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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筠] 賣身做千金[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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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1:56
標題:
[林曉筠] 賣身做千金[全書完]
檔案密碼:H876 類型:機密 任務:假扮盛儒昊的繼妹
執行人:余曉樂〈座右銘:除了進食,嘴巴的任務就是說話。〉
當事人:盛儒昊〈原則:能用嗯、啊、喔結束,就不要廢言。〉
任務目標:不能被趕走、不能被識破──得到賞金三十萬。
自訂目標:形影不離吵死他、煩死他──榮譽獎金開心百分百。
進度回報:Ok!我以當隱形人為條件成功進駐豪宅。
〈樂的百轉千回os:給我一瓶胃腸藥,跟這傢伙吃飯好悶,
這麼下去我要得胃潰瘍了啦!是該想想法子……〉
進度回報:很好,為了讓我閉嘴,他已經能從字變詞變句子。
〈樂的百轉千回os:說真的,這傢伙畫畫的時候好帥喔!〉
進度回報:男人的胃跟心果然相連,一手好菜他好像頗滿意。
〈樂的百轉千回os:趁機知道他的弱點──怕人盧、怕人哭〉
進度回報: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來了,兩天一夜宜蘭寫生。
〈樂的百轉千回os:啥咪,不讓我跟喔,嘿,我有辦法……〉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2:24
楔子
余曉樂很難形容眼前的這個女人,據她目測,頂多是三十多歲左右的年紀,有種在台灣女人身上找不到的雍容和雅致,皮膚白得像雪,好像她不曾在台灣過過夏天似的,細細的眉、微瞇的小眼睛,很有女人味,可是……又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和心機,這女人看人的眼神非常深奧……
能賺就賺是余曉樂的人生哲學,只要是正當的錢、只要是吃得下來的,她一毛錢都不會放棄!剛結束一份打工工作的她,接到經紀公司的來電,問她要不要賺外快,因為她之前就常接些跑龍套的角色。
所以她火速的趕到經紀公司,之前常有小明星或是小演員因為意外插柳的角色而大紅大紫,說不定她有這種好運。
籐原纓子冷靜而且沉穩的盯著穿著一件小洋裝,頭髮披肩,薄施了些脂粉的女孩,這女孩真的和自己的女兒有些神似,她們都是清秀、慧黠,看來很有鄰家女孩味道的女生,只是……自己的女兒向毒品靠攏,完全沒有眼前這女孩的陽光氣息。
「你叫余曉樂?」籐原纓子試圖掌控整個場面,畢竟這關係著她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馬虎不得。
「我是,請問你是——」余曉樂禮貌的反問。
「今年幾歲?」對方沒有讓她說完,反而很權威、很速戰速決的接著提問。
「二十三歲。」余曉樂馬上進入狀況,不再多囉唆一句,這女人和和善沾不上邊。
「會日文?」
「一點點。」她有些心虛的回答,她的一點點可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點點,是最普通、最生活的基礎對話能力。
「會演戲?」
「還好吧。」
「心臟夠強嗎?」籐原纓子沒有一絲笑意的臉,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我確定我沒有心臟病。」余曉樂忍不住自嘲,以她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歷,如果心臟不夠強,怕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如果你決定接下這份工作,你必須和我簽一份保密條款。」籐原纓子平淡的語氣似乎透著詭異。
「保密條款?」現在是玩真的還是玩假的?「我是要演情報員還是什麼不可告人的角色?如果洩密要賠錢嗎?」
「你要演我的女兒。」她決定用這個女孩,這女孩有幽默感、樂觀、反應快,應該能勝任這個角色吧,她可不能找個笨女孩來壞了大事。
「你有像我這麼大的女兒了?」余曉樂純粹出於本能反應。「你……你不像是四、五十歲的女人耶,你是用什麼保養品啊?」
籐原纓子沒有生氣,把女孩的話當是讚美,抱著炫耀的心理,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像是女皇一般。
「我三十九歲。」她驕傲的說出來。
「你這麼早婚」
「我早不早婚和你有關嗎?」
「我是說……」余曉樂有些訕訕然。「我們台灣的法律好像有明文規定……」
「我是日本人,我叫籐原纓子。」她不耐的打斷她的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余曉樂吐了吐舌頭,她差點忘了,現在人結婚、生小孩可以「分段」進行,她最好別問太多。
「所以我不是要上電視或是拍電影?」余曉樂自動拉回重點。
「不上電視、不拍電影。」籐原纓子聲音輕柔但是極有力道的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要我演你女兒……三個月?」
「我會付你三十萬。」
「三十萬?」她有些猶豫,世上沒有容易賺的錢,除非走旁門歪道。「籐原小姐,我必須做些什麼?」
「二十三歲的女孩會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不會這麼好賺吧」余曉樂不是活在玻璃屋裡的女孩,國中時,父母欠債跑路,她曾經跟著四處搬家好一陣子,後來父母又將她托給親戚,一個親人換過一個。
她比別人更早看清現實面,也明白生活是艱難的,但天性樂觀的她,學會凡事要堅強面對,不然要怎樣呢?把自己逼死嗎?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
「你有別墅可以住、美食可以吃,只要你答應,你可以過三個月千金小姐的日子。」籐原纓子現在更相信這個女孩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當千金小姐?」余曉樂怕這是玩笑一場。
「你不是在作夢。」
「有錢拿又可以當千金小姐」這下她更遲疑了。
「我不是詐騙集團。」
「我……不用出賣自己的肉體吧?」余曉樂一臉嚴肅的說:「日子再苦我都不幹這種事,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墮落到這個地步。」
籐原纓子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笑了。「我是要你演我女兒,不是要你演妓女。」
「那……」再不答應就是腦被癌細胞侵襲。「我願意!」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2:57
第一章
「儒昊,有事和你商量。」盛穆天知道每星期一兒子必定到公司聽取簡報,所以特地挑這一天和自己兒子碰頭。
盛儒昊看著他不語,坐在總裁椅子上的他是一派淡漠,叫人很難看出他這會的情緒。
一年前他接下了「盛天財團」總裁的位子,個性使然加上有先見之明,一開始就聘請了好幾個專業經理人來幫他賺錢,他只需要參加公司裡的重大決策,做出最後定奪就可以,三十歲的他已過著半退休的生活。
出身傳統豪門世家的盛儒昊是盛天財團的唯一繼承人,但是他並不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盛穆天多金、風流,共有一妻四妾,小老婆生的兒女成群,但因為他的母親是盛穆天的正室,所以只有他才有資格接下總裁一位。
他二十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他父親從此四處輪流住小老婆家,於是像是一座足球場那麼大的豪宅,只住了他、管家、傭人們,談不上有家庭溫暖,於是漸漸的,他變了!
變得寡言、變得不喜歡和人接觸,更不善於和人溝通,他有了自己的保護色、自己的世界,成了商場上惜字如金的「鐵血總裁」。
盛穆天再看兒子一眼,不說話是認可嗎?他真的很無奈,明明是老子,但是在兒子面前,他居然有些緊張。
「你知道……在我四個小老婆裡面,我最疼、最喜歡的是纓子。」盛穆天自顧說了起來。
盛儒昊轉了轉眼珠子沒插話。
「你媽也過世十年了……我想給纓子一個名份,扶正她。」他小心的說,有點擔心兒子的反應。
盛儒昊聳了聳肩,沉默十秒,接著換了個坐姿,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你也知道纓子和我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但是在她的上一段婚姻裡,她有個女兒,為了替自己留後路……你也知道女人的。」盛穆天乾笑。「怕東怕西,成天就是怕老、怕發胖、怕後半輩子沒有依靠,反正怕個沒完,為了安心,她想讓她的女兒入籍盛家。」
盛儒昊眉毛一挑仍是沒開口。
「你說呢?」盛穆天像在等聖旨。
「隨便。」
「意思是……好」他鬆了一口氣。
「隨便。」反正他不在乎,父親其實早已不在他的世界裡。
「還有,」盛穆天真希望這會是由他坐著,兒子站著聽他說話,這樣他會比較有權威一些,可是一想到兒子超高的身形,那還是算了,至少他現在站著比坐著的兒子高。「我想讓纓子的女兒到你身邊。」
「不懂。」
「我希望她搬去和你一起住。」盛穆天一口氣說完,表情堅持。
「不。」盛儒昊冷冷拒絕。
「反正屋子那麼大……」
「不准!」
「那是我給你的!」盛穆天抗議。
「找別的地方。」他已習慣了那間屋子,那是他的天地、他的世界,有他熟悉的人,他不想多個人攪局。「我付錢!」
「不是錢的問題!」
「不可能。」盛儒昊冰般的目光投射到父親身上。
「纓子希望她女兒能跟在你身邊,你可以帶她進入社交界,結識那些社交名流、名媛淑女,算是幫她正名,給她一個身份。」
「你就可以這麼做!」盛儒昊氣到話多了。
「現在當家作主的人是你。」
「不。」站了起來,盛儒昊超過一九○的身高的確給人壓迫感。「我可以說幾十遍。」
「我是你老爸。」
「我不要一個累贅在身邊。」
「她不是累贅,她是你纓子阿姨的女兒,起碼你要尊重這一點。」盛穆天義正詞嚴。「我只要你給那個女孩一個房間,偶爾帶她露一下臉,這過份嗎?如果真入了籍,辦了領養手續,改了姓,她也算是你妹妹。」
「不是親妹妹。」他傲然一句。
「總是妹妹。」
「你說的。」
「而我說了算。」
「你是在逼我嗎?」
「難道你要我求你」擺低姿態,盛穆天整張臉有些蒼老。「我是你老爸啊!雖然現在整個財團是由你來掌舵,可這總是我打下的江山,你起碼給我一個面子,再說為人子女的,總希望老爸過得快樂吧?纓子可以給我快樂,我也要給她快樂,我一定要幫她達成心願。」
盛儒昊的眼中閃過複雜情緒。
「而且又不是一輩子,很快的她會嫁人搬走。」盛穆天找對自己有利的說。
他有點動搖。
「兒子,拜託!」
「先見面。」盛儒昊先讓到這裡。
「謝了,兒子。」盛穆天已樂翻天。
余曉樂不知道自己走什麼狗運,居然有機會住到像是好萊塢大明星家的豪宅,不光是游泳池、籃球場、大片草坪,客廳更像是華麗的小型博物館,處處是財力的彰顯、貴氣的派頭,她發現自己有可能是到了片廠,而不是住家。
籐原纓子挽著她的手臂,一副「護女心切」的表情,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身側。
「叫哥哥。」
「哥哥——」
「不!」站在客廳正中央的盛儒昊寒著一張臉,冷冷的視線掃過了他父親、籐原纓子、還有這個……妹妹。「別這麼叫。」
「媽……」余曉樂一臉「哀傷」的看著她的「母親」,本來她想用日文叫,可是又怕有天日文被抓包,更何況籐原纓子是嫁台灣老公,她「父親」是台灣人,所以她乾脆一律說國語。
「穆天……」籐原纓子向自己的男人搬救兵。「你不是都說好了嗎?」
「儒昊!」盛穆天看著兒子。「你是存心要給我難看,叫我下不了台嗎?」
盛儒昊沒有反駁或是為自己辯護。
「她叫美晴,生父姓湯,但是因為很快會改姓我們盛,所以就叫她美晴好了。」盛穆天強迫推銷。
「叫我小樂好了!」怕搞混、怕穿幫、怕自己一時反應不過來,余曉樂早想到了辦法。「這是我的小名,大家都這麼叫我。」
「是啊!叫小樂!」籐原纓子也附和。「她從小就很會帶給大家快樂,所以大家都這麼叫,很少叫她美晴。」
「小樂。」盛穆天馬上改口。
盛儒昊的反應還是……沒有反應。
「我叫唐叔幫小樂安排住所。」盛穆天決定「造成事實」。唐叔是這個大宅的管家,掌管所有的傭人和雜務。
「等等。」盛儒昊反對。
「兒子,我們講好了。」
「我沒有點頭。」
「我點頭了。」盛穆天吼出。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余曉樂看了看籐原纓子。「媽,我沒有這個命,我認了,謝謝你的好意,其實我在爸爸的身邊也很好、很開心,雖然住的是破公寓,雖然只得溫飽,可是起碼是自己的家,我不必來這裡討人厭、惹人嫌,我們走吧。」
「小樂……」籐原纓子演技精湛,馬上擁著「女兒」,一副苦情母女的樣子。「不能怪人家,畢竟你和姓盛的沒有關係,我幫不了你、照顧不了你,我很慚愧,生下你卻無法給你最好的一切。」
盛儒昊露出厭惡的眼神,這算什麼?
「小樂哪裡都不去,她會在這裡住下來!」盛穆天發火了。「你聽到了嗎?」
「她想走。」
「因為你沒有留她!」
「她想走就走。」盛儒昊的態度強硬。
「她沒有,她會留下來。」
「她要回她爸爸那裡。」他耐心的說,毫無所懼的看著父親。「不是嗎?」
「小樂,你自己說。」盛穆天已經把她當是自己的女兒了。「說你要留下來。」
「我……」余曉樂一副左右為難。
「我給你靠!」盛穆天拉著她的手臂。「這裡也是你的家,你有資格住在這裡,我說了算,如果儒昊不要你叫他哥哥,你就不叫。」
「是。」她恭敬的點頭。
看著這女孩,盛儒昊講不出哪裡不對勁,但他就是覺得超詭異,再看看他父親還有……父親最愛的小老婆,他忽然揚起放棄的冷笑。
「隨便你們。」
余曉樂發現真正的考驗是在盛穆天和籐原纓子離開之後,她知道自己是處於單打獨鬥的情況,沒有人會幫她,也沒有人可以幫她,所幸她自認演技不錯,現在該是她發揮、表現的時候了。
「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她被盛儒昊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差沒有起雞皮疙瘩,偏偏他一直不出聲,只好由她先開口了。
盛儒昊還在觀察這個女孩,實在很難想像她和籐原纓子是母女,雖說她們的長相有些相似之處,但氣質完全不同,不是總說女兒是媽媽的翻版,可是這對母女很不一樣。
籐原纓子陰柔、深沉,感覺很會算計。
但是這個叫小樂的,看起來是大剌剌、隨和、傻大姊的模樣,除非她是裝的。
問題是,她是裝的嗎?
「你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嗎?」余曉樂再開口,總要有人講話啊。
「說什麼?」他用冷然的黑眼珠看她。
「你一定想說些什麼的。」
「沒有!」
「一句話都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
如果知道自己未來三個月是要面對這樣的啞巴,那麼她覺得讓籐原纓子花三十萬元真是太廉價了,雖然自己不是絕世美女,但好歹也四肢健全,長得清新又脫俗,沒有幾個人討厭她,可是這個盛天財團的總裁卻當她是揮之不去的蒼蠅。
「客套的話都沒有一句?」她試著裝可憐,不是大家都同情弱者嗎?
「我們不熟。」他有些不屑的口吻。
「我是你妹妹。」
「哪裡來的妹妹?」
「我們將是兄妹。」怕他腦筋轉不過來,她繼續長篇大論。「你爸爸要娶我媽媽,我會變成……盛美晴,那時我們就同姓,你姓盛,我也姓盛,在法律上,我們是兄妹。」
盛儒昊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知道你還有其它弟妹,雖然和你同父不同母,但既然你都能接受他們了,為什麼不能接受我?」余曉樂采哀兵姿態。
「誰接受他們了?」盛儒昊淡問。
「你沒有嗎?」
「干你何事?」
當然是不干她的事,但是看盛儒昊的反應,他對父親一妻四妾的行為顯然很不能認同,加上他母親又早逝,心裡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酸楚,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一想到這層緣故,余曉樂比較不會怪他,雖然她父母欠債跑路,讓她的日子不好過,可起碼她只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
「那你是決定要趕我出去,不給我住了?」她說出最壞、最糟的結果。
「你有爸爸。」
「我是有。」
「你沒缺手缺腳,可以靠自己吧。」
「是。」
「那你賴在這裡做什麼?」
眼睛裡有淚珠打轉,余曉樂一張苦旦臉,她跑過不少龍套,被導演罵哭過、被大牌演員氣哭過,所以擠出一點眼淚不算什麼難事。
「你不要我叫你哥哥,那我叫你盛先生。」她裝出一個有骨氣的表情。「我不是乞丐、不是要來你這討飯的,我從小跟著爸爸,過的都是苦日子,因為媽媽始終只是人家的小老婆,不敢要求也不敢奢望太多,更不能真給我什麼好日子過。
「如今,你父親願意讓她成為盛太太,也願意給我一個比較好的生活、一條好的出路,這對你而言有被剝削或是被傷害的感覺嗎?」
盛儒昊瞄她一眼,不予置評。
「我只會待一陣子,不是要在這裡住到死。」余曉樂說得更白,「說不定三個月……三個月我就會離開這裡了。」
「三個月」
她很想回他一句「不然呢」?她也不過拿三個月的錢,瞧他這不近人情、冰冷寡言的德行,她一天都不會多演的。
「我保證不會久待,只是想過一下什麼是千金小姐的生活而已。」她嘴唇顫抖、眼帶企盼,呵呵,她可真是好演員。
「這麼想當千金小姐?」他投去不屑的眼神。
「一下下就好。」
「我最討厭人家煩我。」他開始妥協。
「我會和你保持十公尺以上的距離,」余曉樂差點歡呼尖叫。「你甚至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你不是隱形人。」
「我會離你遠些。」
「直接叫我盛儒昊。」他又冷冷的說。
「這不太好,我該叫你哥哥或是比較尊重的叫法,連名帶姓有點……」余曉樂不敢。
「就是盛儒昊!」他更冷的打斷她。
「好。」
「有事你找唐叔。」
「唐叔……」她點點頭。
「除非和生死有關的事,不然別來煩我。」盛儒昊瞪著她。「都懂了嗎?小樂。」
余曉樂表面謙卑,但心裡笑歪了,因為她已經贏了第一局。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3:43
第二章
第一眼余曉樂就不喜歡這個六十出頭的唐叔,他長得瘦削、冷峻,眼神非常犀利,好像已看透一切的事,沒有任何邪惡可以逃過他的法眼,還有一點,他的話和盛儒昊一樣的少,難怪這對主僕能合得來。
由她多年的打工經驗得知,看起來像是好人的人不見得就是好人,而看起來像是壞人的人不見得就是壞人,有些人面惡心善,有些人則是披著羊皮的狼,第一眼的印象不是很準的。
既然要在這裡住下來,不得不和這裡的人建立良好關係,她可不想度日如年,像是待在監獄,這明明是豪宅一幢,她要過得像是公主。
「唐叔,我不會一直賴在這裡。」她跟著唐叔四處參觀屋子,來到花園旁的一座溫室花屋時,她決定主動出擊。
唐叔的腳步停了下來,但是仍沉默無言的看她。
「而且請你叫我小樂,不要叫我小姐,因為我不是。」余曉樂笑笑。「你心裡也沒真當我是。」
唐叔一個訝異的眼神。
「沒關係,我了的。」她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喜歡我,但起碼也不要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你。」
「看得出你和盛儒昊是一國的,如果他不喜歡我,你又怎麼可能喜歡。」她仍是微笑。「我年紀不大,但我懂得將心比心。」
「小姐……」唐叔有點不好意思。
「叫我小樂。」
「這不太好吧」
「哪有什麼不好。」余曉樂直爽的道:「他也不准我叫他哥哥,他要我直接叫他盛儒昊,我只不過是有樣學樣,你叫我小樂,他絕不會吭一句。」
唐叔微點下頭,不知道接什麼好。
「是我媽媽硬要我來住一陣子,看看能不能讓盛儒昊帶我打進社交圈。」
「少爺平日很少應酬。」
「我看也是。」
「而且他……」
「沉默寡言。」她搶先一步說出。
「你看出來了」
「能不看出來嗎?」余曉樂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除了少言還有冷淡吧,我看他血管裡流著的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冰冷的水,只是他是對我才這樣,還是對每一個人都如此?」
「他對大家幾乎都這樣。」
「為什麼?」
以唐叔的年紀和處世經驗,絕不會在第一次就和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小女孩談自己的主人,他更不是那種說三道四、在主人後面道長短的下人。
一看到他緊閉上嘴,余曉樂就知道自己別想聽到什麼閒話或是八卦。
「我問太多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少爺人很好。」唐叔只如此表示。
「只要不惹到他、不犯到他?」
「對,這樣就會相安無事。」
「唐叔,你放心,光是看我的長相,你也該知道我不笨,我不會去招惹他的,我也會盡量不給大家帶來麻煩。」她保證。
「不要怕給我們什麼麻煩,我們是下人,本來就該伺候主人,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或是其它傭人,真的,我們是拿人薪水的。」話也不多的唐叔,起碼表明了他的態度。
「大家都是人,什麼下人、主人的。」余曉樂不敢有這種心態,其實她也是拿錢演戲。
「我們不一樣。」
「一樣。」
「小姐。」他還是極有分寸,「爭論這個沒有用,接下來我帶你去參觀健身房。」
「那不是盛儒昊專屬的嗎?」
「但如果少爺不在,你又想使用的話應該沒問題。」
「如果他不在……」她歎了口氣。「反正就還是次等公民,只有他不在時我才能像個小姐。」
唐叔不語。
「唐叔,你看起來有一點點凶凶的,但其實,」余曉樂逗起這個老人家。「你是豆腐心、刀子嘴,對不對?你是裝凶的。」
詫異的看她,唐叔不知該怎麼說才對。
「我會看人!」這點她很自豪。
「小姐……」
「而且很快你會喜歡上我,你會叫我小樂!」她更自豪的向他下了戰帖。
唐叔的目光柔和了些,但沒有表態。
「不信咱們走著瞧。」她充滿了自信,渾身透著有如陽光般的溫暖神采。「你一定會喜歡我。」
籐原纓子穿了套最近才買的金色性感薄紗睡衣,還噴了比平常份量多一倍的香水,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只要盛穆天給了她她想要的,她自然會回報他他想要的,這是公平,是男女之間的恐怖平衡。
雖然現在進入盛家豪宅的不是她真正的女兒,但是她已經做了安排,只要美晴把毒癮戒了,可以像個正常女孩出現,那她這個做媽的可以馬上把余曉樂這個問題解決,她一點都不擔心。
現在只祈求余曉樂可以撐上三個月。
看到籐原纓子的打扮,盛穆天知道自己今夜可以很刺激、很精采,才五十五歲的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尾活龍、還是勇士。
「纓子,上床來!」他拍拍床鋪,想要立刻和她來場激戰。
「你急什麼啊。」她拋了個媚眼給他,好像是在承諾他今夜她一定會好好伺候他,不會令他失望的。「穆天,我有點擔心小樂。」
「你擔心她什麼?」
「不知道儒昊會不會把她趕走?」
「除非他眼裡沒有我這個爸爸,不然我相信他還不至於這麼做。」盛穆天的慾望降低了些,這絕不是會令人興奮的話題。
「或許我不該這麼貪心。」她一向知道怎麼以退為進。「小樂和你們盛家畢竟沒有關係。」
「她和你有關係!」他力挺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要和你有關係,她就和我有關係。」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籐原纓子輕移蓮步來到床邊,優雅的上了床,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躺到盛穆天的身側,她不急著做愛,要先確定好保障她一輩子的東西。
「婚禮的日子選定了嗎?」她輕聲問。
「還在看。」盛穆天隔著輕薄的睡衣,揉搓她的酥胸。「不會拖太久的。」
「嗯……我不在乎去公證結婚。」
「那怎麼行」他反對。「我答應過要給你一個風光、氣派的婚禮,你也說過你要一吐怨氣,當了我的小老婆這麼多年,只有來場盛大、鋪張的婚禮才能昭告世人你是我盛穆天的老婆。」
籐原纓子抿著唇笑,彷彿她終於苦盡甘來。
「所以交給我來安排一切。」
「但我怕。」
「怕什麼?」他輕咬她的鎖骨。
「怕夜長夢多。」她坦言。「怕計劃趕不上變化、怕到頭來白忙一場!」
「你真會胡思亂想!」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會有什麼變化?」
籐原纓子十六歲生下女兒,不得不為了女兒嫁給那個不成材的男人,然後離婚,又不得不放下女兒,自己出來混日子、討生活,好不容易攀上了盛穆天,這之間的過程、辛酸、折磨,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人生之中的變化、變量太多,沒有正式冠上盛這個夫姓,她還是可能到頭來一場空,尤其是盛儒昊這個變量。
沉默寡言的男人才叫人猜不透、看不清,他似乎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但是能把盛天財團愈做愈大、每年有穩定的獲利,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盛儒昊一定有他的能耐。
「纓子……」盛穆天脫掉她的睡衣,把不專心的她按到床上,翻個身壓到她身上。「現在只准你想我,不准你再提其它事,專心和我做愛。」
「穆天……」她嬌吟。看樣子眼前只能先搞定這個老子!
