分不清楚到底是小梅姑婆還是小竹姑婆,但是,她那張驚懼的臉卻把我的睡意都嚇跑了。     「怎……怎麼了?姑婆!」     我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定定地看著姑婆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由於姑婆在叫我之前已經把燈打開了,所以房間裡面一片明亮。     姑婆那張像猿猴般醜陋的臉,好像想傳達什麼訊息,卻因為舌頭打結而說不出話來。我仔細一瞧,姑婆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土,甚至到處都有被鉤破的痕跡。     事情果真不尋常!我覺得胸口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鉛一般喘不過氣來。     「姑婆,你怎……怎麼了?對了,另一位姑婆呢?」     「小、小、小梅她……小梅她……」     「啊,小梅姑婆她怎樣了?」     「她被人帶走了!啊,辰彌啊!神佛複活了!好恐怖!神佛真的複活了!辰彌啊!快去!你快去救小梅姑婆,否則小梅可能就會被拉進洞裡殺死了。辰彌,快一點去!快一點去救小梅啊!」     我大吃一驚,定定地看著小竹姑婆,然後把手搭在像小孩子一樣哭號的小竹姑婆的肩上猛烈搖晃著。     「小竹姑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光講這樣我不懂啊!請您鎮定不來把話說清楚。」     可是小竹姑婆不僅鎮定不下來,甚至越發慌亂,簡直不知所措。這把年紀的老太婆一旦激動起來,就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一樣,小竹姑婆自顧自地哇哇哭起來,卻又快速地說個不停,我很難捕捉她話裡的意思,不過聽著聽著,我終於知道事情的大概。     小梅和小竹姑婆經由地道前往「猿腰掛」,然後去查探她們所掛心的蠟屍是否安好,結果神台上的那個盔甲武士突然動了起來,而且朝著她們兩人跳過來。     蠟屍當然不可能還會複活,所以那一定是小竹姑婆的錯覺,再不然就是有人躲在那裡。或許有人正在「猿腰掛」一帶徘徊時,被小梅和小竹姑婆撞個正著,對方在情急之不便爬到神台上面,躲在武士的後面。而當他出現時,在昏暗的燭光下看起來有如武士在動。     事情若僅止是這樣,那倒還好,可是,那個人居然襲擊小梅和小竹姑婆,並且帶走小梅姑婆。啊!不知道小梅姑婆會發生什麼意外?     我一邊快速地打點一邊說道:     「姑婆!是真的嗎?真的有人把小梅姑婆拉進洞裡去嗎?」     「是的!小梅求救的慘叫聲還在我耳朵裡迴響著哪!辰彌啊!你趕快去把小梅救回來吧。」     「姑婆,那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我怎麼會知道?當神佛跳過來的當兒,我手上的燭台就被打掉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呀。」     小竹姑婆說到這裡,又像個小孩子一樣縱情地哭號起來。這時候姐姐聽到這邊的喧鬧聲,從主屋那邊跑過來了。姐姐看到現場混亂的狀況,不禁慘白著一張臉。     「啊,姑婆,辰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春代啊!」     小竹姑婆一看到姐姐,悲哀的情緒再度湧上來,又哭了起來。     我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跟姐姐說明一下。「就是這樣,所以,姐姐,我要到猿腰掛去看一下,如果你有燈籠,請借我用一下。」     「辰彌,我也一起……」     「不行,姐姐,請你留在這裡,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不可以出去。」     「可是……」     「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去的話,那小竹姑婆怎麼辦?請你照顧一下小竹姑婆。姐姐,請趕快把燈籠給我。」     姐姐只好回主屋去拿燈籠來。當她把燈籠交給我時,已經點好火了。     「辰彌,不會有事吧?」     「沒關係的,我會盡快回來。」     「你務必要小心些!」     我把姐姐和小竹姑婆留在房裡,手提著燈籠,按照往常的方式從長方形衣箱裡鑽進地道。     對這條地道,我是越來越熟悉了。我毫不猶豫地鑽進那扇石門,然後選擇岔路的左側,朝著「猿腰掛」前進。     我很快就到達「猿腰掛」。忽然間我停下腳步,很快地把燈籠藏到背後,因為我發現「猿腰掛」那一帶有火光流瀉過來。     有人在裡面!汗水從我的額頭冒出來,心臟也劇烈地狂跳著,就好像要衝破胸腔一樣。我的嘴巴裡感覺到極度的乾渴,舌頭好像要粘在上顎一般。     我小心翼翼地準備好火柴,以備必要時隨時可以點燈,然後呼的一聲吹熄燈火。     幸好對方沒有發現到我這邊的燈光,微弱的燈光依然投射在彎角的牆上,明明滅滅的。我謹慎地放輕腳步,用手摸索著潛近那個彎角。     一過彎角,「猿腰掛」洞窟立刻現在跟前,那邊果然有人提著燈籠站著,好像正提高燈籠往洞內打量。     我把背緊靠在牆上,三步、四步、五步,像螃蟹一般橫走,漸漸朝對方逼近。可是當我來到距離對方只有數步之遠的位置時,不由得嘴裡發出驚叫聲。     「典子!」     「啊!」     那人果然是典子。她驀地回過頭來,高高舉起燈籠,環視著黑暗當中。     「辰彌哥?是辰彌哥吧!你在哪裡?」     我從黑暗中跳出來,緊緊抱住典子的肩膀,一股強烈的感動使我心跳加速,整個身體像炭燒一般炙熱。     「典子,典子,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典子好似撒嬌一樣,緊緊偎在我胸前。     「我是來找辰彌哥的呀!我想,到這裡來或許就可以碰到你,咋天晚上和前天晚上我也都來這裡等你哪!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辰彌哥了。」     啊,典子的感情多麼單純呀!只為了或許可以見到我的這麼一絲希望,再怎麼漆黑、再怎麼深不見底的洞窟,她都不放在眼裡。一股難以形容的憐愛感充塞在我心頭。     「啊,是嗎?真是對不起,我因為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偷溜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你姐姐生病了,我不會怪你的。再說,今天晚上我已經見到你了,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強烈的愛憐之意使我不由得緊緊抱住典子。典子很開心地任我這樣擁抱著她,她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合二為一,在彼此的體內竄動著。     我輕撫典子的頭髮一陣子,隨即驚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我輕輕鬆開抱住典子肩膀的手。     「典子。」     「什麼事?」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聽到我這麼問,典子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眼裡泛起膽怯的色彩。     「啊,對了!辰彌哥,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哦!剛才我從對面的岔路過來的時候,聽到這邊響起一陣恐怖的慘叫聲。我嚇了一跳,停在岔路上不敢往前走,卻看見一個人連滾帶爬地從我旁邊擦身而過,那是一個個好像猿猴一般嬌小的人,後來那個人就跌跌撞撞地往你們家跑走了。」     她看到的人大概是小竹姑婆。     我喘著氣問道:     「你當時怎麼做?」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邊。不久這邊又響起兩三聲可怕的慘叫聲,聽起來好像在喊救命。我雖然很害怕,不過還是攝手攝腳地到這邊來了。」     對典子的膽量,我只有咋舌驚歎的份。     「那陣慘叫聲後來怎麼樣了?」     「我越走近這邊,慘叫聲就越遠,最後完全聽不到聲音,我想一定是到這個洞穴的很裡面去了。」     啊,有人把大哭大叫的小梅姑婆拉到漆黑且深不見底的洞窟深處去。我實在是太震驚了,膝蓋因而喀喀作響,嘴巴裡也因乾渴而使得舌頭粘住了上顎。     黃金遺失了     我重新點亮燈籠,跟典子兩個人再度四處查看猿腰掛附近。     果然在潮濕的泥地上印了許多紊亂的腳印,地上還有拖拉過的痕跡,一直延續到洞窟的深處。不用說,那一定是小梅姑婆被拖拉的痕跡。     不管對方是何許人,當時小梅姑婆大概就像被老鷹抓住的小麻雀、被猛獸攫住的小兔子一般,一邊發出絕望的叫聲,一邊被拖往漆黑的洞窟深處。想到這般情景,我全身的血就像凍結了一樣。     「典子,那個聲音確實是往洞窟深處消失的嗎?」     「嗯,沒錯,那個聲音好悲慘哦!到現在我還覺得那個聲音仍然在我耳朵裡迴響呢!」     典子好像又想起當時的情景,肩膀不住地顫動著。我舉高燈籠,探查一下洞窟的深處。我們以前未曾到過這個洞窟,不過看起來好像有更長、更複雜的地道從這裡通往深處。     「辰彌哥,我們到裡面去看看吧!」     「典子,你敢進去嗎?」     「敢啊!只要是跟辰彌哥在一起,我就敢。」     典子露出白皙的牙齒笑了。     典子是個早產的纖弱女孩,可是,很不可思議的是,在那纖弱的身體裡卻擁有一個膽大又樂天的靈魂。不,她的膽識和樂天或許是源自於對我的信賴只要在摯愛的人身邊,什麼樣的危險都無所畏懼。說明白些,她認為根本不會有危險,典子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純樸又單純。     「嗯,到裡面看看也好,不過在進去之前我們先查查猿腰掛吧!」     我相當在意小竹姑婆所說的話:神佛複活了!我得確認此事是真是假。我折回「猿腰掛」,高高地舉起燈籠,抬頭看灃神台上面,果然不出我的料……     那個令人害怕的盔甲武士仍然一動也不動地坐在石棺上,已經蠟化的眼睛從頭盔底下定定地俯視著我們。可是,我覺得他所坐的位置跟上次我們看的時候有點不同。仔細一瞧,原來有人移開了蠟屍,打開石棺的蓋子看過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石棺裡面應該有三枚金幣。我雖然找到那些金幣,但是後來又把它放回原處,那些金幣現在不知還在嗎?     「典子,你等一下,我到神台上面去看看。」     我爬上神台,移開武士,打開石棺蓋往裡面一看,瞬間,我全身都冒出熱汗。石棺進而已經沒有金幣了!     啊,有人拿走三枚金幣…我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同時也對自己萌生一股強烈的怒氣。為什麼當初我不把那些金幣帶回去呢?     每個金幣大概有四十三、四錢左右。就算黃金的含量只有百分之八十,算算也應該有三十幾錢,依目前金價是一錢二干日圓,那麼一枚金幣至少也值六萬多元,丟掉三枚金幣就等於損失了大約二十萬圓的財富。可是,讓我憤恨得咬牙切齒的倒不單是二十萬圓的損失。     那三枚金幣正是這個洞窩藏有龐大財寶的最佳證據,拿到那三枚金幣的人難道不會發現這一點嗎?如果他也注意到一定會想辦法找出那筆財寶的。到時候,在尋寶的行動中,我不就多了一個可怕的強敵嗎?     啊!為什麼我不將那些金幣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呢?     「辰彌哥,你怎麼了?石棺中有什麼東西嗎?」     典子的聲音將我的意識喚回來。     「啊,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我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把石棺蓋恢複原狀,再把武士移回原來的位置,然後從神台上面跳下來。     「辰彌哥,怎麼了?你的臉色是鐵青的!」     該是吧!因為那個時候,我心中有一股嚴重的失望感,猶如手掌中的珍珠被硬生生搶走一般。     「嗯,沒有,沒什麼事。」     我勉強振作起精神。     「典子,歹徒就躲在武士的後面。那時候小梅和小竹姑婆毫不知情地來到這裡,當她們正在參拜那個盔甲武士的當兒,歹徒突然從上面跳下來,抓住小梅姑婆,逃進洞窟裡面了。」     「啊!」     典子睜大了眼睛。     「這麼說來,剛才的叫聲就是小梅姑婆的聲音羅?」     「是的,而且跟你擦身而過的就是小竹姑婆。」     「啊。」     典子越來越感到驚訝。     「可是,姑婆她們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呢?」     「唔,這件事說來話長。」     「還有,那個帶走小梅姑婆的歹徒是誰啊?他把小梅姑婆帶到洞窟裡面去,到底有什麼企圖?」     啊,就是那件事,我一直都害怕面對那件事。     目前八墓村裡有人正在進行一個不知原因何在的瘋狂謀殺計劃。幕後操縱者企圖殺害村子裡在某方面同等或對立的兩個人中的一人,而在整個村子裡,小梅和小竹姑婆不就是最典型的搭檔嗎?兇手之所以想出這麼瘋狂的計劃,追根究底是從雙胞杉當中一棵雷劈中而裂開所引起的,而雙胞胎小梅姑婆和小竹姑婆之中的任何一人,早晚都會被選為犧牲者之一,我早就該預測到了。     我覺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一想到那個像猿猴一般瘦小而沒有抵抗力的老太婆被兇手殘殺的景象,我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淒慘的心情。不管對方是誰,要殺掉那柔弱的老太婆,簡直要比撕裂一條抹布更簡單。     「辰彌哥,我們走吧!如果真是你家的姑婆,就不能丟下她不管。走,我們到那邊去找找吧。」     一旦面臨重要關頭,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湧生無比的勇氣?典子比我還勇敢,在典子的催促下,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     「嗯,好吧!那我們就去找找看。」     話雖這麼說,可是一時之間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法。     因為這個地道除了剛才我們經過的那條路之外,還有三條路通向洞窟內部,我們根本不知道該選哪一條路走才好。我們仔仔細細地查看地面,可是拖走小梅姑婆的痕跡已經在這邊消失了。歹徒大概是背著或抱著小梅姑婆逃進裡面的洞窟去,小梅姑婆那麼衰老且瘦小,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     「傷腦筋啊。」     「是啊。」     「隨便選一條路進去看看吧。」     「不能貿然行事!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洞窟裡面有什麼東西。」     「說的也是。」     我們互望著對方,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正朝著我們逼近,我跟典子都因為聽到這個聲音而大吃一驚,同時回頭看。     一個燈籠的火光正從彎角那一邊射過來。     「啊,那邊是辰彌嗎?」     聲音的主人正是姐姐,我不禁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啊,姐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你沒事吧!這麼劇烈的活動……」     「嗯,沒關係,因為我放心不下你,而且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有東西要給我?是什麼啊。」     「就是這個。」     姐姐急忙走近來,這時她才注意到典子的存在。     「啊!」     她嚇了一跳似地睜大眼睛。     「典子小姐,你也跟他在一起嗎?」     「嗯,我們是偶然遇見的。對了,姐姐到底要給我什麼東西?」     如果要說明典子出現在地道的緣由,那可費事了,我覺得十分麻煩,便岔開這件事,催促姐姐把東西拿出來。     「嗯,是這個。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是我在離館撿到的地圖。我剛剛注意到這張地圖上寫有猿腰掛這個地名,所以我就想,說不定這就是地道的地圖,便急忙送過來了。」     我的胸口不禁一陣躍動。前面提琿我一直想要拿到這張地圖,可是又不想欺騙姐姐,所以拖到今天都還沒有勇氣提出來。沒想到因為今天的事件,姐姐竟然主動交給我了,我自然感到無比的雀躍。可是,我盡可能不讓自己表現出狂喜的樣子。     「啊,那就謝謝你了。小梅姑婆好像是被拖進這個洞窟裡面,我們正在傷腦筋,不知道該走哪條路才好。」     「是嗎?那一定是正中央這條路才對羅!你看,其他兩條路都在前面縮成袋狀。」     我藉著燈籠的火光查看地圖後發現,從「猿腰掛」這個洞窟往內部伸展的三條路中,兩側的那兩條路都在進到裡面不久之後就縮成袋狀了,只有正中央的那條路像羊腸一般蜿蜒彎曲,不知會通到什麼地方去。     我很想再詳細地研究這張地圖,可是現在沒有時間給我慢慢研究。     「那麼,我們就走這條路吧!姐姐,謝謝你,請你回去吧!」     「嗯,可是……典子小姐呢。」     「典子說要跟我一起去。」     「如果典子小姐要去,那我也一起去。」     姐姐的語氣中隱含著一股不怎麼平靜的氣息,我不由得看著她,姐姐的表情顯得很僵硬。     「可是,姐姐,那小竹姑婆她……」     「我給姑婆吃了一些安眠藥,她已經熟睡了。不管怎麼樣,我也要一起去。」     姐姐好像不很開心地說,還逕自走到前頭,咚咚地往地道裡面走去。     姐姐今天晚上有些任性,完全不像她平常溫柔的作風,讓我大吃一驚,不由得跟典子兩人對看了一下。     啊,姐姐為什麼會突然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呢?而我們到底會在洞窟深處發現什麼?小梅姑婆的生死又如何呢?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5:02

八墓村 第六章、遭人誣陷
      春代的激動     我以前曾經看過以鍾乳洞為題材的偵探小說。     姑且不論是作者的想像力豐富,還是寫作技巧高明,我對這個以鍾乳洞為背景的殺人事件的構思,有相當濃厚的興趣。另外,更深深吸引我的是鍾乳洞里的天然景規,以及那些對鍾乳洞充滿羅曼蒂克氣息的描寫。我常常夢想著:如果鍾乳洞里真是那麼美的話,我一定要去探個究竟才行。     現在那本書不在手上,所以無法說清楚,只是在記億深處依稀記得那書上好像這樣描述著:     “從入口處進去不遠,只見到低矮的石灰岩洞,如果不低下頭,根本進不去。不過,繼續往里面走,洞頂則跟著升高,然後你就可以在岩壁上看到許多白螢石結晶,就像鑲著成千上萬的寶石般,燦爛構麗地在黑暗的洞中閃閃發光……”     至于鍾乳洞中那個天然的涸窟,我記得是這樣寫著:     “洞內的高度大概有一百英尺左右吧!上百成千個晶瑩剔透的鍾乳石,就像冰柱般倒垂著,洞窟頂端的中央還倒掛著一個又大又美的珍珠色彩燈,四周的岩壁上也布滿奇特的天然雕刻,和一些藤蔓花草的圖案,里面的景觀真叫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就好像古代的宮殿般,不,甚至比宮殿還要雄偉華麗好幾倍呢!”     但是,現在我們所探險的這個洞窟卻清楚地顯示出,事實和小說之間有著很大的差距。     姐姐典子和我現在進來的洞窟,確實是個鍾乳洞。洞頂也倒掛著鍾乳石。四周的岩壁上現出一種不透明的顏色,也羅列了些許天然的雕刻和藤蔓花紋。這些現象當然也可以算是一種奇觀,不過,卻不像小說中所描述的那麼美、那麼羅曼蒂克。     腳底下、四周的岩壁和洞頂都是濕濕的,偶爾我們也會被那突如其來滴在頸後的水滴嚇一跳,還有那潮濕、沉悶又不流通的空氣,實在是令人感到不舒適,更別說那些數也數不清的珠寶、金碧輝煌的螢石,我們一個也沒看到。     我們只能像盲人一樣,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這令人恐懼的地道中摸索。當我們再走進去兩、三百公尺左右四周就只剩下手上這盞燈籠微弱的火光,我們的前後都被重重的黑暗包圍著,我開始感到焦躁不安,呼吸也有點困難,有好幾次我甚至想照著原路跑回去。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不,女人反倒比男人更有勇氣。當我躊躇不前時,姐姐和典子卻絲毫沒有一點猶豫的神色,仍舊默默地朝著黑暗的地道慢慢走去。姐姐在兩、三步之前,典子緊跟在我後面,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這個地道中似乎有無數條小通道,我們經常走到有分岔的岔路口。這時候姐姐就停下來,借著燈籠的燈光查看地圖,然後又快速向前走,完全沒有和我們商量討論。     我曾經說過,來到這個村子以後,我是靠著姐姐的溫情而活下來的。一直到今天為止,姐姐從沒有對我擺過臉色,也沒有說過一句重活。姐姐總是那麼地安靜、溫柔、和藹可親,所以在她的面前,我總是覺得很自在。     但是,今天晚上姐姐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變了個樣?會不會是我做錯了什麼事?還是我的態度、舉止有什麼不妥,使得姐姐不高興呢?     而後,有好幾次我們又走到岔路口,姐姐依舊像剛才那樣,在燈光下查地圖,然後又頭也不回地朝著黑漆漆的洞穴走去。     我實在是按耐不住不,鼓起勇氣跑向前去叫住姐姐。     “姐姐,請等一下。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為什麼你一句話都不說呢?”     微弱的火光不,姐姐的臉色慘白、僵硬而緊繃,額頭上更冒著一穎顆的冷汗。     姐姐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嘴里斷斷續續地說:     “我……我……我沒有生氣啊!”     “我不相信!你一定在生我的氣!姐、你就原諒我吧!如我做錯了事,我願意向你道歉。我有哪里不好或不對,你盡管說,我一定照你的話去改正,只求你別再生氣了,好嗎?我……我……被你這突如其來的冷漠嚇壞了,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姐姐聽了什麼話也沒說,兩眼一直凝視著我。突然間,姐姐的臉色一皺,就像小孩子要放聲大哭前那般扭曲著。     “辰彌!”     姐姐撲到我的胸前,放聲哭了起來。     “姐姐,你……你怎麼了?”     我嚇了一跳,典子也對這突發的狀況感到吃驚,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看著姐姐。     姐姐緊緊地偎在我的胸前,抽抽噎噎地邊哭邊說:     “辰彌,對本起、對不起……我怎麼可能會忽略你呢?怎麼會……不,都是我不好,你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是我不好,請原諒我吧!”     這時姐姐更使勁地貼近我的胸口,說完又嚎陶大哭起來。我可以感覺到姐姐的眼淚慢慢地滲透進我的內衣里,而我的胸口也湧起一股灼熱感,好像要燒起來一樣。     我呆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地等姐姐慢慢平複她的心情。     一旁的典子則驚慌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否出來,只是很擔心地注視著姐姐。     過了好一會兒,姐姐的泣聲總算慢慢地消失了,我輕輕地拍拍姐姐的肩膀。     “姐姐,你一定是太勞累了,所以一點點小事都會惹得你情緒激動起來。走,我們回去吧!回去以後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會沒事的。”     “真對不起。”     姐姐終于抬起頭,擦掉淚水,臉頰上泛起一抹桃紅,羞怯地望著我。     “真是的,我今晚也不如是怎麼了,為了一點小事就生氣,還大哭起來……典子,你一定嚇壞了吧?”     “還好啦!不過我很擔心春代姐的身體,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呀?”     “你一定是太操勞了,這陣子都沒有好好休息,所以才會這樣。這樣對身體不好喔!姐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謝謝你們,不過,我不想就這樣回去,因為小梅姑婆的安危都還沒弄清楚……”     是啊!還有小梅姑婆呀!我們放著那個可憐得像只小麻雀的老婦人不管,就這樣回去也不行呀!但又不能讓姐姐一個人回去,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姐姐,我看不如這樣吧!我們不妨先坐下來休息一下,等你體力恢複過來再走也不遲呀!”     “說的也對,就聽你的吧!”     姐姐不反對我的意見。     “典子,你去瞧瞧看有沒有可以坐下來休息的地方。”     “好!我去看看。”     典子提著燈籠朝前方走去。     “有了,辰彌哥,我找到了!這里的土是干的。可以坐下來休息。春代姐,你快過來。”     典子找到的地方,是一個在石壁上的洞,洞的下方有許多隆起的鍾乳石塊,高度剛好可以讓入坐下來休息,于是我們就坐了下來。姐姐已經累得癱在石壁邊,臉色十分難看,好像快喘不過氣來似的。     “姐姐,你還好吧!如果支撐不住……”     “沒問題,只要休息一下,等下就會好的,別擔心。”     姐姐按摩了一下太陽穴,借著微弱的火光看看四周的環境。     “啊!這里一定是那個叫天狗鼻的地方!”     “咦,為什麼呢。”     “你們看看對面,那里不是有一塊突出的岩石嗎?那塊岩石像不像是天狗的鼻子。”     姐姐把燈籠提得更高,朝著對面的石壁指去。     我仔細一瞧,洞穴到了那邊突然變寬起來,姐姐手指的對面岩壁的凹洞中,剛好有一根相當粗大的石捧突出來。果真就像天狗的鼻子,而且背後的鍾乳石也剛好龜裂得像天狗的臉一樣。     “原來如此,那塊岩壁真的好像天狗的臉!”     “就是羅!所以說這里一定就是天狗鼻了。你們看,地圖上也是這樣寫的!”     