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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橫溝正史]化裝舞會[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7:04     標題: [橫溝正史]化裝舞會[全文完]

化裝舞會 第1章 楔子  
化裝舞會 第2章 台風過境  
化裝舞會 第3章 女明星情史  
化裝舞會 第4章 意外相逢  
化裝舞會 第5章 初次交手  
化裝舞會 第6章 畫家遇害  
化裝舞會 第7章 撲朔迷離  
化裝舞會 第8章 驚人發現  
化裝舞會 第9章 偽裝行動  
化裝舞會 第10章 程式之謎  
化裝舞會 第11章 奇怪的祖孫  
化裝舞會 第12章 神秘音樂人  
化裝舞會 第13章 家族聚會  
化裝舞會 第14章 實地勘察  
化裝舞會 第15章 第一現場  
化裝舞會 第16章 小說迷的奇想  
化裝舞會 第17章 有趣的眾生相  
化裝舞會 第18章 突來的偵訊  
化裝舞會 第19章 誰有氰酸鉀?  
化裝舞會 第20章 癡情的“佐助”  
化裝舞會 第21章 高爾夫風云  
化裝舞會 第22章 迷霧槍擊事件  
化裝舞會 第23章 罪惡的十字架  
化裝舞會 第24章 神秘女子登場  
化裝舞會 第25章 女偵探操夫人  
化裝舞會 第26章 天倫悲劇  
化裝舞會 第27章 噩夢一場  
化裝舞會 第28章 幕後黑手  
化裝舞會 第29章 真假女兒  
化裝舞會 第30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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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7:31

第1章 楔子
      神秘男女     從泉里緩緩向上爬半個鍾頭,越過當地人稱為“二度坡”的地方,視野逐漸開闊。     “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     “這里還看不到淺間。”     “要爬到山頂上才看得到。”     “那就休息一下吧!這里大概不會有人來。”     “就算有人來也無所謂。”     這一帶是夾雜著其他樹木的赤松林,樹下長著一大片葛草和可做中藥材的獨活,在白色獨活花的襯托下,紫色的葛草花益發耀眼。     女人在距離路邊不遠的樹林中攤開塑膠布,背對著路邊坐下來。     “手臂上的刮痕挺嚴重的,這條路真難走……沒有好走一點的路嗎?”     “別太奢求了!通向天國的路最好走,你敢走嗎?”     男人說完便仰頭大睡,整個人躺在葛草之中。     女人一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輕撫手臂的刮痕。接著,她脫下鞋子,輕輕地按摩著腳趾頭。     “阿信,倒點水給我。”     男人聽了,躺著把水壺遞給女人。     女人喝了一口水之後,連忙問道:     “你要不要喝?”     “我不渴。”     男人冷淡地回了一句,沒多久又開口說:     “嗯……我也喝一點吧!”     男人接過杯子唱了一口,一不小心將大半的水灑在牛仔褲上。     “哎呀!你就是躺著喝才會灑得到處都是,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     男人以雙手枕頭,整個人再度陷入草堆里,好象在跟女人嘔氣。女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默默地扭緊水壺的蓋子。     這個叫“阿信”的男人大約二十四、五歲,看起來比女人年輕兩、三歲。     女人名叫小宮雪,她的氣色不太好,從呼吸微喘的情況來看,胸腔大概有毛病。數年前她懷抱著崇高理想進人歌劇院,但由于外貌平凡,若想在影劇界混出名堂恐怕有些困難。     當她警覺到自己缺乏天份,根本當不成演員或舞者時,隨即陷入絕望的深淵,之後小宮雪為了家計,只好另外“兼差”。     “兼差”的事情被歌劇院的人發現後,小宮雪因此被趕出歌劇院。     “阿信,你在這種地方睡覺會感冒的,這里會不會太涼了?”     女人一說完,男人便連續打了兩、三個噴嚏。     “你瞧,我才說完你就開始打噴嚏了。”     “那又怎樣?”     女人雙眼低垂,幽幽地說道:     “阿信,如果你討厭我,我們可以分手,我把藥放在這里。”     “誰說我討厭你了?”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說什麼我會感冒……你想咒我早點死嗎?”     “對不起,我不說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話口氣讓男人很受不了。     小宮雪這種個性不僅在舞台上無法成功,就連出賣靈肉也得不到男人的歡心。她的五官還算清秀,可是男人跟她在一起久了就會覺得無趣。     田代信吉是藝大作曲科的學生,他父親是大孤阪執業牙醫,除了自家的牙醫診所外,還在其他兩家醫院的門診室養小老婆,田代信吉的父親將兩位小老婆訓練成齒模技工,這一點始終是他最引以為傲之處。     他的母親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至少在田代信吉的眼里是如此),嫁給田代信吉的父親時,以一架鋼琴作為嫁妝。田代信吉排行老麼,遺傳了母親的特質,從小就非常喜歡那架鋼琴,他和父親相處得不融洽。     田代信吉成年後,通過藝大音樂學院的窄門,令他十分得意。沒多久,他便遇到困難,在絕望之余更加深他想回家的念頭。     他母親身體不好,因此精力旺盛的父親每晚都會跑到另外兩家門診室,即使偶爾待在家里,父親也不會是田代信吉談心的對象。     去年他母親因胃癌去世後,田代信吉的噩夢就此揭幕。     他母親去世尚不滿百日,父親就急著將繼母娶進門。教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位繼母竟然不是父親以前相好的齒模技工,而是有點小錢、帶了個拖油瓶的女人。……父親和兩位哥哥為了這件事發生爭執,同時也和小老婆之間引發一場激烈抗爭。     待在東京的田代信吉雖然躲過這場風波,卻也無法期待家里再像以往那樣寄生活費和學費給他。他待在酒家、夜總會彈鋼琴賺錢的時間越來越長,不久,田代信吉終于感到身心俱疲,生活也愈加荒唐。     去年秋天,田代信吉開始和一些玩樂器的朋友召妓玩樂,前來應召的便是小宮雪,此後他每天晚上都和小宮雪玩在一塊兒。小宮雪是個不論男人對她做什麼都唯唯諾諾的女人,這使得田代信吉對待她的方式越來越粗暴。由于召妓花費太多,田代信吉幾乎沒法去學校上課,只是拚命打工賺錢。     巧遇     山坡上突然傳來一陣男女的嬉鬧聲和腳步聲,只見山崖邊有三名男女一邊嘰嘰喳喳地談天,一邊從小路往下滑行。     當他們看到小宮雪和田代信吉時,立刻停止交談。在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于坡下之前,小宮雪感覺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朝她的背部射過來。     “阿信,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如果再有人來就不好了。”     田代信吉閉上雙眼,一動也不動地躺在草堆中。陽光透過綠葉照射下來,使他的臉呈現陰慘的綠色,給人十分怪異的感覺。     “對了,昨天晚上我遇見一位奇怪的男人。”     田代信吉突然張開眼睛看著小宮雪,眼底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奇怪的男人?”     “昨晚我不是住在狗屋嗎?”     “狗屋?”     “就是像狗屋一般的旅館,房間大概只有一坪半大小。那旅館有三十間那樣的小房間,每一間房都住著像我這樣的客人。”     “你住的地方叫‘白樺營’吧?”     “沒錯,我住在‘白樺營’十八號房。哼!為了等你來,我在那里窩了三天。”     “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算了,這沒什麼,倒是那個奇怪的男人……”     “有什麼不對嗎?”     “昨晚他住在我隔壁的十七號房,因為我一直睡不著,于是便穿過‘白樺營’前面的樹林,到山丘上觀看星星。雖然當時有霧,不過還是可以看見星星……我正望著天上的星星時,那個人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他拿著一瓶威士忌猛灌,沒一會兒就喝醉了。”     “然後呢?”     “那個人大概從我的外表看出一些端倪,一直要找我喝一杯,我覺得很煩,不想跟他啰嗦,誰知他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自己的老婆勾搭男人的事情,而且他還被蒙在鼓里好長一段時間,因此覺得很沒有面子,哈……”     “阿信,不要再談這種話題好嗎?”     “你聽我說嘛!那個男人說:‘俗話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于是他也想用同樣的方法報複自己的妻子,還說今晚他不請自來,為的就是要眼見為憑,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他的妻子好象長得不錯,而且還是個家喻戶曉的大人物。”     “他太太是誰?”     “他沒說。他看起來是一個好男人,年紀大約四十歲,有點富家公子的味道,不過當時卻一副落難街頭的樣子,我才不想跟他一樣呢!只要一窮就灑脫不起來,難怪他的妻子會向外發展。對了,那個男人叫‘佐助’。”     “他太太現在也在輕井澤嗎?”     “好象是……那位老兄看起來好象挺念舊的。”     “念舊?”     “嗯,就算他妻子在外面生了七個孩子,他還是會原諒她。”     “阿信!”     小宮雪突然尖叫一聲後,雙眼直盯著男人的側面,聳聳肩說:     “我們快走吧!好象要變天了。”     頓時,遠處傳來一陣陣的雷聲,不一會兒,萬里無云的藍天上飄來一片黑壓壓的烏云。     當田代信吉看到飄到頭頂上那片烏云時,迅速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     “莫非他知道我的事?”     “阿信,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那個人說擔心我……唉!算了,難道他知道我的事……喂,走吧!”     接下來的半小時,田代信吉像是賭氣似地不開口說話,一個勁兒搶在小宮雪前面往小山坡上走,小宮雪則氣喘籲籲地緊跟在後。     此時轟隆的雷聲已經停歇,但整片天空卻被灰蒙蒙的烏云掩蓋住,只有一小團不知從哪里飄來的白霧圍繞著他們倆。     當他們來到山頂附近時,迎面遇到一個從山上往下走的奇怪男子。     男子身穿一件白色薄衫,薄衫下露出一截青色衣領,下半身則是一條薄如蟬翼的亮面咖啡色長褲,褲腳沾滿了野草,他腳上穿著一雙滿是塵土的白色布襪套和綁著咖啡色鞋帶的草鞋,頭上戴了一頂瓜皮帽,帽沿下露出自然卷曲的蓬松頭發,看起來像是頂著一個鳥窩。     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時,嚴肅地問道:     “你們現在要上山嗎?”     田代信吉不屑地看了對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回頭看著小宮雪。     “阿雪,咱們走,再一會兒就到了。”     小宮雪朝奇怪的男子行注目禮之後,急忙跟在田代信吉的身後走著。     戴瓜皮帽的男子目送他們兩人的背影好一會兒,又開始往山下走去。其間,他偶爾會停下腳步遠眺往山坡上走的那對男女。     霧越來越濃了,戴瓜皮帽的男子停下腳步,坐在路旁一塊大石頭上,從衣袖里取出一根香煙點上。     他往山坡上看去,無奈眼前一片霧茫茫,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戴瓜皮帽的男子又抽了第二根煙,但是才抽到一半他就把煙扔在地上,再度往山坡上走。     乳灰色的濃霧圍繞在男子四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他不時停下腳步喘氣,並側耳傾聽是否有人往下走的腳步聲。     戴瓜皮帽的男子碰見那對男女之後過了二十分鍾,他已經到達山頂。山頂上的視野遼闊,淺間的群山清楚地呈現在眼前,白茫茫的濃霧停留在低矮的赤松林間。     “喂!你們在哪里?”     戴瓜皮帽男子的聲音仿佛被濃霧吸進去似的,他繼續呼喊了兩、三次,依舊得不到半點回音,只見他撩起褲腳走進灌木叢。     這座山有三、四個隆起的山丘,其中一個山丘底下有一個洞穴,洞穴的入口十分狹窄,里面卻非常寬敞,成群的蝙蝠都棲息在洞穴內,這里是人們最常相偕殉情的地方。     此刻,懸吊在洞頂、半睡半醒的蝙蝠注視著躺在地上的那對男女。     小宮雪好象已經斷氣,而田代信吉還有一絲氣息,全身痛苦地痙攣著。     濃霧中不時傳來模糊的呼喊聲……     “你們在哪里啊?”     田代信吉隱約聽見霧里傳來的聲音,意識逐漸變得朦朧……     這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六日下午四點左右發生的事。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7:49

第2章 颱風過境
      考古學家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星期日早上,飛鳥忠熙坐在一桌精緻、美味的早餐前面。     飛鳥忠熙擁有到埃及考古的經驗,近來他又迷上古代東方的楔形文字和刻在石板上的字跡。     今年夏天,飛鳥忠熙在輕井澤的山莊研讀因挖掘出特洛伊遺跡而聞名的德國考古學家——海因裡奇·修利曼,以及在克里特島挖掘出來諾斯宮殿的英國考古學家——亞瑟·伊凡斯的自傳。     前年夏天,飛鳥忠熙餐桌的對面還坐著甯子夫人。     甯子夫人是神門財閥創始者——神門雷藏的長女,她知道如何讓喜愛考古學的丈夫自夢想回到現實生活中。前年秋天,她因狹心症而與世長辭,因此飛鳥忠熙目前是個鰥夫,表面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過情緒卻不是很穩定。他的女兒熙子結婚後,目前住在輕井澤的山莊裡,兒子熙甯則到英國留學。     此時,飛鳥忠熙環顧著光線越來越暗的房間說:     「多岐,看來颱風真的來嘍!」     「少爺,昨晚氣象報告明明說這個颱風不會影響到這一帶……」     「哈哈哈!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它應該會影響到才對。」     「如果是這樣,昨天夜裡應該會有一些徵兆,為什麼氣象報告一點都不准?」     「哎呀!你也用不著那麼生氣,又不是氣象局叫颱風往這邊來。」     「可是我在這兒服侍少爺幾十年了,還是頭一次碰上有颱風侵襲輕井澤……啊!那棵高大的落葉松……」     從飯廳外面的陽台看去是一片數百坪大的草地,草地對面有一大片赤松林和落葉松林,其中有一棵直徑約一公尺的落葉松在強勁的颱風肆虐下,整棵樹幾乎被連根拔起。     正當老傭人多岐尖叫的同時,直徑約一公尺的落葉松在兩人的面前被颱風攔腰截斷,在樹幹倒地的轟隆巨響中,整棟山莊也為之撼動。     現在是颱風最強烈的時刻,豪雨猛烈得彷彿直接從天上往下傾倒般,加上呼呼作響的狂風吹掠,天空呈現一片陰沉的蕭條色彩。     通常颱風一登陸,威力就會減弱,特別是像信州這種多高山的地方,颱風的威力會明顯減弱,所以這一帶難得會有颱風肆虐的慘狀。     壁爐上的收音機不斷地對颱風行進的路線提出防台警報,不過現在發佈防台警報似乎只能亡羊補牢。     「啊!少爺,落葉松又……」     多岐眼見落葉松慘遭勁風肆虐,整個人貼在陽台的落地窗前大叫著。     「多岐,冷靜點,老樹被強風掃成兩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太可惜了……老爺生前最欣賞的落葉松竟然被颱風刮得面目全非。」     飛鳥忠熙聽到老傭人提及父親的事,握杯子的手不禁微微顫抖。     他看著被強風撕裂的老樹,想起當年被反叛軍射殺的父親……當時他不在日本,正熱衷於古代東方的考古研究。     「多岐,給我一杯紅茶。」     多岐聽了,立刻跑到餐桌旁倒茶。     「請問要放糖嗎?」     「嗯,一顆。」     飛鳥忠熙拿起盤子裡的吐司塗抹奶油時,不禁皺起眉頭說:     「多岐,這個吐司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因為停電,沒有辦法用烤麵包機烤……我再烤一次好了。」     不料,飛鳥忠熙卻撕下一小塊吐司說:     「算了……多岐,秋山怎麼樣了?」     「秋山先生好像還在休息,我去叫他起床。」     「不用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這麼強烈的颱風天,他竟然還睡得著。」     「沒關係,他最近比較累,等颱風過境後再叫他好好工作。熙子那邊怎樣了?她大概會嚇得全身發抖。」     「今天是禮拜天……櫻井先生應該會回來。」     「不,這個週末櫻井不回來,熙子應該是一個人回來,她不是請了個下人嗎?」     「那孩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如何。」     「電話撥得通嗎?」     「剛才還可以……」     「我看還是等颱風過境後再說,現在就算想做什麼也做不成。」     「是的,少爺。」     多岐一邊留意飛鳥忠熙的臉色,一邊問道:     「鳳女士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現在人在飯店裡,應該沒事,我待會兒會撥個電話給她。」     這時屋外又刮起一陣強勁的巨風,屋頂上的瓦礫宛如落葉般騰空飛舞,天花板開始落下一些粉塵。     「啊!少爺……」     多岐緊緊靠著椅背叫喊道。     「哈哈哈!多岐,你放心,這屋子雖然年代久遠,但還不至於會被颱風吹走。」     飛鳥忠熙攪拌一下紅茶,結果發現裡面浮起一些塵埃,立刻二話不說地推開茶杯。     「多岐,你多大年紀了?」     「虛歲的話……今年正好滿一甲子。」     「六十歲,那麼你是明治三十四年出生的?」     「是的。少爺,您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這麼說來,你比這棟『萬山莊』早生十個年頭。聽說這座山莊建於明治四十四年,當時我只有四歲……」     這棟建築物的古典美在輕井澤一帶的別墅中頗富盛名,飛鳥忠熙的父親——飛鳥元忠將它命名為「萬山莊」。     當多岐再度看向窗外時,整棟建築物又發出嘎嘎的聲響,天花板開始漏雨。     「少爺!」     「哈哈哈……」     飛鳥忠熙大笑幾聲,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挺拔,儘管已經五十三歲,卻只有兩鬢露出些許白絲;由於時常打高爾夫球,肌膚看起來健康有光澤。     多岐大聲喚來女傭,女傭登代子一邊拿著水桶、臉盆來盛接天花板滴下的雨水,一邊述說附近遭受颱風肆虐的慘狀。     飛鳥忠熙從壁爐上拿起一根雪茄,用剪刀剪下雪茄的一端。     「多岐,這個家已經老得不堪負荷,人老了也是一樣……」     他吸著雪茄,想起昨晚第一次被他吻在懷中的鳳千代子……     鳳千代子有過四任丈夫,去年夏天她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如果沒有在輕井澤喪生,她和飛鳥忠熙早就結婚了。     飛鳥忠熙是大正到昭和時代的大臣——飛鳥元忠公爵的次子,在英國接受教育,熱衷登山、旅行。     昭和十年,飛鳥忠熙參加英國探險隊,以旁聽生的身份遠赴埃及考古。他接到祖國發生暴動,父親遭人暗殺的消息時,正在某山谷附近進行挖掘工作,但他並沒有立刻返國。     後來他又去倫敦參觀美索不達米亞、印度古文明挖掘出來的遺跡,半年後才回國。回國的前兩年,他和神門雷藏的長女甯子結婚。祖國發生暴動時,甯子和年方兩歲的熙子殷殷企盼飛鳥忠熙回來。     瞭解飛鳥忠熙的人都知道他喜歡考古,沒有人會相信這個酷愛考古的男人日後竟然活躍在商場上。戰後,他哥哥自殺身亡,他不僅沒有被整肅,遭到整肅的神門雷藏反而將神門企業交給這位什麼事都不積極參與的女婿。     神門雷藏確實慧眼獨具,飛鳥忠熙靈活運用他的經濟手腕,面對激烈的勞動階級抗爭時,絲毫不退卻,成功地讓工會屈服在他的管理之下。     同時他也深人GHQ(聯合國總司令部),將自己到英國留學的經驗、流利的英語和翩翩丰采發揮得淋漓盡致,就連前公爵次子這個頭銜都不忘加以利用。     神門企業現今已是擁有五十多家子公司的大財閥,這可說完全是飛鳥忠熙的功勞。     神門雷藏在昭和三十二年與世長辭,第二年,甯子也撒手人寰,飛鳥忠熙便將神門企業交給小舅子管理,從「商場前線」退居幕後。     他在前年秋天第一次遇見鳳千代子,當時他妻子剛過世不久     「哎呀!都已經這麼晚了……多岐阿姨,真是對不起。」     秋山卓造睡眼惺忪地走進飯廳,當他看到站在壁爐前的飛鳥忠熙時,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     「少爺也在這裡?」     「你曾有過在颱風天睡覺的經驗嗎?」     飛鳥忠熙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說。     「對不起,我不知不覺就睡過頭了。剛才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     秋山卓造官拜陸軍大尉,退伍之後仍不忘軍人本色。秋山一家在舊幕府時代擔任飛鳥家的侍衛長,秋山卓造自幼便跟在飛鳥元忠身邊,戰後才擔任飛鳥忠熙的司機。秋山卓造和飛鳥忠熙相差八歲,至今仍是單身漢。     「那棵樹剛剛才倒下來。」     只見陽台前面有四、五棵白樺樹倒下來,其中一棵還壓到陽台的屋簷。     「這個颱風真厲害!」     「這還不算什麼。秋山先生,剛才的風勢更強。」     「哦?我一點也不知道。少爺,這是真的嗎?」     飛鳥忠熙不喜歡「少爺」這個稱謂,他經常提醒了人別這樣稱呼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改口,最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是真的,喏,你看對面的樹林都已經光禿禿了。」     「哇!老爺要是看到這一幕,肯定會感慨萬分。」     「秋山,你還沒吃飯吧?」     「嗯,我正要去吃。」     「多岐,去把飯菜端來這裡。」     「不用了,少爺,我自己過去吃。」     「也好。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     「是。」     「秋山先生,既然少爺都這麼說了,我看你就在這裡吃飯吧!何況廚房還在漏雨。」     等多岐和登代子離開後,飛鳥忠熙便開口問:     「我剛才聽多岐說你昨天晚上有看到一彥?」     「是的,昨天晚上在山莊正下方的諏訪神社廣場有一場盂蘭盆舞祭,我去那裡看舞蹈時,一彥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     「一彥為什麼不來這裡見我?」     「他說昨天晚上停電不方便,今天再來拜訪您。」     「停電也照常舉行盂蘭盆舞會嗎?」     「是的,這是一年一度的活動,神社的人用火把當作照明設備,別有一番情趣呢!」     「你也跟著大夥兒一起跳舞?」     「哈哈哈!說到這個還真教人難為情。我正在跳舞的時候,一彥從後面拍我的肩膀。」     「一彥是自己一個人到這裡來嗎?」     「不,還有一位好像叫『的場』的考古學家跟他一起來。他說那位考古學家剛從阿爾卑斯山脈回來,可能的話,那位考古學家今天也會一塊兒來拜訪您。」     「一彥對考古學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這還不是受到少爺的潛移默化。」     「近來是我受他們的影響較多。」     這時,多岐把飯菜端來,飛鳥忠熙則起身朝陽台走去。     少女求救     上午十點,秋山卓造正在大快朵頤之際,飛鳥忠熙望著被颱風肆虐過的殘破景象出神。     秋山卓造吃完飯,靜靜地等多岐將碗筷收拾好之後,才低聲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聽說鳳女士……鳳千代小姐要來這裡。」     「你聽誰說的?」     「昨天晚上聽一彥說的。」     「一彥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他說在舊路上看到她坐在車子裡,這麼說……她現在果然在輕井澤!」     「是的,昨天傍晚才到,因為明天我有一場高爾夫球賽。」     最近兩、三年的八月十五日,飛鳥忠熙都會舉行一場不公開的高爾夫球賽。     「她現在住在高原飯店嗎?」     「嗯。」     「聽說她昨天晚上出去了……」     「她曾撥了通電話過來。」     「對不起,你們一起出遊嗎?」     「你在說什麼呀!我們就在附近講講話,而且沒一會兒就停電了,我便立刻趕回家來。」     飛鳥忠熙說的都是事實,只不過他少講了一部分。他說兩人在大廳的時候停電了,但在停電的那一剎那,他和鳳千代子相擁而吻……     「少爺,您知道慎恭吾現在在輕井澤嗎?」     「他每年夏天都會來這兒避暑。」     「津村真二好像也來了。」     慎恭吾是鳳千代子的第三任丈夫,而津村真二則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津村也來了?」     飛鳥忠熙反問的口氣聽起來很不自然。     「今年和去年一樣要舉行現代音樂祭,昨天、今天和明天都有演奏會,鎮上的電線桿都貼著他們的宣傳海報。」     「還有呢?」     飛鳥忠熙刻意裝出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的樣子,這時房間角落的電話響了起來。     秋山卓造拿起話筒應了兩、三句話,就回頭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是笛小路小姐打來的。」     「笛小路小姐?」     「笛小路美沙。」     「哦……是美沙啊!把電話拿過來。」     飛鳥忠熙的臉上露出笑容。     秋山卓造則一臉警戒地問道:     「那女孩說話時嘻皮笑臉的,少爺,你們在交往嗎?」     「交往?怎麼可能?美沙才十六、七歲,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我去年在高爾夫球場遇見她的。」     「十六、七歲就打高爾夫球?」     「那又怎樣?好了,是你要把電話拿過來?還是我過去接電話?」     「啊!我拿過來。」     秋山卓造立刻將放電話的小桌子推到飯桌旁,飛鳥忠熙拿起話筒說:     「喂,是美沙嗎?」     「飛鳥叔叔嗎?」     「是的。美沙,有什麼事嗎?」     「叔叔,好可怕喲!我們家屋頂都快被吹翻,四周的樹木也都被強風吹倒了,我們家還漏雨,屋裡都淹水了!」     「真是糟糕!還好颱風已經過去了。對了,奶奶呢?」     「我奶奶不在家。」     「她去哪裡了?」     「剛才奶奶還從東京打電話回來。」     「東京?」     「是啊!奶奶原本說今天一早就要趕回來,可是她說熊平一帶山崩,火車沒辦法通行,因此她得改搭上越線火車回來;奶奶要我乖乖地家等她,我剛剛才等到她的電話。」     「美沙,昨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家嗎?」     「不是,裡枝也在這裡。」     「裡枝是誰?」     「她是我們家的幫傭,不過……」     「不過什麼?」     「裡枝去看孟蘭盆舞祭,而且後來又停電……我一個人好怕喔!」     「她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放你一個人在家呢?」     「沒有辦法,裡枝從小就住在輕井澤,她又和榮子約好……」     「榮子又是誰?」     「她是櫻井先生家的幫傭,也是輕井澤那邊的人,所以她們才會相約一起去看舞祭。」     櫻井鐵雄是熙子的丈夫,也是神門企業的幹部候選人之一。     飛鳥忠熙沉默了一會兒,說:     「原來如此,她們實在太差勁了。這樣吧!叔叔派個人過去看你。」     「叔叔,事情不是這樣的啦!」     「那又是怎樣?」     「對不起,叔叔,美沙真笨!剛才奶奶打電話來,她要我在電話裡跟叔叔問聲好,結果我卻一直在說自己的事。」     (什麼!是那個老婦人指使美沙打這通電話的?)     飛鳥忠熙不禁感到有些掃興。     「這次颱風的確非常猛烈,也難怪你會怕成這樣。美沙,你認識秋山嗎?」     「秋山?」     「就是叔叔的司機。」     「哦!是那位很可怕的叔叔嗎?」     「哈哈……美沙,秋山很可怕嗎?」     「對不起,因為那個叔叔總是瞪著我看……」     「那是因為美沙長得漂亮嘛!秋山大概很喜歡看漂亮的小姐。」     飛鳥忠熙一臉調皮地擠眉弄眼,秋山卓造則緊閉雙唇。     「為什麼突然提到秋山叔叔?」     「我想派秋山去看看你那邊的情況。」     「不、不用了!叔叔,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打電話給您,是奶奶……」     「我明白。可是你奶奶說要搭上越線回家,卻到現在還沒見著人影;既然你不喜歡秋山叔叔,我派其他人去看你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叔叔派津村叔叔來我家?」     「津村叔叔?是津村真二嗎?」     「嗯。」     「美沙,你知道津村叔叔住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啊!他住在附近露營用的小屋裡,我昨天在星野溫泉遇見他。」     「原來如此。」     飛鳥忠熙猶豫著是不是該掛電話,因為他對秋山卓造有些顧慮。     「叔叔,那麼就說到這兒!」     「嗯,一會兒叔叔派人過去看你。」     飛鳥忠熙一放下電話,便回頭看著秋山卓造說:     「秋山,美沙為什麼不喜歡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沒什麼,那位老婦人不是比美沙小姐更討厭我嗎?大概因為我是少爺最忠心的貼身保鏢,所以她才會怕我。」     「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們倆互相打量對方好一會兒,最後飛鳥忠熙抵擋不住秋山卓造的視線,轉頭避開。     秋山卓造突然笑了起來,他說:     「少爺,這件事暫時不說,美沙小姐為何不提她媽媽在這裡的事?」     「大概是那個孩子說了太多話,一時之間忘記提起這件事吧?秋山,你去勘察一下災情。」     飛鳥忠熙正要起身時,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秋山卓造拿起話筒,過了一會兒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是派出所的川本警官打來的電話。」     「這件事就交給你好好處理。對了,找五、六個人幫忙,光靠你和川本警官是忙不過來的。」     神門企業擁有「神門土地」這家子公司,「神門土地」除了擁有輕井澤這間派出所之外,還擁有其他許多地方的產權。     飛鳥忠熙留下對著電話交談的秋山卓造,一個人步出飯廳,走進書房。     書房裡的大型書櫃排放著整齊的考古學文獻,附有玻璃拉門的小櫃子裡則擺滿古代東方的出土文物,但是飛鳥忠熙現在沒有心情翻閱這些書籍。     他換下睡袍,穿上一件夏威夷衫,將整個身子埋進籐制的沙發椅中,遠遠眺望著窗外遭受颱風襲擊後的景象。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8:05

第3章 女明星情史
      去年八月十六日天還沒亮,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發現沉尸在輕井澤的水池里。     當時他身上只穿一件微髒的內褲,宛如一只干扁的青蛙浮在池面,其余衣物全都丟在水池旁的草叢里,衣物上面還放著一只手表。     曾經是大明星的笛小路泰久為什麼會死得如此詭異?     警方調查過那一帶,並沒有發現打斗的痕跡,也沒有強行脫下衣服、鞋子的跡象,襪子甚至還好好地塞在鞋子里。     從現場各種情況來研判,有可能是笛小路泰久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的深夜,自行脫下身上的衣物,只穿著內褲走進水池里。     水池旁的遺物中,除了那只鍍金的手表外,從上衣口袋找到的皮夾里只有三千元;當時笛小路泰久剛被保釋出來,這些東西是他所有的遺產。另外,在他脫下來的衣物旁有一瓶快喝光的黑牌“約翰走路”,那天晚上有人曾經看見他手持酒瓶在霧夜里走著,警方也從酒瓶上采到他的指紋。     笛小路泰久的尸體經過他母親同意,送交警方解剖化驗,斷定死因是心髒麻痹。     警方從笛小路泰久的胃部檢驗出大量酒精,但是並沒有發現有他殺的嫌疑;他的身上既沒有外傷,肚子里也沒有進水。     警方所做的判定如下——     笛小路泰久因為飲酒過度,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誤將水池想象成某地,才會自行脫下身上的衣物走進池里。他這幾年生活萎靡,心髒的狀況不好,加上當天夜里他飲酒過度,入夜後冰冷的池水使他的髒急速麻痹。     從笛小路泰久胃部幾乎沒有喝進池里的水來看,他應該是在跳進水池的一瞬間,心髒立即麻痹身亡。     笛小路泰久之所以會產生這麼可怕的幻覺,一方面是因為他飲酒過量,另一方面則是當天晚上的濃霧作祟。     神門水池附近一過晚上八點,就算手持手電筒也很難看清三公尺遠的前方;它是一個冬天可當溜冰場、夏天可以滑船、垂釣的半人造水池,長約五十公尺,寬約三十公尺。     水池邊有一棟兩層樓建築物,樓下是咖啡屋兼快餐店二樓則是東京一家中華料理的分店,每到冬天,這里便成了溜冰者投宿的地方。     解剖結果指出笛小路泰久的死亡時間大約在八月十五日晚上十點至十一點之間,這個時間住在神門水池旁的游客大都已經入睡。雖然有些人跑去看孟蘭盆舞祭,但大多數人還是因濃霧的關系而留下來,也沒有人聽見任何爭吵聲或求救聲。     警方研究發現笛小路泰久放置衣物的地方是距離兩層樓建築物最遠的對角線位置。在一個濃霧彌漫的靜謐夜晚,如果有人發生爭執,應該會傳出爭吵的聲音才對。從這一點來看,笛小路泰久應該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落水致死。     不過,輕井澤警局的日比野警官堅持這是一樁他殺案件,因為法醫在解剖尸體時,發現笛小路泰久死前曾與人有過性行為。只可惜尸體浸泡在水里七個鍾頭左右,因此無法鑒定和他發生性關系的女子血型。     (這名女人會是誰呢?)     飛鳥忠熙整個人埋進藤椅沙發,雙手交握,神情嚴肅地思考這件事。     (當時為笛小路泰久籌措保釋金的是千代子,那麼……)     就在飛鳥忠熙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的時候,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     他一接起電話,就聽見話筒那頭傳來多岐的聲音。     “是一彥先生打來的。”     “哦,把電話接過來吧!”     “喂,叔叔嗎?我是一彥。”     “一彥,你也真是的,為什麼不來叔叔這里?”     “對不起,昨天晚上停電,我怕帶給府上不便。”     “這麼客氣做什麼?”     其實村上一彥並非因為停電而不來,主要是他看見鳳千代子了。     “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的場教授朋友的別墅。”     “別墅在什麼地方?”     “南原。”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嗎?”     “中午過後,我想跟的場教授去拜訪您;台風走了,不知道您那邊的損失嚴重嗎?”     “非常嚴重。你那里呢?”     “我們住的這棟別墅還好,只是對面的落葉松林被台風刮得慘不忍睹,就連粗大的樹干都給吹得東倒西歪,您說是不是很慘啊?”     “這里也是一樣。我最引以為做的落葉松被刮得一干二淨,唯一的好處是視變寬闊了,哈哈哈……這已是既成的事實,再感歎也于事無補。對了,你要不要過來我這里?希望待會兒能見到的場教授。”     “我們可以去拜訪您嗎?”     “當然可以。你再這麼見外,真教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沒這個意思,那我們一點左右去拜訪您。”     “好啊!你來這兒,叔叔有件事想麻煩你。”     “是什麼事?請您盡管吩咐。”     “你知道笛小路的別墅吧!在櫻澤的最前面……”     村上一彥沉默了一會兒說:     “是,我知道。”     “你來這里的途中可以代我去探望一個人嗎?美沙這女孩獨自一人在家,又遇上這麼強的台風天,女孩子總是比較膽小……”     “美沙一個人在家?她奶奶呢?”     “篤子夫人去東京還沒有回來。你知不知道信越線交通中斷的事?”     “聽說今天早上五點左右,不知道在第幾號隧道的入口發生土石坍方。”     “好象是在熊平那一帶。篤子夫人從東京打電話回家,說她沒辦法立刻趕回來,因此美沙很害怕,剛剛才跟我通過電話。”     “我知道了,我會順道過去看看她的情況。”     “好,那麼一會兒見!”     飛鳥忠熙放下話筒後,頃刻間,他的臉又罩上一抹陰霾。     警方一直查不出當天晚上和笛小路泰久發生性行為的女人是誰,但日比野警官基于當時認識笛小路泰久的人都在輕井澤這個理由,認為這樁命案疑云重重。     笛小路泰久的前妻——鳳千代子在與他離婚之後,相繼和三個男人結婚,如今又和飛鳥忠熙陷入熱戀。     笛小路泰久發生意外時,只有鳳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已經去世,其余三人和她都在輕井澤。當時飛鳥忠熙也待在“萬山莊”,鳳千代子和笛小路泰久的女兒美沙、笛小路泰久的繼母——篤子則在高原的別墅避暑。     這些人雖然待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笛小路泰久慘死的那段時間,他們確實在輕井澤,這正是日比野警官感到懷疑之處。此外,他對前年年底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的死亡存疑,警方迄今仍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突然間,電話鈴聲響起,驚醒了飛鳥忠熙的瞑想。     “爸爸,我是熙子,聽多岐說家里的情形挺嚴重的。”     “是啊!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這里還好,樹木被刮倒不少,不過大致的情況還好。”     “河水沒有暴漲吧?”     “沒有,可是爸爸親手栽種的白樺樹全都被台風連根拔除了。”     “哈哈……我這里也一樣。昨晚你一個人在家怕不怕?”     “嗯,還好有榮子在。”     “榮子不是去看孟蘭盆舞祭了嗎?”     熙子先是尖叫一聲,沉默一會兒之後,才聽見她以平穩的語氣說:     “爸爸,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美沙剛才打電話給我,她說榮子和笛小路家的女傭一起去看孟蘭盆舞祭。”     飛鳥忠熙盡量以輕松的語氣和熙子說話,可是他的喉嚨深處卻好象哽住一根魚刺似的。     “榮子出門沒多久就停電了,接著風勢越來越強,我的確有些害怕,因為我壓根兒沒想到台風會來……”     “你跟鐵雄聯絡過了嗎?”     “剛才那邊有來過電話。”     “那麼他怎麼說?要立刻趕回來嗎?”     “是的,他說已經到了上越線附近,剛才‘神門土地’的川本來過電話。”     “是嗎?他也給了我一通電話。”     “川本說會派人處理善後,所以爸爸不用擔心,您自己要保重哦!”     “嗯,那麼再見了。”     熙子冷淡的口氣總讓飛鳥忠熙有一種孤寂的感覺。     他搖搖頭,再度想起去年的事……     回憶往事     鳳千代子是擅長畫美女圖的大師——鳳千景的女兒,母親歌子是新橋的名妓,同時也是舞蹈高手。歌子向風千景學習日本畫時,兩人相戀而結婚。     鳳千代子是獨生女,生于大正十四年,今年三十六歲,不論容貌、才氣都非泛泛之輩。她念女校三年級的時候,經人介紹到東洋電影公司工作,生平第一次離開父母身邊,住在母親京都友人的住處,當時她才十六歲。     笛小路泰久比鳳千代子早一步進人東洋電影公司,擁有貴族血統和斯文俊秀的臉蛋是他優于其他人的本錢。他是子爵——笛小路泰為的妾室所生,子爵的正室沒有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所以笛小路泰久出生之後便立刻被送往正室居住的地方。     鳳千代子一進入電影公司,便和笛小路泰久以銀幕情侶的姿態出現在觀眾面前,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立刻成為東洋電影公司的搖錢樹。     自從昭和十五年以來,兩人合作過不少片子,笛小路泰久的演技平平,但風千代子卻不斷進步,為她的演藝事業紮下穩定的基礎。後來,由于笛小路泰久的繼母篤子反對他們的婚事,兩人因此私奔;這個消息震驚了當時的社會,他們倆因此受盡世人批評,不見容于電影界。     昭和十八年笛小路泰久被征召入伍,第二年,鳳千代子生下美沙。     篤子害怕從軍的笛小路泰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笛小路家就會絕後,因此答應讓風千代子入籍笛小路家,美沙則交由篤子養育。     離開電影界後,鳳千代子參加流動式的劇團演出,她在劇團里認識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     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晚上的一場空襲中,笛小路家化為灰燼,剛喪夫的篤子趕緊將避難用的行李送至岡山的友人那邊,曆經重重困難才和孫女美沙一起逃到岡山;六月二十八日的夜晚再次遭遇空襲,篤子和美沙疏散到作州的津山,鳳千代子再見到自己的孩子時,已經是一年兩個月之後的事了。     戰後,鳳千代子重回電影界,昭和二十年春天,她在吉祥寺買房子,將篤子和美沙從津山接過來住。     笛小路家沒落之後,篤子只好依靠媳婦過日子;但風千代子不喜歡和篤子同住一個屋簷下,于是搬出去和以前念女校的友人一起住。     昭和二十三年春天,笛小路泰久返鄉,鳳千代子在成城買一棟房子作為夫妻倆的住處。笛小路泰久曾經重回演藝界,可是觀眾的口味和戰前截然不同,他只拍了兩、三部電影便消聲匿跡。     昭和二十四年初,笛小路泰久和鳳千代子正式離婚。三十四年春天,他因詐欺罪銀鐺入獄。     昭和二十五年春天,鳳千代子受阿久津謙三邀請而到“草實座”劇團客串演出,兩人因此而迸出愛的火花,當年秋天,阿久津謙三舍棄元配——也是演員的藤村夏江,和鳳千代子步上紅毯的另一端。但是他們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昭和二十八年春天兩人便協議離婚。     第二年,鳳千代子嫁給西洋畫家慎恭吾。慎恭吾在某周刊的請托下,以鳳千代子為模特兒,為該周刊繪制封面,從那時起,鳳千代子的婚姻便成了媒體爭相報導的話題,所有人都猜測這對夫妻的婚姻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昭和三十一年春天,鳳千代子果然再度與第三任丈夫離異。     離婚後,她到巴黎旅游,不料竟又和在巴黎進修的年輕作曲家津村真二墜人情網。那年秋天,他們兩人閃電結婚,自然又成為媒體爭相報導的話題。昭和三十二年秋天,兩人開始分居;三十四年春天正式分道揚鑣。     在分居的那段日子里,鳳千代子認識了飛鳥忠熙。     鳳千代子對美沙有什麼樣的情感呢?     戰後,她不間斷地供給美沙生活費,但這並不是出于母愛,而是一種身為人母的責任感。     美沙是個漂亮的少女,從小就深受氣喘的折磨,一發作起來經常整夜無法入睡,所以連上學的時間也往後延一年。她念到二年級便因身體不適而休學,由奶奶在家里教育她。美沙今天能長得這麼健康,完全是篤子悉心照顧的結果,鳳千代子對這一點的確心懷感激。     昭和二十八年,美沙的氣喘惡化,鳳千代子聽從醫生的建議,為美沙買下位于輕井澤的別墅。從此,美沙每年都可以在奶奶的陪同下來到這里避暑,身體因此變得健康許多,一直困擾她的氣喘也痊愈了。     昭和三十三年底時,鳳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突然死于非命,飛鳥忠熙的思緒現在就停在這件事上面。     阿久津謙三在昭和二十八年和鳳千代子離異之後,一個人在公寓里過活。他再度對劇團燃起旺盛的企圖心,使得“草實座”的發展愈來愈蓬勃。     昭和三十三年,“草實座”共舉行四次公演,這四次公演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好,阿久津謙三為此感到相當自負。     接近歲末的二十八日晚上,“草實座”的所有工作人員在築地一家飯館吃尾牙,其間的活動相當熱鬧,參加的人員超過三百人,對阿久津謙三來說,那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當時,正和鳳千代子分居的津村真二曾經造訪阿久津謙三,他對這件事的解釋是:只是順道過去向阿久津謙三表示歉意罷了。     不過根據在場的人員表示,阿久津謙三曾經離席三十分鍾,到另外一個房間和津村真二密談。津村真二從房間出來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而阿久津謙三目送津村真二離去時,神情黯然地喃喃自語道:     “那個男人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沒有人知道阿久津謙三這句話是不是針對津村真二和鳳千代子的婚姻有感而發,但是由開春之後,津村真二就跟鳳千代子正式離婚一事來推斷,似乎有那麼一點關系。     在他們兩人會面之後的兩個鍾頭內,阿久津謙三慘死在車輪上。     尾牙結束後,阿久津謙三帶著幾名年輕團員和劇評家去銀座“續攤”。一行人離開不曉得是第幾家酒吧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卡車經過,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等卡車駛過,只有阿久津謙三不等卡車駛過便沖出去。     當卡車從大家的面前開過去時,所有人都看見一輛車子正全速彎過對面的街角,而阿久津謙三就躺在那輛車子駛過的路上。     由于事出突然,目擊者又喝得爛醉如泥,沒有一個人能清楚指認那是不是一輛計程車,甚至連車牌的顏色都記不清楚……數月後,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發現陳尸在輕井澤的神門水池里。     此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飛鳥忠熙一拿起話筒就聽見多岐說:     “是鳳女士打來的。”     (現在的時刻是十二點,可是又不方便去探望她……)     飛鳥忠熙萬分無奈地說:     “把電話接過來。”     “這樣好嗎?聽她說話的語氣,情緒好象不太穩定。”     “沒關系,大概是受到台風的影響吧!”     (這不像是千代子的個性啊!)     飛鳥忠熙心理這麼想著,忽然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女人哭泣的聲音。     “什、什麼?”     飛鳥忠熙聽了鳳千代子說的話,不由得發出驚訝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趕來……鎮定一點!就像平常一樣。”     掛上電話後,飛鳥忠熙茫然了好一陣子。     之後他叫多岐為他接通外線電話,由他親自撥號。     待電話那頭有人接起電話時,他說:     “喂、喂,請問是南條公館嗎?我是飛鳥……飛鳥忠熙,請問金田一先生在嗎?是……對不起,麻煩請金田一耕助聽電話好嗎?”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8:32

第4章 意外相逢
      舊識     金田一耕助站在南原人口處的無柵欄平交道旁,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煙點上火,等待飛鳥忠熙派來接他的車子。     他現在站的位置對面是東西向的國道第十八號線,順著這條國道往西行,經過追分再往北走,就能到達直江津;若向東走,從碓冰嶺往南行就是高崎。     他低頭看看手表,還有三分鍾就下午一點了。     (快一點了,開往中輕井澤的“白山”列車應該要通過這個平交道……)     金田一耕助朝新輕並澤的方向望去之際,忽然想起由于台風的影響,交通已經中斷,不禁自我解嘲地苦笑著。     前來接他的車子尚未出現,他又點了一根香煙。     天氣終于放晴了,四周變得明亮起來,覆蓋在離山四周的霧氣逐漸散去,不久就可以看見那座形狀奇特的山頂。     這座山葉“兜山”,外地人都稱它“帽子峰”。     金田一耕助緩緩地吸了一口煙,在眺望山頂的同時,想起去年發生的一件事。     國際知名的南條誠一郎律師是金田一耕助同鄉的長輩,也是金田一耕助住的那棟別墅的主人。南條誠一郎非常忙碌,幾乎沒時間來這棟別墅小住,而南條夫人每年都會和在學校教書的兒子、媳婦帶著孩子來這里渡假。這棟別墅另外有一間獨立小屋,金田一耕助便是住在小屋中。     去年,金田一耕助住在小屋時,因為心情浮躁,便一個人爬上離山。從山頂可以眺望淺間的景色,沒多久濃霧飄了過來,金田一耕助急忙趕下山,途中還遇見一對行蹤可疑的男女。     金田一耕助尾隨那對男女返回山頂,結果在離山山頂的洞穴里發現他們已經服毒自殺。由于金田一耕助迅速通報,男人撿回一條命,可是女人卻沒有那麼幸運。     (後天是那個女人的一周年忌日,獲救的男人後來不知道怎麼樣了?)     金田一耕助還記得那個男人叫田代信吉。     “請問您是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于是轉身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之中年紀較大的那一位。     “啊!原來是的場教授。”     “快別叫我的場教授了!金田一先生,你站在這里想什麼?就算你有的是時間,可是一臉嚴肅地在這種地方想事情,該不會有撞火車的念頭吧!”     “怎麼可能!”     金田一耕助習慣性地抓抓頭說:     “我、我真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嗎?”     “嚴肅也是一種很好的表情啊!哈哈哈……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的場英明轉身看著他身後的年輕人說:     “村上,你知道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久仰大名。”     “金田一先生。”     “是”     “你知道神門企業的飛鳥忠熙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回答:     “我當然知道。”     “去年秋天村上一彥還是飛鳥先生的秘書,飛鳥先生退出神門企業的第一線之後,村上便重回學校,現在專攻美學。”     的場英明脫下登山用的安全帽,用手帕擦拭梳得非常光亮的額頭。     “你……曾經擔任飛鳥先生的秘書?”     村上一彥笑容滿面地回道:     “是的。我一畢業就擔任叔叔的秘書,叔叔從第一線退下來後,我也就成了多余的角色啦!”     “你稱飛鳥先生‘叔叔’?”     “嗯。”     的場英明一邊望著國道通向中輕井澤的方向,一邊說: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飛鳥先生的父親——元忠公爵在昭和十年五月遭人暗殺的事情吧!當時挺身援救元忠公爵,最後和公爵一起被反叛軍射殺的村上達哉先生,你還有印象嗎?”     “我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只是記得他的名字。”     “村上達哉先生稱得上是飛鳥公爵忠心的家臣,村上一彥是村上達哉先生的遺孤,他生于飛鳥家,長于飛鳥家,飛鳥先生堅持要他叫叔叔。”     金田一耕助對這位臉上始終保持親切笑容的青年頗具好感。     “你們一直都待在南原嗎?”     金田一耕助轉頭看著身後被赤松和落葉松包圍的南原一帶,因為他們兩人剛剛從那里出來。     “不,我們剛從北阿久津謙三爾卑斯回來,昨天晚上住在南原一個朋友家。金田一先生呢?”     “我兩、三天前就住在南條。……南條誠一郎先生的別墅。”     “那我們不就是鄰居了嗎?哈哈哈!我住在北川晴久的家中,我們畢業于同一所學校,他是我的學長。”     “真巧!你們現在准備上哪兒去?”     “我們正要去飛鳥家,但是叫不到計程車。”     剛才的場英明頻頻注視著中輕井澤的方向,原來是在等巴士。     “那麼我們一塊兒去吧!我從剛才就一直在等飛鳥先生派來接我的車子。”     “飛鳥先生派人來接你?”     的場英明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村上一彥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金田一先生,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錯!村上老弟,又有狀況了。咦?你說‘又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這這個……”     村上一彥露出一臉焦慮的神色。     的場英明見他吞吞吐吐的,因此接口道:     “金田一先生,昨天傍晚五點左右,我們開車到舊道附近時看到鳳千代子女士,這也是我們昨天沒有去飛鳥家拜訪的原因。而且……     他環顧一下四周,接著說:     “附近電線杆張貼著津村真二演奏會的宣傳單,而飛鳥先生又派車子來接你……任何人聽了,一定都會認為有事情發生了。村上,你說對不對?”     村上一彥跑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說:     “因為去年那件事……金田一先生,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     “反正你早晚都會知道,我就先告訴你吧!我剛才接到飛鳥先生的電話,對整個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不過飛鳥先生好象也不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是接到鳳女士的電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風女士的第三任丈夫——慎恭吾今天早上被人發現已經死了。”     “是被殺害的嗎?”     村上一彥聲音沙啞地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但是警方認為他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因此去拜訪投宿在高原飯店的鳳女士,鳳女士打電話向飛鳥先生求助,飛鳥先生立刻委托我調查這件命案。事實上……之前我們見面的時候,飛鳥先生就希望我能調查一下去年的那件事。”     的場英明轉動一下眼珠,接著說:     “這麼說,村上打過電話之後,飛鳥先生就接到鳳女士的電話了。”     “嗯,我打電話去的時候,叔叔的心情不錯。”     的場英明面露難色,歪著頭說:     “那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去拜訪飛鳥先生,一定會給他帶來不便。”     “教授,如果真會給叔叔帶來不便,那我們就立刻告辭,反正現在火車也不能行駛,就算我們想回東京也回不去。”     “對了,飛鳥先生不是有事要請你幫忙嗎?”     “嗯,所以我只好過去看看!那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會害怕。”     “金田一先生。”     “什麼事?”     “事實上,我准備對飛鳥先生的荷包下手。”     “你的意思是……”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莫本橋達洛’和‘賀拉伯’嗎?”     “這些都是古印度文明嘛!”     “是的,我和村上打算組成一支探險隊去那里考古,需要一筆龐大費用,飛鳥先生對這件事也非常感興趣,而神門企業有一個‘神門奉公會’,它是一個和教育事業有關的基金會。原本我們想找飛鳥先生提供一部分基金讓我們組成探險隊,沒想到他碰到這種事……不好意思,我一直跟你說這些‘私事’,哈哈哈!”     盡管的場英明朗聲笑著,卻仍掩飾不了他內心的徘徨。     同行     嚴格說來,考古學家可分為三種類型。     第一種屬于冒險家,他們自行前往該處從事挖掘工作。一八七○年挖掘出特洛伊遺跡而聞名全世界的海因里奇·修利曼,大概就是屬于這一類型的考古學家。     第二種是純粹做學術研究的考古學家,這其中還可分成兩種類型——     第一是整理埃及亞瑪魯那文書、黏土板上的字跡,加以解讀古代文字的語言學家;第二是將這些語言和古書加以整理,讓這些資料系統化,並讓遠古文明再次呈現在現今社會的曆史文化學家。     的場英明非常自豪地說他是兼具這三種類型的考古學家。     他身高一百七十幾公分,體格非常好,對東方古文明有極深的研究,在日本國內,有關這方面的學者並不多見;再加上四十歲左右的他精通數國語言,現今的日本學者中無人能出其右。     古印度文明的圖形文字至今還沒有辦法解讀,不過的場英明最近發表過一篇關于解讀要領的文章,在考古學界引起震撼,金田一耕助也略有耳聞。     “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叔叔要派人來這里接你嗎?”     “不,是我自己說要在這里等的,因為要他們開車找我住的地方太麻煩了,准備來接我的人對南原不熟。”     “的場教授……”     “什麼事?”     “如果來接金田一先生的人是秋山先生,我們不妨和他談談看,至少可以了解叔叔目前的心情如何。啊!對面那輛車不就是叔叔的凱迪拉克嗎?”     一輛從新輕井澤方向開來的大型轎車朝他們三人所站的位置駛來。接著,身穿大紅色毛衣的秋山卓造從駕駛座走出來。     秋山卓造向的場英明、村上一彥點頭寒暄之後,便朝金田一耕助走去。     “請問您是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     “對不起,路上都是倒落的樹木,我只好繞道而行,所以來晚了。請上車吧!的場先生也請。”     “我們現在方便過去嗎?”     “少爺剛才還為了忘記問一彥一件事而後悔呢!所以他交代我如果能找到你們,就順道把你們接回去。的場先生認識金田一先生啊?”     “是這樣的。我以前需要一些考古學方面的知識,因此請教過的場先生。啊!的場先生,請上車吧!”     “您先請。”     當的場英明和村上一彥尾隨金田一耕助坐上車後,車子立刻開動。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8:48