不是特別要去注意那個女孩,而是眼角的餘光不受控制,盛儒昊發現到小樂拿了一個便當盒在廚房裡晃來晃去,她的舉動令他非常不解,不知有幾年了,他幾乎沒有看到過便當盒。
「唐叔,她在做什麼?」用下巴指了指廚房的方向。在這個屋子裡發生的事,全逃不過唐叔的眼睛。
「你是指小姐?」
「我是指小樂。」他更正。
「她在裝便當。」唐叔簡短回道。
「做什麼?」
「吃。」
「給誰吃?」他當然知道是要吃。
「她自己。」
「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她要在家吃便當?
「你不在時,她會上餐桌吃飯,但如果你在家用餐,她就會裝個便當回房間吃,想吃時才吃,少爺,你沒有注意到她已經來了三天,卻沒有和你同桌吃過一頓飯嗎?」唐叔有些像是在替她抱不平。
經唐叔這一提醒,盛儒昊發現到事實好像是如此,他真的沒有和她一起用過餐,甚至……她好像沒有在他眼前出現過。
「這三天她都在做什麼?」
「大都關在房裡弄計算機。」傭人是這麼報告的。
「沒做別的?」
「偶爾會看看新聞。」
「纓子有來過嗎?」
「她們有通過電話。」唐叔一一報告。「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只聊了幾分鐘。」
「你覺得她怎樣?」盛儒昊低沉問,他還在觀察她。
「小樂?」他不確定。
「難道是纓子」
「我覺得她……很好。」唐叔亦是惜話如金。
「怎麼好?」
「明理、體貼、不會給人找麻煩。」
「她沒有對你們頤指氣使?」
「沒有,反而和我們打成一片。」
「才三天?」
「李嫂煮飯時,她會在一旁邊看邊學;阿英打掃房子時,她會幫忙先吸塵;老張在整理花園,她也會在一邊和他聊天,她真的沒有一點小姐的架子。」唐叔完全據實以告。
「你呢?」盛儒昊看著他的管家,其實他更像是他第二個爸爸。「她和你做什麼?」
「她……她會陪我看回放的大陸劇。」唐叔有些害羞的低聲說:「而且不覺得無聊。」
「所以我不在家時,你們真的打成一片?」
「小樂很好相處。」
「你喜歡她」
「她就像是……孫女一樣。」話說出口,唐叔才覺得有些不恰當。「當然我不配當她的爺爺,只是她沒有階級觀念,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很客氣,昨天她還烘焙了一些不太甜的餅乾分大家吃。」
盛儒昊沒料到小樂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收服了這麼多人的心,連唐叔都站她那邊。
他太低估她了。
「叫她和我一起吃飯。」他要知道她的本事。
「少爺,真的嗎?」唐叔大感驚訝。
「和我吃飯可怕嗎?」
「當然不會。」
「那你這麼吃驚做什麼?」
「因為以前總是……」
「只是吃飯。」他知道自己不擅與人相處,過得好像是隱士一般的生活,但他並不孤僻或是難搞吧?唐叔難道把他當是怪人?他只不過不想說太多話、不想應付太多人或事。
「對,吃飯!」唐叔卻像是中了頭獎般。「我去告訴小樂。」
「你不必這麼開心吧」
「我有嗎?」他還真是有些興奮。
「去告訴她。」
「是。」
余曉樂可沒有中頭獎的感覺,因為唐叔說過盛儒昊喜歡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事,他不喜歡有伴、不喜歡被打擾、不喜歡說話,這下他邀她一起吃飯,她覺得惶恐啊。
是鴻門宴?還是最後晚餐?他決定要把她趕出去嗎?這頓飯她怎麼吃得下去。
但既然主人已經開了口,她這個「客人」也不能不順從,反正她吃飯的速度很快,說不定十分鐘就可以吃完下桌,酷刑不會太久。
盛儒昊已經坐上飯桌,對她的出現,他既沒有起身為她拉椅子,也沒有微笑招呼她入座,只是定定的看著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多隨和。
「不是我自己厚臉皮要和你吃飯。」她先強調。
「哦。」
「我有守信離你十公尺以上的距離,」她向他炫耀這幾天的表現。「你是真的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吧?」
「你表現得很好。」
「那你找我吃飯……」看來不是想要懲罰她或是折磨她,所以她放心的拉開了椅子坐下,這應該不是最後晚餐吧。
「你不必像個小媳婦。」
「小媳婦」
「帶便當到房裡吃。」
「還好吧。」余曉樂不以為意。「我可以高興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而且我都拿很多的菜,不會餓到自己,你不是習慣一個人吃嗎?」
「只要不吵,你可以和我一起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吵?」
「我是指……多話。」他瞄她一眼。
「你希望我像啞巴?」
「我希望你安靜。」
「那多奇怪!」余曉樂反對,她的親戚都說她的專長就是講話,而且她也喜歡講話,再平淡無奇的事她都可以說得活靈活現,這是多棒的本事啊,要她閉上嘴巴,除非是牙痛或是重感冒,不然她話匣子一開根本不可能停,叫她不說話?強人所難嘛!
「不說話奇怪」盛儒昊微愣。
「嘴巴就是要用來說話的,不然人長一張嘴做什麼?」她和他持不同論調。「光是用來吃、用來接吻?那多無聊。」
「我沒想到接吻。」不知道為什麼他必須澄清。
「那更慘,只用來吃東西嗎?」她送上一個悲哀的哭臉。「那每個人都會變成一頭豬。」
「小樂,嘴巴也是可以閉上的。」
「當然,沒有人可以永遠張著嘴。」
「那麼少說點話不好嗎?」
「所以如果我要和你一起吃飯,除非是張口吃東西,否則我最好不要張開嘴?」她邊說邊看著一桌美食,又不是吃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最後一餐,為什麼要那麼凝重、那麼正經八百?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要說……」
「如果沒有呢?」
「閉上嘴。」他平靜道。
余曉樂當然懂他的話,既然要住在這裡,也只好照他的意思,反正吃飯已經要動到嘴巴,不說話很合理,她可以做到,呃,應該吧。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當整個餐桌上只有筷子夾菜聲,以及湯匙碰到碗的聲音,那種氣氛是窒人的。在她的世界裡,用餐時應該有愉快的交談、有彼此關心的話語,絕不是一片寂靜。
這樣會消化不良的。
「盛儒昊,你有胃潰瘍嗎?」她突然打破安靜的氣氛問。
「胃潰瘍」他抓不到她問話的重點。
「你應該沒有!」她自問自答。
「你到底想說什麼?」
「和你一起吃飯的人會有。」
盛儒昊的反應是錯愕。
「你總不希望和你一起吃飯的人得胃潰瘍吧」
「當然不希望。」
「那就說點話。」
「說什麼?」
「你有嘴巴,隨便說什麼都好。」
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小樂絕對是第一個,而且她的態度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好像她的話是真理,他真的犯了罪。
「你一定沒有參加過演講比賽。」余曉樂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取滅亡,但她就是無法閉嘴。
「是沒有。」
「辯論社?」
「不曾。」
「我就說嘛!」一副自己料事如神,她一定是腎上腺素分泌過旺,不然她怎這麼不知死活,把一個如此冷酷又凶巴巴的男人給激怒。「你的嘴只有裝飾功能嗎?」
盛儒昊眼盯著她的嘴,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許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嘴還有什麼功能,但這會他只是冷瞪著她。
「我是不是該下桌了?」余曉樂有自知之明,這男人的眼光此刻非常的不文明、不友善。
「你吃飽了嗎?」
「飽了。」
「那你可以下桌了。」
「你……沒有生氣吧?」她的嘴又失控了,反正屋子裡有管家、有傭人,她相信他還不至於把她吞下肚去,他沒這麼好的胃口吧
「我有什麼氣好生?」他努力不為所動。
「果然你不會得胃潰瘍。」
「下次別再帶便當進房裡吃。」他出乎意料的交代。
「你是說……」她指了指自己和他。「我們還要再一起吃飯嗎?」
「家人不都是一起吃飯。」他說得有些彆扭。
「那我向你保證,」余曉樂的血液裡就是有不怕死的因子。「我不會得胃潰瘍。」
盛儒昊對她沒轍,一等她從視線中消失,他不禁疑惑,自己居然同意往後讓這只麻雀陪他吃飯?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5:19
第三章
余曉樂不是總窩在盛家的豪宅內,畢竟豪宅再大、再富麗堂皇,也總有她逛膩、看膩的時候,加上想盡量避開盛儒昊,喜歡冒險、新鮮的她,有空就會去豪宅的後山走走。
晃著、晃著,在小碎石步道盡頭有個頎長的身形,似乎是在寫生作畫,她本來不想靠近打擾,可是當她認真、仔細的看了下那個作畫的人……分明就是盛儒昊。
腳步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當然她可以在他發現她之前走開,可是好歹她現在演他的妹妹,她要敬業一些,籐原纓子那三十萬可不是白送她的。
盛儒昊常在這作畫,把這裡當是自己的秘密基地,是一個他可以做自己,不理世事,讓心靈沉澱的地方,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並沒有使他回頭,反而是那停下不再前進的靜寂令他微微轉頭。
「是我。」余曉樂親切的問候。
盛儒昊的反應是轉回頭,拿著水彩筆的手繼續做著他的事,連招呼都沒有。
這種對待,任哪個有理性、有自尊的女生都會掉頭走開,可是余曉樂沒有。
在她想識趣的走開之前,瞥到了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落寞、孤寂,好像他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但明明他是天之驕子,是盛天財團的總裁,他可以擁有全世界啊!
「畫畫」連路上流浪貓、狗都會關心的她,是不可能狠心的走開。
「還需要問嗎?」她又不是瞎子,有眼睛可以看。
「畫得不錯。」
「你懂畫?」
「我是門外漢。」她刻意裝不懂,這叫謙虛。
「那你是在奉承了?」他是無心的,但常不自覺叫人下不了台。
「我這是禮貌。」她喊冤。
「可笑!」他低斥一句。
「你的字典裡一定沒有『友善』這兩個字。」余曉樂忍不住批評。「當人家說你畫得不錯時,你可以簡單回一句『謝謝』。」
「即使說這話的人是完全不懂畫的門外漢?」
「對,人很多時候都得說一些客套話、場面話,讓賓主盡歡、讓大家都面子十足,這就是社會、這就是人際關係,一句好話可以讓人心頭暖上一天,反之,可以叫人一天心情超差。」她順便講道理。
「你是在給我上課?」
「不,說幾句真心話!」
「多餘。」
「我的話多餘?」
「你以為我不懂這些無聊的事?」
「那你的反應可真叫人灰心。」
「你太閒。」他冷言。
「你是在罵我多管閒事?」
盛儒昊在調色盤上換了另一種顏色,好像和她交談是一件他最不想做的事,他已經讓她住了進來,能忍受和她一起同桌吃飯、住在同一個屋子裡,可是在這裡,他希望完全不受打擾。
真是面子掃地,余曉樂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麼沒有人緣、這麼沒有魅力,就算他不喜歡她的身份,但好歹她本人沒這麼差吧?
「你常出來寫生?」她偏不走,在一顆突起的大石頭上瀟灑坐下。「你這個總裁很會安排時間嘛,很多總裁可是忙到過勞死哦。」
盛儒昊平靜的掃了她一眼。
「你算聰明,懂得把工作和興趣分配好,既然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笑的好處,你臉上的笑容該多一些的。」余曉樂自顧自的說著。
「你很吵!」他的聲音沒有起伏,但聽得出隱忍意味。
「你光聽不說,當然覺得我吵。」
「我有邀請你留下來嗎?」
「這裡是公共空間。」
「那你坐遠一點。」
「不然你要叫警察趕我走嗎?」她並沒有被嚇到,至少他回話了。「如果我不說話,可以留下來嗎?」
「留下來做什麼?」
「看你畫畫啊。」
「沒有什麼好看!」盛儒昊這下無心作畫了,當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時,怎麼可能靜下心下筆,她又不是有智能障礙,難道感受不到他的不自在嗎?
余曉樂當然看得出他生硬的反應和冷傲的表情,可她就是不走,要比耐力,她絕對沒有問題。雙手放在口袋裡玩著,忽然摸到了一包口香糖,順手拿了出來。
「我有口香糖,要不要?」她很熱情的推銷。
「不要。」
「嚼嚼口香糖可以讓口氣清新,臉部適度運動。」她不放棄的繼續「魯」。
「我不要。」他多加了個「我」字加重語氣。
「別客氣!」
「你耳朵對純正國語有接受障礙?」
「我知道你一手拿水彩筆、一手拿調色盤不方便。」說著她主動拿出一粒口香糖。「你只要張開嘴巴,我放進你嘴巴裡。」
盛儒昊臉上的表情大駭,好像她是在提議一件多大膽、多荒誕不經的事似的。
「你的表情好像是見鬼了。」她委屈的眨眨眼,跑龍套的把戲又出爐。
「小樂,你一向這麼……」
「怎麼?」
「我行我素?」盛儒昊還算溫和的說。
「只是請你吃一顆口香糖。」
「我說了不要。」
「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拒絕,哥哥。」余曉樂一副很有理由的樣子,其實她也不懂自己幹麼那麼愛找他麻煩。「既然你都願意和我同桌吃飯了,表示你有把我當妹妹看,那麼吃我一顆口香糖,和我和平相處有什麼難的?」
盛儒昊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比她說上更多的話,偏偏他對她有滿肚子想法、滿腦子意見,卻不習慣也不想那麼多嘴,不過,他起碼可以和她談條件。
「如果我吃了,你會離開?」
「好嘛!」她知道適可而止。
「別黃牛。」雖然帶著很勉強、很不悅、很想把她踹下山似的表情,但他張開了口等著。
余曉樂溫柔又滿意的把口香糖放進他的嘴裡,接著對他嫣然一笑。
「藍莓口味的。」她好像怕他吃不出來似的強調。
「可以離開了嗎?」他邊嚼著口香糖,邊非常不自在的說:「走。」
「祝你畫畫順利哦!」她揮揮手走人。
看著她守信離去的背影,盛儒昊的心意外的有股暖意,這就是妹妹嗎?有妹妹就是會這樣嗎?那或許有個妹妹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
真把唐叔當是自己的爺爺,余曉樂不只是陪他看回放的大陸劇,還會沏上一杯好茶給他,為他剝花生,這不是諂媚,而是唐叔果然就如她第二印象所發現的,是個面冷心熱的老好人。
「小樂,你真看得下這些大陸劇?」唐叔不希望她勉強自己。
「重溫歷史啊。」她啃著瓜子。「大陸劇起碼比台灣的偶像劇有內涵、有血有淚。」
「那你可以看日劇或是韓劇。」唐叔好意的建議。「這家裡面多得是電視,你不用和我耗。」
「唐叔,你也覺得我煩嗎?」她有些受傷的反問。「你希望一個人?」
「我是怕你覺得無聊。」
「我不會啊。」
以他的年紀和社會經驗,看得出小樂不是那種言行不一的人,她真的是和每個人都處得來,真誠、率直、願意主動付出關心,這屋子裡有她,相信對每一個人都是好事。
「小樂,下個星期可能要麻煩你一整個星期了。」他決定把少爺交給她。
「怎麼了?」
「每半年少爺都會放家裡的傭人們和我一個星期的長假,讓大家回去探視家人或是度個假,這一個星期……可能要麻煩你了。」
「那盛儒昊之前怎麼過這一星期?」
「他能自給自足。」唐叔打趣道。「我問過他怎麼解決吃的問題,他說都是叫外賣解決。」
「真不營養又不健康。」余曉樂嘀咕。
「我也是這麼說。」
「交給我!」她自告奮勇。
「小樂,你可以獨當一面弄吃的?」
「如果你瞭解我的打工經驗,你會相信我在弄吃的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她可是很驕傲的。「我在西餐廳打過工,也在中式自助餐館工作過,還有Pizza店、蚵仔麵線店、油炸東西的小攤、快餐店……」
「你有這麼多工作經驗?」唐叔頗意外。
「命苦嘛!」她自嘲。
「但是你媽媽是纓子,她……」
余曉樂知道自己露了太多餡,於是馬上打岔道:「唐叔,我不會讓盛儒昊餓死的,如果你只是煩惱吃的問題,那麼包在我身上,我不會讓他餓著一頓。」
「這下我真的放心了。」唐叔笑開。
「我可以弄吃的給他,但是他最好要知道感恩,不要擺閻王臉給我看!」余曉樂趁機抱怨。
「小樂,別和他計較,多點包容。」
「唐叔,我已經有夠『慈悲為懷』了。」
「想想少爺的成長背景吧!」唐叔把她當自己人,無限感慨的說:「他雖然貴為大老婆的孩子,是唯一的盛天財團繼承人,但是他爸爸有那麼多的女人,再加上媽媽又早逝,他心中的孤獨、失落,我想不是一個才成年的孩子能承受的。」
余曉樂以輕歎回應。
「少爺話不多不代表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我在盛家二、三十年,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他明明有一顆溫暖的心,是環境令他不得不以沉默來保護自己、安頓自己。」唐叔幽幽道來。
「他沒有女朋友嗎?」莫名的她想知道。
「沒見他帶女人回來過。」
「那多不正常!」余曉樂急著問:「他有三十歲了吧?他是正常男人吧」
「小樂,你可別這麼直接問他。」唐叔連忙叮嚀。
「為什麼?他不正常?」如果是真的,她很意外。
「他正常。」唐叔保證。「但是你不能這麼直來直往的問。」
「我得拐彎抹角問?」這個她不能習慣。
唐叔搖頭,覺得小樂實在可愛,她似乎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那類女孩,不耍心機、不會工於心計,和她媽媽有很大的不同。
「小樂,少爺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應對方式,他其實不難搞,只要你瞭解他。」唐叔對盛儒昊只有好話。
「他肯讓人家瞭解嗎?」余曉樂覺得很棘手。「我都講了十句話,只怕他還沒有說出半句。」
「他慢熱。」
「錯,唐叔,他根本是冷!」她沒有好氣的碎念。「除了他媽媽,我看他根本無法對任何人真正的敞開心胸,問題是他媽媽已經作古。」
「所以他更需要懂他的人。」
「唐叔,你就懂他啊。」
「我算什麼,我只是個老管家。」唐叔給她一個暗示。「他需要的是一個好女孩。」
「以他這德行……」余曉樂鼻子一哼。「別傻了,沒有女孩敢自找死路。」
「少爺很好。」
「希特勒也有人當他是偶像!」
「你是他妹妹,你可以多關心他,我看得出你和他其它妹妹們不一樣。」唐叔給了她一個打氣的笑容。「小樂,你不一樣。」
當然!她嚴格說來算是騙子,是被雇來演戲的,當然不一樣,只是……她能全身而退嗎?她演技真有這麼好?