姐姐打開那張用毛筆繪成的地圖,上面寫著三個地名,“猿座”“天狗鼻”“回聲處”了而且圖上也和我地圖一樣,寫著三句歌詞。     在落棄紛飛的道路上,唯一屹立不搖的是猿座里程碑     在天狗鼻處歇息時,請別忘了傾聽回聲處的歌聲     在神鬼的岔路上,傾聽回聲處的歌聲向前行     “喔!原來這個猿座。就是地下迷宮的第一個目標。”     “對,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天狗鼻則是第二個標記。這麼說來,回聲處一定就在這這附近羅!”     “但是,這句傾所回聲處的歌聲是什麼意思啊?”     典子在一旁問道。     “這個嘛!我就不太清楚了,在天狗處歇息時,請別忘了傾聽回聲處的歌聲。恩,如果我們都不要出聲注意聽的話,說不定能聽到什麼喔!”     正當我說完這句話時,姐姐把食指豎在唇前。     “噓!”     意思我們別出聲。     “咦……那是什麼聲音。”     我們大家都停止呼吸,注意觀察姐姐的表情。     “姐姐,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恩!我總覺得有什麼聲音!但是又……啊!”     姐姐趕緊捂住嘴。就在那同時,我也清楚地聽到一陣怪聲。     一聲驚叫從地道的深處傳來,而且一次又一次在耳際回響,緊接著又從里面傳來慌張的腳步聲。就像是有成千上萬的大軍要朝這里進攻—般,腳步聲響徹洞中。     “啊!好像有人來了呀!”     “典子,快把火吹媳!”     我們一起吹滅了燈籠的火,蹲在漆黑的洞中。     而後決曜曜的腳步聲沒有了,可是,我可以確定有人正慢慢地向我們這邊走近,因為耳邊還是不時傳來一些聲響。     啊!我知道了,剛才聽到的尖叫聲和腳步聲,絕對不是一群人發出來的。     “回聲處”光明這個名字就可以知道,這附近一定有一個回聲特別強的地方。站在那里,只要發出一點聲響,就會從這邊的岩壁反彈到另一邊的岩壁,然後來回反彈,聲音便擴大幾倍,甚至十幾倍,即使身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聽到震蕩的回聲。     由這點推斷,慢慢朝這邊走近的人應該不會太多,也許只有一人也說不定。如果是兩個人,至少也該會聽到兩人對話的聲音才對。     那個聲音又來了,然後……     啪達!     啪達!     啪達!     相同的震蕩聲持續地在潮濕的空氣中迥蕩著。     “是回音。”典子終于注意到了。     “恩!是回音。”     “噓!不要講話!好像愈來愈靠近了。”     腳步聲似乎已經離開了“回聲處”。震蕩的回音雖然沒有了,不過二個清晰但輕悄的腳步聲正漸漸逼近。我們三人都屏息等待著,終于,從對面的角落出現一道搖曳的光暈。由光暈看起來,來人應該是拿著手電筒!我們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一步,背部緊貼在岩壁的凹洞中。     手電筒的光繼續搖晃著,漸漸地越來越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啊!終于有一個男人走到我們的面前。     幸好我們蹲在岩壁的凹洞中,沒有被他發現,但是當那個男人從我們面前走過時,他的臉我看得非常清楚。     那個人穿著深灰色的袈裟,是麻呂尾寺的英泉先生。     鬼火潭     那晚我們沒有繼續追查小梅姑婆的下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我們之所以會中途放棄,實在是這個地道太大、太深,好像永無止境一般,再加上姐姐的身體愈來愈差,不得不停止冒險。     姐姐為什麼又感到不適呢?應該說是受到英泉先生的影響。當時姐姐的健康不佳,理當避免過度興奮和刺激,看到英泉時,不要說是姐姐,連我們都感到萬分震驚!     英泉的臉極度扭曲著,眼球暴凸。鼻子微顫,下巴也不時地顫動著……那種凶殘的模樣,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這到底有什麼含義呢?當我看到英泉從我面前經過時,我打了一個寒顫,仿佛有一把利刃刺進我的心,正一寸一寸地撕裂開來,猛然間想起自己好像曾經在某處看見過同樣可怕的表情。     到底是在那里呢?     啊!對了!就是濃茶尼姑被害的那一晚,一手拿著十字鎬、攝手攝腳從山坡上走下來的慎太郎那張臉。慎太郎那張可怕的臉和今晚英泉窮凶惡極的表情的確十分相似。這兩件事到底有什麼關聯呢?啊!當晚濃茶尼姑被害之事,慎太郎有頗大的嫌疑,但是,今晚英泉在這洞窟的深處到底做了什麼事?還是他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呢?     這點暫且不談。     我們一直等到英泉的身影消失,腳步聲也完全聽不到時,才又再點上燈籠的火。     當我正和典子討論英泉的奇怪行為時,姐姐連聽都沒有辦法聽下去,她用一只手壓著心髒微微曲著身體,臉色鐵青,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一顆顆往下滾。     典子終于按耐不住地叫道:     “辰彌哥,我們還是回去吧!再這樣下去,春代姐可能會支持不住呢!改天再來探查好了。”     姐姐不再堅持已見,所以我和典子一人扶一邊架著姐姐走回去。走到最初的岔路口時,我們就跟典子分手回到自己的住所。     那一晚我徹夜末眠,一方面擔心姐姐,一方面也掛念著小梅姑婆。有過這一次的經驗之後,我實在是沒有興趣也沒有勇氣再進去洞窟一次,但是就這樣把小梅姑婆丟下不管也不行呀!萬一她發生意外,等我們明天再進洞窟探查,恐怕發現的已經是小梅姑婆冰涼的尸體了……     不過,到了那時一切就會真相大白。洞窟的秘密、小梅和小竹姑婆以前所犯的罪孽,全都揭曉了……反過來想,如果洞窟的秘密曝了光,那會對我有什麼影響呢?我之所以每晚能夠安穩地睡在這兒,都虧有這些退路可逃,如果被警官和村子里的人知道的話,他們會怎麼想呢?不過,我現在也已經是大家懷疑的對象了呀!     我愈想愈害怕,感覺全身好熱,幾乎要燒起來一般,一下子又變得好冷,冷得直發抖,這時我只覺得喉嚨干得發痛,趕緊拿起放在枕頭旁的水壺,灌了幾口水。     為了趕走這些不祥的念頭,我強迫自己轉移目標想想英泉的事。英泉在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被英泉誣告過,以及英泉曾經有過一趟神秘之旅。英泉出去旅行的那段時間,剛好和神戶有一位神秘人士調查我的身世的時間相符。啊!英泉到底想把我怎樣?     我從床上霍地坐了起來,低頭看著貼滿枕頭邊的三酸圖屏風。屏風上的佛印和尚穿著深灰色的架婆,家里雇來燒炭的平吉說,當他以前睡在這邊的時候,曾經看到屏風里的和尚跑出來過,我也覺得我好像曾經有過同樣的錯覺,莫非那個人就是英泉?     我突然想到那晚英泉身上穿的那件深灰色架裝。如果穿那種衣服偷偷溜過來,自然會讓人產生錯覺,而且,村子里也只有英泉會打扮成那個樣子。對啊!經過地道偷偷溜來這里的人,一定是麻呂尾寺的英泉了!我重新整理一下這整件事的過程,突然發覺這整個事件好像是一個因果輪迥,很有佛教的氣息,難道英泉和八墓村的傳說有關?     原來如此,這麼說,英泉就是凶手羅!對,一定是這樣!     由于過度恐懼和興奮,使得我一直在床上打哆嗦,弄得床鋪哎咯哎咯響,全身也因冒汗而濕透了。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7:15

這些姑且不談。那晚我一直在床上翻來複去,徹夜難眠,等待小梅姑婆歸來。到了天亮,姑婆還是沒有半點消息,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所以跑去找姐姐商量。但是,進了她的房間,一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沒有辦法跟我談的了。     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眼睛微閉著,虛弱地躺在床上。也許是安眠藥太有效吧!她身旁的小竹姑婆正呼呼大睡著。     “辰彌,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我現在這個樣子,什麼忙也幫不上。”     姐姐大概是聽到我進房間的聲音,半睜著眼有氣無力地說,說完又閉上眼睛。     “嗯,那我這說去派出所一趟好了。”     姐姐一聽到派出所,眼睛突然睜開,不過馬上又變得無精打采的。     “也對,或許這樣做才是正確的,只是恐怕會對不起兩位姑婆了。”     姐姐看了睡在身旁的小竹姑婆一眼,淚水不知不覺地泛泛而流。     “那……我這就去了。等一下說不定會有許多警察來,到時候你可要看好小竹姑婆喲!”     “嗯!我會的,你放心吧!你也要小心一點才是。”     派出所的磯山警官剛剛才起床,他聽到我的話後,就像炸彈爆炸一樣震驚不巳,眼珠子都彈了出來。他似乎急著想問些問題,不過馬上又改變主意,叫他部下趕緊去把金田一耕助找來。金田一耕助急急忙忙從西屋那邊趕來,身後跟著美也子。     一看到美也子,我的精神立即振奮不少。從現在開始,我得接受一連串嚴厲的調查,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抱著懷疑的態度,像這樣一直被人懷疑和質問,實在是一個痛苦萬分的經驗,雖然我已經做好十足的准備。     磯川警官叫我在金田一耕助的面前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然後他不時地提出一些問題,把剛才沒有聽清楚的地方,再追根究底的問清楚。     金田一耕助時而皺眉,時而搖頭,時而又露出一絲微笑,時而又搔搔他的頭。聽我說完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定定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對我說:     “辰彌,從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告訴過你了,今後如果有什麼可疑的事情發生時,一定要立刻告訴我們。如果你不這樣做,說不定會陷入很微妙的險境,對你很不利……”     “真是非常的抱歉!”     我鞠了一個躬,表示我的歉意。     “都是因為好奇心作崇。我是想如果能自己解決,就不用麻煩別人,所以才……”     “這是很危險的呀!你這麼莽撞行事,搞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呢!對了,警官,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還怎麼進行呢?”     “不管怎樣,還是得先去鍾乳洞走一趟,我們總不能丟下小梅女士不管呀!”     “那英泉那邊呢?”     “嗯,也得聽聽英泉怎麼說。辰彌,你真的確定在洞窟中看到的人就是英泉嗎?你該不會是想要嫁禍他人吧!”     “這……怎麼可能!不只我一個人看到英泉,我姐姐春代和典子當時也在場……”     一講到這兒,我立即閉上嘴緊咬著不唇。警官、金田一耕助和美也子三人馬上露出極度疑惑的眼光直盯著我,示意要我繼續說不去。     警官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     “典子?典子是誰?”     “啊……她……她是里村慎太郎的妹妹。”     “剛才你的口供中並沒有提到這個人呀!你好像是說只有你和春代小姐一起進去洞窟的,對吧!”     “啊!這個……該怎麼解釋才好呢?我是想她只是個小女孩,所以不想把她卷進這個事件中!”     我開始有點思緒紊亂、語無倫次了。     警官又咧嘴一笑。     “好吧!好吧!我們也不知道你到底說了那些真話,從現在開始,你得乖乖地從實招來,不要再編故事了。如果有任何可疑之處,我們也不能放你走。另外,關于濃茶尼姑一案,你的不在場證明,我看還是要再重新調查一次。不過,這件事等不再說吧!先去搜查小梅女士的下落要緊。”     警官約略布署了一下,另外又派手下去拘提英泉,于是我們離開派出所,朝著東屋的方向出發。當然,金田一耕助是一起去,而美也子也跟在我們後面來。     一路上,美也子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辰彌,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永遠都相信你,永遠站在你這邊。不論警官或是村子里的人說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你,美也子,我也打算這麼做。”     “對,這就對了,反正你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怕什麼呢?喔!對了,春代好一點了沒有?”     “嗯!咋晚的事真的給她造成很大的打擊。如果警方還要調查我姐姐,我真怕她會受不了。”     “別擔心,我去和警官說一聲,請他再緩幾天調查春代姐。哎!她也真可憐,心髒已經不好,還無端惹來這場禍。”     美也子這番話有如一顆定心丸,立刻使我安心許多。原先唯一可以依賴的春代姐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在這緊要關頭,有美也子這樣可以幫忙出主意的人在,真是給我莫大的鼓勵,我由衷的感激她。     “萬事就拜托你了。”     我們一行人終于來到東屋田治見家。那些傭人們仿佛也知道小梅姑婆失蹤的消息,正在一旁議論紛紛。他們看到我們一行人走來,都相當吃驚。     幸好警官沒有先調查春代姐姐,馬上就朝地道走去。我把家里的事交待美也子後,就和磯川警官、金田一耕助以及兩個警察一起進入地道。     金田一耕助對于洞窟內的景觀及地道相當感興趣,只顧忙著四處東張西望,一句話也沒說。我跟警官借了一支手電筒,走在最前頭,他們四人則默默地跟在我的後面。     我們很快地穿過岩洞,來到第一個交叉路口。我什麼也沒說,正要往“猿座”的方向走進去,突然被警官叫住。     “另外那條路是通到那里的?”     這個問題就像一支針刺進我的心一樣,不過,既然巳到了這個地步,也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     “那邊出去就是濃茶。”     “什麼?濃茶!”     警官的眼睛一亮。     “這麼說來,你曾經走過羅?”     “嗯!只有一次。”     “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妙蓮被殺的那一晚。”     “辰彌,你……”     警官的聲調突然提高了八度,正想要再說下去時,金田一耕助打了岔:     “好了,好了,警官,這些事都等以後再問吧!我們趕快進去要緊啊!”     于是我們又默默地向洞內前進。     一行人總算來到“猿座”,我用手電筒指了指蠟尸,簡單地說明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四個人都對蠟尸及我所講的話十分感到興趣,然而金田一耕助還是提議趕緊探測洞窟要緊。     我們很快就到達“天狗鼻”,在那兒我又把昨晚的事重複一遍,然後再朝“回聲處”的方向走去。     到“天狗鼻”的這段路,因為我先前曾經走過,所以還算熟悉。不過,從現在開始要走的路,可是個完全未知的路徑,所以我相當小心地一步一步慢慢摸索。但是走沒多久,我就感受到我們已經走在“回聲處”上了,因為我們腳步聲、咳嗽聲,甚至一絲小小的聲響,馬上都會反彈回來,再反彈出去,如此彈來彈去,久久不止。當時我還想,如果在這里大叫一聲,一定能聽到很棒的回音效果,我還不知道這“回聲處”正扮演一個非常戲劇性的角色呢!     當我們通過“回聲處”不久後,我突然啊的大叫一聲,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金田一耕助慌張跑過來。     “金田一先生、那……那是什麼東西?”     我邊說邊關上手電筒的燈,然後隱約看到在我們腳下的不遠處,有個東西在一閃一閃地發著光。金田一耕助、警官和另外兩位警察也趕緊把手電筒給關上。     這時,我們終于很清楚地看到在這漆黑的洞底下,好像有幾點像螢火蟲的淡光在那里一閃一閃的。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呀!”     大家凝視著那淡而發青的光好一會兒之後,我又重新打開手電筒,把我們所站的地方四處照了一下,這才發覺原來我們正站在一個斷崖之上。啊!我嚇了一跳,探頭看了一下崖下的情形,只見崖下是一潭青黑色的死水。     鬼火潭!     “對了”一定就是“鬼火潭”。地圖上還注明著:不管再怎麼饑渴,都不可以喝“鬼火潭”里的水……啊!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越過姐姐的地圖上的領域,踏進自己的地圖上的范圍了。這麼說來,“狐穴”和“龍顎”也在附近了羅!     但是……     就在那時……和我一樣拿著手電筒在確認四周環境的金田一耕助,突然人叫一聲:     “啊!你們看,那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浮著啊——”     大叫這後,他馬上跳了起來,又用手電筒到處照了一下。     “這里有路啊!大家快來。”     于是金田一自己率先沿著路走下斷崖,我們也不得不跟著下去。     半路上,我一個不經意摔了一跋,兩腳關節還不住地顫抖著。這時候我才發現到,剛才誤以為是鬼火的東西,原來是爬滿崖邊的青苔所發出來的光。     夜光苔——大概這就是夜光苔吧!     我們很快來到潭邊。在黑暗中乍看以為很深,實際上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深。從崖上到水面頂多只有兩丈高吧!走在前頭的金田一耕助馬上用手電筒探測一下水面。     “有東西浮在那里啊!”     大家馬上把手電筒的光往金田一所指的地方集中,只見在四道光聚集的焦點處,有一個像猴子似的小小身體正面朝上地浮在水面上。     那個人確實是雙胞胎當中的一人——小梅姑婆!     暗藏危機     不用說,小梅姑婆的死,又讓我的嫌疑再加深一層。雖然我沒有要殺小梅姑婆的動機,不過,那也是我自己說的,別人不見得認同。     其實也不必管它什麼動機了,從外公丑松開始發生的這一連串殺人事件,又能夠說得出什麼行凶動機呢?沒有動機說殺人,沒有目的也殺人,這一連串無里頭的殺人事件……簡直不是人做的。     “不過”說到這些,我馬上就被村里的人們懷疑,因為我的體內流著殺了三十二個人的罪大惡極的殺人犯的血呀!     所以,如果此時沒有馬上出現比我更可疑的嫌疑犯的話,我可能就會被關進拘留所,甚至還可能就此被定罪。     比我更可疑的嫌疑犯——對,定是這樣。     當我們打撈起小梅姑婆的尸體時,另外兩位警官也和新居醫師同時抵達現場。他們拿來手電筒、煤油燈和各種照明工具,于是,“鬼火潭”里一時燈火通明,新居醫師就在明亮的燈光下驗尸,而警方也立即著手各種調查工作。     我現在還可以很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情景,“鬼火潭”比想像中要大得多,我們那時所站的地方,剛好就是個死胡同,是潭的盡頭處,而左邊的岩壁則高高突起直達洞頂,到洞頂大約有八公尺左右,在這岩壁的半中間有一條小棧道,如果順著走,應該是可以到對岸去,到對岸的距離大概是三十左右。     而鬼火潭的右邊看起來像無限地延續下去,金田一耕助拿著手電筒慢慢走過去,沒多久,他就走回來報告那邊的情形,他說走過去沒多遠,洞頂就矮了下來,若再走進去三百公尺,斷崖就和洞頂合而為一,鬼火潭里的水就是從那冒出來的。所以那邊應該是地道中最高的地方吧!     另外一邊,新居醫師的驗尸工作進行得相當快,他推測小梅姑婆應該是先被勒死,然後才被丟進潭里的。因為小梅姑婆已經是一把年紀的老婦人,再加上長得又矮小,不管是誰要殺小梅姑婆,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至于警察方面,警官和兩位部下正在搜查現場附近,其中一人發現了一個重大的證據。     “警官,在斷崖下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頂灰色方格花紋的鴨舌帽,我看了一眼,不覺驚叫起來,警官立刻朝我這邊看。     “辰彌,你看過這頂帽子嗎?”     “嗯!那是……”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此時金田一也趕過來了,把警官手上的帽子拿去看了看說道:     “喔!這是久野先生的帽子啊!辰彌,你說對不對?”     “嗯!我也這麼想……”     “是啦!一定就是啦!新居,你有印象嗎?”     新居醫師點點頭,一臉肯定的表情。     “這麼說來,難道是久野藏在這地道里羅!”     “嗯!沒錯,所以,警官,我不是都一直堅持要來鍾乳洞看看的嗎!”     “這是什麼?”     金田一耕助從帽子的內里取出一張小小的紙條,他用煤油燈照了一下,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     “金田一,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警官,你看,這張紙和辰彌在梅幸尼姑的尸體旁發現的紙條一樣呢!”     我也看了一下,嗯!一點都不錯,那張紙和我在梅幸尼姑的枕頭邊所發現的紙是一模一樣的,和那本記事本同樣的紙張,而且又是用同一枝鋼筆所寫的筆跡,上面寫著:     雙胞胎     小竹     小梅     而且有一條紅線畫在小竹姑婆的名字上面。     “啊!”     警官發出一陣沉重歎息聲:     “金田一,這好像是久野的筆跡!”     “沒錯。”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根據辰彌所說,死的應該是小梅呀!可是這紙上劃掉的卻是小竹的名字。”     “關于這一點,我倒是有個看法。小梅和小竹兩人長得那麼像,也許凶手本來打算殺小竹,卻誤殺了小梅,也可能是他殺了小梅卻還誤以為是小竹。對凶手來講,或許這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其中一個死就行了。     “原來如此,那麼金田一,依你之見,你認為久野還躲在洞窟里嗎?”     “沒錯,所以,磯川警官,我看我們有必要在這洞窟里做一次徹底的搜查。”     “嗯!你說的沒錯,不過,這個洞窟這麼的大,你有把握找得到嗎?更何況久野真的在洞窟里嗎?”     “一定在的,警官,久野一定在這里。除了這地下迷宮以外,他還能去那里呢?”     連我自己都有點懷疑金田一為什麼會說得如此肯定。     而後我們將小梅姑婆的尸體抬走。我心想,待會兒我大概又要被警方拷問了吧!     果然不錯,金田一耕助立即邊笑邊對我說:     “辰彌,這下你可得一五一十的從實招來喔!相信你也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呀!”     我也打算盡量把我所知道的、所看到的全都說出來,但是有兩件事我並不想告訴他們:第一件就是,在濃茶尼姑被殺的那晚,我看到了慎太郎,另外就是那三枚金幣。前一件是為了典子,後一件則是為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有沒有察覺到,不過他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幸好我沒有當場被拘捕,他們只是叫我在這段期間內不要離開村子一步,隨後他們又去質問姐姐,不過倒是一下就結束了,並沒有太過份刁難她。     雖然我免了牢獄之災,但這對我來說是福是禍,我也不知道。因為這樣,反而更加深村子里的人對我的反感及不滿。     警方一行人撤離之後,我突然覺得好不安、好孤單。現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小竹姑婆、姐姐和我三個人而巳。小竹姑婆受到小梅姑婆巳死的打擊,現在也有如行尸走肉一樣,整天魂不守舍。     在小說中經常會看到這樣的故事:如果雙胞胎的其中一人死了,另外一個也很可能會遭遇不測。小竹姑婆現在雖然還活得好好的,不過,就在小梅姑婆死後不久,小竹姑婆的魂魄好像也飛掉似的,她現在比小孩子還要孩子氣。     小竹姑婆完全變了一個人,而姐姐則是病上加病,我已經沒有半個親人可以商量了。說實在的,我不忍心再去煩她們,所以,只得一個人面對小梅姑婆的遺體。     更讓我感到難過的是,這件事從發生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來吊喪。小梅姑婆的死訊,村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呀!可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呢?     另外,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那些傭人們的態度。他們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叫他們做,他們會幫忙,但是一做完,馬上又一溜煙地不知去向,他們的態度實在令我痛心、難過。     我以為美也子會來,可是那天在洞口分開之後,我就沒有再見到她了。我覺得我有一種被世人拋棄的感覺,不過,後來典子和慎太郎總算趕來了。     “呀…實在是萬分抱歉,拖到今天才來。你一個人處理善後的事,想必很辛苦吧!”     慎太郎今天特別有精神,笑的時候還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從來沒有看過慎太郎如此生龍活虎過,我所看到的他,一向是病懨懨的,而且經常眉頭深鎖。     慎太郎做事一向很圓滑,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他要姐姐節哀順變,而後他又安慰年過八十的小竹姑婆。     “這麼遲才來,真是對不起,我早就想來,只是被警方纏住問了許多事情,才脫不開身。”     典子向我道歉。原來磯川警官他們一行人離開這里之後,就直接去了典子那里。     “警方問了典子好多問題啊!”     我聽了有些緊張,不禁問慎太郎:     “那典子怎麼回答呢?”     “全部照實說了呀!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只是這樣一來,我和典子的事都瞞不了你了。”     我露出一副歉疚的表情。     “那當然。”     “慎太郎,你不生氣嗎?”     我有些忐忑地插口問。     “怎麼會呢?”     典子搶著回答:“我哥哥才沒有生氣呢!他反而很高興,只是嘴巴不說罷了。”     原來如此,所以今天慎太郎才一直笑嘻嘻的。但越是這樣,我越感到典子是戀著我的,她總是那麼天真無邪又樂觀,而且相信只要她深愛著對方,對方也一定會深愛她。     但是,我真的愛典子嗎?我有點懷疑。不過,老實說我越來越覺得喜歡她了,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發覺典子越來越美,我本來以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不過,姐姐和女傭阿島也一致認為典子最近變美了。     “里村家的小姐最近變漂亮了啊!大概是女大十八變吧!”     我經常聽到阿島這麼說。     也許是戀愛中的女人比較美吧!那些還不成熟的細胞,經過愛情這甘露的滋潤後,個個都變得青春、美麗。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愛上典子。所以,慎太郎的期待,對我而言是一種負擔。     “辰彌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辰彌哥,聽說全村要總動員去搜查鍾乳洞啊!”     “喔!真的嗎?”     “對呀!這麼一來,我不是就不能跟你見面了嗎?”     到這時典子還想著在地道里和我相見的事,我對典子的熱情感到有點招架下住。     “辰彌哥。”     過了會兒,典子又叫了我。     “什麼事?”     “你有跟警察他們說昨晚我們看到英泉的事嗎?”     “嗯!說了啊!”     “怪不得英泉今天被揪到派出所去了。由于這件事,村子里的人對你有點不諒解呢!”     “為什麼?”     我突然忐忑不安起來。     “大家都以為是你亂說話,所以害得英泉被警察抓去。村子里沒知識的人太多了,辰彌哥,你可得小心呀!”     “嗯!我會的,你放心吧!”     我的心情再度沉重起來,我想,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和村里的人正面起沖突。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麼大的風波……     以我為中心,八墓村正慢慢地朝著危機深淵接近……     母親的情書     由于磯川警官出面要求,村子里的年輕人馬上組織了鍾乳洞搜查隊。     八墓村的鍾乳洞全部都位在地面下,而且是呈蛛網狀分布在四面八方,若要徹底搜查,恐怕不是兩、三天之內就能完成的。     搜查隊出發那天,正好是小梅姑婆出殯的前一天。出殯當天,一過中午,吊喪的客人的事交給慎太郎和典子他們。吊喪的客人並沒有逗留太久,慎太郎兄妹倆還算應付得了。     英泉則到傍晚才來。我不知道該如何跟英泉說話,不過,英泉雖然愁眉苦臉,但還是幫了一些忙。     葬禮總算是圓滿結束了。然而和哥哥久彌過世那次比起來,總覺得過于倉促而且更感淒涼。不過,唯一可喜的是,我和堂哥慎太郎之間的誤會總算是澄清了。     一說起慎太郎,我就不禁想起濃茶尼姑被殺的那晚,慎太郎下山時那可怕的樣子。但是經過這幾天的接觸,我覺得他不像是那麼凶惡的人,而且也不是那種會設計圈套陷害他人的人。也許他非常單純,是我誤會了他。     不過,寄匿名信給我的人到底是誰呢?這個問題不僅解不出來,還因為事情越來越複雜而更加疑團重重。     葬禮的隔天,金田一耕助又突然露臉了。     “咋天你一定累壞了吧!我最近也被搞得筋疲力盡。”     “喔!聽說鍾乳洞搜查隊已經開始行動了,還沒有找到久野表叔嗎?”     “還沒有呢!”     “金田一先生,久野表叔真的躲在種乳洞里嗎?”     “當然羅!為什麼你要這樣問呢?”     “你想想,久野表叔離家出走到現在已經兩個星期了呀,如果他真的躲在里面,那要靠什麼活命呢?”     “自然是有人送食物去給他羅!”     “原來如此。但是,最近風聲這麼緊,還有人敢送食物進去嗎?”     “這個嘛!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久野醫師一定躲在洞窟的某個地方,那頂鴨舌帽就是最好的證據,而且久野離家出走時,好像就是戴著鴨舌帽的。”     “姐果真是這樣,那久野表叔也太會躲了吧!我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     我還是不太相信這種推論。     “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久野醫師一定躲在洞里。如果他不在洞里,那我可要大傷腦筋了,因為這是我的責任問題呀!”     “責任問題?”     金田一耕助搔了搔頭微微一笑又說:“對呀!老實說,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到現在還是沒有久野的消息,再這樣下去,恐怕有人要開始發牢騷抗議了,因為警方沒有給搜查隊額外的獎金,他們全是義務幫忙,如果再找不到久野,我可能要上吊謝罪才行。”     金田一耕助很無奈地聳聳肩,我也非常同情他。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也不知道,但也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明天再徹底的調查一次吧!我希望到鬼火潭的對岸去看看,但村子里的人說什麼也不願意過去,所以我決定明天親自去一探究竟。辰彌,你要不要來?”     被金田一這麼玫邀,我嚇了一跳。不過,我覺得金田一好像並無惡意,所以安心了不少。     “好啊!那我也一起去好了。不過,金田一先生,有一點我實在是搞不懂,久野表叔到底做了什麼事?他為什麼要在記事本里寫那些無聊的話呢?”     “喔!這件事呀!我想久野醫師在記事本里寫那些東西,一定有他的理由,絕不可能是半夜里夢游胡亂寫的。對了,關于那本記事本,我倒是知道一段有趣的故事喲!”     金田一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接著說:     “今年春天久野曾經丟過東西,那時他正好去一個病患家中,到達病患的家後便隨意把皮包往腳踏車的籃子里一丟。後來他從病人家出來時,才發現皮包不見了。久野的太太說,記事本一直都放在皮包里面,久野當時非常焦急,每天坐立難安,老惦記著那本記事本,家里的人都不能理解久野為何會為了一本記事本著急成那樣。”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7:48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後來找到那個皮包了嗎?」     「沒有。不過,最近突然又出現了喔!」     金田一吃吃地竊笑著。     我想你應該知道,濃茶尼姑遇害後,我們曾經搜查過庵室,就在那裡搜出許許多多的贓物。不過,都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有些是缺了口、斷了腳的陶瓷品,還有少了把手的水杓和一些石頭。想不到久野醫師的皮包就夾雜在那些贓物中。」     「原來是濃茶尼姑偷的。」     「你也知道她是慣竊犯呀!」     「嗯,那記事本呢?」     「我怎麼找就是找不到,不知道是尼姑把它放到別的地方,還是久野太太記錯了,記事本根本就沒在皮包裡……哎,可惜尼姑被殺了。」     金田一此時突然把話打斷,臉色變得黯淡下來。於是我轉移話題,問了一些有關英泉的事。     我一直在猜測英泉到底會如何解釋那晚在鐘乳洞裡的行為,只見金田一笑笑地說:     「喔!那件事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麻呂尾寺是在村子的西邊,若從外面走到在村子東邊的濃茶,就得翻山越嶺,路又長又不好走,但是如果走地道過去,只需一半的時間,所以英泉有事要來濃茶時,一定會走地道過來的。」     「喔!這麼說,那地道是通到邦卡基羅!」     「對,一點也沒錯。英泉曾經帶我走過一次,我也嚇了跳,這個地下迷宮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英泉為什麼知道有那條地道呢?他不是才剛到麻呂尾寺的嗎?」     「喔!那是長英住持告訴他的。從前長英每次化緣回來時,因為不想遇到別人,便利用這條地道來往。」     我不大相信這個說法。或許英泉要去濃茶時,是真的利用地道過去。不過,他連到我家那邊都會迷路,怎麼有辦法一下子就記清那些又黑又複雜的地道。金田一似乎一經思索就輕信英泉的話,我倒覺得英泉的辯解既滑稽又令人難以相信。     「不過,這村子裡的人也真奇怪,他們對那些鐘乳洞完全不感興趣,反倒是對外來的人議論紛紛,像你和英泉,就是他們茶餘飯後的好話題。」     金田一哈哈的笑了出來,不過,馬上又恢複正色地說:     「對了,美也子經常來嗎?」     他似乎是突然想到而問我,不過,這個問題又刺痛了我的心。     小梅姑婆辦喪事這段期間,美也子的態度、舉止令我感到相當不安,她一下子變得很疏遠,連慰問都沒有慰問過我一次。     哥久彌過世時,美也子好像是自己人一樣,什麼事都幫著做,而這次只不過象徵性的露了一下臉後又匆匆走了,對我更是不言不笑。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當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時,美也子是這個村子裡唯一站在我這邊的人,所以,美也子對我突然冷淡下來,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當金田一出其不意的問到美也子的事時,我感到一陣陣的心酸與難過。     但是金田一似乎只是隨口問問而巳,問過之後他說走了。     後來我發現到一封舊信,就是那一晚的事。     那一晚我怎麼也無法入睡,腦中一直想著金田一、美也子、慎太郎、典子,甚至想到英泉,越想我的腦袋也越清醒。正當我在床上翻來複去時,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我的枕邊一向都放著三酸圖屏風。當我望著屏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覺得屏風的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心想:怎麼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但又總覺得這件事怪怪的,於是我起床把燈打開,貼著屏風仔細地看,當然不可能有人在裡面,但是我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由於燈光是從對面過來的,如同我們在看幻燈片一般,屏風上的所有圖案都會透過光看得一清二楚。我發現那裡好像貼著一封像信一樣的東西,而有一些字可以看得很清楚。     由於好奇心的驅使,我集中精神,張大眼睛看了一下,我覺得那好像是男女之間互相傳遞的情書。這麼一來,我更好奇地想找出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名字,當我找到答案後,著實吃了一驚。     陽一先生啟……鶴子女士     喔!原來這是母親和她的情人龜井陽一之間的舊情書呀!     母親當時多麼可憐啊!她不能陪伴在心愛的男人身邊,所以只好將兩人之間相互傳遞的情書貼在屏風裡面,好隨時隨地安慰那寂寞空虛的心靈。她利用父親不在的夜晚,就像我現在一樣,在屏風的另一側打開燈,邊流眼淚邊讀著從屏風裡透出來的字句。     我呆坐在屏風後面,一邊揉著因淚水而模糊的眼,一邊看著母親的親筆字跡。我覺得這些情書不是母親來這兒之前寫的,而是嫁給父親而成為父親的禁鸞之後寫的。看了這些信後,我感到格外的悲慼。     ——命運真會作弄人,它讓我逃不開這宿命的安排。這一個像惡魔般的男人,逼迫我跌入無盡的深淵,弄得遍體鱗傷……     母親感歎自己的不幸。     ——回憶過去的種種,在龍顎那兒我第一次感受到你濃厚的深情……     母親對過去那段美好時光似乎難以忘懷。照這麼看來,果真像村裡的人所說的,在屈服於父親的暴力之前,母親早巳和龜井有了深厚的感情了。     ——那個深夜裡,在漆黑的岩石後那塊我倆極樂的淨地裡,我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母親描述內心的歡愉。     ——但也許是因果循環,輪迴報應吧!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現……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看到母親那雙傍徨無助的眼神。     那一晚,我一點都睡不著。     狐穴     就這樣我一夜末眠,第三天正覺得腦袋沉重、意識模糊不清時,金田一和警官已經來了。     「呀!真抱歉,讓你久等了。」     金田一微笑著對我說。當時我還有點搞不清楚,後來才想到昨天金田一曾邀我去探查地下迷宮的事。     「喔!真的要去嗎?」     「當然要去呀!」     「那我可以一起去嗎?會不會打擾你們呢?」     「怎麼會呢?別說什麼打擾了,如果你能來,我們感激都來不及呢!說實在,沒有人比你更熟悉洞窟裡的狀況了。」     我想著這話裡的弦外之音,不過金田一依舊是一臉笑容,而警官則是一切都由金田一作主的表情,一句話也沒說地站在旁邊。     「如果是這樣,那就走吧!喔,請等一下,我先去準備一下,馬上就來。」     「喔,等一等,警官,你不是有事要和辰彌說嗎?」     「喔,我差點忘了!辰彌,你不是說你在神戶時曾收到一封匿名信嗎?就是警告你不准來八墓村的那封。」     「啊!」     「那封信一定還在吧!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我默默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心裡覺得有一絲怪怪的。     「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嗯!等會兒再跟你說,總之你先拿出來給警官看一下。」     我趕緊從文卷箱裡找出那封信。警官和金田一兩人仔細地看了又看,然後若有所獲的點點頭道:     「完全一樣。」     金田一說,警官也點頭,我則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對話。     「發生什麼事?你們是不是知道這封匿名信是誰寄的?」     「不是啦!不是這件事。」     警官緩緩說道:     「昨天N市警察局也收到一封匿名信,我們覺得那封信的文筆和紙張的質料和你所收到的那封很像,所以……」     「那你們覺得如何?」     我還以為他們已經知道寄匿名信的人的身份了。     「嗯!那個筆跡和紙張的材質差不多一樣。尤其是用那種墨水能透過去的紙張,我可以肯定完全一樣。」     「辰彌,這個人極端狡猾,他故意用那種墨水會滲透的紙張來寫,如此一來,就很難對照筆跡尋找真兇。」     「那麼,那封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和我有關係嗎?」     「是的,辰彌。」     金田一露出同情的眼光看著我。     「他檢舉你。就和你收到的那封一樣,他斬釘截鐵地說兇手就是田治見辰彌,而且還附加一句:為什麼還不逮捕他,將他處以死刑呢?」     我聽了不禁心情一沉。     「這麼說,你們還是不知道是誰寄的?」     「不知道。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一定是村子裡的人幹的,因為信封上蓋著八墓村郵局的郵戳。」     「也就是說,在這個村子裡有人想要陷害我羅!」     金田一點點頭。     「但是那封信中有寫出什麼證據說我是兇手嗎?」     「你放心,他什麼也沒提到,就只是一口咬定田治見辰彌就是兇手,所以,我也覺得很奇怪。辰彌,我想,寫這封匿名信的人絕不是笨蛋,至少他知道要掩蓋筆跡,或者是他一定有非隱藏筆跡不可的理由。信上什麼證據都不提,只是一口咬定田治見辰彌是兇手,他應該也知道光是寫這些,警方不會因此而採取行動,所以,他到底有什麼企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這些實在令我感到非常奇怪。」     「這麼說,這封匿名信的目的,並不是要讓警方對我採取行動,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羅!」     「我想大概是吧!如果沒有什麼目的,他又何必冒這個風險呢?不過,我們真的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     聽到這些,我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隨後我們就進洞了。今天只有我們三個人進來,我們各自提著煤油燈,在黑暗的地道中默默前進。剛才金田一說的那些話,使我霎時陷於愁雲慘霧之中,我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不過,這時我倒是注意到一件事。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都沒看見搜查隊的人員呢?今天休息嗎?」     「喔!他們罷工不做了。」     「罷工?」     「對啊!他們說,再搜查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罷了。他們覺得久野根本不可能在這裡,就算在,都已經搜查了整整三天,也應該找得到啊!所以,今天他們說什麼也不肯再進洞來搜查了。」     「那麼這三天都白忙一場羅!」     「為什麼你這麼想?」     「不是還沒有找到久野表叔嗎?」     「話是沒錯,不過多虧有他們,現在要搜查的範圍已經縮小了許多。」     「為什麼?」     「因為他們找過的地方,我們就不必再找了呀!」     我看了看他們,心中有點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有心在找。     「不過,金田一先生,久野表叔他有腳!他可以到處跑呀!」     金田一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拍拍他的額頭。     「嗯!有道理,我倒沒想到這一點啊!哈!哈!」     警官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提著煤油燈默默地走著。大家都各走各的,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我們很快就抵達「鬼火潭」。     金田一耕助的目標是潭的對岸,而我也一樣,因為「狐穴」和「龍顎」這兩個地方都在對岸,而且最有疑點的地方就在「龍顎」的附近。     站在「鬼火潭」邊,我望著黑鴉鴉一片的對岸,一股戰慄感從脊背涼台台地竄了上來。是決定我的命運的時候了——不,其實我的命運早就被注定,從母親的那一代開始就注定了啊!我站在這命運之淵,感到極度的傍徨無助。     看來金田一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過去。     「警官,那我們就走吧!」     「好啊!不過,會不會有什麼不?聽說這裡很多年來都沒有人進去過呢!」     「沒問題的啦,辰彌,你呢?準備好了嗎?」     「嗯。走吧!」     我很堅定地回答。     「好吧!這就出發羅!那我先走一步。」     先前我已經說過,右邊的洞窟是路的盡頭,左邊則是懸崖。在懸崖的中間有一條小棧道,只能容許一個人側身走過,而且懸崖的表面都是砂粒,要走這段路,實在是相當危險。     金田一把煤油燈掛在腰上,身體緊貼著崖壁,然後慢慢地像螃蟹爬行一般橫著走。我緊跟在他後面,警官則殿後。     我們真的是一寸一寸地慢慢前行,偶爾還可以聽到腳下的石頭掉入潭中,發出卟咚的聲響。每次一聽到什麼聲響,我的民就會揪結一下。雖然「鬼火潭」並不是很深,可是,這絕不是深淺的問題,而是傳說中把「鬼火潭」說得太可怕,任誰都不想掉進那漆黑的潭中。     另外,讓人覺得噁心的是那些爬滿崖壁的夜光苔。那一閃一閃青白色的光,常常會讓人產生距離上的錯覺,覺得它好像就在身邊閃閃發亮,實際上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只要稍不注意把身體一偏,往往就會失去重心。     大家都默不作聲,也沒有什麼要說的,我覺得我們好像毛毛蟲一樣默默地在黑暗中蠕動著。在極度的靜謐中,我可以聽到金田一和警官急促的呼吸聲,而我則緊張得全身濕透了。     我們終於走到小棧道的中間。突然,金田一尖叫一聲,就在那同時,煤油燈也熄滅了,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我心想:完了,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如何往前走呢?要往後退也不可能,這下注定要跌下去。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凝結了。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你怎麼了?」     我朝著黑暗中大叫。     「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     警官也在後面叫著。     然後,我們慢慢聽到前面有個聲響,是劃火柴的聲音,金田一的臉終於在煤油燈光下出現了,然而他那驚慌的臉卻出現在我的膝蓋部位。     金田一趕緊環顧四周。     「呀!嚇死我了!我以為我掉進潭裡去呢!你們可得小心點,這裡突然低一大截。」     說完他還是很小心地四處張望。     「警官,辰彌,你們再忍耐一下,這邊的路寬多了。」     我們終於抵達對岸。這裡有一小塊空地,而且有五個洞口。     金田一首先鑽進最右邊的洞,不過,沒多入就跑出來了。     「這一條是死路。」     然且又很快地鑽進第二個洞,過了一會兒才回來。     「這個洞很深,警官,請把繩索給我。」     繩子一共有兩束,金田一把其中一束掛在左腕上,再解開另一束,把其中一頭交給警官。     「你可得好好握緊,絕對不可以放鬆,這可是生死攸關的繩子喲!辰彌,你跟我來。」     於是我跟在金田一後面進洞去。不過,沒多久我們便發現這兒也是一個死洞。     「也是死洞嗎?」     「對啊!現在再進第三個洞吧!」     我們留下警官再度進洞。很不幸,這個洞仍然是死洞。     連續失敗三次之後,我們進入第四個洞,卻發現這裡有無數條岔路。     當金田一要走進第一條岔路時,他把手腕上的另一束繩索解開,叫我拿著一端。     「你站在這裡就好了,記住,千萬不可以放開繩子。只要你拿好,前面的路儘管再九折十八彎,我都不怕。」     於是金田一拿著繩索的另一頭進去,沒多久他就出來了。     「哇!嚇死我了,我一進去就發現那裡面又有三條路,幸虧都不深,而且都是死路。」     於是我們再拉起警官握著的那條繩索,馬上又看到兩個小洞窟。我們還是用剛才那種方法,金田一又進去了。     我把煤油燈放在腳旁,左手拉著連接警官的繩子,右手則握著連接金田一的繩子。不過,沒多久,我覺得從另一個洞內好像傳來一陣輕悄悄的腳步聲,我全神貫注地再聽一次,沒錯,真的有人朝這邊走來!這時我已經全身冷汗直流。     我趕緊吹熄煤油燈的火,然後蹲在一旁向洞難張望,確實有一絲微光在洞內閃著,而且慢慢地朝洞口接近。那個火光看起來好像也是煤油燈,真的有人提著煤油燈走來了呀!我的心臟歎咚歎咚地跳著。如果可以逃的話,我真想掉頭就跑。可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我手裡還握著攸關金田一生死的繩子啊!     我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屏住氣,死盯著那漸漸接近的燈光。燈光越來越近,終於在不遠處出現,就要到我的面前來了。突然間,一張紅中帶黑的臉出現了。我在黑暗中認出了那張臉,心臟好像一個懸得高高的吊桶猛然被人丟下來一般。     「金田一先生!」     我出其不意的大叫一聲,金田一聽到趕緊衝過來。     「誰?是誰。」     「是我,辰彌啊!你等一下,我把煤油燈點起來。」     燈一亮,我看到金田一正一臉狐疑地張大著眼睛站在那兒。     「辰彌,你、你怎麼了?」     「我嚇死了呀!我始終都站在這兒,原來你是繞了一圈回來了,我一直以為你應該從原來的洞口出來的,所以嚇了一跳。我沒想到是你,所以趕緊把火給吹了。嚇到你了吧!真是對不起。」     「嗯!剛才那條路又分成左右兩條,我繼續往前走,想不到不知不覺又走回來了。」     雖然類似這樣的情況重複了好幾次,金田一依然沒有放棄搜查的念頭。因為如果每條岔路都不試著去走走看,那就不叫徹底的搜查。不過,問題就在那些一個個的小洞中還有無數的小岔路。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狐穴」。     我記得有一首歌的歌詞寫著:「可別迷失在狐狸洞裡喔!」歌詞裡說的那個洞有一百零八個之多。雖然誇張了點,不過,說真的,實在是不少。金田一還是逐一地檢查。     我開始有點煩燥起來,其實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就在我等待得很無聊時,不知是在第幾個洞裡的金田一,突然用力拉了拉繩子。     當我正想進去一探究竟時,我突然想起剛才金田一交代我的話,我趕緊使勁地拉了連接警官的繩子,然後把兩束繩子綁在倒垂著的鐘乳石上,不一會兒警官就跑來了。     「啊!辰彌,發現了什麼嗎?」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這個洞裡啊!」     我們跟著金田一所拉的繩子走進去,大概走了三百公尺左右,終於看到煤油燈的火光。這個洞到此處正好是死路,然而我們看見金田一正蹲在煤油燈旁專注地看著地下。     「金田一先生,你怎麼了?」     金田一揮揮手示意要我們走去,並且默默地朝著地下指。我們趕緊走過去,朝地下看了一眼,馬上呆住了。     金田一的腳下有一堆土塊高高隆起,我探頭往裡面一瞧,啊!那不正是一個穿著衣服的男人的上半身嗎?他的臉已經看不清楚,然而四周卻臭氣薰天。     