第5章 初次交手
      自殺或他殺?     “秋山先生,你說慎恭吾先生被人殺死了?”     當車子在國道上急馳時,村上一彥提出這個問題。     “嗯。一彥,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爺只叫我來這里接金田一先生。”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遇害嗎?”     “好象在矢崎的工作室。金田一先生,我會直接帶你去那里,我家少爺已經先過去了。”     “飛鳥先生已經過去那里了?”     的場英明一臉失望地皺起眉頭。     “是的,的場先生,我會先帶你們去‘萬山莊’休息。少爺大概等金田一先生到了之後,就會把事情交給金田一先生處理,他去工作室了解一下情況就會回山莊。”     “秋山先生,鳳女士呢?”     村上一彥非常在意這個人。     “鳳女士也在命案現場。我把少爺載到工作室門口就直接過來這里,之後的事情我並不清楚。”     “慎先生到底是怎麼死的?”     秋山卓造握著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回答村上一彥的問題。     “一彥,我說過我只有經過工作室門口,所以什麼都不知道。至于慎先生是自殺或他殺,還是現在才聽你們說起呢!”     “從他以前的種種情況來看……會不會是自殺?”     的場英明喃喃自語著,但由于秋山卓造不太願意談論這件事,他便識趣地閉上嘴巴。     車子正朝著舊道的方向行駛,放眼望去都是台風侵襲過後慘不忍睹的景象。樹林附近有一間露營用的小屋,有兩、三個人站在門前茫然地目送車子走遠;早大棒球隊的球場旁邊,有一塊小旅館林立的空地,旅館的經營者正在整理三、四間倒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那個地方叫‘白樺營’。”     村上一彥伸手指著車窗外說。     “白樺營?”     “笛小路泰久在落水之前就是住在那里。”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回頭看了村上一彥一眼,然後急忙朝後車窗看去。轉眼間,“白樺營”已經落在身後十公尺遠的地方。     “笛小路先生不是有一棟別墅在這里嗎?”     村上一彥一臉猶豫地說道:     “是的……笛小路家的別墅在櫻澤,那棟別墅是鳳女士為美沙蓋的,美沙每年都會和奶奶到那棟別墅避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緣故,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奶奶即使回到東京,聽說也是各住各的,所以……”     村上一彥說到這里,露出後悔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謹慎地問道:     “笛小路先生是不是在那邊的小旅館住了一段時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笛小路先生的尸體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發現,聽說他在十四日傍晚就已經來到那里,晚上還在那里投宿一夜。本來十五日晚上也打算住在那里,可是八點左右他就外出了,當時他手里拿著一個威士忌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結果第二天早上就被人發現已經死了。這些消息都是報紙報導的。”     村上一彥微笑地說著。     笛小路泰久的尸體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人發現,金田一耕助對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在這件命案發生的當天早上就聽說輕井澤某水池發現一具男尸,那天下午他登上離山,途中還遇見一對准備殉情的男女,最後救起其中一人。     由于當天晚上他就回到東京,有關這件命案的後續發展,他是在回到東京後從報紙上得知。     “你說笛小路家的別墅在櫻澤?”     “是的。”     “那麼別墅和發現笛小路泰久尸體的神門水池距離不遠嘛!”     “大概有四、五百公尺。”     “我也是從報上得知這些消息,那天晚上最後看見笛小路泰久的人好象是美沙……因此才會讓人以為笛小路泰久是住在自己的別墅。”     “是的,笛小路先生那天晚上喝醉後跑去櫻澤的別墅,剛好美沙的奶奶去東京,于是他決定第二天再來。但美沙覺得他喝醉了很危險,想留他在別墅住一晚,可是他堅持要離去。後來美沙追出去,可是當天晚上霧很濃,美沙追出去時已經看不見笛小路先生的蹤影,他好象是在離開別墅不久就遇害了,神門水池位于從櫻澤回小旅館的途中。”     當村上一彥察覺自己在金田一耕助的誘導下說出這件命案的經過情形時,他立刻懊惱地閉上嘴巴。     的場英明見狀,出聲說道:     “金田一先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和今年這樁命案有關聯嗎?”     “我對今天剛發生的命案一無所知……事實上,我也是前天才接受飛鳥先生的委托,調查去年笛小路泰久的那件命案,所以關于這個部分,我目前沒有辦法回答你;至于今天的命案,我剛從電話里得知……”     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秋山卓造這會兒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你現在可以馬上看到笛小路家的別墅。”     “你是說……”     “一彥,你不是要去探望美沙嗎?”     “秋山先生,你要送我去櫻澤嗎?”     “嗯,我先送的場先生回‘萬山莊’,再繞到櫻澤,最後再送金田一先生去矢崎的命案現場,還請金田一先生包涵。”     “我無所謂。”     秋山卓造接著說:     “的場先生,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山莊里一位叫多岐的女管家。另外,我家少爺書房里有許多考古學方面的書籍,他說你可以去翻閱。”     “真是太感謝了,我一直對飛鳥先生的藏書很感興趣,還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一飽眼福呢!”     盲目崇拜     車子從六本過駛人舊道的商店街,周圍依舊是一幅被台風吹得七零八落、殘破不堪的景象。穿過舊道之後,沒多久就到達輕井澤,車子在一棟別墅前面停下來。     剛才秋山卓造猛力按了幾聲喇叭,此時女管家多岐已經站在門口迎接。     “多岐,的場先生就麻煩你招待一下。的場先生,一會兒見。”     車子離開“萬山莊”兩分鍾後,開到一條狹窄的下坡路段。     這時秋山卓造說:     “左手邊那棟建築物是高原飯店,鳳女士每次來輕井澤都住在那里。三年前我家少爺開始經營‘神門土地’……別看他斯斯文文、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樣子,他做生意很有一套,總能看准投資的時機。而鳳女士……”     村上一彥突然忍耐不住地大叫一聲:     “秋山先生!”     “哈哈哈!一彥,你別擔心,這些事金田一先生早就知道了。就因為少爺是這樣的人,你跟我才會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金田一先生,你要小心一彥哦!他對我家少爺簡直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要是有人說少爺的壞話,一彥肯定第一個饒不了那個人。”     “聽說一彥的父親在昭和十年五月的反叛軍事件中,追隨元忠公爵殉死。”     “金田一先生,你聽誰說的?”     “剛才的場先生有提起。”     “哦!當時的場先生、我和一彥的父親都是飛鳥家的家臣,我非常焦慮,不知道叛軍什麼時會攻打進來,只好干脆躲進衣櫥里避難,而且還怕得全身直打哆嗦。金田一先生也知道這件事嗎?哈哈哈……”     一旁的村上一彥小聲對金田一耕助說:     “他說謊!金田一先生,秋山先生是因為太過自責才會說這種話。”     那天晚上秋山卓造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睡著了;待他酒醒之後,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第二年,他進入千葉船橋的陸軍騎兵學校,就在大戰即將結束前,他因腹部遭子彈貫穿被送往內地治療,並因此從軍中除役。戰後不久,他因為舊傷疼痛難忍而開始吸毒,後來經一番訓斥,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可是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在反叛軍來襲時,竟然未能盡忠殺敵。     金田一耕助不了解這些事情,不過倒是對秋山卓造十分感興趣。     “金田一先生,右手邊是神門水池。”     金田一耕助一聽,急忙從右邊車窗看去。     只見一片雜樹林的對面有一大片墨綠色的池水,但因為車子很快就過橋、進入峽谷,水池便從視野中消失。     過了橋,眼前立刻分成兩條側路,秋山卓造一邊開車,一邊說明往左是通向淺間隱,往右是到櫻澤。     “櫻澤”這個地方和剛才經過的大河川地形不同,它有一條潺潺的小溪,穿過這條溪流,就可以看見笛小路家的別墅位于這條路盡頭的右邊。     由于笛小路家比路面低,溢到路面的溪水都往別墅那邊流,四周種植的杉樹、櫟樹如今都浸泡在水里。     當車子停下來時,金田一耕助越過樹林看見美沙的身影。她一定是聽見車子的喇叭聲才從屋里走出來,不過車子距離她還有十公尺遠,其間還隔著茂密的枝椏和樹葉,所以看不清美沙的臉孔,隱約可見她身穿一條印花布裙和綠色毛衣,給人一種纖弱、無依無靠的感覺。     “美沙,情況實在太嚴重了。”     秋山卓造在車里同情地叫道。     美沙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想躲起來,可是下一瞬間看見從車里走下來的村上一彥時,她又站在原處。     村上一彥猶豫了一下,便決定脫下鞋襪,用登山用的十字鍬做拐杖涉水過去。”     “一彥,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當車子准備開動之際,金田一耕助看見背著登山袋的村上一彥已經走到別墅走廊的階梯下方,美沙則回屋里提了一桶水出來。除了美沙之外,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那個女孩今年幾歲?”     “大概十七歲左右。”     “她一個人住在那棟別墅嗎?”     “不是,她和奶奶住在一塊兒,就是去年溺死的笛小路先生的母親。美沙的奶奶去東京了,她一個人在家會怕,向我家少爺求救,于是少爺就派一彥去看看她。”     “她家沒有傭人嗎?”     “應該有……不過剛才似乎沒看見女傭的人影。”     秋山卓造對這件事似乎不怎麼關心。     “金田一先生,那女孩一聽見我的聲音就嚇得想躲起來,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怕我嗎?”     “為什麼?”     “她大概認為我有意阻撓少爺和她媽媽的婚事,其實我哪有這個能耐!少爺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人,再說……凡是事業有成的男人,通常對女人都沒轍……啊!我到底在說什麼呀?”     金田一耕助越來越有興趣了。     “你似乎很反對他們兩人結婚?”     秋山卓造沉默了一會兒,開始竊笑起來。     “金田一先生,我家少爺除了對女人沒轍外,還有一件事也讓他沒轍。”     “是什麼事?”     “考古學。每當他沉迷于考古學的時候,事業、女人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年輕時曾到過埃及、美索不達米亞等地考古,已故的甯子夫人為了這件事相當苦悶,不過現在鳳女士正要嘗到這份‘苦悶’。”     “這話怎麼說?”     “現在出現了一彥這麼優秀的繼承人,我家少爺自然感到很高興。一彥這孩子人品好,加上少爺也有那麼一段過去,所以他非常疼愛一彥。鳳女士大概也會因此而吃醋吧!不知道我家少爺目前是被風女士深深吸引,還是女人天生就比較難纏,鳳女士似乎對我家少爺將余生花在考古學上的作法不以為意,將來不知道哪一方會贏,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後來才知道秋山卓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昭和十年那次反叛軍事件帶給他不小的打擊;自那次事件後,秋山卓造開始非常厭惡自己,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就在秋山卓造說話的當兒,車子已經涉水奔馳起來。狹窄的路旁淨是被台風吹倒的樹木,有時他們還必須倒車繞遠路。     矢崎的河川泛濫成災,到處一片水鄉澤國,浸泡在水里的別墅宛如漂浮在湖面上的小島般。     如果這件案子是他殺的話,凶手可真會挑時機下手啊!     這樣一來,凶手犯案的證據就因為“台風”侵襲,輕而易舉地不留下一丁點痕跡,……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9:08

第6章 畫家遇害
      靜止的時間     金田一耕助對被歸類為白鳥派的慎恭吾略有耳聞,他認為慎恭吾受了法國畫家雷諾瓦的影響,擅用茜紅色和硃砂紅,和雷諾瓦的畫法非常相似。     金田一耕助站在慎恭吾的工作室前面,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間工作室和美術雜誌上看到的雷諾瓦卡紐工作室十分相像。)     他搭乘的車子來到慎恭吾位於矢崎的簡樸山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這時霧散雲清,太陽從雲端射出耀眼的光芒。     慎恭吾的別墅孤單地立在水中,四周有雜樹林圍繞著。     「金田一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趕來這裡。」     當車子緩緩駛人淹沒在水裡的砂子路面時,飛鳥忠熙馬上來到別墅的走廊上相迎,鳳千代子也站在他身後。     金田一耕助一下車,飛鳥忠熙便說:     「金田一先生,請進。」     「咦?」     「命案現場在後面的工作室。秋山,你也進來。」     飛鳥忠熙從別墅的木階梯往下走時,鳳千代子在他身後柔聲說道:     「忠熙,我該怎麼辦才好?」     「你留在這裡好了,相信你不想再看到那副情景吧!」     「可是……」     「你會害怕?」     「嗯,有一點。」     「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這裡不是有警察看守嗎?」     「所以我才更害怕啊!」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現在不是撤嬌的時候,你還是留在這裡吧!」     飛鳥忠熙說完便走下階梯坐進車內,鳳千代子雖然覺得無奈,卻也旋即彎下腰說: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拜託你了。」     「是、是的,也、也請你多多指教。」     每當漂亮女士跟金田一耕助說話時,他的心頓時有如小鹿亂撞。     飛鳥忠熙一坐到金田一耕助的身邊,秋山卓造便問:     「少爺,我們現在去哪裡?」     「從別墅的左邊繞到後面去。」     別墅後面有一處地勢稍高的雜樹林,車子穿過這片雜樹林時,先前讓金田一耕助發出會心一笑的工作室,此刻倒映在水面上。     淡褐色的砂子路迂迴曲折地通向工作室,但由於一棵大樹連根拔起倒在路中央,車子無法開進去;一輛英國制小型車夾在茂密的樹葉下動彈不得。     「金田一先生,我們在這裡下車好嗎?」     「好的。」     金田一耕助撩起寬大的褲腳,穿著白色布襪套的腳毫不猶豫地踏進積水裡,只見積水從工作室迅速流向別墅,不遠處還傳來蟬鳴聲。     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輕警察從工作室走出來,他白皙的膚色在這一帶倒是不多見,臉上還掛了一副深度眼鏡,年紀大約三十左右。不久,金田一耕助得知他正是對去年笛小路泰久之死抱持他殺看法的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經由飛鳥忠熙介紹,知道來人是金田一耕助之後,隱藏在深度近視眼鏡下的雙眼便直盯著金田一耕助打量,眼中透露出不友善和輕蔑的意味。     「飛鳥先生,我們照你的要求將命案現場保持原狀。」     「真是太感謝你了。這位是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這位就是負責調查這件命案的日比野警官。」     金田一耕助含蓄地向對方點頭扣招呼。     大家進入工作室後,只見工作室裡面的風格和雷諾瓦位於卡紐的工作室十分相似,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這間工作室不大,屋頂上覆蓋著一種非常特殊的瓦片,而且由南向北傾斜,若不是周圍用了不少玻璃來裝飾,恐怕會讓人誤以為是一間儲藏室。     工作室四個角落各有一塊基石,底部離地面十五公分,清澈的水流現在在底部形成一個小漩渦;四周的玻璃破碎不堪,想必裡面也已經積滿水。     「金田一先生,請。」     「我的鞋子都已經濕了,可以進去嗎?」     「沒關係,屋裡早就濕答答的了。」     工作室裡面已經有兩名便衣,當他們三人一進入,空間頓時變得非常擁擠。工作室裡面的陳設相當簡陋,四周除了用玻璃圍起來之外,還用木板縱向圍住;如今這些木板全都搖搖欲墜,到處都有淹過水的痕跡。     慎恭吾最近一定懶得動筆,只見工作室到處都是散落的畫架和書布,所有繪畫工具看起來都有點老舊。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從命案現場如此凌亂的情形來看,兇手作案的時間一定在颱風來襲之前;就算他在地上留下明顯的腳印,也會被來勢洶洶的颱風掩滅掉痕跡。     工作室的西側有一張籐制的茶几和兩張簡陋的籐椅,慎恭吾的屍體背向北側坐著,整個人趴在茶几上。金田一耕助瞧了一眼屍體,剎那間,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看見慎恭吾的左手向斜前方伸出,右手手肘彎曲,額頭則貼著右手背,趴在茶几上;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袖口和頭部右半邊的兩撮頭髮都燒焦了。     金田一耕助急忙繞到茶几的另一側,發現死者的右臉頰到耳朵部位有一道新的傷痕。     日比野警官指著死者右手臂前面傾倒的蠟燭說道:     「金田一先生,如果昨晚的狂風沒有吹熄這根蠟燭,這間工作室說不定會整個燒起來,屍體恐怕在被人發現之前就被燒焦了。」     日比野警官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金田一耕助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死者頭部右前方有一堆蠟痕,蠟燭應該是立在這堆蠟痕上;從蠟燭的粗細來看,它在桌上並不是立得很穩定。     蠟燭可能在工作室被大風吹得左搖右晃之際,一時失去平衡而倒下,倒下的蠟燭燒到死者襯衫的右邊袖子、頭髮和右臉頰,這時又有一陣風適時將火吹熄,屍體才不至於被燭火燒焦。)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工作室的南側,被害人左前方的玻璃破了五、六塊,他的腳旁儘是玻璃碎片,明亮耀眼的陽光正從破掉玻璃的窗戶射進來。     昨晚刮的是南風,以致於窗外大多數的樹木都向北傾倒。     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吊掛在工作室天花板的燈泡,一邊臆測他說:     「昨晚大約八點左右開始停電,慎恭吾獨自一個人或因為有客人在而坐在籐椅上。停電之後,他點上蠟燭,但因為沒有燭台,便在茶几上滴幾滴蠟油,將蠟燭固定在茶几上,然而……慎恭吾大概慣用左手吧!     一般人使用蠟燭或在桌上裝置光源時,總會將光源擺在自己左前方,這根蠟燭若是為客人立在桌上的話,未免也太靠近對方了吧!」     日比野警官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他一臉嚴肅地說:     「被害人不是左撇子,我問過幫他打掃的婦人,也向鳳女士求證過,他是慣用右手的人。」     「是、是嗎?」     金田一耕助頓時面紅耳赤,紅著臉看了看四周。     就在他慌忙察看四周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時,視線停留在被客人身後一個從北側木板突出的小裝飾架上,那裡有個長形座鐘,時間停在八點四十三分。     (指針是今天早上停止的?還是早就停了?)     架上除了長形座鐘外,還有一個扭曲變形的花瓶,裡面插著枯萎的瞿麥、吾木香;架子除了有些部分被雨水淋濕外,其餘乾燥的地方則佈滿灰塵。     這時,金田一耕助看見花瓶旁邊有一個墨綠色的東西,便走上前仔細端詳那個東西。     (是燭台!一個青銅製的漂亮燭台躲藏在花瓶的陰影中……)     金田一耕助立刻朝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日比野警宮依然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飛鳥忠熙也注意到這一點,他揚起眉頭,看著茶几上的蠟油。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注意到慎恭吾的手臂下有一些散落的火柴棒,大約有二十根左右的火柴棒散落在茶几上。     「要不要把屍體抬起來?」     「不,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伸出手勢制止他們的行動。     「是誰最先發現這具屍體?」     「負責打掃這裡的幫傭——根本美津子。」     「這麼說,這棟別墅除了被害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住在這裡?」     「是的,只有慎恭吾一個人住在這裡……」     日比野警官看了飛鳥忠熙一眼之後說:     「他和前妻離婚後便一直過著單身生活。」     「對了,負責打掃的幫傭是從哪裡來的?」     「從鹽澤來的。」     「鹽澤是在這裡的西邊吧?」     「是的。最近這三年,每當慎恭吾來這棟別墅時,根本美津子才會到這裡打掃;平常她都是八點來這裡,但因為今天是颱風天,她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十一點,我所說的『這裡』是指前面的別墅。根本美津子有廚房的鑰匙,她一進屋沒有見到主人,心裡覺得很奇怪,以為慎恭吾去察看屋子受災的情況,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打開別墅的遮雨棚。」     「這棟別墅有遮雨棚嗎?」     「聽說以前沒有,不過因為有一年冬天的時候曾經遭小偷闖空門,整間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從那次之後就加裝遮雨棚了,這是鳳女士說的,因為那是她還和死者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聽說他們是昭和二十九年的五月結婚,三十一年春天離婚,所以遮雨棚大概是在三十年裝上去的。」     日比野警官故意看了飛鳥忠熙一眼,說到這裡時,還附加一句:     「雖然外觀不怎麼好看,但這裡的門窗都關得非常緊密。」     「門窗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現象?」     「沒有,如果沒有加裝遮雨棚,恐怕會被颱風刮得亂七八糟。」     「然後呢?」     「根本美津子察看一下別墅的受害情形後,就來這問工作室看看,她看見屋外有一輛車子,覺得很奇怪……」     「那輛車子是慎恭吾的嗎?」     「是的。」     「平常車子都停在什麼地方?」     「通常都停在別墅走廊的前面。根本美津子一向在做好晚飯,差不多六點左右就回去,但由於慎恭吾昨天白天不在別墅,所以她不到六點就回去了。根本美津子說昨天她離開的時候,那輛車子還停在那裡。」     「也就是說,慎恭吾昨天晚上六點以後才離開別墅。」     「是的,而且他還載了一個人回來。」     日比野警官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飛鳥忠熙,飛鳥忠熙大概也感覺到了,只見他緊閉雙唇,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地看著日比野警官臉上的表情。     「請你說一下根本美津子發現屍體的經過好嗎?」     日比野警官嚥了一口口水之後說:     「既然車子停在工作室前面,根本美津子認為慎恭吾應該在工作室裡,可是工作室卻上了鎖,因此她覺得非常奇怪。」     「門是鎖著的?」     「嗯,鎖得牢牢的,大概是兇手離開這裡時鎖上的吧?根本美津子叫了兩、三聲都沒有人回應,於是她繞到南側,從破掉的窗戶那兒往裡邊瞧,結果就發現慎恭吾的屍體。」     「原來如此,法醫的驗屍報告怎麼說?」     「可能是氰酸鉀中毒。」     金田一耕助靠近被害人的嘴巴,但是他並沒有聞到氰酸鉀的味道。     「兇手究竟是強迫死者服下氰酸鉀,或是用其他方式讓死者身中劇毒?工作室裡並沒有發現瓶子、杯子之類的容器呀!」     「容器……大概是兇手帶走了。」     日比野警官面無表情地說出金田一耕助的疑慮,使他再度羞紅了臉。     (這位年輕斯文的警官難道能讀出別人的心事?)     「死亡時間呢?」     「大約是昨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之間。如果想知道更確切的資料,就得等解剖報告出來。」     (昨晚的確是八點左右開始停電,所以九點至九點半之間使用蠟燭也非常合理。停電時間或許會因地區而有所不同,這一點可以問附近的居民。)     「就算是這樣……日比野警官,慎恭吾六點以後出門,並從外面帶了一個人回家,那麼他們為什麼不進前面的別墅呢?而這間工作室……」     金田一耕助伸手摸一下他面前的籐椅,然後將沾滿塵埃的手指拿給日比野警官看。不料,日比野警官竟露出笑意說:     「金田一先生,這一點我們早就注意到,而且也想到箇中原因了。」     「什麼原因?」     「我們已經檢查過被害人的身體,但是並沒有找到鑰匙串。」     「被害人身上一向帶著鑰匙串嗎?」     「是的,根本美津子說被害人目前單身,在東京時住在公寓,都是用一個銀色的鑰匙環串起東京的公寓鑰匙和這裡的別墅鑰匙,隨身攜帶這些鑰匙。根本美津子還說,被害人曾經告訴她這些鑰匙就是他全部的財產。」     「那麼,被害人現在並沒有帶著鑰匙串?」     「是的。」     「若是鑰匙原本在被害人身上,後來被兇手帶走呢?這樣一來,被害人不就可以打開別墅的門。」     「不,事實並非如此,我認為被害人在外出時就已經把鑰匙弄丟了。」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可是這麼一來,這間工作室就不可能打開啊!當被害人帶人回來時,就算工作室不上鎖,兇手在離去的時候也沒有辦法把門鎖起來啊?」     金田一耕助說完,突然像發現什麼似地回頭看著房門問道:     「你們又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用另外一把鑰匙?」     「不,金田一先生,我們用那把鑰匙開門。」     日比野警官很明顯是想試試金田一耕助的能耐,只見茶几下面有一把鑰匙掉在死者右腳鞋尖處。     金田一耕助歎息道:     「原、原來如此,我竟然沒注意到那把鑰匙,哈哈……」     這時日比野警官眼中的嘲弄神色隨即消失,緊咬著雙唇說;     「對不起,由於飛鳥先生要求保持命案現場的完整,當時我們從破掉的玻璃窗往裡面看,發現地上有一把鑰匙,我們便用釣竿鉤起鑰匙,並試著把鑰匙插進門上的鎖孔,結果發現它正是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這麼說,只有工作室的鑰匙和鑰匙串是分開的?」     「就是這麼回事,根本美津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金田一耕助用力抓著自己的後腦勺。     「被害人外出時把鑰匙弄丟了……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被害人是在外出時把鑰匙弄丟的呢?」     「因為前面那棟別墅的大門鎖著,根本美津子又只有廚房的鑰匙,我們便找管理員來打開別墅的大門。」     這一帶別墅的住戶在避署季節過後,會將其中一把鑰匙交給管理人員保管,管理人員有時會為各個住戶巡視一下。     金田一耕助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那麼慎恭吾的鑰匙很明顯是在昨天晚上六點以後,而且還是在離開這棟別墅之後才弄丟的。」     「正是如此。」     日比野警官說話的語氣始終一板一眼的。     「就因為慎恭吾將這間工作室的鑰匙單獨配帶在身上,因此當他從外面返家無法進入別墅時,不得已只好先進入這間工作室。」     「金田一先生,我們目前還不知道慎恭吾是否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迸入這間工作室,或許他因為某種理由,特地進入工作室也不無可能。目前我們只知道鑰匙串不在被害人身上,而且找遍整間工作室也找不到那串鑰匙。」     「車子裡找過了嗎?」     日比野警官笑著回答:     「沒有,因為車門打不開……如果鑰匙在車子裡的話,被害人不就可以進入別墅了嗎?」     「的確如此。」     這回,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目前並不知道被害人是因為鑰匙掉了才來這間工作室,或是基於特別的理由而進來這裡?」     「是的。」     「嗯,我只不過想再確認一下。對……」     金田一耕助又抓腦袋說:     「被害人為什麼要帶一下人到這間工作室?我們姑且稱這個人為『X』。『X』讓被害人服下氰酸鉀致死,他在慎恭吾死後拿走他的鑰匙,把門鎖起來,然後逃逸。但是,這把鑰匙最後為什麼又會在這裡呢?」     「當然是『X』打破玻璃窗,再把鑰匙扔進來。」     「他的目的為何?」     「為了讓被害人看起來像是自殺身亡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重新看著日比野警官的臉。     「是這樣,兇手又把杯子之類容器帶走,這不是很奇怪嗎?既然要讓被害人看起來像是自殺的樣子,命案現場就應該留下自殺用的器具才不會令人起疑啊!」     「或許兇手擔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臨時決定將容器帶走。」     「現場有沒有找到可以裝氰酸鉀的容器?」     「沒有,目前還沒有發現。」     「既然兇手想讓死者看起來像是自殺的樣子,現場應該會留下裝氰酸鉀的容器才對。」     一位便衣刑警受不了他們兩人這種對話方式,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     火柴棒拼圖     「我們才剛著手調查這件命案,目前並不清楚整個狀況,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你對這件命案究竟瞭解多少?」     這位刑警名叫近籐,是輕井澤警局有名的老狐狸刑警。他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著,身材矮胖、脖子粗短,還有一雙○型腿。近籐刑警已有多年辦案經驗,對於金田一耕助這種慢工出細活的問答方式感到很不耐煩。     「我才剛接觸這件案子,還不是很瞭解這件命案,哈哈……」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需浪費時間討論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待會兒救護車來了,屍體就要抬走……」     近籐話還沒說完,遠處已經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     「來了。」     「很抱歉,我們是不是該把屍體抬起來了?」     「喂,古川。」     古川刑警看起來相當年輕,大約才二十五、六歲,他一直以怪異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彷彿看到異類似的。     接下來,近籐刑警和古川刑警一左一右將慎恭吾的屍體架起來,即使他們十分小心,卻還是稍微動到下面的火柴棒。     慎恭吾擁有一張娃娃臉,皮膚非常細緻光滑,想必生前也是一位俊俏的男子。如今他的臉扭曲變形,嘴角留著乾涸的黑色血跡,有臉頰也被燭火燒到,除了燒掉他右半邊的兩撮頭髮外,就連右邊的眉毛也遭到毀壞。     慎恭吾在襯衫外套一件背心,外面還罩上一件大外套,外套的右手袖口有點焦黑。他的褲子有點皺,看起來好像因縮水而變短,腳上的鞋子也破破爛爛的。     (慎恭吾外出訪友……難道對方是他熟識且不需注意小節的朋友?還是他原本就是個率性的男子呢?)     慎恭吾身上的外套、褲子和鞋子全都濕答答的,看起來像是被窗外飄進來的雨水打濕。     金田一耕助將視線移到散落在茶几上的火柴棒上,這些火柴棒看起來並非不小心掉落在桌上,而是故意排上去的。     當火柴棒還在屍體下方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就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了。     茶几上總共有:二十一根火柴棒,紅色頭的有七根,綠色頭的有十四根。     其中紅色頭的火柴棒有四根被折成一半,其餘三根是完好的;綠色頭的火柴棒被折成一半的有七根,完好的七根。     換句話說,這裡使用四種符號——完好的紅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以及完好的綠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     (不知是兇手還是死者想借這四種符號說明什麼?這些火柴棒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可惜的是,當死者仆倒在桌上時弄亂了火柴棒的排列,如今呈現在大家眼有的也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圖案,不過金田一耕助還是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畫下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     「聽說這個男人非常熱衷火柴棒拼圖,喜歡用火柴棒說明任何事情。」     「你說他熱衷火柴棒拼圖?」     金田一耕助記下桌上的火柴棒排列圖案後,回頭看著日比野警官說。     「這是我剛才問根本美津子才知道的,她說慎恭吾喜歡用火柴棒玩拼圖遊戲。比方在桌上排列十二根火柴棒,一次跳過兩根火柴棒,然後以兩根為一組,共組合出六組火柴棒;或是用火柴棒組成一個房子之類的物禮,都是些小孩子玩的遊戲。聽說這男人只要一有空,就會玩這種遊戲。」     物質生活愈豐富,人類的精神生活就愈貧乏,因此某些知識份子只好藉助猜謎或拼圖遊戲來逃避精神生活上的孤獨與空虛。     (慎恭吾之所以這麼熱衷火柴棒拼圖遊戲,是否表示他的精神生活非常苦悶?他和鳳千代子過著幸福的婚姻生活時,也熱衷火柴棒拼圖嗎?)     「這麼說來,慎恭吾是在玩火柴拼圖的時候服下氰酸鉀的?」     「不,事情不是這個樣子。」     日比野警官輕輕地咬了一聲,然後說道:     「這也是從根本美津子那兒得知的。有些人在說明事情的時候,習慣用一些小道具幫助對方瞭解自己想說的事。」     「我自己也經常這麼做,啊……對不起,然後呢?」     「被害人每次在說明事情的時候,都有使用火柴棒的習慣。」     「原來如此。昨天晚上慎恭吾只是單純玩遊戲自娛?還是想跟對方說明什麼事情呢?」     日比野警官語氣僵硬地說道:     「當然是後者!昨晚慎恭吾和兇手在一起啊!」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下,笑著說:     「日比野警官,你是因為認定慎恭吾和兇手一起回到這裡才這麼說的吧!縱然慎恭吾昨天晚上有出去,但也可能是獨自一個人回家,說不定接下來他就自己一個人玩火柴棒拼圖自娛,然而在他玩得起勁的時候,兇手才進來,你考慮過這種情況嗎?」     年輕的日比野警官顯然是疏忽了這一點。     「嘿嘿……」     一旁的近籐刑警發出嘲笑聲。     「這樣的話又代表什麼意思呢?被害人在颱風夜停電的時候,一個人點蠟燭坐在這裡玩火柴棒拼圖的遊戲……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是名偵探?還是迷糊偵探?這麼可笑的問題居然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     這件案子是飛鳥忠熙與縣警局交涉後,才允諾讓金田一耕助介人調查工作。而金田一耕助乍看之下給人一無是處的感覺,所以精明幹練的近籐刑警才會對他嗤之以鼻。     金田一耕助自我解嘲道:     「近籐先生,當我專注在某件案件上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踏入迷宮的感覺,因此有『迷糊偵探』之稱。哈哈……這些只是玩笑話。近籐先生,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只是想提醒大家,目前並不確定慎恭吾是和兇手一起,或是單獨一人回到這裡,再說……」     「你究竟想說什麼?」     「如果這些經過排列的火柴代表某種特殊意義,而且還和兇手有關聯的話,兇手為什麼還要讓這些火柴棒留在命案現場?就算這些火柴棒的排列順序已經弄亂,然而只要這些火柴棒留在現場就會對兇手本身造成威脅,不是嗎?」     聽金田一耕助這麼一說,近籐刑警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嘴裡喃喃道: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關於這一點,金田一先生是不是有什麼高見?如果有的話,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這個恐怕不能如你所願,我這個人最討厭自己的功勞被別人搶去了。嘿嘿……我對這件命案還不是很清楚,只是想請各位注意一下這件命案有許多可疑之處罷了,除此之外,我沒其他任何的意思。」     金田一耕助面帶微笑地說道,他看看四周,接著又說:     「對了,有沒有找到火柴盒?」     「這個部分我們早就注意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但一定是被兇手帶走了。」     近籐刑警難掩氣憤的神色,開始在工作室裡來回踱步。日比野警官則完全失去剛才的雄風,他幾乎不開口說話,從剛才起就一直注意著飛鳥忠熙的舉動。     飛鳥忠熙專心盯著散落在茶几上的二十一根火柴棒,臉上露出一抹不安且疑惑的神情。他察看被害人身後的架子,又彎腰檢查茶几下面的一個置物架,架上放著有些泛黃的舊報紙和兩、三本美術雜誌。     「飛鳥先生,你在找什麼?」     對於日比野警官的詢問,飛鳥忠熙漠然以對。     他專注地看著散在茶几上的火柴棒,同時把手伸進開襟襯衫的口袋裡,取出一本小筆記本和附有紅藍兩色的自動鉛筆,將茶几上的火柴排列圖案記在筆記本裡。     「飛鳥先生,你是不是對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形有別的看法?」     日比野警官見飛鳥忠熙還是不回答他的問題,不禁脹紅了臉。     「飛鳥先生,如果你知道這些火柴棒代表什麼意思,請你告訴我們,隱瞞事實不說,只會延誤破案的時機。你是不是知道這些排列……」     當飛鳥忠熙記下火柴棒的排列圖形後,便把筆記本和自動鉛筆收進口袋中,一言不發地退到工作室的角落。     這時,三名救護人員走進工作室。     「這具屍體……」     「嗯,可以把他抬出去了。」     日比野警官氣得說不出話,所以近籐刑警便代為處理這件事。     當救護人員把慎恭吾的屍體從籐椅上抬起來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大叫一聲,隨即跑過去。     「啊!請等一等!」     只見慎恭吾身上的淡卡其色外套靠近臀部的地方,沾到一些茶褐色的東西,金田一耕助仔細一瞧,發現那是飛蛾翅膀上的鱗粉和少許體液。     「日比野警官,你看這個。」     日比野警官靠過來的動作不太自然,那是因為他還在生氣的緣故。     「是……飛蛾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也是怒氣未消造成的。     「大概他正好坐到飛蛾上面,因此衣服才會沾到這些鱗粉和體液。」     日比野警官看向籐椅,但是並沒有從上面發現任何飛蛾的屍體,就連工作室裡也沒有死飛蛾的蹤影。     「好吧!先把這件外套脫下來。脫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我們要把這些鱗粉送去鑒定。」     警方急著將慎恭吾的屍體從這片水鄉澤國送出去解剖。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9:25

第7章 撲朔迷離
      舊情人     “這像話嗎?已經有兩個男人死于非命……不,是三個人!如果把阿久津謙三也算進去,慎恭吾算是第三個慘遭橫禍的男人。你們究竟在隱瞞什麼?要是再這樣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偵破這幾件命案?”     飛鳥忠熙冷淡的態度惹毛了日比野警官,害他失去平日的冷靜,說話的口氣變得十分激烈。     日比野警官從小生長在貧困的家庭里,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念完國立大學,並順利通過國家公務人員三等考試,年紀輕輕就當上警官。然而有些事必須靠經驗累積,在他以搜查主任的身分去指揮同仁時,必須承受老刑警們批判的眼光;因此調查重大案件的時候,他肩負的壓力自然不小。     “這麼說來,好象那些人的死都跟我有關?”     日比野警官的情緒越是激動,鳳千代子就越沉穩。     金田一耕助望著兩手放在扶手上,整個人輕盈地坐在輕井澤雕飾椅上的鳳千代子,深深被她的優美氣質所吸引。     飛鳥忠熙背對著風千代子,從大廳後面的窗子往外看,可以看見後面的工作室和傾倒的辛夷樹。剛才和救護車一起趕來的警察正用吊車吊起李夷樹,這樣才能將壓在樹下的小轎車拖出來。     此時傾倒的辛夷樹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只要再把車子拖出來就行了。     這里應該是慎恭吾的客廳、書房兼寢室,它和後面的工作室一樣是非常簡陋的木造建築。金田一耕助坐在大廳一角的老舊藤椅上,雙眼微張地看著日比野警官和鳳干代子對峙。     飛鳥忠熙所站的四周除了窗子以外,整面牆都是書架,書架上並沒有什麼書,倒是放滿茶壺、盤子等瓷器。架上的書大約只有二十本,而且全都堆放在最下面的架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們能再坦白一點,把你們知道的事情盡量提供給我們警方做參考。”     日比野警官不敢正視風千代子,這一點讓他更加心浮氣躁。     “我對警方的詢問有問必答,既然你這麼說,我可以再回答一次。”     說著他朝金田一耕助那邊看了一眼。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慎恭吾了,就連去年笛小路泰久遇害的時候,我也沒有見過他;我們已經在昭和三十一年春天離婚,從此形同陌路,自然也沒有見面的必要。”     鳳千代子這些話是故意說給金田一耕助聽的。     “日比野警官,你也知道我前不久才來這里,因為工作告一段落,我剛好想休息一下,所以就想到飛鳥忠熙曾經對我說過的話:‘當你想休養的時候,何不考慮輕井澤這個地方?’”     這句話也是為了說給金田一耕助聽的。她之所以不說“飛鳥先生”,而叫“飛鳥忠熙”,主要是為了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     金田一耕助看了飛鳥忠熙一眼,他依然站在書架的前面,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神情自若地翻閱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住在櫻澤的別墅?你女兒在櫻澤,而且昨天晚上還一個人待在家里。”     “日比野警官,美沙和我過著完全不同類型的生活,我已經把她交給笛小路泰久的母親照顧,而我只是站在遠處守護著她,如果有重大事情發生,婆婆一定會找我商量;至于日常瑣碎的小事,我就交給婆婆全權處理。更何況像這我種經常結婚、離婚的女人,若是把女兒留在身邊,恐怕對她不太好吧!”     鳳千代子說到這兒,轉頭看著飛鳥忠熙。由于日比野警官很不耐煩地在房里走來走去,因此他沒有注意到風千代子雙頰微紅。     “日比野警官,你剛才說美沙昨天晚上一個人在家,這件事我怎麼會知道呢?我離開東京的時候並沒有跟笛小路家聯絡。”     “你昨天晚上一步都沒有離開飯店嗎?”     “是的,昨天大約五點十分左右,我從飯店打電話給飛鳥忠熙,飛鳥忠熙在六點來到飯店,我們一起到餐廳用餐。我們在餐廳里待了一個半鍾頭,然後到大廳聊天,那時候突然停電,所以飛鳥忠熙只好先回去,昨晚只發生了這件事。”     “飛鳥先生回去之後你又做了什麼事?”     “我就睡覺啦!既然停電了,也只能睡覺吧?”     鳳千代子說到這兒,露出淺淺的一笑。     “在我睡覺之前,飯店服務生為我點了根蠟燭,于是我就躺在床上看書,後來眼睛感到很不舒服,就吹熄蠟燭准備睡覺,但是外面的風勢越來越強,而且遠處又在舉行盂蘭盆舞祭,舞曲的聲音實在太大聲了,我根本無法入睡。”     “這段期間都沒有想過打電話給你的女兒嗎?”     “沒想過。老實說,我早已經把她忘得一干二淨了。”     日比野警官聽到這句話,不禁吃驚地看著鳳千代子。     “我們再回到去年的事件吧!”     “好啊!我沒意見。”     鳳千代子依然把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眉毛連動都不動一下。     “你是否還記得去年的事?”     “應該還記得,若是沒發生那件命案,或許我已經不記得笛小路泰久了。”     日比野警官又是一陣錯愕地看著風千代子。     “去年你是在八月十三日傍晚來到高原飯店吧!”     “是的。”     “第二天——十四日傍晚笛小路泰久也在這里出現了,我們猜想他是不是因為你才來這里。”     “這件事當時我已經說過,就算他是因為我才來這里,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啊!”     “他的保釋金是你出的嗎?”     “是的,那是笛小路的母親拜托我的。”     “這麼說……笛小路趕來這里找你,是為了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     “或許吧!果真如此,那他未免太多禮了,我之所以會這麼做,主要是為美沙著想。”     “你們沒有見到面?”     “是的。”     “可是你們有在電話里提過見面的事呢!”     “沒錯,總共提過兩次。他打給我好幾次電話,可是我都不在家,所以我們只有兩次真正在電話里談起這件事。”     “那兩次是十四日晚上和十五日他慘死當天嗎?”     “是的,那天晚上飯店有場宴會,飛鳥忠熙也出席參加,八點過後笛小路打電話來。對了,飛鳥忠熙……”     “嗯?”     飛鳥忠熙手上拿著書本,回頭驚訝地看著風千代子。     “既然金田一先生在場,我就順道說給金田一先生聽,好嗎?”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飛鳥忠熙好象對這件事不太關心,只見他語氣溫和地補上一句:     “那麼就麻煩金田一先生聽一下!”     “我會仔細聽鳳女士敘述。”     鳳千代子揚一揚眉毛,思考一會兒之後,視線再度投向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說:     “去年發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時、我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有告訴日比野警官這些事。可是這回慎恭吾又發生命案,我猜想這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剛才我也針對這件部分和忠熙交換了一些意見。”     “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嗎?”     日比野警官面紅耳赤地問道。     “瞞著你們?是啊!我看還是繼續隱瞞下去好了,反正忠熙也覺得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你到底想說什麼?”     “當時我在高原飯店的餐廳出席一場宴會,這時服務生跑來告訴我……笛小路打電話給我。之前我們曾經通過電話,不過我拒絕跟他見面,那一天傍晚我從外面回來,他就一直打電話給我,所以……”     金田一耕助打斷鳳千代子的話說:     “啊!請等一等,請問那天你上哪兒去了?”     “那天有一場由忠熙主持、不對外公開的高爾夫球賽,大概從上午十點開始,我和忠熙一起去球場打高爾夫球。我們在俱樂部里的餐廳用餐,吃過飯之後繼續打球,所以當忠熙送我回飯店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忠熙回去後,七點左右才又過來飯店,我們兩人要參加晚上的宴會。對了,我回來後沒多久,笛小路又來過電話,當時我正在洗澡,所以拒絕跟他見面。”     “因此當你參加宴會的時候,他又打電話給你,你才去接電話?”     “是的。”     “那時是幾點?”     “大概是八點半左右。”     “好的,請繼續說下去。”     “我們第一次對話時笛小路還很清醒,我直接告訴他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如果是為了保釋金的事情,他大可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美沙。如果還有其他事情,請他母親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     “這是十四日晚上的事嗎?也就是笛小路到這里的當天晚上。”     “是的。”     “笛小路為什麼非要跟你見面不可?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保釋金,想當面跟你道謝嗎?”     鳳千代子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才說:     “他是在無意間提起這件事的。他那個人在清醒的時候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所以我直接拒絕他的要求。”     “你是說十五日晚上八點半左右,他再打電話來的時候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是的,但我還是拒絕跟他見面,結果他發出淒厲的笑聲說:‘你非跟我見面不可,因為今天我遇到津村真二,從他那里聽到一些話。’”     “笛小路說他遇到津村真二,還說聽到一些話?”     日比野警官上下打量著風千代子,雙眼布滿紅絲。     “他究竟聽到什麼事情?”     “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鳳千代子的眼睛非常清澈,臉上沒有一絲虛假的表情。     “接下來呢?”     “他那個人酒品不好,從以前就是這樣,在電影界吃不開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笛小路的母親說自從他過著糜爛的生活之後,酒品更差了,所以我很想掛斷電話。他從頭到尾一直反覆說:‘我遇到津村真二,而且還聽到一些話。’我聽了非常生氣,跟他說要掛電話了,于是他說:‘那麼我可以見見飛鳥忠熙嗎?’我回答他:‘隨你高興!’然後就掛斷電話了。”     “之後笛小路有打電話給飛鳥先生嗎?”     日比野警官還是一副氣憤的表情。     “嗯,有的。”     “飛鳥先生有接到電話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金田一先生,當時我認為沒有必要去接電話。但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我去接電話,或許會聽到一些事情。”     “鳳女土,你沒有把這件事……我是指笛小路從津村真二那里聽到一些事,還有想跟你見面的事告訴警方嗎?”     “嗯”     “當時我認為警方會調查津村,應該會從他那邊得知這些事情,于是我叫鳳千代子不要說出這件事。”     “關于這一點,津村有沒有說什麼?”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日比野警官問     “我不知道,這件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日比野警官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笛小路那天確實跟津村碰過面嗎?”     “是的,聽說在下午一點左右他去淺間隱的別墅拜訪津村。”     “津村的別墅位于淺間隱?”     雖說位于淺間隱,其實就在櫻澤附近,這件事金田一耕助剛才聽秋山卓造說了才知道。     “那只不過是出租別墅,津村去年也租了同一棟出租別墅。”     “津村對于笛小路的造訪怎麼說?”     “他說笛小路一直向他訴苦,說自己的遭遇有多麼不幸……後來津村說當時星野溫泉那兒正好有音樂慶典,學生要來接他,所以就和笛小路道別了,不過他給笛小路一瓶‘約翰走路’。去年這個時候,星野溫泉那里的確有舉辦音樂慶典。”     “笛小路遇害那天晚上拿在手里的酒瓶就是‘約翰走路’嗎?”     “是的。”     “笛小路在津村的別墅待多久?”     “聽說有二、三十分鍾。”     “二、三十分鍾……確實能談些事情。”     金田一耕助喃喃自語著,轉身看著風千代子說:     “笛小路當天遇見津村,並且從津村那兒聽到一些關于你的事,而這些事情若傳到飛鳥先生的耳里恐怕不太中聽,因此才要求你跟他見面,是不是?”     “我後來想想,似乎只能這麼解釋了。不過……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事不能告訴忠熙的,不論當時還是現在都一樣。以我和忠熙在社會上的名氣和地位,若是真有什麼事情,一定會立刻引起傳播媒體的關注,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擁有秘密,不是嗎?”     飛鳥忠熙一只手撐在書架上,整個人靠著書架站立,他以溫柔的目光看著風千代子。     “你曾經想要問津村這件事嗎?”     鳳千代子直截了當地回答:     “沒有。津村這個人……算了,還是不要批評別人。總之,津村今年也有來輕井澤,你們不妨直接問他這件事。”     “我們當然會問他。不過也因為你們隱瞞這件事,害我們警方在調查這件命案時,整整延誤了一年的時間。”     日比野警官一臉憤恨地對他們兩人說。     “你知道笛小路從哪里打電話給鳳女士嗎?”     金田一耕助轉身看著日比野警官。     “嗯。那天晚上八點以前笛小路在‘白松營’,一個人猛灌威士忌酒,後來他拿著酒瓶,搖搖晃晃地走進舊道附近一家叫做‘含羞草’的咖啡店,從那里打電話到飯店,由于他提到鳳千代子這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所以當時在‘含羞草’的客人都記得笛小路這個人。笛小路一直坐在‘含羞草’里面喝紅茶配威士忌酒;九點多,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含羞草’之後,里面的客人開始談論笛小路這個人究竟是誰。”     “之後笛小路就朝櫻澤別墅的方向走去嗎?”     “是的。聽說他九點半左右出現在櫻澤的別墅,剛好他母親去東京,不在別墅里,美沙看他喝得那麼醉,想留他在別墅住一晚,但是笛小路不聽美沙的勸告,堅持要回去,結果在他搖搖晃晃走回去的途中就不幸遇害了。”     日比野警官表情激動地看著風千代子和飛鳥忠熙。     金田一耕助沉默一會兒之後說:     “請問那天的宴會在幾點結束?”     鳳千代子如夢初醒似地回道:     “這個……九點多就結束了。”     “宴會結束後,你們倆又做了什麼事?”     “忠熙在九點半離開飯店,我送他到飯店大廳門口,還記得當時外面有濃霧……而後我就洗澡、上床睡覺了。”對了,當天晚上外面在舉行盂蘭盆舞祭,從擴音器里傳出來的聲音非常大聲,我幾乎沒辦法入睡。     鳳千代子說完,只見她縮著肩膀,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臉頰頓時有如白蠟般慘白。     “當時飛鳥先生立刻回山莊嗎?”     “是的。     “開車嗎?”     “不是,我走路,因為路程非常近。”     “有沒有人記得你回到山莊的時間?”     “這個嘛……要是我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我回到山莊一定會叫人留意時間的。可惜那時客廳里沒有人,我就逕自走進書房,看了一些許久沒看的考古學書籍,後來有點困了,正准備上床睡覺時,多岐……我家的女管家多岐就來了,她對我說:‘少爺,你回來了呀!’”     “那是幾點的事?”     “差不多十點半。”     “這麼說來,並沒有人知道你回到山莊的真正時間嘍?”     “可以這麼說。”     飛鳥忠熙從正面直視金田一耕助,他目不轉睛地凝視某一點時,眼中射出的那兩道光芒仿佛會致命一般,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時,日比野警官開口說道:     “笛小路落水的時間是晚上十點至十一點之間,你們兩個都沒有辦法在這段時間內提出有利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笛小路在落水前數小時曾經跟一個女人發生性行為,我很想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那可真奇怪,我不相信這種說法。”     “當時你也這麼說,難道你不相信現代的醫學技術嗎?”     “日比野警官,如果說那個女人就是我,是不是會讓你覺得心滿意足呢?很抱歉,我還不至于跟已經分手的人搞出什麼感情糾紛;再說我也不是十九、二十歲的小姑娘,難道會屈服在那個人的暴力之下嗎?”     “若是笛小路利用津村那兒聽到的事威脅你呢?”     “所以我才請你直接去問津村啊!”     鳳千代子已經有點歇斯底里,日比野警官只好緩和一下情緒說:     “我當然會直接問津村,而且還會問他其他有關的事情,這次我一定會叫他說出事實真相。”     接著,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日比野警官,關于和笛小路在一起的女子,你有什麼線索?”     “沒有。當時在輕井澤並沒有任何女子跟笛小路有瓜葛,而且也沒有其他女人尾隨笛小路來到輕井澤,除了鳳女士之外。”     日比野警官的聲音非常高亢,整間屋子因此陷入凝重的氣氛中。     只見風千代子面無血色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就像震怒的女王一般;飛鳥忠熙則依然站在書架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飛蛾印記     經過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飛鳥先生,昨晚你和鳳女士分手後,你是開車還是徒步回去?”     “我走路回去,但是當我離開飯店時,外面因為停電而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中走著走著,竟然迷路了,所以回到家里已經九點半了。”     “九點半?你是說你迷路一個多鍾頭?”     也難怪日比野警官會露出疑惑的眼神,因為慎恭吾死亡的時間差不多在九點至九點半之間。     飛鳥忠熙面露苦澀的微笑說:     “是的,因為當時我正處于興奮的情緒之中。”     “興奮……你在興奮什麼?”     “正當我在飯店大廳和鳳千代子說話時,整個飯店因停電而漆黑一片,而且就在停電的一瞬間……我抱住她,並且親吻她。”     “哎呀!”     鳳千代子霎時羞紅了臉。     飛鳥忠熙目光溫柔地看著羞赧的鳳千代子說:     “對不起,我泄露了僅屬于我們兩人的秘密,哈哈……我和千代子交往一年了,昨天還是第一次吻她,所以才會像年輕小伙子一般興奮。”     日比野警官狐疑地看著飛鳥忠照問:     “你花了一個多鍾頭才回到家,途中有沒有遇見任何人?”     “或許曾經遇見人,不過當時我太高興了,所以沒有印象。”     (如果這是事實,飛鳥忠熙為什麼非要在這里告訴大家這件事呢?)     不僅金田一耕助覺得納悶,就連鳳千代子也疑惑地看著飛鳥忠熙。但飛鳥忠熙卻再次露出幸福的樣子,鳳千代子的臉頰不禁越來越紅潤。     “對了,在我迷路的時候,我只記得一件事。”     “什麼事?”     “我在回家的途中想抽煙,所以拿出打火機點火,可是因為風勢太強無法點著,我只好放棄抽煙的念頭。沒一會兒,我又想抽煙了,于是把手伸進褲子口袋里尋找打火機,可是卻找不到;大概先前我把打火機放進口袋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了。我的打火機上有金字塔圖案,應該不難辨認,如果你們找到我的打火機,就會知道我昨晚究竟走到哪里去了。”     日比野警官眼中的疑惑愈來愈強烈,就在這時,古川刑警走進來了。     “主任,對不起,有件事想跟您報告。”     “什麼事?”     “這件東西是從被害人的外套口袋中找到的。根據負責打掃的婦人所說,昨天白天被害人出門的時候就是穿著這件外套。”     從慎恭吾外套口袋里取出的是一張皺巴巴的印刷品,日比野警官一打開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那是目前正在輕井澤舉行現代音樂慶典的節目表,今年是津村真二的作品發表會,並且由津村真二親自指揮。     “這麼說,昨天慎恭吾參加了津村真二的音樂會羅?”     “或許他會在會場遇見津村真二。”     “嗯……”     日比野警官回頭看著鳳千代子正要開口時,近藤刑警快步走進來。     “主任,有件事……”     “什麼事?”     “我們把車子從樹下拖出來了,車子里面有件奇怪的東西,想請主任過來看一來。”     金田一耕助目送近藤刑警、日比野警官和古川刑警走出去之後,從椅子上站起來,轉向風千代子說:     “鳳女士,有件事想請教你。”     “好的。”     “我想,你大概已經從飛鳥先生那邊聽說慎恭吾尸體旁邊排列著火柴棒拼圖,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嗯,我剛才有看到那些火柴棒,只覺得那樣的排列組合有些奇怪。”     鳳千代子像是不舒服似地微微顫抖著。     “你的意思是……你對這些火柴棒沒什麼特別感受嗎?”     “嗯,一點都沒有。”     “你仔細看過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嗎?”     “沒有,我還沒有那麼大的勇氣。”     “如果是這樣……飛鳥先生已經抄下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等一下你不妨仔細看一下,若是有什麼發現,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金田一先生,你是指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有特別含義?”     “我也只能這麼想,因為那些火柴棒原先的排列方式已經弄亂了。”     “我明日了。忠熙……”     “好,我一會兒再拿給你看。”     飛鳥忠熙一臉嚴肅地回答。     鳳千代子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我發誓會信守承諾,如果我知道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具有什麼特別意義的話,一定會告訴你。”     金田一耕助輕輕一鞠躬說道: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不過,我想再請教你一件事。”     “請說。”     “根據負責打掃的婦人根本美津子所言,她說慎先生只要有空,或感到無聊的時候,都會排列火柴棒來打發時間……他有利用火柴棒猜謎和玩拼圖的嗜好嗎?”     鳳千代子微微揚起眉毛說:     “沒有,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至少在我們還有婚姻關系的時候,他並沒有這種嗜好。”     “他是個脾氣好、容易相處的人?還是容易動怒、不好相處的人?”     “我想他應該算是個容易相處的人,他有時會讓人覺得很無趣,不過大體來說,他的個性算是善良的。”     “詢問你這些私事,真是不好意思。啊!外面好象發現東西了,我去看一看,你們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金田一耕助朝他們兩人一鞠躬之後,便走出別墅,繞到後面。這時辛夷樹已經被吊起來,壓在樹下的變形的小車子終于得以解脫。     日比野警官站在車旁,臉上盡是不解的表情。     “發現什麼了嗎?”     “嗯,是那個……”     金田一耕助往近藤刑警手指的方向看去,車子前座破舊的椅墊已經迸裂開來,椅墊下面有一串鑰匙。     大概是辛夷樹被拖吊起來時震動到車身,椅墊偏離原來的位置,因此藏在椅墊下的鑰匙串才會被發現。     “是鑰匙!”     現場人員好不容易才打開變形的車門。車門並沒有上鎖.車鑰匙也插在鑰匙孔上。     日比野警官從歪斜的車門縫隙里擠進去,伸手拿起椅墊下的鑰匙串。當他拿起鑰匙串時,鑰匙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金屬制的鑰匙串上串著好幾把鑰匙,這些鑰匙代表慎恭吾所有的家當。     近藤刑警粗魯地從日比野官手中搶走鑰匙串,立刻跑向別墅。     不久他又跑回來,並將鑰匙串的其中一把鑰匙交給日比野警官。     “這是正門的鑰匙。”     日比野警官滿臉疑惑地問道:     “既然別墅的鑰匙在這時,慎恭吾為什麼要進去工作室呢?”     金田一耕助繞到車子後面,若無其事地打開行李箱的蓋子。     行李箱並沒有上鎖,里面放著一個備用輪胎和一些工具。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瞪大眼睛說:     “日比野警官,請你過來看一下。”     “什麼東西?”     “你過來這里看一下,這個東西相當有趣哦!”     于是日比野警官、近藤刑警和古川刑警互看一眼之後,往行李箱里面看去,不久三個人頓時蹙起眉頭。     只見黑色備用輪胎上有一只被壓扁的褐色大飛蛾,宛如故意用銀粉漆處理過的家徽一般。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29:47