盛儒昊開完每星期一次的會議回到家已近午夜,屋裡靜得有些反常,因為平日再晚,唐叔都會等到他回家,打點好他之後才去睡,這靜悄悄代表……每半年一次的傭人假期到來。
他怎麼會忘了
偏偏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從中午到現在,除了白開水和咖啡,他還沒有吃任何食物下肚,現在已近半夜,要打電話去哪叫外食,或許唐叔會在冰箱或是餐桌上放食物……
先換個衣服!他告訴自己,總找得到吃的,一幢大豪宅裡,不可能沒有吃的。
余曉樂知道盛儒昊回來了,因為她很專心注意這屋子的任何聲響,既然答應唐叔,會把他打點好,她說到做到。
挑好了時間,當盛儒昊經過她的房門前,她猛的把門打開,很有精神的說了一句,「回來了!」
盛儒昊沒有被嚇到,也沒有忘記這屋子裡還有她,因為她不是傭人,不會有一個星期的假,一想到這一星期他和她得獨處……
他開始有點怕了。
「還沒睡?」他嘴上說著,但決定對她視而不見的朝自己的房間繼續走。
「你吃了沒有?」她喊道。
「我會自己解決。」他頭也不回。
「你會變魔術嗎?」她對著他的背嘲弄。
「總有吃的。」他不擔心。
「有一鍋燉牛肉。」她的語氣帶點炫耀。
「很好。」
「本姑娘燉的。」
「你」盛儒昊在房間前站定,轉了個身,和她隔著一段距離對看,再次確認,「你燉的」
「你這一個星期要靠我了!」她沾沾自喜。
「靠你」他冒冷汗。
「我答應唐叔要負責你這一星期的吃喝!」
「我有很多外送店家的電話。」盛儒昊這輩子不想靠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小樂,你刁難不倒我,我不靠你。」
「但現在都半夜了,你要叫什麼外賣?」她的身軀斜倚著門框,好像貓抓到老鼠般得意。「哥哥,別和自己過不去。」
「一餐不吃不會死。」
「當然了,才一頓不吃頂多是餓到睡不著,不過我的牛肉整整燉了兩個小時,還放了洋蔥、蘿蔔、馬鈴薯、獨門香料,不管你是要下面或是拌飯,都是好吃到不行,怎樣?想流口水了嗎?」余曉樂自己都快流下口水,她也餓了。
「你一定當過推銷員。」他淡淡說著,但口氣已經放軟。
「你怎麼知道?」她驚喜。
「你的口才令人讚歎。」
「是嗎?」她樂歪了。
「我要面。」他不和自己的胃過不去,那違反人性,而且他讓她在這白吃白住,就算吃她親手煮的東西也不過份,合理得很。
「我馬上去弄!」余曉樂差一點跳起來,這表示他已經可以接受她這個妹妹了嗎?
「我沖個澡就來。」他旋開房門。
「盛儒昊……」她卻突然叫住他。
他不解的轉回身,不知道她還有哪裡搞不清楚,他已經快要餓壞了。
「你忘了說什麼?」她很認真。
「什麼?」
「謝謝!」余曉樂糾正他。「就算我是你請的傭人,你也應該有點禮貌,現在快十二點了,我好意為你準備吃的,你該知恩圖報,更何況我還不是你的僕人,我是妹妹。」
「謝謝!」盛儒昊沒有遲疑的說了,的確,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
「不客氣。」她心花朵朵開的回他。
發現這個女孩沒有誇大事實,她的燉牛肉真的好吃,入口即化,盛儒昊吃完了一大碗麵之後,忍不住又要求她再下一些麵條,他不知道自己有這麼餓,還是她的燉牛肉有放什麼開胃的東西。
余曉樂陪他吃了一些,當他要求再多下些面時,她的那個得意勁,真不是言語能形容的,難怪有些女人甘心把自己放在廚房裡,想要以控制一個男人的胃來控制他的心。
「沒蓋你吧」她沾沾自喜,這會正一副高傲模樣的喝著咖啡。
「你令人刮目相看。」他不得不說。
「我還會自己包水餃。」她忍不住自我誇耀。
「厲害。」
「自己做Pizza。」
「很棒。」
「普通的家常菜色都難不倒我!」
「要我為你鼓掌嗎?」盛儒昊真心的問,如果她點頭,他真的會為她拍手,這年頭要找一個這樣十八般武藝都會的女孩,有些困難,纓子的女兒以前都在做什麼?為什麼如此多才多藝?
「鼓掌不用,感恩就好。」她忽然謙虛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多?」
「因為我四處打工啊。」
「你真的是過四處打工的生活?」盛儒昊有點憐惜起她,難道纓子都不管女兒的生活?她應該有從他爸爸那裡挖不少錢吧?
余曉樂一時忘了自己在扮演的角色。「我十幾歲開始就到處打工,你想得到的正當行業,我大概都做過,連發海報、洗碗我也沒漏,吃的行業更是不管中式、西式、法式、歐式,我都略知一、二。」
「是嗎?」他聽得很專注。
「大一暑假時,每小時八十元的鐘點工人也做過,反正只是打掃、清潔,不用花什麼腦力,晚上又可以累到倒頭就睡,沒有失眠的困擾。」她樂觀道。
盛儒昊難得對她笑了。
「我從小就對錢沒有安全感,一直覺得自己要拚命努力賺錢才行,只要是課餘時間,就會接很多工作,但偏偏我又是個喜歡及時行樂的人,所以並沒有存下太多的錢。」她懊惱的歎了口氣,很想揍自己的樣子。
「這有點矛盾。」他插上一句。
「超矛盾!」她毫不留情的罵著自己,「我只能怨自己,如果我可以省吃儉用,或許可以當個小富婆,但我留不住錢。」
「纓子阿姨沒有幫你分擔一些生活費?」盛儒昊問了,雖然不干他的事。
「她為什麼要——」她猛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是余曉樂。「我不想讓她困擾,我擔心你爸爸會有意見。」
「只是錢而已。」
「我媽……或許不方便。」她支支吾吾。
「再怎麼不方便,你總是她女兒。」盛儒昊站在她這一邊,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想為她爭取。「不是嗎?」
「反正我很獨立。」她笑道。
「難怪她現在想要補償你。」
「我不需要補償。」余曉樂敬業的演下去,「其實我也不是真的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或是給我什麼,我只是不忍違背我媽和你爸爸的好意。」
不想去扯到和他爸爸或是纓子有關的事,盛儒昊轉移話題。
「再說說你其它的打工經驗。」他的手撐著下巴,一副自在的表情,全然不覺現在已經過了半夜。
「你真的有興趣聽?」
「好聽。」
「不會吧」余曉樂做出了個他耍她的表情。
但盛儒昊是真的很喜歡聽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新鮮事,一方面這讓不擅言詞的他不用找話講,一方面他開始覺得和她相處很自然,沒有壓迫感,這個女孩令他可以很自在的當自己。
余曉樂發現盛儒昊不像是在耍她,好像真的對她的經歷非常好奇。
「和你的世界不同,對不對?」她對他抬抬下巴。
「我沒打過工。」他承認。
「所以你是天之驕子嘛。」
「我是嗎?」他感傷、落寞的問。
「好啦!」她馬上轉移這悲涼的味道。「我告訴你我在『制服店』打工的經驗……」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6:07
第四章
余曉樂開始覺得自己和盛儒昊的關係有進展,所以當他說要到宜蘭一帶寫生,而且要去兩天一夜時,她說什麼都要跟。
「你不能丟下我!」她抓著他的手臂。「這樣太不人道了。」
「人道?」盛儒昊在思考這個字眼。
「唐叔不在、傭人們不在,如果你再不在,這麼大的屋子裡只有我,萬一我被鬼嚇破了膽、萬一有歹徒侵入、萬一外星人打到地球,怎麼辦?」她其實還可以說出上百個理由。
「有點好笑。」他回她。
「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她強調,抓著他手的力道更加使勁。「真的!」
「也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他不想帶她去,不喜歡兩人如影隨形的親密感,畢竟他才不當他們是什麼兄妹,她只是纓子的女兒。
「你又不能保證。」
「這屋子的保全系統——」
「我不敢一個人!」她打岔。
「我是去畫畫。」他想把她的手拿開,不希望場面搞得好像是生離死別。「而且只過一夜,我明天就會回來了。」
「那就帶我去啊!」她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哪怕他已經很努力想要扳開她的手指。「我不會煩你,會很安靜的。」
「小樂,我習慣一個人。」
「我還可以當你畫畫時的模特兒,免費!」
「我不需要人體模特兒。」
「我總有用處。」余曉樂怎麼都不肯放棄,知道自己有些死皮賴臉、有些死纏爛打,可是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太恐怖了。
「我的手臂快要被你扯斷了。」他有點無奈的抗議。
「那為了救你的手臂,你快說好。」她幾乎是強迫中獎。「這年頭獨臂會很不方便。」
「不好笑。」
「我要跟!」她揚高聲調。
「你不受……歡迎。」他坦白。
「我有煮飯給你吃!」她討人情。
「那是兩回事。」
有些男人是吃軟不吃硬,就她的觀察,她相信盛儒昊是這種男人,所以余曉樂不再像是機關鎗猛掃射、猛說話,她只是眨著最單純、最無辜、最可憐的淚眼,默默的瞅著他,好像他是沒肝沒肺的大暴徒,而自己是全宇宙最無助的一朵小花。
「你想幹麼?」盛儒昊沒哄過女人,不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麼整他。
「你看過女生哭吧?!」她哽咽的說,夾雜著鼻音。
「你打算在我面前哭?」
「對!」她事先宣告。
「我不會管你。」
「你會。」
「小樂,」照理他的情緒不是那麼容易受到波動,可是——「你當一點眼淚可以令我……」
「當我是你可憐的妹妹吧!」她啜泣的聲音打斷他。「我不會在你耳邊嘮叨、不會找你麻煩,我會像個啞巴,除非你先開口和我說話,否則我會在嘴上裝拉鏈,閉緊嘴巴。」
「眼淚呢?」他知道自己又心軟了。
「真要我哭?!」她嘟嘴。
「確定不煩我?」
「我會讓你幾乎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她哪哭得出來,這會都要把眼睛笑瞇了,因為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別叫我哭了。」
「希望我不會後悔。」他自言自語。
「你當然不會!」她直到這一刻才鬆開抓他的手臂,放過他。「絕對不會。」
回答她的是一聲歎息。
武老坑屬於新城溪水域,展現出特有山水交融的綺麗風光,昔稱「武老林泉」,是「新蘭陽八景」之一,兩岸坡地氤溫有利茶作,茶味特別清香甜美,使武老茗茶盛名遐邇。
區內林木蒼鬱、草坡翠綠、溪水潺潺,這裡適合盛夏遊覽,有分露營烤肉區和風景區,自然盛儒昊不是來烤肉或是露營,他找了一條看起來非常清澈的溪水邊,這裡是作畫的好地方。
余曉樂發現今天盛儒昊是要素描,他沒有帶太多用品,只是一些鉛筆、炭筆、單色水彩、炭精筆。
「素描?!」她聰明的猜測。
「有意見?!」他準備著東西。
「我也在畫廊打過工。」
「是嗎?」他誇張的語氣明擺著不信。「總統府打過工沒?」
「沒有!」她難得認真的看他。「總統府也會要工讀生嗎?我倒是沒有想過。」
盛儒昊沒再搭腔,他希望她的話能少一些,為什麼她的嘴巴不會累?
「我知道素描分為靜物素描、風景素描、石膏像素描、人物素描、創作素描……」她如數家珍,好像真的懂。
「你不是唬人的?!」他訝異。
「我在畫廊待過嘛。」
「那你對素描有興趣沒?」
「我只對賺錢有興趣。」
「市儈。」
「哼!如果我是盛天財團的女總裁,我也會吃飽沒事四處寫生畫畫!」這不是挖苦,而是血淋淋的事實。「我得先填飽肚子,才能去想興趣那種玩意兒。」
盛儒昊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但沒有再多說,拿起炭筆開始作畫。
余曉樂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太煩他,不然他說不定會把她趕出武老坑,她打算拿相機拍些東西自娛,雙手伸進大包包裡摸了半天,突然她慘叫一聲。
「糟了!」
「什麼事?」盛儒昊瞄了她一眼,手中的炭筆差一點掉落到地上。
「我忘了帶數位相機。」她頗懊惱。
「又怎樣?」
「那我就無法把這裡的美景拍下來。」
「你可以把美景『拍』進心裡。」
「哈!我層次沒有你高。」
「你的手機總有照相功能吧?!」他想辦法替她解決,希望她不要在他身邊大呼小叫或是干擾他。「你不會連手機都沒帶吧?!」
余曉樂有帶手機,但她覺得用手機猛照很奇怪,又不是在拍什麼證物或是證據的,她不太滿意的搖頭晃腦,忽然看著他的畫紙和炭筆,馬上有了靈感。
「我們可以畫下來!」她高興的大叫。
「我們?!」
「你啦。」
「你要我畫下——」他都還沒有講完話就被截斷。
「盛儒昊,我沒帶相機,但是你卻可以畫下這一張張的風景,再說你一定學過人物素描,而我可以站著不動,當你畫裡的模特兒,這樣我們一起出來玩的回憶就有了,你說棒不棒?!」她眉飛色舞的提議。
「我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的畫下一張張有你在裡面的風景素描?」他不客氣的問她。
「當回憶。」她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我要留起來當做紀念,哪天你若成為業餘名畫家,那我手上的畫就值錢了,你說對不對?」
盛儒昊無動於衷的睨她一眼。
「不行嗎?」她轉而撒嬌。
他這是不回答。
余曉樂知道怎麼對付他,她又賴到了他的身側,然後搖著他的手臂。「哥哥,我又不是要你做什麼你做不到的事,素描是你拿手的,至於我,你不用把我畫得太漂亮,我會不好意思。」
「你的字典裡不會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盛儒昊居然和她開起玩笑,以前他從不開玩笑,更何況是和一個女生。
「那你說,」她比他更有毅力。「怎樣你才肯畫我?」
「我考你個問題,如果你答得出來,我就畫。」盛儒昊微微一笑。
「你要刁難我?!」
「你不是在畫廊打過工?」
「那你問嘛!」她一副胸有成竹。
「素描的基礎你隨便說出五樣來。」他只考她這麼一題。
在畫廊打工可不是白混的,她透出驕傲的眼神。「光線立體規律、空間感塑造、明暗佈局分配、構圖原則、質感把握要領,五個了還要不要我再繼續說幾個呢?」
「你是真懂一些。」盛儒昊不解。「那天在後山,你為什麼要說你是門外漢?」
「我是啊。」
「但你說得出這麼多東西。」
「我是說得『一口好畫』。」她俏皮的打趣。「像你話少,但有內涵,我話多,看起來什麼都會蓋兩句,但其實都不精,只知道皮毛而已。」
「你至少很坦白。」他話裡有隱約的欣賞。
「所以你答應了?!」
「我拗得過你嗎?」他無奈的答應。
「把我畫得漂亮一些。」她命令。
「但你才說不用太認真畫你。」他笑道。
「我現在說的才算。」
「畫醜的話呢?」盛儒昊想知道。
「我會煩死你!」
「……」
坐落於幽靜的冬山河畔,恍若十三世紀時的德國羅騰堡,近一百株八米高的落羽松、櫻花以及楓樹,更襯托出這家民宿有如英國都鐸式建築的浪漫休閒風情,而環繞莊園的渠道,更凸顯了它的特色。
盛儒昊不是隨便挑一家民宿,和小樂相處一天下來,他發現她其實非常有意思,對她甚至有一種知心同好的感覺,和她交談不難,把她畫入畫作之中更是輕而易舉,他發現自己畫得很樂意、很開心,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所以他為她挑了一家最棒、最新穎、最舒適的莊園式民宿,他想給她最好的。
可問題來了!
盛儒昊和余曉樂站在民宿的櫃檯前,對方有禮而又客氣。
「我們只剩下一間房。」櫃檯小姐微笑。
「我願意多付一點錢。」盛儒昊暗示。
「但我們的確只剩下一間景觀雙人套房。」櫃檯小姐繼續溫婉的說。
「真的沒有辦法?」
「或許我幫您連絡其它民宿?」
「盛儒昊,人家就是只剩一間房間,你到底要她怎麼樣?憑空變出一個空房嗎?」余曉樂不想為難人。「就要這一間吧。」
「我們一起住?」他的聲音有些怪。
「有困難嗎?」她完全沒有異樣。
「我們是孤男寡女。」
「我們是兄妹。」
「我們不是頁真兄妹。」
「但有差別嗎?」她不解。
「如果傳出去……」
「誰會傳?你還是我?」
盛儒昊看她那一副坦蕩蕩的模樣,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操心太多,只是一個晚上,睡個覺而已。
「好!我們要這間房。」他決定了。
余曉樂馬上用拳頭捶了他的肩頭一下,好像他們是好哥兒們,一起住一間房對她來說沒什麼了不得的,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覺得別人都是一肚子壞水。
接著由專人帶他們來到景觀套房,房中佈置現代、古典兼具,有一張大雙人床、液晶電視,推開落地窗望出去,還真有點像是置身在十幾世紀的古堡、莊園似的。
「真美!」余曉樂忍不住的說:「令人心曠神怡,什麼煩惱都沒了。」
「你有什麼煩惱?」盛儒昊來到她身邊,在此夕陽餘暉美景中,有她在身邊,他竟感到有一絲甜蜜的感受,這對嗎?