「因為屍體沒有埋好,所以會發出惡臭。我就是聞到這股臭氣才找到這裡來的。」     「是誰?這人到底是誰呀?」     我因為太害怕了,牙齒咯咯作響,警官提心吊膽地凝視著那個可怕的東西。     「雖然屍體已經腐爛得沒辦法辯認,不過,我以人頭保證,他就是久野醫師。」     然後金田一遞給警官一個銀色的煙盒:     「這是在死者的胸前找到的。你打開來看看,很有趣喔!」     警官隨即打開煙盒,裡面放的不是香煙,而是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     醫生     久野恆實     新居修平     兇手在久野恆實的名字上面劃了一條紅線。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由字跡上來看,我可以很肯定,那是久野表叔的親筆筆跡。     難道是久野表叔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屏風裡的秘密     金田一一定猜到久野表叔早就遇害了,不然,他不可能在搜查隊搜索了三天後,還堅持今天要親自搜索。     我覺得有點慚愧,原本心想這回神探金田一耕助總算碰到釘子了吧!結果大出我意料之外,他早就猜到久野表叔巳經遇害,甚至他也想到屍體一定在洞窟的深處。現在想想,我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禁對他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金田一耕助——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所謂「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真的在他身上應驗了,不愧是一位曠世奇才呢!     這些暫且不談。由於發現久野表叔的屍體,案情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久野表叔原本最有嫌疑,因為他在自己的記事本裡寫著一連串的名字。當那記事本曝光後,他也突然下落不明,所以大家都認為他的嫌疑最大。可是他一死,一切線索又回到原點。     從屍體腐爛的程度來看,就算是外行人的我,也知道不是三、四天造成的事。後來經過醫生精密的研判後,確定久野表叔至少已經死了兩個星期。這麼說來,久野表叔在離家後不久就遇害了,而且他比小梅姑婆早死十天。如此一來,久野表叔肯定不是兇手,他只是被兇手以同樣作案手法加害的另一名犧牲者。     久野表叔是中毒死的,自外公丑松以來,這種毒品屢次被人用來行兇。問題是,久野表叔怎麼會吃下這個毒品呢?我想,在屍體旁了現到的竹葉應可以證明吧!     那片竹葉裡還包著兩個已經發硬的飯團,從兩個飯團裡都檢查出有毒性反應來看,一定是有人先在飯裡下了毒,然後再把這些飯團給久野表叔吃。關於這一點,久野表嬸也可以證明。     久野表叔離家出走的那天,家裡沒有一個人知道,而久野表叔對家事一竅一通,他當然不會做飯團,就算他自己做好了,家裡的人也不可能都沒有注意到,所以他不可能帶便當走的。     我們對久野表嬸這個說法不太相信,最後,久野表嬸終於羞紅了臉說:     「由於家裡人口多,長久以來糧食都不夠,這幾年來,家裡從來不曾煮過白米飯,因此絕對不是他從家裡帶走的。」     啊!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景象:在鐘乳洞裡,久野表叔捲曲著身子不斷地發抖著。     我雖然不知道久野表叔到底做了什麼,但是在倉促逃走的情況下,久野表叔一定也很恐懼不安吧!然後,在那時突然出現一個人,親切地送上飯團,久野表叔卻什麼都不知道地吃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接著就是苦悶、呻吟、吐血到全身抽痙,隨著而來的衰竭、無力,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全部的過程,我想兇手可能都在一邊冷眼旁觀。     啊!太可怕了!這件事真的令人膽寒!     這場血淋淋的殺人事件,到底要到何時才會停止呀?夠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想重新回到我先前度過的那段灰色人生去,我已經奄奄一息,再也無法支援下去了!     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還沒有從這瘋狂的事件中脫身,而且我覺得前面還有更可怕的事在等著我。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28:07

第一,久野表叔遇害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的不利,因為久野表叔就好像是我的擋箭牌一樣,可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而且,我相信那些原本懷疑久野表叔的人,現在一定會對久野表叔加倍的同情,轉而把猜疑和憎恨全都加諸在我身上。     「你要小心喔!辰彌。」     有一天,姐姐告訴我:     「聽阿島說,有人告了你一狀,那張狀紙還貼在派出所門口。」     「告我的狀。」     「嗯!對啊!內容寫的就是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都是你做的。昨天晚上就貼出來了。」     我只覺得有一把無名火在我的肚裡慢慢地點燃起來。     「姐姐,那個人有沒有說要把我怎麼樣呢?」     「倒是沒有寫這些,但他一口咬定你就是兇手。他所持的理由是,因為你來了之後才發生這些事,而且還寫說因為有你在,所以才制止不了這些瘋狂事件的發後等等。」     心臟一向不好的姐姐講到這兒,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一連串兇殺案的打擊,還要擔心我的安危,使得她的心臟更加衰弱。我本來不想再煩她,可是,現在我實在是氣不過。     「姐姐,那張紙到底是誰貼的?不,應該說到底是誰那麼恨我?聽警官說,警察局那邊最近也收到內容相似的匿名信。這個村子裡一定有一個很恨我,也想盡辦法要把我趕出這個村子。姐姐,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到底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哎!我也不知道啊!不過,辰彌,你千萬要小心喔!也許是我多心,固然村子裡的人比較單純,但也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     這時姐姐早巳嗅到村子裡醞釀著一股不祥的氣氛,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嗯!我會的。不過,我真的覺得很喪氣。一想到到底是誰那麼恨我,我就氣憤難消。」     說著說著我不禁哭了起來,姐姐也陪著我流淚,然後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     「真是難為你了。不過,辰彌,你不要太在意,誤會總有一天會澄清的。再多忍耐一下,千萬不要貿然行事哦!」     姐姐最擔心的是,我會因為討厭這些事情而離家出走。憑良心說,以當時田治見家的狀況來看,如果我跑了,那可就麻煩大了。因為小竹姑婆已經癡呆了,春代姐姐的身體又不好,稍做一點事就喘得不得了,整個家族病的病、癡的癡,就只剩我這個健康的人來支撐家業,怎麼還能讓我走呢?搞不好是因為這樣,姐姐才不肯放我走吧!     其實姐姐也是愛我的,因為太愛我,所以才捨不得我走。我自認很瞭解姐姐的心,不過,後來再回想起來,我當時只體會到姐姐心中十分之一的情意!     這些暫且不說。儘管那個處心積慮要陷害我的人使盡各種辦法整我,但是警方卻一直都沒有來過。實際上,自從發現久野表叔的屍體後,警方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不要說磯川警官,就金田一耕助也沒再出來過。村裡的人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這其間也沒有發生別的事情,甚至連美也子也音訊全無。     那段時期整個村子特別甯靜。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暴風雨要來臨之前的甯靜時期,我在當時卻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寶也尋不成了,所以我乾脆利用這段期間來整理母親的情書。     我問過姐姐後,就到N市找了一個會裱書畫的師傅,將三酸圖屏風解體拿出母親和龜井陽一之間的情書。我不想把屏風從家裡拿出去,另外我也不想讓別人看到母親的情書,所以我請師傅每天中午過後來幫忙。     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來到八墓村,還沒碰過一件好事,至少整理出這些書信後,可以安撫一下自己長久激動的情緒。     可能是由於母親早逝吧!所以只要見到有關母親的東西,我都非常感興趣。     剛開始的時候,姐姐只要精神好一點,就會過來看一看。不過,後來可能讀了母親的情書後情緒太激動,就不常過來了。     那段期間,我每天晚上都整理從屏風裡取出來的信,然後仔細讀它,我對這份工作真是樂此不疲。     至於那些信的內容,每一封都記錄著當年母親是多麼的不幸。     ——由於他不分盡夜地責罵我,我的心和我的身都漸漸地消瘦……     ——我如果不順從他,他就扯著我的頭髮把我拉來拉去……     想必母親那時候一定是邊寫邊流淚吧!     當他心情好時,就會叫我脫光衣服,然後像狗一樣在我身上亂舔。我非常厭惡那種感覺,可是我不敢說……     從這點可知,父親連愛撫人的方法都是那麼的怪異。     ——偶爾當他不在時,我就會感到很輕鬆自在,有時候在床上看看書,有時則寫寫信。不過,他一回來,就會問我在家裡讀了什麼書?給誰寫信了。我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好像瞭如指掌,我總覺得他的人雖然不在家裡,可是他的魂魄卻好像附在我的身上一樣,一刻不曾離開。一想到這裡,我全身汗毛豎立……     看到這兒,我還以為父親真的有神力,即使不在家,也能對留在家中的母親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如果真是那樣,母親會如此膽顫心驚,一點也不為過。     這時,我突然想起隔壁房間那掛著面具的牆上好像有個洞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父親回來後,就躲在那裡監視母親的一舉一動,然後再回到母親的房裡,猜測母親剛才做了些什麼。父親平日的性情相當殘暴,稍有不順心,即拳腳相向。像他這樣心神不大正常的人,大概是喜歡看母親嚇得發抖的樣子吧。     啊!可憐的母親,她究竟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呀?她幾乎沒有片刻能夠安心呢!     這麼一想,我覺得母親把她的秘密藏在屏風內,實在是一個好辦法。即使是疑心特重的父親,也不會想到屏風中還有一段奧秘吧!我想母親一定經常在屏風前點著燈,閱讀著屏風內的情書。     屏風內的秘密證明了母親的不幸命運,但是,我卻不知道裡面藏著一個更大更大的秘密一個改變我這一生的重大秘密……     那是師傅即將完成工作的那一天,他把貼在屏風後的紙都取出來後,正準備要再把屏風裱好時,突然間師傅叫了我一下:     「這裡還貼著一樣東西啊!要不要順便也把它拿出來呢?」     「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摸起來厚厚的。它不是直接粘在上面,而是放在紙袋裡,連袋子整個貼起來。這東西要怎麼處理?」     經師傅這一說,我也想到了。當燈光透過去的時候,屏風的左側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貼在裡面一般,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那東西是放在一個信封裡。我急著想知道裡面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     「嗯!那麼煩你幫我拿出來吧!」     那是一個用厚紙做成的袋子,而且袋口封得很緊。我摸了一下。裡面好像裝著一些和明信片大小差不多的厚紙。     那晚我等師傅回去之後,把信封打開取出裡面的東西時,我的指頭不自覺地抖了起來。仔細一看,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了。     那是我的照片啊!但是,我根本不記得我是在什麼時候拍的。照片中的人看起來差不多是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和我現在的年紀差不多。那是一張半身照,而且面帶微笑,從背景來看應該是在照相館裡照的。可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我茫然得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後來我慢慢地想到了。照片上的人只是非常像罷了,那根本就不是我,但是他不論眼睛鼻子、嘴巴,都和我非常像。唯一不像我的地方,是那張照片絕不是近兩、三年內拍的。     我伸出顫抖的手把照片翻過來看,映入我眼簾的是:     龜井陽一(二十七歲)     大正十年秋攝     槍林彈雨     啊!我真不敢相信!母親以前的情人居然長得和我一模一樣。事實勝於雄辯,這正是母親偷情的最好證據。我不是田治見要藏的親生兒子,我是母親和情人龜井陽一所生的私生子啊。     這個發現並不是嚇倒我,而是讓我陷入瘋狂狀態中。一方面它帶給我莫大的安慰及喜悅,另一方面卻也讓我嘗到失望的苦澀,一下子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如果我不是田治見要藏的親生兒子,那我的體內流的就不是田治見家的血。這個發現對我來說實在是個天大好消息,但是這也同時表示,田治見家那筆龐大的財產,即將要從我的指縫間溜走。     那時,田治見家的財產對我來說極具吸引力,我曾經暗中調查過田治見家的財產。一個放牛的人跟我說,田治見家目前光是交給傭農帶到山上去飼養的牛就有一百二十頭以上,以當時的價,成牛一頭就可以賣到十萬元左右。更讓我吃驚的是,這些都還不到田治見家總資產的十分之一。     「雖然現在的田治見家巳大不如前,但是至少也還維持著差不多相當於莊園園主的身份吧!」     聽了這番話後,使我對田治見家的財產更感興趣了。     但是,現在這些財產對我來說巳不具任何意義,因為我已經喪失跟田治見家分產業的資格。啊!這份失望和沮喪感,頓時使我掉進漆黑的深淵裡。     不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難道小梅、小竹姑婆及姐姐都沒有發覺到這件事嗎?慘案發生時,姐姐還小,也許記不得,至於小竹、小梅姑婆,大概是沒見過龜井陽一吧!如果她們見過,不可能會沒發覺的,因為我和龜井陽一是如此地像。     不過……那是我的腦子裡又出現一個可怕的回憶,就是哥哥久彌臨終時,也是我第一次和他相見,哥哥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而且哥哥還說:     「嗯!長得真不錯。我們田治見家能出一個這麼好的種,真是難得。哈!哈!」     那個謎樣的笑容和略帶諷刺的言語,讓我久思不解,長久以來一直困擾著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哥哥早就知道我不是田治見家的種,而是龜井陽一的親生兒子。可是,為什麼哥哥要叫我繼承田治見家的香火呢?我想,大概是他不想把家產傳給慎太郎吧!     哥哥這份強烈的記恨心,實在令我膽顫。為了不讓慎太郎接管田治見家族,他甯可把這個家交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這絕不是因為他對我好,我只不過是他的傀儡,一個專門對付慎太郎的木偶罷了。我感到萬分沮喪,在這同時,一把無名之火又在我胸中熊熊地燃燒起來。     那一晚我根本睡不著。我恨父親、恨母親、恨哥哥,更恨我自己的命運,我今後還有什麼臉回去神戶?我怎麼對得起那些滿心祝福我、給我打氣的同事和上司們呢?我該怎麼跟他們說呢?     就這樣,我非常地懊惱、沮喪、煩燥,即使到了三更半夜,我依然沒有一點睡意。     不過,世上的一切事情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因為這次的失眠讓我逃離了一場大災難。     大概是深夜十點左右,我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我趕緊從床上坐起來,那轟隆聲又連響了兩次三次,打破夜晚的寂靜。     咦!到底是什麼聲音?當我正屏住氣準備要再聽清楚時,屋頂和外頭的木門窗卻吧達吧達地作響。啊!是有人朝我屋子丟石頭!等我領悟過來時,我趕緊跳下床,換上件衣服,而後我又聽到那轟隆聲。     大事大妙!我嚇得趕緊躲到房門後面,身體直打哆嗦。我從門縫中往外一看,圍牆外一片通紅,史見到處都是火把,外面的轟轟聲響徹雲霄,而屋裡則是吧達吧達地響。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好像有大批人馬朝著田治見家湧過來。     我想要出去一探竟,跑到半途時碰到穿著睡衣的姐姐。     「啊!姐姐,發……發生什麼事啊?」     我問姐姐的當兒,她幾乎也是同時間對我大叫道:     「啊!辰彌!快!快逃呀!」     我仔細一看,姐姐正抬著我的鞋子朝我跑來。     「辰彌,快逃!那些人是要來抓你的呀。」     「你說什麼?他們要來抓我。」     我聽得一頭霧水。     「對,他們抓住你後,打算用繩子把你捲起來,再把你丟進河裡!別多說了,快走!」     姐姐緊抓著我的手,拚命拉我走。此時的我是又害怕又憤怒!     「姐姐,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呢?為什麼要把我丟進河裡呢?我不要,我不要逃,我要去跟他們理論!」     「不可以,萬萬不可以!他們怎麼會跟你講道理呢?他們現在正在氣頭上呀!」     「可是,姐姐,如果我現在逃走,不就承認我是兇手嗎?」     「現在講這些都沒有用啦!也許將來有機會可以平反過來,現在你快逃走,再慢慢等機會……」     這時,屋外鬧烘烘的叫罵聲聽得更清楚了,姐姐已經嚇得臉色發白,而我更是怕得縮成一團。     「我雖然已經把門鎖上,可是一下就會被他們攻破的,快,快呀!」     「可是……姐姐……」     「辰彌,你還想說什麼?」     姐姐大叫著:     「你不聽我的話了嗎?你不懂我為什麼要如此擔心嗎?走吧!走吧!聽我的話!」     我已經不能再反抗,聽到那些石頭吧達吧達打在屋頂、門窗的聲響,我覺得我已經命在旦夕了。     「姐姐,那我該逃到那裡去呢?」     「沒辦法了,就躲到洞窩裡去吧!鬼火潭的對岸沒有人敢過去,你就暫時先躲在那兒好了,我會斟酌情形應付的。如果一時之間不能露面的話,我也會送飯過去給你。總之,今晚先照我的話去做。」     姐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光講這幾句話就已經透不過氣來了,我不忍心再讓她擔憂。     「嗯!我知道了,我會照你吩咐的去做。」     我戴上手錶,往儲藏室的方向跑去。此刻的時間是凌晨零時三十分,幸虧儲藏室裡有前一陣子才用過的手電筒和煤油燈。這時姐姐又幫我拿來了一件外套。     「可別著涼了喔!」     「嗯!姐姐,我走了。」     「你要小心喔!」     姐姐哽咽地說,於是我趕緊鑽進地窖去。     反複無常的命運終於將我推進那暗無天日的地道裡了。     夜半追殺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真是千鈞一髮,稍再延遲,恐怕我的小命休矣!     穿過地窖後,我立即進入地道。走在地道的當兒,耳朵還聽到頭上不時傳來腳步聲和叫罵聲。從那些吵雜聲聽來,來的不只三、四人。幸好聽了姐姐的話,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我把煤油燈吹熄,用摸索的方式在黑暗的地道中慢慢前進。由於最近經常走這條路,所以比較熟悉。     沒有一會兒我就走到第二個石階的下面了。喔!我忘了說明,由這個石階走上去就可以通到庭院後面的祠堂。我想當初鑿這個秘密通道的人,大概只是想築一條儲藏室和祠堂間的捷徑。可是萬萬沒想到剛好碰到天然生成的鐘乳洞。     於是我開始尋找設在石壁上的機關,突然有一絲微光滲過來。     「喲。這裡有個洞啊。」     「小心點,不太好走喔。」     「嗯!沒問題。」     那些聲響迴盪在狹窄的洞穴裡,聽來格外刺耳。     我趕快按下機關。我從來沒有發覺石門移動得如此緩慢,那些腳步聲已經逐漸從上面下來,而石門卻只開了一點點而巳,如果來不及,我就得照原路跑回去了。     啊!腳步聲和叫罵聲從回來了呀!     此時,我全身汗毛豎起,當石門開到可以側身進去的寬度時,我趕緊鑽進去,然後再接下機關,呼!好險。不過就在石門要慢慢地關起時,一群人蜂擁而入。     「你們看,岩石在動啊。」     「去他媽的!那傢伙剛才一定躲在這兒。」     「該怎麼打開這個門呢。」     「來,讓我試看看。」     我死命地在黑暗的地道中葡伏前行。     那時我才真正覺悟到事情的嚴重性。照現在的情形看來,那些人暫被困在石門外邊,不過我得趕在他們來到之前到達岔路口才行。如果不快點,可能會和從典子常走的濃茶入口處進來的人碰個正著。     後來我發現他們果真就像我想的那樣,在各個鐘乳洞的入口處都派人把守著。因為他們確定我逃進地道中,所以就把所有的人馬都調來洞內。     他們這們做對我來說很有利,因為光是分配人馬的工作就得花一段時間,另外,他們也不熟悉洞內的情形,在行動上難免有欠敏捷。由於這些因素,使得我比他們先一步到達岔路口。     可是。我還是不能因此而放心,因為來追我的人好像正慢慢在增加中,那些喊叫聲有如盯雷般在洞內的空氣裡振蕩。於是我加快腳步通過「猿座」和「天狗鼻」,只要一過「回聲處」,「鬼火潭」就不遠了,只要過了「鬼火潭」,即使他們追來我也不怕。因為「鬼火潭」裡有好多很隱密的藏處,他們不可能找得到的。     不過,當我到了「天狗鼻」時,我聽到從「回聲處」傳來的鬧烘烘的說話聲,而且那些聲響除了發出很大的回音外,還緩緩地朝這邊接近中。     啊!我忘記了,我不是有一次在這邊碰到過英泉嗎?英泉也說過在這兒的對面有一個可以通到邦卡基的出口嗎?那些人一定是從那裡進來的。完了,我這下真的完了!而從後面追來的人有增無減,從前面「回聲處」傳來的腳步聲也愈來愈大聲了。     我趕緊打開手電筒,環顧一下四周。啊!我注意到就在我頭上那塊突出來的粗大的天狗鼻子,我趕緊攀著石壁爬上去。幸運的是,天狗的鼻子上面剛好有一個凹洞可以躲在裡面。正當我要趴下去的時候,「回聲處」的轉角出現了火把的光。     「真是奇怪了,如果他是往這邊逃過來的話,應該會碰到呀!該不會是在途中錯過沒有注意到吧。」     「怎麼可能!」     「對呀!大概是還沒來。」     「那傢伙一定不敢點燈,慢慢地在黑洞裡摸索,所以才這麼慢呀!」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們就埋伏在這裡等他來吧!」     從講話的聲音聽來,好像有三個人躲在天狗的鼻子的下面。     我開始焦慮起來,如果從後面追來的人也到這兒,那可怎麼辦?他們一定會在這邊把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找,況且這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天狗的鼻子呀…     「大叔,我經常聽人家說這個地方,還真的好像是天狗的鼻子啊!」     我聽到下面的說話聲。     「對呀!而且最不可思議的就是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喔!」     「大叔,說不定天狗的鼻子上面可以躲人呢!」     當我聽到第三個人的聲音時,我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了。不過年紀比較大的那人說:     「別說這種不合理的話,你看!」     他舉起火把照了一下洞頂:     「如果有人在,一定會看到的。阿信,別亂講。」     我馬上鬆了一口氣,這時我真得感謝這個凹洞!那三個人好像坐下來邊抽香煙邊閑聊起來,慢慢地話題轉到今晚的事上面,所以我豎起耳朵起聽得清楚些。     「阿鐵,你是不是說過,即使村子裡再重演一次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也無所謂?」     突然我覺得這聲音相當耳熟,不知在那裡曾經聽過,所以我偷偷探出頭來朝下面看了一下。     那三個人正坐在那晚我們碰到英泉時所躲的凹洞裡,我見過其中一人,那是我第一次要踏進這個村子時,跟我同車的牛販吉藏先生。     吉藏嘰嘰咕咕的不知說了些什麼,後來吉藏提高聲調說:     「阿鐵,你那個時候幾歲?大概三歲吧!那你當然記不大清楚。我那個時候二十三歲,剛娶老婆還不到兩個月,正是新婚蜜月期,我的老婆小我六歲。倒不是因為她死了我才這麼說,她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     吉藏的聲音更大了:     「那天晚上,碰的一聲就改變了我的一生啊!現在想起來不是滿肚子的火。」     吉藏那令人生懼的聲音迴盪在洞窟裡,我突然覺得背後好像吹來一陣冷颼颼的風。     「那是因為你的親人被殺害,所以你才會那麼憤恨。可是,也不必因為那段陳年往事,就這麼大費周章地要追捕那小子啊!不如將他交給警察來辦不就得了嗎。」     聽了阿鐵的話,吉藏哼的冷笑一聲:     「阿鐵,因為你年輕,所以你相信警察。你聽好,警察才靠不住呢!二十六年前,要藏這傢伙整整瘋狂了一個晚上,如果警察能早點趕來,也不會死傷那麼多人。他們是在事情都結束後才來,那時要藏早就不知逃到那個山裡去了。警察辦案都是一個調調,專放馬後炮!他們都是等到事情結束後,才滿不在乎地來。像這樣的人怎麼可以依賴呢?我們要懂得自己保護自己啊!」     