第8章 驚人發現
      鑰匙串     圍在車子行李箱四周的人發現黑色備胎上有一只宛如塗上銀粉的飛蛾印記時,頓時忘了這是迷糊偵探——金田一耕助發現的,每個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被害人外套上沾到的飛蛾體液和鱗粉來自這只飛蛾嗎?”     日比野警官一掃先前不友善的態度,口氣和緩地問道。     金田一耕助發現飛蛾只是純屬巧合,卻也因為這項發現而證明他剛才指出命案現場的矛盾之處確實存在。     “目前也只能這麼假設,這附近似乎有許多這種飛蛾。”     “飛蛾為什麼會飛進行李箱?而且還壓成這樣……”     日比野警官克制激動的情緒,看著眼前的年輕刑警說:     “古川,你找人把這只飛蛾帶回去鑒定,看這只飛蛾的鱗粉和剛才被害人外套上的鱗粉有沒有一樣。”     “是。”     古川刑警小心翼翼地將壓扁的飛蛾裝進塑膠袋。近藤刑警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然後轉身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如果被害人外套上的鱗粉和行李箱中的飛蛾一樣,那又代表什麼呢?”     近藤刑警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沖,他看著金田一耕助的眼神除了和善之外,還多了一份驚訝。     “近藤先生,你又是怎麼看待這件事?”     “莫非慎恭吾曾被凶手塞在行李箱中?”     他一說完這話便急忙看看四周的人們。     “近膝先生,你的意思是……”     “被害人先在外面某個地方遭凶手殺害,然後才被凶手運到這里。”     金田一耕助轉身看著日比野警官手中的鑰匙串說:     “日比野警官,鑰匙串里有別墅的鑰匙嗎?”     “是的,正門的鑰匙就在那串鑰匙里面。”     “麻煩近藤先生再試一次好嗎?試完之後,順便把飛鳥先生和鳳女土帶離這里,現在已經沒有他們的事了。”     日比野警官了解金田一耕助的作法;     “近藤,你去跟他們兩人說吧!但是請他們目前待在輕井澤。”     “對了,麻煩你轉告他們一聲,就說我很快會去別墅拜訪他們。”     “好的。”     于是近藤刑警帶著鑰匙串去試開一次,當他從別墅那頭走回來的時候,飛鳥忠熙的凱迪拉克正好駛出別墅。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去,只見車上的鳳千代子對他點頭打招呼,飛鳥忠熙正好被鳳千代子的身子擋住。     “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提起車子行李箱的事?”     “沒有,我只說這串鑰匙是從車上找到的,完全沒提飛蛾的事。”     “這串鑰匙確實是慎恭吾的嗎?”     金田一耕助繼續問道。     “我拿給根本美津子看,她說這確實是慎恭吾的鑰匙串。”     “這麼說,只有工作室的鑰匙沒有串在鑰匙串上。”     “垠本美津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對了。飛鳥先生說一切拜托您了,還說會在別墅等您大駕光臨。”     “哦,謝謝你。”     這時,日比野警官疑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我們去那間工作室談談。對了,古川,你仔細檢查一下行李箱,金田一先生,有必要采一下指紋吧?”     “當然、當然!”     “說不定可以找到被害人的指紋。”     近藤刑警喃喃自語著。     接下來,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一起走向工作室,這時慎恭吾的尸體已經運走,蠟燭和火柴棒拼圖保持原狀留在現場。     日比野警官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有什麼高見?”     “近藤先生,你是警界的老前輩,請問你有什麼看法?”     “哎呀!你這麼說,我反而覺得……”     想不到這位老狐狸刑警也會不好意思,一張臉頓時脹得通紅。     “我的確虛長兩位好幾歲,那麼……我就說說自己的看法。如果死者是被凶手塞進行李箱中運到這里來,那麼剛才的疑問就可迎刃而解了。”     “你說死者被裝進行李箱中運過來,表示死者當時就已經死了?”     日比野警官隨即提出這個問題。     “嗯,總不會有人自己願意被塞進行李箱吧!”     近藤刑警一邊抓著那頭花白的頭發,一邊說:     “金田一先生剛才說凶手和被害人有可能一起回來,或是兩人分別回到這里。但是,金田一先生提到的疑點是在被害人還活著的情況下,若是被害人回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疑問就可以理清了。”     “請你說得更具體一點。”     “好的,我就從被害人昨天晚上的行動談起。慎恭吾昨晚開著那輛車子出去,雖然我們不確定那是幾點鍾的事,不過依據根本美津子的說法,慎恭吾大約在六點左右離開這里。我們從這里接下去思考,當時慎非吾關好別墅的門窗,一坐進車子里,就把這串鑰匙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他為什麼要把鑰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日比野警官再度提出疑問。     “你看這鑰匙串一共有六把鑰匙,不方便裝進口袋里,因此他才會把鑰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原來如此。接下來呢?”     “接下來他就外出與人見面。我們以剛才金田一先生說的‘X’來稱呼這個人,在慎恭吾跟‘X’見面時,慎恭吾因服下氰酸鉀而喪命。‘X’並未在被害人死後就棄之不理,他可能擔心尸體留在命案現場,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分,于是他搜尋死者身上的東西,正好發現這把工作室的鑰匙,當時他以為這就是別墅的鑰匙……”     “這也是人之常情,因為死者身上就只有這把鑰匙,任何人都會以為那就是別墅的鑰匙。”     在金田一耕助的幫腔之下,近藤刑警越說越得意。     “因此凶手一心以為可以用那把鑰匙進入別墅,只要進入別墅就能拿到湯匙或杯子,這麼一來,他可以將現場布置成死者是自殺的,就算被識破的話,也能讓警方誤以為命案的第一現場就是這棟別墅,因此凶手便將慎恭吾的尸體裝進慎恭吾車子的行李箱……”     “那麼行李箱里的飛蛾作何解釋?它是如何飛進行李箱的?”     日比野警官還是一臉不解。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就在他不知如何自圓其說的時候,金田一耕助適時幫他解圍:     “日比野警官,我們換個角度來看,飛蛾原本不是在行李箱里面,而是和‘X’在同一間屋子里,慎恭吾不小心坐在飛蛾上面,同時沒注意到這件事,還喝下‘X’拿給他摻有氰酸鉀的飲料;當凶手抱起慎恭吾的尸體時,那只被壓扁的飛蛾就黏在慎恭吾的外套上,一起塞進行李箱中運送到這里來。這樣推論你覺得如何?”     “嗯,就是這樣!”     近藤刑警把粗短的指頭弄得嘎嘎作響。     “這麼說,在慎恭吾遇害現場坐的椅子或凳子上,應該會留下飛蛾的鱗粉。”     “只要‘X’尚未察覺,沒將它清理掉的話。”     日比野警官突然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想起剛才金田一耕助指出被害人的外套上沾有飛蛾的鱗粉時,飛鳥忠熙恰巧也在現場。     他有些不服氣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再來呢?‘X’把慎恭吾的尸體裝進行李箱里面,然後自己再開車把尸體運回來嗎?”     “是的,因為‘X’知道晚上只有慎恭吾一個人住在這棟別墅里。”     “那時候‘X’沒有注意到前座椅墊上有一串鑰匙嗎?”     “‘X’應該沒有注意到那串鑰匙,如果他有注意到的話,就可以把這樁命案安排得更加完美。當‘X’在死者口袋里找到這把工作室的鑰匙時,就已經犯下嚴重的錯誤了。”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沒錯。近藤先生,你對真正的命案現場又有什麼看法?”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才說:     “會不會在一棟庭院廣闊的別墅里?從院子大門到玄關有一大段距離,這樣的話……就算車子停在玄關旁,經過的人也不會注意到這輛車子。”     近藤刑警的腦海里浮現出飛鳥忠熙的別墅。雖然金田一耕助剛才只是驚鴻一瞥,不過好象也只有那棟別墅符合近藤刑警所說的條件。     “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只有工作室的鑰匙不在鑰匙串上?這可是一大問題。”     “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或許死者認為這樣比較方便。總而言之,只有工作室的鑰匙不在鑰匙串上,這並沒有什麼不合理之處。”     “既然你這麼說,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無指紋的犯罪     (為什麼只有工作室的鑰匙從鑰匙串上取下來?)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暗自思考著。     日比野警官對于鑰匙的事依然無法釋懷。     “總之,‘X’誤以為被害人口袋里的鑰匙是別墅大門的鑰匙,于是把被害人的尸體裝進行李箱中,開車運到這里來。接下來呢?”     “但這把鑰匙終究不是別墅大門的鑰匙,而且昭和二十九、三十年是盜賊猖撅的時期,因此這棟別墅加裝了遮雨棚,不容易從外面闖入,到了這個節骨眼,‘X’總不能把尸體隨便扔掉吧!這時,‘X’注意到那把鑰匙其實是工作室的鑰匙,不得已只好把尸體抬進工作室,但是里面既沒有湯匙,也沒有杯子,情況和‘X’最初盤算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這出殺人案件的舞台裝置因此顯得粗糙多了。”     “這些火柴棒和蠟燭又該如何解釋?難道是‘X’自己帶來這里?”     “沒錯。被害人死亡的時間不是在九點左右嗎?昨晚差不多在八點零三分的時候停電,當時輕井澤地區都停電了,所以被害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遇見‘X’,都得藉助蠟燭的燭光……我想金田一先生應該已經注意到了,請看那根蠟燭底部的小孔。”     金田一耕助也發現蠟燭底部的小孔好象被金屬制的突起物削過,所以變得比較大。     “那支蠟燭上有指紋嗎?”     “沒有。蠟燭上留有被手帕擦拭過的痕跡,這件命案一開始就在‘X’的計劃之中。”     “你是不是認為‘X’雖然帶著尸體和蠟燭來這里,卻沒注意到架子上的燭台,所以直接在桌上滴下蠟油,把蠟燭固定在桌上?”     日比野警官說話的語調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嗯,如果‘X’自己帶燭台來這里,就更容易露出破綻了。那支蠟燭擺放的位置有些奇怪,正因為那是出自凶手之手,他當時一定非常緊張。”     “那些火柴棒又作何解釋?”     “大概是被害人在遇見‘X’的時候一時興起,也可能是他想藉助火柴棒的排列來說明事情。但‘X’一心想讓警方以為這里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因此他只帶了火柴棒來這里,卻沒帶火柴盒。”     “為什麼?”     金田一耕助笑著問近藤刑警。     “或許是火柴盒上留有‘X’的指紋吧?金田一先生,那些全是紅色和綠色的火柴棒,這一帶的別墅都使用液態瓦斯,瓦斯行通常都會准備火柴來贈送顧客;火柴盒的大小比明信片小一點,里面分別裝著紅色和綠色的火柴棒,像這樣的雙色火柴棒或火柴盒,在輕井澤這一帶的別墅到處都有,‘X’心想被害人的別墅應該會有火柴盒,沒想到他這步棋走錯了。”     這時,日比野警官狡猾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當你看到尸體的時候,是否立刻察覺到那具尸體是從別的地方搬到這里的?”     金田一耕助笑著回道:     “我既不是千里眼,也不會使用法術,怎麼可能知道!但是這當中存在著許多矛盾,我一向無法放任這些矛盾不管……我們不應該讓這些疑點繼續存在,要把它們當成一種訊息,一個個累積起來。推理這玩意兒並不是無中生有,它是許多訊息的累積。我不斷地累積這些訊息,並且思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結果運氣還不錯,讓我在行李箱中發現到那只飛蛾。”     “在你發現悅飛蛾的瞬間,立即推斷尸體是從外面運進來的嗎?”     “日比野警官,這些都是靠經驗累積的。我以前曾經處理過類似這種企圖以搬動尸體來混淆命案第一現場的案子,我只不過比你多一些經驗,才能直接想到這個部分。”     “對了,金田一先生,聽說你的辦案經曆遍及全國。”     金田一耕助苦笑道:     “您過獎了!日比野警官,你不要因為我發現死者身上沾了飛蛾的體液、鱗粉,或在行李箱中發現一只死飛蛾就如此欽佩我好嗎?那只是在非常偶然的情況下被我看到了,就算我沒發現,你們警方也會發現的。雖然這里已經有許多訊息,但是我心中的謎團卻不會因此而減少。     像你們先前說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慎恭吾被人殺害之前,若不是自己在玩火柴棒拼圖,就是想利用火柴棒說明事情,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也有可能如你所說,凶手想讓警方誤以為這里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因此便模仿命案第一現場的景況,卻使第一現場在此重現,可是凶手為什麼要帶這些火柴棒來這里?這根本是多此一舉的作法嘛!”     “那麼你的意思是……”     “如果說慎恭吾想以這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向凶手說明什麼,這些排列一定具有某種意義。雖然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多少有些凌亂,不過這些排列至少包含了四種符號,那麼讓這些經過排列的火柴棒在此處重現的話,對凶手而言豈不是致命傷?”     日比野警官低聲說道:     “金田一先生,飛鳥先生好象對這些排列有些心得,他真的了解這些火柴棒的意義嗎?”     “這個嘛……”     金田一耕助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正當他帶著詭異的表情想開口說話時,有一道人影出現在工作室敞開的門外。     站在門口的是根本美津子,另外還有一個身穿印著“三河屋”字樣衣服的男人跟在她身後。     “對不起。”     五十歲左右的根本美津子戰戰兢兢地望著工作室里面。     “啊!根本女士,有什麼事嗎?”     “這位是‘三河屋’的店員須藤,他說有話想告訴你們,是關于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一聽到“工作室的鑰匙”這幾個字,日比野警官不禁回頭看著近藤刑警和金田一耕助。     “須藤先生,請進,你說這間工作室的鑰匙怎麼樣?”     近藤刑警問話的態度十分親切。     須藤年約二十二、三歲,表情不太自然地走進工作室。     “昨天下午差不多兩點左右……我的店在舊道,當時我騎著速克達機車往矢崎的方向送貨,突然有人在我背後叫著‘三河屋、三河屋’,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這里的屋主;他從車上下來,站在車子旁邊。”     “然後呢?”     “他問我要去哪里送貨,我就老實告訴他我准備前往矢崎,把貨送到另外三家客戶家中;他又問我中途是否還要繞到其他地方,我回答沒有,送完貨就要回去了;他接著說:‘那麼能不能借你半個鍾頭?’我問他:‘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他說:‘我想請你去我家幫我拿個東西。’說完就從這串鑰匙上取下一把鑰匙交給我。”     須藤指了指近藤刑警手上拿的鑰匙串。     “他拿給你的那把鑰匙就是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是的。”     “他要你幫他拿什麼東西?”     “星野溫泉正在舉行現代音樂慶典,時間是昨天、今天和明天一共三天,由津村真二先生作曲、指揮。由于音樂會的邀請函放在這間工作室里,所以他要我回到這里幫他拿那張邀請函。”     “你有答應他的要求嗎?”     “嗯,因為我正好要到這一帶送貨。”     “你回到這里拿邀請函的時候,慎恭吾在什麼地方等你?”     “他說他在舊道上一家叫做‘吉朗’的咖啡店等我。”     “當時慎恭吾是自己一個人?還是有朋友在他身邊?”     金田一耕助提出這個問題。     須藤的視線移到金田一耕助的身上一會兒,隨即又看向日比野警官說:     “有,他帶了一個朋友。”     “是什麼樣的人?男的還是女的?”     “是一位小姐,聽說她就是鳳千代子女士的女兒——笛小路美沙。”     “笛小路美沙?”     日比野警官鏡片下的眼睛旋即閃爍著銳利的目光,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嘟起嘴唇,好似要吹口哨一般。     “從他們兩人當時談話的態度來看……慎先生雖然有邀請函,可是卻不打算參加。他在舊道遇見笛小路小姐,在那位小姐的要求下,才勉強答應去觀賞那場音樂會。”     “因此你特地到這里來告訴我們這件事?”     近藤刑警開口問道。     “是的。”     “根本美津子為什麼不知道這件事呢?”     根本美津子膽怯地說:     “是這樣的……須藤先生來到這里應該是兩點半左右的事,那個時間我剛好到隔壁鄰居那兒借電熨斗,這里的電熨斗壞了……”     “總之,當我到達這里時.根本女士並不在屋里,我又怕讓慎先生等太久,所以就直接走進工作室。”     “邀請函放在工作室的什麼地方?”     金田一耕助問道。     “在茶幾上面。”     “當時工作室的門是鎖著的嗎?”     “嗯,是鎖匕的。”     “你離開這里時也有鎖上門?”     “當然嘍!”     “然後你就帶著邀請函到‘吉郎’?”     “是的。”     “你到達那里時,美沙小姐還在嗎?”     “她還在,看到他們倆坐在一起,我總覺得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我聽說慎先生和美沙小姐以前……曾經是父女關系。”     須藤露出曖昧的笑容,然後低下頭。     “你把工作室的鑰匙還給慎恭吾時,他怎麼處理那把鑰匙?”     “根本女士也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把鑰匙和邀請函一起放在桌上,慎先生跟我說聲謝謝,我就離開‘吉郎’了,所以我不清楚他怎麼處理鑰匙。”     “警官,這件事情可以問美沙小姐啊!”     日比野警官點點頭之後,一旁的金田一耕助接著說:     “根本女士,昨天下午慎恭吾出門時穿的衣服,和今大早上你發現他時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只有外套不一樣,身上的長褲是同一條,昨天中午他並沒有穿上工作服。”     “帽子呢?”     他不喜歡戴帽子。一般畫家時常戴一種鴨舌帽,我曾經問他為什麼不戴那種帽子,他笑著說他不喜歡那種東西。”     (慎恭吾從須藤那里拿回鑰匙後,大概直接放進褲子的口袋吧!所以那把鑰匙才沒有跟其他鑰匙串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接下來就必須找津村真二好好談一談了。)     根據慎恭吾昨天卜午穿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節目表內容來看,演奏會分成下午和晚上兩個階段,下午的時段從三點開始,這是作曲家和聽眾的座談會時間。     金田一耕助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現在是三點半,津村真二應該還在星野溫泉。)     “金田一先生,我們現在就趕去星野溫泉,不知道你有什麼安排?”     “方便的話,我和你們一起去好嗎?但是在這之前,我們不妨仔細調查一下這棟別墅。”     “別墅里有什麼東西?”     “你們也一塊兒來調查一下吧!”     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調查”,就是翻閱剛才飛鳥忠熙從書架上拿下來看的書。     飛鳥忠熙看的兩本書都是考古學文獻,一本是“TheMaterialCultureofEarly,另一本是HistoryandMonumentsofUr,這兩本書都是探討美索冰達米亞古代文明的入門書籍。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東西?”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逕自翻開書本的末頁給他們兩人看,只見上面有一個鮮紅色的私章:     “這是飛鳥先生的藏書!”     “問惡!看來他最近曾經見過慎恭吾。”     “或許吧!我可不認為這本書是從去年一直借到現在。剛才飛鳥先生頻頻在工作室里找東西,大概就是在找這本書。”     “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不知道他是認為沒有說出來的必要,還是因為鳳女士在場的緣故。不過我們從這件事可以知道,鳳女士的四任前夫或許部和飛鳥先生有來往。”     金田一耕助拿著《鳥爾的曆史和遺跡》這本書不停地翻動著,不一會兒,他好象找到想找的部分,只見他露齒微笑道:     “日比野警官,你看這個。這是楔形文字,是不是和剛才的火柴棒排列方式很像?”     金田一耕助翻給日比野警官的是烏爾出土的粘土字板照片,上面刻著美索不達米亞的古代文字和楔形文字,看起來有點像火柴棒的排列方式。     日比野警官睜大眼睛叫道: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慎恭吾死前想以楔形文字表達什麼嗎?”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不太可能,我不認為慎恭吾對楔形文字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可是,飛鳥先生為什麼對火柴棒的排列那麼關心呢?”     “這個啊……近藤先生。”     金田一耕助趣味十足地說:     “或許他把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看成楔形文字了,他對古代東方的文明非常感興趣,不論什麼東西看在他的眼里,不是像美索不達米亞的楔形文字,就像埃及的象形文字;這好比熱衷下圍棋的人,只要抬頭看到天花板上的凹洞時,就會把它想象成棋盤,哈哈哈!而且……”     “而且什麼?”     “最近還有一位這方面的專家去拜訪飛鳥先生呢!我想飛鳥先生之所以抄下火柴棒的排列圖案,大概是想拿去請教那位專家。不知道那位專家看到這些火柴棒排出來的圖形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邊抓著那頭亂如鳥巢的頭發,一邊哈哈大笑。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則是一臉不解地看著對方。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0:02

第9章 偽裝行動
      魚兒上鉤     等等力警官和眼前這位老婦人無話不談,老婦人並未察覺他是一名警察,但是等等力警官卻對老婦人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等等力警官來到上野車站吵雜的月台時,一眼就見到這名老婦人。她穿著一身咖啡色系的無領洋裝,腰間系一條紗帶,手上拿一只黑色的購物袋,看起來七十歲左右,她就是笛小路篤子。     笛小路篤子由繼母帶大,享受不到一絲親情;嫁給笛小路泰為之後,又必須忍受丈夫花天酒地的個性,由于生不出子嗣,只好將妾室生的小孩接回家,當成親生骨肉來撫養。     她總是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在人前表露情感;尤其後來必須依靠媳婦的接濟時,她的心因受到屈辱而變得像冰塊一般冷硬。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上午十點三十分左右,笛小路篤子在上野車站的上越線月台等候“草津溫泉快車”,她原本就嚴肅的表情此刻愈發顯得僵硬。明天是笛小路泰久的一周年忌日,篤子或許在想該如何替他舉行法事吧!     一位正在看報的乘客站在她身邊的鐵柱旁。那位乘客不時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昭和三十三年底阿久津謙三慘遭橫禍的時候,警方把它當成一般的車禍事件處理。盡管警方至今仍在追查那輛肇事的車子,但這並不是搜查一課的工作。直到昭和三十四年八月,笛小路泰久在輕井澤一處水池意外身亡的事件發生時,阿久津謙三離奇死亡的事件才又浮上台面。     輕井澤警局的近藤刑警到東京調查案情時,正好由等等力警官負責接待他,當時他們兩人一起調查鳳千代子的前夫們,以及最近可能成為她第五任丈夫——飛鳥忠熙的一切,那時候等等力警官就很想見笛小路泰久。     這時,“草津溫泉快車”到站了,乘客開始上車,等等力警官立刻跟在笛小路篤子的身後上車,而且他還非常成功地坐在篤子對面的座位上。     列車緩緩駛離上野車站的月台時,等等力警官仍然找不到機會跟這名老婦人攀談。他若無其事地望著窗外的景色,不久便從寬松的開襟襯衫口袋里取出一份報紙,在眼前攤開來看。     笛小路篤子方才的苦澀神情已經消失無蹤,又回複原來的嚴肅表情,而且還不經意地觀察眼前這名男子。     等等力警官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長得還算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尤其他近來將花白的頭發往左分,儼然一副重量級人物的派頭。     當列車駛離大宮車站的時候,笛小路篤子從購物袋里取出一樣東西,她一不留神,東西竟滾到等等力警官的腳邊。     等等力警官彎身撿起來一看,原來是箱根著名的手工藝品——百寶盒。     那是一個由八個火柴盒重疊而成的百寶盒,表面由白、黃、咖啡、深褐色和黑色的色板組合成幾何圖案;必須先拉開另一頭的組合木片,再把這一頭的組合木片推進去,然後以同樣的方法再拉開、推進其他的組合木片,如此才能打開盒子,是個設計精巧的百寶盒。     等等力警官興味盎然地看著這個百寶盒,過了一會兒,他微笑地將百寶盒遞給篤子。篤子只是輕輕地點頭致謝,沒有說什麼話。     她把百寶盒收進購物袋,再從袋子里拿出一本小冊子;等等力警官也將視線重新移回面前的報紙上。     等等力警官瞥見篤子臉上有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狼狽神情,下一瞬間,她的臉上又回複嚴肅的表情。     篤子手上拿著一本由某位著名女歌手主編的短歌雜志,她是這本雜志的編輯成員之一,每個月她的詠草(日本和歌、排句等草稿)都會刊登在封面上。她專心地看著雜志,並從袋子里取出一枝原子筆,在自己認為不錯的歌謠上做記號。     細心的等等力警官看出篤子的心思不在那本短歌雜志上。她不時地將拿著原子筆的手放在雜志上,兩眼空洞無神,等等力警官知道她並沒有在朗誦和歌,而是心底產生一股不安和恐懼。     (這位老婦人到底在害怕什麼?)     等等力警官佯裝若無其事地從口袋里拿出三份報紙,之後還在高崎站買一個便當;而篤子只是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等等力警官大快朵頤的樣子。     等等力警官非常滿足地吃完便當後,把便當盒往座椅下一放,再喝杯熱茶,然後將視線投向車窗外。     不久,等等力警官突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從置物架取下一個黑色皮箱,從皮箱里拿出一本《輕井澤指南》的小冊子。     正當他在翻閱這本小冊子時,篤子開口說:     “對不起,請問……”     (魚兒終于上鉤了!)     “什麼事?”     “你要去輕井澤嗎?”     “是的。”     篤子的眼中浮現一抹警戒的神情,接著說:     “事實上,我……不好意思,請問你要去輕井澤的什麼地方?”     “南原。”     “南原?聽說是個好地方呢!那一帶住著很多了不起的學者。”     “嗯,那是學者們最喜歡的避暑勝地。”     “你在南原有別墅嗎?”     “怎麼可能!我連在輕井澤擁有別墅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在南原有別墅呢?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南原那邊的南條誠一郎先生?”     “他和UNESCAl(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機構)有關吧?”     “是啊!我打算在南條先生的別墅休息兩、三天,因為我的身體不太好。”     “可是南條先生現在不是在瑞士嗎?”     “這就叫‘閻王不在、小鬼當家’。”     “聽起來很不錯喲!請問你也從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嗎?”     “是的。”     等等力警官挺起胸膛笑說。雖然不知道篤子是否相信他的話,不過等等力警官倒是以“護法使者”自居。     “嗯……我也要去輕井澤。”     “你要去輕井澤的哪一帶?”     “我要去櫻澤,想不到這次台風的威力這麼強……今天早上我和孫女通電話的時候,她告訴我昨天晚上她嚇壞了。”     “家里沒有其他人嗎?”     “還有一個幫傭,不過也是個年輕女孩。”     “這樣的話,你一定非常擔心嘍?”     “嗯,我真希望能早點趕回家,可是信越線已經不通了。”     “國道十八號線好象也一團亂。”     “所以我才改搭這班車,這條路線我還是頭一回搭乘,總覺得有些不安。”     “原來如此。”     等等力警官終于明白笛小路篤子為什麼會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也是頭一次搭這條路線去輕井澤。聽說有巴士從長野原開往輕井澤不是嗎?”     “以前從草津到輕井澤有小電車通行,現在已經廢除這條路線,所以長野原這個車站也是新建的。”     “您不常旅行嗎?”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最遠曾經到過哪里?”     “其實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碓冰嶺,所以,……對了,我去過凝岩漿,那應該算是最遠的地方吧!”     “哈哈!從長野原開出的巴士,就是從上州三原經凝岩漿到輕井澤。”     “這麼說來,我去的地方還算蠻遠的呢!”     篤子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打算在長野原叫計程車,如果方便,您就和我一起坐計程車好了。我坐到南原的人口,你也可以一直坐到輕井澤;從中輕井澤過去的話,會比從新輕井澤那邊要來得近,您到了那一帶也比較不會擔心、害怕。”     “這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怎麼會呢?反正一個人坐車跟兩個人坐車都一樣。”     “真不好意思……那麼就照你的意思吧!”     篤子事後回想起來,恐怕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她很少敞開心胸與人交談,為什麼這個男人會讓她有這麼大的轉變呢?     天賜良機     到達長野原時是一點三十五分,等等力警官和笛小路篤子走下簡樸的月台,已經一點四十分了。     “這些乘客大部分都要到輕井澤,如果我們不快一點,恐怕會叫不到計程車。”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當他們兩人來到剪票口時,車站前的廣場上停了一輛巴士,另外只剩一輛計程車在跟乘客交涉中。     “夫人,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改搭巴士好嗎?那輛好象是開往輕井澤車站的巴士……不管怎樣,我都會送你回輕井澤。”     但是天不從人願,巴士居然已經客滿了。     正當篤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她看見一個男子正要坐進剛才僅剩的那輛計程車。     “啊!櫻井先生、櫻並先生。”     “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的……啊!等一下!”     “我去幫你叫那個人。”     等等力警官對“櫻井”這個姓氏頗感興趣。根據警方的調查,飛鳥忠熙的女婿就叫做櫻井鐵雄。     車上的男子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禁納悶地從車窗探出頭來;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那名男子,隨即露出笑容。     如果真是這名男子,他剛才還和等等力警官、篤子在同一節車廂呢!     “請問有什麼事嗎?”     “對面那位婦人有事找你。”     櫻井鐵雄從車窗內探出頭來,一看見篤子便立刻打開車門下車。     “你不是笛小路奶奶嗎?快上車、快上車!”     “對不起,突然把你叫住……事實上,是這位先生要陪我回輕井澤,結果卻叫不到計程車。”     “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以送你一程,上車吧!”     櫻井鐵雄的態度相當和善。     “那麼就麻煩你了,我去搭巴士。”     “哎呀!這樣不是太……”     “你也一塊兒上車吧!請問你要到輕井澤的什麼地方?”     “我要去南原。”     “這位先生說是要去南原的南條城一郎先生的別墅。”     南條城一郎對等等力警官來說,像是一張有力的身分證明似的。     雖然不知道櫻井鐵雄是否知道南條誠一郎的大名,不過他倒是對等等力警官更客氣了。     “南原就在輕井澤的途中,我們就一起過去吧!”     “那就打擾嘍!我坐前座好了。對了,差一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等等力,請多多指教。”     等等力警官一坐進計程車前座,不禁想起剛才看到笛小路篤子拿出來的箱根手工藝品——百寶盒。     他們三人仿佛是百寶盒中的組合木片……在三個組合木片交互開啟、關閉的過程中,里面究竟會露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0:21

第10章 程式之謎
      白樺營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近籐刑警三人乘車離開矢崎時,那一帶的積水已經減退不少,路旁叢生的雜草浮出水面,形成一幅沙洲景致。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星野溫泉好像是在中輕井澤的北部?」     「是的。」     「那麼笛小路去年投宿的『白樺營』不就在前往星野溫泉的途中?」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順道過去看看。需不需要繞一大圈?」     「那倒是不用。吉本,順道去一趟『白樺營』。」     「知道了。」     從矢崎開車到白樺營大約需要十二、三分鐘,他們從舊道入口的圓形場地往六本過開去時,正好和笛小路篤子乘坐的計程車交錯而過,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之前金田一耕助經過「白樺營」的時候,那裡因為颱風過境而亂成一團,這會兒已經恢複原有的景觀,東倒西歪的木屋都修理好了。     在三十間木屋中央有一處公用的廚房,旁邊有一間簡餐店和管理室。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踏進快餐店,便看見兩名學生模樣的露營者隔著櫃檯和老闆根津高談闊論。     「是鳳千代子的丈夫……」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使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面面相覷。     根津看見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立刻對兩名學生使眼色,並且說:     「歡迎光臨!近籐先生,聽說風千代子的丈夫又死了一個?」     近籐刑警朝那兩名學生看了一眼說:     「你的耳朵挺尖的嘛!不過老闆,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以前,還是不要隨便臆測比較好。剛才你們是不是在談慎恭吾先生的事?」     「老闆,這些是什麼人?」     其中一名學生問道。     「是警察大人。」     其中一名學生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另一名學生就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沒有談論這件事,再說我們也沒什麼惡意。」     「你們對這次的事件知道多少?」     日比野警官鏡片下的雙眼透出一道犀利的目先。     「不,我們是在談論去年那樁意外事件。」     「哦?那你們對笛小路命案知道些什麼嗎?」     近籐刑警插嘴問道。     「沒有啦!我們是因為昨天在輕井澤遇見一名奇怪男子……在說明這件事之前,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籐田欣三,我叫松村勝,我們兩個都是Q大的學生,平時喜歡湊熱鬧。」     「胡說!你喜歡湊熱鬧並不代表我也跟你一樣。」     「好了,你們兩個究竟喜不喜歡湊熱鬧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想知道關於去年那個案子,你們究竟知道多少。」     籐田欣三故意擺出一副苦瓜臉,在用字譴詞上非常謹慎。     「我們原本在談論昨天在輕井澤遇到一名奇怪男子,之後聽老闆提到,我們才想起來那個人就是田代信吉,他是藝術大學音樂系的學生。」     金田一耕助一聽,不禁看了這名學生一眼。     「田代信吉?他又是哪一號人物?」     「近籐警官,你可真健忘!去年離山不是發生一起情侶殉情的事件嗎?那個被救活的男子就是田代信吉。」     老闆一邊擦拭櫃檯,一邊說著。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個男的怎麼了?」     「當時你只在意笛小路溺斃的事件,所以不知道還有這麼回事。田代信吉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跟一名女子殉情,而笛小路的屍體也是在那一天發現的,前天晚上田代信吉就住在這裡。」     「這麼說,他那天和笛小路在一塊兒嘍?」     近籐刑警的情緒跟著激動起來。     「嗯,而且那天晚上笛小路離開這裡之前,這兩名學生還看見笛小路和田代信吉在對面的山丘上聊天呢!」     「今年你們也在輕井澤看見田代信吉?」     這是金田一耕助提出的問題。     籐田欣三一邊打量金田一耕助,一邊回答:     「是,昨天見到的。」     「在什麼地方?」     「星野溫泉。」     一旁的松村勝答道。     「星野溫泉正在舉行現代音樂慶典,昨天中午田代信吉出現在座談會上,他還是一臉酷樣;我跟籐田說,他該不會又想舊事重演吧!」     去年八月十六日下午,田代信吉和小宮雪在離山殉情,結果小宮雪死了,田代信吉獲救,後天就是小宮雪去世一週年的忌日。     雖然金田一耕助不知道田代信吉後來怎麼樣了,不過從小宮雪的遺書中得知兩人是協議一起殉情的。解剖報告說小宮雪原本就有嚴重的胸腔疾病,因此田代信吉才沒有被起訴。     「你們有沒有問田代信吉住在什麼地方?」     「沒有,我們並沒有交談,何況也跟他不熟,只知道他是去年那樁殉情事件的男主角。」     「我們喜歡湊熱鬧,所以去年一聽到離山那裡發生殉情事件時,我們便跟著救難隊去看情況,才知道他跟我們一樣住在『白樺營』。」     「在田代信吉殉情的前一天晚上,你們還看見他和笛小路在交談?」     日比野警官終於開口問道。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笛小路是誰,也不知道他是鳳千代子的前夫。」     松村勝直截了當地回答。     「可是剛才你們不是跟老闆……」     「不、不,事情是這樣的。」     由於松村勝的口氣不太好,籐田欣三連忙制止他,並代為發言:     「那天晚上是十五日,也就是孟蘭盆會,輕井澤這地方到處都有舞祭。於是我們這個營區想辦一場營火晚會,當時老闆也跟我們在一起。」     「我不只跟你們玩在一塊兒,那時候我還是贊助者呢!」     「當然啦!平常叫你請客簡直比登天還難。」     「你給我閉嘴!警察大人可是很嚴肅的……」     老闆也加入談話的行列。     「笛小路和田代信吉……當時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不過我拒絕讓那兩人參加營火晚會,因為晚會才剛開始,笛小路就已喝得爛醉如泥。其實稍早我邀他參加晚會的時候,他就已經喝醉了,那時他一個人躺在木屋裡睡覺,他一邊唸唸有詞,一邊還用生鏽的釘子在床頭前的木板上刻字;後來,他還在木屋裡抱著一瓶威士忌喝得醉醺醺,因此……」     突然間,近籐刑警插嘴道:     「你說笛小路在木板上刻字?」     「嗯,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撿到生鏽的釘子。」     「老闆,笛小路當時住哪一間房?」     「他住十七號房。比他晚到的田代信言則住在他隔壁的十八號房。」     木板上的字跡     根津之所以對他們住的房間記憶深刻,是因為這兩人的舉止十分詭異。     「那個房間現在還保留著笛小路刻的字嗎?」     「是啊!一直都留在那裡,你們要看嗎?」     「待會兒再看,你繼續說下去。」     在近籐刑警的催促下,籐田欣三接著說:     「營火晚會開始後,大伙漸漸喝醉了,並開始扯開嗓門高唱:『一頭大象踏進蜘蛛巢……』只有那兩個人一直待在對面的小山丘上聊天。從那個時候起,我一直很注意他們兩人……那天晚上霧很濃,不過當我爬上小山丘的時候,還能清楚地看見天邊的星星。」     「你爬上小山丘做什麼?」     「我只是想邀他們兩人跟大家一塊兒熱鬧、熱鬧嘛!」     「結果卻被對方一口回絕了?」     「是啊!就是這麼回事。」     籐田欣三苦笑著說。     「笛小路怎麼拒絕你?」     「他說:『不了,多謝你的好意。』我則繼續遊說:『大家聚聚、熱鬧一下嘛!』他卻回答:『我跟田代都沒有興趣。』」     「他們兩人究竟談了些什麼?」     「我沒聽到,因為他們一聽到我的腳步聲就不說話了。」     「你真蠢,為什麼不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呢?這樣一來,不就可以告訴警察大人一些訊息了嗎?」     「哈哈哈……是啊!」     「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我回到晚會現場,連笛小路什麼時候離開我都沒注意到,而且也沒跟田代說過話。我只知道這些了,報告完畢。」     籐田欣三離開吧台的座椅,站到日比野警官面前行個舉手禮。     「主任,我們要不要去十七號房看看?」     昨晚投宿的旅客不多,十七號房正好空著。     投宿的旅客都笑稱這裡是「狗屋」,因為它的空間沒有比狗屋大多少。每間木屋都以四根柱子將屋子架高,入口處是一扇木門,裡面大概只有三疊大小;屋外有木板階梯連接到屋內的地板,一共有三階。     一行人走上階梯,打開簡陋的木門,裡面的木板牆和地板透出一股黴氣;雜草從地板的小洞冒出來,風一吹過去,整間屋子感覺涼颼颼的。     屋裡只有一扇采光用的窗子,光線非常陰暗。     「籐田,笛小路的頭睡在哪一邊?」     「他的頭睡在左邊,然後以左手當枕頭,右手在木板上刻了。」     金田一耕助拿出打火機給日比野警官。     「啊!謝謝。」     日比野警官藉著打火機的微弱光線,彎著身子四處察看。     「金田一先生,是不是這個?」     「在哪裡?」     「這裡刻的好像方程式之類的東西。」     笛小路泰久所刻的字體歪七扭八,書寫方式是從左到右,看起來相當吃力,不過勉強還能讀得出來。     A+Q≠B+P     「A加Q不等於B加P……這樣念沒錯吧?」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金田一耕助彎身看著刻在木板上的字。     「近籐先生,你覺得應該怎麼念呢?」     「我跟主任一樣,就是A加Q不等於B加……可是,這究竟代表什麼意思?金田一先生,你見多識廣,真有這種方程式嗎?」     金田一耕助用手抓了抓後腦勺說:     「這……我才疏學淺,不知道這是什麼方程式。不過,日比野警官,去年笛小路發生意外後,你調查過這間木屋嗎?」     「有的,可是並沒有發現木板上刻著這一行方程式。」     「A+Q≠B+P?」     近籐刑警又低聲重複了一次。     「笛小路究竟想表達什麼?主任,笛小路有沒有刻下其他字跡?」     「有了!」     日比野警官藉著打火機的亮光,在前述方程式的下方發現一些相同的刻痕,這些刻痕比剛才的方程式列不清楚,像是不小心刮到似的。     金田一耕助與日比野警官仔細看著那些刻痕,好不容易才研究出來。     SasukeSasukeSasuke     地板上刻著這些字,而且字體越來越小。     「金田一先生,好像只能讀成Sasuke。     「是啊!這些刻痕的確只能這麼念。」     「從第一個字母是大寫來看,會不會是一個專有名詞?Sasuke……佐助……主任,這次事件的關係人中,有沒有人叫『佐助』?」     現場沒有一個人對「佐助」這個名字有印象。     (笛小路泰久在臨死前留下這樣的字句,算是他的絕筆書?還是酒醉時的信手塗鴉?而且……他在刻下這些字跡的同一天中午曾經見過津村真二,並在電話裡威脅鳳千代子,說他從律村真二那兒聽到一些事,若鳳千代子不跟他見面的話,他打算把這些事告訴飛鳥忠熙。     事情若真是這樣,眼前這道方程式和「位助」這個名字是否和命案有關聯?)     金田一耕助正在思考這些問題時,日比野警官也想著同樣的問題。     「笛小路為什麼非要跟津村見面?近籐,你去叫鑒識人員來這裡拍照存證,不……我看還是把這塊木板拆下來,當做證物好了。」     「是,反正這裡也不是什麼高級地方。」     「還有,我去隔壁十八號房看一下,這段期間,你到前面去問那兩名學生田代信吉長什麼樣子;另外……金田一先生,後天就是田代信吉殉情的紀念日,不知道他會不會去離山弔唁那個死去的女人」     「我也正在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他現在應該住在輕井澤的某處。要是我們能找到田代信吉,或許可以從他那兒得知笛小路究竟跟他說了什麼事。」     「主任,報章媒體都報導過那件殉情案,說不定他已經改名換姓了。」     「所以才要你去問田代信吉到底長什麼樣子啊!他今年應該不會住在這個營區,像他那樣的年輕小伙子也不會住高級飯店,或許是住在比較便宜的小旅館裡。總之,首要之務,便是盡快找到田代信吉。」     「那我們還去不去星野溫泉?」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啊!我想金田一先生應該會跟我一起去吧!」     田代信吉去年投宿的十八號房裡並沒有什麼重大的線索,它跟十七號房一樣,地板和牆壁四周都被早上的豪雨淋濕了。     日比野警官一走出十八號房就抓住根津,與他交涉拆下那塊木板,帶回警局當作證物。根津一臉為難,既不同意也不反對。     那兩名學生則一臉好奇地聽他們兩人對話。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突然叫道:     「老闆!去年發生那件命案之後,十七號房有人住過嗎?」     「當然有,那個人又不是死在這個房間。」     「投宿旅客的姓名、地址,你都有保存下來嗎?」     「我可以拿給你看,可是……」     「不方便嗎?」     「不,只是我不敢保證在這裡投宿的人是否都填寫真實姓名、地址,就像現在這兩名學生……」     「哎喲!我可都是據實填寫。」     「那又怎麼樣?籐田欣三不就是個假名字,你這傢伙不是某重大案子指名要找的人嗎?」     「你竟敢掀我的底!」     金田一耕助不理會那兩名學生,轉身對日比野警官說:     「日比野警官,我們是不是可以請老闆提供去年夏天那件命案之後,住在十七號房的房客名單?」     「金田一先生……」     日比野警官原本想要說什麼,卻突然話鋒一轉,說:     「老闆,這位先生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就照他說的去做。」     接下來,他們乘坐的車子駛離「白樺營」。     「金田一先生,你懷疑在那次事件之後,會有跟命案有關的人住在這裡嗎?如果真有人住這裡的話,又會是誰呢?」     日比野警官想了一會兒,突然神情錯愕地低語著:     「會是津村真二嗎?」     「這個部分要仔細調查一下,也要對那些刻字詳加調查。」     「你是說其他人有可能在刻字上再加一些筆劃?」     「這個得交由專家鑒定之後才知道。你決定將木板拆下來交給專家鑒定的作法,我個人非常佩服。」     日比野警官受到金田一耕助的讚美,頓時沉默不語。     沉默一會兒之後,金田一耕助首先開口說:     「日比野警官,關於田代信吉這個人,我也認識他……」     「金田一先生,你……為什麼?你們是朋友嗎?」     「有件事你大概沒聽說過。去年發現田代信吉和小宮雪殉情的人就是我,當時我把名片遞給刑警之後就離開了……」     「是你?」     「是的,去年這個時候我也在輕井澤。八月十六日下午,我一個人爬上離山,爬到山頂時天氣還不錯,我無意中發現一個洞穴,洞裡全都是蝙蝠。後來我聽見隆隆的聲音,因為天氣將要轉壞,我急忙走下山,當時霧氣已經開始籠罩我的四周,就在我下山的途中,遇見那兩位上山的男女,我提醒他們這時候上山很危險,可是他們不理會我的勸告,依舊往山上走去。」     金田一耕助稍微喘口氣,繼續說道:     「我繼續走了五分鐘左右,霧氣越來越濃,我還坐在路旁的大石頭上等他們下山,可是始終不見那對男女的蹤影,於是我決定上山去找他們。當我到達山頂時,整個人置身在濃霧中,我忽然想起先前發現的洞穴,因此前去一探究竟,發現那對男女躺在洞穴裡,女的已經斷氣,男的還有脈搏……」     車子剛穿過南原的平交道旁,朝國道十八號線西向疾駛。     「後來你怎麼處理?」     「我立刻下山,在『白樺營』附近攔了一輛空車車直奔警察局。不料後來又發生笛小路事件,警局內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中,當時我把詳細情形告訴一位刑警,還留下一張名片給他;名片上是我暫住南原的地址,你認識南條誠一郎律師嗎?他是我的同鄉長輩,最近兩、三年我每到輕井澤,都會住在他的別墅裡。」     「原來如此。」     「我在名片後面寫下南條別墅的電話號碼,然後交給刑警。當時已經四點半多,我以為警方會跟我聯絡,所以就待在別墅裡不敢出去,可是我一直沒接到警方的電話。傍晚七點左右,有位做生意的老闆來南條別墅,因為他說話非常大聲,我才知道在離山發現的那對殉情男女,女的已經死亡,男的轉往醫院治療,於是我安心地搭上七點五十四分的『丸池』號回東京。     之後,我從報紙上得知獲救的男子是藝術大學音樂系的學生田代信吉,女的原是歌劇院的團員小宮雪,離開劇院之後,從事應召女郎的工作。」     「若不是你告訴我這件事,我還不知道你就是那樁殉情事件的發現者呢!」     「後來我還問南條夫人警方有沒有跟我聯絡,答案是沒有。」     根據後來的調查,金田一耕助當時接觸的那位刑警在指揮救難隊攀爬離山的途中,不小心把名片弄丟了。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0:36