「只要是人都有煩惱。」
「那說出來啊。」
「你先說。」
「你可真會轉移話題。」他看著這一片美景。「其實我沒有什麼煩惱。」
「沒有?!」她才不信。
「我是盛天財團的總裁,要什麼有什麼,我煩什麼?」他自嘲的說,發現和她相處愈久,他的話就愈多,且愈說愈流利,完全不像平日的他,平常他亦不會自我解嘲。
「這話好酸。」她指著他笑。
「你的煩惱呢?」他反追問。
余曉樂一下子也說不上自己有什麼煩惱,從她父母欠債落跑那天起,她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偏偏她是個樂觀的人,習慣不帶煩惱入眠,日子夠苦了,幹麼連睡個覺這麼簡單的事都要折磨自己,所以她真的談不上自己有哪些煩惱。
「小樂,你想混過去?!」
「我有煩惱,可是……好像又都不是煩惱,沒有那種更正會讓我過不去的,我總能在煩個二、三十分鐘之後就釋懷,這樣的煩惱算是煩惱嗎?」她以超級樂觀的姿態表示。
盛懦昊佩服她的豁達和開朗!他居然可以從她的身上學到東西!這太叫他意外了。
「你已擁有很多別人所無法擁有的,你該滿足。」她又補上。
「我沒有不滿足。」
「那太好了!」余曉樂馬上趁機說:「那就當個陽光王子,別當憂鬱王子。」
「我就是我。」他一句話打發。
「瞧你高傲的!」余曉樂俏鼻子一哼。「踩在雲端上的人不懂平凡人的滋味。」
「畫了一天了,我想早點休息。」他回頭看了下房中的那張大床,眉頭有點深鎖。
「誰先洗澡?」
「女士優先。」
「你很有風度嘛。」
「我搶得過你嗎?如果你決定先洗。」
回答他的是余曉樂得意的笑聲。
余曉樂已經舒服的在大床上躺平,他們這間房有泡溫泉的設施,所以她等於是好好的泡了個溫泉,所有的疲勞全消,令她感到人生美好,處處充滿希望,感謝籐原纓子找她來扮她的女兒,否則以余曉樂的身份,她只能過普通日子。
盛儒昊也泡好了溫泉出來,但他似乎並不急著上床,打開液晶電視,然後整個人黏在椅子上,好像電視節目有多好看。
「你還不睡?」躺在床上的余曉樂雞婆的問。
「你先睡。」
「你不是說你畫了一天想早點休息?」
「我現在想看電視。」他的聲音有點不悅。
「明天我們要逛宜蘭市區一天,要體力哦!」
「我還沒老。」
「只是好意提醒。」
「閉上嘴,請你。」「請你」是他後來加上的,他真的希望她快點睡。
不是沒有見過素顏美女,但是當她從浴室走出來的那一剎那,他還是感到心臟小鹿亂跳,那紅潤、清新的臉龐,乾淨、甜美的氣息,彷彿她是不受塵世污染的精靈,令人感到這世界是可以溫馨、可以有期待的,那畫面叫他整個人為之一震。
這一會要他躺在她身旁,雖說她算是妹妹,但畢竟兩人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他是個正常男人啊。
余曉樂本來不覺得有什麼,只是一人占一半的床,然後好好睡上一覺,但是看看盛儒昊那一張好像床上有跳蚤的臉,有這麼痛苦嗎?
「你怕我會攻擊你嗎?」她怒聲問。
「什麼?」他愣了一愣。
「要不要把枕頭放在中間?」
「做什麼?」
「隔開我們兩個啊!」她愈說愈氣的坐了起來。「你不敢上床是怕我半夜會吃你豆腐嗎?」
「你在鬼扯什麼?」只要是熱血男子都受不了這樣的奚落、侮辱,她一點都不怕他對她「怎樣」,反而認為他會怕她吃豆腐,這是什麼世界啊?!
「不然你為什麼不上床?」
「我還不睏。」
「你還是可以上床休息。」
「這算『邀請』嗎?」盛儒昊回敬道。
余曉樂翻了翻白眼,明顯不耐。「我知道你不是心術不正的人,所以我不會想歪,我保證不會攻擊你,你也不會騷擾我,只是我不習慣有燈光、不習慣有聲音,這樣我沒有辦法睡覺。」
她都這麼說了,他實在無法再ㄍ一ㄥ在椅子裡。把電視關了,而當他走到大床邊時,她也把電源開關給按掉,除了浴室裡的微弱燈光,整個房間漆黑一片……
這種氣氛和感覺是有些曖昧的,至少對盛儒昊來說是如此,他發現自己的動作明顯僵硬,幾乎像是機器人一樣的上了床,接著像殭屍一樣躺平。
余曉樂也躺平了,一開始她沒有說話,好像是在適應黑暗,適應自己的身邊有個男人躺著,這對她而言畢竟是第一次,雖然他是「哥哥」。
氣氛真是愈來愈怪異。
盛儒昊有個衝動,他想跳下床,去睡樓下的大廳,和小樂同睡一床,他發現自己的心跳無法規律。
「你睡了嗎?」她突然問。
「睡了。」他故作冷酷的答。
「好笑!睡了還回我話。」她笑出聲。
「那你幹麼問?」
「想知道你唾了沒啊。」
「我說『睡了』,可以安靜了嗎?」
「但你明明是醒著的。」
「我想睡了!」他刻意裝出不悅的聲音。
「不聊一聊嗎?」她睡不著。
「不。」他肯定的拒絕。
余曉樂知道自己是有些煩人,但如果兩人一句話都不吭,就像兩具殭屍一樣的躺在黑暗中,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笑。
「陪我講講話嘛。」
「如果你再這麼多話,」盛儒昊威脅她。「下次別想我再帶你出來。」
「還有下次?」她聞言樂不可支。
「如果你再說話,肯定沒有下次。」
「我睡不著。」
「數羊。」
「我會愈數愈清醒,因為怕數錯。」
「別想叫我講故事給你聽。」他刻意兇惡的說:「你不睡就不睡,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有黑眼圈,小樂,別逼我把你丟到陽台上。」
「沒人性!」她嚷嚷。「如果你是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會禮貌的等你身邊的女仕睡了之後才入睡,這也是騎士精神。」
「我是凡人,不是紳士、騎士。」盛儒昊沒來由的想發脾氣,他寧可發脾氣也不能對她產生任何感覺,他提醒自己她是妹妹。
「哼!」她一個翻身背對他。
「晚安。」他亦翻身背對她,衷心希望這一夜能相安無事。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7:08
第五章
的確是相安無事,至少第二天一早醒來時他們不是交纏的兩具身軀,而是他睡他這一邊,她睡她那一邊。兩人都沒有越界,真是謝天謝地。
但是在床上四目相交再到起床的那一剎那,說沒有一點尷尬和曖昧是唬人的,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兄妹,孤男寡女同在一張床上醒來,如果能睡得好,那真是奇跡。
可他們都沒有在這一點上面揶揄對方或是取笑對方,退了房之後,他們開始第二天宜蘭之旅,今天盛儒昊不寫生,純粹是開車閒逛,想停就停,哪裡有好風景,他就在哪裡停下。
今天讓他發現了小樂的一大嗜好——血拚,她真的是超愛買。
對於好山、好水、好風景,她是一眼隨便看過去,但是對於名產或是紀念品,她買起來一點也不手軟,好像是要回去開藝品店或是名產店,不把錢當成錢來看,叫盛儒昊很想建議她去看看精神科。
余曉樂買翻了,好像這一輩子都不再來宜蘭似的,牛舌餅、軟心餅、蜜餞、羊羹、花生糖、鴨賞、紅曲製品,連路邊在賣的溫泉西紅柿、空心菜,她都要叫他停車讓她買個夠,她的行為叫盛儒昊又好笑又好氣。
她知道自己花了很多錢,但是她很開心,雖然不是富翁,可是她懂花錢的樂趣,能花錢,表示自己身上還有錢。
「小樂,你找好店面沒?」盛儒昊不知道自己也有幽默感。「這很重要。」
「店面?」她茫然的看著開車的他。
「你買了一車的宜蘭紀念品、名產,連傳統服飾、包包都買了,你不是要回去開店是什麼?」他面帶笑容的說。
「原來你在挖苦我。」余曉樂故意裝凶的狠瞪他一眼。「花錢買東西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問題是你買得也太多了,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還在逗她,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解放和愉悅。
「我當然沒有目的!」她喊冤。
「那這些東西你有什麼打算?」
「過兩天唐叔和傭人們都會回來,我得送他們一些紀念品、名產,讓他們知道我去過宜蘭,也讓他們知道我有把他們放在心上,這是一種禮貌和尊重。」余曉樂貼心的表示。
「但你不必讓他們知道你去過宜蘭,他們也不會知道。」盛儒昊搖頭。
「給他們知道沒關係啊!」
「當然沒關係,但問題是你又不用向他們報告你的行蹤。」他不能理解的是這一點。
余曉樂瞄瞄他,可以瞭解他對家庭和感情這兩種東西淡薄或是不在乎的原因。
「盛儒昊,人與人之間會交談、會互相關心,好比唐叔回來後,他一定會為你帶點小東西或是紀念品,只是你從來沒有放心上或是在意過,其它傭人也一樣。」
她在對他說一些他可能從不曾注意到的事。「我和唐叔會聊天,我會告訴他這星期我和你大概都做了什麼,我和你去過宜蘭,買了些名產,我要送給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這不是什麼多珍貴或是多有價值的東西,可這是一份心意,『心意』!你懂嗎?」
盛儒昊在咀嚼她的話,一邊看似專心的開著車,其實他更加專心在想她的話。
「當然我不會提我們共享一個房間、共睡一張床的事。」她怕他擔心,特別強調。
「隨便你!」
「隨便我什麼?」
「隨便你提不提。」
「我才不會提!」
「我無所謂。」
「你當然無所謂,你是男人嘛!」余曉樂笑著斜睨了他一眼,好像兩人之間多有默契。「我才不會這麼笨,把自己的名聲放在地上踩,你也別提。」
「你認為我會提?」他亦偏過頭看她一眼。
余曉樂乾笑,他當然不會提,即使是對唐叔,他也不可能講這麼私密的事。
「我想太多了。」她很有風度的承認。「你巴不得這趟宜蘭之旅徹底的從你的記憶中消失。」
「或許。」他故意嘔她。
「隨便!」她學他的口吻,然後專心的看著車窗外,他想怎麼處理他的回憶是他的權利。
盛儒昊怎麼可能讓這段回憶消失,這趟宜蘭之旅會在他的心靈深處發酵,他從未敞開心胸接受女性走進他心裡,而她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讓他卸下心防,撤掉了那道隔絕他和其它人的柵欄。
「我想分攤一半的錢。」他突然說出。
「不用啦,我付得起。」她是沒錢,但也不差這一點小錢。
「東西不是你一個人送的,還有我。」盛儒昊表情淡淡的,說的卻是以前沒想過的話。
「你是說我們合送?」
「不行嗎?」
「當然行!」余曉樂很樂意。「只是本來我以為你會認為我很好聊。」
「你不無聊。」他意有所指的說:「我發現你是一個有想法的女孩,並不無聊。」
「真的嗎?」她樂壞了。「盛儒昊,其實你也沒那麼枯燥乏味,真的!」
「少得意忘形。」
「我偏要!你咬我啊。」她真的忘形了。
盛儒昊投給她一個很深的凝視,但什麼話都沒有回,車子即將進入雪山隧道,他要小心開車,反正來日方長,他有得是時間……
沒有預期小樂會走進他的生命中,可她闖了進來,他能如何?
只有舉雙手投降了,他邊想邊微笑開車。
余曉樂正在挑一把昨天從宜蘭買回來的空心菜,心想一會炒的時候要加多少辣椒,她嗜辣,只要有辣,就能多吃一碗飯,如果盛儒昊怕辣,那她可要好好開始訓練他。
忽然她的手機有簡訊鈴聲響起,她放下空心菜,拿起手機,當她看完內容,差一點吐起來,連晚飯的胃口都被破壞了,心想他怎麼敢傳這樣的簡訊給她。
盛儒昊已經在畫室畫了一下午的畫,他走出來動動四肢,順便喝點冰水,當他經過飯桌,看她對著手機做出作嘔的反應時,忍不住多管閒事的停下腳步。
「你不舒服?」他關切的問。
「好噁心!」她向他報告,沒打算隱瞞。
「什麼東西噁心?」他好奇。
「這通簡訊。」她吐舌頭。「想看嗎?」
盛儒昊當然想看,但是他裝出一副自己不是那麼愛看的表情,故作漫不經心的接過她的手機,下巴微抬的開始看簡訊內容——
每一個清晨……想你。
每一個白天……念你。
每一個黃昏……愛你。
每一個夜裡……想像擁你在懷。
你是我的空氣、我的陽光、我的泉水,我活在你的每一道呼吸中、你的每一聲心跳裡,樂……
我永速的愛
我此生的靈魂
我無價的珍寶
你的摯愛
看完沒有噁心、反胃的樣子,他反而靜靜的把手機還給她,眼神中閃爍的是一抹不易令人察覺的憤怒,他不認為這件事好笑、低級或是怎樣,只想知道這簡訊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你知道是誰傳來的嗎?」他不自覺用質問的口吻,因為簡訊裡只署名你的摯愛。
「知道。」余曉樂一副不堪其擾的模樣。「我上一個工作的同事。」
「你上一個工作是什麼?」
「日式烤肉店的服務生,他是大廚,一個連成語都不太會用的男人。」絕沒有輕視的意思,她是覺得好玩、無法置信。「不曉得他是從哪裡抄來的,還是誰教他的!」
「你是說不可能是他的肺腑之言?」
「這麼噁心巴拉的東西?!」余曉樂摸摸自己的皮膚,想看看有沒有起雞皮疙瘩。「現代人沒有人會這麼寫、這麼說。」
「沒有嗎?」他真的不清楚。
「這一定是從什麼情書大全或是網路上抄來的。」她做出了刪除的動作。「早知道我就不留手機號碼給他了。」
「他喜歡你?」盛儒昊的表情有些古怪。
「應該吧。」
「你不能確定?」他不太高興了。
「之前我聽說也有其它女同事接過這種簡訊。他雖然連成語都不大會用,但是卻會自誇自己是個情書大王,只要是他傳的內容,都可以叫女生們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她說得諷刺。
「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他沒聽出她的嘲弄,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悶氣,話就脫口了。
「那你會傳這種簡訊給女生嗎?」她口氣囂張。「錯!我該這麼問——你寫得出這樣的東西嗎?」
「你是說我不會寫情書?」他知道她在挑戰他。
「你會?」
「我做得到!」
「你『認為』你做得到。」余曉樂火上加油。「盛懦昊,我既沒有和你打賭,也沒有要和你比賽,你不必勉強,這年頭不會寫情書沒什麼,不是丟臉的事,你不必死要面子。」
「你等著!」他受不了激,轉身要走。
「喂,我和你說著玩的!」她知道自己的玩笑過頭了。
「我不是和你說著玩。」他頭也不回的走開。
都已經把晚飯煮好了,卻還沒有見到盛儒昊出來,余曉樂實在有些良心不安,她不該那麼激他,想也知道像他那樣既冷硬又像木頭的男人,根本寫不出什麼天花亂墜的情書來,她卻……
終於按捺不住的去敲了書房的門,她只是想逗逗他,不想餓死他,不然她即使有九條命也無法向唐叔交代。
盛儒昊不是大大方方的開門走出來,他是用「閃」的,然後迅速關上他身後的書房門,好像書房裡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般,非常詭異。
「搞什麼神秘?!」她超好奇。
「我的事。」
「吃飯了。」她微笑。
「不餓。」
「盛儒昊,你知道我是隨便說說的吧?!」
「我只是想證明這件事難不倒我。」盛儒昊是個很典型的大男人,他認為天底下沒有什麼難事,沒有他更正做不到的事,更何況只是寫寫情書,有什麼難的?!他只要把對像想成是……她。
非常簡單的一件事。
「好,難不倒你,我相信,可以去吃飯了嗎?」余曉樂拜託他。「我用溫泉西紅柿炒蛋,還有辣椒空心菜.再加上炸裡肌豬排、山藥排骨湯,你不覺得你該趁熱快點來吃嗎?如果涼了的話——」
「事情做完我就會去吃。」他給她釘子碰。「現在不要煩我。」
「如果你明天早上才能把事情做完呢?」
「我明天早上再吃。」
「如果你永遠完成不了呢?」她很恐懼,因為這是有可能的。「這不像是畫畫、寫生或是主管會議,不是你能駕輕就熟的事,不能勉強。」
他不語的看著她,原來她對他是這麼沒有信心。
「連我,」她指著自己。「連我都沒有寫過情書,也確信寫不出來。」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那……」她退而求其次。「你先吃完晚飯再繼續你的『大作』好嗎?」
「你先吃。」他命令她。
「我會食不下嚥。」
「我給你特赦,你不要再婆婆媽媽了。」急於回到書房的盛儒昊,要挑戰不可能,他也可以成為寫情書的高手。
照說余曉樂不會對這種固執、頑強又說不通的男人感興趣,但是他的堅持令她覺得他非常迷人、非常有魅力。
敗給他了,她認輸了。
「我等你。」她無奈道。
「你先吃。」
「不,這麼不講道義的事我做不出來。」
「可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完成。」
「所以我等啊!」她告訴自己一餐不吃不會死,只要多喝點水、早點睡,她可以撐到明天早上,只是可惜了那些菜。
盛儒昊望著她,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止,他發現自己的心充滿柔情與溫馨,好像從懂事以來的所有不快、冰冷都消失了,看著她,他發現一切可以變美好。
她不是沒有被男人這麼看過,可是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那麼堅定、那麼深刻,好像……他會好好珍惜她。
但這是一場戲!
余曉樂馬上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她是籐原纓子雇來演戲的,不能動情。
「不耽誤你了。」她想要逃。逃脫這迷幻的氛圍。
盛儒具卻出其不意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小樂,我可以。」他不知道想要強調或是暗示什麼的一句,叫人聽了心慌。
「是。」
「不難。」
「對。」
「你要對我有信心。」
余曉樂相信他辦得到,只是他們之間只有欺騙和謊言,像他這麼認真、嚴肅的男人一旦發現她只是個「演員」,他會怎麼恨她、怎麼羞辱她,她無法想像,甚至是唐叔,只怕都會不齒她。
使出吃奶力氣抽回了被他扣住的手,她的手腕已紅腫一片,可見他多來勁,而他是想向她證明些什麼呢?
「你忙吧。」她擠出笑容。
「很快。」
「都好。」如果她聰明,該現在就抽身,可是那三十萬對她而言是大數目。
「再耐心等一下。」
余曉樂耐心的等了。
她耐心的拿了一個空盤子,把那盤辣椒空心菜一根一根的由這個盤子夾到另一個盤子,算算到底有多少根空心菜,來來回回,她數了不只一次,真不知道她還要數上幾次。
終於,她聽到盛儒昊「興奮」的腳步聲,想必他的大作已經出爐,她可以解脫了。放下筷子,不敢也不想再看那些空心菜,她轉過頭,用一個燦爛的笑容迎接他。
盛儒昊拿著一疊用A4紙張打印出來的報告給她,叫她傻眼。
「這是情書?!」她還以為是財務報表。
「你看啊。」
「這麼多?」
「我用了心。」
余曉樂覺得有趣,準備細心研究,但是當她發現這是一份分析表,他自己做的SWOT分析表,她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這傢伙的情書竟是這東西?!