「可是那小子回來,也不一定會再發生像二十六年前那樣的事情呀!」     「你可以保證絕對不會發生嗎?那麼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又作何解釋呢?自從二十六年前那件事發生後,村裡就再也沒發生過什麼命案。可是那小子一來後,怪事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他是惡魔的兒子,我在巴士上碰到他時就這麼想過,那時我真想殺了他。」     吉藏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好像錐子似地紮進我的胸口,使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那是因為你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啊!對了,你好像和濃茶尼姑蓮關係匪淺嘛,。」     阿鐵這個年輕人趁機調侃吉藏,吉藏馬上正色道:     「有什麼不可以嗎?我和妙蓮的交情好礙到誰了?反正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自從我的老婆走了以後,也沒什麼好女人願意跟我。不過,阿鐵,你要記住喔!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光憑容貌來判斷是看不出,要上過床後才會知道。妙蓮有情於我,而我對她也不錯呀!可是,這一切又被破壞了,都是那小子……」     吉藏又咬牙切齒地斥罵。     過了一會兒,阿鐵又開口說:     「可是那個小子真的是兇手嗎?我不太相信。」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保持緘默的阿信終於開口了。     「嗯,我本來也是半信半疑,不過,最近我覺得他的嫌疑滿大,因為……」他挪了一下位子。     「因為我主人家的少奶奶給我的感覺。你們也知道,少奶奶特地去神戶把那小子接來,她對那小子很照顧,只要有誰講那小子不好,她就馬上站出來幫他說話。可是,最近少奶奶的態度突然轉變,好像對他疏遠了許多,也不太接近那小子,一定是她看清了那小子的底細。」     我吃了一驚。雖然他們沒有說出名字,可是他們嘴裡所說的少奶奶,我想一定是美也子。     「那麼,西屋的少奶奶也說那小子是兇手羅!」     阿鐵問道。     「這倒沒有。她是有修養、有學問的人,怎麼會跟我們說這些?不過,最近我家主人稍微問了一下那小子的事,結果才說出那小子的名字,少奶奶的臉色就變了,嘴裡直說別再問那個人的事,而且以後也不准在她前面提起,說完少奶奶就跑到房間裡去了。所以,我家主人認為少奶奶一定知道那小子就是兇手,而且一定也有證據。」     喔!原來如此,所以最近美也子都不來了。可是,所謂的證據又是什麼呢?當然那是絕對不可能有的,不過,如果美也子懷疑我,為什麼她下來向我求證呢?我覺得我好像掉進地獄裡一般非常的絕望、沮喪。     「嗯!我想一定是有證據……」     阿信說到一半,突然後面傳琿一陣叫喚聲,三人一聽到馬上就站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抓到那小子吧!」     「好,那我們也去瞧瞧。」     三個人正準備要走時:     「喂。阿信,像留在這邊。」     「你們把我丟在這邊,未免太……太殘忍了吧!」     「你害怕呀!真沒用。我們去去就來啦!」     阿信被他們單獨留下來,拿著火把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大叔!等……等我一下呀!」     他邊說邊急忙跑去。     太好了!現在正是大好機會!如果不趁現在趕快溜走,等一下就逃脫不了了!     我急忙順著天狗的鼻子溜下來,繞過「回聲處」,來到「鬼火潭」。我最擔心的是,不知有沒有人把守在「鬼火潭」那邊,幸虧他們還沒有注意到這兒,所以潭邊一個人都沒有。     由於上回我已經來過一次所以很快地我就到了對岸。這裡漆黑得伸手?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0:02

八墓村 第七章、惡夜逃亡
      恐怖的回聲處     我有一點猶豫,倒不是我心生膽怯,而是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久,我又聽到那個聲音。     “辰……彌!”     一聽到那個悲哀的求救聲,我馬上就下定決心要救她,因為那是姐姐在向我求救,不管要冒多大的險,我都得去。     我把手電筒放到口袋中,走上棧道。其實這個棧道只要多走幾,就不覺得那麼危險了。     當我走到一半時,又聽到姐姐的聲音。這次比剛才更清楚,可是聲音並不是固定在某一處,而是回響在整個洞窟中。     一定是有人在追趕姐姐……一想到這里,我的心中立刻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慌。我一方面害怕追趕姐姐的人,一方面擔心姐姐的健康。     醫生吩咐姐姐要盡可能安靜休養,些微的亢奮、些微的運動量,都會對姐姐的心髒造成過度的負荷,說實在的,昨夜那場騷動就已經讓我非常擔心姐姐的身體了。     我一邊聚精會神地穿越棧道,一邊不顧危險地喊道:     “姐姐!你在哪里?”     這時,那陣詭異的聲音再度傳進我的耳朵里。     “辰……彌……”     “辰彌……”     “救我……”     “救我……”     姐姐呼喚聲不絕于耳,那聲音有如回聲般不斷在黑暗中擴大,聽起來十分詭譎。     啊!姐姐……姐姐正和襲擊她的那個人待在“回聲處”中。     “姐姐!我現在要去救你了!你再振作一點,我馬上就到!”     我終于走完驚險的棧道,一到達平穩的地方,我邊叫邊跑,心中不再感到害怕,同時拿出手電筒來揮舞,希望周先生或是吉藏能出現。     “啊!辰彌,快點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聲音傳到姐姐的耳朵里,剛剛那個沒有終點也沒有方向地聲音,忽然清晰起來。我拚命地跑著,天啊!真是急死人了!     “回聲處”有如羊腸般彎曲綿延,呼救聲聽起來明明就在附近,卻怎麼也到達不了。     姐姐和襲擊者所發出的每一個聲響,都造成極大的回音,那些聲音始終在我身邊圍繞,使我神經緊繃,好像被壓在夾板中,全身油脂都要被擠出來。     “姐姐!你沒事吧?對方到底是誰?”     我邊走邊喊。     “啊!辰彌!你快來……我不知道他是誰。這里太黑了,而且他又不開口說話,所以我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不過……那個人想要殺我……啊!辰……辰彌。”     姐姐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最後的呼喚聲好像被迫結束,四周又變得一片寂靜。我不得不停下腳步,一股不祥的預感竄進我的腦門。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聲之後,傳來一陣踢到土石的聲音,好像有東西重重倒落在地上一般。接著有人腳涉水逃逸,那聲音只微微激起了一點回音,然後愈來愈遠,終于不剩一絲聲響,四周又恢複一片死寂。     此刻的我像是頭上被潑了一桶冷水般地惶恐,一步也無法移動。說起來實在很沒出息,可是當時我真的被嚇得牙齒不住地打顫,膝蓋也抖個不停,當姐姐的安危在我腦中一閃而過之時,我馬上鼓起勇氣,急急忙忙往前跑。     最後,我在黑暗中發現姐姐臥倒在地上。     “姐姐。”     我急忙蹲下去抱起姐姐,這時我看到姐姐胸前插著一個奇怪的東西,不禁瞪大眼睛仔細瞧!啊!那是鍾乳石!在那掛滿鍾乳石的洞穴中,姐姐被鍾乳石的碎片刺中了。     “姐姐…”     我拚命地叫喊著。姐姐似乎還沒有氣絕,勉強睜開那雙略顯白濁的眼睛,看著我的臉,然後從喉嚨里擠出一絲微弱的呢喃。     “辰彌……”     “我在這里,姐姐你要振作!”     我緊緊抱住姐姐,她那蒼白的臉孔上露出一抹非常虛弱的微笑。     “我不行了……不是因為這個傷,而是心髒……”     “姐姐痛苦地扭動身軀。     “不過,我好高興……在臨死之前還能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姐姐!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對你下手的?”     姐姐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微笑,像謎一般玄秘。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這里太暗了,我根本看不清他是誰。不過,我咬了他左手的小指,而且差一點就把他的小指咬斷……辰彌,你剛才應該也有聽到他的慘叫聲吧。”     我驚訝地看著姐姐,她的唇角果然沾著鮮血,這麼說,剛才那聲尖叫不是姐姐喊的,是那個凶手。     這時姐姐再度痛苦地扭動身體,一邊啜泣一邊喘息。“辰彌,辰彌!”     “姐姐,你怎麼了。”     “我就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請你不要離開,就這樣抱著我,我好高興能夠死在你的懷中。”     我茫然地凝視姐姐的臉,一絲可怕的疑慮掠過我的腦海里。     “姐姐!”     姐姐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叫喚,仍然不斷地語著:     “辰彌,我就快要死了,所以有一個秘密我必須說出來。你知道我多喜歡你嗎?我喜歡你……喜歡到可以不惜犧牲性命,而且,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是姐弟之情。事實上,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弟弟,可是你卻只把我看做是你的親生姐姐,真使我悲傷……”     姐姐果然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弟弟,而且還對我這個半途相認的弟弟萌生愛意,一股無法言喻的哀傷撞擊著我的胸口。     “不過,這樣就夠了,能在這樣死在你的懷中,我已經滿足了……辰彌,在我死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喔……這樣我死了以後,你才會常常想起我、憐惜我、愛護我……”     姐姐仍然絮絮叨叨地說著,中間有些接不上氣的地方,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可是接上氣之後,她又繼續開始說。我呆呆地望著那比已經喪失視力的雙眼……她的臉蛋就像純潔的少女一樣清純無邪。     就這樣,姐姐終于在我懷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伸手合上姐姐的眼睛讓她瞑目,再輕輕把她平放在地上。這時,我發現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布包和水壺,我打開布包,發現里面是一個包著竹葉皮的飯團。我只覺鼻子一酸,淚水馬上如潮水般湧出眼眶,原來姐姐是為了拿便當給我,才會遭遇這場橫禍。     我抱著姐姐的身軀痛哭了好一陣子,才猛然想起現在不是落淚的時候,我應訪趕快去把這件意外告訴警察。     我把姐姐費心制作的便當系在腰間,水壺掛在肩上,拿著手電筒站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     “你這個混蛋!”     黑暗中爆出一聲充滿憎恨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東西倏地往我頭上何來。真是千鈞一發!要是我稍下留神,那一擊可能會正中我的腦袋,把我的腦袋打得像個被壓扁的蕃茄一般稀爛。     “干什麼!”     我本能地低下頭,一邊躲過那危險一擊一邊叫道。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我猛然將手電筒的光線照向那名襲擊者。     就在那一瞬間,嚇得我全身顫栗不已。     出現在手電筒光線中的,正是吉藏的臉。剛才那一次狙擊失敗,使他憤怒得咬牙切齒,有如毒蛇般凶狠的手指已再度握緊那粗棍。     看到他的眼神,我才知道典子的話既不虛假也不誇張。吉藏的眼神充滿殺氣,整個人已經失去理智,他是真的想殺我!     吉藏被手電筒正面照到,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睛,但是他隨即用一只手遮擋光線,另一只手正揮起粗棍。     “看棍!”     那仿佛是心底累積已久的怨恨在瞬間爆發出來一般狂暴,他的身體像野獸般躍起,胡亂地揮舞著粗棍。我拚命閃躲,他沒有打中我,卻狠狠地打中岩石。     “啊!”     大概是粗棍打到岩石的一刹那震得他兩手發麻吧!吉藏痛苦地叫了一聲,搖晃了兩、三步,粗棍從他手中松脫,滾到幾步遠的地上。我低下身子,利用吉藏分神的瞬間全力撞向他。     “哇!”     吉藏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重擊,撫著胸口跌坐在地上,趁著這個機會我一溜煙地逃開。     其實我已經嚇和六神無主了,我拚命向前逃,逃到一半我才發現,天哪!我又往“鬼火潭”跑去了。正當我想往回跑時,又聽到後面傳來吉藏追上前來的啊哮聲和跑步聲。     已經不能回頭了!     就這樣,我再次被逼到“鬼火潭”去。     小指受傷的人     我的心中充滿了絕望與焦躁。這里根本沒有一個可容我藏身之處,而我卻深陷其中無法脫離。     姐姐死了之後,田治見家就只剩下一個癡呆的小竹姑婆。究竟是誰趁我不在的時候殺了姐姐?此刻我又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我知道殺死姐姐的凶嫌是一個左手小指幾乎被咬斷的人……我一定要把這個線索告訴警方才行。     哎…可是我現在卻陷在這個洞窟中逃不出去!     在“鬼火潭”的對岸,吉藏正在升火,而一臉猙獰的周生也在旁。這次暴動的正副頭目正以無比的毅力和怨恨盯住我。由吉藏剛剛氣勢洶洶的樣子看來,想要讓他們了解我不是真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唯一可以依賴的人是警察。已經出人命了,警察沒有理由不出面,只要警察一出面,一定會要我當證人,這麼一來,不管吉藏和周先生多麼不願意,也得把我交出去。我一直等待那個時機來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救星始終不來。     在吉藏燃起的火焰旁,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他們甚至還喝起酒來,可是仍然不見警察的蹤影。     我在心中開始做最壞的打算。萬一他們想要渡過“鬼火潭”找我,那麼藏身在“狐穴”的我該怎麼辦?我的心中滿是焦躁。     各位,他們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又沒有說話的對象可解悶時,這段時間有多難熬嗎?處在這種情況下仍能台然自得的人,那才真是精神不正常哩!     最讓我感到焦慮的是想到剛死去的姐姐時,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了,或許這是一連串殺人事件當中的一件。     從外公丑松開始的一連串殺人事件,凶手使用的凶器都是毒藥,其中例外的只有小梅姑婆和濃茶尼姑妙蓮。依據金田一耕助的說法,妙蓮的情形純屬意外,對凶手來說,殺死妙蓮恐怕是在他的計劃之外,所以妙蓮的尸體旁邊才會沒有留下奇怪的紙條。     但是姐姐為何也被列為狙擊的對象呢?當時我心慌意亂,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身邊是否留有紙條,假如留了紙條,上面會寫什麼名字呢?會是姐姐的朋友還是敵人?我想大概除了森美也子之外,也沒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了。     姐姐雖然因為腎髒不好而和丈夫離婚,但是她不願再嫁,所以並不算是寡婦,卻在村子里以寡婦自居,美也子則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寡婦,而且她和西屋及東屋的姐妹屢有沖突。這件事該怎麼說呢?如果姐姐沒死的話,說不定被殺的人會是美也子。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這個想法有疑點。     在這一連串的瘋狂殺人行動中,田治見家實在犧牲太多的性命了。小梅姑婆被害,筆記紙條上巳露出端倪,可是哥哥和姐姐呢?為什麼只有東屋的人遭殃?難道說,他們兩人被害並非誤打誤撞,而是這個殺人計劃中一開始就鎖定要狙殺的對象。     這個龐大的殺人事件,乍看之下似乎要讓人誤以為是某個狂徒在瘋狂地犯罪,其實,說不定真正的目的是要誅盡田治見家的成員!     想到這里,我實在太恐懼了,不由自主地打顫了好一陣子。     然而,只要了解到這個動機,凶手是誰就一目了然了。除了里村慎太郎之外,還有誰更像凶手?我突然想起濃茶尼姑被殺的那晚,我看到慎太郎那張恐怖的臉。     對了!是慎太郎,一切都是他干的!向警察密告我、在村會前把我的資料張貼出來,這些一定都是慎太郎的傑作。     慎太郎想殺盡田治見家的人,然後把罪行嫁禍給我,這樣他就可以侵占田治見家的財產了。而且,這次的暴動恐怕也是慎太郎煽動的,他研究過就算我被逮捕,可能也會因罪證不中而被無罪釋放,所以干脆煽動吉藏與周先生,叫他們來殺我。     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我的推論都說得通。啊!此刻的我因為太過恐懼而在黑暗中不停地發抖。     不過,典子在這個事件中又扮演什麼角色呢?她應該也知道這個計劃吧!還她故意裝作不知道?     不!我怎麼可以把天真稚氣的典子想成是那種表里不一的人?而且,依慎太郎的個性來推斷,他絕不可能把這種恐怖的計劃告訴妹妹的。     這一整天我都躺在漆黑的洞窟深處,像條姐姐般輾轉反側。恐懼和悲傷的情緒輪番向我襲來,便我的身體忽熱忽冷,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干脆趁著這個空檔往洞窟深處探索以尋找寶藏,說不定可以暫時忘掉這件事。但是,我卻沒有一般人尋寶時那份快樂的心情。一方面是因為恐懼和悲傷的情緒充滿我的腦袋,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懷疑自己的地圖是否可信。     我看著地圖,現在我身處的“狐穴”,和隔壁的第五個洞窟,到最深處幾乎合而為一。至于另一邊有個“龍顎”,“龍顎”的深處看來便是“寶山”,這些路線地圖上只用毛筆畫上簡單的線條,如果要把當作這座複雜的迷宮的行路指南,大概沒多大效用。     上次和金田一耕助一起探險過後,我已經知道“狐穴”的構造非常複雜。若真想在這個洞窟探險,只能依照金田一耕助曾經示范過的方法——拉繩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不過,就算有繩索一個人也辦下來,除非有助手。于是我想到典子,可是她一整天都沒有回來。     等到典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清晨了。     “辰彌哥,原來你在這里。我在那邊看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典子在狐穴里找到我,撲進我懷里,萬分想念地說著。     “典子,你終于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辰彌哥,昨天真對不起,我一聲不響就走了,因為我看你睡得好熟……”     “還好你回來了。看守的人已經走了嗎?”     “還在啊!不過,昨天騷動得太厲害,他們都累得睡著了。辰彌哥,你肚子餓了嗎?我昨天本來想回來的,可是因為外面發生了大事……”     “沒關系,昨天姐姐拿了便當來給我。”     “啊!”     典子忽然推開我的身體,利用手電筒的光源觀察我的臉。     “這麼說,你昨天和春代姐見過面了?”     她的聲音聽來有些喘不過氣。     “是的,而後她在我懷中斷氣了。”     這次典子發出驚恐的哀叫聲,倒退兩步,一臉恐懼地盯著我看。     “可是……可是,你……你不會做出那種事吧!”     “你在說什麼呀?典子!”     我不禁怒從中來。     “我為什麼要殺姐姐?我一直很喜歡姐姐,她那麼疼我,我怎麼會殺她?”     說著說著,我的眼眶忽然濕潤起來,熱淚就像瀑布一般,滾滾而下。     就算姐姐臨終前沒有對我說出心中的秘密,姐姐對我的關懷早就深深印在我心中。她自至終一直溫柔地對待膽小的我,讓我打從心底深處深受感動,而現在我卻失去她了。啊!上天為什麼如此苛待我?     “辰彌哥,原諒我,原諒我!”     典子又撲進我的懷中。     “都是我不好,竟然懷疑你,我應該要相信你的。”     典子稍稍遲疑了一下,繼續說:     “可是……有人說他看到你殺春代姐……”     “是藏說的吧!他會這麼說我一點都不訝異,因為他看到我抱著姐姐的尸體,再說他本來就很恨我,可是典子……”     我加重語氣。     “警察究竟在干什麼?為什麼不來救我呢?”     “當然不能來啊!辰彌哥,外面本來就騷動不安了,現又發生春代姐的事,無疑火上加油,村民愈來愈驚慌……他們說辰彌哥的事情要我們自己解決。從回聲處到這里,村民們沿途築起人牆,不讓警察通過,如果警察強行通過,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警察看到這個狀況也不敢插手。不過,辰彌哥……”     典子似乎想為我打氣。     “這種狀況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的,警察不可能放著這件事不管,所以請你再忍耐一會兒。辰彌哥,你一定要忍耐喲!”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只好忍耐了。可是,究竟是誰殺了姐姐?”     “這件事你就不必擔心了,一切有我哥哥作主……”     “慎太郎。”     聽到這個人,我的背脊猛然打了個寒顫。我再次盯著典子的臉,只見她一臉天真,似乎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啊!我哥哥是軍隊出身,一定可以應付得來。”     仿佛喉頭鯁了一節魚刺般,我的聲音干澀又結巴。     “對了,慎太郎還好吧!有沒有哪里受傷?”     典子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我。     “怎麼了?我哥哥很好,沒有受什麼傷啊!”     “是嗎?那就好。”     我若無其事地說著,心中的思緒卻很混亂。殺死姐姐的凶手到底是誰?難道我的推論錯了嗎。     姐姐說,她咬了凶手的小指,而且幾乎將它咬斷。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把他傷到什麼程度,不過被人幾乎咬斷手指的傷口總會疼吧!更何況那麼明顯的傷,應該無法逃過一般人的眼睛才過。     “典子,你有沒有聽說誰的手指受傷了?有沒有看到誰的左手小指上包著繃帶。”     “沒有呀,怎麼了?”     典子依然一臉天真無邪。     奇怪?姐姐不應該會說謊才對呀!難道是我的推論錯了嗎?這伯件事越來越懸疑了。     慎太郎和美也子     先前我的推論怎麼說都說得通,應該錯不了才對。正因為我原先太有自信,所以此時我的驚慌真的非同小可。     “典子,昨天晚上守靈時,麻呂尾寺的英泉也來了嗎?”     “來了啊!怎麼了。”     “那個人的小指有沒有受傷。”     聽到我這麼問,典子馬上斬釘截鐵地否認。因為昨天晚上送齋飯的人正是典子,要是英泉有受傷,典子一定會發現的,所以典子很肯定地說,英泉不論右手或左手的任何一根手指都沒有受傷。     我愈來愈迷惑了。除了慎太郎和英泉之外,還有誰和這個事件有關呢?     我在腦海中再次將整個事件的始末反複一次,卻始終想不出半個有關的人物。難道是姐姐說錯了嗎。     “辰彌哥到底怎麼了?小指受傷的人做了什麼事嗎?”     “不是的,我只是忘記著一件事。典子,這次你出去以後,能不能幫我注意看看有沒有小指受傷的人?”     “好哇!如果我發現那樣子的人,一定馬上來通知你。”     “謝謝。還有,下次你來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帶線來?最好是放風箏用的線,要是沒有,普通的木棉線也可以。線愈長愈好,最好是一整卷的,我大概要五、六卷……”     “辰彌哥,你要線做什麼?”     我本想隱瞞這件事,不過反正遲早要告訴她不如先說明吧!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0:18