第11章 奇怪的祖孫
      忠臣遺孤     「哎呀!真是慘不忍睹……」     聽見笛小路篤子的喃喃自語,櫻井鐵雄問道:     「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颱風走了,到處都是積水,真可怕。」     「奶奶曾經來過這裡嗎?」     「我是頭一次來這裡。雖然我每一年都會來輕井澤,可是沒有出過遠門,剛才等等力警官還在笑我呢!」     「您去過草津嗎?」     「我不知道那個地方,也從來沒去過。」     「奶奶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人一上了年紀,就沒有心情出外遊玩了。」     「為什麼?奶奶的身體還很硬朗啊!」     坐在前座的等等力警官沒有心思和司機聊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後座兩人的談話上。     「櫻井先生,還是你們年輕人厲害,動作可真快。」     「您是指什麼事?」     「我是說這最後一輛計程車竟被你攔到了。」     「奶奶,這輛是輕井澤的計程車。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熙子的時候,心想長野原是個小車站,大概沒有幾部計程車,因此我請熙子幫我從輕井澤叫一輛計程車來接我。」     「原來如此,我真是老得連腦筋都不管用,要是我也這麼做好了。」     「沒關係,反正一輛就夠了。」     「這麼一來,昨晚櫻井夫人就一個人過夜了。」     「是啊!」     「我剛才在想,昨天是星期六,夫人為什麼不來接你呢?她大概也很忙吧?」     「哈……早上熙子也在跟我抱怨,沒有人料到颱風會直撲輕井澤。」     根據等等力警官手邊的資料,櫻井鐵雄和熙子結婚五年,婚後沒多久熙子就有身孕。可是在她懷孕六個月時遇到一樁交通事故,結果流產了;更糟糕的是,醫生說熙子從此不可能懷孕了。     當兩人知道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之後,夫妻之間的性行為就變得空洞、不實際;尤其對喜歡小孩的櫻井鐵雄來說,那種空虛、無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熙子流產後沒多久,櫻井鐵雄就對妻子不忠,他並不想讓別的女人為他生子,只是她受不了這個打擊,便將自己出軌的行徑解釋成心靈空虛的緣故。熙子為此自責不已,對於丈夫的外遇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昨晚的狂風一定讓她害怕極了,難怪她會跟你抱怨。」     「她已經不是小孩了,而且家裡還有幫傭在啊!」     「可是榮子昨天晚上去參加孟蘭盆舞祭,所以……」     「奶奶認識我們家的榮子啊?」     「嗯,榮子還是我介紹到你家工作的。」     「是您……可是榮子不是輕井澤人嗎?」     「沒錯,我們家裡枝也是輕井澤人。一位經常到我們家的友人把裡校介紹給我們,後來裡技聽說你們家也需要一位女傭,就把榮子介紹到你家幫忙。」     「原來是這麼回事。」     櫻井鐵雄說著,還朝篤子輕輕一鞠躬。     「剛才您說榮子也去參加孟蘭盆舞祭?」     「她們是當地人,再說這又是一年一度的活動,所以……聽說她和裡枝相約去看舞祭後,沒多久就停電了,早上美沙也在電話裡頻頻抱怨。」     「這麼說來,美沙才可憐呢!在那樣惡劣的天氣裡,奶奶竟然留她一個人在家。」     等等力警官坐在前座一邊聽司機說起昨天晚上的颱風情形,一邊留意後座兩人的談話內容。     「奶奶,其實我延後一天回來是有原因的。我岳父——飛鳥先生明天要舉行一場高爾夫球賽,但我畢竟是上班族,不能隨便請假。最近這三年,我岳父都在八月十五日舉行高爾夫球賽……」     篤子笑著聽櫻井鐵雄說話,但是當她聽到高爾夫球賽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突然凍住。     因為去年舉行高爾夫球賽的當天晚上,笛小路泰久慘死在神門水池。     櫻井鐵雄也注意到這件事,只見他那張圓臉露出狼狽的神情。     正當氣氛十分尷尬的時候,篤子適時轉換話題道:     「你說到高爾夫球賽……讓我想起那位叫村上一彥的年輕人。他跟你們家是什麼關係?飛鳥先生好像非常喜歡他。」     「說起一彥……我可是非常嫉妒他呢!我太太熙子非常疼愛他,她總是一彥長、一彥短地叫他,有時我的要求她不見得會答應,可是換作一彥,她什麼都答應他,我這個做先生的真是一點份量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奶奶,話又說回來,一彥也算是我的大媒人。」     「哦?這又怎麼說?」     「當我迷戀熙子的時候,是一彥鼓勵我去追求她的,那時熙子真是漂亮,我身邊有很多競爭者。」     「她現在也很漂亮啊!」     「那時熙子對我來說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她待一彥象親弟弟一般,於是我開始對一彥下功夫。後來我才知道,當時也有不少競爭者在巴結奉承一彥,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彥對我比較有好感,他不但站在我這一邊,還不時幫我出點子,給我一些建議,因此我才能順利擊敗其他競爭者,贏得最後的勝利。哈哈哈!一彥這個人真不錯。」     櫻井鐵雄映在照後鏡上的臉滿是不在乎的表情,等等力警官不禁感到納悶。     (這就是銀座、赤坂的酒店老闆娘口中的花花公子嗎?還有他們剛才談到那位叫一彥的年輕人又是何許人物?)     「真不好意思,一講到自己的事就沒完沒了。奶奶,您怎麼會突然提起一彥?」     「其實是……美沙說她想去看高爾夫球賽。去年夏天有位認識的朋友帶她去高爾夫球場,當時飛鳥先生和一彥也在那裡,美沙要求一彥帶她繞球場一周,飛身先生於是笑著說:『好啊、好啊!那就一塊兒走吧!』飛鳥先生還叫一彥好好照顧美沙,因此他們便一塊兒繞著球場一圈。事後我問美沙,她說一彥非常照顧她。」     「哈哈!一彥是很不錯的高爾夫球教練哦!他的運動細胞非常發達。」     「聽說他還教美沙打高爾夫球,然後還開車送她回家。那是飛鳥先生交代的啦!不過……去年秋天我曾經在一場音樂會上遇見飛鳥先生,一彥當時也陪在飛鳥先生身旁,我覺得他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既有禮貌又懂規矩,所以才想問問他究竟和飛鳥家有什麼關係。」     櫻井鐵雄想了一會兒才說:」關於一彥的身世背景,我想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奶奶,您知道昭和十年,熙子的爺爺壯烈成仁的那件事吧?」     「啊……」     笛小路篤子呼吸頓時急促起來,等等力警官也感到非常吃驚。     「當時飛鳥家有一位叫村上達哉的家僕,當天晚上反叛軍入侵飛鳥家的時候,村上先生挺身去救熙子的爺爺,因此犧牲了,但是熙子的爺爺最後還是不敵反叛軍的攻擊。」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一彥他……」     「他就是村上達哉的遺孤。當時飛鳥家有一位叫阿靜的女傭長得非常漂亮,一彥就是村上達哉和阿靜的孩子。一彥是在那件流血事件之後出生,所以他對自己的父親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彥的母親現在……」     「據說阿靜在一彥五、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熙子的父母便將他視如己出,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所以他才會稱飛鳥先生為『叔叔』。」     「一彥對我岳父崇拜得不得了,他和我岳父的司機秋山一樣,要是我當著他們兩人的面說我岳父的壞話,肯定會被他們狠狠修理一頓。」     「那個秋山先生……」     篤子本來想問秋山卓造的事,但她察覺到自己問太多了,於是轉變話題問道:     「聽說飛鳥先生擁有不少崇拜者。」     「哈哈哈!我也是其中一個。我岳父是個非常矛盾的人,可是這卻成了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他的優點就是對任何人都非常寬容。」     儘管櫻井鐵雄笑得非常爽朗,可是映在照後鏡裡的神情卻有些後悔。     從長野原到輕井澤的路程不遠,當他們乘坐的計程車經過凝岩漿時,遇上一起交通事故,因此耽擱了二十分鐘左右。     車子到達中輕井澤時已經三點半,從這裡到長野原大約需要兩個鐘頭車程。     這麼一來,等等力警官就可以聽取更多的「馬路消息」嘍!     篤子和櫻井鐵雄也提到秋山卓造的事情,等等力警官由此得知秋山卓造和飛鳥忠熙之間的關係。他們一路上還談到輕井澤警局的近籐刑警,認為當初撞死阿久津謙三的肇事車輛是一輛白色車牌的自用小轎車。     等等力警官聽到這些訊息,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黑衣男子     等等力警官在南原入口下車後,車子便從六本過朝舊道行駛,途中經過「白樺營」時,篤子不知為何把臉轉過去,大概是不願想起去年的事情吧!     當車子來到舊道人口,正巧和一輛警車擦身而過。那輛警車裡坐著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三人,不過雙方並未看到彼此。     櫻井鐵雄的別墅位於舊道的鬧街往東走的方向,車子開到別墅的正門時,可以看見五、六棵傾倒的白樺樹。     篤子原本想跟熙子打聲招呼,不料熙子正在沐浴。櫻井鐵雄提議要送篤子回家,但是在篤子的堅持下,她一個人搭乘原車回家。     篤子到家的時候,雖然附近的積水已經退了,可是櫟樹依然保持傾倒的樣子;車子經過水澤地時,枝葉茂密的櫟樹下面突然露出一道男人的身影。     那個男人一看到車子,立刻轉身往淺間隱的方向朝山坡下跑,彎過對面的山崖後就不見蹤影,那個人的腳步似乎有些踉蹌。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快,篤子來不及看清那個人的長相,只知道那個人戴一頂鴨舌帽,臉上還掛著一副大型太陽眼鏡。他的脖子上好像圍了一條黑色圍巾,右手則戴了一隻黑色手套。     (那個人究竟是誰?我認識的人裡面應該沒有這一號人物才對……)     篤子在那個男人出現的樹前面下車,只見庭院的積水已經消退,美沙和女傭裡技來到走廊上迎接她。     「美沙子。」     篤子覺得「美沙」這個名宇給人不穩重的感覺,所以私底下都叫她「美沙子。」     「剛才從我們這兒走出去的是誰?」     「奶奶,您在說什麼?」     「剛才有一位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子從這兒離開,那個人到底是誰?」     「沒有啊!奶奶,沒有人從我們這裡離開。」     美沙跟著奶奶從走廊走進客廳,一臉無辜地回道。     客廳旁邊連著一間廚房,後面有八疊大、六疊大的房間和一間三疊大的傭人房。她們一年不過在這時住個三、四十大,所以屋裡的擺設非常簡單。     「美沙子;你沒有騙奶奶吧?我明明看見一個男人從我們這裡走出去,他躲在傾倒的櫟樹下,還從我們這兒走出去,臉上戴了一副太陽眼鏡……」     篤子的眼裡充滿不信任的神色。     「我根本不知道有男人從我們家走出去,那個人或許是什麼地方的送貨員吧!裡枝,你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嗎?」     「我也不知道。」     裡枝比美沙年長兩、三歲,看起來有些怯懦。     「那位哥哥沒有戴眼鏡,再說他早在半個鐘頭之前就回去了。」     美沙看看牆上的時鐘,現在的時刻是三點五十五分。     「你說的『哥哥』是誰?」     「就是一彥哥哥啊!」     「是一彥?」     「嗯。」     「一彥來過這裡……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奶奶,你不是叫我打電話給飛鳥叔叔嗎,當時水都淹到走廊下面了,我很害怕,所以就把這件事告訴叔叔……」     「你告訴飛鳥先生了?」     「是啊!因此叔叔說會派人來看我,他還叫我別害怕。過了一會兒,一彥哥哥就來看我了。」     「一彥在這裡停留多久?」     「一個鐘頭……」     「是一個半鐘頭。」     一旁的裡枝補充說道。     「裡枝,這裡沒你的事,你先下去。」     裡校離開後,篤子和美沙便圍著桌子面對面坐下來。     「奶奶,你說你在一點三十五分的時候坐上開往長野原的火車,一彥哥哥差不多是那個時間來我們這裡。從長野原到我們這兒,光是開車也要兩個鐘頭,所以一彥哥哥說他會陪我到那個時候。當時走廊下面還有積水,一彥哥哥穿著一條短褲,背著背包……」     (如果真是這樣,剛才那個人就不是一彥。)     篤子一邊想,一邊說道:     「一彥一直待到三點半才離開?」     「是的。」     「你們談些什麼?」     「我們聊一些關於阿爾卑斯山的話題,一彥哥哥還告訴我一些埃及和阿拉伯的風俗民情,但我不是很懂……」     (唉!要是一彥沒有這些奇怪的嗜好,真可說是一位好青年。)     篤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接著說:     「這段期間,你只是乖乖聽一彥說話嗎?」     「嗯。一彥哥哥在說考古的經曆時,看起來非常快樂。」     「你有沒有說些什麼?還是做些什麼事情?」     「有啊!可是……」     「可是什麼?」     「奶奶,對不起,我因為無事可做、也無話可說,才一邊聽一彥哥哥說話,一邊拿我的刺繡給他看。」     牆壁的裝飾架上有一個非常可愛的籐制籃子,篤子站起來打開那個籐籃,並從裡面取出一塊五十公分見方的粗麻布。     那是一塊由許多色彩豔麗的小方塊布搭配而成的桌巾,桌巾上的刺繡幾乎完成了八成,是一種非常漂亮的蔓籐花花紋。     「你把這種東西拿給客人看……一彥有說什麼嗎?」     「他誇我繡得很漂亮。」     篤子神情嚴厲地說道:     「美沙子!我不是經常對你說,所謂的淑女、有教養的女孩子,絕對不會在男人面前賣弄自己的手藝嗎?」     「奶奶,對不起……」     篤子將快完成的桌巾揉成一團扔進籐籃裡,啪答一聲蓋上蓋子。     看來,村上一彥並沒有告訴美沙慎恭吾遇害的消息,以及鳳千代子來輕井澤的事情。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0:55

第12章 神秘音樂人
      被遺忘的煙斗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到達星野溫泉音樂慶典的會場時,現場正在舉行座談會。雖然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天色依然非常明亮。     舞台上放著一架鋼琴,三位講師坐在舞台上,和觀眾席的年輕音樂愛好者進行熱烈的討論。這裡的觀眾席是在榻榻米上擺放金屬管製成的折疊椅,現場大約有三、四十位觀眾。     日比野警官看了舞台一眼說:     「沒有看到人……」     「津村真二不在嗎?」     金田一耕助小聲問道,因為他還沒見過津村真二。     「好像不在。」     日比野警官試著在觀眾席上尋找津村真二,可是並沒有發現他蹤影。     為了不妨礙座談會的進行,日比野警官找了一位坐在最後一排的學生,輕聲問道:     「請問津村真二先生在哪裡?」     學生吃驚地看著日比野警官和金田一耕助。     「聽說津村真二先生今天缺席。」     「缺席?」     日比野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後在那位學生的耳邊小聲說:     「那麼……哪一位是主辦者?我是警方的調查人員。」     那位學生看著日比野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和他右邊的另一名學生低語著。接著,這名年輕學生立刻站起來,他一邊打量這兩位不速之客,一邊繞過觀眾席向前面跑去。     這時,四周的年輕男女都好奇地盯著日比野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看。     觀眾席對面擺了一張桌子,那裡坐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剛才跑過去的年輕學生正在他耳邊低語著。男子一面聽學生告訴他的訊息,一面朝觀眾席後面看去。不久,他起身走向日比野警官和金田一耕助。     「我是主辦者之一,請問有何貴幹?」     雖然他的口氣不太友善,臉上卻露出幾許不安的神色。     日比野警官亮出他的證件說:     「我是警察,想請教有關津村真二先生的事。」     「是這樣啊!那麼請到咖啡廳來。」     說完,他走在前面帶路,並回頭對剛才那名學生說:     「你去叫立花到咖啡廳來。」     咖啡廳裡有四、五位客人,主辦者帶領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來到最角落的一張桌子。     「這是我的名片。」     當金田一耕助遞了一張名片給主辦者時,他也立刻回遞一張名片給金田一耕助,只見名片上印著「新現代音樂協會理事筱原克己」。     筱原克已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的名片,不禁低叫一聲,然後輕聲說:     「久仰您的大名,我很早就希望有機會能見見您。不知道兩位今天來有什麼事?」     日比野警官回道:     「我們只是想瞭解一下津村先生的事情,聽說他今天缺席是嗎?」     筱原克巳面有難色地說:     「津村並沒有跟我聯絡,等立花來了,你們不妨問他有關津村的事情。立花說津村因為鑰匙掉了,所以不知道該去哪裡比較好。」     「鑰匙掉了?」     日比野警官立刻和金田一耕助交換一個眼神。     (又是鑰匙!)     「你是說什麼鑰匙掉了?」     「是他別墅的鑰匙。」     「他別墅的鑰匙?津村的別墅在哪裡?」     「聽說在淺間隱……啊!立花來了。」     只見一位看起來很有教養的富家少爺來到他們的桌邊,筱原克已將日比野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介紹給立花認識之後,立花也拿出自己的名片,上面印著「藝術大學音樂系作曲科立花茂樹」。     「啊!你是藝術大學作曲科的學生?」     「是的。」     立花茂樹表情不太自然地坐下,服務生隨即來到桌邊。     「金田一先生,請問你要喝點什麼?」     「我要一杯冰檸檬茶。」     「日比野先生呢?」     「我也是。」     「立花,你呢?」     「我也一樣。」     「那麼,請給我們四杯冰檸檬茶。」     筱原克已交代服務生之後,附在立花茂樹的耳邊低語。     剎那間,立花茂樹神情錯愕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因為金田一耕助的名片上沒有印上任何頭銜,這位年輕人好像沒聽過金田一耕助的名字。     「立花,金田一先生和日比野警官想問你一些有關津村的事情,目前我們還不知道他人在哪裡。」     立花茂樹笑著說:     「哦,他不知道躲進哪個雲堆裡去了。」     「躲進雲堆裡?」     日比野警官露出疑惑的眼神。     「是啊!剛才我去過他淺間隱的別墅,可是大門深鎖,窗簾也沒有拉開,我試著叫了幾聲老師的名字,卻沒有人應門。老師是個非常善變的人,難道他已經逃離輕井澤了嗎?」     立花茂樹不以為意地笑著,可是日比野警官卻笑不出來。     「津村先生有什麼理由要逃離輕井澤?」     「沒什麼,那是因為老師個性善變的緣故,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事,就算已經跟別人約好,他還是會爽約。不過,他最近已經改進不少了。」     經立花茂樹這麼一說,筱原克已一臉困惑地說:     「是啊!津村這一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立花,剛才你不是在說大型煙斗的事嗎?你把那件事說給這兩位先生聽吧!」     「好的。我到別墅去找老師時,發現窗簾的一角往上卷,於是我從那個縫隙往屋裡瞧,看見老師最喜歡的煙斗放在桌上,他昨天還在這裡用那支煙斗抽煙呢!我想他昨晚應該有回到那棟別墅才對,於是就試著叫喚幾聲,可是不論我怎麼叫都沒有人應聲,我覺得有點奇怪。」     「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奇怪?」     「因為那棟別墅的正門和後門都上了鎖,老師居然把他最喜愛的煙斗放在別墅裡,那他究竟怎麼處理鑰匙?」     立花茂樹說得非常簡短,教人弄不清他到底想說什麼。     日比野警官輕咳一聲,金田一耕助聽了,馬上知道該怎麼做。     「立花,你說津村先生的鑰匙掉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津村老師可能沒辦法進去別墅,這會兒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徘徊,所以我就趕去接他,卻發現老師最喜愛的煙斗放在桌上,照這樣看來,鑰匙應該找到了才對。」     「你說津村的鑰匙掉了,這又是怎麼回事?我想日比野先生也想聽聽這件事。」     立花茂樹再次露出詭異的笑容說:     「那件事啊……昨天白天也有座談會,晚上的演奏會是津村老師的作品發表會,由老師親自指揮,但是昨晚的天色怪怪的,七點半左右還停電呢!雖然電力很快就恢複正常,現場卻顯得有些慌亂,演奏會因此中止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客人非常少。筱原先生,是你決定中止的吧!」     「是的,因為停電之後,現場氣氛有些慌亂……」     他一邊說,一邊謹慎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     「那是七點四十分左右的事,我依序送老師們……包括津村老師在內一共五位老師,我依路程遠近開車送其中三位老師回去,當時津村老師就說他別墅的鑰匙不見了,大伙為此還折騰了好一會兒。」     「津村先生把鑰匙放在什麼地方?」     「他說是放在上衣口袋裡。」     「真的不見了嗎?」     「是的,老師翻遍身上所有口袋,還將皮製樂譜夾打開來檢查,裡面什麼都沒有,不過……從那支煙斗放在桌上來看,老師大概是把鑰匙遺忘在鑰匙孔上了,津村老師就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如果津村先生並不是將鑰匙遺留在鑰匙孔上,而是放在外套口袋時掉了,那有可能是什麼時候弄丟的?」     「應該是白天吧!」     「為什麼?」     「因為晚上的演奏會由老師親自指揮,在第一次停電的時候,他還穿著那件外套。」     「白天他有脫掉外套嗎?」     「你們只要看過今天的座談會就不難知道,舞台上的老師們都穿著輕便的衣服,即使是晚上的演奏會,有些老師也不太講究穿著。但是津村老師最近變得有些神經質,只要是上台指揮,他都會穿著黑色西裝,領口繫上蝴蝶結。」     「你說津村先生的個性最近變了不少,這個部分待會兒再請教你。照你剛才的說法,白天舉行座談會的時候,津村先生只穿襯衫嘍!」     金田一耕助特別強調這個問題。     「是啊!座談會結束後,老師還跟一個人見面,當時他也穿著襯衫。」     「跟什麼人見面?」     日比野警官提出這個問題。     「當時我跟在老師後面,所以我知道那個人是慎恭吾先生。」     立花茂樹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說:     「聽說那個人是鳳千代子的第三任丈夫?」     「嗯,當時只有慎恭吾先生一個人嗎?」     「還有一位女孩子,好像是叫美沙,大約十六、七歲。」     日比野警官看了看金田一耕助。     (這兩個人果然來找津村真二。)     「津村先生把外套放在哪裡?」     就在立花茂樹歪著頭回想的時候,一旁的筱原克已說道:     「這件事我記得,當時我也在咖啡廳,我坐在那一邊,津村正好坐在我們隔壁的這一桌,他把外套掛在椅背上。為什麼我會對這件事個印象呢?那是因為津村一邊跟客人談話,一邊把手放在後面動來動去的,當時我很好奇他在做什麼,一看見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根香煙,我不禁笑了出來。津村就是這麼有趣,他只要把香煙盒拿出來,或者乾脆站起來拿香煙,可是他偏偏用這種怪動作去拿香煙,所以我才會對這件事印象深刻。」     「津村老師真的很有趣。他本人非常嚴謹,可是在我們這些旁觀者的眼中看來,他是個經常做一些令人噴飯舉動的人……」     這時,日比野警官打斷立花茂樹的話問道:     「剛才你不是說津村先生很喜歡用煙斗抽煙嗎?」     「啊!對不起,老師喜歡用煙斗抽煙,卻也喜歡直接抽。他喜歡『希望牌香煙』,而且是個老煙槍,總是煙不離手。」     「津村先生會不會有兩支煙斗?」     金田一耕助問道。     「他通常都使用同一支煙斗,除非那支煙斗壞了,否則他不會輕易換一支新的。那不是小器,而是對事物的執著。」     「津村先生是什麼時候在這裡和慎恭吾先生和美沙小姐見面?」     「是在中午座談會結束之後……所以應該是五點以後。白天的座談會從三點到五點,晚上的演奏會則是從七點到九點。」     筱原克已如此回答。     「五點半我接到一通找老師的電話時,他還跟客人在一起。」     日比野警官接著問:     「是誰打來的電話?」     立花茂樹這才注意到日比野警官臉上的表情不太尋常。     「筱原理事,津村老師怎麼了?」     筱原克巳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     「這個部分待會兒再談。五點半左右打電話給津村的人是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一名婦人,津村老師有不少女性的仰慕者。」     「名字呢?對方應該會自報姓名吧?」     「那位婦人沒有說她的名字,她只說你請津村老師來接電話,他就會知道我是誰。」     「所以你就沒再詢問對方的姓名?」     日比野警官的語氣顯得相當失望。     立花茂樹頓時滿臉通紅說:     「我只是去告訴老師有他的電話,至於老師要不要接電話,那就是他的事了。」     「津村先生有接電話嗎?」     「當然有。」     日比野警官正要接下去說的時候,金田一耕助插嘴問道:     「你去接電話的時候,津村先生還跟慎恭吾先生和美沙在一起嗎?」     「嗯,他們還坐在我們隔壁桌。」     「當時津村先生有什麼反應?他知道是誰打來的嗎?」     「津村老師好像不想接電話,他有點在意慎先生和那個叫美沙的女孩子,遲遲不站起來接電話,我看老師這個樣子就說:『我去轉告對方老師現在有事。』老師卻說:『不用了,我去接電話。』然後他就站起來……」     「這麼說,津村先生知道對方是誰嘍?」     日比野警官插進這麼一個問題。     「老師好像本來就在等這通電話,我一說有位婦人打電話找您,他立刻就站起來,可是因為顧及那兩位客人,所以又坐了下來。」     「看來,打電話來的婦人有可能是慎恭吾先生或美沙認識的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     「是年輕的女性嗎?」     「也有可能是老太太,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害怕被人認出來似的。」     五點半的時候風千代子也在輕井澤,但是金田一耕助顯然對那把鑰匙比較感興趣,他再度把話題拉回鑰匙上。     「這是五點半左右的事,當時津村先生的外套……」     「我不記得是不是掛在椅背上,但老師起身去接電話的時候,確實只穿繫著蝴蝶領結的襯衫,並沒有穿外套,當時老師還看了一下露在襯衫口袋外面的煙斗。」     「筱原先生,你對津村先生的外套有什麼看法?」     「在他接電話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咖啡廳……」     「也就是說,現場只剩下慎恭吾和美沙嘍?」     「是的。」     「他們兩人在什麼時候離開?」     立花茂樹回道:     「我比津村老師早一步離開,沒有看見他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筱原先生,你也一樣嗎?」     「是的,我也……」     日比野警官為此感到有些不耐煩。     飛蛾厭惡症     「立花,你是藝術大學作曲科的學生……那麼你認識田代信吉嗎?」     「他跟我都是作曲科的學生,昨天我還在這裡見到他。」     「田代信吉是不是退學了?」     「他不是退學,而是休學。田代信吉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他的優異資質令我嫉妒。不過他有強烈的自卑感,始終跟我們保持一段距離,想不到竟發生去年那件事……之後,他開始逃避現實,連學校也不去了。昨天我在這裡見到他,還問他要不要回學校,可是他對這個問題表現得很反感。人是不是做了傻事之後,就變得無可救藥呢?」     對於立花茂樹這位出身良好的青年來說,似乎很難理解田代信吉這種人的煩惱。但是他在說田代信吉的事情時,並沒有輕視的意味,反而帶著些許同情的語氣。     「田代信吉這個問題學生有沒有跟津村先生交談過?」     日比野警官問道。     一聽到「問題學生」這個字眼,立花茂樹露出不悅的神色說:     「座談會開始之前,他們在大廳角落談了一下子,那是老師和學生之間的交談。後來我聽津村老師說,田代信吉對老師最近以作曲家的身份出席一些活動大表不滿。他原本就是個感覺敏銳的人,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他就變得非常尖酸刻薄。」     「他在這裡待到幾點?」     「好像是座談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真可惜,我想和他好好談一談……」     「你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我沒有問他,會不會是去年他住的那個露營區?」     「他穿什麼衣服?」     「好像是……一件黃色的香港衫和淺咖啡色的夾克,配上灰色長褲、籃球鞋,他肩上還背了一個綠色的背包。我記得他是站著和津村老師談話,披頭散髮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非常疲憊。」     「田代信吉有多高?」     「跟我差不多,大概有一百六十六、七公分,昨天我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他臉頰削瘦,眼神咄咄逼人……請問田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說你昨天開車送三位老師回去……」     金田一耕助改變話題問道:     「日比野警官,我們是不是請立花說一下津村先生近來改變的情形,瞭解他最近有什麼樣的改變?」     日比野警官因為自己的問話被打斷,顯得有些不高興。     「這個問題就交給金田一先生全權處理,請。」     「在此之前,我想請教筱原理事,津村先生最近有什麼樣的改變?」     筱原克已摸了摸光禿的額頭,神情困惑地說:     「要是我現在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事後被津村責怪多嘴,那我可真是難做人哪!人本來就是善變的,津村對人一向很好,只是最近他開始討厭自己做事一板一眼的樣子,厭惡自己的神經質,因此他故意爽約、在大家練習的時候缺席,而事後卻對自己這種行徑感到後悔不已。我經常對他說:『你不要藉此掩飾自己的軟弱。』結果他回答我:『如果你經常跟一個不怎麼樣的人在一塊兒,最後你就會習慣這個不怎麼樣的人了。』」     「津村先生有喝酒的習慣嗎?」     「對了……津村以前滴酒不沾,但最近一年內,他簡直跟酒脫不了關係,關於這件事,我也時常跟他交換意見。」     笛小路泰久死前手中拿的那瓶「約翰走路」,就是津村真二送給他的。     「津村先生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變化?」     筱原克已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才說:     「還不就是因為跟鳳女士離婚嗎?」     「離婚確實會影響一個人,但是他喝酒的具體動機又是什麼?」     「就我個人的看法……我不認為津村有什麼具體動機,他和鳳女士是藝術工作者,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整天都被行程追著跑,像這樣的工作情形自然無法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何況鳳女士又是個離婚經驗豐富的女性。像立花的父母這種模範夫妻,現在已經不多見了。」     「不好意思。筱原理事,我父母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     「是啊!因為你是『結晶小子』嘛!」     「為什麼說立花是『結晶小子』?」     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使立花茂樹和彼原克已大笑出聲。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立花梧郎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一聽到這個名字,隨即看著立花茂樹說:     「這麼說,這一位就是立花梧郎先生的……」     「獨生子。」     「也是鋼琴家澤村文子女士的……」     「正是她的兒子。我們常說孩子是父母之間『愛的結晶』,所以我們便叫立花為『結晶小子』,哈哈……」     立花梧郎創辦的「櫻花管絃樂團」是日本最優秀的管絃樂團,他是該樂團的指揮,也是當代最優秀的作曲家,不少傑出的音樂家都是他的學生;而澤村文子則是現代第一位女性鋼琴家。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想到立花茂樹和田代信吉之間的強烈對比,一位是理想幻滅的青年,一位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他不由自主地搔搔頭。     金田一耕助看著滿臉通紅的立花茂樹說:     「這麼說來,津村先生和鳳女士之間就是少了個『結晶小子』嘍?」     「不,就算夫妻之間有了愛的結晶,還是有可能分道揚鑣的。」     日比野警官指的是美沙,現場氣氛頓時變得十分沉悶。     筱原理事的確是個閱曆豐富的人,他立刻接著說:     「立花先生一開始就反對這樁婚姻,他說他們兩個無法長相廝守。」     「津村先生是立花梧郎先生的……」     「學生,而立花茂樹是津村最疼愛的弟子。」     (那麼,田代信吉也是津村真二的學生……)     「他們兩人不是協議離婚的嗎?沒想到津村還是深受打擊……唉!人類真是難以理解的動物。」     「總而言之,離婚之後的津村變得多疑,不輕易相信別人。」     金田一耕助針對這一點追問道:     「不相信別人?你是說風女士欺騙津村先生或背叛他嗎?」     「不,我是指津村因為經曆這段不幸的婚姻,不再相信婚姻了。」     立花茂樹在一旁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不需要把津村老師個性轉變的部分看得這麼嚴重,就算他變了一個人,還是音樂界裡優秀的人才啊!雖然老師刻意讓自己變成一個行徑詭異的人,但終究無法隱藏內心原有的善良與親切本質。」     「他表現得很奇怪嗎?」     「是啊!比方說,老師最近很喜歡戴一頂鴨舌帽,那可不是普通的鴨舌帽,而是像夏洛克·爾摩斯那種非常高尚的全黑呢帽;此外,他全身上下一身黑,圍巾、手套也都是黑色的,臉上則掛著一副蜻蜒型的太陽眼鏡。     我曾對老師說:『老師,拜託你別作怪了,你這身打扮真像是強盜集團裡的殺手。』老師聽我這麼說,不但不生氣,反而高興地說:『是啊、是啊!我就是要讓別人覺得我像個殺手。』我不知道老師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但我一聽他這麼說的時候,差點就笑出聲來;雖然津村老師最近變了不少,不過依然非常天真可愛。」     「那麼……昨晚他回家的時候,也是一身殺手的裝扮嗎?」     「嗯,老師因為找不著鑰匙,便大聲叫嚷起來,於是我趕緊幫老師找鑰匙,還跟他開玩笑說:『看吧!都是因為你一身殺手的裝扮,所以現在連鑰匙都不見了。』誰知道老師竟然因此而生氣,哈哈……」     日比野警官隨即將身子往前捱近說:     「我想請教你有關昨天晚上的事。你說你在七點四十分左右送三位老師回家時,津村先生便大叫鑰匙不見了?」     「是的,後來老師說鑰匙大概掉在別的地方,便跟著上車了。哈哈!」     「既然鑰匙不見了,為什麼他還打算回別墅?」     「這個啊……如果你們去一趟淺間隱就會明白。津村老師租的那棟別墅非常簡陋,連遮雨棚都沒有,玻璃窗上只有一扇窗簾,只要打破一小塊玻璃,伸手進去開門就可以進屋啦!可是……」     立花茂樹歪著頭說:     「我檢查過玻璃窗和玻璃門,並沒有任何毀損的跡象,所以才會認為老師一定忘了把鑰匙從鑰匙孔拿下來。房東就住在老師的隔壁,或許老師會跑去房東那裡借鑰匙。」     「因此你就依序送其他老師回家?」     日比野警官不希望話題扯得太遠,趕緊出聲問道。     「嗯。」     「由你開車嗎?」     「是的,因為是我的車。」     「立花,你在這一帶有別墅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有的,我的別墅在南丘。」     「原來如此。你是按照怎麼樣的順序送他們回家?」     「津村老師是最後一個,但是車子才到舊道入口處,津村老師突然要求在那裡下車;外面風勢越來越強,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我想老師大概要買什麼東西吧!當我從六本過折返的時候,碰巧遇上停電,我心想老師這下子麻煩了。後來想到那裡有賣手電筒的商店,我又必須趕回這裡處理善後,於是便駕車離開了。」     「剛才你說桌上有津村先生的煙斗,卻沒見到他的人影?」     金田一耕助嚴肅地問道。     「是的。」     「你還說所有玻璃窗完好如初,而且門都上了鎖?」     「前門和後門都上了鎖,所以鑰匙一定掉在什麼地方。」     「津村先生會不會在屋裡睡覺?」     日比野警官問這句話其實只是在安慰自己。     「啊!等一等……」     立花茂樹半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說:     「津村老師非常討厭飛蛾!要是有一隻飛蛾飛進他的屋裡,他就會像孩子般大叫起來;每當津村老師要親自上台指揮的晚上,我們都必須十分注意紗窗。」     「那又怎麼樣?飛蛾究竟怎麼了?」     日比野警官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剛才我去淺間隱時,發現玻璃窗上貼滿飛蛾,好像是印上去似的。」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不禁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     「立花,對不起,請你帶我們去津村先生的別墅。」     「金田一先生,發生了什麼事?」     筱原克已不解地坐在位子上看著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請他帶我們去吧!」     在金田一耕助的提醒下,日比野警官看著立花茂樹和筱原克已,一字字地說道:     「筱原理事、立花,請你們聽我說,現在警方需要你們協助辦案。昨天在這裡和津村先生談話的慎恭吾,昨晚……不,今天早上被人發現陳屍在自己的工作室裡。立花,走吧……」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1:16

第13章 家族聚會
      古文明的誘惑     “教授,那里不是已經沒有挖掘的必要了嗎?”     “不,印度河十分寬廣,賀拉伯因為沒有鐵路建設才會荒廢掉,但是莫本僑達洛還有挖掘的空間。飛鳥先生,根據我的研究,印度河流域一定還有一個繼賀拉伯、莫本僑達洛之後的第三大古文明都市,若是我們能挖掘到不為人知的古代都市,那是多麼了不起的貢獻啊!”     “你說的有理,如果真有這個古代都市存在的話……”     “一定有,我的研究不會錯的。”     “聽說那個地方相當荒涼。”     “沒錯,若是一直放任不管的話,它終將變成泥土的一部分。”     這里是飛鳥家中所謂的“洞穴”,從人口或窗子往里瞧,可以看見四周牆壁有高及天花板的書架,架上擺滿世界各國的考古學文獻,的場英明的著作也在其中,之前金田一耕助從慎恭吾的別墅發現的“飛鳥藏書”,大概就是從這里拿出去的。     在父親慘死後,飛鳥忠熙的“考古夢”因此塵封起來。一旦壓力過大、不易尋求平衡點的時候,他總是躲到這里尋求心靈上的平靜。     這個“洞穴”除了收藏豐富的考古學文獻、相簿,還有五個大型玻璃櫃,里面存放著古代東方文明和古埃及的珍貴出土文物。     “一切就這樣歸于塵土,真是可惜啊!如果它的命運注定如此,我希望能在它毀滅之前到那里看看……”     飛鳥忠熙輕歎一聲,現在放在他面前的是有關印度文明的厚重文獻,里面還附上莫本僑達洛的廣大磚土文明遺跡。     “忠熙,這些是什麼時候的遺物?”     鳳千代子在一旁提出問題。     昭和三十五年可說是電影的高峰期,過了這一年,電影迅速被電視所取代,鳳千代子和飛鳥忠熙的年齡都不小了,因此她迫切地想抓住飛鳥忠熙;不過,鳳千代子不會露骨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的場英明回答鳳千代子的問題:     “這是紀元前兩千五百年到一千五百年之間的繁盛文明,所以從現在往前推的話,就是距今四千五百年到三千五百年前……鳳女士,印度文明是由恒河開啟的,就像尼羅河孕育了古埃及文化,以及底格里斯河、幼發拉底河孕育出繁榮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一般……”     “哦……這個是下水道嗎?”     鳳千代子對眼前的照片表現出高度興趣,因此更加鼓舞的場英明。     “是的。你看,這里是大浴場的遺跡……印度所有的遺跡都是由磚土堆砌而成。不過那一帶的鹽份相當重,這些鹽份在地表下面溶化之後會產生化學作用,進而腐蝕磚土,若是放任這些鹽份繼續侵蝕下去,那麼沉睡在地底下四千年、幾乎可以原封不動挖掘出來的古代文明遺跡,就會因為太慢挖掘而歸于塵土。想要挽救這些珍貴的古代文明,光靠巴基斯坦政府的力量是不夠的……”     “聽說教授最近去過巴基斯坦?”     “嗯,不過就像觀光旅行一般。我覺得十分惋惜,只要一想到這些珍貴的遺跡就要盡付黃土,就教人惋惜不已。”     “怎麼樣?千代子,想不想去看看?”     飛鳥忠熙興高采烈地問道。     “嗯,如果你要帶我去的話,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如果你想去,我們可以坐飛機到喀拉蚩,然後再向北前進三百公里。莫本僑達洛的郊外有觀光用機場,交通根本不是問題。”     “對了,‘莫本僑達洛’是什麼意思?”     “它的意思是‘死者的山丘’。你只要親眼看到那個地方,就會發現它是個赤褐色的世界,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鹽份的侵蝕已經延伸到遺跡的上層部位,到處都呈現出一片荒涼的景致,教人看了不勝啼噓……”     這時,村上一彥走進來,打斷的場英明滔滔不絕的說明。     圖形之謎     飛鳥忠熙一看到村上一彥,眼角隨即跑出一些笑紋。     “一彥,真是辛苦你了。我聽秋山說那一帶的積水非常嚴重。”     “嗯,不過已經不要緊了,積水大都已經退去。鳳女士,好久不見。”     鳳千代子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聽說你去探望美沙,我這個做母親的居然沒有表示關心……”     “你不必放在心上,這些都是叔叔要我做的,現在已經沒事了。”     “聽說美沙的奶奶不在家?”     “關于這一點,都怪我不好。”     “這話怎麼說?”     飛鳥忠熙問道。     “是這樣的。美沙的奶奶大約一點半左右到達長野原車站,而我到達櫻澤的別墅也是那個時間,當時我以為奶奶會從長野原搭車回來,這樣不需要兩個鍾頭就可以到家了,因此我就在那里等到三點半,可是一直到我離開為止,奶奶都還沒有到家。”     “上越線交通中斷了嗎?”     “不,叔叔,聽說美沙的奶奶現在已經到家了。”     “你是說……”     “要是我再多等一會兒就好了。我等到三點半,四處看看台風過後的災情,突然想起櫻澤的姊姊,于是就順道去看姊姊。”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到姊姊那兒沒多久,姊夫也回來了,我們聊了一會兒,姊夫說美沙的奶奶是跟他一塊兒回來的。”     村上一彥說完,臉上露出開朗的笑容。     “熙子那邊怎麼樣了?她在電話里告訴我樹木幾乎都倒了。”     飛鳥忠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異樣。     “對了,等一下姊姊和姊夫要過來哦!姊姊說要在這兒吃頓晚餐,至于傾倒的樹木,已經派人處理好了。”     “我婆婆……和櫻井先生一起回來?”     “嗯。關于這件事,姊姊說還得向笛小路奶奶道歉呢!”     “這又是怎麼回事?”     “笛小路奶奶和姊夫搭乘同一班火車,但是那班火車乘客非常多,他們兩人都不知道彼此都在同一班火車上。當他們在長野原車站下車時,大家都改搭計程車,奶奶沒辦法,只好跟大家一樣改搭計程車回家。說到這里,我就不得不佩服姊夫的先見之明,原來姊夫早就請姊姊從輕井澤叫了一輛計程車去長野原接他……”     “鐵雄自己的車子怎麼了?”     “姊夫說他對上越線一帶不熟,自己開車的話會更浪費時間。”     “也對,在這種情況下搭火車是比較正確的選擇。”     的場英明在一旁幫腔。     “就在姊夫准備坐進計程車時,聽見奶奶在叫他,于是姊夫就邀奶奶一同坐計程車;車子先開到姊夫的別墅,奶奶心想既然來到姊夫家門口,禮貌上應該跟姊姊打聲招呼,可是當時姊姊正好在浴室里,沒有辦法接待奶奶,因此姊姊才說對笛小路奶奶感到很抱歉。”     “這麼說來,她們祖孫倆都受到你們一家人的照顧……真不好意思。”     “哈哈……”     飛鳥忠照開懷大笑起來。     “剛才你不是也有遇見那位年輕的警官嗎?”     “是啊!那位警官的表情好象在說我是個壞女人似的。”     鳳千代子嘴上這麼說,卻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對了,叔叔,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     村上一彥是指慎恭吾遇害的命案調查得怎麼樣了。     “一彥,你對這個有什麼看法?”     的場英明指著桌上考古學文獻旁的火柴棒圖形。事實上,村上一彥剛才就已經注意到了。     “教授,這些是什麼?”     “聽說被害人趴著的桌上排著這樣的圖形。”     “慎先生是……”     “慎先生好象是被凶手用氰酸鉀毒死的。”     飛鳥忠熙語氣平緩地說道,但臉上卻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     “慎先生昨晚在自己別墅的工作室和某人見面,警方發現那個男的……不,目前還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總之,警方推斷那個人讓慎先生服下劇毒。當時慎先生也許正在用火材棒向對方說明事情,如果可以知道這些火柴棒排出來的圖形代表什麼意思,就不難知道凶手是誰。”     “飛鳥先生認為這些也許是楔形文字,所以特地把它畫下來。一彥,當你看到這些圖形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慎先生對楔形文字有研究嗎?”     村上一彥一邊說,一邊看著排列在桌上的火柴棒。     “聽說兩、三天前,慎先生曾經來這里惜了兩、三本有關美索不達米亞古代文明的書。”     “慎先生最近沒有靈感,畫不出好作品,像他這樣子應該不可能會知道楔形文字這類東西。我看到金田一先生很認真地把這些東西畫下來,所以我也依樣畫葫蘆,心想這東西或許有些參考價值。”     “一彥,你對這些火柴棒拼圖有什麼看法?”     “沒有。教授,你對這些圖形有什麼見解?”     “我不知道。首先,我們必須確定這些究竟是不是楔形文字。”     “是啊!假設慎先生具備楔形文字的知識,想用這些圖形向對方說明什麼事情,那麼對方也必須是個懂楔形文字的人。目前,在日本並沒有幾個人對楔形文字有研究。”     “哈哈!這麼說也有道理,看來是我多慮了。”     飛鳥忠熙放聲大笑,可是村上一彥卻笑不出來,他的視線從火柴棒上移到飛鳥忠熙的臉。     “叔叔,金田一先生對這件事有沒有表示什麼意見?”     “沒有,他那個人……就算有什麼發現也不會說出來,除非他已經掌握確實的線索和證據。”     “金田一先生還在慎先生的別墅嗎?”     “不,他現在大概已經去星野溫泉了,他說要去找津村真二先生。”     “對了,津村老師也來輕井澤了。”     “一彥,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是看了電線杆上的海報嗎?”     “不是,早在我離開東京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了。”     “為什麼?一彥,你認識津村真二嗎?”     鳳千代子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不認識,也沒有見過津村老師,只不過我的高中同學——立花茂樹現在是藝術大學音樂系作曲科的學生,他每年都會來輕井澤擔任音樂慶典召集人的工作,聽說今年的音樂慶典是津村老師的作品發表會。”     這時,櫻井鐵雄和熙子走進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熙子看著飛鳥忠熙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她大概是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在電話里漠不關心的態度,因此覺得不好意思。     接著,鳳千代子為了婆婆的事向櫻井鐵雄道謝。櫻井鐵雄回說:     “別這麼見外,還是奶奶先看到我的,而且奶奶還有一個朋友。”     “哦?是什麼樣的朋友?”     “奶奶這個朋友也是在火車上認識的,那個人本來打算帶奶奶回到這里,可是卻叫不到計程車,當時他還為這件事發愁呢!”     “那個人也跟你們一起到櫻澤嗎?”     “沒有,那個人有朋友住在南原。”     飛鳥忠熙一聽,立即問道:     “南原?他的朋友是哪一位?”     “這一點奶奶可能知道……不過那個人看起來倒是一副紳士的模樣。”     櫻井鐵雄和熙子已經從村上一彥那里聽到矢崎發生的命案,他們之所以沒有提出來,是為了保持基本的禮貌。     “對了,姊夫、姊姊,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的場英明教授。”     “剛才已經聽一彥提過教授的事,請問您有什麼收獲嗎?”     櫻井鐵雄不愧是商人,處事態度十分圓滑。     “你說的收獲是……”     “爸爸好象已經陷得很深,莫本橋達洛的探險之旅如何?”     的場英明笑著說:     “是那件事啊!接下來就看一彥的了。”     “說的沒錯,爸爸疼一彥可說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熙子說完,視線轉向對面的玻璃櫃。     “對了,鳳女士,這里還有一位是我最有力的盟友。”     “哦,是誰?”     “就是鳳女士你啊!一彥雖是有力的盟友,但若能再擁有你這麼一位超級盟友的話……鳳女士,請你和爸爸一塊兒去吧!”     “呵呵!開玩笑……不過,若是你父親願意帶我一塊兒去,我一定會跟他去的,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湊熱鬧。”     “爸爸一定會帶你一塊兒去的,的場教授和一彥也會去,畢竟我也是女人,可以體會你的心情。”     “熙子,你呢?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在熙子回話之前,村上一彥插嘴說道:     “不可以,叔叔,你別看姊夫一副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如果沒有姊姊在他身邊,他可能什麼事都做不成,你去姊夫成城的家中看看就知道了。”     飛鳥忠熙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地轉頭看著他。     “沒錯,一彥最清楚鐵雄和熙子的事,那麼就算熙子想去也不行了。”     這時,秋山卓造慌慌張張地走進來。     “秋山,什麼事情這麼慌慌張張的?”     “少爺,一彥、櫻井先生、小姐,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一個非常可疑的人在一帶徘徊?”     “秋山叔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你們來之前,有個奇怪的人在對面林子里徘徊,他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我從後面追他……你沒有見到那個人嗎?”     “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戴一頂黑色鴨舌帽,圍著一條黑色圍巾。對了,那個人臉上還戴了一副黑色太陽眼鏡。”     “秋山,為什麼你會覺得他奇怪呢?”     由于熙子背對大家,沒有人看得到她臉上的表情,只有飛鳥忠熙察覺到熙子的背脊有些僵硬。     “少爺,剛才笛小路夫人也說她看見這樣打扮的男人從她們別墅的樹叢里跑出來,她說那男人從頭到腳一身黑。”     “我婆婆也來了?”     “是的,她還帶著美沙小姐,聽說是特地來這里謝謝一彥的。”     “一彥,你有沒有跟美沙提起今天早上慎先生遇害的事?”     “叔叔,我沒說,因為美沙一個人在家,我不想嚇她。”     “那麼鳳女士來這兒的事,你說了嗎?”     “這件事我也沒說。”     “秋山,你帶她們到客廳,等一下……現在已經五點半了,請她們留下來用個便餐。電燈都打開了嗎?”     “可是少爺,那個奇怪的男子,……”     “秋山,這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那個人說不定只是迷路了,小心一點就是了。”     飛鳥忠熙一邊說,一邊偷偷看著村上一彥。     村上一彥的視線越過的場英明的肩頭,一臉專注地看著桌上的火柴棒拼圖。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1:30

第14章 實地勘察
      出租別墅     津村真二的別墅位于“淺間隱”,那是一個夾在群山之間的峽谷。     “淺間隱”這個名字取得真好,不論從輕井澤的哪個角度看過來,淺間的山都被聳立在西邊的高山遮擋住;正因為這個緣故,夾在群山之間的溪谷受風程度並不很嚴重。     這一帶出租別墅的是一位叫通口操的婦人,她以前和先生——通口基一住在田園調布的大宅院里,沒有生下子女。操夫人是個善良女子,可是經常會出現歇斯底里的症狀,一發作起來就令她的丈夫手足無措。     戰爭告急時,操夫人把長相普通的女傭——房子留下來照顧通口基一,獨自逃到輕井澤避難,不料長相普通的女傭竟和通口基一產生戀情。     之後房子為通口家生了個孩子,因而演變成賓主異位的局面。     戰後,通口基一遭到整肅,整個人變得頹喪、消沉,房子因“母以子貴”,開始露出猙獰面目,操夫人就算回田園調布也回不去。     通口夫婦沒有正式離婚,但是小孩卻入了操夫人的戶籍;房子趁戰亂時局玩弄權術,她逼迫操夫人與先生離婚之事,通口基一完全不知情。     幸好峽谷這一帶的土地是通口夫婦名下的共同財產,操夫人利用賣地的錢在這里蓋別墅,目前已有六棟出租用的別墅。     當金田一耕助通過架在滾滾溪流上的小橋時,他發現這是他四個鍾頭前經過的小橋,一過小橋就來到一條V字型岔路,往右走應該是通往櫻澤。     向日比野警官求證之後,他證實自己的判斷沒錯。     金田一耕助發現笛小路家位于櫻澤的別墅,竟和津村真二在淺間隱租來的別墅距離很近時,心中頓時興起一陣騷動。     車子駛向V字型左邊的路,爬上斜坡、轉過彎道後,坡上已經停了一輛車子,車子旁站著兩、三個人,金田一耕助的視線被前面立花茂樹的車子擋住,看不清楚那幾個人是誰。     日比野警官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因為他得知長野縣警局派一位非常能干的山下警官前來調查這件命案。年輕的日比野警官在乎功名、得失心重,他不打算回避縣警局派來的山下警官,但卻希望以負責這樁命案的身份掌控全部的調查工作。     光是發現尸體是否遭凶手移動過的事實,就已經將調查工作往前推進一大步子;可是,發現這個事實的人並不是日比野警官,而是坐在他身旁的小個子男人——金田一耕助。     日比野警官緊閉雙唇,暗自思索著:     (山下警官是不是來了?站在近藤刑警身旁那個穿白色襯衫的高個子又是什麼人?)     金田一耕助坐在另一側,他只看見停在前面的車子,沒看見站在車旁的那個人。     直到下車後,一看見等等力警官站在車旁,他不禁感到非常驚訝。     “警官,你怎麼也來這里?”     “我是為了探望你才來南原,誰知道你正巧不在家,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這一位……”     等等力警官拍拍近藤刑警的肩膀說:     “我就去拜訪這一位小兄弟,因此遇見山下。金田一先生,你認識山下這個人嗎?”     “豈止認識,我經常被他欺負呢!好久不見。”     “哈哈……被欺負的人應該是我吧!金田一先生,你還是老樣子。”     “哈!你可別又說打哪兒蹦出這麼奇怪的家伙來破壞我的‘生意’。”     “日比野,這回讓你遇見這位‘高人’,有什麼事盡管請教他。”     “山下警官,你認識這位……金田一先生?”     “日比野,金田一先生可是走遍各地的名偵探呢!金田一先生,剛才真是失禮,聽說你跟等等力警官是老朋友?”     “我可以說是等等力警官的跟班。”     “哈哈,你竟然這麼說……金田一先生,你不是在輕井澤靜養,怎麼會卷入這樁命案?”     “哎呀!這樣才有源源不斷的生意可做啊!對了,這是津村的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斜坡左側的別墅,它們是用淺間石順著坡度一個一個堆砌起來,羊齒類植物從黑漆漆的石縫中透出綠葉,津村真二租的小別墅就建在這座山崖上面的平地。現在時間是下午六點半,本來這個時間天色還算明亮,可是因為這里被群山包圍住,而顯得有些昏暗。     “聽說這就是津村真二租的別墅,他連續兩年都住在這棟別墅里。對面是房東的家,可是房東和津村好象都不在家。”     近藤刑警事先在附近的別墅訪查過,如此說道。     “金田一先生,你說這里很有可能是命案的第一現場?”     “不,山下警官,這件事情請你問日比野警官。”     于是日比野警官看了立花茂樹一眼,問道:     “立花,如果津村先生不在家,你可以進入他的家中嗎?”     筱原克已搶先說道:     “應該沒什麼問題,因為立花是津村最疼愛的學生,而我又是他的朋友……日比野警官、金田一先生,你們也來幫忙吧!”     “在此之前,我們先勘查一下這棟別墅四周的環境。”     “好的。立花,你來帶路。”     筱原克已催促著一臉發白的立花茂樹爬上緩坡,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墊後。     他們一爬上坡就看到後面有一大片崖壁坍方了,兩、三根樹木壓在屋頂上。津村真二住的別墅有三階水泥台階,立花茂材率先爬上台階,檢查玄關的大門。     “大門還是鎖上的。”     “叫叫看吧!”     “津村老師!津村老師……”     立花茂樹叫了好幾聲,依然沒有人應門。緊跟在立花茂樹身後走上台階的筱原克已從玄關旁邊的窗子往里頭看。     “在那里!煙斗在那里!”     日比野警官聞言把臉貼在窗戶上,往屋內看去。     只見玻璃窗內側拉起一扇深綠色窗簾,大大小小的飛蛾以窗簾為背景,停在玻璃窗上,那些飛蛾與小轎車行李箱中發現的飛蛾很類似。     “把窗子敲破。”     “等一等!金田一先生,你看看那個東西。”     日比野警官神情激動地回頭對大家說。     “什麼東西?”     “桌上有津村的煙斗,可是桌子下面……”     金田一耕助彎著身子,朝日比野警官手指的方向往玻璃窗里面瞧。     只見屋子中央有一張長方形桌子,桌子的煙灰缸旁邊放著一支煙斗,當金田一耕助的視線移到桌子下面時,看見兩、三根火柴棒散落在地板上,而且有紅、有綠,其中一根火柴棒折成一半……     失蹤的目擊者     當金田一耕助站起來時,日比野警官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旁神情緊張的近藤刑警。另外,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還站在台階上,走廊上的立花茂樹和筱原克巳則不安地看著彼此。     “日比野警官呢?”     “主任繞到屋後查看了。金田一先生,請問屋里面是……”     “你自己到窗邊看看,桌子下面有很有趣的東西哦!”     近藤刑警走近窗邊後,金田一耕助來到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旁邊。     “你們知道火柴棒在這次命案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嗎?”     “我剛才聽近藤刑警說過火柴棒的事。怎麼?有新的發現嗎?”     “這里也有幾根火柴棒,等近藤看過之後,我們聽聽他有什麼意見。”     金田一耕助從台階上往下看去,只見走廊下方靠左邊的地方有輪胎的痕跡,他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這些輪胎痕,日比野警官應該也注意到這一點,不曉得這些輪胎痕是不是慎恭吾的車子所留下的。     正當金田一耕助想請教立花茂樹這件事的時候,近藤刑警突然發出沙啞的聲音說:     “金田一先生,這里果然是命案的第一現場,你看那些輪胎的痕跡!”     接著,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輪流往玻璃窗里面瞧,兩人臉上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金田一先生,看來我們有必要查看一下這棟別墅,這樣的話,日比野他……”     山下警官的話還沒說完,別墅右方就傳來日比野警官的聲音。     “立花、立花,快點來這里。”     大伙聞聲全都跳下走廊,朝日比野警官那里跑去。     “小心!這里有一些鞋印,千萬別踏到這些鞋印……”     濕滑的泥土地上有隱隱約約的足跡,但日比野警官叫立花茂樹來並不是因為這些足跡。     現在大家的目光都盯著掛在客廳側面窗戶外的東西,那是一塊約四十公分見方、透明薄紗的咖啡色方巾,上面有紅棕色的條紋。     “這是……”     立花茂樹想伸手去拿那塊方巾。     “別碰它!”     日比野警官大聲提醒,並以嚴厲的目光看著立花茂樹     “立花,你見過這塊方巾嗎?”     “這是……昨天我在星野溫泉遇見田代的時候,他背了一個背包……”     “嗯,你還說他穿了一雙籃球鞋。”     日比野警官用手示意山下警官看地上的鞋印,山下警官則默默地點點頭。立花茂樹的臉開始扭曲,猶豫不決地說:     “我、我從他背包的袋口看到這塊方巾,不……,我不確定是不是這一條,不過和這條方巾很相似。我對田代說:‘男人用這種東西未免太娘娘腔了。’我一邊說,一邊把方巾往他背包里塞,田代說我多管閑事,還把我推開,並從背包里拿出方巾,在我面前攤開,所以我就記住方巾的花樣。……”     (這麼看來,田代信吉昨晚一定來過這里……     昨天他和津村真二在星野溫泉談過話,雖然立花茂樹不清楚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但或許他們昨天有約定到這里……)     這條方巾大概曾經被弄濕,它的質地十分輕薄,在微干之際又被弄濕了。大家都注意到吊掛那條方巾的鐵絲從屋簷垂直而下,其尖端分成三個岔,形成一個鐵鉤;從它位在窗邊伸手可及之處來判斷,可能是用來晾襪子或手帕之類的東西。     鐵鉤下面旋轉一個淺間石,石頭上有一個沾上泥土的鞋印。另外,屋子側面窗戶的窗簾是拉起來的,窗內停了兩、三只飛蛾,不像前面的玻璃窗上那麼多;窗簾下方有一些空隙,下面也有一塊淺間石。     日比野警官踏上那塊淺間石,彎腰從窗簾的縫隙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客廳正中央;接著他摸了摸鐵鉤的位置,回頭對立花茂樹說:     “立花,你跟田代信吉差不多高嗎?”     “是的。”     “那麼,麻煩你假裝背著背包從這里往屋里瞧,看看露出背包袋口外的方巾會不會被這個鐵鉤鉤住?”     “好的。”     立花茂樹回答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依照指示去做,結果這個實驗成功了!     “日比野先生,田代如果從這兒往屋里瞧,他到底看到什麼東西?”     筱原克己的語氣帶著些許不安。     “問題就在這里,我也很想知道這一點。”     日比野警官冷冷地說著。     (田代信吉曾經從這里往屋內看,他究竟看到了什麼?不,現在應該要問田代信吉究竟到哪兒去了。…)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1:46