「SWOT分析表?!」她嚇得口齒不太清。
「超炫吧。」
「但是……」她當然知道SWOT分析表,它可以作為投資時瞭解某一產業與企業的參考,S代表的是Strength優勢,W代表的是Weakness劣勢,O則是Opportunity機會,T則代表Threat威脅,可是……
「SWOT也可以用在個人身上,作為分析個人競爭力與生涯規劃的基礎架構,我做完之後對自己有了更深的瞭解。」盛儒昊似乎不覺得有哪裡不太妥,反而沾沾自喜。
「這和情書有什麼關係?」她說得小聲。
「看看S。」他指了指A4紙上打印的東西。
「優勢——健康、多金、正直、有內涵……」余曉樂很配合的念了出來。
「再看W。」他又指示。
「劣勢—一寡言、不喜歡人群、冷漠。」她笑道:「這不太算是劣勢,只能說是人格特質,很多人都是如此,甚至比你更糟。」
「隨便。」盛儒昊不以為意。「念O出來。」
「機會……等待中?!」她不解。
「大家都有機會,包括我和任何人在內。」他給她一個她應該懂的表情。
「最後是威脅……」她認真的看著。「沒有?」
「我不認為有什麼威脅。」這一點上是非常自信。
分析表加上一堆圖表,余曉樂發現想要忍住笑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她快要崩潰了,這居然是情書,盛儒昊居然要靠這一疊的A4紙打動女人的心,他到底有沒有搞懂情書的意義啊?
「哪裡好笑?」他直接問。
「我……」她笑到說不出話。
「還是哪裡有錯嗎?」
「這是分析表。」
「一目瞭然不是嗎?」
「女人是要看情書,不是分析表。」
「但這很實際。」不對嗎?難不成要作成了Powerpoint比較好理解?
「女人不要實際!」她這才確定盛儒昊有個水泥腦筋,他真的是木頭人,而且是「朽木」。
「所以我失敗了?」他一副不信自己吃敗仗的樣子。
「也不是失敗,而是……」她想著怎麼安慰他。
「打動不了你?!」
「或許可以打動其它女人。」她笑個不停。「看看你的優勢——健康、多金、正直……」
「小樂,你是在諷刺嗎?」
「不!只是……」她咬著唇,發現自己很難自圓其說。「吃飯吧。」
他哪裡吃得下去,憤怒的轉身,沒想到自己嘔心瀝血的傑作被她說得好像是一堆廢紙,他真的是絞盡腦汁,頭皮只怕也抓出了傷口,她卻是這種快笑破肚皮的反應。
趕忙起身攔住他,她抓著他的手臂。「別生氣,你很有創意。」
「又是挖苦?!」
「不,你可能引領風潮!」她逼自己要很嚴肅的表情。「大家都看膩了之前那些老套、八股的東西,既肉麻又叫人噁心,你的SWOT分析表一出來,叫大家耳目一新、備受震撼。」
盛儒昊有點被說動了。
「你是第一個走在前面的人,盛儒昊,我給你拍手鼓掌,你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期待、想像的更棒。」她噙著眼淚,感動的說。
「沒這麼好吧?!」他有了笑容。
「你有這麼好!」她昧著良心。
「我也是這麼想……」他回過身,看著餐桌上的菜。「我好餓。」
「我來盛飯。」她忍著笑。
「大碗一點。」他坐下。
余曉樂告訴自己一會她一定要把這疊「情書」收藏好,這算是千古奇文,這種情書可以讓作者揚名立萬,流芳百世。
另一方面,她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懷在上升,對這個木頭人她居然充滿了感情和依戀,想抱著他的SWOT分析表和他永遠在一起。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7:56
第六章
唐叔及放完假回來的傭人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少爺變了,變得開朗、和藹、有笑容、懂得關懷與問候,話更是先前的兩倍多。
他們更眼尖的發現到少爺和小樂小姐之間那不經意流露而且是超自然的互動,再沒有冷漠、疏離,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天作之合。
趁盛儒昊去公司開會,余曉樂回去探望她的阿姨、姨丈,她得讓他們知道她還活在世上,並沒有搞失蹤,一些該繳的帳單也得繳一繳,因為她終究得回到原來的世界。
唐叔一見她回來就笑呵呵,並且替她盛好了冰涼的綠豆湯,真把她當是孫女。
「唐叔,你也喝啊。」余曉樂招呼。
「我喝過了,而且還是搭你從宜蘭買回來給我的羊羹,一點都不甜也不膩。」唐叔搶著說。
「我試吃過,不是太甜。」
「你真有心。」他頗感動。
「只是一點小東西和名產,盛儒昊也出了錢,你別再謝了,我會臉紅。」
「有你真好!」唐叔由衷的一句。
「唐叔……」
「你看看少爺多大的改變。」他不是空口說白話。「他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一樣。」
「他只是活潑了一些。」她不敢居功。「我很會煩他,他被我煩得受不了,只好和我當朋友,我只是纏功了得。」
「小樂,如果夫人在世,她一定會喜歡你。」唐叔忽然眼眶一紅。「她就是沒有那個命。」
「你當她上了天堂,正在享福過好日子。」她一向如此安慰人。「唐叔,死有時是一種解脫,大媽會那麼年輕就走,想必有她放棄和死神對抗的原因。」
唐叔遲疑了下,沒有接腔。
「你想說什麼?」
「你母親要被扶正了,你應該很高興吧?」唐叔試探著她,有些話留在肚子裡。
「還好。」她沒什麼好高興的。
「到時你真的是小姐了。」
「我還是小樂。」
「你母親一旦成為盛夫人,一切都會不同。」唐叔輕輕一歎。
余曉樂不敢和唐叔說出實情,不然戲演不下去。趁她在發呆時,唐叔又為她盛了一碗綠豆湯,她一看,露出吃不下去的模樣。「唐叔,我只有一個胃。」
「喝綠豆湯可以消暑。」他半強迫、半憐愛的逼她喝。「幸好你和少爺沒有血緣關係。」
「你不要想太多。」
「你們可以結婚。」
「唐叔……」
「我們大家就可以像現在這樣生活在一起。」
「我和盛儒昊根本——」她想要辯解。
「我必須再說一句。」唐叔知道自己老了,沒有什麼豁不出去的。「小樂,幸好你和你母親一點都不像。」
「我……」她只能當啞巴了。
「你善良、單純、無私,是真的在關心少爺,不像你母親或是少爺其它的手足,他們都只是想從少爺的身上弄到錢而已。」唐叔有些氣憤。
「誰叫盛儒昊接下盛天財團總裁的位子。」余曉樂隨口應付。
「要錢也沒關係,但他們多少要表現出一點親情吧。」他不滿的是這個。
她聳聳肩。
「反而是你這個沒有一點血緣的妹妹有心。」
「唐叔……」
「一定是死去的夫人有保佑。」
余曉樂不敢回答,當真相曝光,她一定會被亂棒打死,現在情況愈來愈棘手,她抽得了身嗎?
她很懷疑。
籐原纓子拿出大門鑰匙,打開這老舊公寓的破門,在女兒「像樣」之前,她也只能把她安頓在這裡。唉,要不是女兒現在的情況她不敢讓盛穆天知道,她又何必去找余曉樂。
湯美晴即使努力戒毒,卻仍是一副毒蟲的模樣,她的雙眼凹陷、皮膚粗糙、頭髮油膩,看起來非常頹廢、骯髒,好像有一、兩個月沒有洗澡似的,她的目光呆滯、空洞,似乎人生已經絕望,再也不可能有新的火花出現。
沒有傷心的感覺,籐原纓子只感到憤怒,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兒?!她的女兒怎麼會是這個德行?她的身上難道沒有流著她的血嗎?
狠狠給了女兒一個巴掌,如果巴掌真能讓女兒清醒,她一定多賞她幾個。
「湯美晴。」她吼。
現在對痛的感覺其實並不敏銳的湯美晴,知道有東西揮上臉頰,可是沒有太多反應,她只想要毒品,她要可以讓她High翻天的東西。
「美晴。」籐原纓子又吼。
「我沒有聾。」她冷冷回了一句。
「你多久沒有洗澡了?」籐原經子流露厭惡的表情,女兒身上的惡臭令她想要掩鼻。
「沒洗澡又不會死。」
「你是女生,難道你都不注意衛生?」
「你是媽媽,你真心愛過自己的女兒沒?」
像是被人狠甩了一個耳光,有那麼一下下,她整個人甚至是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美晴,我可以讓你過好日子,我現在可以了,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樣子。」籐原纓子痛心又著急。
「你太愛慕虛榮!」湯美晴不以為然的指責。
「我只是想過更好的生活。」
「你拋夫棄女。」
「不得已啊。」
「你滿嘴借口。」
「美晴,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籐原纓子的目光犀利。「我可以彌補過去所犯的錯,不管你現在想要什麼奢華的物質享受和生活,我都可以給你,我要當盛夫人了。」
「你要當慈母已經來不及了。」湯美睛冷笑。
籐原纓子的頭已經洗了一半不能放棄,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只要她天天在盛穆天身上下工夫,說不定到最後連盛天財團都會是她們母女的,盛儒昊是鬥不過她的。
「美睛,你現在可以當千金小姐,難道你會笨到選擇當毒蟲嗎?」她打了女兒的頭一下。「我籐原纓子的女兒沒有長腦嗎?」
「我就要當毒蟲。」
「你要做千金小姐!」籐原縵子以無比的決心說道:「你要當盛天財團的公主,我要幫你,我會幫你,美晴,我不會再丟下你不管,但是你必須和我合作,我要你的合作才能成功!」
湯美晴突然哭了出來,變得脆弱無比,當她需要一個母親的時候,這個女人在哪裡?當她需要母親的指引、關心時,這個女人又在哪裡?現在才來扮演天使,她當她是什麼?!
「你走,我恨你!」她哭叫。
「那就恨吧!」
盛天財團將舉辦慈善晚會,盛儒昊這個總裁想躲也躲不掉,他一向不太愛和人群打交道,但今天是他的場子,他不只參加還得致詞,心情難免有些緊張,可今晚亦是介紹小樂給大家認識的好機會,他要求小樂當他的女伴,和他一起出席。
唐叔安排了精品服飾店送了適合正式場合的禮服來讓小樂挑,說什麼他都要讓她以公主姿態完美出現。
余曉樂選了一套黑色小禮服,因為她知道這款禮服絕不會出錯、絕不會糗到,而且唐叔還交給她一套珍珠飾品,有耳環、手鏈、項鏈、戒指,看起來不便宜,叫她戴起來有些提心吊膽。
「小樂……」盛儒昊求救的聲音揚起。
因為聲音是來自他的臥房,余曉樂只好循聲找去,他一定是需要幫忙。
他都打點妥當,只除了一條領帶,似乎怎麼打都打不好,之前唐叔會幫他,現在他可以找小樂,也相信她可以做得更好。
「你哪裡搞不定?」走進他的房間,余曉樂來到他面前。
「領帶。」他指了指。
「我也不是很會啊!」她煩惱。
「以你的冰雪聰明,你一定可以!」
「你剛才吃糖了?!」余曉樂開始弄這條領帶,她以前是沒有打領帶的經驗,但應該不難吧,如果一般男人都會做的事,她怎麼可能不會。
「你這麼穿很高雅。」盛儒昊不吝誇讚。
「不會丟你的臉?」
「太完美了!」他很滿意。
「沒這麼完美吧?!」她僅得謙虛。
盛儒昊沒再多說,要求自己不能露出太多的愛慕之意,一切才剛開始,他甚至無法預料父親和纓子的反應,他們是希望他把她帶入社交界,可沒有要他們倆談起戀愛,目前這是保密比較好。
「好了!」余曉樂最後扯了扯領帶。「我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
「比我好。」他給了她一個笑容。
「今晚你要致詞,會緊張嗎?」
「有一點點。」
「其實你不用緊張,只要把台下在聽你致詞的來賓都當是雕像就好了。」她給他出主意。「雕像沒有生命,不會有反應。」
「瞭解。」
「你是個有內涵的人,致詞的內容一定很引人入勝,大家都會被震懾住,而不會去注意你到底是不是緊張。」余曉樂誇大了一些些。
「小樂,這話有點假。」
「會嗎?」她是裝無辜高手。
「不過我比較不緊張了。」盛儒昊必須說她像是他的定心丸。「因為有你。」
「我沒有什麼作用。」
「你當然有!」他將她耳邊的髮絲往後勾。「有你在,我好像什麼都不怕。」
余曉樂凝視他,無法回答什麼。
「你好像有一種讓人心神鎮定的效果。」
「當我是鎮靜劑?!」
「你比鎮靜劑有用。」先不管自己的緊張,他擔心的問她。「你呢?」
既然他提了,余曉樂也不客氣。「今晚可不可以不要介紹我是你妹妹?」
「為什麼?」
「我不可能今天就融入你們所謂的上流社會,也不可能今天就適應,我需要一點時間觀察、學習、瞭解。」她其實是想到了自己的假身份,她是不折不扣的余曉樂,永遠不會是名媛千金。
雖然當初籐原纓子並沒有告知她,要她假扮湯美睛的原因,但有特定提醒兩點——跟盛儒昊打好關係,不能被趕出去,還有避免以湯美晴的身份出席公眾場合。
「你害怕了?!」盛儒昊捏了捏她的臉頰,很自然流露的小動作,完全不需思考。
「這畢竟不是我熟悉的世界。」
「上流社會並沒有那麼可怕。」
「因為你已是其中一份子。」而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是。「所以給我一點時間,也許下一次……下一次我就知道該如何應對。」
「小樂,纓子將你托給我,不就為了這個?」他真的不懂。
「我……我知道,但能不能不要這次?」能逃過一次是一次。「今晚就讓我以你的朋友出現,好不好?」
「女朋友嗎?」他眼睛一瞇。
「不好啦!」
「但大家都會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不是害你被誤會?」她馬上覺得不妥。「說我是你的特助好了。」
「我已有特助,是個男的!」盛懦昊自信的笑。「總之今晚你是我的女伴。」
如果要選出盛天財團慈善晚會上最受注目、最耀眼的一對,那真的非盛儒昊和余曉樂莫屬,他們這郎才女貌的一對,是會場上大家私下八卦的焦點。
盛儒昊並不刻意強調她的身份,而余曉樂從他致詞之後,大都緊跟在他身邊,他們像是一對無法切割的連體嬰,使得許多對盛儒昊有意思的女士和對余曉樂有興趣的男士,都在猶豫自己該不該展開攻勢,會不會自討沒趣。
余曉樂心裡自然是七上八下,但是她力持鎮定,除非別人先開口,否則她一律以微笑回應,微笑總不會出錯。
「小樂,你表現得很好!」盛儒昊在她的耳邊低語。
「我全身在冒汗……」
「看不出來。」
「我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大家都在看我們。」她的聲音有一點點顫抖。
「他們當然會看我們,因為我們值得看。」盛儒昊不再搞自閉、不再惜字如金,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可以暢所欲言的。
「我配得上你?!」余曉樂有些暈陶陶的。
「你當然配得上我。」
「但是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
「你哪裡平凡?」
「我少了……」她看看會場裡這些珠光寶氣的名媛、千金。「貴氣。」
「貴氣是錢堆砌出來的。」
「你說得容易。」
「小樂,容我說句比較不客氣的話。」他瞅著她。「想想你母親。」
「我媽?」她一下子摸不著頭緒。
「卸下了那精緻的彩妝,拿掉了她身上的那些珠寶,脫去她一身名牌的華服,還有她手臂上挽著的我爸爸的手,如果沒有了這些,她也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你懂嗎?」他一針見血的表示。
「所以如果沒有你,我就什麼都不是?」余曉樂思考的正是這一點。
「你和你母親不一樣!」他立刻說。
「哪裡不一樣?」
「你比她多了一點人味。」
「人味?!」
「如果你和你母親是一樣的,那麼今晚,我不會把你當是我的影子一般帶在身邊,我會向大家介紹你,然後馬上走開,好像你是傳染病源頭,你瞭解嗎?」盛儒昊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你這麼不喜歡我媽?」余曉樂刺探。
「她太有野心。」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你有嗎?」他目光炯炯有神的問:「你的野心是什麼?」
「我……」她總不能告訴他她的野心就是把三十萬賺到手,然後希望他不要恨她,因為當他知道她根本不是纓子的女兒,只是來得到他信任的女演員時,他不會高興的。
「不知道這是不敢講?」
「反正不是成為盛夫人。」余曉樂很聰明的反擊。「你怕的是這個吧?」
「我為什麼要怕這個?」
「你不是認為每個人都想從你身上撈好處?」
「你不會!」
「你對我評價這麼高?」
盛儒昊知道會場裡的男男女女在明在暗的觀察他們,可是他不在乎大家怎麼看,他抓起了小樂的手,投注含情的眼神,他不怕全世界知道他喜歡這個小樂。
「你想從我身上撈什麼好處就撈吧,我給你!」他大方表示。
「我才不要你什麼好處。」她很有自尊的說。
「我就說嘛。」
「我對你沒有妄想。」
「是我對你有妄想。」盛儒昊自行承認。「可以嗎?」
「但……如果有天你發現我欺騙你,」余曉樂深吸一口氣。「如果我並不是你現在認為的這個小樂,你會怎樣?」
「你有理由欺騙我嗎?」盛儒昊理智的先問。
「我或許有理由。」
「那我或許會原諒你。」
「盛儒昊,你變壞、變賊了。」
「如果你有理由欺騙我,那我當然會原諒你,但是小樂……」他不是在開玩笑。「你現在有在欺騙我什麼嗎?」
這會會場裡正在放一首適合跳探戈的舞,余曉樂不想費神再去聊什麼欺騙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幹麼去想一些尚未發全的事。
「跳舞嗎?」她邀他。
「我不會。」他帶著歉意和遺憾。
「我教你!」
「我怕出糗。」
「就算出糗……」她把他帶進了舞池。「也是我們倆一起出糗,有伴。」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8:35
第七章
趁著盛儒昊外出參加公司的股東會,余曉樂偷偷溜進他的畫室,打算來個大探險,一向他喜歡一個人作畫,不喜歡被打擾。
不想做得太明顯,她大都只用眼睛瀏覽,忽然瞥到了幾本放置於桌上的素描本,一時好奇心大起,她想知道他的素描本裡有什麼。
一打開,她嚇了一跳,第一張映入眼簾的竟是她的畫像,再翻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竟然全都是她!