“我一直待在這里實在很無聊,想趁著這個機會在洞窟里探險,為了避免在洞窟中迷路,要用繩線來路,線愈長愈好。”     一聽到我的話,典子的瞳孔中立即閃著奇妙的光輝。     “辰彌哥!”     她輕聲說道:     “你要去尋寶嗎?”     一下子就被典子猜中心事,我的臉孔驀地紅了起來。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清了清喉嚨說道:     “典子,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情。”     “當然知道啊!這是古早以前就流傳下來的傳說,而且……”     典子的聲音突然變小。     “我還知道也有別人也在尋寶哩!”     “是誰。”     “是我哥哥!”     “慎……慎太郎!”     我緊張得有點接不上氣來。然後,我凝視著典子的臉。     “是啊!哥哥大概是怕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沒有說出來,可是我很清楚,他每天晚上悄悄扛著鐵揪和鐵鍾出門,一定是去尋寶。”     我又想起妙蓮尼姑被殺的當晚慎太郎那身怪異的打扮。這麼說來,慎太郎和我一樣想去尋寶嗎?     “因為我覺得哥哥很可憐,所以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哥哥好可憐喔!他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身分、失去了未來的希望……不,不只這樣,他還失去了愛情。”     “愛情……”     “是啊!哥哥到現在都還愛著美也子,但是他的個性太傲,以他目前的狀況,決不可能向美也子求婚。美也子是個有錢人,有好多鑽石,哥哥卻剛好相反,他只是寒酸的窮游民,打死他他也說不出求婚的話,所以他才會想要去尋寶……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不知找不找得到的寶藏上。嗯,只要想到一這點,我就覺得他好可憐,好可憐……”     我的腦海中又湧起一絲疑惑。     這麼說來,慎太郎更沒有理由不覬覦本家的財產。與其將心力放在不一定找得到的寶藏,不如鎖定身邊唾手可得的財產,他不可能不懂得哪一種作法比較實際。這樣看來,凶手果然是慎太郎了!至于小指受傷那件事,大概是姐姐臨死前的幻覺吧!     “這麼說,慎太郎有把握找得到羅,只要他變成有錢人,再向美也子求婚,美也子一定會答應……”     “當然”典子馬上搶答。     “不,就算哥哥不變成有錢人,只要他肯向美也子求婚,美也子也一定會欣然同意。辰彌哥,那麼美麗、那麼聰明,又那麼富有的美也子,為什麼要隱居在這麼偏僻的鄉下?你難道不明白嗎?美也子是在等啊!她每天都在殷切地盼望哥哥向她求婚。想到這里,我覺得美也子也好可憐,哥哥要是能拋棄無謂的固執,早日和美也子結婚就好了。雖然我是不太喜歡美也子……”     一會兒,典子說她要回去准備葬禮的事宜,便避開看守者的視線,悄悄溜回去了。這時一種無以言喻的寂寞和空虛感向我襲卷而來。     典子的話對我而言真是一大打擊,不管是前天夜里我在“天狗鼻”偷聽到的話,還是剛才典子所說的話,都讓我對美也子這個女人的複雜性格以及微妙心理感驚訝不巳。更重要的是,一股失落的愁緒湧上我的心頭。難道我愛上美也子了嗎?     隔天,典子又避開看守者的監視跑來找我。這次,她告訴我以下的事情。     村民的情緒依舊十分激昂,完全不接受警方的勸說,但事情也沒那麼糟糕,因為有人傳說麻呂尾寺的長英住持或許會出面。     麻呂尾寺的長英住持因為年事巳高,終年臥病在床,寺內的工作全部交給弟子英泉打理。只要能夠說服這位高僧,也就可以獲得村民的認同了。因此,金田一耕助現在正前往麻呂尾寺請求長英住持。     一聽到麻呂尾寺的長英住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被殺害的梅莘尼姑曾經對我說過:“關于你的身世,只有我和麻呂尾寺的住持知道。”梅莘尼姑死後,我一直想要去一趟麻呂尾寺,可是一連串的凶殺事件接二連三地發生,風波也越演越烈……     “典子,要是這個消息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個陰暗的地方了。”     “嗯,所以請你再忍耐一陣子。”     “對了典子,另外一件事情怎麼樣了?”     “啊,你是說線?我已經帶來了。”     “不,線當然很重要,但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小指受傷的人?”     “喔!那件事啊!”     她偷偷瞄了我一眼,不自然地干咳起來。     “我很留心在看,可是就是沒有發現有人手指頭受傷。”     典子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有些畏怯,不敢正視我的臉。     “典子,這是真的嗎?你是不是為了包庇誰而騙我?”     “哎呀!怎麼會嘛!我怎麼可能騙辰彌哥……對了既然我好不容易把線帶來,我們一直去探險吧!我今天不必急著回去,尋寶的感覺一定很有趣吧?走,我們現在就去。”     典子忽然就得很開朗,站起身來。我想,典子一定知道小指受傷的人是誰,她肯定是在包庇那個人。可是,那個人會是誰呢?     黑暗中的激情     這個漫長的故事終于要接近尾聲了。在進入結局之前,會有多麼恐怖的命運在等著我呢?請聽我娓娓道來。     當天,在典子的恿動下,我們開始在洞窟內探險。照著上回金田一耕助教我的方法,我把線的一端綁在出發點的鍾乳石上,然後牽著線和典子一同往洞窟深處前進。     就像我先前提到過的,在“鬼火潭”的深處共有五個洞窟。其中三個上次金田一耕助已經走到盡頭,而第四個洞窟“狐穴”和第五個洞窟,都還沒有人走過。從我的地圖上看來,這兩個洞窟的盡頭合而為一,既然結果都一樣,我便大膽地選了第四個洞窟往里面走。     我們很快就遇到支洞。這些支洞上次金田一耕助已經探查過了,所以我們不需要再勘查第二次。當時我曾數過支洞的數目,我記得金田一耕助是在第十三個支洞發現久野表叔的尸體,所以在走到第十三個支洞之前。我們都不必再查看每個支洞。     不久,我們來到第十三個支洞口。     “沒錯,就是這個洞口,久野表叔的尸體就是倒在這里。你看,這個鍾乳石有損傷,這是金田一耕助為了日後留下證據才刻上記號的。”     “怎麼說,從那次之後你都沒有再來過了。”     “是啊。”     “我們再往前走吧!好有趣,我也想見識看看這些線究竟有什麼功用。”     “典子,你不害怕嗎?”     “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和辰彌哥在一起。”     不一會兒,我們走到第十四個支洞,我把一路牽著的線連同線卷一起綁在入口的鍾乳石上,又將另一卷線的線端也綁在同一個鍾乳石上,然後牽著那條線走進支洞。     這個支洞相當深,而且在這個支洞的深處又有一個小支洞。于是我又把第二卷線綁在那個入口的鍾乳石上,再把第三卷線的線頭綁在同一個鍾乳石上,然後牽著那條線往這個小支洞里面走去。     不過,這個小支洞馬上就到了盡頭,我一邊卷線一邊回到剛剛的入口,然後將第三卷線收進口袋中,再牽著第二卷線往更深處走去。     這個支洞也是馬上就到盡頭了,于是我又一邊收線一邊往回走,不一會兒我便折回第一卷線的地方。     “哇。真神奇!”     典子顯得相當高興。     “我們好像在玩捉迷藏游戲一樣!不過,跟著線走,我們絕對不會迷路的。”     “是啊!就像剛才碰到的那種死胡同洞窟,本來是不需要線的,可是洞窟交織複雜,外觀又差不多,等你想要走原來的洞窟時,可能已經搞不清楚方向,誤以為別條路就是來時的路,就這麼一直往深處走去,就永遠也走不出來,但是有了這些線,就不怕會迷路了。”     我把上次金田一耕助進入支洞又出來時的說的話告訴典子。     “哇!真可怕!這麼說,線可不要斷掉才好。”     “是啊!所以不能太用力拉線喔!”     我們又繼續往里面走。典子覺得很好玩,不論我怎麼勸她說我們該回去了,她還是一直說要再走一段、再走一段。而後我們又碰到好幾個支洞,不用說,我們當然也都一一仔細搜尋。那些支洞當中有的十分複雜,甚至要用到第三、第四第五卷線,有時候走進小支洞中,走著走著又會回到主洞窟。     “好好玩喔!要是沒有線的話,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剛才走過的洞窟。”典子對洞窟愈來愈有興趣。     然而就在這時候,我們碰到一個很大的支洞。這個支洞並沒有很多的小支洞,可是我們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于是我開始不安起來。     “典子,不能再走下去了,這個洞窟沒有盡頭,我們該往往回走。”     “再走一段看看嘛!如果還是沒有盡頭,到時候我們再往回走。”     正當我們又往前走不了多久時,忽然都停下腳走。     我們兩人慌慌張張地把手電筒關掉,在黑暗中屏息站住不動,因為我們聽到前方傳來疑似有人說話的聲音。     “辰彌哥!”     過了一會兒,典子壓低嗓門呼喚我。     “辰彌哥,你留在這里,我去前面看看。”     “典子,你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     我在黑暗中聽見典子離開的聲音。很快的,她又搖晃著手電筒回來了。     我打開手電筒,典子眼神明亮地跳到我身邊。     “辰彌哥,我已經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了!好有趣喲!我們現在就在‘鬼火潭’的旁邊。”     “鬼火潭。”     我不禁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是啊,辰彌哥,你剛剛不是說第四個洞窟和第五個洞窟在深處會合而為一嗎?我們不知不覺中走進第五個洞窟,所以又回到‘鬼火潭’了。”     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狐仙迷惑一般整個人暈頭轉向。但是想想,這個結果對今後的探險有很大幫助,因為寶山雖然在第四和第五個洞窟交會點的深處,可是光是這麼走,根本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交會處。這一點我們現在才偶然發現到。     “系上第一個線卷的地方,就是兩個洞窟的交會點。我們是從那里往左邊走到這個地方,明天我們就往右邊走看看。這個線卷就綁在這里吧!這條路看來比較近,明天我們就沿著這條線走回去。”     典子把第二卷線綁在地上的鍾乳石上,不久便避開看守者的監視,離開“鬼火潭”。而我當晚便在第五個洞窟過夜。     典子第三度跑來找我時,已經是隔日的午後了。     “辰彌哥,對不起,我不遲了。你肚子餓了吧?我本來想早點來的,可是看守的人看得好緊。”     典子一邊解開包便當的布巾一邊說。     “對了,我還有個好消息,說不定你今天就可以從這里出去了。”     “為什麼。”     我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     “聽說麻呂尾寺的住持願意挺身而出了。那位住持因病在寺內休養,完全不知道這次的事件。昨天金田一先生前往他那兒,告訴他這件事情,他大概是太震驚吧,今天一大早就坐關轎子到你家去了。”     “什麼?長英住持到我家去了?”     “是啊!他召集了前幾任村長,現在正懇切地規勸他們呢!就算他們不肯聽警察的話,可是總不能也違抗住持吧!更何況住持還是抱病專程出面,所以,我想現在一定有人要來接你了。”     我的胸口馬上悸動得好厲害,只覺得腹部湧起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覺。啊!我可以離開這個洞窟了!我終于可以脫離這個陰暗的地方了……我的心中滿溢著歡喜,身體興奮得直打顫。     從這個洞窟中脫身,對我而言還有一個更大的意義,那就是我出去的那一天,即代表是這個可憎的八墓村殺人事件真相大白的時候,因為我一定能夠找出那個凶手。     “典子,典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不會讓我空歡喜一場吧?”     “當然是真的,辰彌哥,你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典子!”     我興奮得抱緊典子。     “謝謝你,謝謝你,這全都是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每天跑來看我,如果你沒有每天告訴我外面的情報,我一定會在黑暗中因為恐怖、不安而發瘋。不,說不定我會在發瘋之前逃出這里,然後被吉藏他們殺死,因為他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謝謝你,謝謝你,典子!”     “辰彌哥,我好高興…”     典子依偶在我的懷中,身體像只小鳥般微微顫抖典子那柔軟的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巳輕輕環住我的頸項,兩人的唇于是重疊在一起……     此後的事情我記不太得了,我只知道激情的狂瀾排山倒海向我們湧來,黑暗奪走了我們的羞恥心。我們流汗、喘息、扭動身軀,在急促的呼吸中緊緊交纏不分,一直到桃色的迷蒙煙霧籠罩著我們的身體。     “辰彌哥。”     過了一陣子後,典子從我懷中離開,撩起散落下來的頭發,抬起頭來出神地望著我。在手電筒的光線中,她面帶羞怯,臉頰紅暈,看來十分可愛。     “什麼事,典子。”     我的神志還沉迷在夢中,然而典子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     “有關小指受傷的人那件事,那是什麼意思?左手小指受傷的人到底怎麼了?”     “典子!”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你找到了嗎?找到那個人了嗎?到底是誰?那家伙到底是誰?”     “沒有,我還不太確定……不過,辰彌哥,小指受傷的人到底怎麼了?”     我猶豫了一會想道:如果我不說,典子一定也不肯老實告訴我,于是我下定決心坦白說出真相。     “左手小指被咬傷的那家伙,應該就是這次事件的凶手,最起碼他是殺死我姐姐的凶手。所以,典子,告訴我吧…那個人到底是誰?”     一股強烈的膽怯和無法形容的恐懼,讓典子的臉孔扭曲變形,她似乎想叫喊似地張開嘴,但聲音卻如同凍結般出不了口。不久,典子的臉色灰敗如土,嘴唇干燥,瞳孔也失去了光亮。     “典子!”     我驚訝地將雙手搭在典子的肩上。     “你怎麼了?振作一點!”     順著我搖撼著典子肩膀的力道,她的頭也跟著晃了兩、三次。接著,她忽然把臉埋在我胸前,哇一聲大哭起來。     “典子,你怎麼了?你知道他是誰吧!你知道是誰殺死我姐姐了……那家伙到底是誰?”     典子在我胸前激動地搖頭。     “辰彌哥,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我好害怕,我不敢說!辰彌哥,不要再問我了……”     我的心中頓時萌生一股疑惑。     “典子,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說?那個人該不會是慎太郎吧……”     “你說什麼。”     典子叫了起來,從我懷中彈開。     一瞬間……     “啊!原來你在這里。”     破鑼似的嗓音傳進我耳中。     我全身僵直,回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只見吉藏站在那兒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抬著棍子,從洞窟入口處一步一步逼近。     火把的油煙熏著洞窟的壁頂,火把上松樹皮劈劈地剝落,火花四散迸裂。吉藏盛氣凌人地慢慢走近,他那淒厲的凶相,竟比地獄的鬼卒還要恐怖。     令人麻痹的恐怖感使我全身僵直,我就像個傻瓜一樣一直站在原地。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1:21

八墓村 第八章、洗雪冤情
      陷入絕境     “辰彌哥,快逃!”     典子突然跳起來大叫一聲,她的聲音喚醒了尚在失神狀態的我。我嚇了一跳,一溜煙往洞窟深處跑。     “辰彌哥,這個給你!”     典子追了上來,把一件東西塞到我手中我看,是手電筒。     “謝謝你,典子!”     我們沒命地跑一會兒,途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典子,你回去吧!吉藏該不會連你也殺的!”     “不行,辰彌哥!”     典子喘著氣回答。     “你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嗎?吉藏想要殺掉你,當然也不會放過我,因為我太了解內情了。”     “典子,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你,害你置身在這麼危險的處境中。”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還是快逃吧!啊!他追上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唯一比吉藏有利的一點就是,我們曾經走過這段路一次。憑著這一點,我們腳步穩健、滿懷自信地跑著,而吉藏則是屢屢摔跤,腳步踉蹌,因此,吉藏和我們的距離愈拉愈大。     而另一方面對我們不利的一點是,我們不能關掉手電筒。要是關掉手電筒的話,路都看不清楚,根本無法跑。可是不關掉手電筒,那個光源使成了吉藏追蹤的目標。     隨著距離愈拉愈大,吉藏開始在後頭破口大罵。那句句聲聲的叫囂聲像支皮鞭苔我們,讓我們心生畏懼,除了死命奔跑之外,我們別無他法。     循著昨天拉的線,我們一個勁兒地跑著,不一會兒就來到綁著第一卷線的地方。     “得救了,辰彌哥!”     典子一邊喊著,一邊把線卷從鍾乳石上拆下來。     “我們一邊卷線一邊逃,吉藏就認不出路了。這個洞窟那麼複雜,他一定會走岔路的,到時候我們再從‘鬼火潭’逃走。”     我也同意這個辦法,心情才能稍微平靜下來,可是現在就安心未免還嫌太早。     大約又走了五十公尺,忽然一道燈光迎面照來,使我無法張開眼睛,我“啊!”一聲的停下腳步。     “啊哈哈…原來你在這里,我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就在這里等,果然就是你!跟你在一起的是誰?”     那道光線從我身上移開,轉而照向典子。     “哎呀!這不是里村家的典子嗎?這麼說來,你們在這里幽會羅!啊哈哈——正好被我逮著上眼,年輕人!”     光線又移回到我身上。     “你一個人很寂寞是不是?還要找個人陪你一起去地府。”     說話的是西屋的工頭周先生。     周先生在他那頭白發上纏上頭巾一手拿著十字鎘一手提著燈籠,眼中閃著想將我吞噬下去的殺氣。我幻想著那把十字鎘砍到我腦門的情景,全身不由得一陣麻木。     周先生向我走近一步,但是我卻無法動彈。周先生又向我再走近一步,我還是無法動彈。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典子忽然大叫一聲,機敏地揮舞著右手,瞬間,一把細碎的東西撒在周先生的臉上,然後向四周飛散開來。周先生大叫一聲,手上的十字鎘掉在地上,他伸出一只手按著臉。     “辰彌哥,趁現在快逃!”     典子抓住我的手腕,這時我才回過神來。我們手牽著手,再度往洞窟深處跑去。     事後典子才告訴我她把什麼東西撒向周先生的眼睛。     “因為我必須偷偷跑來找你,我怕會被人抓住,所以每次都會准備兩、三個里面裝了灰塵的蛋殼。不過,對付那種可惡的家伙,光是灰塵還不夠,我應該再裝些辣椒粉的。”     暫且不談這個。我們雖然又回到第四個洞窟和第五個洞窟的交會處,但卻無法進入第五個洞窟,因為吉藏會由那里跑出來。     “沒辦法了,辰彌哥,我們從這條路逃出去吧!”     “可是我們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有什麼,我們連一次也沒進去過呢!”     “可是辰彌哥,進去里面找路,總比繼續待在這里,然後眼睜睜地被他們殺掉好吧!啊!他們來了。”     在第五個洞窟中,一明一滅的火焰正慢慢朝我們靠近。同時,第四個洞窟中也傳來周先生充滿憤怒的啊哮聲。     “啊!一片漆黑。”     橫在我們前力的是無窮無盡、充滿未知的黑暗。這個黑暗中會有什麼?蛇群或鬼魅嗎?不,縱有蛇群或鬼魅,我們也沒有時間害怕了。身後現實世界的危險正追趕著我們,將我們逼往絕望的幽暗深處。     在這個洞窟中也有無數的旁支別道,但是對于正被兩個殺人魔追趕的我們而言,根本沒有時間去拉線,也沒有閑工夫去做記號。我們由錯綜交織的迷宮逃到另一個迷宮,滿懷著絕望的恐怖感逃亡。     天啊!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就算能夠逃出吉藏和周先生的魔掌,也末必能夠平安逃出這個洞窟呀!     “啊,辰彌哥,那是什麼聲音?”     突然間,典子停下腳步抓住我的手。     “什麼?”     “你聽,那是不是風的聲音了。”     的確,遠方好像有微風低吟的聲音,雖然那個聲音馬上就平息了,但是典子的瞳孔中卻閃著光輝。     “那是風的聲音!出口就在附近,這里一定有路通往外面的出口!辰彌哥,我們快去!”     而後我們又聽到好幾次風聲,可是我們非但找不到出口,而且過不了多久,驚恐的逃亡之旅就不得不必須暫停了。     典子和我幾乎同時啊的叫了一聲,然後站住不動。我們絕望地看著擋在跟前的那道冰冷的牆壁!我們終于被逼到死胡同了!     “辰彌哥,關燈!”     我急忙關掉手電筒然而為時巳晚,周先生已經提著燈籠在遠處捕捉到我們的蹤影。     在周先生身旁的是吉藏,他們也知道已經把我們逼到絕路,立即站在原地不動,然後,他們用燈籠的火光照著我們。     “啊哈哈哈!”周先生和吉藏相視而笑,那笑容直恐怖到極點,就像在我身上刺一刀一路滴血般,使我又痛苦又絕望。     敵我的距離大約只有十幾公尺,周先生和吉藏緩緩地踏出一步。周先生的手上拿著十字鎘,吉藏的手上握著棍子……     典子和我緊緊握著手,背靠在牆壁,身體一動也不動,互相保護對方,這時,誰也不願開口。恐懼感占滿我的腦海,讓我神智不清,我覺得自己好像喝醉酒一般輕松,甚至還覺得這樣的場囤我已經司見慣了。     周先生和吉藏又往前邁了一步。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活著的樣子。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剛才偶然傳入耳中那陣像風一樣的怪聲,忽然在我們周圍轟然響起,隨後我便被推倒在地上。那個聲音回響了兩、三次,四周的牆壁劇烈動搖,接著好像有什麼堅固的東西從頭上七零八落地崩塌,而後我便失去知覺,魂魄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黃金雨     我們不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後來回想起來,應該不會太久。     等我回複意識時,只見四周一片漆黑,偶爾還是會聽到風聲,可是那聲音相當微弱。洞窟中一片死寂,我在寂靜中豎起耳朵傾聽,周先生和吉藏不知道怎麼了?不,更重要的是典子,她怎麼了?     “典子!典子!”     我一邊低聲呼喚”邊摸索四周的地面。然後,我的手立即碰觸到一個柔軟的身體,我急忙抱起那個身體。     “典子。典子!”     我一邊搖著她的身體,一邊又喚了她兩、三次。接著,我聽到一個有如哭泣時吸氣的聲音。     “辰彌哥?”     典子緩緩坐起身子。     “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周先生和吉藏呢?”     “我也不知道呀!典子,你知道手電筒在哪里嗎?”     “手電筒?啊!我這里有手電簡。”     典子剛才是握著手電筒失去知覺的,借著那支手電筒的光線,我先照了照身邊,馬上就找到我的手電筒。正當我蹲下要撿手電筒時,身體卻像石像一樣凝住不動。     啊!在這個故事中我曾經好幾次經曆到相當大的驚訝,卻都不像這次這般令我感動。我看見手電筒的旁邊散落著兩、三枚眼熟的大塊金幣。     “辰彌哥,怎麼了?”     聽到典子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拾起一枚金幣,默默遞到典子面前。我想開口說話,舌根卻僵硬得出不了聲。     典子看到金幣,眼睛也睜得老大,她急忙蹲下身,撿起兩枚金幣,接著我們又拿著手電筒搜尋了一下四周,又拾得六枚金幣。這麼一來,我們手上總共就有九枚了。     典子和我面面相覷……     “辰彌哥,好奇怪喔!金幣怎麼會散落在這里?”     我們馬上就得到答案。這個時候,那陣風再度刮起,洞窟又開始劇烈地搖動,我和典子不覺緊緊抱在一起。     只一會兒一枚枚的金幣從洞窟頂上掉下來,打在我們的肩上。我們興奮地相擁著,同時本能地往上看,刹時,典子發狂似地大喊:     “啊!辰彌哥,就是那里!就是從那里掉下來的!”     這個鍾乳洞的頂端相當高,大概有九公尺多。沿著牆壁有無數的鍾乳石柱,像蛇一般纏繞而立。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些鍾乳石拄全都在洞頂下方約一·八公尺左右的地方斷掉。也就是說,現在擋在我們前面的牆壁和洞頂之間,約有一·八公尺左右的空隙,而且我們還看到幾枚金幣似乎隨時都會沿著壁端滑落下來。接著,那幾枚金幣果然就在我們跟前刷啦刷啦地掉下來。我們不禁再度面面相覷。     “辰彌哥,這里就是‘寶山’吧!”     我默默地點點頭。     極度的興奮逐漸褪去,我們兩人都回複了冷靜。我只覺得很疑惑,金幣怎麼會藏在這種懸空的位置呢?     當尼子的大將戰敗逃亡,將金幣藏起來的那個時代,這個洞頂還沒有這麼高,大約在現在的洞頂下方一點八公尺左右,也就是牆壁的上面可能就是當時的地面吧!而那個地面經過長年累月的變動,侵蝕日深,現在才會變成一個洞項這麼高的洞窟。不知道當年倉促逃亡的流亡武十們在藏匿寶藏時,知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地質。     由于岩層中有一部分較堅硬的岩石並沒有被侵蝕,所以一直到今天寶物才會留在架空的岩棚上。也因此,寶物才能逃過無數探險家的眼睛,沒被挖掘出來。     現實真是何等諷刺的命運啊!在這數百年的漫長歲月中,有許多冒險家為了尋找黃金而賭上生命,然而巧妙地隱藏在暗處的黃金,竟會自動掉落在偶然迷路的我們頭上,這難道不是命運捉弄人嗎?     不,不,命運捉弄人還不只到此結束,命運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黃金,可是我們想要抱著黃金回家的路卻被阻斷了。     當我們從短暫的黃金夢中醒過來後,馬上又想到了周先生和吉藏。     我們利用手電筒的燈光探照一下四周,然後,我們發現了一件令人毛發倒豎的恐怖事實。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剛剛走過的通道,全都被岩石土塊密密實實地堵住了。     剛剛發生過山崩!崩塌的土石埋住了周先生和吉藏,也同時把我們關在這個洞窟中了。     “典子。”     “辰彌哥!”     我們發瘋似地跑到崩落的土石旁拼命用兩手挖土。但是過不了多久,我們馬上覺悟到這是一件多麼愚蠢的舉動,于是又停住手。     “典子!”     “辰彌哥!”     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     “典子,不行了,我們出不去,我們就要在這里餓死了!”     接著,我邊抽搐邊笑了起來。     “老天爺給了我們黃金,卻斷了我們的歸路。我們就會像邁得斯王一樣,抱著黃金餓死了!”     