第15章 第一現場
      停電的夜晚     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天色昏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臉。     日比野警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說:     「立花,之前你在這棟別墅四周查看時,有沒有看到這條方巾?」     立花茂樹舔了舔乾澀的雙唇說:     「沒有,我並沒有在別墅四周繞一圈,只是從玄關住左側走,因為這個方向比較接近廚房。後來我發現廚房的門也被鎖上,就想繞到屋子後面看看,可是這棟別墅被茂密的錦樹環繞著,崖壁又坍方了,所以有些地方沒辦法通行,而我最討厭到處都是蜘蛛網的地方……」     立花茂樹一說,大家才注意到日比野警官的帽子上沾到一些蜘蛛網。     「山下,這麼看來,我們非得進屋瞧瞧不可。」     「好。立花,這可不同於平日津村先生招待你上他家那樣哦!記住,進屋之後,千萬別妨礙我們的搜查工作。」     「我知道了。」     於是一行人又回到前門的走廊上。     走廊正面有一扇門是上鎖的,右手邊是兩片玻璃朝左右推開的玻璃窗,在兩片玻璃窗交接處有一個金屬栓子。立花茂樹從日比野警官手中接過一把折疊式小刀,將刀子插進栓子附近的窗框裡,「嘎」的一聲,玻璃表面出現一道裂痕,他再稍微用點力,一部分玻璃便掉落在對面的地板上;立花茂樹伸手進去打開玻璃窗內側的栓子,然後推開窗子。     「主任、金田一先生,請用這個……」     近籐刑警做事相當細心,他為每個人準備一把手電筒。     日比野警官拿著手電筒,第一個走進屋裡。     「各位進去之後,盡量不要移動裡面的東西。」     當玻璃窗打開的時候,一大群飛蛾在交錯閃爍的燈光中群起飛舞。     日比野警官找到電燈的開關,只可惜這一帶的電力還沒有恢複。所有人將屋子搜尋一遍,不久,燈光集中在客廳中央鋪了一塊針織桌布的桌子,桌上有煙灰缸、打火機和一隻花瓶。     這些東西作都放在桌子的一角,桌子中央收拾得非常乾淨。     (這是不是意味著昨天晚上有人坐在這裡?為什麼只有津村真二那支煙斗放在桌子中央?)     津村真二雖然是個老煙槍,可是煙灰缸裡卻沒有留下任何煙蒂。     桌上還有一個東西吸引了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的目光,那是一座青銅燭台,放置的位置離煙灰缸、打火機和花瓶稍遠一些。     燭台裡面除了留有舊的蠟滴之外,還有新的白色蠟滴。     (桌布、花瓶、煙灰缸和打火機對昨晚收拾桌面的人來說,似乎不是很必要的東西……     難道只有燭台是必要的?     這座燭台放在主要位置上,可是將煙斗放在收拾乾淨的桌子中央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金田一耕助把手電筒的燈光往窗邊照去,並叫道:     「立花,剛才你說津村的煙斗被塞住了,沒有辦法抽煙嗎?」     「是的,津村老師因此還很生氣。」     「日比野警官,要不要試試那煙斗?」     「OK!」     近籐刑警一邊回答,一邊走向桌子。     這時,隔壁房的電燈突然大亮,屋裡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金田一耕助卻因此大笑起來。     「日比野警官,電力已經恢複了,請你試試電燈的開關。」     日比野警官重新打開電燈開關,客廳裡的燈閃了兩、三下才亮起來。     山下警官笑著說:     「黑暗容易讓人緊張,我剛才還在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這麼說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裡的電燈開關都是開著的?」     等等力警官一臉訝異地看著屋內簡陋的陳設。     「由於停電的緣故,屋裡的視線昏暗,因此從正門經過的人和白天來這裡的立花,都沒有察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難道有人在停電之前來過這裡,而且還圍在桌旁談話,可是因為突然停電,屋裡的人就從別處拿來燭台……會是這樣嗎?」     兩把籐椅分別放在桌子兩側,山下警官一邊看著籐椅和燭台的位置,一邊說:     「應該是這樣沒錯。」     「燭台原本放在什麼地方?」     「通常都是放在架子上面,可以當作裝飾品。」     立花茂樹指著牆上的架子,架上有一個如明信片大小的桌上型月曆,月曆左側有一座和桌上的燭台一模一樣的青銅燭台,這個燭台上面還插了一支新的蠟燭。     山下警官看了看這兩個燭台說:     「桌上有燭台為什麼沒有蠟燭?」     「那支蠟遺落在矢崎的命案現場。燭台是一對的,沒理由只帶其中一座燭台出門。」     日比野警官終於明白其中的關聯,開口說:     「原來如此,真是有意思……近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做?」     「啊!對呀!」     近籐刑警走向桌邊,拿出手帕包住煙斗,放在嘴邊吸了兩、三口說:     「這支煙斗的確堵住了。」     「這樣的話……金田一先生,不論津村真二的鑰匙掉在哪裡,他昨天晚上應該有回到這棟別墅才對。」     「嗯,應該是這樣。」     日比野警官走到金田一耕助身邊,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三根火柴棒。這三根火柴棒中,有一根是紅色,兩根是綠色的,其中一根綠色火柴棒折成兩半,看起來像是跟慎恭吾工作室裡發現的火柴棒出於同一個火柴盒。     「慎恭吾坐在這裡排火柴棒,而燭台的位置是這樣的,這麼一來……」     日比野警官說著又看向那把靠背和座椅部位有粗布套椅墊的簡陋籐椅,他盯著椅墊許久,用手指摸著椅墊說: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     只見日比野警官的手指頭上沾著茶褐色的鱗粉。     (慎恭吾應該是在這裡遇害的,他坐在這把籐椅上排火柴棒,想對坐在對面的人說明事情,但就在說明的過程中,喝下攙有氰酸鉀的飲料……     既然桌上有煙斗,表示津村真二昨晚曾經回到這裡;慎恭吾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津村真二應該來得及赴這個約會。     可是,津村真二現在在哪裡呢?)     「立花,津村先生會不會開車?」     日比野警官問道,而這也是金田一耕助心中的疑問。     「會,老師有一輛豐田的可樂娜轎車。」     「但是那輛車不在這裡。」     「事情是這樣的。老師雖然住在這裡,不過他經常往返東京。前陣子老師開著他最喜歡的豐田可樂娜回東京,結果和別的車撞上了……」     「一定是他撞別人,津村這個人就是這樣。」     筱原克已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聽說那次撞得不輕,車子不知送到什麼地方修理。老師說不能拿這次現代音樂慶典開玩笑,所以改搭火車來輕井澤。對了,津村老師究竟怎麼了?我剛才聽日比野先生說慎先生昨晚被人殺害的事,難道這件事和津村老師有關?」     立花茂樹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過了一會兒,日比野警官一字一字、謹慎地說:     「津村先生可能殺害慎恭吾先生……」     「這真是大荒謬了!」     立花茂樹和筱原克已同時大叫出聲,筱原克已搶先說:     「津村連一隻小蟲,不,是連一隻飛蛾都不忍心殺死,怎麼會……」     立花茂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激動的情緒,說道:     「而且津村老師隔了許久才見到慎先生……是我帶慎先生去見老師的,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他怎麼可能在昨天晚上殺害一個跟他許久未謀面的朋友,除非墳老師是笨蛋,不然就是瘋了!」     「津村先生有氰酸鉀嗎?」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問道。     「津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危險的東西?再說氰酸鉀也不是普通人隨便能拿到的。」     「這麼說,慎先生是被氰酸鉀毒死的羅!昨天津村老師與慎先生見面一事,是慎先生主動來訪津村老師完全沒有預料到慎先生會來找他;就算見面之後突然萌生殺意,也不可能隨時就能取得氰酸鉀,以井澤的藥房隨隨便便就把這種東西賣給客人嗎?如果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立花,你打算怎麼樣?」     山下警官笑著問。     「我就要告發輕井澤的警察,說他們取締不力……,在我告發警察之前,我還會跑去藥房買一些氰酸鉀,毒死那些認為津村老師是殺人兇手的人!」     立花茂樹說完,撲進筱原克已的懷裡嚎啕大哭。     只貝山下警官神情嚴肅地說:     「立花,全國警察都極力防止這種事情發生,所以關於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日比野,這件事看來並不單純,必須審慎處理。」     「如果……津村先生有自殺的念頭,會不會因此準備氰酸鉀?」     「日比野警官,你把津村和鳳千代子離婚的事看得太嚴重了。津村是個樂天派,別人可能會以為他因此而苦惱,但那不過是他裝出來的。其實津村非常自得其樂呢!」     「筱原理事說的沒錯。如果老師因為輕生而準備氰酸鉀,我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這件事呢?他是個大而化之的人,而且非常善良……」     這時,金田一耕助插嘴道:     「立花,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要太在意,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剛才日比野先生說的話,讓我想起田代信吉。」     「田代怎麼了?」     「田代信吉去年跟一位女子殉情,結果對方死了,他卻獲救。後天就是那位女子的忌日,田代這時候來到輕井澤,你認為他是來弔祭那位女子,還是想跟隨那位女子的腳步?」     「我一看到他就有這樣的念頭,如果他也有這種想法,很有可能會再做傻事。金田一先生,這件事和命案有關聯嗎?」     「去年田代因為藥物準備不充分,以致於自殺不成,他或許會因此而自責。如果他打算再度自殺的話,會不會準備一些像氰酸鉀之類的劇毒?立花,我並不是說津村先生用田代帶來的氰酸鉀毒害慎先生,但這實在太荒謬了……田代有什麼動機殺害慎先生呢?」     「田代應該不認識慎先生,至少在昨天以前……」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目前我們只知道這裡是命案的第一現場,津村先生應該曾經回到這裡,以及田代可能從窗外目擊到一些事情……立花,只有你同時認識津村先生和田代,我希望你能盡力協助警方辦案,若是有他們兩人的消息,請盡快聯絡警方。」     立花茂樹哽咽地說:     「金田一先生,我相信津村老師是無辜的,我在這裡對你承諾,如果我有他們兩人的消息,一定會跟你聯絡。」     「謝謝你。對了,立花,客廳裡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昨天以前還在,現在卻不見蹤影的?」     「我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這件事,架子上放月曆的地方,應該有一個裝著匈牙利音樂家——巴脫克照片的相框,津村老師是巴脫克的崇拜者。」     「那個相框有多大?」     「不是很大,就像一般B6的雜誌那麼大。」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立花茂樹看看四周之後說:     「就這樣了,桌上型月曆通常都放在架子的角落。」     「謝謝你。日比野先生,你還有問題嗎?」     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商量了一會兒才說:     「我們到屋子後面確認一下是否丟了什麼東西。筱原先生,請。」     主人未歸     他們在客廳後面一間和式房裡,發現一個手提箱扔在枕頭邊,裡面有津村真二昨晚指揮時穿的白襯衫、蝴蝶結和黑色外套。從這點來研判,津村真二昨晚一定曾經回到這裡,而且他打扮成立花茂樹形容的殺手模樣,就此消失無蹤。     廚房裡收拾得非常乾淨,這對單身漢來說倒是挺稀奇的。     「金田一先生,這個……」     近籐刑警從碗櫥架取下一個火柴盒,為了怕破壞火柴盒上的指紋,他用手帕小心包著。火柴盒像明信片一般大小,正、背面印著贈送的商店名字和一些圖案,但是商店的名字和剛才在慎恭吾家裡發現的不同。     近籐刑警推開火柴盒的一端,裡面的火柴棒確實是和散落在客廳裡的火柴棒,以及慎恭吾工作室裡發現的火柴棒屬於同一種。為了慎重起見,近籐刑警還特地推開火柴盒的另一端,裡面的火柴棒是綠色的頭。     「近籐,把火柴盒上的指紋採下來,說不定上面有被害人的指紋。」     「客廳裡一定也有留下指紋,因為被害人並沒有戴手套。」     (但是打扮成殺手模樣的津村真二卻戴著手套。)     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立花,津村先生自己做飯嗎?」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立花茂樹。     「是的,老師在東京也是自己做飯吃。」     「他的廚房都弄得這麼乾淨嗎?」     「不,老師雖然在工作上要求很嚴格,卻不喜歡做家事。」     立花茂樹看著這間乾淨的廚房也覺得有些意外。     「這裡有喝威士忌用的酒杯和一般的茶杯,卻沒有威士忌酒瓶,這是怎麼回事?津村先生平常都喝威士忌?還是喝別的酒?」     「津村總是喝洋酒,最喜歡喝黑牌的『約翰走路』。」     筱原克已加以說明。     「可是這裡並看到威士忌的酒瓶,平常老師總是把威士忌放在碗櫥架上,難道說……昨天晚上老師把酒瓶收進後面的冰櫃裡?」     「後面的冰櫃是指……」     日比野警官立刻問道。     「儲藏室的後面不是緊靠著山崖嗎?山崖下面正好有一個洞穴,老師總是將生鮮食品貯藏在那裡;剛才我有看了一下,因為山崖坍方,洞穴被堵起來了。」     「山崖坍方把洞穴堵起來……我們去看看吧!」     由於廚房的門上了鎖,一行人必須由前門繞到後面去。     廚房門口左側是浴缸的加熱口,它的對面是一間小型儲藏室,只要從後面用力推一下,整個儲藏室就會向前傾倒。     儲藏室的後面有一塊寬約兩公尺的帶狀空地,由於後面緊鄰的山崖坍方,幾乎有五公尺長的地方都埋在土堆裡,還有三棵傾倒的樹木掉落到山崖下。     「洞穴在哪一邊?」     「在那邊,就是儲藏室的正後面。」     「那個洞穴很大嗎?」     「稍微彎身就可以走進去,聽說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裡面就像冰窖一樣冰涼,所以津村都是把這裡當成冰箱使用。」     在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可以清楚看見那個地方因為崖壁坍方、樹木傾倒,根本無法靠近。     現在已經晚上七點鐘了,津村真二尚未返家,一身殺手裝扮的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而田代信吉……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2:08

第16章 小說迷的奇想
      下堂妻     槌口操的情緒很容易激動,經常陷入小女孩般的幻想情結;每當她喋喋不休地說話時,想像力就特別旺盛,一日受到幻想事物的刺激,她會更加聒噪不休。     操夫人這種時而多話、時而幻想的症狀,有時會讓她變得癡癡呆呆的,有時又會引發強烈的嫉妒感,甚至遷怒他人;尤其當她聒噪不休的時候,一般人幾乎插不上話。     操夫人畢業于東京一所女子美術學校,平時聽不出她說話有東北腔,但是她多話的老毛病一發作時,東北口音就變得很明顯。     “你沒事吧?情緒這麼激動,千萬不要撞上別的車子才好。”     一旁的婦人提心吊膽地說著,而操夫人卻理直氣壯地回道:“你在說什麼?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這是第三個人,而且第四個人現在就住我家隔壁,目前還下落不明呢!這麼一來,別人當然會懷疑你,要是再出現第四個犧牲者的話,被第二任丈夫遺棄的妻子卻躲起來不見蹤影……我想任何人都不認為這件事純屬巧合。你再不振作一點還得了!”     “操姊……”     婦人發出悲鳴聲,她非常害怕,連說話聲都顫抖不已。     “既然你這麼說,我看……我還是回東京算了,請你送我到車站。”     “好啊!看來這也是不錯的方法,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哦!但警察還是注意到了,他們現在正著手調查這件事,你是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所遺棄的妻子,剛好又住在鳳千代子第四任丈夫租來的別墅隔壁,如今你卻躲起來避不見面……”     “我……我沒有避不見面。”     “警方會認為你是故意躲起來,在暗處打探那男人的動向。我覺得你應該盡快回東京,要是讓警方以為你殺了第三位犧牲者,並且悄悄逃回輕井澤的話,這樣好嗎?”     操夫人目前正處于亢奮的狀態中,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話。     她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住在人煙稀少的輕井澤山峽里,由于生活十分無趣,容易產生許多幻想,而這些幻想主要來自憎恨、怨懟、痛恨和無法實現的報複心理。     “還是你要主動出面說明?就跟警方說:‘我雖然是被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所遺棄的女人,不過從去年到今年這兩年內,我和鳳千代子的第四任丈夫比鄰而居,完全出于偶然,我絕對沒有要監視那個男人的企圖。’我倒想看你有沒有勇氣出面去警察局說明?”     “唉喲!你怎麼叫我做這種事呢?我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再說我又沒有監視那個男人。”     操夫人加重語氣說:     “是這樣嗎?你第一次來淺間隱住三天是五、六年前的事吧!當時你對別人說這地方真無趣,無聊死了,你再也不想住了,而且還說那個人……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我,說我竟然會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一住就是一整年,真是可憐啊!     你說的沒錯,我是命苦,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別的女人搶走,弄得自己差點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算啦!我早就看開了。不過你的境遇跟我差不了多少,為什麼你會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再度踏上這塊土地呢?警方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難道他們會相信這一切純屬巧合嗎?啊……危險!”     有兩位年輕男女忽然從路旁沖出來,操夫人立刻踩煞車。     “老太婆,小心一點!沒看到現在是紅燈嗎?”     年輕男女正手牽手要穿越馬路時,操夫人的車子急速沖過來,嚇得他們連忙松手往兩邊散去。     當車子繼續開了一段距離後,操夫人才喃喃自語說:     “那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個女孩子竟然口出穢言,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     “操姊,那個人不是女的,是個男孩!”     “可是我看那個人的頭發那麼長……”     “最近男孩子不都是流行蓄長發嗎?”     “真是的,我看世界末日快到了。所以,好男孩是不會跟那種女孩子交往,像你這麼好的人當然得住到淺間隱嘍!”     “操姊,我們別再提這件事了。”     “為什麼不提?我說這件事還不都是為了你。”     “可是你只顧著說話,等一下說不定又撞到人。”     “你別詛咒我!我開車至今從來沒有撞過人或是撞車……對了,去年那輛老爺車在淺間隱吃力地爬坡時,不是還被你嘲笑嗎?這回雷諾車的性能相當好,而且我是個模范駕駛,所以你放心地跟我說話吧!”     操夫人的心情越來越好,她不知道電力已經在今天恢複正常了,而是在跟朋友吃中華料理的時候,聽見別人談論慎恭吾的命案。     盡管她不認識死者,但仍會以知道這件事而感到滿足。     “去年夏天我在東京遇見你的時候,無意中說到鳳千代子的第四任丈夫來租我的別墅,于是你就火速跑到我那兒。你以前不是說再也不想來淺間隱了嗎?這些話我都記在日記上,我記得你突然來訪那天是十四日的傍晚,隔了一天,也就是十六日早上,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就被人發現離奇死亡了。後來我看了一下日記,覺得自己實在太了不起了……你是不是和笛小路泰久搭同一班火車?還是你一路跟蹤他來到這兒?”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跟笛小路泰久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們只是非常巧合地搭上同一班火車而已。”     “這會兒你可不打自招了吧!我沒問你這件事,你自己卻先說出來。對了,我有看一些偵探小說,近來流行推理……像我這種年紀的人,還是偵探小說比較適合我。     我大都看一些外國偵探小說,可是我對書中的偵探絲毫不感興趣,反而是凶手比較能引起我的共鳴;不論你看哪一種偵探小說,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知道凶手是誰。我常常在想怎麼會有那麼笨的人,換作是我的話,一定會做得乾淨俐落、不留一絲痕跡。現在我每天都在想不同的殺人劇情,‘每日一殺’就是我的主張,用各種不同的方法殺人,呵呵……     喂!你也知道笛小路泰久就是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難道不會覺得很奇怪嗎?他跟你一起來這里之後的第二天就離奇死亡,那是去年十五日盂蘭盆會時發生的事情,我回去之後會仔細看一下我寫的日記,不,就算我沒有查看日記也可以記得清清楚楚,我的記憶力非常好,因為我是‘馬普小姐’。”     操夫人的興致十分高昂,她話匣子一開就說個沒完沒了。     “馬普小姐”是阿格沙·克莉斯汀女士筆下的一名偵探,經常以凶手的共鳴者自居的操夫人,在看書的當中也設下一個偵探的角色。     “那天晚上你說要去看盂蘭盆會的舞祭,于是就一個人出門了。我記得那天晚上霧很濃,濃得讓我覺得全身的神經都不舒服,我只要神經一痛,整個人就會覺得難受,所以我沒跟你去。在濃霧的晚上就算有孟蘭盆會,還是會讓我覺得無趣,可是你卻自己一個人出門了,當時你的神情有些怪異,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九點、十點?還是十一點?總之,我看了日記之後就會知道了。     我記得你回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全身發抖,你說在大霧中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大概是感冒了,于是便咕嚕咕嚕地喝起自己帶來的威士忌。咦?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喝威士忌的?我一直忘了問你。”     婦人臉上圍了一層黑色薄紗,薄紗下面的臉色異常慘白。     操夫人明知對方心里不好受,可是卻無法控制想說話的沖動。     “而且第二天早上你顯得非常惶恐,雖然我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可是當天傍晚我看了電視報導後,才知道笛小路泰久死了,于是我很高興地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     “這麼說……你認為笛小路泰久是我殺的?”     “你殺的?你看,你又不打自招了!報紙上說他可能是自殺或意外死亡,原來他是被害死的……啊!沒什麼、沒什麼,我一向站在凶手這一邊,所以你不用擔心。這麼說來,昨晚你的行徑也很奇怪,那是幾點鍾的事情呢?我雖然上了年紀,卻依然睡得非常香甜,畢竟我沒有做虧心事。”     操夫人雖然主張“每日一殺”,但終究只是一名偵探小說迷。     “你悄悄爬到我的床上,說風太大,吹得二樓嘎嘎作響,害你睡不著。反正我那張是雙人床,多你一個也無所謂,可是你卻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而且半夜還做噩夢,不停地說夢話。     從你二樓的房間可以看見隔壁的出租別墅,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津村真二的別墅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記得你爬到我床上的時候,睡衣都濕透了……你是不是趁我睡覺時偷偷溜出門去?我真後悔自己為什麼會睡得這麼沉,都怪我沒做虧心事,才會一覺睡到天亮。”     操夫人說完還露出會心一笑,一旁的婦人從後照鏡里看見她的笑容時,不禁全身顫抖著。     詭異的推理     “夏江,你怎麼處理那個東西?”     “哪個東西?”     “別裝蒜了,就是氰酸鉀啊!”     操夫人看著婦人全身不停地顫抖,心中不禁感到相當興奮。     “你別說你不知道什麼是氰酸鉀,拜托,這招對我一點也不管用。你先生被風千代子搶走是幾年前的事呢?當時你帶著氰酸鉀來到淺間隱,說要跟我一塊尋死;或許你認為我跟你同病相憐,都是被丈夫遺棄的女人,但我並不是被丈夫遺棄,因為我至今還沒跟我丈夫辦理離婚手續,我只是覺得那個男人太啰嗦,因此將他送給鳳千代子……丈夫不過是太太們的玩具,梗口基一現在還想回到我身邊,甚至還跪著跟我賠不是,就這一點來說,我跟你是截然不同的。”     由此看來,操夫人恐怕每天都在期待丈夫打電話或寫信給她,甚至企盼丈夫會親自到她住的地方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但隨著期盼落空,每當夜幕低垂時,她就會幻想各種殺人方式,伴隨自己“每日一殺”的主張度日。     “你生氣的樣子實在很可怕,整個人就像瘋了一般,而且你還想要尋死……我是因為向情你的遭遇才跟你一起哭,請你別誤會,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哭;再說,我本身也沒有什麼好哭的,你是被丈夫遺棄的女人,我就不一樣了……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我只希望你聽我的意見,重新思考一下。”     提議自殺的或許是夏江沒錯,但是對此產生共鳴、氣到發瘋,甚至想尋死的恐怕是操夫人自己。夏江是因為看到操夫人一心想尋短見的樣子而嚇得逃回東京,但是,氰酸鉀好像是夏江帶來的。     “喂,昨晚你是不是對慎恭吾下毒了?實在太厲害了,你是怎麼毒死他、如何讓他服下氰酸鉀的?你教我好不好?喂,說出來嘛!我可是站在凶手這邊喲!”     夏江口氣嚴厲地說:     “操姊,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昨天晚上對慎恭吾下毒,我又有什麼殺人動機呢?我為什麼要用氰酸鉀去毒死一個跟我毫不相干的人?”     “你說他跟你毫不相干,這句話未免太奇怪了。慎恭吾不是鳳千代子的第三任丈夫嗎?所以你跟他大有關系。”     “你說的沒錯,可是就因為這樣,我就要毒死他嗎?”     “因為你想要把鳳千代子的丈夫一個個殺掉。”     “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連自己的丈夫也想殺?”     “對,你最恨的就是阿久津謙三,所以你一定會想盡方法殺他泄恨。”     “問題是我並沒有車子,而巨我根本不會開車。”     “你可以雇用殺手,最近不是很流行這種報複方式?”     “我沒有雇用殺手,根本就沒這回事!”     夏江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     “操姊,我為什麼要把風千代子的丈夫一個個殺死呢?我根本就沒有殺人動機。”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是想嫁禍給鳳千代子,讓她成為殺人凶手,最後被送上斷頭台,你的確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正因為這樣,我才會這麼喜歡你……你一定可以辦到,因為你是個連氰酸鉀都能准備的女人,鳳千代子原本就應該受點報應,你真了不起。”     “等一等,你這樣稱贊我,我實在是無福消受;再說,鳳千代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動機呢?”     “鳳千代子正和可能成為她第五任丈夫的男人談戀愛,如果她要再婚,而那些前夫還活著的話,不是很奇怪嗎?她這次交往的這個男人是個非常優秀的人物,是前公爵的公子,也是戰後財經界的大亨,長得一表人才。說真的,你的前夫根本無法和這個男人相提並論,所以鳳千代子打算除去眼前所有的障礙,她會有這樣的心態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是啊!如果是鳳千代子的話,就算不雇用殺手,也會有不少仰慕者甘心為她這麼做。”     “嗯,我的意思正是如此。鳳千代子很有手腕,她會命令仰慕者……”     “可是,正在追求她的那個男人會默許她這麼做嗎?那個男人會喜歡雙手沾滿鮮血的女人嗎?”     “事實上,就是她現在交往的這個男人教唆她這麼做,鳳千代子的前夫若是還活在世上,對他們之間只是有害無益。”     “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一個女人,又怎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出這種罪孽深重的事?”     “這個男人實在很厲害。神門企業在戰後一度面臨困境,當時就是在這個男人的經營下起死回生,只要是這個男人想要的東西,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正因為他迷戀鳳千代子,所以動手殺掉三、五個男人又算得了什麼?‘擋我者死’就是那個男人的主張。”     操夫人此刻興奮異常,用詞也越來越粗俗。     突然間,她聲嘶力竭地大叫道:     “哎呀!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什麼東西該怎麼辦?”     “電燈還是開著的。”     “電燈不是早就開著嗎?就快到淺間隱了,你專心開車吧!千萬別像去年一樣爬不上去。”     當操夫人駕駛的雷諾汽車正要通過金田一耕助兩度經過的那座橋時,有兩輛車子從淺間隱下坡,經過一個急轉彎,駛往櫻澤的方向。     “啊!那是警車嗎?淺間隱發生什麼事了?操姊……”     夏江語氣顫抖地說道:     “要是淺間隱出事了,你是不是要把剛才說的話告訴警方?”     “我才不做這種事呢!我是站在凶手這一邊的,何況我也非常討厭警察,一提起警察就會讓我想到騾子,真是冥頑不靈。”     操夫人和丈夫發生口角時,她原本希望警方能伸出援手,幫她回到田園調布的家。可是警方沒有達到她的期望,從那次後,她就對警察十分“感冒”;而當時處理這件家庭糾紛的警察耳朵特別大,所以現在只要一提到警察,操夫人就會把他們聯想成騾子。     車子一爬上淺間隱的斜坡,就看見津村真二的小別墅前面有一閃一閃的紅燈和進進出出的人們,山崖下面還停著兩、三輛車子。     “果然發生事情了。你昨天晚上一定有看到什麼,是不是這樣?”     “喂,我拜托你什麼都別說,時機一旦成熟,我自然會向警方說明一切。我決定跟警方說明一切的時候,會先找你商量的,拜托你,什麼都別說……”     “你放心,剛才我不是說得很明白嗎我是站在凶手……也就是你這一邊。”     當她們的車子通過津村真一的別墅,來到自家別墅的前面停車時,一位年輕的警察朝她們走過來,那是長了一臉青春痘的古川刑警。     “請等一等,有件事想請教你,你是槌口夫人嗎?”     “是的,我就是槌口操。”     從雷諾汽車走下來的操夫人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黑色衣服,就像喪服一般,這可是這個年紀的日本婦人最得體的裝扮。     “請問隔壁……發生了什麼事?”     “我就是想請教你這件事。”     “嗯……對了,喂!”     操夫人轉身對著坐在車上的夏江說道:     “你先進屋把燈打開吧!我最討厭屋里暗暗的。”     語畢,她回頭對古川刑警說:     “請問是什麼事呢?”     操夫人退自往隔壁的別墅走去,一副威風凜然、不可一世的樣子。     她的臉不算小,膚色十分白蜇,看起來稍有雍容華貴的氣質。但是她的左眼眼底有淤血,顯得有些混濁,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這個嘛……”     古川刑警看了車里的婦人一眼,如果是等等力警官或O型腿的近藤刑警,應該會注意到這個女人就是被鳳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遺棄的糟糖之妻——藤村夏江。     藤村夏江從仙台女子高中到女子美術學校,一直都是槌口操的學妹,在她遭到阿久津廉三遺棄之後,便退出新式話劇界,到昔日學姊所經營的婦女服飾雜志社工作。     去年發生笛小路泰久慘死的事件時,日比野警官並未注意到藤村夏江來過這里的事,這算是他調查工作上的一大敗筆。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2:34

第17章 有趣的眾生相
      警察是騙子?     笛小路篤子突然覺得心神不甯,感到客廳里吹進一陣陣令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冷風。     (該不會是自己年紀大了……)     剛才在飯廳用餐時,篤子並不覺得氣氛如此凝重。其間,每個人都不忘奶奶長、奶奶短地招呼她,不論是從高原飯店請來的外燴師傅,還是跟自己已經沒有姻親關系的媳婦,也主動跟她聊天。     在用餐時,說最多話的莫過于櫻井鐵雄和村上一彥,這兩人在談笑之間還不忘把話題拉到篤子身上。現場除了的場英明是頭一回見面之外,其他人篤子都認識,所以氣氛還算融洽。     他們在談論明天將要舉行的高爾夫球賽,去年和今年由飛鳥忠熙主辦的高爾夫球賽都是在這個月的十五日舉行,篤子今天在車上有聽到櫻井鐵雄說起這件事。     每個人都准備參加這次的高爾夫球賽,大伙談起來都沒有什麼忌諱,只有美沙說她也要參加這一點,令篤子感到有些困窘。     “可以嗎?奶奶,請你讓我擔任美沙的教練好嗎?美沙實在是個打高爾夫球的人材呢!”     聽到村上一彥這麼說,熙子和櫻井鐵雄也連忙幫腔     “阿姨,你說好不好呢?美沙就由我來照顧。”     村上一彥說話的語氣是那麼開朗,只見風千代子微微一笑說道:     “我個人沒有什麼意見,因為美沙都是由她奶奶在照顧。”     他們圍坐在長方形的餐桌邊,飛鳥忠熙坐在餐桌的正面,對面是鳳千代子,這是男女主人招待客人的正式坐法。     飛鳥忠熙的右邊是笛小路篤子,旁邊依序是熙子和村上一彥;篤子的對面是的場英明,接下來是櫻井鐵雄、美沙。     在場每個人都希望美沙能出席這場高爾夫球賽,也贊成由村上一彥擔任美沙的教練,所以篤子不再堅持己見,答應讓美沙參加明天的比賽。     飛鳥忠熙的眼角始終帶著微笑,沒有對這件事表示意見。用餐的過程中,由多岐和年輕的女傭登代子為大家服務,並沒有見到秋山卓造的人影。     明天就是笛小路泰久的忌日,篤子雖然對他沒有什麼情感,但畢竟曾是一家人,因此她決定為笛小路泰久舉行一場法會。     當話題轉到“莫本橋達洛”時,的場英明又滔滔不絕地“開講”了。     篤子注意到飛鳥忠熙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因此聚精會神地聽著的場英明講述的內容。之後她覺得飛鳥忠熙非常向往那個地方,心里不禁揣想:飛鳥忠熙若想去考古,鳳千代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用餐完畢後,大家移座到客廳,笛小路篤子心想該向主人告辭了,可是才剛吃完飯就走人未免太失禮了,因此將這個念頭壓下來。     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而笛小路篤子從剛才開始就對“金田一耕助”這個人感到有些納悶。     飛鳥家的客廳十分寬敞,挑高的天花板中央有一座吊燈,牆壁上裝飾著牽牛花造型的西式壁燈,室內光線有如白晝一般明亮;客廳里還有一張扇形靠背的藤制安樂椅和藤制小茶幾,這樣的陳設給人一種舒適、沉靜的感覺。     笛小路篤子之所以不便向飛鳥忠熙告辭,是不想破壞如此恬靜的氣氛。     大伙從飯廳移到客廳之後,每個人自行找個聊天的對象,笛小路篤子的對象是熙子,熙子問起今天發生的交通意外。     這時候,多岐走進來對飛鳥忠彥說:     “少爺,金田一耕助先生打電話來找您。”     多岐說完,在場所有人都停止交談,直直盯著飛鳥忠熙看。     飛鳥忠熙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     “知道了,我去那邊接電話。”     客廳里的桌上型電話放在一個附輪子的推車上,可以推著電話到客廳任何角落聽。然而飛鳥忠熙卻決定去別的房間接電話,難免讓人感到好奇,客廳里的談話也因此告一段落。     “一彥哥哥,那位是客人嗎?”     敏感的美沙察覺出現場的氣氛不太對勁,壓低嗓門問道。     “沒什麼,你不用擔。”     村上一彥小聲地安慰她,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像先前那般開朗。     笛小路篤子出于本能地觀察現場每個人的表情,她發現除了自己和美沙以外,其他人都知道金田一耕助這號人物;而且當每個人聽到“金田一耕助”這個名字時,紛紛露出緊張的神色。     十分鍾後,飛鳥忠熙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笛小路篤子想趁這個機會起身告辭,但是飛鳥忠熙卻早一步伸出手制止她。     “篤子夫人,不好意思,請你再多待一會兒。剛才那通電話……是從你家打來的。”     “你說那通電話是從我家打來的?”     “嗯,是從你櫻澤的別墅打來的。”     “從我家……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剛才我就想說出來,不過夫人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究竟是什麼事?”     “今天早上有人發現慎恭吾慘死在輕井澤。”     笛小路篤子沉默了好一會兒,靜靜地凝視著飛鳥忠熙的臉龐,她的背脊漸漸僵硬起來,一雙眼睛射出宛如禿鷹般的銳利目光。     經過一陣冗長的沉寂,笛小路篤子終于開口問:     “又是在神門水池那兒嗎?”     “不,不是在神門水池,慎恭吾被人發現慘死在他自己的別墅內。”     “怎麼死的?”     “被人用氰酸鉀毒死。”     慎恭吾被人用氰酸鉀毒死這件事,連櫻井鐵雄和熙子都不知道。     他們兩人屏住氣息,不發一語,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     “慎先生是自己服下氰酸鉀,還是……”     “這個部份目前還不確定,不過警方認為很有可能是死于他殺。”     “可是這件事跟我們的別墅又有什麼關系?”     “這個嘛……因為是透過電話聯系,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警方想調查津村真二的事情。你知道津村先生來這里參加星野溫泉音樂慶典的事嗎?”     “去年他不也在這里辦過音樂活動嗎?”     “因此警方特地從命案現場趕到星野溫泉那里,不過聽說他們並沒有找到津村先生。對了,一彥,你剛才說立花也在星野溫泉那里?”     “是的,立花怎麼了?”     “對不起,請問那個叫立花的人是……”     “立花是一彥高中時代的朋友,也是津村先生的學生。聽說立花是這次音樂慶典的主持人,他知道津村先生住的別墅位于何處。津村先生好像跟去年一樣,仍然住在淺間隱。”     “那里是出租別墅。”     笛小路篤子的視線一直盯著飛鳥忠熙,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改變。     “哦,是這樣啊!警方已經在立花的帶領下到了淺間隱,可是那里沒有津村先生的蹤影,因此更加深警方對津村先生的懷疑,剛才金田一先生在電話里就是提起這件事。”     飛鳥忠熙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應該不是不小心說溜嘴,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難道是有意讓在座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件事?     “對不起,請問金田一先生是什麼人?”     “您不知道金田一先生?”     “我早已不過問世事,我現在最大的快樂便是將美沙養育成人,安安靜靜地度完余生就心滿意足了。”     笛小路篤子最後這句話似乎說得有些多余。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金田一先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是個非常有名的私家偵探……”     一談到金田一耕助,飛鳥忠熙突然變得非常起勁。     “由于我想了解從前年到去年所有事件發生的詳細經過,于是委托金田一先生調查一下,我想夫人應該也略有耳聞。兩、三天前我們在這里見過面,金田一先生說他會考慮這件事,沒想到今天早上又發生這件命案,我再次請求他,他這才點頭接受我的委托,並且到命案現場查看。”     “你也去過命案現場嗎?”     “我和千代子一起去的,因為她一個人不敢去。金田一先生也有去那里。”     “一彥也去了嗎?”     “沒有,我今天不是跟美沙在一起嗎?”     “你只知道發生命案?”     笛小路篤子一副責備的口吻。     “是的,我是聽秋山叔叔說起這件事,秋山叔叔到南原去接金田一先生……我們昨天晚上也……”     笛小路篤子打斷村上一彥的話,她的聲音十分尖銳。     “金田一先生住在南原嗎?”     “嗯,聽說他住在南原的南條誠一郎先生的別墅家,正好就在隔壁……奶奶,你怎麼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笛小路篤于臉上竟露出溫色,當她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立刻將緊閉的雙唇微微張開,露出一絲笑容。     “飛鳥先生,你認識或聽過等等力先生嗎?”     “奶奶,你說的‘等等力先生’,不就是今天跟你從長野原一塊兒坐車回到這里的人嗎?”     櫻井鐵雄按著藤椅的扶手站起來,他看到笛小路篤子的臉色十分難看。     “是的,我們從上野就坐同一班車,他還提到要去南原的南條誠一郎先生的別墅。”     “您不知道他的全名嗎?”     “夫人,那個人的身高是不是跟我差不多,而且長得風度翩翩?”     的場英明在一旁說道。     “是的,的場先生認識這個人?”     “飛鳥先生不認識這個人嗎?”     “我完全不認識這號人物,他很有名嗎?”     “就某種意義而言,他算得上是一位有名的人物。他是金田一先生最有名的搭檔——警政署搜查一課的等等力警官。”     笛小路篤子一聽,登時僵坐在椅子上,只見她緊緊握住黑色購物袋的繩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跟等等力警官有過一面之緣,聽說他是個手段非常高明的人。金田一先生和等等力警官兩人經常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所以在某方面來說,他的確稱得上是有名的人物。”     飛鳥忠熙似乎想說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三緘其口。     “奶奶,等等力警官在火車上跟你談了不少話,他有沒有提到他在警政署工作的事?”     笛小路篤子沒有回答櫻井鐵雄的問題,此刻她的心中充滿被騙的感覺。     “叔叔,你剛才說津村老師不在家,那麼金田一先生為什麼會去櫻澤?”     村上一彥機靈地轉移話題,現場緊張的氣氛獲得緩解。     “他們說想過來這里請教美沙一些事情,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為了怕與美沙錯過,所以特地先打通電話告訴我這件事。”     大家聽了都忍不住轉頭看著美沙,只有笛小路篤子沒有看她,這反而讓美沙覺得不白在。     “美沙你……”     鳳千代子忍不住開口詢問,卻被飛鳥忠熙制止。     “千代子,這個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他們只是想問美沙兩、三句話,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倆只說了三分鍾左右的話;便看見多歧站在門口說:     “金田一先生已經到了,另外還有兩名警察。”     登門拜訪     一聽到多岐的話,飛鳥忠熙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金田一耕助的身影旋即出現在門口,他的裝扮依舊是那麼“率性”。     “抱歉,打擾各位的聚會,請多包涵。”     當笛小路篤子得知這位穿著皺巴巴的褲子,加上一頭亂發的男人就是金田一耕助時,整個人頓時陷入椅子里,眼里充滿極不友善的眼神,表現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她還用銳利的目光搜尋等等力警官的人影,可是卻只看到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     “不好意思,金田一先生,今天辛苦你了。來,我為你介紹一下。”     笛小路篤子看著飛鳥忠熙這麼顯赫的人物竟對金田一耕助放下身段、大獻殷勤,感到非常驚訝,她眼中的敵意也越來越深。     “這位是美沙的奶奶——篤子夫人,那一位就是你們要找的美沙。”     當飛鳥忠熙叫到美沙時,她立刻從椅子上起身,以一種迷惑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的亂發。     飛鳥忠熙介紹完之後,美沙連忙低頭問候一聲,然後保持低頭的姿勢。     金田一耕助笑著准備開口時,笛小路篤子立刻出聲問:     “金田一先生,你說美沙怎麼了?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我們只是要請教她兩、三個問題……美沙,待會兒再問你。”     “金田一先生,聽說你認識的場教授?”     飛鳥忠熙沒有將笛小路篤子的情緒放在心上。     “我曾經去請教過的場教授一些問題,一彥則是前不久才見過。”     “接下來是我的女婿櫻井鐵雄,旁邊那位是我的女兒熙子。”     這時候,村上一彥心里不禁想著:     (叔叔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金田一耕助要來這里,所以刻意把相關人員都找來?如果是這樣,的場教授和自己還無所謂,那麼熙子姊和姊夫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倆也和這次的命案有關?)     櫻井鐵雄面帶笑容,坐在安樂椅上看著金田一耕助;熙字則很有禮貌地跟金田一耕助點頭寒暄,然後不知所措地玩弄手帕。     接下來,金田一耕助為大家介紹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     笛小路篤子記得近藤刑警,去年他曾經到吉祥寺拜訪過她。近藤刑警笑著跟笛小路篤子打招呼。     “金田一先生,你打算用什麼樣的方式進行呢?如果要請大家一個一個到別的房間談話,我已經准備好一間小房間了。”     “我想還是不要麻煩大家了,坐在這里談感覺上比較輕松。日比野警官,你認為如何?”     “一切由金田一先生做主,我只想跟風女士私下談一會兒。”     “沒問題,我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辦案。”     “那麼……先從什麼地方談起呢?”     金田一耕助坐進安樂椅,抬頭看著挑高的天花板。     “日比野警官,在你問美沙之前,是不是可以將發生在淺間隱的事情跟在座的人說明一下?反正明天的早報也會刊出這件事。”     “好的。今天早上飛鳥先生和鳳女士曾看到慎恭吾的尸體,所以你們也知道在那樣的狀況下,我們一度以為那間工作室是命案的第一現場。”     飛鳥忠熙和鳳千代子似乎松了一口氣,在他們兩人想開口說話時,日比野警官接著又說:     “但是,金田一先生認為命案的第一現場可能不在那間工作室。死者有一輛小轎車,昨天晚上六點過後,死者曾經開車去某個地方,我們懷疑他在那個地方服下氰酸鉀,然後凶手利用死者的車子將他載回那間工作室。”     日比野警官深度近視眼鏡後面的雙眼,正目不轉睛地解讀飛鳥忠熙和鳳千代子臉上的表情。     “我們至今仍不清楚命案的第一現場究竟在何處,飛鳥先生和鳳女士也知道我們現在急于找到津村先生,但是星野溫泉那邊卻不知津村先生的蹤影,這一點連音樂慶典的主辦單位也覺得很奇怪,因此筱原克巳和立花茂樹……對了,一彥,立花茂樹是你的朋友嗎?”     “是的,立花有沒有提到我的事情?”     “我們沒有問立花,剛才金田一先生打電話給飛鳥先生時,我們才知道你們兩人的關系。”     “原來如此,那麼接下來呢?”     村上一彥尊重在場每個人的感受,連忙催促日比野警官繼續說下去。     “我們聽了筱原先生和立花的談話後感到事態嚴重,于是在立花的帶路下去了趟淺間隱,可是津村先生並不在那里,我們同時發現他的別墅有可能是命案的第一現場。金田一先生,這樣說可以嗎?”     “嗯。各位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請教日比野警官。”     于是,飛鳥忠熙神情嚴肅地問道:     “這麼說來,昨晚慎先生曾經去過淺間隱的別墅嘍!津村先生在那里用氰酸鉀青害慎先生之後,再把他的尸體裝進車里運回矢崎,好讓矢崎的工作室看起來像是命案的第一現場。這樣說對嗎?”     “到目前為止應該是這個樣子,而且時間也非常吻合。慎先生的死亡時刻是在昨晚九點到九點半之間,可是……”     接著,日比野警官簡單地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立花在舊遭入口處讓津村先生下車,當車子在六本過附近折返回來時,正巧碰上停電;昨晚是從八點零三分開始停電,所以立花大概是在八點左右讓津村先生下車。停電之後,有人曾在舊道買了一把手電筒,這一點我們已經查出來,買手電筒的人正是津村先生,由此推論,津村先生應該是在八點三十分左右回到淺間隱,而且那里也有他曾經回去的證據。”     日比野警官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鳳千代子身上。     “可是……就這樣下結論的話,未免言之過早。”     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櫻井鐵雄這番言論教人備感意外。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2:50

第18章 突來的偵訊
      愚者的推論     櫻井鐵雄發覺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時,一張臉立刻紅得像火在燒。     “哎呀!真對不起,我想到什麼就說出口,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不,櫻井先生,通常外行人的直覺都很准,如果你有想到什麼,請你說出來讓大家參考。日比野警官剛才說的是不是有什麼不周詳的地方?”     “金田一先生,請你不要見笑,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飛鳥忠熙瞪了櫻井鐵雄一眼說:     “鐵雄,金田一先生不是說過了嗎?你若是想到什麼就盡管說出來。”     “既然爸爸都這麼說了……好吧!那我就說出自己的看法。”     “鐵雄,你別亂說啊!”     櫻井鐵雄不理會一旁出聲制止的熙子,繼續說道:     “沒什麼、沒什麼,反正這只是愚者的推論,有時候憋在肚子里不說出來,教人挺不好受的,現在請你們聽我說。”     他在安樂椅上調整一下坐姿,繼續說道:     “日比野警官,根據你剛才的說法是假設津村先生從舊道立刻返回淺間隱才成立,是不是這樣?”     聞言,日比野警官有些吃驚,飛鳥忠熙卻露出笑容說:     “鐵雄,你說的沒錯,津村先生有可能在途中到別的地方去。”     “爸爸,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當我聽了日比野警官的說明後,我發現立花是開車送津村先生到舊道,為什麼不直接送他回淺間隱呢?”     金田一耕助面帶笑容地回答:     “關于這一點,聽說立花原本是有這樣的打算,可是當車子開到舊道的入口處時,津村先生突然提出要在那里下車的要求。”     櫻井鐵雄歪著腦袋說:     “這樣不是更奇怪嗎?昨天晚上雖然我不在這里,可是你們剛才說立花開到六本迂再折返回來的時候,四周已經停電了。”     “是的。”     日比野警官的表情變得非常僵硬。     “這麼說來,那時候四周不是一片漆黑了嗎?”     金田一耕助的表情正好與日比野警官形成有趣的對比,只見他笑著說:     “我昨天晚上也在這一帶,正如你所說,當津村先生說要在舊道入口處下車時,立花也感到很奇怪。”     “所以津村先生很有可能去別的地方羅!”     “鐵雄,津村先生為何不讓立花直接送他去目的地?”     “這個嘛……津村先生會不會是不想讓立花知道他想去的地方?”     “基于什麼理由呢?”     “大概是跟女人有關吧!”     金田一耕助依舊笑著說:     “日比野警官,看來現在該輪到美沙出場了。”     只見日比野警官雙唇緊閉,不發一語,他在接觸到淺間隱別墅的異常狀況時,忘記有個女人曾經打電話給津村真二的事;事情本身也許沒什麼大不了,而津村真二說不定也沒有立刻回到淺間隱,然而日比野警官卻不能原諒自己忘了曾有個女人打電話給津村真二的事。     自我要求甚高的日比野警官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沮喪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這方面就拜托你了……”     “不可以。日比野警官,這是你的工作,美沙年紀還輕,所以你問話的時候,盡量把語氣放柔一些就可以了。”     “金田一先生,美沙究竟怎麼了?”     鳳千代子提出這個問題。金田一耕助本來以為笛小路篤子應該比風千代子更關心這個問題才對,誰知她卻一言不發。     “我想美沙或許對這件事有一些了解……日比野警官,請。”     日比野警官看了近藤刑警手上的記事簿後說道:     “美沙小姐……你昨天中午過後,曾經在舊道遇見慎先生嗎?”     聞言,鳳千代子大吃一驚,笛小路篤子則揚起眉毛。     美沙露出一副想哭的樣子說: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因為美沙覺得很寂寞……”     “美沙小姐,你別哭,沒有人責怪你啊!請問你是無意間遇到慎先生?還是事先跟他約好要見面?”     “我沒有跟他約好,那時候我正好去舊道買書,這時候叔叔從車子里叫我,啊!不是,叔叔從車上走下來……”     美沙一邊觀察笛小路篤子的臉色,一邊改口說道。     “于是你們兩人就一起去欣賞津村先生的音樂表演?”     “是的。”     “是誰提議去欣賞音樂表演的?”     “當然是慎叔叔,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有音樂慶典這件事。”     “可是你也想去是嗎?”     “我覺得很寂寞,再說我也想見津村叔叔,他們都對我很好。”     美沙說到這兒,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當時慎先生並沒有音樂慶典的門票,對不對?”     “是的。”     “那麼慎先生怎麼去聽音樂表演呢?”     “當時正好有位大哥,不,一位送貨的先生經過,叔叔就拜托送貨員大哥回去幫他拿票……嗯,叔叔只拜托他這件事。”     “當時慎先生有沒有把鑰匙交給那位送貨員?”     “叔叔的門票放在工作室,他把工作室的鑰匙交給那位送貨員大哥。”     “慎先生身上只帶著那把鑰匙嗎?”     “不,叔叔另外還帶著許多鑰匙,那些鑰匙都是用銀色的鑰匙環串著,他從那把鑰匙串取下工作室的鑰匙給……給送貨員大哥。”     “接下來你們做了什麼事?”     “我們去一家咖啡店一邊喝紅茶,一邊等那位大哥把門票送過來;過了一會兒,送貨員大哥就回來了。”     “當時送貨員把鑰匙還給慎先生之後,他有把那支鑰匙串回原來的鑰匙串嗎?”     美沙一臉詫異地看著日比野警官,霎時淚如雨下,過了一會兒才說:     “叔叔把那支鑰匙放進長褲的口袋里。”     她指的是西裝褲前面的小口袋。這樣的話,工作室鑰匙的部份算是解決了。     “之後美沙小姐和慎先生一起去星野溫泉,你們在星野溫泉做什麼?”     “我當時覺得很無聊,本來以為去那里是為了聽音樂會,誰知道晚上才有音樂會,白天只有座談會而已,不過我還是感到很高興。”     美沙看了篤子一眼,頑皮地說:     “因為我有打小鋼珠。”     金田一耕助差一點笑出來,他溫柔地看著美沙問道:     “美沙小姐,你是第一次玩小鋼珠嗎?”     “是啊!叔叔說我可以玩一下,並且幫我在機器里投了幾個硬幣,我就開始玩起來了。叔叔很厲害喔!他的鋼珠一直在機器台上轉來轉去。”     “你玩得怎麼樣?”     “我就不行了,根本不會玩……”     “美沙子!”     篤子發出嚴厲的喝止聲。     “奶奶,對不起,可是我已經十六歲了,很想跟一般人做同樣的事。”     “打小鋼珠並不是一般人都應該學的事。”     “容我打個岔,我當學生的時候也經常蹺課去小鋼珠店。”     櫻井鐵雄如此說著。     “我也玩小鋼珠呢!”     村上一彥也笑著在一旁幫腔。     “可是你們都是男孩子……”     “奶奶,我也玩小鋼珠,那都是鐵雄教我的。我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他就指定小鋼珠店作為約會見面的場所,不過玩多就不好玩了。”     熙子頭一次開口說話。     金田一耕助接著問道:     “美沙沒有去上學?”     笛小路篤子思考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又改變心意閉口不說,不得已只好由鳳千代子回答:     “美沙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她患有小兒氣喘,所以在小學二年級要升三年級的這段期間,她幾乎都在家休養,以至于二年級還念了兩次。美沙的奶奶不忍心看她這麼小就受苦,所以決定自己在家教美沙,因此就沒有到學校上課。美沙的奶奶為她付出很多……”     金田一耕助接著輕輕點頭說:     “原來如此,那麼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自己的筆記本說:     “打完小鋼珠之後,美沙小姐,你就見到津村先生了嗎?”     “是慎叔叔說想見他的。”     “他對誰說這句話?”     “我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他是一位像一彥哥哥這樣的大男生。接著津村叔叔就出現了,津村叔叔一看到我嚇了一大跳……不,他顯得有些吃驚,可是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津村叔叔拍拍我的肩膀說:‘美沙,你來啦!’他還對慎叔叔說:‘津村叔叔也非常疼你哦!’”“阿久津先生對你怎麼樣?”     當金田一耕助問到這個問題時,美沙的眼底突然閃現一抹亮光。     “阿久津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     鳳千代子聽了,在一旁解釋道:     “這件事情是這樣的。在我和阿久津還是夫妻的時候,也就是昭和二十五年到二十八年之間,美沙當時因為患了白血病,必須緊急輸血,正巧阿久津和美沙血型一樣,所以他決定輸血給美沙,因此美沙非常感激阿久津救了自己一命。”     “原來如此。日比野警官,請繼續。”     “好的。美沙,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津村先生的?”     “在咖啡廳。”     “他們兩人談些什麼呢?”     “只是說些好久不見,近來好嗎?或是一些跟音樂有關的話題。”     “據說津村先生當時並沒有穿上外套,他怎麼處理外套?”     “外套?對了,津村叔叔把外套掛在椅背上,有時他還會從外套口袋里拿出香煙。”     “聽說津村先生的鑰匙放在口袋里,美沙,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     “那麼你知不知道津村先生的鑰匙從口袋里掉出來,或是有人從他的口袋里偷走鑰匙?”     “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麼我再問你一件事,慎先生有沒有和津村先生約好晚上在哪里見面?”     “我不知道,我想……他們應該沒有約好要見面吧!”     “你從頭到尾都待在那里嗎?”     美沙歪著頭想了一下說:     “我曾經去一次洗手間,然後……”     美沙說到這里,不禁看了篤子一眼。     “我又去玩小鋼珠,因為慎叔叔給我的硬幣還有剩。”     日比野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意指慎恭吾和津村真二可能就是在這個時候約好要見面。     “最後,我再請教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在津村先生和慎先生談話當中,有人打一通電話過來嗎?”     “嗯,我們也因為津村叔叔接到那通電話就回去了。”     “誰去接那通電話?”     “就是剛才的那位哥哥。”     “那位哥哥說了些什麼?他說是男生還是女生打來的?”     “他說是……女生打來的。”     日比野警官看了在場每個人一眼,雖然他沒有刻意將視線停留在鳳千代子身上,可是任何人都明白他這個舉動的意義。尤其是剛才櫻井鐵雄還做出那樣的推斷,他現在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電話約會     在一片沉默中,日比野警官勉為其難開口說:     “當時津村先生的反應如何?他立刻站起來接電話嗎?”     “沒有,叔叔猶豫了一會兒。對了,那位哥哥問他說要不要回絕那通電話,這時叔叔才站起來,因此我們就告辭了。”     “那位哥哥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嗎?”     “他不知道。”     “那麼津村先生為什麼會猶豫呢?難道慎先生也認識那個女人?”     美沙不解地看著日比野警官,突然間,她朝鳳千代子看了一眼,然後眨著長長的睫毛說:     “這件事我不清楚,因為那位哥哥並沒有說出對方的名字。”     鳳千代子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僵硬,除了篤子和近藤刑警之外,沒有人注意到美沙奇怪的眼神。     “後來你就回家了嗎?”     “不,我請慎叔叔送我到舊道的那家咖啡店。”     “咖啡店?你有什麼東西留在那里嗎?”     “我把單車鎖在咖啡店那兒。”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在咖啡店門前跟慎先生分手?”     “是的。”     “你騎單車回到家是幾點?”     “六點不到。里枝……她是我們家的幫傭,因為里枝昨天晚上去看盂蘭盆會的舞祭,所以我得趕緊回家。”     “這麼說……那個女人打電話給津村先生差不多是五點半左右羅!”     美沙又看了鳳千代子一眼,額頭滿是汗珠,眼里充滿恐懼的神色。     “這個……我不知道,大概是那個時候吧!”     日比野警官滿足地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請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你已經問得十分詳細了。我想美沙小姐大概已經很疲累,不妨先跟篤子夫人回去吧!”     金田一耕助話聲甫落,篤子立刻起身。     “美沙子,我們這就告辭了。”     美沙神情哀傷地看著笛小路篤子說:     “奶奶,我明天可不可以參加高爾夫球賽?”     飛鳥忠熙先發制人,說道:     “美沙,歡迎你參加我們的活動。你放心,一彥會照顧你的。”     “上午不行,因為你有重要事情要辦。”     笛小路篤子的“重要事情”大概是指為笛小路泰久辦法會的事。     “美沙,那麼你中午再過來俱樂部吧!大家會在那里用餐,你就和一彥繞著球場參觀。”     這時,村上一彥頑皮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怎麼樣?您要不要一塊兒去?”     “哦,不行,我是運動白癡,”     “什麼是運動白癡?”     “就是沒有運動細胞的意思。”     在場所有人都錯愕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一旁負責記錄的近藤刑警忍俊不住大笑起來,日比野警官也跟著放聲大笑,其他人也不禁莞爾;只有美沙和苗小路篤子笑不出來。     飛鳥忠熙趁機消遣金田一耕助說:     “光是看您這身打扮,實在很難想像您會是個運動神經發達的人。”     “不過,就是有人……不,我應該說就是有那麼可愛的老人家喜歡向這種男人推薦這類的運動。”     “金田一先生,我可是個標准的推理小說迷,推理小說里面經常會利用撲克牌、圍棋或象棋去分析一個人的個性,然後從中找出誰是凶手。所以當你在看別人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說不定會給你一些啟發。”     金田一耕助盯著村上一彥看了一會兒,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我得跟遠在故鄉的母親好好談一談了。我母親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請讓我參觀一下好嗎?’”     “金田一先生,令尊和令堂都還健在嗎?”     的場英明問道。     “他們都已經長眠九泉,所以我才會從事這種不起眼的工作。”     大伙兒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那麼我們祖孫倆在此跟各位告辭了。”     “夫人,請稍待,這麼晚了,我讓秋山送你們回去。”     當飛鳥忠熙搖鈴叫人的時候,熙子站起來說:     “鐵雄,我們也該回去了。”     飛鳥忠熙連忙出聲慰留:     “熙子、鐵雄,你們多待一會兒,這樣對金田一先生很失禮;再說,鐵雄剛才的推論很精彩呢!哈哈……”     金田一耕助靜靜地看著牆壁上的匾額,上面刻著黑色墨跡的浮雕——“萬山莊”。笛小路篤子和美沙在秋山卓造的護送下離開“萬山莊”,其他人則繼續留在客廳里談話。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3:07