推算了一下時間,看畫中她的穿著、神韻,應該是他們一起去宜蘭玩開始的,回來之後,他趁她不注意或是根本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偷偷畫她,果然他是喜歡她的,而且比她想像的還要多。
正在得意時畫室的門被推開,嚇得她手中的素描本掉落到地上。
盛儒昊折回來拿一些資料,卻遍尋不著她,經唐叔指點,才知道她在畫室,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她拿著素描本,既然無法保密,他倒也不介意提前拉近兩人關係。
「被我逮到了。」他佯裝生氣。
「我只是……」她超尷尬的,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並不值得鼓勵。
「你想看可以直接問我。」
「我以為你去開股東會了。」
「然後你就溜進來?」他大步的走向她,存心嚇她。「你犯法了。」
「哪有。」
「你私闖別人的畫室。」
「我又不是不認識你。」她抗議。
「但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
「那你的行為呢?」余曉樂也抓著他的把柄,不是只有他可以咄咄逼人,她也可以。「你未經過我的同意,偷偷畫我的畫像,你也犯法了。」
「我犯什麼法?」他笑咧著問。
「你沒聽過肖像權利金嗎?」
「你是說你有肖像權?」
「當然,但我是無價的!」
「那現在怎麼辦?」他還不想結束這親密的鬥嘴。「我畫了這麼多你的肖像,你又說你無價,那這筆錢要怎麼和你算呢?」
「是不好算!」她的雙手擦在腰上。「但是……考慮到你一向對本姑娘不錯,而且是初犯,所以我就不和你計較,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趕盡殺絕,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有胸襟?」
「既然你如此有胸襟,看來我也不能小家子氣,我不可以和你計較了!」盛儒昊搖搖頭,「咱們扯平如何?我不抓你私闖畫室,你也別給我討什麼權利金。」
「一言為定。」她伸出手。
他微笑的握住了她的手。
「小樂,我這麼喜歡你會令你困擾嗎?」他認真、皺眉的問,握著她的手竟有些顫抖。
「受寵若驚。」
「那你呢?」他也要答案。
「我……」余曉樂抽回手。「盛儒昊,像你這麼有自信的男人,不需要我這個小女子說些甜言蜜語來哄你開心吧。」
「不用甜言蜜語,我要真心話。」
「我……」她在閃躲。「你不是要去開股東會嗎?你在這裡浪費時間,當心一會那些小股東發飆,找你的碴,快走吧。」
「小樂,我只是要你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
「這問題不簡單。」
「你需要好好的想嗎?」
「我當然要想!」她心裡煩的事可多了,她不像他這麼單純、這麼好處理,只要他喜歡的,可以不甩任何人,照自己的意思,但是她不同,她只不過是一個騙子。
「那你晚上給我回答。晚上我帶你去外面吃,到時你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暴君。」她嘴裡罵著,嘴角卻勾起微笑。
「很帥、很冷傲的暴君吧。」
「臭美!」她推著他出畫室。「別讓那些可憐的小股東等了。」
盛儒昊前腳才剛出門,籐原纓子的電話就來了,她當然不是心血來潮想要見余曉樂,她是得確認余曉樂不會搞砸她的計劃,因為她一大早就看到報紙上余曉樂和盛儒昊狀似親密的合照和報導。
「情況如何?」籐原纓子劈頭就問。
「還好。」面對她,余曉樂的心情是忐忑的。
「你這『還好』太含糊了,是代表情況很理想還是情況不是太理想?」
「他沒想再趕我走,我的身份也沒曝光。」她如實報告。
這不是她想聽的,她才不在乎余曉樂的表現如何,反正她是另有計劃,到最後她會把她打成冒牌貨,叫她背黑鍋。
「我想知道的是他對你怎樣?」
「他……還算照顧我。」余曉樂留了一手的回道。
籐原纓子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以她對余曉樂的瞭解,事實絕非如此,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她就知道她口齒伶俐,但是今天,她那不順的話語證明了她有些心虛。
「余曉樂,你不會笨到喜歡上盛儒昊吧?!」她單刀直入的說:「你不會忘了你真正的任務和身份吧?」
余曉樂招架不住,所以一直沒有回話。
「你想進到盛家?」
「我沒有這麼想!」
「那最好,我會是盛家以後的女主人,如果你有膽想要進入盛家,我會讓你日子過不下去,不要以為你勾引上了盛儒昊,就可以高枕無憂。」籐原纓子更加挑明的說出,沒有一點迂迴。
「纓子小姐,我沒有那麼笨,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停止攻擊我?」余曉樂不想吃悶虧。
「我是在提醒你,怕你在那幢豪宅住太久了搞不清楚真實與幻境。」她惡毒道。
「我知道自己是誰。」
「那代表你還有點腦,我的三十萬不會白花。」籐原纓子鬆了一口氣。「我還真有點膽心你會和盛儒昊擦槍走火,那可不在我的計劃中。」
余曉樂只是搖頭。
「盛儒昊有沒有和你這個妹妹談他對我的感想?」她追問。「畢竟我要當上他的後母了。」
「我想他不在乎。」余曉樂有點冷淡的說。
「或許我會要回那幢豪宅。」
「但那是盛儒昊的——」
「哼!」籐原纓子非常氣憤。「說來你或許不信,因為盛穆天有太多的小老婆,所以他給其它女人都是一層公寓而己,大家的日子可不像盛儒昊的媽媽那麼尊崇、那麼奢華,盛穆天對妻子和小老婆是有差別待遇的,而我早就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成為那幢豪宅的女主人!」
余曉樂心急,卻無法說任何話。
「一旦我當上了那幢豪宅的女主人,我第一個要換掉的是唐叔,然後是那些傭人們和司機、園丁。」籐原纓子都想好了。
「可是他們都待了那麼久!」
「干你屁事。」
「我只是……」
「你沒有說話的資格。」籐原纓子不讓她往下說。「主權在我。」
余曉樂此刻好後悔當初接下這份工作,現在她是騎虎難下,怎麼做都不對,到時沒有人會原諒她、同情她,只會恨死她。
盛儒昊覺得今晚的余曉樂超反常、超悶悶不樂,雖然和他一起置身在這非常浪漫、非常有氣氛的法國餐廳裡,可是她沒有一點喜色,反而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眉頭沒有舒展開過。
「你不喜歡吃法國菜?」
「我什麼都吃。」她沒誠意的回答。
「那……是我嚇到你?」
「你嚇到我?」
「早上我告訴你我喜歡你,然後要求你晚上給我你的答覆,你肯定被我嚇到了,不然這會你不會如此失常,完全不像平日的你。」他學會打趣。
余曉樂知道不是這樣,問題比這大太多了,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玩著餐巾。
「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啊。」盛儒昊漾開一個他可以接受她拒絕的微笑。「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不是。」
「不是什麼?」
「盛儒昊,情況……」她手絞著餐巾。「真希望一切可以重來。」
「為什麼要一切重來?」盛儒昊完全無法理解。「我覺得一切都很好、很順利,我從來沒有這麼愉快、輕鬆的感覺,為什麼不繼續下去?我不要重來,你聽到沒?」
余曉樂聽到了,只是她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籐原纓子一定起疑、有了戒心,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拆穿她的身份。
「今天白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
「唐叔說你出去了。」
「你派唐叔監視我、調查我?」她心煩的借題發揮。「你要不要在屋子裡裝上電眼或是監視系統?」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盛儒昊是直心眼的人,馬上大聲澄清。「你不是犯人,我不需要派人監視你,我只是由唐叔的口中大概知道了你的作息,我喜歡你,這過份嗎?」
余曉樂當然知道不過份,她分明是在製造衝突,看自己心裡的罪惡感會不會少一些,看自己的臉皮可不可以再厚一些,盛儒昊什麼錯都沒有,只錯在喜歡上她。
「小樂,能解決的事,我幫你解決。」盛儒昊自願當她的騎士,拯救她的。
「不能解決的呢?」
「我和你一起承擔。」
「盛儒昊,你想騙我的眼淚嗎?」
「不!我只想告訴你……」他的眼神如鋼鐵一般。「不論好事、壞事,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她的眼淚不是被騙的,是自動流出來的,和他相較之下,她顯得奸詐、狡猾、有心機,她是為了錢才來到他身邊,她騙取了他的一顆真心,如果她還有點人性,就該現在向他坦白一切。
默默的遞上面紙給她,盛儒昊不知道自己問不問得出原因,他只知道她的眼淚令他揪心、令他五臟六腑翻攪個不停。
接過面紙的余曉樂只是靜靜擦著眼淚,她想向他自首,但缺了勇氣。
「小樂……」盛儒昊的語氣帶點懇求。「別這樣,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我很壞。」她忽然說。
「你才不壞。」
「有天你會罵我狼心狗肺。」
「我才不會用這樣的字眼罵你。」
「你是說……你會用更糟、更可怕、更沒有一點情面的字眼?」她的心蕩到了谷底。
「我是說……」他差點笑出來。「我不會罵你,不管是用什麼字眼。」
「那是因為事情還沒有發生。」這正是她的死穴。
「什麼事情?」他已經用盡所有的耐心。「起碼你要讓我知道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讓我有心理準備,不要讓我手無寸鐵的上戰場,不要叫我毫無防備的面對敵人。」
余曉樂已到嘴邊的話又吞回肚子裡,如果她現在說出來,那她和盛儒昊的這段感情現在就會結束,如果她不說,她還能再多擁有一些日子。
偷點時間。
留下美好。
余曉樂現在只有這個心情,於是她忽然整個臉色一變,看起來樂觀、積極、愉快,又像是盛儒昊熟悉的那個她了,沒有了眼淚,只有唇邊一抹淡淡的、淺淺的笑容,看起來甜極了。
「我們吃大餐吧!」她宣佈。
「小樂……」他錯愕不已。
「我忽然胃口全開。」
「你這算變臉嗎?」他頗迷惑。
「不,這算及時行樂。」
「你是說把握當下?」盛儒昊的想法正面一些,他不太會用及時行樂那樣的字眼。
余曉樂馬上給他拍拍手,一臉興奮。「對!就是要把握住當下,因為說不定……我們一走出這家法國餐廳就被突然掉落的招牌砸死,或者是開車……莫名其妙發生了車禍死亡,也可能……一個飛碟剛好掉到我們的屋頂,害我們被嚇死,更可能——」
「小樂。」他不得不打斷她的話,因為再讓她這麼肆無忌憚的說下去,他和她搞不好真的下一分鐘就蒙主寵召。
「可能嘛!」
「是沒錯,但……」
「乾杯!」她拿起紅酒。「什麼不順心、不如意的鳥事都拋到腦後,我們要盡情享受生命、享受現在,這才是聰明人。」
盛儒昊亦舉起酒杯,不想費心再去捉摸她的反應、她的心情,他只想和她一樣,好好的享受這一分、這一秒。
「你這是沒有回答我。」
「晚一點。」她承諾。
「不會又耍我?!」
「那你可以直接宰了我。」
「好,再信你一次。」
回到家之後,余曉樂果然沒有耍他,她興匆匆的跑回自己的房間,拿了一疊的A4紙,又興匆匆的跑回到他面前,將這疊A4紙塞到他的手裡,要他自己看。
「這是……」盛儒昊低頭一看,霎時覺得想找地洞鑽。「這是我的……」
「你寫的情書啊!」
「小樂……」他居然有點臉紅了。
「看看我在上面批示了什麼?」她催促他。
「你做了批示?」他覺得好笑。
「當然了。」
盛儒昊知道她一向花樣多,於是他皮繃得緊緊的住紙上瞧去,果然見到她用紅筆寫下大大的——OK,I do,這表示了……她的接受、她的滿意、她的心境。
「小樂……」他又一次的笑咧嘴了。
「雖然你無趣又不浪漫,但是能寫出這樣的情書,也代表了你是一個踏實、有內涵、有深度的男人,所以……」她上前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我願意接受你的情書、接受你這個木頭。」
「但這又不是為你寫的。」盛儒昊送上一個她會錯意的表情。
「什麼?!」她大驚失色,連忙收回摟著他脖子的手。「我自作多情?!」
「你想太多了。」他一歎。
「盛儒昊……」她想找一扇窗子跳出去。
「騙你的啦!」輪到他笑開懷,總算整到她一次。「被我唬到了吧。」
「你……」她指著他的鼻子。「你居然敢耍本姑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向武松借了打老虎的勇氣?你耍我?!」
「偶爾我也要找點樂趣。」
「整我是樂趣?」
「小樂,讓我虛榮一下好嗎?」
當然好,總要讓他的男性自尊適時得到抒發,但是她依然有整他的方法,於是帶點撒嬌的坐到他的身側,整個人偎到他身上,像個小惡魔般笑著。
「盛儒昊,你畫了多少張我的素描?」余曉樂用甜得可以膩死人的口吻問。
「三、四十張吧!做什麼?」
「畫了這麼多?」她嘖嘖稱奇,搖了搖頭,好像很替他惋惜的樣子。
「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他開始「害怕」了。
「一張素描用一聲『我愛你』來換。」
「換什麼?」
「換肖像權利金。」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不是扯平了……」他失笑抗議。
「後悔了不行嗎?」她嘟起了嘴。「一張素描用一句『我愛你』來抵,你不要考慮太多、太久哦,不然就改成一張素描要說兩句的『我愛你』。」
「小樂,你是土匪嗎?」盛儒昊此刻的心是甜滋滋的,他樂意說上一千、一萬遍,只是在這種被勒索、被恐嚇的情況下,有點沒面子。
「變成三句哦。」
「我可以報警嗎?」他還想做困獸之鬥。「我好像被人威脅了。」
「這種男女之間的糾紛,警察不受理。」
「你吃定了我。」
「說不說?」她下巴一抬,像是個女海盜的用手指指著他。「我又不是叫你在大庭廣眾的面前說,而是私底下,在我的面前或是耳邊,輕輕的說出來就可以,我一個人聽到就OK。」
「不能付錢?」
「我才不要錢。」
「好吧。」他認輸了,他不是她的對手。「小樂,我愛你。」
「真心的嗎?」她喉嚨一緊。
「真心的。」
「再說一次!」
「我愛你。」
余曉樂激動萬分,她聽到的第一句「我愛你」是由這個她打心裡喜歡的男人口中說出的,而且還不只一次,將來還有三、四十次,如果能一直聽他這麼說下去,她一定是全宇宙最快樂、最幸福的女孩。
「我是得一次都講完,這是可以逐天慢慢的消化掉?」盛儒昊幽默的問她。
「我想想……」她還真的很認真的想了。「我覺得一天不要超過三句。」
「你會覺得膩?」
「不,我是怕你會覺得噁心。」
「但我說得很自然啊。」
「沒真心。」她用拳頭捶了他一下。「我才不要你常常說、天天說,我要你在有意義、有感覺、有紀念價值的情況下說,『我愛你』這句話是很神聖、很崇高的。」
「我同意。」他握住了她的雙手。「那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說?」
「喂!我又沒有偷畫你的素描。」她耍賴。「寫SWOT分析表的人也是你。」
「但是,」盛儒昊可是老神在在,完全不煩惱。「你私闖我的畫室。」
「別小氣了。」她笑到露出白牙。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私闖你的畫室是給你面子哦!」余曉樂硬拗,但是看到他那堅定的眼神時,她投降了。「我……愛你。」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9:18
第八章
登上高峰之後只能往下走,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余曉樂開始煩惱三個月的限期將至。
灰姑娘一到午夜十二點,一切會被打回原形。
她呢?
她很想相信自己和盛儒昊或許會有未來,但隨著時間的沙漏一點一滴的流光,她終究是要面對現實,自己並不是他一直以為的那個人。
盛儒昊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悶悶不樂,連唐叔和傭人們都會提醒他,要他注意一下小樂的心情,所以絕不是他想太多。
他近日更發現她常常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涼亭裡發呆,天氣實在炎熱,他很怕她會熱到中暑。
「屋子裡有冷氣,你待在這裡是想做熱的耐力考驗嗎?」他走進涼亭。
「我在想事情。」
「有冷氣的地方想不出來?」
「我心裡很煩。」余曉樂坦白。
「我會看不出來嗎?」盛儒昊和她對面而坐,他不想坐她身邊,不想被她搞得忘了自己要問的重點,只要她偎著他,他的理性和智慧都會出問題,無法做出正常的判斷。
「是啊,我相信你看得出來。」她幽幽的說出,一張小臉非常落寞。
「所以是什麼事?」他直截了當的問。
「我不想說!」她心煩意亂,「說了也沒用。」
「和生死有沒有關係?」
「生死?!」
「是人命關天的事嗎?」盛儒昊抱著很嚴肅、很莊重的心情開口。
「拜託,和人命沒有一點關係。」她白了他一眼。「沒有人被殺,也沒有人殺人,是很『單純』的事,只是……」
「既然不是無可挽回,既然不是已成定局,更何況沒有人死、沒有人犯下法律上不可饒恕的罪,那麼你是在煩什麼?你又不是全世界最高的人,即使天會塌下來,大概也要輪個幾億年才會輪到你來頂。」他現在很會說笑話了,而且笑口常開。
「不好笑!」她卻笑不出來。
「到底什麼事?」他正色的追問。
「反正……」她一個反正之後就不想再講。
「反正怎樣啊?!」
余曉樂吐了一大口氣,反正時間已經不多,反正事情馬上要出包,她這個假湯美晴很快要被判出局,她當初怎麼會一口答應籐原纓子呢?她腦殘嗎?
「小樂。」盛儒昊已捺不住性子。
余曉樂慚愧又帶著罪惡感的看他,她早晚要面對自己的良心,可是……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她含在嘴裡似的,很小聲的冒出了一句。
他聽到了,他的聽力一向很好。「你是在煩惱這個?」
「總有一天……」她苦惱,怕自己會成為過街老鼠,大家對她扔石頭,因為她騙了很多人。
「就是為了這個?」
「問題很大。」
「簡單!」他一臉輕鬆。
「簡單?」
「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她怕怕的。「你知道我的煩惱是什麼?!你知道?!」
「小樂,我沒有那麼木頭。」
「你確定?!」
「我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快樂的女孩。」他打包票。
「盛儒昊……」她更加不安了。
第二天一早盛儒昊找來了各大報的記者,宣佈他和湯美晴訂婚的訊息,他特別向記者簡單的介紹了下湯美晴的背景,強調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因為情投意合,特此公諸於世。
當天的晚報就註銷消息,唐叔向余曉樂恭喜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唐叔把晚報拿給她看時,她差一點昏倒,盛儒昊要訂婚的人是湯美晴,不是她余曉樂啊!
來回在大廳中踱步,她真不知道要怎麼向盛儒昊解釋,自己並不是湯美晴。
盛儒昊回家一見到余曉樂,本以為她會興奮的衝進他的懷裡,但沒有想到他猜錯了,她居然是一臉慘白、不知所措,完全沒有即將成為他新娘的喜悅,他不禁要納悶……
他做錯了嗎?
「小樂,你看到報紙了吧?」盛儒昊向她獻寶。「怎麼樣?是驚喜吧?」
「你為什麼不先和我商量?」口氣很差。「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呢?」
「你不高興?」
「你……」她吐出一個哀歎。「你不該這樣一意孤行!」
「看起來你對於我們的訂婚消息非常感冒。」他有種熱臉去貼她冷屁股的尷尬。「是你自己說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才會想要給你一個驚喜,難道這不是你要的?」
「我沒有要訂婚。」
「為什麼?」
「因為……」她欲言又止。「因為時候還沒有到,因為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媽。」
「纓子?」盛儒昊還是狀況外。「我不認為你母親會反對。」
「纓子不會反對,可是……」可是她真正的媽媽不是纓子,這下余曉樂更加郁卒了,事情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盛儒昊,訂婚是一件大事,你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就公佈。」
「這是我們倆的事。」
「這絕不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而已。」
盛儒昊真的猜不透了,他一直以為這樣能討她歡心,會令她喜極而泣,沒有想到完全是反效果,她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見不到一絲欣喜。
「小樂,我做錯了嗎?」他心平氣和的問,堅持不動怒。「我弄巧成拙了?」
余曉樂欲哭無淚,她該怎麼跟他說呢?
「你擔心纓子責備你?」
「情況比你想的複雜。」
「你親生父親的問題嗎?」他先替她想到。「我們該先經過他的同意?」
「也不是。」她煩躁不已。
「那是什麼?」
「我並不是……」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她並不是湯美晴,她根本就是一個……冒牌貨,他以為他和自己愛的女人訂婚,但真相浮出,當大家知道這是一場鬧劇時,很多人都會下不了台。
「小樂,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盛儒昊即使是聖人,這會也要抓狂了。
「我不能……」
「你不能怎麼樣?」
現在說出來,她馬上就得打包東西離開這裡,盛儒昊絕不會原諒她;她若現在不說,還可以再爭取一點相處的時間,她並不想離開盛儒昊,她聽他說過近百遍的「我愛你」,他現在素描的對象只有她,她……她很傻,鴕鳥的以為能拖過一天是一天。
「告訴我,」盛儒昊抓著她的雙肩,不讓她再像是一個遊魂般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們訂婚是喜事一件。」
「才不是!」她向他咆哮。「是一個錯誤。」
「你給我解釋清楚。」他搖晃著她的肩。「我真的要受不了了,你不要再賣關子。」
「我……明天給你答案好嗎?」她向他討饒。「拜託你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讓我好好的思考我該如何處理這事,你不會知道這之中有多麻煩,我真的要靜靜的想一下。」
「我不知道一個晚上能改變什麼。」
「我必須讓自己的思緒清楚,才能告訴你一切。」
盛儒昊不再逼她,反正只不過是再多一晚,明天早上他就會要她全盤交代清楚,她不能再這樣莫名其妙、舉止怪異,結婚,該是他們倆都要的,他們要建立一個屬於他們的家庭。
明天。
籐原纓子抓著晚報的手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或是生氣,因為盛天財團的總裁和湯美晴……她的親生女兒訂了婚,可是這個湯美睛卻不是真的湯美晴,不是她真正的女兒,是個如假包換的冒牌貨啊!
盛穆天看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想打電話罵兒子,兒子訂婚的消息他居然是由報上得知,兒子竟沒有先知會他一聲,這算什麼?!現在的小孩都這麼目無尊長、無法無天嗎?