我又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覺得命運可悲,眼淚無法制止地落了下來。想不到這時典子竟然比我還要冷靜。     “辰彌哥,振作一點,我們不會死的。我們一定會得救,現在一定有人來救我們了。”     “誰?誰會來救我們?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們被困在這里!”     “不,不會這樣的。”     典子斷然說道:     “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在‘鬼火潭’這邊,而且他們也看到周先生和吉藏越過‘鬼火譚’這個禁地來到這里,只要麻尾寺的住持說服了村民,他們一定會來救你的。周先生和吉藏一定是心有不服,所以才想比村民早一步來殺掉辰彌哥。”     事後我才知道,事實果然就像典子所說的,周先生和吉藏不滿村民態度軟化,于是越過‘鬼火潭’繼續追殺我,然後就發生了那個死亡慘劇。     姑且不提這個。典子又繼續說:     “所以,現在一定有人正要來接我們回去,不,或許已經來接我們了。就算村民不敢渡過‘鬼火潭’,警方也一定會過來的。     啊!對了!那個叫金田一耕助的人一定會來!要是他發現第四個洞窟和第五個洞窟拉著的線,一定就會曉得那樣代表什麼意義!只要他循著線走,就可以順利找到那兩個洞窟的交會點,交會點距離這里不太遠,而且那個金田一耕助又知道用線的方法,他一定會一個不漏地搜查每個洞窟。     我們只要沉住氣,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每個聲音,我猜他們一定會一邊叫辰彌哥的名字,一邊找過來。等我們一聽到他們的聲音就馬上回應,這樣他們就知道我們身在何處了。”     這時典子忽然站起身來撿始落下來的金幣,然後在洞窟的角落掘一個洞,將金幣全數埋進去。     我驚訝地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只見她嫣然一笑說:“這些金幣是你發現的,當然就是你的東西。等搭救的人來了,我們要是意識清晰還好,萬一喪失意識昏迷了,那些人就會發現這些金幣,所以我把它們藏起來,萬一得救了,我們改天再來拿走。那個牆壁上一定還有很多很多的金幣。”     啊!女人真是一種奇妙的動物!在根本還不知道會不會獲救之時,她已經開始在計劃未來了。但是典子這次慎重的行為,日後果然對我有極大的幫助。典子所說的話一一中的,我們真的就如她所說的被救了出來,這其間我們整整等了三天。     當典子埋好黃金之後,便來到我的身邊,一副大惑不解地望著我的臉。     “金幣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這次事件的凶手了。關于這點,我有事想問你。”     典子的語氣一本正經,眼神銳利地看著我。     “辰彌哥,你剛才說了好多奇怪的話,你問我小指被咬斷的人是不是我哥哥,這麼說,難道你懷疑我哥哥嗎?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哥哥有什麼理由要這麼瘋狂地殺人呢?我哥哥怎麼會去殺害毫無關系的人呢?”     典子說這些語時神態和往常不同,充滿了自信與氣魄。典子雖然愛我,也一樣愛自己的哥哥,所以如果有人誣賴他哥哥,就算那個人是我,她也決不容許。     被典子的氣魄嚇到了,我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但是在典子咄咄逼問之下,我不回答也不行,于是說出自己的推斷。     我說,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真實目的,會不會是為了誅盡田治見家全家的人?     我一說完,典子的身體忽然開始發抖,面色鐵青,然後,她的眼神凝視著遠方,陷入長長的思考之中,好一會兒才轉身面向我。然而,此時她的眼中充滿淚水。     典子溫柔地拉起我的手,一邊顫抖著嘴唇,一邊開始低語:     “我懂了。事情一定就像你所推測的那樣,而且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動機可以解釋這個怪異的殺人事件。但是,辰彌哥,凶手並不是我哥哥,如果你更了解我哥哥的為人的話,一定不會這樣杯疑他了。我哥哥是一個很正直、很自命清高的人,就算要餓死,他也絕對不會覬覦別人家的財產。再說,小指被咬斷的人也不是我哥哥。”     “那麼是誰?是誰的指頭被咬斷了。”     “是森美也子!”     頓時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一件沉重的鈍器重重敲了一下,我大受打擊,全身麻痹,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森——美也子?”     我喘著氣,呼吸幾乎要停止。     “她本來想要偷偷治療那個被咬傷的傷口,結果沒治好,因為那個傷口遭到細菌感染,她全身發紫腫了起來,突然陷入危急之中,所以新居醫師趕忙跑去看她,才發現她的手指受了重傷。這是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不過,當然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個傷口有什麼秘密。”     “美也子……她……可是,怎麼會是她?”     “大概就像你所推測的,她希望我哥哥能繼承田治見家的產業吧!她認為哥哥要是能繼承田治見家龐大的財產,就會有自信,也會向她求婚了。美也子好可伯,也好可憐!”     典子把臉埋在我的胸前,眼淚黯然而下。     案情剖析之一     這個故事說到這里等于是講完了,因為我們發現了寶物,也找出了凶手。可是有關許多捆節仍有部份疑點還沒解開,各位讀者心中想必多少有些疑問,所以我便在這里一邊回想那些事情一邊為各位述說。     我們逃出洞窟的始末,正好前面所說,依照典子預料的情節獲救,而且比她原先預料的還要快,這都得感謝吉藏的那支火把。由于吉藏的那支火把曾經冒出猛烈的油煙,油煙的味道殘留在洞窟中,自然而然成了搜索隊的最佳指標。     由于長英住持出面,終于平撫了村民的情緒,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及另外兩、三名警察便組成一隊人馬到‘鬼火潭’找我。他們在‘鬼火潭’的對岸呼喊我的名字,但是都沒有聽到回應,覺得頗不安心,便渡過‘鬼火潭’來找。     然後,他們在第四和第五洞窟發現一條線,金田一耕助馬上知道我做了些什麼事,到此一切還算順利。     但是當他們在第五洞窟發現未曾食用過的便當和水壺被踐踏得亂七八糟,又聞到洞窟中還有強烈的油煙味時,金田一耕助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我不可能帶火把,而且同情我而帶便當給我的那個人(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查看周遭的情形便猜測到有個同情者來找過我,也不可能點著火把來找我。     他們一行人開始緊張起來,于是決定先沿著線往洞里走。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交會處,線在那個地方便中斷了,可是他們仍如前面所說的,循著油煙的味道找路。謹慎的金田一耕助為了以防萬一,還不忘拉著線往前走。就這樣,他們終于來到山崩的地方。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2:09

幸運的是,山崩的范圍不算太大,他們的叫聲和聲音還能傳到我們耳朵里,我們一聽到他們的聲音,立刻拼命地敲打牆壁和地面,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當他們知道山崩處還有人存活後,便緊急組織一個救援隊。這是一個困難又危險的救援工作。洞窟既深且窄,而且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再崩塌。然而,他們仍舊從附近的N市緊急召集了許多干粗活的工人,漏夜進行搶救的工作。     典子和我在山崩的另一頭,一方面由衷感謝每個為我們出力的人,一方面又為搶救進度遲遲未有進展而焦急不巳,內心憂慮得直發抖。那種希望與不安交雜的情緒,簡直無法以文字來形容,就這樣,我們在極度緊張之中度過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早上,我們在山崩的牆壁邊等了又等,期盼牆壁能鑿開一個空隙,然後有人會從那里跳進來。說起來真沒用,就在有人跳進來時,我的意識也險些昏迷了。然後,麻呂尾寺的英泉含著淚不知所措的樣子,也映入我疲憊巳極的眼簾中。最後,有一個似曾相識、但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他是誰的面孔來到我的身邊。     “寺田,振作一點。是我,你忘記我了嗎?我是神戶的諏訪律師,看來你吃了不少苦呢!”     說著說著,他眼淚撲竅籟地掉下來。我一邊納悶著這個人為什麼會到這里來,一邊開始恍惚起來,終于陷入昏迷之中。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因發高燒而神智恍惚,一直徘徊在夢境和現實之間。極度的恐怖和亢舊,以及洞窟不理想的空氣,讓我真的生病了。後來聽典子說,為了我的病情,新居醫師好幾度皺著眉頭擔心不巳呢!     至于典子,她的情況就比我好多了。她整整睡了三天,而後就一直陪伴著我。     就這麼過了一星期,我度過了危險期。一旦脫離危險期,我馬上想到美也子的事。但是,我沒有勇氣開口問有關她的事,而四周的人好像也想避開這個話題,沒有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事後我回想起來,震撼八墓村的那個事件好像在那一周之內就完全解決了。不,應該說,在我從洞窟中被救出來的那時,事情就告完結了。     度過危險期之後,我很快便全愈了。過不了多久,我的身體便回複到以前的狀況。     而後有一天,金田一耕助來找我。     “你已經完全康複了嘛!很好、很好!對了,今天有人托我帶口信給你。”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難以捉摸。     “啊。”     “是麻呂尾寺的住持,他說等你身體好一點以後想和你見一面,有些事想告訴你,所以請你到寺里去一趟。這次事件他也幫了你很大的忙,去跟他打個招呼吧。”     “啊……我先前就一直想去拜訪他,既然他來邀我,那我現在就去。”     “我看這樣,我和你一起去,因為我現在也要回西屋那邊。”     金田一耕助會提議要和我同行,大概是怕我和村里的人,見了面,彼此都覺得尷尬吧!我十分感謝他的好意,便決定和他同行。     “你還要回西屋嗎?”     “嗯,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也該退出了。”     “警官呢?”     “他剛剛回去岡山,再過兩、三天應該還會再回來。對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順便趁此機會向各位道別。”     因為最近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所以立刻就答應了,然後我們沒有特別再聊什麼話題。     “我就陪你到這里,代我向住持問好。還有,不要太過驚訝喔!”     他說完這句奇怪的話後,便笑著快步走開了。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大概又有什麼令人吃驚的事要讓我知道吧!不過,在體驗過那麼多恐怖的經驗後,再大的驚慌我也能夠免疫。     然而,我錯了!在這個事件的最後,我還是大大受到驚嚇。     長英雖然年邁衰老,但是氣色還不錯,長了兩道福和十足的眉毛,體態也是圓圓胖胖的。雖然說他因為中風使得生活起居有些不便,但是說話的腔調並不怪異,舌頭也能靈活運用。     我向他行禮致意這後,他靠在床招呼我,神情看來相當高興。     “呀!太好了,太好了!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因為我一直不知情,所以沒有及時采取對策,真對不起你啊!先前聽你生病了,今天看到你能夠來一趟,真是太好了!”     “是的,因為我聽說您有話要以我說。”     “是啊!英泉,你怎麼坐立不安?這成何體統!冷靜一點!”     英泉的外表看來像個德高望重、樂于助人的老僧,但是不知為什麼,他老是定不下心,而且更奇怪的一點是,他好像盡可能不往我這邊看。     “辰彌啊!其實我要說的是英泉的事。雖然過去那些時日里,英泉和你發生許多奇怪的事情,可是你們總歸要合流的,因為英泉和你有著很深的緣份喲!”     “師父!”     “這有什麼關系?你不是也准備要說出這件事嗎?辰彌啊,英泉曾在滿州修過苦行,所以整個相貌都改變了,除了梅幸之外,沒有人認得出他來。他就是以前曾經在村里的小學當訓導老師的龜井陽一老師,和你的母親的緣份非比尋常。”     啊!雖然金田一耕助叫我別吃驚,我還真是不得不吃驚,他,就是我的父親!活了二十八個年頭,這是我第一次和親生父親相逢。我的身體一直發抖,這是我第一次和親生父親相逢。我的身體一直發抖,全身像發燒一樣熱了起來。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情緒,遠遠超越所謂的懷念和憎恨。     我默默無語地凝視著父親的側臉,他則不知所措,眼里含著淚,甚至不敢正視我。我不難想像沒有人認得出他來,因為這是何等巨大的改變啊!我在照片中所看到的那個俊秀的面容,如令已經不見了,就像一座美麗的青山被風雪侵蝕得變成一座怪石磷的丑陋秀山一樣。二十八年的歲月,徹底改變了父親的相貌。     “辰彌,看來你也聽過龜井陽一這個名字。”     長英注視著我,我點點頭。我想,事到如令與其彼此猜測對方的心意,不如坦誠相見。     “前陣子我在屏風中發現有人和母親互相傳遞的信件,我母親到現在都還小心翼翼地保存著,而且我也看到那個人年輕時候的照片。”     長英和英泉都一臉驚訝,面面相覷。     我繼續說:     “那張照片似乎是龜井二十六、七歲時的照片。那張臉孔……和現在的我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出我和那個人有什麼關系了。”     英泉忽然用兩手蓋住眼睛,失聲哭了出來。長英責備他說:“這成何體統?你也克制一點吧!辰彌啊,我本來不是要告訴你這麼多的,可是你既然已經知道最重要的部份了,那我就全部告訴你也無妨。英泉他,不,龜井在二十八年前出事的那一晚因為住在這里,所以才逃過一劫。可是他覺得村子里會發生那種事情,全都是因他而起,于是在萬念俱灰之下,就逃離村子出家了。     他為了修煉最苦的功力,還深入滿州內地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戰爭結束後,他被迫送回來,不得巳才住在我這里,所以,你們的事情我也不能放著不管。不管怎麼說,情況就是這樣,我看你就原諒他吧!”     英泉還在哭泣,我也不禁為之動容,終于點了點頭。     “再來就是這次的事件了。英泉聽說東屋的雙胞胎姐妹找到你並收留了你,非常驚訝。關于你的出生,當時曾有許多的傳聞,這一點小梅、小竹和久彌應該也都知道才對。正因為如此,他不知道以前一直放著不管的事情,現在到底該不該去查出真相,心里非常不安。正好那時候他有事要去神戶,就順便調查了你的性情、品行。事實上,英泉也不知道你是誰的孩子,一直到親眼看到你,才真的一目了然。”     長英微微苦笑著。     我聽了不禁正襟危坐起來。     “原來如此,這麼一來,我大概都知道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蓮光寺的和尚洪禪先生被殺那時候,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是凶手呢?”     英泉一聽,臉上立刻露出十分哀痛的表情。他求救似地看著長英,長英于是向前探向說道:     “這件事我也從英泉那兒聽說了。當你來到這個村子後,英泉看到你的臉,馬上就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也很害怕,眼看著以前自己造下的罪孽,如今就在跟前,他便心生退縮。     還有一點令人苦惱的是,他不知道你的人品。因為你不可能不知道二十八年前那件血案,也就是說,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是要藏的孩子。明明知道不是,而你還若無其事地繼承田治見家,這點使英泉感到相當恐懼。你就像是天字第一號大壞蛋,為了侵占田治見家的財產,不擇手段地殺害外公、哥哥,而且這麼恐怖的怪物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正當他覺得以前自己所造的罪孽,此刻現形來懲罰自己的時候,蓮光寺的和尚又在他跟前被毒殺,因此他認定你一定知道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怕突然冒出來的父親會讓你改姓,阻撓你侵占田治見家的財產,所以想把他殺掉。這是因為英泉那時候完全不了解你,在極度的苦悶與懊惱中才會把你想成這樣,你就原諒他吧。”     換個角度想,那時候父親所譴責的其實並不是我,而是他自己過去的罪惡感,這麼一想,我也就能夠原諒他了。     “我知道了。當我知道自己不是田治見家的人以後,不論別人說什麼,我都不該來這里。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經常從洞穴里偷偷跑到離館來的是你吧!姐姐撿到你掉落的洞穴地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點仍是由長英開口說明:     “辰彌啊,人類不管是累積了多深的修行,仍有許多拋不開的煩惱。英泉自以為忘了以前的一切,才回到這個村子里來。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的心情愈平靜,愈是想起一些事情,你母親的事。你母親將信貼在屏風里,這是他們兩人的秘密。     當他一知道那個屏風遺在離館中,馬上迫不及待地想穿過地道去找屏風。那時你正好回來,住在那個小屋里,這更勾起他的懷念之情,使他一直流連在地道中。     對了,有一次他被你和春代及典子在“天狗鼻”撞見了。那次也是一樣,他因為想念你而徘徊在洞窟中,後來聽到一聲恐怖的慘叫,一時膽怯,手腳正想走開,就被你們看見了。這一切舉動都是因為他很想念你,你就不要再懷疑他了。”     我回想起睡在離館時的某一夜落在我臉頰上的熱淚,忽然覺得眼睛又熱了起來。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樣,我還以為你是要來尋寶的。”     “啊。不是。”     這是英泉第一次開口,然後他自言自語似地低聲說道:     “我年輕的時候的確曾經很熱中尋寶。那個畫有奇怪地圖和寫著詩歌的紙張傳到寺里時,我也曾經向師父抄了一份,然後拼命在洞窟里到虛探尋寶藏。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以我現在的年齡,也已經不適合再作那種夢了。”     “不,那不是夢,洞窟中的確有寶藏的。”     長英大聲說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轉身面向我。     “我想起來了前一陣子辰彌和典子被困住的地方,或許就是‘寶山’。……我聽那些要去掘出周先生和吉藏的尸體的人說,那附近以前也曾經山崩過,留很多人骨,人骨旁邊還散落著水晶念珠,他們還猜測那些人骨是不是僧人。把這件事和傳到寺里的那首歌(那首勸想進入“寶山”的人要知道‘龍顎’的可怕的那首歌)聯想在一起的話,山崩的地方說不定就是‘龍顎’。這樣看來,你們被困住的地方不就在“寶山”的附近嗎?”     我雖然對長英滿懷歉意,仍然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去。     案情剖析之二     春代姐姐過世後的第三十五天,我們在遠離東屋的獨棟小屋中召開集會為這次事件做出最後的總結。     與會者有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新居醫師、西屋的主人野村莊吉、麻呂寺的英泉、慎太郎和典子兩兄妹,以及剛好又回到八墓村的諏訪律師,再上我,總共是九個人。     因為今天姐姐作五七,我特別預備了一些小酒菜,愛酒的人便喝酒,不愛酒的人使用菜。這是我來到這里之後,第一次和大家這麼和睦地聚會。     金田一耕助看來和我一樣不能喝酒,一杯啤酒下肚就滿臉通紅,開始胡亂地搔著頭,後來在磯川警官的催促之下,才開始結結巴巴地開口。     “工和警官先生共事不只一、兩次了,但是都沒有遇到過像這次的事件這麼棘手的案子。     不是我謙虛,我敢說這次的事件中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因為最大的理由就是,就算沒有我這個人在,這次的事件也會自然地平息,凶手也一定會自然地受到懲罰。話雖如此,不過我可是一開始就知道凶手是誰了。在辰彌的外公丑松被殺時,我就懷疑凶手是森美也子了。     我這們說,你們或許會以為我自吹自擂,其實不是的。知道這件事的不只我一個人,另外還有一個人也知道,他就是在座的西屋主人野村莊吉先生,也就是美也子的丈夫的哥哥。”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西屋主人的臉,而野村莊吉只是悶不作聲。     “至于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村莊,接受西屋主人的照顧呢?只要我從這件事開始說起,你們馬上就能了解我剛剛所說的話。     莊吉對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美也子的先生達雄的死因,抱著很大的疑惑。達雄在太平洋戰爭的第三年死亡,病名是腦溢血,但是莊吉認為這個死因很可疑,他懷疑達雄的死是不是他殺?是不是被毒殺?而那個凶手會不會就是他的妻子美也子?他的心中有著非常強烈的疑問。”     我們全都一臉愕然,再度望向西屋主人。尤其是慎太郎,他的臉上顯現出巨大的訝異與苦惱。     慎太郎先是茫然地望了西屋主人一會兒,然後便頹喪地垂下肩、低下。而西屋主人的表現和慎太郎卻正好相反,他面無表情,眉毛一動也不動。     “西屋主人為什麼會起疑,因為和這次事件沒有直接關系,我就省略不說。總之,西屋主人非常疼愛自己的弟弟,所以無法忍受胸中一直留著這個疑惑!要是可能的話,他想讓真相大白,也想向凶手複仇。     他心里正這麼盤算時,我正好為了‘夜行’案子來到鬼首村。他等我解決完那作案子後,就拜托我調查這件事,因此,我從一開始就是以調查森美也子這個女人為目標才來到這個村莊的。”     磯川警官好像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他的心中可能在想,要是早點知道這件事,恐怕這個案件也能早點解決吧!但是金田一耕助完全無視于他的責怪,繼續說:     “來到這個村莊後,我從西屋主人口中聽到很多事,我也問了他懷疑美也子的動機和證據,但是那些理由都太薄弱,就算有證據,事到如今也已經查不到了,所以我根本沒有自信能破這個案子。     然後,就在我打算拒絕的時候,卻傳出丑松在神戶被毒死的驚人消息,而且美也子還自願到神戶去處理善後。依據西屋主人的說尖,他弟弟達雄臨終的模樣和丑松的死狀非常想像,再加上西屋主人希望我無論如何能再觀察一陣子,所以我就留下來,後來又發生久彌被毒殺的事,這下子我就算求也要求西屋主人要我留下來了。”     大家都默默地聽著,沒有任何人開口,也沒有任何人咳一聲,唯有諏訪律師一人獨酌,一小口一小口地飲著酒。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2:26