第19章 誰有氰酸鉀?
      女明星的隱憂     夜已深了,高原地區特有的寒氣不斷吹進「萬山莊」寬敞的客廳裡。     「金田一先生,你喝酒嗎?」     「照目前這種情況看來,可以說是我做生意的大好時機,麻煩給我一杯熱咖啡吧!」     「好的。」     過了一會兒,多岐用盤子端了好幾杯咖啡進來,遞給每個人一杯咖啡。     「日比野警官,現在應該是正片上場的時候了,首先進行的是……」     日比野警官放下咖啡杯,對鳳千代子說:     「鳳女士,有件事想請教你,我想借一步說話。」     「不用,我可以在這兒回答你的問題,請說。」     鳳千代子平靜地看著在一旁準備筆記本和鉛筆的近籐刑警,她白天高漲的氣焰現在已不複見,日比野警官也不像白天那般咄咄逼人。     飛鳥忠熙興味盎然地看他們兩人。     「那麼,我開始發問嘍!你是昨天到達輕井澤嗎?」     「是的,昨天我搭火車在四點五十分抵達輕井澤,一下火車,我就攔一輛計程車直奔飯店,到達飯店房間的時間是五點五分。」     「接下來,你打電話去哪裡?」     「我一到達飯店的房間,立刻打電話給忠熙。」     「除此之外,你還有打電話給誰?」     「日比野警官,你大概是想問我究竟有沒有在五點半的時候打電話給津村吧?只可惜那個人不是我,也不應該是我!」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掛斷電話之後我看了一下手錶,那時候是五點十分,由於再過一會兒忠熙就要到飯店來找我一起吃晚餐,我沒有太多時間沐浴更衣,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我還有多餘時間打電話給其他人嗎?」     「關於這件事……日比野警官,我可以說幾句話嗎?」     「請說。」     於是飛馬忠熙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千代子昨天打電話給我,她說想跟我談談她心煩的事。昨晚不是停電了嗎?那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聽千代子提起她心煩的事,不過就算我沒問,我也知道她在煩什麼。日比野警官,你有電視吧!」     「電視啊!我有……」     「這位刑警先生,你呢?」     「這個……我內人最近對電視非常著迷,尤其喜歡看電視連續劇。」     近籐刑警故意說得很誇張來引人發笑。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看著飛鳥忠熙,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問題就在這裡。在美國,看電影的人數已經日趨減少,就像刑警先生所說,每個家庭主婦做完家事後,就坐在電視機前面,她們根本不上電影院了,所以目前日本的電影觀眾已經開始被電視取代,在這種情況下,千代於不就成為最先被淘汰的藝人嗎?」     「這怎麼可能!」     「日比野警官,這是真的,雖然千代子的片酬相當高,但是當電影沒落時,她將變成演藝界最排斥的人。」     「你知道得非常清楚嘛!演藝界管這種人叫『過氣的明星』。」     儘管鳳千代子面露微笑地附和飛鳥忠熙的話,但她臉上落寞的神情,只有飛鳥忠熙才能體會其中的悲哀。     「因此,她現在正處於左右為難的地步。千代子,你應該也聽說現在回到舞台上是最好的選擇吧!」     「咦?」     這次換鳳千代子吃驚了,她睜大眼睛看著飛鳥忠熙。     「忠熙,這件事情你也知道?」     飛鳥忠熙神情嚴肅地說:     「千代子,我並沒有在你身邊安排眼線,只因為你是一位知名演員,而我在社會上也小有名氣,所以我們都容易取得各種資訊。我剛才想說的,就是現在有一個大型劇團想找你演出。」     「真是的!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     鳳千代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金田一耕助知道風千代子這聲歎息並非代表她不高興。     過了一會兒,鳳千代子幽幽地說著:     「這當然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我也認為這是東山再起的大好時機。不過老實說,我自己對這項演出並沒有自信。」     「沒這回事,你有演出新式話劇的經驗,是個成功的舞台演員。」     「可是要我在二十五天當中獨力支撐一出大型舞台劇,我真的沒有自信可以做到這一點。要是失敗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你終究要回複對方啊!」     「他們希望我在二十日之前告訴他們決定如何,因為他們還要制定明年的表演行程。我現在非常傍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這也正是我來輕井澤的原因。」     飛鳥忠熙看著鳳千代子說:     「昨天晚上你不就已經有答案了嗎?」     「咦?」     鳳千代子屏住氣息看著飛鳥忠熙微笑的雙眼,下一秒鐘,她羞紅著臉說:     「你什麼都知道了。」     「我可不是一個專門打探別人隱私的人喲!」     「啊!我不這是個意思。」     「這件事我們等一下再好好商量。」     在眾人面前說出如此親密的話語,飛鳥忠熙也不禁臉紅起來。     他接著對日比野警官說:     「日比野警官,千代子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打了通電話給我,從她說話的語氣,我立刻就能感受到她的心情。你想,她在那種情緒下跟我通過電話後,還會有心情打電話給別的男人嗎?」     日比野警官一臉為難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就在金田一耕助想開口說話時,坐在籐椅上的櫻井鐵雄插嘴道:     「關於這一點……我……日比野警官。」     「什麼事?」     「剛才只是我個人不成熟的推論,我之所以會那樣說,不過是從結論倒推回去的一種逆向假設罷了。嗯……如果我們認定津村先生殺人,我是指他用氰酸鉀殺人,這是一種計劃性犯罪,金田一先生,我這樣說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     「但是我不認為津村先生有那種本事去殺人,其中一定有誤會。」     「你認識津村先生嗎?」     日比野警官皺起眉頭問。     「我曾經見過他一次,當時熙子也在場。」     「我?什麼時候……我們在哪裡見過他?」     熙子一臉吃驚地看著櫻井鐵雄。     櫻井鐵雄非常鎮定地說:     「去年秋天,我有個朋友的作品被選中參加畫展,我拉著熙子一塊兒去捧場,結果就在畫展上遇見津村先生,當時他在一名女子的陪伴下參觀畫展,而那位女子正巧是熙子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     「爸爸,你也認識的,她就是山崎先生的女兒智子。」     熙子也在一旁附和,可是飛鳥忠熙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     「這樣啊……接下來呢?」     「在智子的介紹下,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喝茶,漫無邊際地聊了半個鐘頭左右。從許多方面來說,我對津村先生非常感興趣,我在一旁仔細觀察之後,發現津村先生非常善良,同時是個十分不拘小節的人。」     「叔叔,這麼說來,津村老師跟你很相像嘍!」     村上一彥突然插進這句話,使得飛鳥忠熙露出一抹微笑。     「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呀?哈哈!村先生是個非常有才華的音樂家,只不過他的不拘小節比我嚴重。說好聽一點是不拘小節,真正的意思應該是粗心大意吧!千代子,是不是這樣?」     「他很會斷章取義,不過同時也是非常善良的人。」     「所以我一開始就假設他不可能用氰酸鉀殺人。這只是我個人的推論,請不要因為我這個外行人說的一句話而影響你們辦案。」     村上一彥接著問道:     「金田一先生,立花對這一點有什麼看法?」     「立花也跟櫻井先生一樣,他相信津村先生不可能殺人,為了這件事還相當氣憤呢!哈哈……他說,難道氰酸鉀這種東西隨處可以買得到嗎?如果是這樣,他就要去縣警局告發輕井澤這一帶取締禁藥不力……別看他一副乖乖牌的樣子,當他說到這裡時,神情可是非常激動呢!」     「金田一先生,他說的不是很有道理嗎?」     「的確很有道理。問題是誰擁有氰酸鉀?或是誰帶著氰酸鉀?還有,這麼多人瞭解津村先生的為人,他為什麼還要躲起來避不見面?」     「金田一先生,你對這一點有什麼看法?」     金田一耕助看著村上一彥說:     「沒有。我現在剛開始對這件事有點瞭解,不論人家說我是名偵探也好,迷糊偵探也罷,有時候我們根本無法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因為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     金田一耕助竟然在這個節骨眼提出這種「妙論」。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金田一先生,聽說你的老搭檔——等等力警官已經來到這裡了……」     的場英明笑著說出這句話。     最佳拍檔     的場英明話一說完,金田一耕助驚訝地說:     「的場教授,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等等力警官還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嗎?」     「哪件事?」     「你見過他了吧!」     「我們見過面了,就在我們去淺間隱的時候,他已經到我住的地方找過我。……只是這件命案詭譎多變,我們到現在都沒有時間好好坐下來聊一聊。的場教授,你怎麼知道等等力警官已經來到這裡?」     「讓我來說吧!等等力警官這回得罪笛小路奶奶嘍!」     櫻井鐵雄趁機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等等力警官身份曝光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金田一耕助聽了之後,自然是大為震驚。     「等等力警官做事一向謹慎……因為事情太多,我們根本沒時間交談,所以我還沒聽他說起這件事。」     「金田一先生,前幾天我委託你調查這些命案的時候,你說兩、三天內警政署會派人來調查這件事,還說這個人或許會知道內情,你想聽聽他的意見。你所說的這個人就是等等力警官嗎?」     「是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等等力警官對這些命案究竟瞭解多少,他只是曾經間過我關於小轎車肇事致人於死,究竟是出於意識行為?還是純屬意外事件?當時我的直覺告訴自己,警官問的應該是阿久津謙三的事件,所以我才會說他或許知道這次的命案。事實上,警官並不認識篤子夫人。」     「篤子夫人剛才為什麼沒有提起這件事?」     日比野警官覺得有些失望。     「日比野警官,事實上,我婆婆非常傷心,她這個人自尊心很強,所以會為自己被人跟蹤而感到有些不快。」     「絕對不可能!因為我早就告訴飛鳥先生說,等等力警官會在週末來到這裡……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們會在南條的別墅敘舊,到時候我會向他求證這件事。」     「你們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的場英明笑著說。     「因為我們兩個常常相互幫忙,久而久之就成了好朋友。」     近籐刑警聽金田一耕助這麼說,不禁大笑起來。     金田一耕助突然轉頭看著飛鳥忠熙說:     「飛鳥先生,今天晚上就請你說出真相吧!」     「真相?」     「你最近見過慎先生對不對?」     飛鳥忠熙露齒一笑說:     「哦,是因為那本考古學的藏書嗎?日比野警官。」     「是的。」     「這件事還請你原諒,當時你和我都非常情緒化,因此我並沒有說出這件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大前天慎先生悄悄地來拜訪我,他是白鳥會的台柱,聽說去年的秋季展上他缺席了。今年他為了扳回面子,無論如何都要展出作品,可是他卻為了沒有靈感而苦惱。所以他想看看考古學方面的書籍,從中得到一些靈感,才會來我這裡借本書回去研究。」     「你們之間有沒有談到其他事情?」     「我想『找靈感』不過是個藉口,他也許想跟我談事情,可是我現在回想起來,卻又沒有任何跡象。剛才我問過千代子,若是拿他跟津村先生相比,慎先生應該算是比較圓滑、世故的人,所以他來找我有可能真的想跟我說些什麼,只是最後還沒說出口便回去了。」     「他應該是為了某件事才來這裡,畢竟來這裡需要很大的勇氣……」     金田一耕助低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對飛鳥忠熙說:     「飛鳥先生,你對火柴棒拼圖有什麼看法?那些真的是楔形文字嗎?」     飛鳥忠熙倏地瞪大眼睛,當他的視線無意間和的場英明相接時,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真抱歉,關於這一點……這也是我個人愚昧的推論,而且還是非常荒謬的推論。」     的場英明也笑著說:     「金田一先生,我雖然才疏學淺,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楔形文字。不過,你的樣子看起來挺嚇人的。」     「我專注於某一件事物時,每個人的臉對我來說都是沒有表情的。」     「金田一先生,你對那些火柴棒有什麼看法?」     村上一彥也加入他們的談話。     「這個嘛……」     金田一耕助仔細端詳眼前這位聰明的年輕人說道:     「我想它應該有特殊的意義,只不過原先的排列已經遭到破壞,如果說那些火柴棒是從命案現場移到慎先生的工作室,再依樣畫葫蘆排列的話,那麼最教人懷疑的是,那是不是原來的圖形呢?一彥,你有什麼意見嗎?」     「連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意見。」     金田一耕助靜靜地觀察村上一彥不自然的舉止,然後把視線移到風千代子身上。     「我想請教鳳女士一件事。」     他說完之後,又對日比野警官說:     「日比野警官,那件事由我來問好嗎?」     「好的,一切由你做主。」     日比野警官之所以爽快答應金田一耕助的提議,八成是因為他覺得金田一耕助這種人最適合和鳳千代子過招。     近籐刑警神情緊張地看了鳳千代子一眼。     「金田一先生,請問是什麼事?」     鳳千代子彷彿感染到近籐刑警的緊張情緒,說話的語氣變得柔和許多。     「請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Sasuke』的人?」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3:43

第20章 癡情的“佐助”
      超級影迷     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個名字,他想知道鳳千代子聽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結果出人意料之外,鳳千代子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     “Sasuke?”     鳳千代子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一臉茫然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一件事,睜大眼睛看著金田一耕助。     “你認識這個人?”     “嗯,莫非是那個人……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鳳千代子察覺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時,才發覺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鳳女士,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告訴我們這個人的事情,目前我們只知道‘Sasuke’這個發音而已。”     “金田一先生,告訴你們也無妨,這並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只是這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又被提出來,難道他跟這次的命案有關?”     “不……日比野警官,我們還是把經過情形說一遍吧!近藤刑警,麻煩你把發現這個名字的經過情形跟鳳女士說明一下。”     “好的,既然被點名,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下來,近藤刑警眨著狡猾的眼睛,唱作俱佳地將發現“Sasuke”這個名字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金田一先生,這樣可以嗎?”     “說得非常詳細,哪天你不想當警察的時候,還可以改行當教師。這是題外話,不好意思。”     鳳千代子在聽近藤刑警說明時,臉上的表情變化相當大。剛開始她顯得十分震驚、不解和疑惑,隨即又表現出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怒火平息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近藤刑警說完後,鳳千代子的情緒也回複平靜了。     “這是笛小路的絕筆字,他似乎想表達什麼。現在我想請教你的就是這個人的名字究竟要怎麼寫?”     “這個人的名字是‘猿飛佐助’,不過這只是匿稱,不是他的本名。”     “他和笛小路之間的關系是……”     “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直覺反應是笛小路該不會最近突然想起這個人吧!然而當我聽近藤刑警說明整個事情的經過情形之後,我想應該是這個人沒錯,這件事我怎麼也忘不了,所以我很不好意思,竟然在各位面前情緒失控,實在很抱歉……忠熙,你務必要聽一下,這和我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有關,當時我年輕氣盛,又十分自負。”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想一定很有趣。”     “與其說有趣,不如說是令人傷悲……”     鳳千代子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後,似笑非笑地說起往事。     “不知道金田一先生是不是也清楚這件事,我是在昭和十五年進入演藝圈,當時十六歲,所屬的公司是東洋電影公司,攝影棚在京都,那里有一家名叫‘千佳’的素食館,一直到現在都生意興隆。”     “‘千佳’?我知道這家素食館,那是高松千佳女的房子。”     “忠熙,你也知道那位阿姨嗎?”     “我知道,因為她是京都非常出名的女性,可是你為什麼叫她阿姨?”     “以前我母親在新橋發跡的時候,千佳阿姨就叫我母親‘大姊’,因為這層關系,我進入東洋的時候就住在‘千佳’,可是……”     “鳳女士,不好意思打斷你的談話,請容我說一件非常失禮的事。”     金田一耕助煞有介事地說著。     “不管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金田一耕助的人,我要說的是……打從你出道以來所拍的每一部電影,我都沒有錯過。你的處女作是‘少爺與千金’,對不對?”     “啊!”     鳳于代子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飛鳥忠熙不禁大笑出聲。     “哈哈……金田一先生,原來你是千代子的影迷啊!”     “嗯,真不好意思,說起來我就像風千代子後援會的會長一般,她的第二部作品是‘美麗的青春’,第三部作品是‘來自星空的使者’,以及在發生笛小路命案之前的那部作品‘天使的誘惑’,我全都看過了。”     “聽你這麼說,我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鳳千代子紅著臉說道。     其他人以為金田一耕助要問很嚴肅的問題,豈知他竟然提了一個與案情全然無關的話題。     “其實我也是令尊的仰慕者,因為你是他的女兒,我自然就成了你的影迷。每當報上有你的報導時,我都會特別留意,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知道許多有關你的事情。聽說令堂就是因為學畫才結識令尊——千景先生。”     “是的,我母親曾跟隨父親習畫。”     “令堂在畫作上的題名是‘歌紅’。”     “你知道得非常清楚嘛!我母親的本名是歌子。”     “那些都是昭和三十年的事,當時我經手調查一些事情,所以記得非常清楚,銀座一家百貨公司曾經展覽千景先生的遺作。”     “你看過那些作品?”     “當時我是第三度欣賞令尊的大作‘螢火蟲’,那是跨越明治、大正、昭和三個時期的作品之一,千景先生最擅長的色彩是朱色和藍色。對了,聽說當時歌紅女士也有作品展出。”     “是的,都是一些小品。”     “這是我個人疏忽,後來我看報紙才知道歌紅女士的作品是仕女畫。”     “是的,都是一些不能見大場面的作品。”     “千代子,當時歌紅女士發表的作品是不是‘舞扇’?”     “咦?怎麼連你也知道……”     “歌紅女士的作品絕不是不能見大場面的作品,她畫得非常好呢!金田一先生,歌紅女士稱得上是當時的才女。”     飛鳥忠熙終于察覺到這是金田一耕助刻意設下的陷阱。     不過陷阱歸陷阱,他還是笑著跟對方玩見招拆招的游戲。     “如果你想欣賞歌紅女士的作品,不妨到我東京的住處看看,除了你剛才提到的‘舞扇’之外,我還有收藏‘昭和風俗·美人十二態’的畫帖。”     鳳千代子十分吃驚地看著飛鳥忠熙,她呼吸急促地說:     “那些畫在你家中?”     “都是我最近才收集到的,金田一先生剛才提到的‘螢火蟲’,也在我的收藏之中。”     “這、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飛鳥先生,有機會的話,請務必讓我觀賞您的收藏,聽說一般人對‘舞扇’的評價是用色非常美麗。”     “‘美人十二態’也是如此;坊間傳說歌紅女士的作品中都留有千景先生的真跡,其實這是不正確的。就拿畫帖來說,它可以說是昭和的女人風俗文,畫中甚至可以看到女人剪成齊耳短發、燙發,或是戰爭期間農婦的裝扮等,千景先生或許看過女人燙發的模樣,可是戰爭期間農婦的裝扮,千景先生應該不知道才對……畫中有小女孩做農婦裝扮的模樣,色彩方面用得十分漂亮。”     “原來如此,下次回東京的時候請務必讓我一飽眼福。”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才發現自己已經偏離主題,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大伙一眼。     跟班情人     “哎呀!一彥,怎麼了?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村上一彥嚇了一跳,隨即露齒一笑說:     “金田一先生,你真是了不起。”     “什麼東西了不起?”     “你簡直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實在太可怕了。”     “一彥,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說金田一先生是博學多問的人才對。唉!最近的年輕人連日文都說不好,真傷腦筋。”     金田一耕助連忙轉頭對鳳千代子說:     “鳳女士,請你繼續吧!你剛才說令堂和京都‘千佳’的老板娘高松千佳女是好朋友,也因為這個緣故,你曾經住在‘千佳’。剛才我打斷你的談話,真不好意思,請你從這里接下去說。”     “好的,那麼……”     飛鳥忠熙注意到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彥的態度有些“詭異”,至于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默契”,就不是飛鳥忠熙或鳳千代子所能理解的了。     “高松阿姨有個兒子,名叫鶴吉,當時他一二十一歲,就是你剛才說的‘佐助’。”     “他是不是人稱‘鶴吉君忍術’?”     “不是那位佐助。金田一先生,請問你讀過谷崎先生的‘春琴抄’嗎?”     “‘春琴抄’?我讀過,可是……”     “聽說那是在昭和八年發表,拍成電影後的名稱是‘琴與佐助’,我說的‘佐助’就是這個佐助。”     飛鳥忠熙笑著說:     “這麼說來,你不就是那個‘春琴’嗎?”     “是啊……鶴吉是京都某大學的預科學生,他對我非常親切,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在休學之前,已經進入電影公司當助理,就像我的跟班似的。我不想多做解釋,因為當時我並不很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連鶴吉為什麼給自己取個‘位助’的綽號,我也不是很明白。     那時候我還沒讀過‘春琴抄’,而且‘琴與佐助’這部片子是在我進人電影公司之前就上映了……後來我看了那部電影,才意識到電影界里,凡是跟在別人身邊的人就叫做‘佐助’。”     “你是不是像春琴一樣,對佐助非常凶暴?”     “是的。金田一先生,我是獨生女,從小就非常任性,只要不如我的意,我就會亂發脾氣。可是,在我四周的人大都是我的前輩,因此鶴吉自然成為我的出氣筒;每當我不高興時,就會對鶴吉又吼又罵。”     “即使你這樣對鶴吉,他還是很高興?”     “在旁人眼中的確是這樣,我自己倒是不明白,我只當他是兄長,是一個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因此常對他做出很任性的舉動。”     “鳳女士,你和那位佐助真的和‘春琴抄’里的春琴、佐助一樣嗎?”     “金田一先生,事情並非如此。”     “可是,笛小路先生是不是懷疑你們兩人?”     “現在我回想起這件事,感到非常後悔。”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我想還是請你先聽我說。”     鳳千代子調整一下坐姿說道:     “昭和十六年十二月爆發珍珠港事變,翌年春天,鶴吉收到召集令;因為鶴吉休學了,我們幾個朋友決定為他舉行一個歡送會。歡送會結束後,我們四、五個人就相約去圓山公園散步,圓山的夜櫻真是美麗,我和鶴吉沒有跟其他人走在一起,兩人來到公園角落一處微暗的地方,突然間,鶴吉說他想吻我。”     “這是你今生的回憶?”     “可以這麼說。”     “你讓他吻你了嗎?”     飛鳥忠熙語氣溫柔地說。     “是啊!當時鶴吉心事重重的……對了,當時他還對我說;‘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圓山的夜櫻了。’我一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哭了起來,因為我以為或許再也見不到這位哥哥了。”     “笛小路先生看見你們了嗎?”     “我當時沒有注意到。後來笛小路曾經跟我提起這件事,但我不認為笛小路會因此而吃醋。一方面是鶴吉並不是個面面俱到的標准男人,另一方面,笛小路對自己相當有自信……只是大家早就認定我們是一對,就男人的面子問題而言,他大概會覺得臉上無光,而且當時我跟笛小路不過是傳聞中的男女朋友,因此和另一個男人親吻與否,完全是我個人的事。”     “你是什麼時候和笛小路先生在一起?”     “那是昭和十七年九月的事。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後,笛小路開始對我展開緊迫盯人的追求方式;當時電影界不景氣,我很想放棄,笛小路說他也不想演了,因此我們才會做出驚人的舉動來。”     “笛小路先生也接到召集令嗎?”     “他在昭和十八年十月收到召集令,當時我已經懷了美沙五個月,因此我們請求笛小路的母親讓我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可是金田一先生……笛小路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鶴吉的事呢?戰後我跟笛小路維持了一年的夫妻生活,那段期間我們都沒有提到鶴吉的事,幾乎都忘了那個人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說,在笛小路死亡之前,曾為了鶴吉的事打電話給你要求見面,結果這件事被津村先生知道了?”     “不可能!津村不知道鶴吉的事,我和鶴吉來往的時間不長,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件事。”     “笛小路先生為什麼不寫高松或鶴吉,偏偏寫上‘佐助’這個名字?”     “或許他忘了鶴吉的本名吧!我們都叫鶴吉為佐助,對笛小路來說,鶴吉不過是個小丑人物,何況‘千佳’當時還是一間非常不起眼的小店……”     “‘千佳’後來怎麼樣了?”     “因為我做出敗壞風俗的事情,阿姨非常生氣,還說要跟我斷絕關系,因此鶴吉才會為了我休學。後來阿姨收到一封鶴吉從前線寫回來的信,他在信中寫著:‘我要求千代子在臨走之前給我一吻,如今寫這封信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跟她說聲謝謝。’     阿姨讓我看了那封信,那個時候鶴吉大概已經戰死沙場了吧!鶴吉說:‘既然同樣會死,休不休學其實都是一樣。’所以他非常感謝我答應他最後的請求。鶴吉是阿姨的獨生子,因此阿姨到現在還是非常疼愛我,我只要到京都,都會和阿姨一塊兒去鶴吉的墓前祭拜……只是因為這個緣故,就把鶴吉的名字和這件事牽扯在一起,實在令人不解。”     鳳千代子平淡的陳述中,難掩一絲憤怒之情和悔意。     接著,日比野警官提出一個問題:     “鶴吉戰死沙場了嗎?”     “是的,他戰死在南太平洋的瓜達康納爾島,阿姨有收到軍中傳來的噩耗,但是尸骨卻一直沒運回來。”     “有許多我們以為戰死沙場的人,事實上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鶴吉會不會並沒有死,而且還來到這里?”     “這怎麼可能!”     近藤刑警在一旁附和道:     “這種事是有可能發生的。鶴吉會不會想把凡是和你有關的男人,也就是你所有的前夫都殺死?”     “呵呵呵,刑警先生,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吧!”     鳳千代子本人沒說什麼,一旁的櫻井鐵雄卻發表意見:     “這麼說來,這個叫佐助的……他的目標是笛小路先生的別墅?還是這棟別墅呢?”     “櫻井先生,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日比野警官不悅地開口問道。     “日比野警官,笛小路奶奶說她今天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奇怪的人從她們別墅里跑出來,秋山也說看見同樣裝扮的人出現在這棟別墅附近,他還曾去追那個人呢!奶奶傍晚來這里時,那個人又從旁邊的矮牆跑出來。”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們兩人都說那人從頭到腳一身黑,頭上戴著鴨舌帽,臉上掛了一副黑色墨鏡,手上戴著黑手套,好像時下最流行的殺手裝扮……怎麼了?”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聞言都站起來,櫻井鐵雄因此發覺事有蹊蹺。     “金田一先生,會是津村先生嗎?”     “一定是這樣,津村先生的目標是美沙。”     近藤刑警生氣地說著。     “金田一先生,津村老師怎麼了?”     向來冷靜的村上一彥也忍不住問道。     金田一耕助坐在大藤椅上,神情困惑地抓著自己的頭說:     “津村先生從昨天晚上就消失蹤影,他的裝扮就和櫻井先生剛才說的殺手裝扮一樣。”     “可是,金田一先生,津村為什麼要對美沙不利?”     雖然兩位辦案人員氣焰甚高,鳳千代子依然毫不畏懼地提出抗議。     近藤刑警出聲回道:     “美沙小姐知道一些內情,她抓到津村先生的小辮子,所以在她說出去之前,津村先生想殺人滅口……”     近藤刑警說到一半,發現熙子臉色蒼白,全身不停地顫抖,因此便不再說下去。     飛鳥忠熙一言不發地走到電話旁,他叫多岐把電話接到笛小路的別墅。     “喂,美沙,我是飛鳥叔叔。秋山回來了嗎……那麼你請他聽電話。”     不久,秋山卓造接起話筒。     “秋山,你在那邊做什麼?人家招待你吃飯……這樣正好,你就在那里多留一會兒,警方也會加派人手保護她們……現在我不方便告訴你是什麼原因。記著,千萬別讓美沙和篤子夫人嚇著……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飛鳥忠熙一掛斷電話,日比野警官便走到電話旁,打電話下令派員嚴加保護位于櫻澤的笛小路別墅和“萬山莊”。頃刻間,“萬山莊”的客廳里引起一陣騷動,由于警方迅速動員,那一夜在平靜中度過。     然而關鍵時刻卻在八月十五日天剛亮的時候……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4:02

第21章 高爾夫風雲
      一彥的心機     中午十二點三十分,村上一彥打完外場六號洞,慢慢走回俱樂部,他的組員是櫻井鐵雄和熙子。     村上一彥今天的成績並不理想,有八桿越過果嶺;相反的,櫻井鐵雄卻有很不錯的成績。熙子的成績比村上一彥更糟,兩人揮桿落空的次數相當多。     「你們兩個今天是怎麼回事?」     由於失誤次數太多,櫻井鐵雄不禁皺眉問道。     「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     「我是個感覺相當敏銳的人,不像姊夫那麼容易『放寬心胸』。」     「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這麼緊張,當心引起金田一先生的懷疑。你是不是發現到什麼事情?」     「別說那麼多廢話,讓我靜一靜……啊!氣死我,又完了。」     「哈哈哈!你到底想把球打到哪裡去?」     村上一彥現在心浮氣躁,根本沒辦法專心打球,小白球雖然飛向空中,可是卻偏離目標甚遠。     熙子什麼話沒說,她大半時間都在水窪地附近努力。     「你們兩個打得這麼糟,害我也沒心思打了。昨晚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什麼事……雖然我不認為叔叔會出狀況,但卻在半夜裡醒了三次,聽說秋山叔叔一夜都沒睡。」     「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留在『萬山莊』過夜。」     「我不是說過了嗎?」     昨天晚上村上一彥和的場英明都在「萬山莊」留宿,當他們把事情告訴秋山卓造後,秋山卓造一個晚上都不敢闔眼。     「可是爸爸卻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熙子,爸爸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熙子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樣,幾乎沒說什麼話。     村上一彥也注意到她有點不對勁,不過他並沒有詢問緣由。     「爸爸一向沉得住氣,而秋山像私人保鏢一般跟他跟得緊緊的。」     「不知道爸爸的成績如何?要是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分數卻不怎麼樣的話,那就很奇怪了。」     熙子盡量以輕鬆的談話方式掩飾內心的疑慮。     飛鳥忠熙和鳳千代子、的場英明分在一組,他們應該已經打到前面的球場了,而且一路上都有私人保鏢——秋山卓造陪在身邊。     儘管這座球場只有十二洞,但由於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地形,所以算得上是高難度的球場。     「啊!那不是美沙嗎?」     打完六號洞後,熙子小聲地說著。     美沙此刻站在俱樂部前面向他們揮手,她今天穿著一件紅底黃條紋的毛衣,圍上一條粉紅色的圍巾,看起來非常可愛。     儘管美沙和他們三人揮手打招呼,可是她的表情還是有些顧忌。     村上一彥走在最前面,他一看見美沙,原本嚴肅的臉龐立刻露出笑容。     「嗨!美沙,你來啦!」     村上一彥趕緊看看四周,不過並沒有發現任何「保鏢」。     「真可憐,那孩子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聽櫻井鐵雄這麼說,熙子連忙問道:     「你是指津村先生的事嗎?」     「嗯。」     「那根本是無稽之談,津村先生怎麼可能對美沙下毒手?」     熙子沒留意櫻井鐵雄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正用力地向美沙揮手。     不久,他們一行人來到俱樂部前面。     「美沙,你來啦!奶奶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奶奶只說:『你去吧!』」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熙子嘴上這麼說,卻給人一種不誠懇的感覺。     頃刻間,她也注意到這一點,連忙又說:     「美沙,你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我在家吃的。」     這個俱樂部有二十個會員,大部份會員都在草坪上練習揮桿,另外有三名便衣刑警在俱樂部外面監視,其中一人便是古川刑警。     目前只有飛鳥忠熙這一組人還在餐廳裡用餐,秋山卓造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吃著香噴噴的咖哩飯。     坐在飛鳥忠熙對面的是金田一耕助和一位身形高大的人物。村上一彥看見金田一耕助邊喝咖啡邊抽煙時,不禁張大眼睛看著他說:     「金田一先生,你也來啦!」     「既然你那麼誠懇地邀請,我們豈有不來之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用餐了。」     鳳千代子一張臉正埋在眼前的盤子裡,而飛鳥忠熙已經用餐完畢。     「沒什麼,我已經吃完了,的場先生大概還沒……」     「我還好,倒是鳳女士,你可別被飯噎到了。」     「呵呵呵……我沒事。」     「真是不好意思。櫻井先生,聽說這位警官昨天承蒙你照顧了。」     村上一彥和熙子吃驚地看著坐在金田一耕助旁邊的男子。     等等為警官穿著一件白襯衫,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警察。     「櫻井先生,昨天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是我有眼無珠,竟然不知道您是警政署的人員。」     「關於這件事,昨天晚上我已經被金田一先生數落好一陣子。其實我不是有意隱瞞身份,只是沒機會作自我介紹,總之……真的是很抱歉。」     「他這個人對身為一名警政人員非常自豪,這件事還請你多包涵。各位請繼續用餐,一彥,你們正要去吃飯吧!那我們先離開一會兒。」     「金田一先生,沒關係,我們就在這裡吃午餐。姊姊,我們在這裡吃飯;美沙,過來這裡,我去幫你拿紅茶和蛋糕。」     「一彥哥哥,謝謝你。」     這時,櫻井鐵雄坐在等等力警官旁邊問:     「警官,有什麼收穫嗎?」     「你說的『收穫』是……」     「我是指昨天你和笛小路奶奶、我,三人一起坐車回到這裡,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收穫?」     「這個……櫻井先生,這裡發生這麼重大的案件,我得具備千里眼和順風耳的能耐,以及狗鼻子一般的靈敏嗅覺才能找到線索,可是到日前為止,我還是一無所獲。」     「我是無所謂,可是笛小路奶奶氣得不得了,她懷疑你故意跟蹤她。」     「怎麼可能!」     「不論是或不是我都不在意,因為我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姊夫,也難怪你會這麼說,因為你是『快樂蜻蜒』嘛!」     「快樂蜻蜒」是櫻井鐵雄的綽號,坐在對面的村上一彥對他調侃道。由此可以看出,村上一彥雖然正在用餐,卻也相當注意週遭的一切。     「這跟『快樂蜻蜓』有什麼關聯嗎?」     「我是個推理小說迷,依據我看推理小說的心得,在命案發生時,愈是有充分不在場證明的人愈可疑。」     「根據愛因斯坦的說法,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如果我靈魂出竅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飛鳥忠熙吃完飯後,一邊輕鬆地抽著煙,一邊不露痕跡地觀察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當他聽見櫻井鐵雄的論調時,不禁開懷大笑。     「鐵雄,你又在提起那個老掉牙的法則了,沒有人會相信你有靈魂出竅的本事。」     「所以我根本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我真的像六條禦息所(註:傳說中鬼魂出沒之處。)裡的靈魂出現在各位面前,肯定大家都會被我嚇壞了。」     所有人一聽都忍不住捧腹大笑。飛鳥忠熙靜靜地觀察熙子的反應,而美沙則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時候,的場英明開口說:     「警官,你知道篤子夫人嗎?」     等等力警官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的,我曾經見過她一面,所以有些印象,當時我還在想怎麼會這麼巧。鳳女士……」     「是。」     「下回你遇到你婆婆的時候,麻煩代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好的。」     「這樣你不是對我們大家都有印象了嗎?」     櫻井鐵雄擔心地說著,大夥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只有村上一彥嚴肅地說:     「姊姊,你得把姊夫管緊一點,要是放任他這麼說下去,我看他什麼話都會說出來呢!」     「不要緊。一彥,鐵雄就喜歡說些笑話逗大家開心,你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一彥,你應該瞭解他。」     這個時候,熙子突然變得開朗起來。她繼續說道:     「金田一先生,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要不要下場揮幾桿?」     「櫻井太太,不瞞你說,坐在這裡的等等力警官的運動細胞比我發達,我跟他提起今天這裡會有一場比賽,因此他決定前來負荊請罪,於是我就自作主張帶他來這裡。還好,南條先生也打高爾夫球,我們自備了一套球具,只是不知道警官的球技如何。」     「金田一先生不下場揮幾桿嗎?」     「我只想靜靜地當一名觀眾,欣賞各位的球技。」     「唉喲!這挺可怕的。一彥,你這位總幹事打算把金田一先生安排在哪一組?」     「就在我們這一組吧!反正我們是最後一組,無所謂啦!我可以一邊追趕各位的分數,一邊教美沙打高爾夫球。」     「一彥,我看金田一先生還是跟我們同一組吧!」     飛鳥忠熙一臉納悶地說。     「叔叔,已經有秋山跟在你身邊,所以我們都比較放心。我想金田一先生還是跟警官同一組比較好。」     「這麼說來,他們不就會看到我『不怎麼樣』的球技了嗎?」     「姊夫放心,反正你又不能變成六條禦息所裡的幽靈。」     現場沒有一個人因為這個笑話而笑出聲。     這樣的分法實在非常奇怪,飛鳥忠熙向來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但是鳳千代子臉上的表情就僵硬多了。     他們心裡都在質疑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彥從昨天晚上就非常有默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色盲     下午一點多,第一組人走向球場了。參加的人員除了新加入的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美沙之外,總共是二十一人,分成六組。     飛鳥忠熙的對手是鳳千代子、的場英明和秋山卓造。由於每一隊出發的時間相隔六分鐘,所以從第一組出發後,到最後一組出發的時間大約隔了三十分鐘。     村上一彥是個開朗的大男孩,他在打球的時候相當照顧美沙,並從俱樂部準備的球具中,為美沙選擇適合的球桿、運動鞋。     「一彥,那就麻煩你照顧美沙……」     鳳千代子來到美沙身邊為她整理衣服。     「美沙跟去年比起來,又長大許多了。」     「嘻嘻……」     美沙很高興地笑著。她一離開篤子的身邊就顯得非常快樂,總給人一種活在陰影下的感覺。     輕井澤的天氣相當靠不住,明明早上天氣還那麼晴朗,但當他們走到內場時,竟看見一朵烏雲飄過來,近在眼前的離山已經籠罩在濃霧裡。     「一彥,美沙就拜託你羅!」     鳳千代子和飛鳥忠熙、的場英明大約一點半左右一起出發打球,秋山卓造和球憧跟隨在一旁,兩名便衣刑警也不露痕跡地跟在後面。     六分鐘後,另一組人員出發了,古川刑警加人這一組。     金田一耕助目前還弄不清楚村上一彥的意圖。     (他為何叫我今天來參加這場高爾夫球賽呢?)     「當你觀看別人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說不定會給你一些啟發……」     這是村上一彥昨天晚上說的話。     (難道村上一彥故意叫我觀察這些人打高氏夫球的姿態,從中瞭解每個人的個性,進而推測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可是在高爾夫球場中,根本不容易做到這一點啊!因為打高爾夫球不同於下象棋、圍棋,與賽者並非齊聚一堂,而是分成好幾組……)     與這些命案最有關係的鳳千代子、飛鳥忠熙編在同一組,他們又早六分鐘出發,根本無法觀察他們兩人打球的姿態。     金田一耕助與村上一彥、櫻井鐵雄、熙子編在同一組。     (莫非一彥要我觀察櫻井鐵雄和熙子?)     下午從第七洞開始開球。根據球場簡介,七號洞有三百六十八碼,在兩百二十碼的左側有一座樹林,揮桿時最好將球朝右邊水池的左邊打去。     櫻井鐵雄把球打過果嶺,所以那顆小白球已經進入禁止打球的區域;反觀熙子就打得非常順利。     村上一彥一方面要打球,另一方面還要當美沙的教練,因此格外辛苦;不過他的成績比上午理想,這三人的球運一到下午似乎全變了。     等等力警官剛開始對場地不熟悉,不過他的球技不錯,很快就恢複應有的水準。     金田一耕助穿著一雙布鞋走在草坪上,細心地觀察每個人,可是卻一無所獲。有時他還會提出一些外行人的問題,弄得等等力警官臉上無光。     當熙子打到八號洞第一桿失手的時候,金田一耕助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件事。     (前天晚上打電話到星野溫泉給津村真二的女人會不會就是熙子?     熙子在去年秋天的展覽會上遇見津村真二,雖然櫻井鐵雄對他的印象深刻,可是對熙子而言,或許不止是印象深刻。津村真二是否也是這樣呢?     津村真二算得上一表人才,熙子長得很有魅力,就算兩人從那時候開始交往,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談了一夜,依據等等力警官的說法,櫻井鐵雄是一個花花公子,所以熙子若私底下跟別的男人交往,也不會讓人感到驚訝。     金田一耕助知道照這樣推測下去,在搜查兇手方面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儘管如此,他卻沒有辦法跳脫這個思考模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櫻井鐵雄昨晚的推論……他是不是知道妻子對自己不貞,故意藉此諷刺妻子呢?     不過看起來不像啊!是因為鳳女士成為大家關心的焦點,因此櫻井鐵雄才決定以另一種方式向風女士伸出援手嗎?而且別人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在為自己的妻子掘墳墓……)     金田一耕助頓時自責不已,因為他剛才沒有仔細觀察熙子臉上的表情。現在想起來,熙子昨天晚上的確是刻意不讓自己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一向是這個樣子嗎?也許一彥注意到這一點,才會藉這場球賽,叫我來觀察熙子打球的姿態。)     八號洞的距離比較短,只有一百九十六碼,熙子雖然第一桿就失誤,但是在後面緊迫的櫻井鐵雄,成績還是不理想。     村上一彥的成績比上午出色,而等等力警官一直都打得不錯。     從八號洞走到九號洞的期間,金田一耕助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昨天等等力警官在車上一邊和司機聊天,一邊聽著笛小路篤子和櫻井鐵雄的對話,因此他大概知道櫻井鐵雄和熙子在村上一彥的穿針引線下結識。     今田一耕助也注意到熙子和櫻井鐵雄都對村上一彥非常友愛。     (既然如此,一彥為什麼要扯熙子的後腿呢?還是一彥邀請我來球場跟熙子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另有目的?     不,或許一彥並不是特地邀請我來參加這場球賽,他最主要是想藉此表達自己的看法……)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樣發揮高超的「監聽才能」,他一邊跟村上一彥、櫻井鐵雄、熙子談笑風生,一邊注意他們三人之間的談話。     從他們三人的談話中,金田一耕助瞭解到上午村上一彥和熙子的成績並不好;但是到了下午,村上一彥漸漸恢複平日應有的水準,他不光是專注在自己的球桿上,還要分心教美沙打球。     (看來這位年輕人的自律性相當高,不但守住自己的本份,還能把別人照顧得很好。     熙子也打得不錯,倒是櫻井鐵雄不斷面臨險境。     難道這三之中,最在意金田一耕助的就是櫻井鐵雄嗎?     不管櫻井鐵雄提出的推論是否暗指妻子紅杏出牆,如果他的推論正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津村真二在舊道買了一把手電筒之後,就來到櫻井家的別墅?櫻井家的別墅在舊輕井澤,津村在那裡待到多晚呢?     姑且不論慎恭吾是他殺還是自殺,他是在前天晚上九點左右死於氰酸鉀中毒,如果津村在櫻井家別墅一直得到那個時候,就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可是這必須有熙子出面作證才能成立……熙子應該知道當時津村身穿什麼服裝,津村在和立花茂樹分手的時候,是一副殺手的裝扮……)     想到這兒,金田一耕助不禁責怪起自己。正當大家因笛小路家別墅和「萬山莊」分別出現過一個殺手裝扮的男子而騷動不已時,金田一耕助忘了觀察熙子臉上的表情。     (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金田一耕助接著又想到一件事。     (飛鳥忠熙會不會也知道這件事?他對自己前天晚上停電之後一直到九點半之間的行蹤交代不清楚,只說自己吻了鳳千代子,一直處在興奮的狀態下,甚至在途中遺失一隻打火機,任何人都聽得出這是多麼差勁的藉口。     他應該是在停電後親吻鳳千代子,離開飯店的時候差不多是八點十分左右,之後如果他走向櫻井家的別墅,而且在那裡遇見津村真二……)     金田一耕助一想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冷顫。     (慎恭吾四、五天前曾經造訪過飛鳥忠熙,飛鳥忠熙說慎恭吾遇到創作上的瓶頸,所以跟他借了本考古學方面的書籍,看看能否籍此激發一些靈感。     可是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不怎麼高明。慎恭吾當時是不是告訴飛鳥忠熙什麼情報?而慎恭吾所掌握的情報,會不會是跟鳳千代子有關?     「我聽津村真二提起這件事,你不怕我告訴飛鳥忠熙嗎……」     去年笛小路泰久打了一通恐嚇電話給鳳千代子,這通恐嚇電話的內容也許是鳳千代子的致命傷。     說不定慎恭吾也知道同樣的秘密,再說……憑飛鳥忠熙的本事想弄到氰酸鉀,應該不是難事。就算飛鳥忠熙不直接下手,還有秋山卓造啊!     根據等等為警官昨天在車上得到的情報:秋山卓造對飛鳥忠熙非常忠心,幾乎可說到了上刀山、下油鍋都在所不辭的地步。而且,近籐刑警一直懷疑撞死阿久津謙三的車子,會不會就是飛鳥忠熙的座車?如果這件事情屬實,當天開車的人肯定是秋山卓造。     前天晚上,秋山卓造也參加孟蘭盆會的舞祭,這麼一來,他不就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了嗎?而且……他可是一位開車高手啊!)     金田一耕助目前最大的困惑,就是津村真二下落不明。那個出現在笛小路別墅和「萬山莊」、一副殺手裝扮的男子,真的就是津村真二嗎?     金田一耕助注意到淺間隱出租別墅後面的山崖已經坍方,日比野警官對此也有同樣的疑惑,因此下令開挖那處坍方的山崖。     到今天早上為止,立花茂樹所說的「天然冰櫃」已經完全挖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接到這個消息,立刻與等等力警官趕過去一探究竟,可是他們在那裡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就連威士忌的酒瓶和杯子也都沒有發現。     他們試著詢問附近居民,得到的結論是:假設兇手在那裡藏了某些東西的說法相當愚蠢。     聽說山崖是在昨天早上八點左右發生坍方,就算兇手打算把東西藏在那裡,也不可能事前知道那裡會發生坍方。     金田一耕助還發現到一件事,那就是田代信吉的存在。     田代信吉存在的事並非幻想,因為立花茂樹曾經跟他談過話,而且他們還在津村真二的別墅外面找到田代信吉的東西。     為什麼田代信吉離開津村真二的出租別墅後就消失蹤影?     輕井澤的警察現在正全力搜尋津村真二和田代信吉這兩人的下落。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來到十號洞,十號洞是這個球場上第二遠的洞口,一共有四百四十三碼。一路上,櫻井鐵雄的失誤相當多,加上村上一彥要擔任美沙的教練,所以這一組人踏上果嶺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濃霧瀰漫在每個人四周。     站在果嶺上向遠處眺望,會發現四周全都被濃霧淹沒,就連矗立在球場與果嶺間的白樺樹、柏樹,都宛如是潑墨畫中的景致。     金田一耕助站在村上一彥的旁邊,村上一彥將球留在果嶺上,並用一個紅色毛線球當作記號。     等等力警官首先上場,球大約離洞口十碼遠,他走到洞口,蹲下來算傾斜度,瞭解草坪的狀況。這時,草坪已經被濃霧所籠罩。     等等力警官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握著球桿站在小白球的後面,試著揮桿兩、三次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在小白球上施加力量。     接著奇跡出現了!小白球在十碼外的草坪上滑動,沒一會兒就進洞了。     大夥兒都為等等力警官拍手叫好。     「漂亮!」     櫻井鐵雄高聲叫道。     等等力警官興奮地把球桿高高舉起,做出勝利的姿勢。     「太棒了!」     村上一彥也高聲喝采著。     接下來輪到村上一彥,他回頭看著美沙說:     「美沙,你把那個紅色毛線球拿給我好嗎?」     「紅色毛線球?」     美沙睜大眼睛看著四周。     「眼前不是有一個紅色毛線球嗎?」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轉頭看著美沙,只見她的腳跟旁有一個紅色毛線球靜靜地躺在綠色草坪上。     等等力警官不知何時走到美沙的身邊,他看看美沙,再看看美沙腳旁的紅色毛線球,眼中充滿了驚訝的神色。     「美沙,毛線球不就在那裡嗎?」     村上一彥再次說著,然而他的聲音宛如卡在喉嚨般不自然。     沒一會兒,櫻井鐵雄和熙子走過來了,古川刑警也墊著腳尖站在眾人後面。     「美沙,毛線球就在你的腳邊,你看不見嗎?」     美沙的視線從草坪上移向圍在自己身邊的六個人,表情已經扭曲變形。     「什麼!美沙,你是色盲?」     櫻井鐵雄驚呼一聲。     美沙聞言,不由得整個人往後退了兩、三步。古川刑警想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去扶住美沙,卻被站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伸手制止。     只見美沙就像佝僂病人似地拱起背,下巴向前突出,兩隻眼珠子彷彿要噴火似地瞪著站在她身邊的六個人;她的雙手在前胸交叉,緊緊抱住自己的上臂,全身不停地顫抖,那扭曲的嘴唇像是要吐出白沫一般。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經見過不少窮兇惡極的臉孔,但他還是頭一遭看見像美沙這般駭人的模樣。或許因為對方才十六歲,才會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這是一種精神性病例,病人因為受到刺激而導致整個人的五官出現扭曲變形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櫻井鐵雄、熙子、村上一彥五個人,全都表情木然地看著美沙如此恐怖。驚人的變化。     就在這時,金田一耕助猛然察覺村上一彥的意圖。     (村上一彥知道……他知道美沙是紅綠兩色的色盲!而且,笛小路篤子還刻意隱瞞這件事!)     「這……」     古川刑警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向前跨出一步。     美沙見狀,立刻後退兩步。     古川刑警再度向前走一步,美沙也跟著向後退一步。     剎那間,濃霧中突然傳來「碰」的一聲——     眾人吃驚地回頭看去,結果同樣的聲響再度響起。     「啊!那不是槍聲嗎?」     櫻井鐵雄出聲叫著。     「在十二號洞附近。」     村上一彥也隨後附和道。     這座球場因為地形起起伏伏,加上濃霧籠罩的關係,根本無法看到遠處的情形。     「十二號洞口不是爸爸正在打球的地方嗎?」     熙子顫抖地說。     就在村上一彥手握球桿準備跑出去的時候,第三聲槍響再度傳進每個人的耳裡,這次槍聲響起的方向與前兩聲不太一樣。     村上一彥加緊腳步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跑去,櫻井鐵雄和熙子也跟在後面;緊接著,大伙又聽到第四聲槍響。     濃霧裡隱約傳來有人叫喚的聲音,而且叫喚聲逐漸朝這個方向逼近,從聲音中可以知道來人在奔跑當中摔了一跤。     「飛鳥先生……飛鳥先生……」     從霧中隱約聽見球僮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著:     「飛鳥先生受槍傷……飛鳥先生受槍傷……秋山先生去追那個人了……秋山先生去那個人了……」     這時候,第五聲槍聲響起,不過聽起來比先前的槍聲遠多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緊緊跟在村上一身後,朝著槍聲響起的地方跑過去。     他們才剛跑過果嶺,金田一耕助回頭一看,只見美沙朝對面方向跑去,那穿著紅底黃條紋毛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濃霧中……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4:20