他電話一拿起來就準備按下撥號鍵,籐原纓子立刻從他手中搶過電話,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做,必須通盤想清楚才行。
「我要打電話罵兒子,你幹麼阻止我?」
「消息都登了,再罵來得及嗎?」
「你同意?」
「反正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話雖如此,可是儒昊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盛穆天心中難免疑惑。「當初他還不想要小樂去他那裡住,結果……這會居然訂婚了!」
「日久生情嘛。」籐原纓子把話筒放回去。「誰叫他們是年輕人,同一個屋簷下天天相處,感情自然發展得快。」
「你不會生氣嗎?」
她現在的感受是矛盾,因為盛儒昊訂婿的女孩是「湯美睛」,真成的話,盛天財團的一切都會落入她們母女手中,可是這和她計劃的不同,她擔心這變數會帶來麻煩。
「纓子,你不打個電話給小樂嗎?」盛穆天覺得有些怪怪的。「你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吧?」
「我和你一樣。」
「那你不罵罵她嗎?」
「我為什麼要罵她?」籐原纓子先護衛自己的女兒,故意不用「小樂」這小名,刻意叫「美晴」。「難道你認為我們美晴配不上你那寶貝兒子嗎?美晴沒資格進盛家嗎?」
「我沒這意思。」他馬上堆起笑。「這算親上加親,我怎麼會覺得她沒有資格呢?」
「那我為什麼要罵她呢?」
「因為她不尊重你啊。」
「尊重?」籐原纓子露出一個非常世故的表情。「只要女兒能幸福,先斬後奏也無所謂。」
「儒昊會給她幸福的。」
「希望如此。」籐原纓子這會憂心仲仲,她心裡想著要怎麼去拆穿余曉樂那冒牌貨,而自己又能全身而退?那女孩不可能乖乖摸著鼻子走人吧?她和盛儒昊應該是有感情了。
「不如……我們兩對的婚禮一起舉行?」盛穆天覺得是雙喜臨門。
「我們的婚禮是在這個月底耶。」
「我相信這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們準備得及!」盛穆天似乎已決定要這麼做。「更何況儒昊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那種怕麻煩、怕折騰的人,一個星期來完成他的終身大事,我想他說不定會向我說『謝謝』。」
這下籐原纓子頭皮發麻了。
「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找儒昊。」他是個急性子。「看看他打算怎麼辦。」
「不急。」她沒有動。
「又怎麼了?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明天再說吧。」
「明天?」
「今晚我還有些事。」她隨口撒謊,「我和幾個姊妹淘約好了。」
「你女兒的事比不上你和姊妹淘的聚會嗎?」他有些懷疑。
「沒有你的事。」婚禮的日期一確定之後,籐原纓子的氣勢就強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麼百依百順,小女人的對盛穆天,她覺得自己穩坐寶位,可以囂張了。
「纓子。」盛穆天反而變得比較敢怒不敢言。
「我要出去了。」
湯美晴瞪著母親,對母親帶來的名牌服飾、皮包、皮鞋、配件,完全無動於衷,好像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你最好給我穿戴整齊,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脫離毒品!」籐原纓子命令女兒。
「你想接我去做什麼?」湯美晴不帶一絲感情的問:「演戲嗎?」
「沒錯,你要和我去演一齣戲。」
「你自己過得好就好,我實在不想和你有牽扯,你能不能不要來煩我?」湯美晴墮落慣了,她不想那麼辛苦、活得那麼累,她想照自己的意思活,不想被操縱。
「湯美晴,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你最好不要和我唱反調。」籐原纓子語帶警告。
「要去哪?」她懶散的問。
「去找盛儒昊。」
「然後呢?」
「然後都交給我。」籐原纓子已經有了一套說詞,她反覆的想、反覆的沙盤推演,只要她一口咬定余曉樂是個騙子,連她這個做媽的都被騙了,余曉樂口才再好只怕也百口莫辯。
「我當啞巴嗎?」湯美睛冷漠的笑了笑。
「你當湯美暗。」
「我本來就是湯美晴。」
「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一整夜的失眠並無法幫余曉樂找到解決問題的方式,她想了又想,唯有坦白從寬,說出真相才能讓她解脫,至於盛儒昊要不要原諒她,那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能再演下去了。
盛儒昊一早就在畫室裡作畫,畫畫能讓他心靈平靜,他也幾乎一夜沒有闔眼,不知道小樂今天早上會告訴他多勁爆的消息。
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畫室,余曉樂除了面對還是面對,除了堅強這是堅強。
「早。」她囁嚅的打招呼。
「早。」他放下畫具。
「你……睡得好嗎?因為我……」
「小樂,省去這些開場白,你就直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睡不好,滿腦子問號,現在我只要一個答案。」他超犀利的說。
「好吧,我要說我並不是——」
「她不是湯美晴!」籐原纓子帶著女兒闖進畫室,完全不理會跟在她身後年邁的唐叔的阻攔,她是硬闖進來的。
「少爺——」唐叔面有難色。
盛儒昊知道出了大亂子,但是他不能自亂陣腳,先是瞄了余曉樂一眼,然後看向唐叔。
「你先下去吧。」
「少爺,這情形……」
「我會處理。」他要唐叔帶上畫室的門。
當門闔上的那一剎那,整個畫室靜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氛在擴散。
「儒昊,這個叫小樂的是冒牌貨,她連我都騙了,她騙了我們每一個人!」籐原纓子先下手為強,做賊的先喊抓賊。
「你……」余曉樂是一臉的震驚,怎麼會是她騙了每一個人?明明是籐原纓子花了三十萬元雇她來演戲,她怎麼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很久沒有和女兒見面,所以當這個小樂說她是美晴時,我就傻傻的相信了她。」她接著把女兒推到自己面前。「這個女孩才是湯美晴,是我委託徵信社找到的。」
余曉樂想要開口,可是她發現籐原纓子根本不給她一點機會。
「當初就是因為懷疑,我才會找徵信社。」籐原纓子語氣哽咽、眼眶含淚。「當這個騙子找上我時,基於一種補償的心理,我還是認了她,都怪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我好幾年都沒有見過我女兒,這個騙子偏又和美晴有點像,我才會……中了她的計。」
「不是這樣……」余曉樂只能猛搖頭,一臉驚恐。「明明就不是這樣……」
「你還敢說!」籐原纓子指著她的鼻子罵。「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和美晴的關係?」
「是你透過經紀公司——」
「你還要滿口謊言?」她連忙打斷。
「三十萬的代價!」余曉樂吼。
「什麼三十萬?」籐原纓子死不認帳。「你拿到了三十萬?你什麼時候拿到了錢?」
「你預付了我十萬元!」余曉樂看了盛儒昊一眼。「你說事成之後才會付另外的二十萬。」
「證人呢?」
「經紀公司可以幫我證明。」
「那你現在馬上打去問。」
余曉樂怔了下,忽然想通,即使她打了電話,大概也不會有人為她證明,籐原纓子一定先買通經紀公司,用錢封住了他們的嘴,她完全孤立無援了。
「打啊!不敢嗎?」
「打了也沒有用。」她對自己苦笑。
「你不敢打嘛。」
盛儒昊看著這情形: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不管哪一邊是真、哪一邊是假,他都痛心極了,他只知道自己確定被耍了。
「我真正的女兒就在這裡,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拿出你的身份證來。」籐原纓子胸有成竹的要求。
余曉樂這會像個木頭人,她總算知道什麼叫做「呆若木雞」了。
盛儒昊看著她,他一直以為她姓湯,他一直都是叫著她的小名「小樂」,他愛上的女孩他竟然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太可笑了。
「你姓什麼?」他酷酷的問她,先放下他們之間的謊言與恩怨情仇。
「余。」她麻木的道。
「名字呢?」
「曉樂,日堯曉,快樂的樂。」
「所以你的真名是余曉樂?」盛儒昊重複,他很想仰天長嘯,不知道該怎樣整理這混亂的思緒。「我居然被你騙了快三個月,我是不是心智有問題?」
「儒昊,這不是你的錯!」籐原纓子馬上介入。「連我都被騙了,所以不能……」
「出去!」他冷漠的打斷她。
「你——」籐原纓子的臉色一變。
「帶著你的女兒滾出去!」他大吼一句。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19:55
第九章
當畫室裡只剩下盛儒昊和余曉樂單獨在一起時,那氣氛簡直比世界末日將來臨時更叫人喘不過氣,余曉樂不太知道凌遲的感覺是怎樣,但是心如刀割的滋味,她現在似乎可以體會。
盛儒昊發現自己此刻談不上憤怒或是心寒,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似乎一部份、一部份的死去,他感覺不到痛,但是異常的沉重,好似他再也不是完整的人,只是一個會呼吸的傀儡。
「給我你的說法。」他此刻對待她的態度像是法官在詢問嫌疑犯。
「你會相信我嗎?」她實在不敢有此奢望。
「我不見得會相信你,但這是為了公平,總不能只相信籐原纓子的片面之詞吧?」他又回到了起初的那個人,冷硬、苛刻,眼神始終帶著一抹沉鬱氣息。
「我的確是籐原纓子花錢雇來的。」余曉樂講出事實,不再有任何謊言。
「扮她女兒?原因呢?」
「她沒有告訴我。」
「她花了三十萬請你?」
「嗯,三個月三十萬。」
「三個月……」盛儒昊扯開一抹輕蔑的笑。「吃喝玩樂三個月,再加上騙取對方感情,這三十萬,不知道好賺這是不好賺。」
「我沒有騙取你的感情!」這點她必須澄清。
「所以是我笨到自己愛上你?」他真想為自己的識人不清賞自己一巴掌。
「我沒有說你笨。」他的語氣好讓她受傷。「很多事是自然就發生的。」
「多自然?」他質問她。
她不語,知道說什麼都不對。
「唐叔和傭人們也真是瞎了眼,每一個人都被你騙了,每一個人都喜歡你。」他愈說愈不甘心、愈說愈氣憤。
「我……並沒有騙他們什麼。」她低聲辯駁。
「對!你只騙了我!」他兇惡的吼她。「余曉樂,你只騙了我。」
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反正她現在說什麼都是脫罪之詞,他可以拿她說的每一句話來攻擊她、羞辱她。
「所以你是專職騙子嘍?」盛儒昊又逼問。
「我只是跑過龍套的演員。」她的回答簡單,反正他現在問她什麼,她就老實回答什麼。
「你真正的工作是什麼?」
「常換工作,沒有一定。」
「你的那些打工經驗呢?」
「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他故意譏諷她。「居然都是真實的打工經驗,你總算還有點良知,沒有每一件事都說謊。」
「我只在我的身份上說謊。」她不得不反駁,他的指控,一字一句都像針一樣插在她心頭。
「就為了三十萬?」
「盛儒昊,三十萬對你來說或許是九牛一毛,你可能隨便賺一下,一天就不只進帳這數目,更因為你是總裁、你是盛天財團的繼承人,你不愁衣食,可是……」她必須講幾句良心話。「這三十萬可能是我一年的生活費,我可能得靠這三十萬省吃儉用很長一段時間,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你父母呢?」盛儒昊沒有原諒她,只是口氣和緩了一些些。
「在我國中時欠債跑路了。」
「誰撫養你長大的?」
「阿姨、姨丈,還有一些親戚。」
「所以你……」他的心忽然又充滿了不捨和一股柔情,原來她也曾是一個心靈受創的孩子。
「別同情我,我過得很好。」她不喜歡別人的同情和可憐。
「但你沒有自己的家。」
「我有很多個家。」余曉樂不認為自己有多慘、多可憐。「大家都對我不錯,我自己也很認份,很早我就開始打工,努力不成為別人的負擔,所以沒有被虐待、被糟蹋的那些事。」
「你沒有兄弟姊妹?」
「沒有,我媽不喜歡小孩。」
「小樂……」盛儒昊很想擁她入懷,想要給她溫暖,可是眼前這情景,他覺得很矛盾,她確實是欺騙了他呵。
「我真的不知道籐原纓子會反咬我一口!」她超無辜的。「我沒有先欺騙她。」
「她沒有叫你騙取我的感情嗎?」
「沒有!她還曾警告我別喜歡上你,別想進盛家的門。」余曉樂淡淡一笑,她之前不懂,但現在瞭解了,籐原纓子是怕她喜歡上盛儒昊後,會更難纏、更不想走,但其實……「其實我也不敢作這種夢,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上你。」
「你沒打算和我過一輩子?」他一張臉又兇惡了起來,這樣還不叫騙他感情嗎?
「我不敢這麼奢望。」她垂下頭。
「所以三個月一到你就會走人?」
不然我能一輩子扮湯美晴嗎?
「你們家的家務事我無權過問,我只能對你說一句抱歉。」她眼眶泛紅。「我是騙了你,為了三十萬而假裝成另一個女孩,對不起。」
盛儒昊沉默著,眼神很冷,他該怎麼做?
「如果你要報警就報吧。」莫可奈何的語氣。
「這種小事要勞煩警察?你太小題大做了。」
「那你原諒我了?」她帶著一絲希望。
「你要我原諒你?!」原諒?可以嗎?兩人的心裡不會有疙瘩嗎?如果這又是一場騙局,他已經無法再承受了。「光是你的三言兩語,你就要我原諒你?你真以為別人沒有心不會痛,可以像狗一樣的被你牽著鼻子走?」
他的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你沒這麼天真吧。」盛儒昊繼續挖苦,他現在罵人、損人的功力簡直令人讚歎。
「我沒有。」
「那你還在等什麼?」
「你要我……走?」余曉樂艱難的說出,她本來以為會有那麼一點可能,他可以懂得她的處境,是她奢望了。「我去收拾行李。」
「愈快愈好。」他狠心道。
「盛儒昊,我……」
「滾就是了。」
當畫室的門再度闔上,盛懦昊竟有些恨自己的無情,他錯了嗎?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心再次受傷,但是為什麼悶痛沒有消失?
以為自己已經很明確的叫籐原纓子母女滾蛋,但是當盛儒昊來到大廳時,不只她們母女仍在,連他父親都被籐原纓子火速召來助陣,已經處於爆發邊緣的情緒,這下更是益發嚴重。
他故意指責唐叔。「連送客你都不會了嗎?唐叔,你是不是該退休了?」
「我是老了。」唐叔和他一搭一唱。
「那你下去休息吧。」
「這裡不需要我了?」
「我就可以應付。」
唐叔樂得下去休息,他不想看主人爭吵的畫面,盛穆天一到,籐原纓子如虎添翼,可是正處於傷心、憤怒情緒的盛儒昊,可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的場面。
盛穆天對兒子這種不太客氣的表現,也不太愉快,再加上籐原纓子的扇風點火,他怎麼可能沉住氣,所以一開口也沒有好話。
「那個騙子呢?」
「正在收拾東西。」盛儒昊輕措淡寫,「爸爸,請不要稱呼余曉樂是騙子,如果真要說到騙子……」他看著籐原纓子。
「你看我做什麼?」她抬頭挺胸。「我也是被騙了。」
「是不是被騙,大家心裡有數。」盛儒昊至少對她維持著晚輩對長輩的尊重。「我希望事情到這裡為止。」
「到此為止?」籐原纓子不可能就這樣算了。「你是說你不追究那個騙子?」
「真要追究起來,」盛儒昊大剌剌的坐下。「很多人都脫不了干係。」
籐原纓子的臉色是一陣紅、一陣青紫的,難道她佔不到一點便宜,從頭到尾都白花心思?白忙一場?
「你……」她一時詞窮,對了,她還有盛穆天這一張王牌,她差一點氣到忘了這傢伙就在她身邊,叫他來挺她、來替她出氣的,她怎麼會忘了。「穆天,你倒是說話啊。」
「要報警嗎?」盛穆天很實際的問。
「不用報警,但是你看看儒昊……」
「儒昊!」他一個頭兩個大。「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清楚了。」
「所以呢?」
「所以請你帶她們母女離開。」盛儒昊微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可以自己問她們,至於問到的是不是事實,我就不敢保證了。」
「儒昊,你不要太過份,我未來將是盛夫人,你不要目中無人!」籐原纓子覺得不被尊重。「好歹我算是你的繼母。」
「我已經不需要母親。」
「你還是得尊重我。」
「尊重?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知道,不要在這裡一副受害人的姿態,或許你該學學你女兒。」盛儒昊看一眼一直很安靜把自己當旁觀者的湯美晴。「當然,希望你已經確定她真是你的女兒,不要又是烏龍一場,搞錯了人。」
籐原纓子氣到全身發抖,卻無力反擊。
盛穆天是很寵籐原纓子,但是還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畢竟他在兒子面前還要當老爸,不能太失格。
「儒昊,你沒有搞錯?」他決定相信兒子。
「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那個小樂……」
「頂多是從犯。」
「那麼主犯……」他看著籐原纓子,直接問她比較快。「你一定不承認了。」
「穆天,」她開始哭天搶地。「你兒子不相信我,連你這個枕邊人都不相信我?你是要逼我去死嗎?我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是白活的嗎?儒昊被那個小狐狸精迷得分不清東西南北,難道連你也搞不清楚嗎?我是無辜的!」
「但是這個女孩出現的……」盛穆天又不是失智或老人癡呆,這個真正的湯美晴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巧合、太精準了。
「這只證明老天有眼,那個什麼小樂的注定要失敗。」籐原纓子哽咽,吸著鼻子說:「昨晚我和姊妹淘聚會,忽然接到美晴的電話……我才知道自己受騙。」
「纓子,你到底想要怎樣?」他不想再聽這些了,盛穆天打算息事寧人。「那個冒牌的女孩已經準備打包走人了,事情就到這裡結束。」
「我不想追究她,反正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傷害造成,但是我有個要求。」籐原續子飆了半天,也有點累了,很高興終於講到重點。
「你要什麼?」
「一切照舊。」
「什麼照舊?」
「我要儒昊和美晴訂婚!」她厚著臉皮說出。「既然訂婚消息都已經刊出,大家都知道了,那就照儒昊的意思。」
盛儒昊搖頭,一副不屑回應的樣子,他的沉默、冷笑比言語更加傷人。
「儒昊根本不認識你的女兒。」盛穆天也感到不可思議。「你是氣昏頭了嗎?」
「現在不就認識了。」
「但你問過你女兒沒?」
「美睛一定願意,她一定是——」
「我不願意。」湯美晴說話了。「我不願意和這個男人訂婚,媽,我不願意。」
「美晴?!」籐原纓子的眼珠子快要爆出來,不敢相信唯一的女兒會這麼對她。
「媽,我們有必要這麼作踐自己?」
「美晴,你是不是毒品吸多了腦子已經不正常,居然……」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籐原纓子頓時承受不了,整個人昏了過去。
「纓子……」盛穆天立刻上前。
盛儒昊和湯美晴則互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盡在不言中了。
唐叔端了飯菜來到畫室,從大家都離開之後,少爺是滴水未進,連一粒米飯也沒吃,而他這個做僕人的總不能不聞不問,況且少爺心裡的苦,他怎麼會不知道。
「我不想吃。」盛儒昊頭也沒回的說。
「少爺,多多少少吃一點吧。」
「沒有胃口。」
「我知道你一定沒有胃口,但光是畫畫,也改變不了事實,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唐叔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勸慰。
放下炭筆,當盛儒昊回過神,發現自己畫的又是余曉樂時,他猛的扯下畫紙,撕成碎片,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不堪、多窩囊的事。
他怎麼就無法把她從他腦中趕走呢?
看在眼裡的唐叔,一時也不知道說哈好,小樂是欺騙了大家,但她除了隱瞞自己真實的身份之外,也沒有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她有去向你告別吧?」盛儒昊忽然問。
「她向每一個人告別。」
「你們……有受騙的感覺吧?」
「還好。」
「討厭她吧?」盛儒昊又問。
「不會。」
「不會?」
「少爺,小樂是怎樣的人,我們都看在眼裡,近三個月的相處下來,我們清楚她的為人,身份可以偽裝,可是一個人的品行、個性是不可能裝的。」唐叔微笑的說;「小樂是一個好女孩。」
「你還是認為她是一個好女孩?」
「她是。」
盛儒昊不知道她可以這麼得人心,連面惡心善的唐叔都被她收服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動搖了,其實冷靜下來後,他不能否認自己還是愛她,也許他太衝動了,她是怎樣的人,他最清楚不是嗎?