「因為美也子就在跟前,更加燃起西屋主人的複仇心。由於他已經非常憎恨美也子,所以丑松遇害、久彌被毒殺,他都馬上斷言是美也子干的,因為這些案子的作案手法完全一樣。     他的推斷不但有可能,而且事實上美也子也擁有下毒的機會。丑松前往神戶之前,曾請美也子代寫寄給諏訪律師的介紹信,那時她便有機會偷偷調換膠囊,還有,殺害久彌的毒藥,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是由久野醫師的藥局開的,美也子經常出入那個藥局,所以也有下毒的機會。但是,難就難在我們不能只因為她有下毒的機會就告發她,因此我們需要她殺人的動機。     但是美也子到底有什麼動機呢?姑且不論她殺夫之事,因為殺掉丑松和久彌,她沒有半點好處啊!雖然在事件結束後再回過頭來看,我們能瞭解殺死久彌有很重要的意義,不過當時我們卻不明白,怎麼想就是不明白久彌為什麼會被殺。     那時候如果只有久彌被殺的話,或許我們就會看透兇手的第一步計劃,所以兇手在殺掉久彌之前先殺掉丑松。丑松被殺,久彌又接著被殺,使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兩個案子的殺人動機是相同的,結果反而怎麼也想不通。而且如果再加上達雄的案子,案情就更混淆了。     森達雄、丑松、久彌這三個案子如果都是同一個兇手犯下的話,那我們只能推測那個兇手是完全瘋狂了。可是偏偏我們的女主角森美也子是那麼的才氣煥發,完全不像那種患了早發性癡呆症而犯罪的兇嫌。     一這個事件隨著蓮光寺的洪禪和尚推展到梅幸尼姑,案情一再顯示出:這一連串兇殺案,直到最後一個人被殺之前,我們都無法得知兇手動機。所以,當梅幸尼姑被殺的時候,要是那張紙條沒有掉在枕邊的話,兇手的動機就能隱藏得更完美。     紙條落在梅幸尼姑的枕邊,是兇手第一次露出馬腳,而這件事還有雙重意義……」     這時候,諏訪律師在旁邊為金田一耕助斟啤酒,所以他停下話來。待他潤了潤喉之後,又開始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有什麼連續性的動機?我們幾乎只能推斷這是沒有完整動機的兇殺案。然而藉著那張紙條,兇手第一次露出了疑似動機的東西。     小竹杉樹被雷劈中後,就傳出有人接到神明恐怖的諭旨,凡是並立或對立的兩個人之中,必有一個要死亡,成為八墓神的祭品。這種瘋狂信徒的動機,的確很符合八墓村殺人事件。     可是就算怎麼符合,這畢竟太超乎現實了,因此,兇手初次顯露動機的這張紙條可能是另有玄機的,說不定兇手為了掩飾他真正的動機,才故意顯示出這樣的動機。     當我們這麼一想,這不僅不是個沒有動機的殺人事件,兇手還是個不簡單的傢伙呢!光是布下紙條捏造動機這一招,就不是普通頭腦可以想得出來,再加上這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動機,就更是高級的犯罪手法。在兇殺案中,兇手要是能完美隱藏動機的話,兇手的計劃就可算成功了一半以上。     「老實說,當時我幾乎要死心了,但是那張紙條又讓我突然有了鬥志。總而言之,兇手太早露出馬腳了。」     金田一耕助在此吸了一口氣之後,又繼續說:     「兇手還有一個失敗之處,就是他現出紙條的時機不對。梅幸尼姑是吃了東屋送來的餐食之後死的,我們思考一下事情的前後,下毒的地點一定是在東屋的廚房,所以兇手完全沒有必要接近梅幸尼姑的庵室。那麼,那張紙條為什麼會落在那裡?是不是兇手特意拿到那裡去放的呢?一定是的,除此之外再無理由。     至於放紙條的時機又如何呢?因為這個事件的兇手非常聰明,他知道兇殺早晚會被發現,所以不選在半夜悄悄去放紙條。這麼一來,我們只能推斷放紙條的最佳時機,就是辰彌和美也子兩人前去庵室然後發現屍體的時機。一定就是這個時候,他們兩人之中的某一人悄悄丟下紙條,然後另一人發現了那張紙條。     兇手認為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好的時機,所以便照此計劃實行,卻沒料到這正是最壞的時機。原因是,就在他們兩人到達庵室之前,濃茶尼姑已經偷偷潛入,在屍體附近到處亂爬。     兇手最大的疏失就於他不知道這一點。後來他發現時,擔心濃茶尼姑到時候可能會證明說屍體周圍絕對沒有紙條,這麼一來事情可不好了,於是當天晚上,兇手便悄悄跑到濃茶將妙蓮絞死了。」     這時候在座的人當中突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叫聲,我們全都嚇一跳,往聲音的來源處望過去,原來出聲的是慎太郎。     慎太郎的身體劇烈地發抖,極端恐懼地睜大眼睛,並且拚命擦拭不斷淌下來的汗。     我平靜地開口道:     「濃茶尼姑被殺的那個晚上,我看到你從庵室那邊的斜坡路上走下來。因為你那時的表情非常可怕,所以我以為濃茶尼姑一定是你殺害。既然不是,莫非你當天晚上曾在庵室附近看到美也子?」     這次換大家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我,警官似乎頗為不滿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慎太郎眼神黯然地點點頭。     「是的,我看到了美也子,但是我不敢斷言那就是美也子,因為她當時扮成男裝,而且我只匆匆瞥到她一眼。當然,那時她並不知道我看到了她。     由於我看到疑似美也子的人從庵室裡走出來,我便好奇地跑過去窺看,然後便發現了那具屍體。但是我怎麼想也想不通美也子有什麼理由要殺那個尼姑,所以只能沉默到現在,一直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原來那一晚辰彌曾經看到我啊!」     慎太郎邊說邊拭去汗水,警官又大聲哼了一下,眼神充滿怒意地看著我們兩人。     金田一耕助像是要勸和似地開口道:     「哎呀!你們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們,實在該罵!現在才說這些又有何用呢?不過,話說回來,濃茶尼姑被殺的確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沒有料到兇手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其實濃茶尼姑說的話會有多少可信度,這點頗值得懷疑,更何況是那麼小一張紙條,濃茶尼姑也有可能根本沒看到呀!但是兇手並不這麼想,所以乾脆下手把這極危險人物殺了。說實在的,兇手雖然心狠,可是想想,這的確是最安全的做法。     由於又發生這次事件,我的腦中馬上想到美也子。第一次毒殺事件發生後,西屋主人懷疑她是兇嫌時,我就發現可以證實西屋主人疑慮的事實。但是麻煩的是,就在當時我忽然也懷疑起久野醫師,而且我對他的懷疑甚至遠超過對美也子的懷疑。」     「久野醫師他到底怎麼了?」     新居醫師第一次開口。     「在這次事件中他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那個奇怪的惡作劇手冊,是不是就是久野醫師寫的。」     新居醫師看著金田一耕助問道。     金田一耕助回望著他的瞳孔當中,閃著一種異樣的光輝,並且像個惡作劇的小孩般浮現一抹微笑。     「是的,那的確是久野醫師寫的。」     「可是,久野醫師他……」     「聽我說,新居醫師,這個一連串的兇殺案最初的主謀者,其實就是久野醫師,而久野醫師為什麼會訂下這麼奇妙的計劃,箇中原因就在於你,新居醫師。」     案情剖析之三     「你說什、什麼。」     新居醫師的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那聲音充滿了驚訝與憤怒。平常個性溫厚的新居醫師,此時竟然臉色發白,雙唇顫抖。我們訝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新居醫師。     「醫師,讓你受驚了,真是十分抱歉,但是,我所說的絕非謊言,久野先生會想出這麼奇妙的計劃,其實是為了新居醫師你,我這麼說可沒有一點責怪你的意思,因為錯的是久野醫師。     久野醫師是一個心地邪惡的壞傢伙,由於你服務親切,他的許多患者都被你搶去了,因此他對你的恨意非常深,深到連把你碎屍萬段都還不足以洩恨。這種恨意日積月累,久野醫師終於興起殺你的計劃。」     「殺我。」     新居醫師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在人家的注視下,他拿著杯子的手抖得非常厲害。     「是的,久野醫師想要殺掉你,但是他知道如果只殺掉你一人,自己一走馬上就會被懷疑,因為全村的人都知道他的病人被你搶去了,所以他對你的恨意非常深。因此,他一定要設法想出一個就算把你殺掉,別人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的方法。     在左思右想之下,他編出了這次的八墓村傳說殺人事件,造謠說雙胞胎杉樹的其中一株被雷劈中,就代表這是八墓神前來要求祭品。他巧妙地採用了濃茶尼姑的妖言,把這次事件假造成因迷信而犯罪:村子中凡是並立或對立的兩人中一人,一定會被殺掉。」     「怎麼會這樣?」     新居醫師仍用充滿驚訝的聲音說:     「久野醫師為了殺掉我一個人,而把這麼多不相干的人殺了?」     「是的,久野醫師不在乎殺掉多少人,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真的殺人。」     「你說什麼?」     新居醫師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你的說的話。」     金田一耕助用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著新居醫師。     「醫師,我這麼說可能太失禮了,不過,你看起來雖然是個溫柔完美的人,難道你從來沒有恨過人嗎?難道從來不曾遇到過要把誰殺掉或碎屍萬段等生氣的事嗎?」     新居醫師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終於微微地點頭。     「說完全沒有這種經驗是騙人的,不過,我當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實踐。」     「我說的沒錯吧!」     金田一耕助看來似乎很高興,搔著他那一頭亂髮。     「像我們這種平凡的人,經常會在精神上殺人。就像在場的警官先生,他說不定已經殺過我好幾次了呢!好了,不開玩笑了,其實,久野醫師的殺人慾望並沒有到那種程度。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執行這個計劃,因此計劃書一定當然是愈出人意外、規模愈大愈好。反正他只是享受這個計劃,並不會真正去殺人。     然而,如果久野醫師只是在腦中排練這些殺人戲碼,倒也不會出什麼問題,不幸的是,他一時興起,把這個計劃化為文字寫了出來,這就是禍害的根源。」     「那記事本怎麼會落在美也子的手中?」     野村莊吉第一次插進話來。     「說起來要怪濃茶尼姑。久野醫師一不小心把寫著這麼重要的大事的秘冊放在出診公事包中帶著去看病。那個東西剛好被濃茶尼姑偷走,她翻了翻裡面,以為是普通的記事本等不重要的東西,隨手一丟,很不幸被美也子撿到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深深歎了一口氣,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也黯淡下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地步,就算美也子沒撿到那本記事本,可能也會做出類似的事情。不過,那本記事本的確加深了美也子行動的決心。     美也子讀了記事本中那個奇妙的殺人計劃後,內心不知有多驚訝!因為在那本記事本當中,她的名字和春代並列在犧牲者之中。但是像她那麼聰明的人,大概馬上就猜想到這是久野醫師並不想實行的紙上計劃。同時,這個計劃正好和她自己本身想要殺盡東屋所有人的慾望非常吻合,因為東屋家族的所有人都被列為犧牲者。到這裡,一切命運就決定了。     美也子和久野醫師不同,她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因此她便一步一步照著計劃實行。於是,這個奇妙的八墓村連續殺人事件就開幕了。」     凝重的氣氛籠罩著靜默的我們,大家的心情都十分黯淡。最後,金田一耕助像是想要解脫這個沉重的束縛似的,用力咳了兩、三聲。     「雖然說久野醫師是自討苦吃,可是這次事件中最可憐的也是他。在久野醫師的計劃中,除了新居醫師之外,並沒有決定要殺死兩人中的哪一個人,可是當他看到自己所寫的人物依序被殺,這種恐怖真是難以形容。一定是有人在實行自己的計劃……他雖然明白這點,卻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這麼做。可是,他又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於是久野醫師就在恐懼中無奈地靜觀這個事件的發展。     當久野醫師親筆寫的殺人預定表曝光後,他便跌到恐怖的深淵之中,就算他堅持自己不知情,可是別人遲早會知道那是他的筆跡,到時候他要怎麼辯解呢?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只因為妒恨新居醫師,就寫出那種鬧著玩兒、毫無道理的殺人計劃,聊以慰借自己。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呢?於是他便開始逃亡。     久野醫師除了躲起來之外,別無他法,可是他卻被兇手騙到洞窟之中,並且漂亮地讓他服下一帖毒藥。我不知道當時兇手是用什麼言語欺騙他,大概是要他到風波平息前暫時躲起來,騙他說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方法等等,而且因為對方是個女人,所以久野醫師便失去警戒心。」     「這麼說,美也子非常熟悉洞窟的地形羅?」     我開口問道。     「是的。仔細想想,她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寶藏的傳說不可能不勾起她的好奇心,所以我猜想她很久以前就曾到洞窟中探險了,而且,我們的確也握有她出入地道的證據。警官先生……」     當我看到磯川警官由皮包中拿出來的東西時,不禁瞪大了眼。那不是一枚黃金嗎?     「根據在座的英泉說過的話,這三枚金幣是最近才在『猿腰掛』以及蠟屍的棺木中找到的。英泉似乎很久以前就知道這件事,可是因為深怕影響祖先安眠,所以一直將它們留在原處。不,應該說,不管是再怎麼無慾的僧侶,看到那金幣,恐怕也會吃驚,畢竟那金幣換算成現在的錢可不得了。這是題外話啦,總之,現在出現了這三枚金幣,表示寶藏傳說並不是神話,我們也去找找看吧。」     我和典子相視微笑,但是隨即又各自移開目光,默默不語。     「對不起,請問那些金幣是在哪裡找到的?」     典子小心翼翼地探問。     「啊!我忘了說了!這是在美也子的檔案箱當中找到的。也是由於這點,我們才知道美也子最近曾經進過洞窟之中,她發現這些金幣的時間,可能就是小梅被殺的當天晚上。     美也子剛要前往蠟屍的棺木那兒時,小梅和小竹正好也來了。不知道她們是偶然相遇,還是她早就知道她們會來,所以才在那裡等著。當她們兩人一來後,她就突然從上面跳下來把小梅勒死了。     對美也子來說,殺害小梅或小竹都無所謂,但是因為被雷劈中的是小竹杉樹,所以她當然希望最好是能殺掉小竹,所以在那個殺人名冊上,小竹的名字就被劃掉了。」     「她……」     我低聲地說:     「她總是分不出誰是小竹誰是小梅。」     「原來如此,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會弄錯。小梅被殺後,以往一直毫無關連的被害者當中,終於出現了擁有共通點的兩個人,也就是久彌和小梅。同時,田治見家的唯一活口(因為辰彌是新來的所以除外)春代,也有資格列在兇手的名冊上。     到此為止,這次殺人事件的動機總算浮現了兇手想要殺盡東屋的全家人。因為到現在為止的所有的兇殺案,全都是為了掩飾這個目的才進行的。     當我發現這一點時,我真是非常吃驚,因為我一開始就知道美也子是兇手,所以便把這個動機和美也子試著結合在一起。東屋一家人都被殺光後,美也子究竟能夠得到什麼利益?答案是沒有直接的利益。但是,如果加進慎太郎這一號人物,重大的意義就突然出現了。     我從西屋主人那兒聽說過,美也子自從前夫過世後,似乎就一直想要和慎太郎結婚,因此,我斷定這次的事件是由兩人共謀的。我這麼推斷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我不可能知道美也子和慎太郎之間那種微妙的心理糾葛以及意氣用事。」     慎太郎眼神黯淡地點點頭。想想看,他要是能拋掉固執與高傲和美也子結婚的話,至少就不會發生這個八墓村事件了。雖然他是跟一個殺掉前夫的女人結婚。     「這麼一來,我知道大概的動機,也知道兇手是誰,可是要採取什麼對策呢?那時我根本沒有任何對策,也沒有可以告發美也子和慎太郎(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證據。於是我只能等,兇手遲早會向春代下手的,我只要盯緊這一點,應該可以找到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     可是,哎!兇手實在是太高明了,我猜測美也子的想法是,她可能認為久野醫師的屍骸不會這麼快被發現,便打算把所有的罪行全推到久野醫師身上,讓人以為久野醫師殺了全部的人之後,自己再消聲匿跡。等到半年、一年過後屍體被發現時,也只剩下一堆白骨,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和小梅究竟是誰先死去的。     她在殺死小梅之後又殺掉春代,也是想嫁禍給久野醫師,讓人誤以為久野醫師在失蹤後這段期間,隱居在洞窟中,殺了小梅又殺了春代,然而逃入洞窟深處,將那本殺人名冊放在胸前自殺了。     可是沒想到我在小梅的屍體旁邊發現久野醫師的獵帽時,馬上斷定醫師已經死了。     由於我強行進入洞窟內搜查,使美也子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因為只要久野醫師一被發現,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他比小梅先死,而且她也不能把殺害春代的罪行轉嫁到他身上了,因此,她選擇了新的嫁禍對象,那就是辰彌,你。」     其實我也已經大略察覺到這一點,不過被金田一耕助這麼一點明,我仍然無法抑止地打了一個寒顫。     金田一耕助的眼神黯淡,他繼續說道:     「其實,就算久野醫師的屍體末被發現,美也子遲早也會想辦法做掉你。或許在她到神戶接你回來時,就已經想到不能讓你活下去了。對了,美也子曾經這麼說過,她殺掉春代時,曾經想在春代帶去的便當裡面下毒。如果你吃了便當毒發而死,你就成了服藥自盡。她原本想讓事情這樣發展,但是因為你突然跑來,所以她才會沒有時間下毒。」     我又感到一陣恐怖的戰慄實穿我的背脊。哎!不論我走到那裡,好像都不應該存在似的。我能夠存活到現在,簡直就像是奇跡出現。     金田一耕助的表情愈來愈黯沉。     「在把你逼到絕路之前,美也子想了很多恐怖的策略,而且,她也做得非常好。她向警方密告,又在村公所前張貼佈告……是的,這都是美也子幹的好事。辰彌,最初送出那張絕對不能讓你回村的奇怪密告信的人,也是美也子。可是她卻還親自去迎接你回來,光是這一點,也就難怪你不會懷疑到她。     美也子一方面向警方密告、在村公所前張貼佈告,另一方面又巧妙地煽動單純的農民。美也子絕口不說她懷疑你,可是她的樣子卻表現出她自己也認為你就是兇手,讓周先生和吉藏深信不疑,終於引發了那次的暴動。」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     「我剛剛說兇手高明就是指這一點。『暴動』恐怕沒有人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吧?其實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情況已經非常混亂,以致於在陣驚慌失措、人仰馬翻之際,春代又猛然被殺了。所以我說這次事件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金田一耕助失望地閉上嘴,可是不會兒,他又歎息似地喃喃自語道:     「真是一個恐怖又厲害的女人。白天既美麗又有才氣,迷倒所有男人,到了夜晚則披上帶刺帶毒的陰暗外衣,變成殺人魔,徘徊在洞窟的深處。她不但是天才型的毒殺魔,同時也是天才型的殺人鬼。這不就是所謂的女妖嗎。」     在場沒有任何人回話,令人窒息的沉默包圍著我們。後來打破沉默的是我:     「案發之後美也子究竟怎麼了?沒有任何人告訴我,在那之後美也子到底怎麼了?」     霎時大家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金田一耕助清了清喉嚨裡的痰,好不容易說了一句話:     「美也子死了。」     「死了。自殺嗎。」     「不,不是自殺,這是一種恐怖的死法。辰彌,春代和美也子扯平了。美也子的死是起源於被春代咬傷的手指。她臨終的模樣實在是淒慘得無法形容,那個美麗的女人全身發紫腫脹,在骨肉被人啃噬的痛苦中翻滾著嚥下最後一口氣。」     聽完這些話,我想到姐姐或許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她可能不知道美也子的臨終模樣會變成那麼恐怖,可是應該知道想殺自己的人,也就是小指被自己咬斷的那個人是誰。     不管當時再怎麼黑暗,不管對方有有開口,只要身體一有接觸,姐姐的嘴巴被對方摀住,至少應該分別得出對方是男是女,而只要一知道對方是女人,她一定馬上就會知道是誰了。所以當我問她對方是誰時,她才會露出那種謎樣的微笑。     姐姐一定知道,就算她有顧忌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藉著咬斷小指那一舉,也足以達到複仇的目的。這麼想來,美也子會因為那個傷口而慘死,也算是導因於姐姐強烈的複仇心。想到這一點,我又感到戰慄不巳。     而後,金田一耕助雙眼無神地望著遠方,做了以下的結論。     「美也子的死狀很恐怖,令人看了毛骨慄然。然而一旦美也子死了以後,所有的謎底就會隨之入土,因此在她斷氣之前,我一定要設法讓她從實招來。但是,我沒有好的對策,除了臆測之外,就沒有其他方法。     她是那麼聰明,我想她一開始的時候一定在心底嗤笑我。但是,當慎太郎的名字一出現時,她就輸了。於是我就乘勝追擊地告訴她,你要是就這麼默不吭聲地死了,慎太郎就得擔負起這一切的罪過。     被我這麼一恐嚇,美也子便完全投降了。她拚命大叫:「不是他!不是他!」然後她說:「慎太郎什麼都不知道,這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瞧不起我的。我本來想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繼承田治見家的財產……」她一邊說著一邊啜泣,終於把一切都供出來了。她雖然是個惡毒的女人,可是一想到她當時絕望的歎息,我現在的胸口仍會作痛。」     美也子供出一切後,便委託金田一耕助打電話到神戶,請諏訪律師前來。諏訪律師於隔天清晨抵達,她向律師托付後事之後便斷氣了。由於那時正好是我被人從洞窟救出來的當天,所以聽說她到臨終前都還在擔心我的安危。     「就這樣,所有事情我都說完了。」     道出所有真相後,大家都感慨萬分。這時,席中突然傳出一聲爽朗的聲音,原來是諏訪律師。     「既然談完了,那我們就痛快地喝酒吧!總不能因為聽到這麼淒慘的故事而灰心喪志吧!有沒有什麼能夠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好說?」     諏訪律師眼中泛著白色的淚光,他以前一直很喜歡美也子。     我察覺到他的心事後,為了轉換人家的心情,往前探身說道:     「恕我冒昧,讓我來告訴各位一件事吧!金田一先生。」     「啊?」     「前陣子你曾經提醒我不要太過驚訝,說起來,自從我來到這裡後,的確發生很多令我吃驚的事,所以最後,就讓我來嚇嚇大家。」     大家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全都一臉訝異地望著我。     我和典子相視微笑,此時我的心情亢奮,就連舌尖也興奮起來。我喝下一口啤酒沉下氣後,故弄玄虛似地說:     「金田一先生,你剛剛曾經說過那個寶藏傳說並不是神話。是的,那不是夢,因為我發現寶藏了。」     霎時舉座嘩然,大家面面相覷,懷疑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我再度和典子眼神交會,相視微笑:     「各位不用擔心,我既沒有發瘋,也不是在作白日夢。我今天晚上之所以請諏訪律師前來,就是想拜託他這件事。因為我不知道發現寶藏的那塊地方的所有權是怎麼樣?還有,我要如何用合法的程序取得那些寶藏?所以想拜託他辦這件事。另外,我想順便在這裡公佈,我和典子結婚了,就在那個洞窟之中……典子,把黃金拿出來給大家看。」     典子站起身來,打開櫥櫃的下層,取出無數的金幣。這時,歡叫聲和掌聲驚天動地。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1-30 17:33:06

八墓村 尾聲、意外致富
      我本柬想將故事安排到這裡結束,但是為了服務一些不怕辛勞的讀者,我便在此畫蛇添足多講一些。     金幣總共有二百六十七枚,再加上從美也子的檔案箱中發現的那三枚,總計是二百七十枚。這個數目不太齊全,其他的可能當時就被在「龍顎」當中化為白骨的僧人的夥伴帶走了。至於金幣的重量和含金量,先前曾寫過。有興趣的讀者自己可以計算看看,那二百六十七枚金幣究竟現值多少。     暫且不談這個。有一天我去找慎太郎,表明我不繼承田治見家的財產,原因則謊稱我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孩子。慎太郎默默地看著我的臉,然後搖搖頭。     「這可不行,辰彌,照你這麼說,那每個人還不是都和你一樣?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能夠告訴你父親是誰吧!例如你母親一定就知道。不垂教。後龔自珍、章炳麟均主此論。,有時候就算是母親,也未必會知道。」     這時,我拿出那張在屏風中發現的龜井陽一的照片。     「大哥,請你看看這個。看了這個之後,你還認為我能若無其事地繼承田治見的家產嗎。」     慎太郎默默比照我和那張照片,然後突然握住我的手。鎮太郎一直是個剛毅的男人,可是此時他的跟中卻泛著淚光。     目前慎太郎為了在八墓村興建石灰工廠,到處奔走籌備。因為專家保證這附近擁有無限的石灰岩,石灰事業大有可為。     慎太郎針對此事對我說:     「這個村子一旦興起新的事業,就會有許多身懷現代技術的人進駐村子,到時候村人的想法多少會有改變。除此之外,實在沒有別的方法可以矯正村人可恨的迷信思想。這也就意謂著,我的事業非得成功不可。」     而後在另一個機會上,慎太郎又對我說:     「辰彌,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結婚了。倒並不是因為我對美也子難以忘情,而是因為像我這樣一個有過那麼恐怖經曆的男人,以後可能都會對女人心存懷疑或膽怯,所以,請你和典子—定要生很多小孩,我希望彌們能把第二個男孩子送給我,當作田治見家的繼承人。這麼做,不但可以對你那苦命的母親稍作補償,而且也能完成久彌希望你能繼承這個家的遺志,辰彌,這件事我們就此說定了喔。」     我決定等姐姐百日之後前往神戶,因為諏訪律師為我們夫妻蓋了一棟新屋,等著我們過去住。     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當報紙列出我們發現黃金的始末後,就有許多人向我們借錢。我仔細觀察之後發現,真正貧窮的人倒是很少向我們借錢,反而是那些有錢人,多多少少總想借一些錢回去。     我找父親和我一同遷往神戶的新家,但是父親堅決不肯答應。     「我要照料師父,而且我一個老人插在你們年輕夫婦之間多彆扭!哪一天我身體不行了,或許就真要麻煩你們照顧,可是我現在想為那些死於非命的人們祈求冥福。」     我向亡姐餞別,下定決心要在那個新家和典子廝守終生。典子也知道我的心意,兩、三天後,也就是姐姐百日那一天,她在我的耳邊私語。     我聽了一陣愕然。     我一直相信我生命中第一個在母親的體內萌芽的氣息,就是在那個洞窟之中,而同樣的事情又在典子的體內發生了。那唯一一次的經驗……生命的細胞又堅持曆史再演。     我緊緊地抱住典子,然後,我發誓絕對不要讓這個即將出生的新生兒,再度嘗到像我一樣悲慘的半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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