第22章 迷霧槍擊事件
      霧裡的黑影     颱風過境後,輕井澤的天氣彷彿從夏天轉變到秋天,一到晚上便開始起霧,而且越來越濃。位在樹林中的「萬山莊」此刻燈火通明,燈光在濃霧中顯得昏暗、模糊,給人一種孤寂的感覺。     屋外的濃霧集結成水滴,開始從樹梢上落下雨滴的聲音,使屋裡每個人心裡升起一波波詭異、不安的情緒。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八點,整個「萬山莊」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在昏暗燈光中進進出出的人們,心情都十分凝重。     那間燈火通明的客廳裡映出三道人影,其中有兩人圍著籐制小茶几下圍棋,他們是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金田一耕助則坐在一旁觀戰。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是真的在觀戰,還是另有心事,只見小茶几上的煙灰缸裡盛滿了煙蒂。     這三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兩位警官下圍棋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在明亮的客廳裡,他們三人就像是正在祈福的虔誠信徒一般安靜。     金田一耕助沒有預料到兇手擁有手槍,可說是一項嚴重的失誤。     但是兇手以同歸於盡的決心狙擊飛鳥忠熙,這一點更教金田一耕助覺得不可思議。要是飛鳥忠熙有個三長兩短,金田一耕助背負的責任就更大了。     現在,金田一耕助必須將整個事件從頭到尾思索一番,因此他身旁煙灰缸裡的煙蒂已經堆積如山了。     剛才村上一彥從醫院裡打電話回來說,飛馬忠熙已經脫離險境,不但取出子彈,也順利輸過血了。     聽說飛鳥忠熙的神志清醒,手術結束後,他還回頭對的場英明說:     「我欠了老師兩個人情。」     當兇手開槍射擊飛鳥忠熙的時候,他正站在十二號洞的果嶺上,他是那一組最後一個揮桿的人。     小白球到洞口的距離不過三碼,飛鳥忠熙打算一桿進洞,所以在揮桿的時候顯得格外小心謹慎。他兩手握著球桿,身體稍微向前傾的姿勢,正好給兇手最佳射擊的機會。     的場英明就在他身邊,另外兩名刑警則站在果嶺下面。那一帶的霧氣似乎特別濃,教人伸手不見五指。     那時,秋山卓造的對面有一道黑影,但由於霧很濃,那道影子移動得非常緩慢,他們以為是便衣刑警,因此沒有人將那道黑影放在心上。     就在飛鳥忠熙準備揮桿之際,果嶺盡頭先是響起一聲槍響,接著一道白色閃光劃破濃霧,迎面射來。     下一秒鐘,只見飛鳥忠熙的身子稍微傾斜了一下,隨即倒下來。     站在飛鳥忠熙身邊的的場英明低叫一聲:「危險!」然後飛身將飛鳥忠熙撲倒在草坪上,若不是這樣,第二發子彈肯定會奪走飛鳥忠熙的性命。     飛鳥忠熙說他欠的場英明兩個人情,這就是其中一個。     第二聲槍響和飛鳥忠熙倒在草地上幾乎是同時發生,所以兇手或許以為自己狙擊成功;在他轉身逃跑的時候,鳳千代子本能地向前跑了兩、三步,她在霧中看到狙擊手的裝扮。     那個人戴了頂黑帽子,一副黑色太陽眼鏡,圍著黑色圍巾,手上還戴著一雙黑色手套,從頭到腳儼然一副殺手裝扮。     儘管如此,鳳千代子無法辨認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津村真二,那道黑影就像濃霧中的一道黑煙,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秋山!回來……秋山,快回來……」     當鳳千代子猛然回神之際,秋山卓造已經脹紅著臉,發狂地撞倒鳳千代子,朝槍聲響起的方向衝出去。兩名刑警也跟在秋山卓造後面追上去。     「畜牲!畜……性!」     當秋山卓造撞到鳳千代子的時候,他咬牙切齒吼出的罵人字眼,如暴風般地傳進鳳千代子的耳中。他並不是故意要撞倒鳳千代子,口中怒罵的「畜牲」或許是針對狙擊主人的兇手所發出,也說不定是因為責怪自己怠忽職守,才如此自責道。     「千代子……快制止秋山……對方有槍啊!」     這時,飛鳥忠熙的一聲叫喚給了她無限的勇氣。     「秋山、秋山,快回來!少爺擔心你的安危呀……」     鳳千代子從濕漉漉的草坪上站起來對著濃霧大叫幾聲後,連忙跑到飛鳥忠熙的身邊。的場英明將飛鳥忠熙扶起來,並用白手帕按住他的左腹;很快地,手帕已經染成一片鮮紅。     鳳千代子看到這一幕,尖聲叫道:     「忠熙、忠熙,你要振作啊!」     飛鳥忠熙緊緊地握著鳳千代子的手說:     「千代子,放心吧……他……他……」     飛鳥忠熙說到這裡,便昏倒在的場英明的臂彎裡。     整個經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當時最沉得住氣的就是的場英明。他讓飛鳥忠熙平躺在果嶺上,避免失血過多,同時還叫喚愣在一旁的球僮說:     「你在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點去叫人來這裡,他們應該在十一號洞或十號洞那裡。」     就在球僮發瘋似地跑出去的同時,濃霧裡又傳來第三、第四聲槍響。     「秋山……」     鳳千代子神情痛苦地叫著秋山的名字。     不安的血液     村上一彥聽到呼喊聲後,很快就趕來了。     飛鳥忠熙實在是非常幸運,他身受槍傷的時候,的場英明非常熟悉急救方法,而村上一彥和櫻井鐵雄也能有條不紊地做一些緊急處理。     等等力警官得知的場英明已經做好急救時,便根據球僮提供的訊息趕到俱樂部,因為參加比賽的人員中,有一位飛鳥忠熙熟識的知名外科醫生。     沒多久,日比野警官和救護車一起趕到現場,醫護人員動作迅速地用擔架把飛鳥忠熙送上救護車。除了外科醫生之外,鳳千代子也上車陪伴飛鳥忠熙。     這時,的場英明很不好意思地說: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一起上救護車?」     「教授您……」     看到村上一彥滿臉狐疑的樣子,的場英明不禁脹紅了臉。     「一彥,飛鳥先生倒下時,我問過他的血型,他說是AB型,你知道我的血型也是AB型,說不定到時候能幫上一點忙。」     村上一彥聞言非常感動,就連金田一耕助也不禁對這位沉著的考古學家致上最深的敬意。這就是飛鳥忠熙欠的場英明的第二個人情。     「這樣啊……那麼我就不上車了。」     原本已經坐進救護車裡的鳳千代子連忙下車。     「教授,一切就拜託你了。忠熙受槍傷的時候,只有教授和我在現場,現在希望有人能留下來幫忠熙的忙……熙子,那就麻煩你了。」     「熙子,我也一起去,因為我也是AB型。一彥,你隨後趕來。」     在這種情況下,「快樂蜻蜒」——櫻井鐵雄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沒一會兒,救護車消失在濃霧中,刺耳的嗚笛聲漸行漸遠。     現場只留下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鳳千代子和村上一彥四個人,村上一彥決定隨著聞訊趕來果嶺的賓客回到俱樂部,他回頭對鳳千代子說:     「鳳阿姨,待會兒警察結束問話後,請你立刻趕來俱樂部,我們一起去醫院。叔叔清醒過來時,要是發現你不在他身邊,一定會很寂寞的。」     鳳千代子對村上一彥深深一鞠躬,然後說:     「謝謝你,我會立刻趕去的。」     當村上一彥跟著其他賓客消失在果嶺後,果嶺上只剩下鳳千代子、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三人。     日比野警官迅速展開行動,督促屬下搜查高爾夫球場。     過了許久,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鳳女士,剛才你一知道飛鳥先生是AB型,便匆匆下車……」     「是的,因為我是A型。」     「昨晚聽你說起美沙幼年需要輸血時,是阿久津誘二輸血給她的。」     「是的。」     「他是什麼血型?」     「B型。」     鳳千代子回答之後,等等力警官便蹙起眉頭。     「有什麼……」     等等力警官話還沒說完,便滿臉困窘地轉過身去。     他今天早上和金田一耕助一起去輕井澤警局,親自調閱去年在這裡離奇死亡的笛小路泰久的專家鑒定報告書,因此得知笛小路泰久的血型是O型。     O型男子和A型女子無論如何是生不出B型的孩子,這一點等等力警官也知道。那麼,美沙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     金田一耕助難過地看著在濃霧中漸漸朝這裡逼近的黑影,問道:     「鳳女士,有件事想請教你,請問你知不知道笛小路先生的血型?」     「他……他……」     鳳干代子感覺好像有只黑爪正伸向她,不由得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是O型……沒錯!他是O型,金田一先生……這有什麼不對嗎?」     (這女人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她也不忌諱告訴別人自己的不忠貞。     鳳千代子雖然是笛小路泰久的妻子,背地裡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才會生下美沙,要不然美沙的血型不可能是B型啊!     她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血型的秘密,因此無從防範金田一先生設下的圈套,才會洩露自己紅杏出牆的行為,可是……這件事和美沙的色盲有什麼關係?難道金田一耕助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與色盲有關?)     等等力警官想著想著,呼吸變得相當急促。     (昨天晚上一回到南條誠一郎位於南原的別墅,金田一耕助就翻閱別墅裡的百科全書,他會不會是在找尋這方面的資料呢?)     鳳千代子聲音顫抖地說:     「金田一先生,有什麼事與血型有關嗎?」     等等力警官一回頭,看見金田一耕助把手放在鳳千代子的肩上說:     「鳳女士,這件事今天晚上我再慢慢說給你聽,現在我還有兩、三個地方不太明白,但是我相信你。關於血型的事,你先不要跟別人提起,今天晚上……啊!朝這裡走來的好像是日比野警官,你把剛才的事跟日比野警官說明之後,就馬上趕到俱樂部,和一彥一起去醫院吧!飛鳥先生現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     金田一耕助說完離開風千代子身邊時,日比野警官正好從濃霧中走過來。他此刻的情緒十分激動,無論看到誰都覺得非常可疑。     鳳千代子將當時的狀況仔細地說了一遍,她說狙擊手就是昨晚大伙提到一副殺手裝扮的男子,可是她並沒有看清那男子的長相,因此不確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津村真二。     當她說到這裡,日比野警官心中的疑問達到最高點,因此接下來的質問相當嚴苛。儘管如此,鳳千代子還是非常溫和地回答每一個問題,並很有耐心地重述一遍當時的情況。     日比野警官認為的場英明也是目擊者,他決定去詢問的場英明;此外,他還質疑飛鳥忠熙是否看見兇手的長相。     飛鳥忠熙好像有話想說,可是卻在送醫途中昏迷了。因此日比野警官希望在飛鳥忠熙清醒之後,能向他確認這件事。     鳳千代子聽到這裡,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她柔弱的身軀搖搖欲墜,只怕飛鳥忠熙就此永遠都沒有辦法清醒過來。     金田一耕助看到鳳千代子無法再承受打擊,趕緊從旁伸出援手。     「日比野警官,可以了,的場老師當時也在場,你不妨問問他,若是兩人的說詞有出入,你再詳細詢問也來得及啊!」     說完,他便轉身對鳳千代子說:     「鳳女士,一彥還在俱樂部等你,你們快點趕去醫院。」     既然金田一耕助都這麼說了,日比野警官只好命令一名便衣刑警護送鳳千代子到俱樂部,以免途中發生意外狀況。     金田一耕助那顆鳥窩頭被霧水浸濕,他和等等力警官在日比野警官的帶領下,走到離十二號洞口一百公尺遠的林子外。球場外圍的草地上留有血跡,幾名神情嚴肅的刑警和警官正在附近嚴加戒備。     其中一名刑警激動地說:     「我和山口跟在秋山先生後面追兇手,當時兇手連開兩槍,其中一槍打中秋山先生的腳,兇手趁我照顧秋山先生的時候逃入那片樹林裡,山口繼續追下去……」     刑警所說的那片樹林淹沒在一片霧海中,聳立在樹林後面的離山此時根本無法一窺其貌。     「我叫秋山先生千萬別離開這裡,便跟在山口後面一路追下去,我沒有發現兇手的蹤跡,卻突然聽見那邊傳來一聲槍響,所以就趕緊朝那個方向跑去,最後還是沒有看到兇手的蹤影,不過我發現草地上有血跡,便急忙趕回這裡,這才發現秋山先生已經不知去向。沒一會兒,山口也回來了。」     這位便衣刑警叫木村,他剛才已經向日比野警官報告過相同的事情。他的情緒相當激動,說話像在背書似的。     金田一耕助聽了木村刑警的報告之後,得知秋山卓造的左腳踝受了點擦傷,他本人雖說沒傷及腳踝,可是從地上和樹林裡殘留的血跡來看,應該是流了不少血。     儘管如此,秋山卓造依然奮不顧身地衝進樹林裡追緝兇手。     事情已演變至此,日比野警官只能採取兩種方式:一是在整個鎮上布下天羅地網,再者是展開搜山行動。     目前第一個方法已經展開,至於搜山行動……雖然現在才五點鐘,然而四周已經起濃霧,實在不利於作地毯式搜索。     離山雖然算不上是座大山,卻經常有熊出沒;加上兇手握有槍枝,警方無法掌握他目前還剩多少發子彈。     所以首要之務,必須重新部署警力。     日比野警官留下兩名警官負責看守現場,其餘人員都撤到俱樂部。     當他們回到俱樂部的時候,裡面只有一名警官在等候日比野警官,根據這名警官的報告,位於櫻澤的笛小路別墅目前只有篤子和女傭裡校在,沒有發現美沙的人影。     她們說美沙中午去了球場之後就沒有回家,她應該是在十號洞口附近消失無蹤。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日比野警官的專車接送下,直接從高爾夫球場趕往醫院。     醫院裡有村上一彥照料著,他說飛鳥忠熙一到醫院就恢複神智,精神狀況良好,輸血也進行得非常順利,大家不需要擔心。     他還說希望今後的聯絡場所和今晚的住宿地方都選在「萬山莊」,這樣他比較放心。     金田一耕助也請村上一彥轉告飛鳥忠熙一些話:     「請你轉告飛鳥先生,整個事件已經快要收尾了,我們希望能在明天中午以前解開這些謎團、抓到兇手,所以期盼飛鳥先生能盡快恢複健康。」     據說飛鳥忠熙一聽到這些話,神情顯得非常愉快。     當時風千代子和熙子也都守在飛鳥忠熙的床邊。     之後,村上一彥開著凱迪拉克送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回「萬山莊」;在等等力警官的要求下,車於順道開往警局去接山下警官。     現在是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八點半。     霧越來越濃,「萬山莊」所有的玻璃窗都關得非常緊密,但還是感覺到風從窗縫裡吹進來;寬敞的客廳也因為薄霧瀰漫其間,視線變得非常模糊。     八點半剛過,日比野警官帶來一份報告,警方不但找不到殺手裝扮的兇手,就連秋山卓造和美沙也都失去蹤影。     秋山卓造是去追緝兇手,他的安危令人擔心。但美沙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她和兇手之間有什麼關聯?     「現在必須等到天亮之後,才能展開搜山行動。」     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窗外的濃霧,口中喃喃說著:     「若在鎮上發現可疑人物,警方就會全力緝捕。接下來,就是『白樺營』十七號小屋裡的刻字了……目前還在鑒識中,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到時候我會立刻向各位報告。」     「十七號小屋的投宿名單呢?」     金田一耕助問道。     「那個部份目前也在著手進行中。幸好立花茂樹留有津村真二寫的信,所以只要津村真二曾在去年笛小路命案後到『白樺營』投宿,並且在住宿名單上留名,我們很快就可以查出一些眉目。」     金田一耕助聽到日比野警官這麼說,表情依舊沒有鬆懈下來。     他神情難過地看著棋局,手持白子的山下警官正處於不利的局勢。     八點四十五分,電話鈴聲響起。     這通電話是熙子打來的,她指名要找金田一耕助聽電話。     「金田一先生嗎?我是櫻井熙子,現在在醫院,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除了我之外,還有日比野警官、山下警官和你認識的等等力警官都在這裡。」     熙於想了一會兒之後說:     「很好,那我立刻趕回去,請你們大家等我一下,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們說。」     熙子說話的語氣聽起來非常平靜而堅決。     金田一耕助掛上話筒後,不禁歎了一口氣。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4:37

第23章 罪惡的十字架
      遺落的打火機     「金田一先生,你對這個打火機有沒有印象?」     熙子直接在金田一耕助面前從手帕裡取出一個東西,那是一隻金殼的打火機,表面還有金字塔浮雕。     金田一耕助接過那只打火機後,不禁望著日比野警官。     「這應該是令尊的打火機。」     「我父親有沒有對這件事發表意見?他目前雖然不能開口說太多話,不過卻用眼神示意,他好像想跟你說這只打火機的事……我父親究竟有跟你說過什麼?」     熙子說話的語氣像在興師問罪,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挑釁的微笑,眼睛露出不友善的神色。     「令尊說他前天晚上將這只打火機遺失在大霧之中。」     「遺失?這是我父親最寶貝的打火機,再說我父親又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他有說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遺失這只打火機的嗎?」     「這、這個嘛……。前天晚上八點多,令尊去了高原飯店,後來碰上停電,當時令尊和鳳女士在飯店的大廳,因為突然停電的緣故,於是……不知是誰先抱著對方親了一下,說得明白一點就是接吻,接、接下來……」     「我父親接下來怎麼了?」     日比野警官接著說:     「櫻井夫人,請你先告訴我們,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只打火機?」     熙子不理會日比野警官的問題,繼續問道:     「我父親到底怎麼了?」     日比野警官臉上一陣潮紅,他原本想出聲說話,卻被山下警官的眼神制止。     等等力警官的手中依然握著一顆棋子,兩眼直盯著棋盤,陷入一場艱難的棋局;而金田一耕助面對凶悍的照子,只能靦腆地猛抓自己的腦袋。     「這、這個嘛……事、事情是這樣的,哈哈……令尊接下來離開飯店,由於當時停電,外面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令尊說他當時的情緒非常興奮,不記得自己走到什麼地方去,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半……快十點了。換句話說,令尊沉浸在幸福的感覺中,在舊輕井澤一帶漫步一個半至兩個鐘頭,而且記不得自己曾經走到什麼地方,也沒有說中途遇見什麼人,大致的情形就是這樣。」     「我父親有沒有提到打火機的事?」     「關、關於打火機的事……」     金田一耕助又開始口吃了。日比野警官不服氣,想代金田一耕助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山下警官極力制止日比野警官不要輕舉妄動。     等等力警官依然氣定神閑地下著圍棋,一擺好棋子,便開始抽煙。     金田一耕助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只好拚命地抓著腦袋。     「令尊說他走在黑暗中突然想抽煙,於是停下腳步,拿出打火機準備點煙,可是當天晚上風太大,他點了好幾次都被強風吹熄,最後只好放棄抽煙的念頭。沒一會兒他又想抽煙,便伸手進口袋裡拿打火機,然而卻追尋不著,他說大概是剛才把打火機放進口袋時,不小心掉出來了;他還告訴我們打火機上面有什麼樣的圖案,要是我們找到那只打火機,就知道他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真是最糟糕的謊言!」     「如你所說,它的確是個非常拙劣的謊言。」     「金田一先生,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非常奇怪,在慎恭吾先生服下氰酸鉀的時候,令尊並沒有確實的不在場證明。當令尊興奮地漫步在黑暗中時,會不會是走向矢崎,讓慎先生服下氰酸鉀呢?後來我們發現命案現場是在淺間隱,那他所需的時間就更短了,因此……」     「我父親為什麼要殺害慎先生?」     「這是佔有慾的問題。令尊的佔有慾比一般人都強,他想完全佔有鳳女士,因此只要曾經跟她在一起的男性自然就成了令尊的眼中釘……」     「呵呵!氰酸鉀的部份又怎麼說?我父親從什麼地方取得氨酸鉀?」     「櫻井夫人,像令尊這樣的人物別說是一噸、兩噸,就算是一卡車、兩卡車的氰酸鉀,他都有辦法弄到手。」     金田一耕助睡眼惺忪地說著。     「這怎麼可能!金田一先生,你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離譜的想法?」     熙子說這句話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可見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     「櫻井夫人,身為偵探的人,本來就是專想一些離譜的事情,你甚至可以藉由一個人是否有詭異的想法,來推斷他是不是一位好偵探。就拿坐在這裡的等等力警官來說,他這個人總是被一些世俗的觀念束縛住,在他的觀念裡,飛鳥先生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呢?這也是他當警官十年如一日的原因。而山下警官在發表言論時非常保守,至於金田一耕助的話……哎呀!現在不是談論本人觀點的時候,還是說說這只打火機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吧!」     「就放在我家別墅走廊的扶手處。」     熙子或許被金田一耕助的氣勢震懾住,剛開始的氣焰都消失不見了。     「你說打火機放在扶手那裡……」     沉不住氣的日比野警官還想說下去時,卻被金田一耕助伸手制止。     「這是『神門土地』的員工發現之後交給我的。」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中午,那個人告訴我說打火機好端端地放在扶手處。」     「這麼說來,令尊前天晚上離開高原飯店之後便到你家的別墅去嘍!」     「我想也是這樣。為了慎重起見,剛才我在醫院還請鳳阿姨看一下這只打火機,她說前天晚上爸爸去飯店看她的時候,確實是帶著它。」     「可是,令尊為什麼不提這件事呢?他為什麼不說曾經去過你家,卻把打火機留在你家別墅走廊的扶手上?」     熙子的眼裡再度充滿兇惡的眼神,嘴角露出不友善的笑容。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在『神門土地』的員工把打火機交給我之前,我也不知道父親前天晚上曾經到過我家。」     「令尊有可能到府上之後,基於某種理由沒有叫你,所以才把打火機留在那邊嗎?」     「我想你大概已經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吧!」     在熙子咄咄逼人的情況下,金田一耕助還是一臉大夢初醒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好一會兒,接著輕歎一聲說:     「櫻井夫人,你這個人真差勁。」     「我是飛鳥忠熙的女兒,如果想弄到氰酸鉀,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一、兩噸,不是嗎?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難以啟齒的事,卻想讓別人代你發言。好吧!反正我是出了名會胡思亂想的人,那就由我來說。」     金田一耕助這一次沒有抓頭,他難過地看著熙子說:     「令尊親了鳳女士,這是一種求婚方式,而鳳女士也欣然接受,就是表示他們兩人已經同意步上紅毯的那一端。令尊也許因為太興奮,想立刻告訴你這件事,或是想得到你的諒解;另一方面,令尊前天晚上就知道櫻井先生不回來的事,停電之後四週一片漆黑,他擔心你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所以特地到你的別墅看看,這就是所謂的父愛。」     「請你別跟我提什麼父愛不父愛的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你才會背著丈夫跟別的男人約會。」     熙子殺氣騰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張臉氣得通紅。     日比野警官聞言也跟著站起來,山下警官和等等力警官則依然神情自若地看著這兩個人。     熙子脫視著金田一耕助,當她看見金田一耕助難過的神情,眼中漸漸盈滿柔和的光彩。不久便跌坐進椅子裡,呻吟般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我似乎錯看你了。」     「怎麼說?」     「我父親那麼信任你,讓我以為你是一個非常能體諒別人的人。」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向熙子點點頭。     「不好意思,你來這裡只是為了說明一切,既然如此,我就不該潑你冷水。不過我想問你,你是不是對你父親很反感?」     「這怎麼可能!我尊敬父親。……不,應該說我喜歡父親勝過尊敬他,這麼好的父親在這世上可不多見,所以我才會氣我自己,不該讓父親為我如此操心。」     「你想令尊可能看到什麼樣的情景?」     「不,當時視線太暗了,我想爸爸一定是聽到某些聲音。」     「你覺得令尊聽到什麼呢?」     「鋼琴的聲音。」     「鋼琴……是誰在彈鋼琴?」     「當然是津村先生。」     「津村先生去你家彈鋼琴?」     「當時光線那麼暗,除了彈鋼琴,我們還能做什麼?」     聽到一臉怨懟的熙子說出這番話,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笑出聲音。     不一會兒,等等力警官和山下警官的嘴角都揚起笑容,臉上一度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了,只有日比野警官還是一臉「莫宰羊」。     同床異夢     「熙子……」     金田一耕助直呼對方的名字之後,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說:     「對不起,請容我叫你照了吧!」     「我不介意,您就叫我熙子吧!這樣比較自然些。」     「謝謝你。那麼我想請教你,是不是你先誘惑津村先生?」     熙子沉默不語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不久,她羞赧地說著: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就老實告訴您。星期六傍晚五點半左右,我打電話到星野溫泉時,我的確是想這麼做……我不是意氣用事,因為那天中午過後鐵雄打電話回來,他說有事情走不開,所以當天晚上不能回來。之前的星期六他也是說好要回來,後來又爽約,不過那時候他好像真的有事,因為爸爸那陣子也很忙……可是前天晚上他未免做得太過分了!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您知道鐵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吧!」     「嗯,我聽等等力警官提過這件事,可是櫻井先生不是很愛你嗎?」     「你是說他迷戀我?是我不好,我懷有身孕卻沒有把自己照顧好,以至於發生交通意外,導致流產,我因此無法再生育,鐵雄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     「你不能生育?」     看到金田一耕助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熙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不起,因為看到你這麼擔心,我忍不住就笑出來了。可是,這實在是很奇怪……發生交通意外之後,醫生說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無法生育,鐵雄因此開始在外面胡來;後來我漸漸回複健康,醫生說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受孕機會,不過鐵雄並不知道這件事。」     「你沒有告訴他這件事?」     「我並不是沒有告訴他。我對他說,醫生說我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懷孕機率,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對我一個人,不要再到外面花心了;可是我們努力半年還是沒有任何成果,這下子我真的沒有自信了,於是我對他的花心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他快樂,因為鐵雄真的非常喜歡小孩,可是我們卻連一絲希望都沒有。」     「這件事飛鳥先生知道嗎?我是指你有百分之五十受孕機率的事。」     「爸爸不知道,所以才特別擔心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你應該把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訴飛鳥先生,讓他好好訓斥你先生一番,讓他回頭……」     「那麼就麻煩金田一先生告訴我父親一聲,請他去間K大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吉村醫生。」     「好的,K大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吉村醫生是吧……」     看到金田一耕助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名字,日比野警官不禁露出詫異的神情。等等力和山下兩位警官神情嚴肅地互看對方一眼之後,再度看著金田一耕助和熙子。     「這麼說,你不可能和別的男人發生關係,因為你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懷孕機率?」     「五點半左右,我打電話去星野溫泉的確是想引誘津村先生。鐵雄一旦在外面打野食,總會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因此我立刻就能察覺出來。星期六中午他打電話回來時就是這個樣子,因此當時我便下定決心——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我們互不相欠。」     「請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津村先生交往?」     「這個……昨天晚上鐵雄不是說過了嗎?我是在去年秋天的一個畫展上見到他,我們還和朋友一塊兒喝茶、聊天。那次見面後,某天我們在某一個畫展上碰面,又一起去喝茶、聊天;從那次之後不是他打電話給我,就是我打電話給他,我們總是約在咖啡廳、畫廊或百貨公司見面。」     「這些事你沒有告訴櫻井先生吧!」     「我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可是我不喜歡別人認為我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津村先生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我們都沒有告訴任何人。」     「換句話說,你並不是因為內疚而隱瞞這件事,而是在隱瞞這件事之後越來越覺得內疚。」     熙子加強語氣說:     「金田一先生,您說的一點都沒錯。」     「現在請你說明一下前天晚上的事情。」     熙子輕輕點點頭,然後說:     「前天晚上五點半左右,我打電話給津村先生時,真的覺得非常內疚。我告訴津村先生說,我先生今天晚上不回來,女傭也去參加盂蘭盆會的舞祭,大約十一點左右才會回來,我一個人在家非常寂寞,希望你能來我家陪我。我講這些話時非常緊張,對方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那麼等演奏會結束後我再趕過去。』他還說八點半以後會到我家,之後有點事情要去辦。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發抖,擔心會被別人聽見我們之間的談話……或許是我想太多了,不過說不定他也喜歡這樣的見面方式。」     「接下來呢?」     「我們大約有一個鐘頭左右的相處時間,我打算好好利用這段時間,所以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當時我的確是個相當邪惡的女人,心裡不斷吶喊著:『鐵雄,請你記著我,鐵雄……我現在真的非常高興。』」     「這麼說來,你還是深愛著你的丈夫?」     熙子心情沉重地說:     「金田一先生,這件事令我非常傷感,所以我只說出事情的大概。七點左右,笛小路家的女傭——裡枝來我家找榮子一起去看舞祭,對了,盂蘭盆會就在我家不遠處舉行,所以只要聽見擴音器傳來的聲音就表示非常安全,因為她們兩人絕不會在舞祭結束之前回來。」     「等一等,停電的時候也可以聽見擴音器的聲音嗎?」     「啊!這個呀……」     熙子笑了笑說:     「事後我問榮子,她告訴我舉辦這場活動的人員中有一個是電氣行的兒子,聽說他準備一個蓄電池,雖然停電了,卻不影響活動的進行。我想,這件事日比野警官也知道。」     「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因為用電池就不需要電線了……停電時,我抽空到活動現場去看了一下,公園裡有三個金屬製的垃圾桶,大伙在垃圾桶裡燃起火堆,圍個圓圈跳舞。當時我還大罵:『這樣不是太危險了嗎?』他們說:『放心!我們已經把消防隊員叫來了。』說完便繼續跳舞。」     日比野警官收起犀利的言詞,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原來如此,看來大家都非常盡興、忘我。」     「因為是一年一度的活動,加上那位電氣行的老闆酷愛此道,他站在前面帶領大家跳舞,我只說了句『小心火燭』,然後就回去了。」     「擴音器的聲音連淺間隱也聽得見嗎?」     大家一聽,都吃驚地轉頭看向發問的金田一耕助。     「聽得見,那一帶的地勢比較高,而且那裡的地形是朝我們這邊敞開,不過還是跟當地居民打聽一下比較妥當。請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日比野警官聽到這條新線索,馬上說:     「是,我一定會向當地居民詢問這件事,請你繼續說下去。」     熙子的內心開始動搖,她努力抑制心中的不安,繼續說道:     「剛才我說榮子和裡枝大約在七點左右出門,沒一會兒,就聽見擴音器裡傳來音樂聲,之後我也開始彈鋼琴。儘管我知道津村先生最快也要八點半之後才能趕到我家,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然後就停電了,我立刻點起蠟燭……」     日比野警官插嘴道:     「對了,據說因為停電,電氣行的老闆才開始活躍起來,當時他立刻打電話到電力公司查詢是不是真的停電。停電的時刻是八點零二分,利用蓄電池讓擴音器運作的時間大概是八點十五分左右,我是在八點半的時候去看活動進行得怎麼樣。」     「停電之後,我覺得非常困擾,因為如此一來,舞祭不就會很快結束了嗎?而我又不知道演奏會那邊的情形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然後……津村先生就來了。」     「津村先生是不是帶了一把手電筒?」     「是的,他在舊道的商店買的。這裡我要說的是,昨天晚上在我聽大家的談話之前,我根本沒注意到津村先生是一副殺手裝扮。」     「津村先生有沒有戴著一副蜻蜒型的太陽眼鏡?」     「沒有,他沒有戴那種東西。」     (或許津村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在前往熙子家的途中便把眼鏡摘掉了。)     「然後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你們兩個說了一大堆話,就是沒有做出擁抱。親吻的事?」     「這畢竟是我們兩人頭一次單獨相處……」     「停電反而讓你們兩個不知所措,這就是兩個不擅於談情說愛的人的表現吧!」     「津村先生不會利用自己在藝術這方面的才華欺騙女人,我也沒有這個本事左右他。後來我說:『津村先生的鋼琴彈得真好,能不能請你彈一首曲子給我聽?』津村先生就彈了一首月光小夜曲。」     「津村先生喜歡貝多芬的音樂?」     「是的,他在燭光中彈奏這首曲子,我們兩人都陶醉在當時的氣氛中。津村先生一口氣彈完月光小夜曲……對了,當他開始彈鋼琴的時候,我聽到擴音器傳來聲音。」     「月光小夜曲全部彈完需要多久的時間?」     「二十分鐘,因為一共彈了三個樂章。後來我又要求津村先生彈別的樂曲,於是他彈了三首蕭邦的夢幻曲,彈奏的過程中,風勢越來越強烈;接下來,他又彈了蕭邦的練習曲——『枯木』和『革命』。」     「這些是什麼樣的曲子?」     「都是非常激昂的樂曲。最後津村先生彈的是李斯特的『愛之夢』,津村先生前後大約彈了一個鐘頭的鋼琴。」     「那你們不就沒有很多時間談話了?」     「在更換樂曲之間我們還是有說話,只不過不是戀人之間的對話,我們談的都是一些音樂方面的話題,談著談著就九點半了……,津村先生說:『你們家的幫傭快回來了吧!』我回答:『是啊!』他又說:『那麼我也該告辭了。』因此津村先生就回去了。」     「九點半?這個時間沒有弄錯嗎?」     日比野警官為了慎重起見,於是再確認一次。     「沒有錯,因為他問我幾點鐘,所以我特別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當時正確的時間應該是九點二十五分。津村先生聽了之後便說要告辭,我說:『不好意思,津村先生特地來我家,結果卻沒有好好招待你。』我先生喝威士忌,所以我事先準備一些小菜和威士忌,可是卻忘了拿出來。」     「這麼說,津村先生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彈了一個鐘頭?」     「是的。津村先生還跟我說謝謝,他說那天晚上的氣氛實在太好了,所以才能一首接一首地彈下去,因此特別感謝我;我說:『我也深有同感,希望下次有機會,我先生也能有這個機會聆聽津村先生的演奏,他一定會非常高興。』津村先生則說:『我真羨慕他能擁有你這位賢內助。』」     「津村先生開始彈琴之後,你們便陶醉在美妙的旋律中,一直到曲終人散嗎?」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沒錯。」     「當時津村先生有沒有提到淺間隱那裡有人在等他?」     日比野警官提出這個問題。     「沒有。我送他到玄關的時候,他只說:『我回去之後,你又是自己一個人了。』我回答他:『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     「你剛才說低頭看手錶是九點三十五分,之後你送津村先生到玄關,又說了一些客套話,那麼差不多是九點四十分了吧!」     「是的。但是,後來又發生一段小插曲。」     「你說的『小插曲』是……」     「津村先生是個大而化之的人,昨晚我也聽見你們這麼說他,他真的是很容易丟三落四……他離去後我便收拾一下客廳,結果發現他的琴譜還留在我家的鋼琴上,於是我趕緊去追他,一直追到要轉向淺間隱方向的轉角,忽然看見前面有個人影,我以為是津村先生,因此輕喊一聲『津村先生』,那個人在黑暗中回過頭來,但是卻慌忙跑進高原飯店;當時雖然停電,但四周還不至於那麼暗,多少可以看出那個人的輪廓,我當時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就是我父親……」     熙子說到這兒,隨即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     一陣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問道:     「令尊是為了想確認那個人是誰才追上去……」     「我不知道爸爸什麼時候來的,不過他的耳力非常好,一定知道誰在彈鋼琴;加上房子又不大,所以爸爸一定有聽見我和津村先生之間的談話。金田一先生,黑暗真的是罪惡的根源。」     「怎麼說?」     「我和津村先生不過談論一些蕭邦、李斯特之類的話題,可是找們兩個都害怕被週遭的人聽見我們之間的談話,也難怪爸爸會擔心我。」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下父母心吧!令尊希望你好好反省,所以把打火機放在你家走廊上的扶手處,然後自己再尾隨津村先生一探究竟。」     「應該是這樣。當我以為前面那個人就是津村先生而叫他的名字時,爸爸便匆忙跑走了。」     「你過一會兒就追上津村先生?」     「是的,我在往淺間隱的轉角處追上他。津村先生顯得相當不安,他手上拎著手提包,走得非常緩慢,當我看見他的背影時……其實以前我就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津村先生好像背負著罪惡的十字架。」     「罪惡的十字架?」     金田一耕助詫異地問道:     「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他心裡有很沉重的負擔,我想……大概是跟我見面讓他的良心受到苛責吧!」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看了彼此一眼。     (難道笛小路泰久所擁有的秘密,就是津村真二肩上沉重的負擔?     當他和鳳千代子有關係的人見面時,他肩上的十字架就會越來越沉重嗎?)     「以津村先生的腳程走回淺間隱的別墅,大約需要多久的時間?」     「我不知道他的別墅在哪裡。」     「日比野警官,你知道需要多久時間嗎?」     「這跟每個人走路的快慢有關,不過我想,再怎麼慢也只需要二十分鐘,或是再多一點。」     「這麼看來,津村先生回到家中差不多十點,命案也已經發生了。」     「對了,接下來是爸爸告訴我的事。」     「是什麼事呢?」     「關於今天開槍打傷我爸爸的人,爸爸說那個人他看得很清楚,但卻不是津村先生。」     「那個人會是誰?」     日比野警官小聲問道。     「爸爸也不知道,他不認識那個人,只不過那個人穿著跟津村先生一模一樣的衣服罷了。」     熙子露出害怕的神色,整個人變得非常僵硬。     「警方還找不知道那個的下落嗎?」     「目前還不知道。」     金田一耕助看看山下警官和等等力警官,接著又將視線投向日比野警官身上,聲音沙啞地說:     「津村先生有槍嗎?」     「這怎麼可能!鳳阿姨特別強調,津村先生這個人就算變得再多,也絕對不可能會拿槍。」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4:53

第24章 神秘女子登場
      跟蹤     熙子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希望這件事能盡快解決。爸爸應該很快就會恢複健康,等他恢複之後,我希望他和鳳阿姨能在今年秋天結婚。」     「熙子,你贊成他們兩人的婚事?」     「大家都說爸爸是手腕高明的企業家,其實他是個標準的夢想家,他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我已故的母親擔心爸爸不知何時會飛到什麼地方,所以始終握著風箏的線不放,爸爸的日子過得非常辛苦。經過這次事件,我深深瞭解到每個人的性格和脾氣,因此我希望這次由鳳阿姨握住風箏的線。」     「原來如此,那麼……」     「正因為如此,有件事我不太想說出來,可是後來我又想,也許現在說有助於警方辦案,所以……」     金田一耕助和三位警官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緊張。     日比野警官焦急地問道:     「櫻井夫人,對於這次的命案,你是不是掌握到某些線索?」     「我不知道這件事是否和命案有關,或許我說出來之後會帶給這個人不小的困擾,但是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金田一先生,我不希望別人認為我是個女偵探,之前我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裡,可是在我看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後,我決定將這件事告訴你。」     熙子嘴上這麼說,還是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溫柔地看著她,並對她說:     「熙子,你之所以猶豫不決,是不是擔心說了之後會有誣告的嫌疑?」     「是的,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而猶豫不決。」     「如果是這樣,就請你相信我們,不論你對那件事知道多少,我們都會對當事人詳加調查;如果只是出於你個人的疑慮,我們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樣子你覺得怎麼樣?」     「金田一先生,就照你說的做吧!」     熙子用手帕輕輕地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說:     「這是去年八月十五日晚上的事情。」     「是笛小路先生意外死亡的那個晚上。」     「是的,那天爸爸同樣舉辦一場高爾夫球賽,之後大家一塊兒到高原飯店吃飯,我們夫妻倆也出席了,當時……鳳阿姨也在場,鐵雄便笑著說:     『在還沒被馬兒踢死之前,最好趕緊撤退。』所以八點過後,我們就離開飯店回家了。我們家就在孟蘭盆會的會場附近,因為太吵了,我就乾脆跟鐵雄出去看舞祭。榮子也參加舞祭,在場子裡跳舞。」     「嗯。」     「我們在那裡看了一會兒,覺得十分無趣,便決定到舊道散步。從那裡走到舊道,途中不是會經過一座網球場嗎?當我們走在橫町的街上,迎面走來一位步履跟踏的人撞到我先生,那個人嘴裡唸唸有詞地走進旁邊一家叫做『含羞草』的店裡。」     「那個人是笛小路先生嗎?」     日比野警官聲音沙啞地問道。     「是的,可是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就是笛小路泰久,是事後看報紙和電視新聞刊登的照片,我才和鐵雄談起這個人;鐵雄是那時候才知道笛小路這個人,之後的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因此我才會覺得非常煩躁。」     「那麼請你說出這件事情,好讓我們為你分憂解勞吧!」     「謝謝你,金田一先生。我們跟笛小路先生對撞之後,走到舊道的一個轉角,那裡有一間郵局,我在那裡遇見一個人,問題就出在這個人身上。」     「那個人是誰?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日比野警官向前傾身問道,其餘三人也目不轉睛地看著熙子。     「那是一名婦人——籐村夏江,她大概也在日比野警官的搜查名單上。」     熙子說完,伸手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日比野警官啞然地看著熙子,等等力警官則發出尖銳的叫聲,隨即又恢複鎮定。     「櫻井夫人,那天晚上籐村夏江也來到輕井澤嗎?」     「是的。」     「警官,這位籐村夏江是……」     等等力警官一臉自責地說道:     「金田一先生,對不起……我還沒告訴你籐村夏江是鳳女士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的前妻,換句話說,她是因為鳳女士而被阿久津謙三遺棄的女人。可是,櫻井夫人……你也認識籐村夏江女士嗎?」     「是的,籐村女士是『裝美苑』婦女服飾雜誌的記者。銀座有一家叫做『門羅』的仕女服飾店,我每次去那家服飾店訂作衣服的時候,都會跟老闆娘聊天,我就是在那家店遇見籐村女士,因此才會知道她就是阿久津謙三的前妻。」     「那天晚上你在輕井澤遇見籐村夏江女士……」     沒有發現籐村夏江那天晚上來到輕並澤一事,不僅是日比野警官的失誤,也是等等力警官辦案上的一大漏洞。     「你們有說些什麼話嗎?」     「沒有……我想出聲叫她,可是當時她好像在想事情,表情非常嚴肅;她好像在監視或跟蹤什麼人,所以我們並沒有交談。之後我又在銀座那家服飾店見到她,她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什麼不一樣。」     「你是說,當時籐村女士看起來像在監視或跟蹤某人?」     「當時時間有點晚,可是橫町依然非常擁擠、雜亂,我無意間看到她在『含羞草』的店門前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那家店的招牌和外觀,然後快速經過那家店,走向對面的書店;她站在書店前一邊翻閱雜誌,一邊不時回頭看著『含羞草』。正當我看著籐村女土這種怪異的行徑時,鐵雄出聲叫我,我便朝舊道走去,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了。」     等等力警官咳了一聲後,說:     「山下,關於這件事你不要責備日比野,這是我們……應該說是我的責任;笛小路命案發生之後,近籐刑警曾經來東京一趟,那時候我是他的商談對象。當時我們把和鳳女士有關的人士全都確認一次,他曾暗地裡觀察籐村女士一次。我們並沒有確認籐村女士當天晚上的行蹤,這完全是我個人的失誤。但是,籐村女士那天晚上出現在輕井澤……」     「對了,櫻井夫人。」     山下警官將身子向前傾說:     「籐村夏江有沒有走進『含羞草』這家店?」     「就我所看到的是沒有。」     「那就沒辦法了,若是籐村女士曾經走進『含羞草』的話,那一定會出現在日比野的搜查名單上,但她只是從店門前經過……櫻井夫人,那天晚上你並不知道喝得爛醉如泥、走進『含羞草』裡面的人就是笛小路先生,但是卻發現籐村女士在跟蹤他,是不是這樣?」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害怕提起這件事。」     「你當時的印象是,籐村女士在書店前對著『含羞草』東張西望,等候笛小路先生從『含羞草』走出來,然後繼續跟蹤他,或是跟他有所接觸?」     「山下警官,我不知道籐村女士有沒有跟笛小路先生接觸,但是從籐村女士當時的神色、舉止來看,我覺得她好像在等笛小路先生從『含羞草』走出來,然後繼續跟蹤他。」     「這麼說,笛小路先生的死和這位婦人有關係嘍?」     「我想……籐村女士或許知道一些線索吧!」     「萬山莊」的客廳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想著:笛小路泰久在落水前曾與一名女子發生性行為,那名女子會不會就是「籐村夏江」?     「等等力,笛小路先生和籐村女士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瓜葛。如果他們之間真有那麼一點關係,我們一定會徹底清查籐村女士當天晚上的行蹤。」     這時,金田一耕助開口問道:     「熙子,櫻井先生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什麼都不知道,只見過『門羅』的老闆娘,因為老闆娘來過我們家。籐村女士在雜誌社上班,她和『門羅』老闆娘之間只有採訪的關係,所以……」     「籐村夏江來輕井澤時,都會去什麼地方?」     這是日比野警官提出的問題,他似乎又燃起鬥志了。     「日比野警官,關於這件事,我曾經充當女偵探調查過。『門羅』的老闆娘每年都會來輕井澤,可是她在這裡沒有別墅,每次來都是住在舊道的旅館。籐村女士在這裡也沒有擁有別墅的朋友,倒是認識『裝美苑』的社長,她是婦女服飾界有名的女性。」     「是位女社長?」     「是的。」     「她的名字是……」     「高森安子,我曾經見過她兩、三次,她是籐村女士就讀東京女子美術學校的學姊;聽說高森女士有一棟別墅在山中湖,而不是在輕井澤。我調查到的部份就只有這些了。」     「櫻井夫人,謝謝你。日比野,趕緊朝這方面著手調查,最好能夠跟籐村女士面對面談談。」     鑒識結果     他們在感謝過熙子之後,古川刑警剛好帶來以下四點鑒識結果     第一:附著在慎恭吾襯衫上和車子裡的飛蛾鱗粉,以及留在津村真二淺間隱的出租別墅裡的鱗粉是屬於同一種類的飛蛾所有,那是一種叫做「大島烏鴉」的飛蛾。     第二:從慎恭吾的小轎車裡找到他的指紋。     第三:在「白樺營」十七號肩裡的木板牆上所發現的奇怪方程式,根據各種科學方法查驗的結果;發現那個方程式原本應該是A+O≠B,後來才被人修改為;A+Q≠B+P。     第四:根據「白樺營」管理人根津提供的住宿名單,去年八月二十八日晚上,有一位叫三輪浩造的人住進十七號房。這個人在住宿名單上的簽名筆跡和津村真二的信函筆跡非常酷似,但是根津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     看完鑒識結果報告書之後,日比野警官精神為之一振,但金田一耕助卻不怎麼感興趣。     津村真二得知血型的秘密,大概是從輸血給美沙的阿久津謙三那兒聽來的,而且他還草率地將這個秘密告訴去年八月十五日下午來拜訪他的笛小路泰久。     無論如何,A型女子是不可能和O型男子生下B型的小孩,所以才會認定美沙是鳳千代子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笛小路泰久或許因為這個緣故,才想起那位綽號叫「佐助」的男人——高松鶴吉,他推算「佐助」被徵召和美沙生下來的時間,認為美沙應該是鳳千代子和「佐助」的小孩。     笛小路泰久已經想不起「位助」的本名,而津村真二可能為了自己口不擇言感到後悔,因此當他走進「白樺營」的十七號房,一看到木板牆上留有那個方程式,便趕緊作一番修改。至於津村真二為什麼沒有在「Sasuke」上面動手腳,可能是他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因此,津村真二將血型的秘密告訴笛小路泰久,對他而言,或許這就是他肩頭上「罪惡的十字架」吧!     「古川,有沒有津村先生的下落?」     「還沒有,他可能在狙擊飛鳥先生之後便逃往『離山』的方向。」     「秋山卓造呢?還有……美沙有沒有消息?」     金田一耕助難過地問道。     「美沙……近籐刑警應該在櫻澤的別墅那邊,他還沒跟你們聯絡嗎?」     日比野警官想開口說話,卻被一旁的等等力警官制止。     等等力警官非常瞭解金田一耕助,每當他兩眼空洞無神,一隻手拚命抓頭的時候,就表示他的腦細胞正在快速運轉。     許久,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日比野警官,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什麼奇怪的事?」     「在這一帶別墅避暑的住戶,當夏季結束後,只要把寢具一放,就可以直接回東京嗎?」     「是的,這當中有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會把寢具放進倉庫或收藏到別的地方,有些家裡會在天花板弄一個隱藏式置物架,然後把東西塞進去,我現在借住的南條家就是這樣。」     「對、對,然後呢?」     日比野警官興奮地附和著,因為他知道金田一耕助提這件事的用意。     「津村先生在淺間隱的別墅又怎麼樣?出租別墅有沒有這樣的設計?」     日比野警官激動地站起來說:     「金田一先生!我知道誰是房東,我去問問看。」     金田一耕助急忙制止道:     「不、不!現在有人在監視那棟出租別墅嗎?」     「我已經安排監視人員了,因為不知道津村先生何時會回來……」     「你先把監視的警員撤離現場,然後親自去看看,或者我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山下警官也跟著緊張起來,吞了一口口水才說道: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認為隱藏式置物架上可能藏了某些東西?」     「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裡面或許會有威士忌酒瓶、酒杯,或是其他東西……當然也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場。」     日比野警官倏地站起來,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副急於知道事情真相的表情。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5:10