「少爺,我建議你去找她回來。」唐叔大膽建議。
「找她回來?」
「她是你作畫的靈感。」
「唐叔,你八成中了她的蠱。」盛儒昊嘴硬的不肯承認心軟。
「少爺,我看著你長大,在盛家這麼多年了,我會不瞭解你,看不出小樂對你的意義嗎?你愛她,她也愛你,你們倆的感情和濃情蜜意,我們全都看在眼裡,不要死撐了。」唐叔更乾脆的說白了。
「可是這樣多沒面子。」
「面子一斤到底值多少錢?它能帶給你快樂、幸福和人生伴侶嗎?」唐叔己看過人生,過盡千帆,這點小領悟他是有的。
盛儒昊沉默以對。
他是想通了,但人是他狠心趕跑的,再追回有那麼容易嗎?
為了不讓自己斷炊,即使只是一家外商公司的小妹,余曉樂也接了,這年頭工作不好找,而且外商公司的福利還OK,即使只是跑跑腿、買買便當,她都做得很認真,只要是正當、憑自己勞力的工作,這種錢她就賺。
她的辦公桌就在公司的進門處,她被要求上班一定要稍做打扮,因為是公司的門面,於是本來不太花枝招展的她,也不得不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花瓶也要有花瓶的樣子。
而一個漂亮、年輕、陽光、爽朗的女孩,本來就是會招蜂引蝶,才來上班不到一個星期,每天都有人要約她出去、請她吃飯,好像她下了班之後就沒事要做,沒地方可去,唉——
這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只是平靜、平凡的生活,陪著自己所愛的人一起畫畫,當他的模特兒,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只是天不從人願。
她怎麼老是想著、想著就又想到了盛懦昊,人家都已經把她踢出門了,她還在這裡作白日夢,真是自找苦吃。
正當余曉樂將郵件分門別類,貼上不同價錢的郵票時,公司裡最自命風流、最臭屁、最會誇大事實的小王又混到她的桌前來。
「今晚有空了吧?」他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態。
「不行。」她為難的拒絕。
「你昨晚要去養老院探視你爺爺,那今晚呢?」
「我表妹生小孩,我要去醫院看她。」余曉樂對找借口很在行。
「我陪你去。」
「不方便吧,我可是要去婦產科病房。」
「那我們約吃消夜。」這個大情聖自認所向無敵,沒有他泡不上的馬子。
「吃消夜會肥,而且我不知道幾點才能從醫院離開,我表妹一向很依賴我,她一定會拖住我。」不想得罪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嘴巴不牢、又愛吹牛的男人,他們通常一出口沒有好話。
「那我給你我家鑰匙。」他投給她一個曖昧、邪惡的眼神。
「不好吧,如果你家遭小偷,那我不是有嫌疑。」她笑著拒絕。
「那你哪天有空,你自己說。」小王敗給她了,有些垂頭喪氣。
「她沒有空!」有人替她回答了,而且就站在小王身後,似乎靜靜聽了他們的對話有一會了。「永遠都沒有空。」
余曉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分明是盛儒昊的聲音,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小王則不爽的轉身,一副痞子樣,人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傢伙也未免太不長眼、太囂張了。
「你是誰?」小王口氣很凶的問。
「盛儒昊。」
「盛儒昊又是誰?」有眼無珠的小王口氣很嗆。
「盛天財團的總裁。」盛儒昊的口氣始終平靜,並沒有刻意表現高不可攀的樣子。
「怎麼?拿錢壓人啊。」
「錢是另一回事,你覺得『未婚夫』這三個字怎麼樣?」他笑道。
「你是余曉樂的未婚夫?」
「你不知道她已經訂婚?」
余曉樂搖頭,一副自己是無辜的樣子,這下她要怎麼在這家外商公司混下去?給小王這一宣傳或是誇大,她在這家公司鐵定黑到底。
小王看看余曉樂。「你很有心機哦。」
「我其實……」她啞口無言。
「有未婚夫了還不安份。」
「誰不安份了?」余曉樂認為自己一定要說清楚。「都是你主動。」
「我以為你芳心寂寞啊。」
「我從來沒有。」
「假仙。」
「你給我放尊重點!」
「算了!」小王看了盛儒昊那威嚴、器宇不凡的架式一眼,知道自己拚不過。「我惹不起你,我認輸可以吧。」
「都是你自己在自說自話。」
小王哼了一聲,拍拍屁股走人,一副很慶幸自己並沒有受騙的模樣。
「都是你!」她把矛頭指向盛儒昊。「你為什麼要說你是我的未婚夫?你並不是,現在被你這麼一攪和,我在這裡怎麼待得下去。」
「你本來就不需要再待下去,跟我走。」
「我在上班。」她不想丟掉工作。「盛儒昊,你沒有資格闖進這裡,然後……」
「我叫你跟我走。」他平靜的再說一次。
「我們已經——」
「你要我把你扛在肩上帶出去嗎?」他瞇起眼威脅。
當然不,余曉樂只好乖乖拿起皮包跟他走了。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20:28
第十章
跟著盛儒昊走進一家知名的連鎖咖啡屋裡,余曉樂這時的心情是憂喜參半,他一直口口聲聲說他是她的未婚夫,但事實上和他訂婚的人明明是湯美晴,而且還是他把自己趕出盛家的,到底他想怎樣?
在等待咖啡端上的期間,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誰先說話,誰就示弱似的,但她想到了盛儒昊謹言、寡言的臭脾氣,如果她不先開這個口,搞不好他可以一天不吭一句。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她故意以他趕走她時的冷清語氣說話。「只要不犯法、不違反人性,我都樂意去賺這個錢,請你直接開口。」
「我需要一個未婚妻。」
「這好像不是花錢就可以買到的。」他是在嘲諷她嗎?「除非你只需要三個月。」
「小樂,不瞞你說,我找了徵信社查了一些事。」她的冷淡叫他的心微微的抽痛,但他知道是自己先傷了她。
「所以還我清白了嗎?」
「我知道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所以我們互不相欠了嗎?」她想要快點了結這一件事,如果他只是來證明她的清白,那不需要!她在乎的不是這個,是不被信任的痛。
「不,我欠了你。」他的語氣變得很柔。
「你欠我什麼?」她訝異。
「在趕走你之後,我又畫了很多張你的畫像,雖然因為心情起伏太大,畫得都不是太好,可是我們講過畫一張你的素描,肖像權利金是一聲『我愛你』,所以我大概還欠你十幾句的『我愛你』,小樂,對不起,我很笨傷了你,但是我真的……愛你。」盛儒昊帶了感情道歉,想要她回頭。
余曉樂鼻頭一紅,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麼甜的話來,這下她哪還生得了氣?!
「現在還你,還是……」
「這裡是公共場合!」她紅著臉插嘴阻止他。「我可不想出這種風頭。」
「你是說……私下還你?」盛儒昊學奸詐也有心情開玩笑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原諒他了。「那你得和我回去。」
「我這能回去嗎?」
「為什麼不能呢?」
「唐叔他們……」她不得不擔心。
「就是他們一起寫了一份陳情書,要求我一定要把你找回去,不然因為我讓他們的日子生不如死,還有每天擺張臭臉像個閻王,他們考慮要集體請辭。」盛儒昊一臉無辜的打趣。
「工作不好找耶。」
「我也是這麼告訴他們的。」
「但是……」她還是有煩惱。
「你擔心我爸爸和籐原纓子那邊?」
「他們是長輩,更何況……」
「他們的婚禮無限期延後了。」他笑笑,人算不如天算,籐原纓子處心積慮了半天,終究還是未能入籍,他只能同情她。「我想我爸爸也不是那麼的愚昧,不至於是非不分。」
「但叫我以什麼身份回去呢?」她有點頭痛,但又立即表明態度。「我不是在逼婚哦,更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想要嫁你。」
「這問題是要解決。」他笑得從容。
「你怎麼解決?」
「如果再登一次消息,就說婚事搞錯了,會不會很丟臉?」盛儒昊忍住笑。
「丟臉不會,你會紅。」
「那就紅一次吧。」
余曉樂沒想過峰迴路轉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向沒有這種好運,可是看盛儒昊的表現和誠意,叫她開始相信這件事有可能美夢成真,她有可能從灰姑娘變成王妃。
「盛儒昊……」她感動得紅了眼眶。
「可不可以改個口,叫儒昊或是昊都行,不要這麼連名帶姓的。」他半命令半要求。
「好啦,但我總覺得事情還沒有了,纓子那邊……她不會這麼善罷罷休的。」余曉樂不是沒有碰過那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
「交給我。」
「其實我也沒有真受到什麼傷害,而且反過來想想,籐原纓子還是我們的媒人,如果不是她,我們又怎麼可能碰在一塊呢?」余曉樂不是那種有仇非要報仇的人,她可以選擇原諒,不過,她對盛儒昊是另有處置……
「你的心腸真軟。」
「何必把人逼到死路。」
「曉樂,她的事我來解決就好。」他握住她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我要你盡快回來我身邊。」
「唉,其實我這份工作才剛上手。」她故意愁容滿面。「而且很受歡迎。」
「招蜂引蝶不等同於受歡迎。」他冷酷道。
「吃醋了?!」
「知道就好。」他口氣真的很差。
「看來我以後得謹言慎行。」她掛上一張苦瓜臉。
「你最好是!」
沒嫁成盛穆天,籐原纓子已經氣到想要撞牆,這下連自己的女兒也撈不到好處,她怎麼會甘心?!她只好硬闖盛儒昊的辦公室要討回公道,她不能兩頭空。
盛儒昊見狀便告訴他的特助他不接電話、不再見客,要專心處理眼前的問題。
籐原纓子不想像個潑婦,但是她也絕不能就此放手。
「儒昊,你必須和我們美睛結婚。」她很堅持這點。「消息已經刊了。」
「一定要弄得這麼難看嗎?」他不太耐煩。「我已經很幫你留面子了。」
「我不管,你要娶美晴。」
她才不怕盛儒昊,沒有她對付不了的人,更何況是只有三十歲的盛儒昊,她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
他不慌不忙的由抽屜裡取出一份卷宗,平靜的將卷宗放在辦公桌上,要籐原纓子自己拿去看。
「這是什麼?」她並不想看。
「我請人調查的資料。」
「調查什麼?」
「調查湯美晴這個人,還有你真正的目的。」他起身,不再坐在辦公椅裡,他知道他的身高可以給人威脅跟壓迫感。「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沒有用的。」
「美睛已經把毒戒了。」
「這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籐原纓子完全不怕他,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走到這地步了,她還有什麼面子要守。「你又查出多少我過去不可告人的事?你想要拿此來威脅我嗎?」
「我和你不一樣。」盛儒昊搖頭。
「那你想怎樣?」
「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煩、不再苦苦糾纏,我會讓這些資料永遠消失。」他承諾。
「就這樣?」
「當然了,你一定會要一筆錢。」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說個數目吧,我付給你,只要你開出的價碼不會太離譜。」
「你這樣就想擺脫我?」
「我不欠你。」盛儒昊的眼神變冷。「看過那些調查報告之後,我知道你找余曉樂做替身的原因是想要掩飾湯美晴吸毒的事實,不想影響她入籍的事,但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余曉樂壞了我的大事,」籐原纓子破口大罵。「她居然勾引你!」、
「不,是你自己壞了你的大事,是你挑中了小樂!」單就這件事,他是該感謝她。「我是為了感謝你,才願意付錢。」
「如果我不照你的意思呢?」
「我盛儒昊一向不是個卑鄙的人,所以不要逼我做卑鄙的事。」他把話講明。「這份卷宗如果在什麼狗仔雜誌刊登,湯美晴的未來就完了,我對她印象還不差,不想毀掉她。」
「那娶她——」
「別作夢!」盛儒昊很冷的打斷。
「美睛可以做小的。」籐原纓子退而求其次。「她可以當你的小老婆。」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況且我也不是我爸爸。」他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母親。「你可以考慮一下再回答我,但請你記住一件事,如果真的搞砸的話,丟臉的人絕不是我。」
「你……真狠。」籐原纓子知道自己沒有一點勝算了,她必須拿錢了事。
「我已經給你留了退路。」
「我千算萬算,居然沒有算到余曉樂這個變數。」不,應該說是沒算到盛儒昊的深情,她心灰意冷的歎了一口氣。
「那我只能勸你想開一些。」
「幸好我還有你爸。」她自我安慰。
盛儒昊微笑不表示什麼,因為這件事,他父親決定疏離她,不過這不關他的事。
「價錢給你開,希望你開出的價錢能令我滿意。」
余曉樂聽了有關盛儒昊對籐原纓子使的手段之後,再一次確定不擅交際跟心思單純是兩回事,他骨子裡根本是真正的生意人一個,當他想要達到目的時,大家就必須照他的意思,頗有「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氣勢。
算了,反正她愛他,不管是心思單純的他或是生意人的他。
余曉樂再一次回到盛家豪宅,再一次成為他的模特兒,當他素描的對象,在畫室裡,邊畫邊聊天的盛儒昊忍不住又提起了訂婚的事。
「曉樂,更正消息是刊了,但是新的消息你為什麼還不點頭?」
「我不想傷害湯美晴。」
「你根本不認識她。」
「我是不認識她。」余曉樂自有她一番道理。「但一定有其它人認識她,婚事搞錯了沒有什麼,可如果同樣的新郎,新娘的名字卻換了,人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對她不啻是一種羞辱,好像盛儒昊這個人迫不及待擺脫她和另一個女人訂婚,這很傷人,所以過陣子等人家忘了這則消息再說吧。」
「你想太多了。」他心虛的反駁,但他覺得余曉樂真是一個厚道的女孩。
「你說她才戒毒成功,加上她又是籐原纓子的女兒,當她的女兒並不容易,湯美晴是個會令人心疼的女孩。」她感觸良多。
「所以你不會這麼快嫁給我?!」盛儒昊挫敗得想要扔炭筆,他想馬上擁有她,讓她成為他的。
「不會。」她甜甜一笑。
「曉樂,你是想折磨我嗎?」
「我從來不折磨人,耐心點。」她不否認對他趕走她的事,她有些小不爽,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你……」他知道自己勉強不了她,她有一顆比他更固執的心。「好吧,但你別想出去找工作,我不准。」
「我現在也不想工作。」余曉樂俏皮的眨眨眼。「我未來的老公是盛天財團的總裁,我假什麼清高,我才不要去工作呢。」
「那你有什麼想法?」
「我要四處旅遊。」
「旅遊?!你一個人?」他不同意,他才不准她一個人出去玩,外面的誘惑和危險太多,她又是這麼一個會吸引男人的女性,除非踩過他的屍體,她別想一個人出門。
「當然是和你。」她給了他一個衛生眼。
「但我有工作。」
「我又不是腦殘,我當然知道你有工作。」她伸了伸懶腰,然後又維持原來的姿勢。「是等你有空時一起去旅遊。」
「那沒有問題。」他安心了。
但盛儒昊似乎安心得太早,她早就想好一套計劃,她不是隨口說說,心中早有了一套自訂旅程表,只等他加入。
「昊,我會嫁你,但是在一個條件之下。」她微笑。
「你也成了生意人了。」
「我的條件很簡單。」
「多簡單?說來聽聽。」他有些皮皮判。
「你必須集滿三十張我們在不同地方遊玩的素描畫,我才會嫁你。」她覺得自己的條件不苛啊。
「三十個地方?」他驚呼。
「才三十個地方。」
「那我要等到哪一年?」他抗議。
「我們還年輕,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而且這三十個地方、三十張素描,都是我們日後美好的回憶,是我們共同所擁有,多珍貴、多有價值、多有意義,沒有幾個人可以像我們這樣。」余曉樂比誰都有理。
「話是如此……」他想,她是不是在整他啊?
「那你就不必抗議。」
「可是……」盛儒昊在有些方面是很傳統、很守規矩的男人。「可是我是正常男人,如果這三十個地方要花五年、十年才能玩完,那時我可能都要近四十歲了。」
「Sorry。」
「你會害死我。」
「我是在為我們製造回憶。」
「那想必你已經有了通盤計劃。」他認輸了,他是鬥不過她的,這個小妮子花樣多、鬼點子多,一直都是如此,相信以後也是如此。
「我已經想好我們的第一站。」她果然是做了準備。
「哪裡?」
「澎湖。」
「澎湖?!」他本來以為她會說國外的熱門旅遊景點或是什麼豪華郵輪之旅、北極探險之旅,沒想到她的決定居然只是澎湖而已,他又跌破了一次眼鏡。
「澎湖有花火節,可以海田踏浪、夜釣小管、浮潛、去吉貝島,甚至可以什麼都不做,只享受夏日的悠閒時光,更可以讓你寫生、素描到過癮,三天兩夜,不用太長時間,我上網查過了。」她如數家珍,似乎已經要踏上澎湖的土地了。
「你會不會連旅行社都找好了?」盛儒昊忍不住揶揄她。「你果然很有心機。」
「問了幾家,總要你決定了才能訂下來。」她這會又變小女人了。
「我決定?」他自嘲。「是你決定吧。」
「昊,你一定要明說出來嗎?」她嘟嘴抗議。
「照你的意思吧。」他投降了。
「謝謝。」不當什麼模特兒了,她衝到了他的懷裡,差點把他撞倒。「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
「那嫁我。」
「不。」
「蠹。」他罵她兼嚇唬她。「我跑掉了你別哭。」
「我會抓緊你。」她眨眼睛裝可憐,嘻嘻,她可是跑過龍套的說。
作者:
水漾甜心
時間:
2010-2-1 10:20:46
尾聲
希臘,聖托裡尼島。
愛琴海上再沒有比聖托裡尼更神秘、更特別的島嶼了,它是傳說中因火山爆發而失落的古文明——亞特蘭提斯,所以島上充滿了火山地形。聖托裡尼的沙灘不但美,還有特別的黑礫灘和黑沙灘,帶來很不一樣的愛琴海度假氣氛。
聖托裡尼是基克拉澤群島中最南邊的一座島,面積七十三平方公里,島上共有三個村落,總人口數約為七千人,不過這座歐洲著名的度假島,一到了旅遊旺季,島上的人口就會激增十倍,可以說是希臘旅客密度最高的島嶼之一。
在這座小島上,盛儒昊終於集滿了第三十張的素描,其實在遊歷這三十個地方的過程中,他就拚命的想有什麼可以讓他和余曉樂閃電結婚的方式,但他一直想不出來,只能乖乖的和她一個地方玩過一個地方,然後又乖乖畫下一張又一張的素描。
他真是比余曉樂笨。
這會趁著曉樂還在睡眠中,他拿出了這疊自己精心所畫的素描觀賞,從第一站的澎湖開始,然後是香港、日本……一直到這裡,希臘的聖托裡尼島,他和她真的跑了三十個地方。
而他突然遲鈍的發現——
余曉樂的臉頰是愈來愈豐腴,因為心情好、心愛的男人又在身邊,所以她是比剛到盛家大宅時胖了一些,當然這得仔細看,畢竟她的身材依然很好,小腹依然扁平,對厚,如果是胖在她的肚子上……
他真的是少根筋。
他真的是死腦袋。
他活該要跑這三十個地方。
他如果「奸巧」一些,余曉樂早就嫁給他了,是他太客氣、太傳統。
如果在起始的旅程中他就讓她懷孕,那……
他該撞牆一百次。
他該賞自己一千個耳光。
他該跳入愛琴海裡,活活淹死自己。
搖醒了正睡得香甜的余曉樂,他要問問她是否早知道他這麼遲鈍。
「曉樂。」
「做什麼?」她迷迷糊糊的,眼睛還睜不開。「一大早你在嚷嚷什麼?」
「我是不是很遲鈍?」
「還好。」她又要睡了。
「如果我之前……我是說當我們決定要玩三十個地方,但可能我在第六個地方就讓你懷孕了,你會不會嫁給我?」
「會。」她下意識的回答。
「你會?!」
「廢話。」
「那如果在澎湖我就讓你大肚子……」
「你很吵。」余曉樂超想睡,這兩天在聖托裡尼島上,她都要玩瘋了。
「我是白癡加智障加植物人。」
「別罵自己了,反正我們要結婚了。」
「對啊,因為已經玩了三十個地方……」
余曉樂笑得好賊、好得意、好開心,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這麼老實、單純的老公……她這輩子有福了。
恨得牙癢癢的盛儒昊,這會撐到了余曉樂的身上,他決定要好好「報復」她、「修理」她,讓她今天下不了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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