第25章 女偵探操夫人
      忙碌的房東     淺間隱這一帶被兩側山巒夾在中間,因此霧氣特別濃。     這裡從昨晚到剛才為止,始終處於騷動的狀態下。首先是警方趕來,接著新聞媒體的採訪人員也趕到這裡;當然,住在附近的好奇居民也是造成騷動的原因之一。     特別是下午在高爾夫球場發生那起槍擊事件之後,傳聞狙擊飛鳥忠熙的兇手就住在這一帶,弄得淺間隱的居民人心惶惶。     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槌口操可得意了。     對於主張「每日一殺」來打發無聊時間的槌口操來說,沒有其他娛樂比得上這件事。當她知道兇手就住在隔壁,而且還是自己的房客時,她不忘發揮超人一等的想像力和滔滔不絕的辯才,將津村真二大肆批評一番。     由於操夫人是這樁兇殺案件重要嫌疑犯的房東,而且家裡有電話,因此她家的門鈴從昨晚到今天傍晚一直響個不停,除了警方和新聞媒體從業人員之外,附近愛湊熱鬧的居民也不停地蜂擁而來。     每當傳播媒體的工作人員到她家借電話,她總是笑容可掬地招呼對方使用電話;她還一反平日窮酸小器的個性,不斷把家裡好吃的糕點拿出來招待客人,藉此打探最新的消息。但弄到最後,這些媒體從業人員往往受不了她蝶蝶不休的說話方式而紛紛打退堂鼓。     那天下午,一向精力旺盛的操夫人竟然大感疲憊,這是因為前天晚上她幾乎一夜未眠。     首先,警方開始挖掘後面坍方的山崖,她是這棟房屋的所有人,當然有權在現場監控,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房子任人破壞毀損。其間,她非常好奇警方為什麼要挖這處坍方的山崖,可是並沒有得到令她滿意的答案。     好奇心大增的操夫人經過一個鐘頭的監控之後,回到家仍不忘脅迫籐村夏江。籐村夏江是操夫人手中最強有力的一張王牌,只要擁有這張王牌,她就會感受到一股足以令警察和媒體從業人員羨慕的強烈優越感。     「夏江,照警方這種速度,天亮之前可能就會挖出什麼東西……你說,他們究竟會挖出什麼東西?你一定知道,快點告訴我。」     操夫人一隻眼睛因眼底出血而變得有些混濁,現在的她看起來猶如一隻發怒的怪物,怪不得籐村夏江只是一個勁兒地顫抖著。     「昨天晚上你一直從二樓偷窺隔壁,你究竟看到什麼?你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和埋在洞裡的東西有關聯?從那個洞穴大小來看,不可能藏一些小東西。啊!我知道,是屍體!警方要找的一定是什麼人的屍體……夏江,你真厲害,現在每個人都因為慎恭吾、津村真二的死而忙得不可開交,而你卻把津村真二的屍體埋在洞穴裡,哇!你真是我最了不起的朋友。」     籐村夏江被操夫人說話的樣子嚇壞了,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     「好,就算我不問你,現在我也弄明白了。要是警方挖開那個洞穴,一切都會真相大自,這麼一來,我該怎麼說呢?我這棟高級出租別墅會因為你這個世間少有的女魔頭,導致明年沒有人敢來這裡跟我租房子,真可惡!」     不論明年這棟別墅能否租出去,操夫人堅信警方一定會從那個洞穴挖出一具屍體來。正因為她堅信不疑,當警方沒有從那個洞穴挖出任何東西時,操夫人簡直是失望透頂。     她不可置信地問搜查人員說:     「你們在這裡吵了大半夜,弄得我不能睡……究竟想挖出什麼東西?」     「對不起,我們也不知道會挖出什麼東西,只是依令行事罷了。」     「那你們長官打算挖出什麼東西呢?你瞧,把大伙折騰得不成人樣了。」     「這個嘛……一會兒我們長官就會來這裡,你可以親自問他。」     不久,有好幾個大人物珊珊來遲,操夫人看到走在最後面的人,外表長相竟是如此與眾不同時,她原本已經澆熄的戰鬥力立刻再度甦醒。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我是這個房子的所有人,有權利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外表長得與眾不同的男人一邊抓頭,一邊應付道:     「夫人,吵了你一整夜,實在非常抱歉。這次命案的兇嫌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在前天就知道昨天早上颱風會造成這個山崖坍方,所以這次是我們自己的疏忽。哈哈……真是對不起。」     (這男人未免欺人太甚,太瞧不起人了吧!)     操夫人心裡直犯嘀咕,一臉憤恨地看著這個外表毫不起眼的男人離去。     突然間,男人剛才說的話再度浮現她的腦海。     「這次命案的兇嫌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在前天就知道昨天早上颱風會造成這個山崖坍方……」     操夫人反複思索這句話,愈發覺得洞穴裡一定藏了東西。     她想到這裡,不禁捂起嘴,格格地笑了起來。     昨晚她一整夜沒睡,現在又一整天沒闔過眼,這對於向來注重睡眠的操夫人來說,實在是非常難得;她擔心自己一閉上眼睛,手中這張王牌就會從手掌心飛走。另一方面,跟即將有驚人發現的快感比起來,少睡或不睡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所以她一整天不斷用手指掐自己的大腿,就是為了讓自己不要打瞌睡。     傍晚在高爾夫球場發生的槍擊事件,嫌疑犯好像是津村真二,當警方派警員進駐隔壁的別墅時,操夫人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雖然操夫人目前還不知道飛鳥忠熙是生是死,但是從進駐到隔壁別墅的警察個個全副武裝的樣子來看,這次事件一定相當嚴重。     (飛鳥忠熙可就是鳳千代子未來的第五任丈夫,鳳千代子的第一、第二和第三任丈夫都已經走到人生的終點,如果她第四任丈夫槍擊未來的第五任丈夫……)     一想到這裡,這個主張「每日一殺」的操夫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莫非現在在自己家裡哭泣的女人就是津村真二的幫兇?難怪她每次一來輕井澤,這裡就會發生可怕的事件……)     到了晚上,操夫人悄悄地送一些茶點給執行勤務的年輕武裝警官,她向對方套出一些情報:目前尚不能確定槍擊飛鳥忠熙的兇手就是津村真一,因為沒有人看到對方的長相。     操夫人知道兇手一定不是籐村夏江,她雖然曾是新式話劇的演員,打扮成男人模樣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但是籐村夏江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離開自己家裡一步。     十點左右,警方突然決定撤離現場,一位接受她茶點招待的年輕警官走向她說:     「夫人,請你小心一點,我們還有其他重要的任務要辦,現在準備撤離;今晚你不要出門,把門窗關緊,就算有人敲門也不要隨便開門。嫌疑犯手中握有槍枝,要是你發現隔壁的別墅裡有什麼異狀,請立刻撥電話到警局,你自己多保重嘍!」     那名年輕警官離去之後,操夫人故意讓他聽見鎖門的聲音。五分鐘後,那些警官們已經走下坡,並向左轉過那個轉角,然後操夫人走進後面的一個房間。     那是一間八疊大的和式房間,籐村夏江靜靜地跪坐在座墊上,她的頭髮沒有往上盤起來,一張臉看起來無精打彩。     「你在發什麼愣?快站起來,跟我走。」     「跟你走?要去什麼地方?」     「去哪裡你會不知道嗎?我們要去探險。」     「到哪裡探險?」     「當然是隔壁的別墅啊!來,這是你的手電筒,別磨磨蹭蹭的……」     籐村夏江究竟多大年紀呢?昭和二十五年她和阿久津謙三離婚的時候,她三十四歲,今年應該四十四歲了,但是她的外表上看起來比操夫人還老。     「喂,快跟在我後面走啊!要是你想逃的話,我就會放聲大叫:『殺人哪!』哦,對不起,我不該發出那麼粗野的聲音。總之,我向來是站在兇手這一邊的。」     其實操夫人從不認為自己這位朋友是殺人犯,要是這位朋友是殺人兇手,她怎麼可能還會跟她共處一室呢?     操夫人不敢自己一個人跑到隔壁的別墅探險,因此才會帶著乖順的籐村夏江一同前往。何況,操控他人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探險     「喂,小心你的腳下,哎呀,別把手電筒的燈光朝上……」     操夫人從廚房那扇門往外走,那裡有一個利用山崖地形做成的階梯,可以通向隔壁的別墅。她們兩人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很快地走下階梯,幸運的是,那些坍方的土石早已被警方的人員挖掘乾淨,所以她們可以輕輕鬆鬆地走到廚房的門口。     操夫人是房東,因此她擁有津村真二別墅廚房門的鑰匙。     進入廚房後,只見屋裡一片漆黑,但是操夫人對整棟別墅的隔間非常清楚,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那間傭人房。     這裡是三疊大的和式房,房裡有一半的地板比較高,當作床鋪使用,所以站在床上就可以摸到天花板。     「你把手電筒往天花板照……不是那裡,是這裡。」     籐村夏江依言把手電筒的燈光照在操夫人所說的位置上,操夫人伸出雙手東摸西摸,頃刻間,一塊一公尺見方的天花板向旁邊滑動,接著就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咦?這是什麼?」     籐村夏江的聲音抖得非常厲害。     「這是隱藏式儲藏室,也是出租別墅必備的設計。」     操夫人將頭伸進天花板裡面打探一會兒,從天花板裡拉出一個五級的木製梯子,它的前端附了一個鉤子,可以掛在天花板內部。     操夫人把梯子斜掛在天花板裡面,並確認梯子穩不穩固後,重新拿起手電筒說:     「好了,你先爬上去。」     「什麼!我……」     「沒事的。你不爬的話,我可要叫嘍!殺人……」     「上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既然要冒險,裡面如果有東西不是更好嗎?若是裡面沒有東西,我就把天花板還原。來,快上去、快上去!」     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操夫人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教人覺得很不舒服;尤其她的一隻眼睛眼底出血、眼白混濁,看起來真是恐怖極了。     「可是這上面很黑那!」     「你把吊在那裡的細繩用力往下拉,就可以打開電燈……還是不要這麼做好了,我怕這樣子會透出燈光,她還是用手中的手電筒照明就好了。」     「好恐怖……」     「你再不往上爬,當心我要喊嘍!」     「別叫!你別叫……我爬就是了,別再用這句話威脅我。」     天花板裡面有個三疊大的小隔間,由於是順著屋頂斜度建造的,所以有一邊較傾斜,不過它的高度可容一個人站著走。     屋頂嚇最矮處有個像通風口一般的小氣窗,其餘部份都釘著鐵皮板,看起來十分乾淨。儘管如此,外面的濃霧依然從小氣窗飄進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立刻使這間燈光昏暗的隔間交錯著紫色線條。     天花板上垂掛著一個燈泡,燈泡下面有一張籐椅和一張斷了桌腳、上面有鐮倉式雕刻圖案的小茶几……等傢俱四處堆放著,這些好像都是操夫人的東西。     「哎呀!這張帆布躺椅原來在這裡,我好像還沒用過它。」     當操夫人把視線集中在那張帆布躺椅上時,她突然緊緊抓住籐村夏江的手臂。     「操姊,怎麼了?」     「那、那個……人頭……是不是人頭?」     「說什麼傻話!這、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頭……」     籐村夏江雖然這麼說,可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比操夫人還害怕。     那張帆布躺椅背對她們放著,椅子上有一床老舊的毛毯。     在這兩位婦人不停顫抖的手電筒燈光交錯照射下,有一個狀似人頭的東西從帆布躺椅的椅背冒出來,而且鋪在椅子上的毛毯還鼓鼓的。     當操夫人確定那確實是一具屍體的人頭時,不禁欣喜若狂地拉著籐村夏江的手衝向帆布躺椅。     「有了、有了,果然在這裡。你這個人啊……真是了不起,一個晚上就解決了兩個人。」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要忍耐、我要忍耐。」     「廢話!不是只有你才知道這個隱密的場所嗎?你去年就已經注意到這個地方,如今還善加利用呢!這個人究竟是誰?看起來好像是個男人,好吧!不問你了,我會親自調查這個被你殺害的男人究竟是誰。」     操夫人說完,拉著籐村夏江的手繞到帆布躺椅的正面。     當她們兩人繞到椅子的正面時,操夫人用腳尖鉤住垂在地板上的毛毯一端,剎那間,只見一個穿著怪異的男人躺在帆布躺椅上。     男人身穿一件葡萄紫的襯衫,下身穿著一條和襯衫同質料的及膝家居短褲,腹部圍著一條毛線織成的肚圍,從帆布躺椅上垂下的兩隻纖細小腿上還穿著襪子。     操夫人的手電筒燈光從男人的下半身往上照,當光線聚集在男人的臉上時,操夫人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啊!夏江,你真是太厲害了!你終於用你的手親自把那個女人的前夫一個個除去了……太棒了!夏江,我簡直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在這時,儲藏室的電燈突然亮了起來,     「啊!」     籐村夏江嚇得尖叫出聲,操夫人一時之間無法立刻回應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緊接著,一個男人的喝斥聲傳來:     「誰在上面?」     操夫人驚慌得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再不出聲回答,我可要開槍了。」     「不要……不要開槍!」     籐村夏江一臉悲淒地叫道。     「操姊、操姊,你怎麼了?啊!快來人呀!」     「什麼?是女人?」     近籐刑警一邊咳嗽,一邊小心翼翼地握著手槍、從入口處探頭一瞧,他呆呆地看著兩名蹲在地板上的女人。     當他的視線移到帆布躺椅上時,便急忙爬進天花板裡。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這裡果然有屍體,津村真二的屍體……」     操夫人一看到跟在日比野警官身後爬進去的金田一耕助,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津村真二躺在帆布躺椅上,他臉上的表情和慎恭吾死時的表情一模一樣,整張臉都扭曲變形,嘴角還露出一小截發黑的舌頭,眼睛發出如臘石般的淒慘光澤。     「有外傷嗎?」     日比野警官問道。     「沒有,好像都沒有外傷,果然是氰酸鉀中毒,這究竟是怎麼樣回事呢?」     開口說話的是近籐刑警,可是他話還沒說完,便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怎麼了?近籐,你認識這位婦人嗎?」     「籐、籐村夏江!」     近籐刑警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他的聲音裡充滿悔恨之意,     一聽到近籐刑警的話,等等力警官和他身後的山下警官立刻從入口處探頭進來看個究竟。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5:27

第26章 天倫悲劇
      驚人的內幕     “藤村女士,你是不是有話要告訴我們?”     日比野警官現在問話的口氣比以往溫和多了。     這里是“萬山莊”的客廳。     在場的人除了山下警官、等等力警官和近藤刑警之外,金田一耕助也睜著那雙惺松睡眼在一旁站著。     “我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呢?”     藤村夏江此刻已經恢複鎮定。從昨天晚上到今大,槌口操一直用言語威脅她,害她無法鼓起勇氣實話實說,讓心靈真正得到解脫。     在來到這里之前,她在槌口家的別墅里更衣、梳頭、化妝,現在的她比起剛才在津村真二的儲藏室里的模樣,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那就由我來發問吧!請你根據事實回答我所提出的問題。”     日比野警官看了一下近藤刑警手中作紀錄的小冊子,然後說:     “你原本是新式話劇演員,後來跟阿久津謙三結婚?”     “是的。”     “阿久津謙三在昭和二十五年跟鳳千代子結婚,因此你們在那之前離婚?”     “嗯,我是被他拋棄的下堂妻。”     “之後你就淡出舞台,進入‘裝美苑’婦女服飾雜志社工作?”     “是的,社長高森安子是我以前在東京念女子美術學校的學姊。”     “你跟槌口操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念女子美術學校和仙台高中時的學姊。”     聞言,近藤刑警不由得伸了伸舌頭,山下警官則是抿嘴一笑。     “對了,去年八月十五日,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離奇死亡的晚上,你曾到過輕井澤,關于這一點,我們有證人可以證實。”     “沒錯。”     藤村夏江毫不猶豫地回答。     “根據證人所言,那天你似乎在跟蹤笛小路先生?”     藤村夏江一聽,隨即露出驚訝的神情,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你說的沒錯,那名證人是在什麼地方看見我的?”     “她在‘含羞草’咖啡店附近看見你站在對面的書店,一邊翻閱雜志,一邊盯著‘含羞草’的方向。”     “還有呢?”     “證人只看到這些。後來因為發生笛小路離奇死亡的事件,那名證人才想起這件事。”     “要是那位證人一直跟在我後面監視我就好了,這樣我就不用為這件事煩惱一、兩年。”     藤村夏江說到這里,不禁流下兩行眼淚。她用手帕輕輕按住眼角,疲憊的神色一覽無遺。     “你認識笛小路泰久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開口發問。     藤村夏江抬起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輕輕地點點頭。     “您是金田一先生吧!我很早就聽過您的大名,要是知道您在調查這件事,我就會找您談一談。去年八月十四日傍晚,我意外地在火車上遇到笛小路先生,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日比野警官露出懷疑的眼神,金田一耕助則繼續發問:     “在你們搭乘同一節車廂之前,你應該知道對方就是笛小路先生吧?”     “嗯,我知道。戰後他也拍過一些電影,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可是他的外表改變大多,因此車廂里只有我認出他是曾經活躍在銀幕上的演員;我曾經是阿久津的妻子,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不只是這位警官認為我在跟蹤笛小路先生,就連操姊也這麼認為,不過這件事情完全純屬巧合……事後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次非常不幸的巧合。”     “你在車上有跟笛小路先生交談嗎?”     “沒有。”     “這麼說,笛小路先生根本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羅?”     “他應該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個叫藤村夏江的女人。”     “藤村女士,去年你來這里時,你知道住在槌口夫人隔壁的房客就是津村真二,而他就是鳳千代子的第四任丈夫嗎?”     藤村夏江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宛如決堤的洪水般,開始將事情的始末傾瀉出來:     “我不知道這件事。幾天前,操姊來到東京告訴我這件事,因此我才萌生到淺間隱一探究竟的念頭。金田一先生,女人的執著是非常可怕的,特別是像我這樣被其他女人搶走丈夫的女人更是恐怖。”     藤村夏江平淡地述說往事,但從她臉上的神情,依然可以感受到這件事對她造成的傷害。     “金田一先生,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所以才會很干脆地跟阿久津離婚。我知道自己和鳳千代子之間有著非常大的差異,同時也知道阿久津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他甘願做鳳千代子的愛情俘虜,因此,我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再纏著阿久津,唉……離婚後,我一直注意他的動向,活得十分痛苦。要不是當時阿久津跟我說過那件事,恐怕我會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阿久津什麼時候跟你說了什麼話?”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金田一耕助主控全場,由他提出問題。     “那是津村先生和鳳女士舉行婚禮之後第二年的事情,當時是昭和三十二年秋天。某天,阿久津約我見面,地點是在某家餐廳的包廂里。自從跟阿久津離婚後,我們沒再見過面,而那次阿久津是為了跟我談複出的問題來找我,我當場就拒絕他的提議。     老實說,在我跟阿久津離婚之後,的確有不少電視制作人找我演戲,可是我全都回絕了,理由是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是一個藉著和阿久津離婚來自抬身價的女人;何況我對目前的工作非常滿意,因此我也以同樣的理由回絕阿久津,最後他放棄說服我的念頭。只是他當時說了一句話,仿佛在我的心口上點了一把火。”     藤村夏江說到這兒,原本平淡的語氣突然有了高低起伏,眼中也露出一抹光采。     “阿久津先生說了什麼話?”     “我跟他說:‘我是被你遺棄的女人,沒想到現在你也同樣被鳳千代子拋棄了。’結果阿久津立刻回說:‘你別傻了,是我不要那個女人的!也許你會認為是我輸不起才這麼說,不過你看著好了,慎恭吾沒多久也會走上跟我相同的路子。我們是紳士,所以才會為了維持鳳千代子的名譽,答應跟她協議離婚,津村沒多久也會跟她離婚的。’”     “是什麼理由?”     “他沒有說。但是他有提到:‘騎虎難下’這句話,可是為了維護我的自尊,我沒有再多問。”     “結果三年後,津村先生果真離婚了,因此你心中的疑惑再度燃起?”     “沒錯。鳳女士是個漂亮的女人,我聽說她結婚之後非常努力做一個好妻子,這樣的女人為什麼會被男人遺棄?這一直是我非常好奇的一點。”     “後來你從槌口夫人那兒得知津村先生向她承租別墅,而且還住在她的隔壁,所以才想到輕井澤打探消息?”     “我聽操姊說津村先生是個非常孩子氣的男人,我想或許可以從他那兒打聽到一些事。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藉機勒索或報複她,我只是因為被她打敗,想要藉著知道她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增加一些優越感罷了。”     “我明白了。你是無意間在開往輕井澤的火車上遇見笛小路先生?”     “是的,這真是一段非常奇妙的巧遇。我很自然地跟在苗小路先生的身後出了剪票口,他叫了一輛計程車,並對司機說出要去的地方,他說的這個地方讓我非常感興趣。”     “他說的地方是‘白樺營’嗎?”     “是的,我知道‘白樺營’是一個什麼樣的投宿環境,很多年輕的學生部會去那個地方投宿。”     “因此你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五日晚上去了一趟‘白樺營’?”     “不,我根本就沒打算去那里,只是在舊道的商店打聽一些有關‘白樺營’的事……我問路人如何去舊道,並在我到達一處圓形的交叉路口時,又遇見笛小路先生迎面走來,他那時候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了。”     “所以你就一路跟蹤他到‘含羞草’?”     “是的。”     “途中是否曾經發生奇怪的事情?”     “沒有。”     “嗯,我們已經知道你在‘含羞草’對面一家書店監視笛小路先生,因此問題出在笛小路先生走出‘含羞草’之後的行蹤,請你繼續說下去。”     藤村夏江突然全身顫抖,她露出害怕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很奇怪,我不能據此斷定那個人就是凶手,而且我一直到現在都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所以才會感到非常害怕。”     “我明白。請你將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一字不露地說出來,讓我們來作判斷。”     藤村夏江跟熙子一樣,她們都擔心自己的陳述會變成誣告對方的證詞,而且她所看到的事情似乎比熙子所見到的還可怕。     “我忘了告訴你們,那天晚上的霧非常大,像舊道那麼繁華的地方或許感受不到,不過在比較偏僻的別墅地帶,數從尺外的地方幾乎都看不清。”     “當時你有沒有經過正在舉行盂蘭盆會的廣場?”     “對、對、對,那一帶非常熱鬧,光線很亮,我經過那里之後,沒一會兒就來到一棟別墅外面,四周的樹木相當高大,霧也更濃,我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路旁的街燈。笛小路先生不時發出喝醉酒的呻吟聲,有時還會像美國的印地安人那樣發出怒吼聲,對于我這個從來沒有跟蹤經驗的人來說,跟蹤他一點都不困難。”     藤村夏江說到這兒,稍微喘一口氣,繼續說道:     “沒多久就出現一件怪事。當笛小路先生走到一處十字路口時,他停下腳步沉思一會兒,然後往前走了五、六步,又停下來思考一會兒,接著他突然大聲叫嚷,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他說:‘即使生了七個孩子,也只有你會原諒那個女人,你睜大眼睛仔細看吧!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說完,他就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聲音聽起來非常悲戚。”     現場只有藤村夏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他人都知道笛小路泰久是指美沙的事。看來笛小路泰久當時已經知道美沙不是他的親生骨肉,而且他無法原諒鳳千代子謊稱美沙是他的孩子。     “之後……”     就在藤村夏江准備繼續說下去時,日比野警官打斷她的話問道:     “等一等,藤村女士,在笛小路先生停下腳步的那個十字路口,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我在濃霧中看見許多亮著燈、像窗子般的東西,我想那里大概是高原飯店。”     “笛小路先生有沒有朝高原飯店走去?”     “他本來好像想往那邊走去,可是很快就改變心意了。”     “好的,請你繼續說下去。”     “笛小路先生大叫幾聲之後便安靜下來,霧越來越濃,我只能憑著腳步聲跟蹤他。沒多久來到一段相當陡的坡路,笛小路先生開始往上爬,坡頂有一座橋,我想這座橋大概是通往淺間隱;就在我環顧四周的時候,笛小路先生竟然失去蹤影了。     金田一先生,一過了那座橋,道路就分成兩條,往上走會到淺間隱,往下則到櫻澤,櫻澤的盡頭有一棟別墅,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條路一直通到櫻澤的盡頭,霧越來越濃,加上道路兩旁的大樹伸出茂密的枝葉,讓我有如走在隧道里;還好道路兩旁有路燈,勉強看得到前方的路況。     我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有再聽到笛小路先生的腳步聲,心想他一定是朝淺間隱的方向走去了。但就在我快走到櫻澤盡頭的時候,突然聽見左手邊傳來一個女子的慘叫聲,我下意識地朝左邊看去,可是……至今我仍不明白自己看見的景象代表什麼意思。”     藤村夏江的雙手按住心髒部位,像是要藉此壓抑住恐懼的情緒。     金田一耕助語氣十分溫和地說道:     “你看到什麼景象?你把藏在心中的秘密說出來,心里會覺得舒服一點,至于如何去解讀這件事,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吧!”     “金田一先生,我會把我所看到的全部說出來。那棟別墅走廊上的門燈亮著,走廊左邊有一間裝著落地窗的房間,窗簾是拉起的,在我聽到慘叫聲時,本能地朝那里望去,看見窗簾上映著可怕的影子……”     藤村夏江仿佛在背書似地說著:     “那影子看起來像是一名男子抱住一個穿睡衣的女人,女人正極力反抗,最後女人臉朝上,男子則趴在她的身上……這些動作全都映在窗簾上。之後我又聽見兩、三聲低沉、短促的慘叫聲,接著一切恢複平靜。我還注意到房里好像有台燈透出的亮光……”     瞬間,一陣令人膽顫的冰冷侵襲著客廳里的每個人。     日比野警官全身打起寒顫,他想起笛小路泰久在失足落水前曾經跟女人交歡的事情,如今從藤村夏江的言同中,他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     枯萎的花朵     過了一會兒,金田一耕助輕咳一聲說;     “你當時看到一名男子以暴力侵犯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而且床前的台燈亮著是不是?”     “沒錯。金田一先生,後來我犯了一個非常離譜的錯誤。”     “你是指……”     “我看到這種不尋常的事情,所以急于想知道這里究竟是誰的別墅,我四處看了一下,結果看到一個門牌上寫著“笛小路”三個字,因此心想剛才在里面的男子一定是笛小路先生,而我所犯的‘錯誤’是,我以為穿睡衣的女人是鳳千代子。”     “藤村女士,你什麼時候發現那個女人不是鳳千代子?”     山下警官聲音沙啞地提出這個問題。     “您是山下警官吧!請您繼續聽我說下去。金田一先生,我所看到的不只是這樣,後來看到的才是真正可怕的情景。”     藤村夏江全身打了個寒顫,坐在她周遭的男人好像也被她感染似的,刹那間,整間客廳里彌漫著一股令人難耐的寒氣。     “藤村女士,難道你……”     山下警官急忙出聲制止日比野警官的發言:     “日比野,我想還是先讓藤村女士說下去。金田一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這應該是最好的方法。藤村女土,你說你誤以為穿睡衣的女子就是鳳千代子,接下來呢?”     “當時我以為阿久津所說的秘密就是指這件事。我想,鳳女士表面上雖然跟笛小路先生離婚,其實兩人卻維持親密關系,難怪阿久津、慎先生和津村先生會不要她。”     “原來如此……也難怪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是個守舊的女人,雖然被阿久津遺棄,卻也不想再和其他男人結婚。金田一先生,我之所以一直站在那里,並不是因為好奇心作祟,而是我根本動不了,我的雙腳就像被釘在地上似的。”     “然後呢?”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多久,而且……”     “藤村女士,請等一等!”     金田一耕助打斷藤村夏江的談話,問道:     “在你雙腳動彈不得地站在原地時,是否有聽見舞祭的音樂聲?”     藤村夏江驚訝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回答:     “是的,我一直都聽見舞祭的音樂聲,所以才會有勇氣做這件事。當時已經很晚了……舞祭的音樂聲和這件事有關聯嗎?”     藤村夏江一直都有聽到舞祭的音樂聲,那就表示女傭里枝不在家;而且前天晚上停電後,主辦單位利用蓄電池讓擴音器繼續運作,連淺間隱都聽得到舞祭的音樂聲。     “畜牲!”     近藤刑警不禁低聲咒罵一聲。     “在這當中,我看到男人的影子站了起來,那道人影瞬間從我的視線中消失;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印象,但我清楚看到男人整理衣物的動作。後來我看見笛小路先生從走廊走下來,我第一個念頭是:‘趕快回淺間隱’。要不是當時那個穿睡衣的少女一邊叫著:‘爸爸、爸爸,你有東西忘了拿……’一邊追趕笛小路先生,我肯定已經走到淺間隱了。”     這時,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日比野警官甚至拿下眼鏡擦汗。     “少女的聲音非常低沉,好像害怕被人聽見似的。當我回頭看的時候,笛小路先生已經爬上斜坡路,少女正好從走廊上跑下來,由于走廊上亮著門燈,我才發現剛才穿睡衣的女人不是鳳千代子,而是一個少女……我登時驚訝得無法動彈。”     藤村夏江臉上的肌肉都麻痹了,她像機械人一般繼續說著:     “我知道笛小路先生和鳳女士生下一個叫美沙的女兒,但我不確定這個穿睡衣的少女究竟是不是美沙,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她,而且當時又有濃霧,我看不清楚少女的臉。只是少女一直叫著:‘爸爸、爸爸……’從這個情形來看,他們兩人的確是父女;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先前看到的景象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父女亂倫嗎?”     這正是整個事件中最恐怕的一幕,就連辦案無數、身經百戰的山下、等等力兩位警官聽到這里,都不禁冒出冷汗。     “笛小路先生好像有聽見少女的呼喚……但是他喝醉酒,好像還沒有清醒過來,只見他步履蹣跚地走過橋……少女跟在他身後,她當時抓著睡衣的袖子把一個東西抱在胸前,後來我看了報上的報導後,才發現那個東西可能就是威士忌酒瓶。”     日比野警官聽到這里,不禁歎了一口氣。     警方在那個威士忌酒瓶上只檢驗出笛小路泰久的指紋。近來由于推理小說盛行,一般民眾都知道指紋在犯罪案件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少女是否因為知道這一點,故意避免讓指紋留在酒瓶上?還是純屬巧合,以至于酒瓶上並未留下她的指紋?     “一過了橋,笛小路先生開始朝剛才走的坡路往下走,少女一直跟在他的身後,而我也著魔似地緊跟著他們。金田一先生,我必須這麼做不可。”     藤村夏江哽咽地說著,並不斷搓揉手中的手帕。     “這怪不得你。接下來,你又看到什麼?”     “霧還是很濃,沒一會兒我就失去笛小路先生和少女的蹤影,不過依稀可以聽見笛小路先生踉蹌的腳步聲。不久,我也來到T字型道路的地方,我一心以為笛小路先生會沿著原路回去,所以才會朝那個方向走。     但是當我來到笛小路先生發狂大喊的十字路口時,才驚覺到是不是自己弄錯了。我開始加快腳步跑了一小段路,更加確定自己真的走錯路了,我停住腳步想了一下,笑自己好奇心太重,打算就此回到淺間隱。當我回到道路岔成T字的地方時,聽見下面傳來急促爬坡的腳步聲,我馬上躲進草叢里……”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5:53

第27章 噩夢一場
      惡魔的臉     籐村夏江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僵硬,眼睛裡充滿恐懼的神色。     「我忘了告訴你們,在轉角的地方有路燈,因此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穿睡衣的少女的臉……」     籐村夏江不停地用手在面前揮舞著,彷彿想揮去可怕的夢魔一般。     「那張臉不知在我夢裡出現過多少次,它已經不是一張人類的臉,而是惡魔的臉!那張臉嚴重扭曲變形,而且不停地笑著,就連她的身體也很奇怪,她拱著背、下顎向前突出,兩隻手像黑猩猩一般向下垂……不!我再也不要看到那張臉!」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吃驚地看著對方,他們今天在高爾夫球場看到的美沙就像籐村夏江所形容的樣子。     「籐村女士,請你振作一點。接下來,你有往少女那裡走去嗎?」     在金田一耕助的鼓勵下,籐村夏江宛如從夢魔中驚醒似地抬起頭,她的額頭上冒出涔涔汗水。     「是的,因為我必須那麼做,而且我注意到少女的手上沒有任何東西,我直覺反應到笛小路先生已經發生意外了。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坡頂上,我急忙朝她剛才所在的地方跑去,沒一會兒,我就看見前方的濃霧裡有一個發光物,走近一看,才發覺那是一座水池。     水池四周設有鐵絲網,其中一處鐵絲網看起來已經毀損很久;然後我又看見鐵絲網的破損處鉤著一小塊白布,我拿下來一看,原來是一塊質地像浴巾的布條,我想大概是少女的睡衣吧!」     這時候,日比野警官的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日比野警官,如果是因為我把那塊布條拿走,影響你的調查工作的話,我也只能在這裡跟你說聲抱歉了。剛開始我還沒注意到水池裡有什麼東西,等我鑽進鐵絲網裡,才看見笛小路先生只穿著內褲漂浮在水池上,我只看一眼就認定他已經死了,所以第二天便逃命似地離開輕井澤。     金田一先生,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裡。我不知道笛小路先生是死於自殺或他殺,如果是他殺的話,那麼殺他的人就是美沙,可是美沙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親?在這之前,笛小路先生侵犯她,就算喝得再怎麼不省人事,做父親的也不可能侵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冗長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以難過、無奈的口氣說:     「由於笛小路先生和美沙是父女的觀念早已深植我們的腦海,因此在我們調查工作上產生一個死角。籐村女士,非常謝謝你,你的證詞已經撥開我們眼前的障礙。對了,籐村女士……」     金田一耕助接著問道:     「你認為笛小路先生是死於他殺嗎?」     「這一點我不清楚,當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非常可怕,沒多久,……坐在那邊的是近籐先生吧!當他來找我,想問我有關阿久津意外死亡的事情時,他說警方懷疑是他殺……」     「警方確實有這樣的疑慮。那麼,你對阿久津先生的死有什麼看法?」     「金田一先生,難道……他不是死於交通意外?那時候不是說他殺的成份非常低嗎?」     「原先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但後來又發生笛小路離奇死亡的事件,給了我們一個重新思考的機會。那次交通意外反而成了兇手掩飾真正犯罪動機的障眼法。」     「近籐先生,請你原諒我,我當時並沒有把八月十五日目擊到的所有狀況告訴你。」     山下警官在一旁安慰籐村夏江:     「算了、算了,剛才聽了你的敘述,即使像我這樣擁有多年辦案經驗的男人,都免不了感到毛骨悚然,也難怪你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何況你現在終於鼓起勇氣把這件事告訴我們,說真的,我們實在是非常感謝你。對了,金田一先生……」     「是。」     一聽到山下警官叫喚自己的名字,金田一耕助十分感傷地看著籐村夏江說:     「籐村女士,不好意思,在你疲憊的時候一直打擾你。請問你對前天晚上發生在津村家的事件,有沒有什麼發現?」     籐村夏江的眼中再度充滿害怕的眼神。     「金田一先生,前天晚上我……對不起,我太自以為是了,不過還是請你聽我說下去,這樣我才能比較安心。」     「請說。」     籐村夏江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只見她眼眶微濕,幽幽地說道:     「今年我之所以再度造訪輕井澤,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笛小路先生的女兒,我幾乎每夜都為了可怕的夢魘而困擾不已,因此我也想知道事情真相究竟為何。我並非不關心津村先生的事,只是我認為如果連津村先生也遺棄鳳女士,其中原因應該是跟她的女兒有關,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始動機。好了,現在我開始說前天晚上親眼目擊到的事情。」     看到焦慮的神色浮現在籐村夏江的臉上,每個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金田一先生,老實說,我不知道前天晚上津村家究竟發生什麼事,所以我不敢保證接下來我要講的事,對你們的調查工作會有多大的助益。前天晚上八點左右就停電了,操姊拿出一把大型手電筒,我們繼續聊天,後來我們聊得差不多,加上又不能看電視,於是在八點半左右就上樓準備睡覺。     當時我帶著操姊的手電筒鋪好床,正要關窗子的時候,突然看見隔壁的別墅走廊還亮亮的,因為火焰搖搖晃晃地擺動著,我立刻就發覺那是蠟燭的火光,而且好像有窗子是開著的,所以在蠟燭熄滅之後,屋裡的人又趕緊點亮蠟燭;之後我又聽見關窗子的聲音,當時我只覺得十分奇怪,就算津村先生再怎麼粗心大意,既然風那麼大,為何不關上窗子再點臘燭呢?」     (當時大概是因為飛蛾飛進屋裡了吧!)     「你說那時候是八點半?」     「我想是八點三十五、六分吧!」     「你認為當時在客廳裡的人是津村先生?」     「我也只能這麼想啊!我從街上張貼的海報得知有演奏會演出,一旦停電,演奏會自然就得中止啦!」     「說的也是。接下來呢?」     「我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書,在九點十分之前準備關掉手電筒就寢時,聽見隔壁傳來車子引擎的聲音,於是我悄悄從床上爬起來,將窗簾拉開一點縫隙往下看,看見一輛車子就停在走廊下面,有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外面的天色非常昏暗,剛好那輛車子的大燈朝我這邊投射過來,而且對方沒關大燈就走下車,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我想,那個人大概也是玩音樂的,他穿著一件及臀的長襯衫。」     「你有見過慎恭吾先生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不過他和鳳女士結婚的時候,我曾經在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難道說……」     「沒什麼,那個人後來有進入別墅嗎?」     「是的。」     「那個時候你有看見屋裡的人嗎?」     「沒有……因為我對這件事沒有太大的興趣,只覺得在停電的時候有客人來訪,真是非常不方便。若不是當時發生一件奇怪的事,讓我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話,我早就上床睡覺了。」     「你說奇怪的事是指……」     「客人一進屋,別墅後面就出現一道從旁邊窗子往裡面瞧的人影。」     「啊!」     日比野警官發出叫聲,他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籐村夏江誤會日比野警官的意思,急忙解釋說:     「不,我沒有說謊,真的是發生奇怪的事情了。」     金田一耕助趕緊安慰她說:     「籐村女士,我們並不是懷疑你的說詞,只是在確認這個人是否真的出現過罷了……你的證詞對我們非常重要,這個部份請你說得詳細一些。」     「好的。」     籐村夏江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她這個樣子,大家都在心裡揣測她或許又目擊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了。     窺伺     「從我的位置往下看,可以看到隔壁別墅的右側,那個人本來從前面偷偷摸摸地往右側方向走去,後來因為這輛車子開來,他急忙躲到建築物的後面;等到客人進屋後,他又偷偷跑出來。」     「然後呢?」     「那個人……老實說,隔壁別墅可真暗啊!可是由於車子的大燈朝我這邊照過來,因此我可以清楚看見那個人的一舉一動。我看到他從窗外向裡面看,大概因為窗子太高了,他從後面抱了一塊石頭過來,放在窗子下面,然後站在石頭上向裡面窺伺。」     「那個人穿什麼樣的衣服?」     「這個我倒是沒有看見。因為大燈燈光反射的關係,我無法看得非常清楚,只看到那個人背著時下年輕人喜歡的背包。」     籐村夏江的臉上開始露出恐懼和焦躁的神色,她一邊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緒,一邊說道:     「後來我看了一下手錶,知道自己已經站了十五分鐘,這時正在偷窺的人突然有了動作,我看見他從石頭上跳下來,朝建築物的正面跑去,然後有個人影從正面走廊衝出來,從車燈前面跑過去……就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一個佝僂的少女……她拱著背,下顎向前突出,雙手往下垂……宛如一陣旋風般從車前繞到車子的後面,然後騎上一輛自行車……」     (自行車……美沙有一輛自行車,這是強而有力的證據!)     大夥都神情緊張地互看一眼。     「當那位患了佝僂病的少女騎著自行車從車子後面衝出來的時候,有個人影突然擋在自行車前面,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身患佝僂病的少女不顧一切地衝撞那名年輕男子,朝坡下快速奔馳;年輕男子想叫住少女,可是因為當時夜風十分強勁,我聽不清楚年輕男子叫些什麼,只見他立刻跟在自行車後面,使出全力朝坡下跑去。對了,那個年輕男子手上有手電筒,當他擋在自行車前面的時候,還用手電筒照少女的臉,少女因此慘叫一聲,這就是我所看到的一切。」     籐村夏江閉上雙眼,一臉疲憊地躺在椅子裡。     金田一耕助輕聲地對她說:     「接下來你做何處理?」     「金田一先生,這已經是我能忍耐的極限了。我想隔壁的別墅一定又發生了可怕的事情,於是我輕輕放下窗簾,趕緊鑽進被窩裡,可是卻睡不著。我也不敢開燈,深怕開燈之後會讓別人以為我在偷窺,所以我拿著手電筒溜下床,在我下樓的途中,還特地看了一下手錶,當時時間是九點零八分。」     (這個時間津村真二應該還在櫻井家。)     「金田一先生,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經過,接下來我便下樓鑽進操姊的被窩裡。唉!沒想到我這樣做又激起操姊的好奇心,加上她有豐富的想像力,最後就演變成剛才的情況啦!」     操夫人目前因為精神錯亂被送往醫院,不知道她只是一時錯亂,還是下半輩子就這樣了。     看到籐村夏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金田一耕助聲音溫和地說道:     「你現在要去什麼地方?」     「我必須回去,不是淺間隱,是操姊那裡,她之所以會發瘋也是我害的,我必須去照顧她。」     「那麼找個人送你去吧!不過在你離去之前,我還有一、兩個問題想請教你。當你觀察隔壁別墅時,有沒有聽見盂蘭盆會擴音器傳來的聲音?」     籐村夏江側頭想了一下,突然全身顫抖地回答:     「經你這麼一說……因為當時風勢不小,那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不過還是可以聽見擴音器傳來的聲音。」     「可惡!」     近籐刑警低咒一聲,他發覺盂蘭盆會的音樂聲是美沙的護身符。     「另一個問題是,你有沒有聽見隔壁別墅傳來車子開走的聲音?」     「有,我聽見了。可是金田一先生,如果你要問我是幾點的事,我就沒辦法告訴你了;因為我怕把操姊吵醒,根本提不起勇氣打開手電筒看看那個時候到底是幾點鐘,我只知道那時候風勢開始增強,並開始下起大雨。」     籐村夏江說完便步履蹣跚地走出客廳。     近籐刑警送籐村夏江到門口,又立刻回到客廳。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田代信吉和美沙之間的關係?田代信吉當場逮到美沙,接下來一定發生一些事情。」     「田代在回來這裡之前,或許已經知道美沙的事。如果去年他在『白樺營』遇到笛小路,有從笛小路那裡聽到什麼消息的話……」     正當日比野警官喃喃自語時,留守在津村真二別墅的山口刑警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找到了,我們從那棟別墅的隱藏式儲藏室裡找到這些東西。」     只見山口刑警拿出威士忌酒瓶、杯子……     「這瓶威士忌有氰酸鉀的味道,我們還從被害人的肚圍裡找到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張摺成四摺的樂譜,乍看之下是平常可見的豆芽菜音樂符號,但山口刑警指的是背面,那裡有一張火柴棒排列的圖案。此外,還有一個空的信封,收件人是淺間隱的津村真二,寄件人是東京的立花茂樹,可是裡面卻沒有信箋。     金田一耕助一看到樂譜背面的火柴棒排列圖案時,不禁露齒一笑。     「由此看來,當慎恭吾喝下摻有氰酸鉀的飲料時,他整個人並未向前仆,而是向後倒,因此津村從櫻井家回來時,火柴棒排列圖案才會工整地留在桌上。津村在朋友眼中是個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人,可是他也有纖細的一面,他悄悄地把這些圖案抄下來,讓它在矢崎的工作室重現。」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山下警官張大眼睛問道。     「這可說是色盲家族的族譜。山下警官,之前我曾經處理過色盲病患的案件,所以對『色盲』還略知一二。我第一次在矢崎的工作室看到火柴棒排列號。等等力警官也知道南條別墅裡有非常齊全的百科全書,我詳細查閱之後,應該沒有錯誤才對。現在就讓我來說明一下。」     「請。」     「一如津村用原子筆畫的,火柴棒頭畫斜線的是綠色火柴棒,代表男性,完整的綠色火柴棒代表健康的男性,可用『○』符號表示;摺成兩招的綠色火柴棒代表有色盲的男性,用『●』符號表示。     接下來,津村將火柴棒塗黑代表紅色火柴棒,也就是指女性,完整的紅色火柴棒代表健康的女性,用『!』符號表示;而摺成兩摺的火柴棒代表自己雖不是色盲,卻帶有色盲的遺傳因子,所以還是可以使用『?』符號。現在我把四種不同樣式的火柴棒改以符號代替,患有色盲的男子所生下的孩子及其孫子,將會有這種遺傳方式,這僅是其中一例。看來慎恭吾一定曾經詳加查閱過色盲方面的知識。」     這時,日比野警官說道:     「可是金田一先生,剛才我問過古川,他說美沙的確有色盲,這樣的話,那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日比野警官,我所說的全是根據百科全書上的記載,所以請不要懷疑。聽說女子遺傳到色盲的比例約是總人口的百分之零點五,那麼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生出有色盲的女兒呢?     只有本身不是色盲,卻帶有色盲遺傳因子的女性,也就是『?』這個符號和色盲的男性結婚,才會生下患有色盲的女兒。我們把這個理論用在美沙的父母身上,鳳千代子是個彩色電影的大明星,她應該不會是色盲患者,但是會不會帶有色盲的遺傳因子呢?     答案是不可能,因為她父親是個運用華麗色彩、擅長描繪仕女圖的畫家,應該不是色盲。再者,大家也聽過她母親的事,所以她的母親應該也不是色盲患者。」     「可惡!」     近籐刑警終於瞭解昨晚金田一耕助在這裡大談鳳千景夫婦,並對兩人推崇有加的真正原因了。     「不過美沙的父親……或者說被認為是美沙父親的笛小路,他的情形又是怎麼一回事?他有駕照……一般人在取得駕照之前都會接受色盲檢查,因此笛小路也不是色盲。」     「金田一先生,那麼美沙為什麼會有色盲呢?」     近籐刑警那雙如狐狸般的眼睛不停地轉動著。     「從美沙的血型來研判,她不是笛小路的孩子;而從色盲的遺傳法則來看,她也不是鳳千代子的小孩。」     一向沉穩的山下警官也情緒激動地問道:     「金田一先生,那美沙是誰的孩子?」     金田一耕助難過地回答:     「我不知道,這件事恐怕只有笛小路篤子一個人知道了。」     剎那間,整個客廳籠罩在一片沉默的氣氛中。     山口刑警不太明白大夥沉默的原因,他繼續問道:     「金田一先生,從被害人肚圍裡找到的信封怎麼解釋?」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排皓齒說道:     「這個嘛……山口先生,津村可能用這個信封裝這些火柴棒。這是立花寄給津村的信,可能不是什麼重要信件,所以津村看過信後就順便用這個信封裝火柴棒。」     金田一耕助將樂譜的正面拿給大家看。     「你們看,這是尚未排印的樂譜,曲名是『淺間讚歌』,作曲者是津村真二,是一首絃樂四重奏的曲子,只要去問立花,就可以知道這首曲子是不是原定前天演出的曲子。根據櫻井熙子的說法,津村當天帶著一個合成皮做的樂譜譜套,樂譜大概就裝在這個譜套裡吧!津村應該是回到淺間隱之後,才在樂譜背面抄下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也就是說,當時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金田一先生,津村知道這些火柴棒排列圖案代表什麼意思嗎?」     等等力警官問道。     「這該怎麼說好呢?我想津村只知道慎恭吾想藉火柴棒的排列圖案點出兇手的線索,因此他讓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在矢崎的工作室重現,希望警方能就此掌握一些線索。他自己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警方或許可以從中查出一些端倪,也許他是這麼想吧!」     「就算是這樣……金田一先生,美沙為什麼會有氰酸鉀?」     山下警官宛如剛從噩夢中驚醒似的。     對於他提出的問題,金田一耕助不是很有把握地說著:     「這個嘛……山下警官,會不會是篤子夫人擁有氰酸鉀呢?她把美沙當作自己營利的工具……」     「就是它!那個箱根百寶盒!」     等等力警官突然大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     「就是它、就是它!篤子夫人發現箱根百寶盒中的氰酸鉀少了一些,所以她在上野車站月台候車時,才會顯得那麼戰戰兢兢。」     金田一耕助不懷好意地看著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怎麼啦?一點都不像平日的你……什麼箱根百寶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等等力警官簡單扼要地將箱根百寶盒的事情對大家說一遍,當他說完時,正好有一位年輕的便衣刑警跑進來說:     「剛才留守在笛小路別墅的古川刑警打電話來,他說風千代子去了笛小路別墅,因為篤子夫人打電話去醫院跟風千代子提起美沙的事,並希望她能立刻趕過去。」     不待年輕的便衣刑警把話說完,金田一耕助早已將和服衣角一撩,衝向大門。其他人見狀,立刻跟在金田一耕助後面衝出去。     「啊!聽說美沙還沒有回來……」     年輕的便衣刑警一邊喊,一邊跟在大伙後面衝出客廳。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6:13

第28章 幕後黑手
      貴族末路     笛小路家的別墅面向水澤地而建,離別墅正館不遠處,有一棟比正館低三公尺左右、與山崖下的水澤毗連而建的茶室。     昨天早上颱風來襲時,這間茶室慘遭淹水的命運,但由於室內的地板架高兩公尺左右,因此只有床下浸在水中。現在積水已經退了,不過流水聲比平日大聲。     這裡可說是笛小路篤子的夢想宮殿,當她對教育美沙感到厭倦、想躲避世人批評的眼光時,總是把自己關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一個人靜靜地喝杯熱茶,重新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戰爭讓笛小路篤子從高高在上、足以向世人誇耀的貴族生活,一下子跌入平民的生活中;以往肩負子爵的榮耀,也在瞬間讓她成為世人的笑柄。     戰前的情況還好,子爵的頭銜至少讓笛小路泰久風光一陣子,一家人在同族裡多少有點地位,做起事來無往不利。但是戰後,殘酷的現實毫不留情地把一切幸運從笛小路篤子身邊帶走。     笛小路篤子對笛小路泰久沒有任何親情可言,而笛小路泰久對篤子,除了冰冷的對待之外就是輕視。若說篤子對笛小路泰久還有一絲感情存在的話,那也是因為笛小路泰久對她還有利用價值。     他唯一留給篤子的就是美沙,儘管美沙年幼,可是她的背後卻有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鳳千代子。     因為這個緣故,向來自視甚高的篤子從此必須過著痛苦、堅忍和屈辱的日子,這也就是她為什麼需要「夢想宮殿」的原因。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十二點左右,櫻澤附近又開始籠罩在濃霧中,水澤邊的茶室從霧氣中透出強烈燈光。     茶室兩邊有掛著蘆葦草簾幕的窗子,在不到四疊半大的房間天花板上垂掛著一盞日光燈,亮晃晃的燈光下坐著兩個女人。     笛小路篤子倚著屏風端坐在碳爐前面,她穿著小千谷縮的和服,腰間繫了一條博多帶子,左邊的帶子還夾著一塊泡茶時用的袱紗(註:茶道用的小方巾)。     碳爐上面有一個茶壺,正發出吱吱的水蒸氣聲。     距離碳爐稍遠處,只見鳳千代子穿著一襲洋裝,優雅地端坐在榻榻米上,她臉上的表情非常僵硬,似乎對篤子的一言一行感到非常害怕。     鳳千代子的神情看起來相當疲憊,飛鳥忠熙進行手術時,她一直守候在手術室外面,雙手不斷冒著冷汗。在發生一連串的命案後,飛鳥忠熙又遇上意外槍擊事件,這些對鳳千代子來說,的確是相當大的打擊。     儘管有村上一彥和熙子在旁邊安慰、鼓勵她,不過真正支援風千代子的是她本身過人的耐力,她甚至反過來安慰飛鳥忠熙。     對飛鳥忠熙而言,這次槍擊事件發生時,所有關心他的人都在身邊,雖然有大量出血,但現場剛好有兩位適合的輸血人,他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取出來的子彈經過鑒定後,確定是從柯爾特式點二二口徑的自動手槍裡射出來的。     手術後,鳳千代子和熙子、村上一彥一起進入病房探望飛鳥忠熙。     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詢問秋山卓造的安危,這令鳳千代子有些吃味,不過她也因此體認到飛鳥忠熙和秋山卓造之間深厚的情誼。對於為了追緝兇手而不顧性命危險的秋山卓造,她覺得有些愧咎。     「秋山叔叔一定會沒事的,如果您不放心,等一下我就去找他。」     飛鳥忠熙默默地點點頭。     稍後,熙子把打火機拿給飛鳥忠熙看。     他只是笑著說:     「拿給金田一先生。」     熙子明白父親的意思,她緊緊地握著飛鳥忠熙的手,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病房。     之後,的場英明也前來探望飛鳥忠熙。     飛鳥忠熙對的場英明說:     「我欠了教授兩個人情呢!」     過了一會兒,醫生提醒大夥該出去了,只有鳳千代子留下來。     飛鳥忠熙一下子就陷入沉睡中,他在睡著時仍緊緊握住風千代子的手。     十點左右,熙子不知道從那裡回來,在醫院的一間病房裡跟櫻井鐵雄談話。在熙子說話當中,櫻井鐵雄不只一次放聲大笑,為此熙子還幾度噘嘴抗議,但最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討論到最後,櫻井鐵雄似乎認輸了。     「喂,你想要怎麼對金田一先生說?」     「都可以,只要他願意聽就好了。」     「既然這樣,你去說不就好了……還是你又隱瞞了什麼事實?」     「這件事非常重要。好,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什麼地方?」     「我要去跟鳳阿姨換班,她再這麼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當熙子來到醫院門口時,笛小路篤子正好打電話給鳳千代子,護士告訴熙子這件事。     於是熙子對護士說道:     「啊!我正打算跟她換班,那麼……我去請鳳阿姨來接電話,你就不必跑這一趟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幾分鐘後,鳳千代子接過電話,回到病房說:     「婆婆要跟我說一些美沙的事,我出去一會兒。」     熙子感到有些吃驚,不過她還是若無其事地說著:     「嗯……好的,這裡就交給我來照顧吧!不過請你盡快回來,因為等會兒爸爸醒過來的時候,要是看不見你,他一定會很難過。」     「謝謝你,我會盡快趕回來。」     看著風千代子離去的背影,熙子的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不安感。     致命的會晤     鳳千代子一走出醫院,立刻回到飯店換衣服,然後以現在這身裝扮和笛小路篤子面對面坐著。     「剛才聽你在電話裡說飛鳥先生已經沒有大礙了?」     「是的,托大家的福。」     「命好的人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儘管如此,可怕的事情還是接二連三地發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媽……您剛才說美沙怎麼了?她睡著了嗎?」     「啊!美沙子……」     笛小路篤子斜眼看人的表情令鳳千代子感到極度不安。     (這麼說起來……剛才熙子和一彥的神情也有點怪怪的。)     「媽,今天在高爾夫球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美沙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有,她沒說什麼。」     笛小路篤子含糊其詞地帶過,她盯著鳳千代子問道:     「千代子,你是不是準備要和飛鳥先生結婚?我有話想告訴你。」     「是……應該是這樣。」     鳳千代子膽怯地回答。     「你們已經談好了嗎?」     「是的。」     「都說得非常清楚了?」「嗯,只要他正式開口向我求婚,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     「你一定會接受他的求婚羅!」     「是的,我會答應他的求婚。」     「那很好啊!我由衷地祝福你。」     笛小路篤子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鳳千代子看了覺得很不安。     「對了,我想跟你談一談美沙的事……我想你今天也累了一整天,先喝點茶吧!這是我自己做的。」     「謝謝您。」     「夜深了,那就喝淡一點吧!」     笛小路篤子的態度非常沉穩,她從一個精緻的茶罐裡舀出一匙茶葉放進茶碗裡,然後用杓子舀水到茶壺裡,慢慢攪動之後把茶水倒進茶碗。     接著,她用茶刷輕輕涮著茶汁,這樣便做好薄茶。     她遞給鳳千代子一個信樂制的茶碗。     鳳千代子向前挪動一步,正要接過笛小路篤子手中的茶碗時,蘆葦草的簾幕外突然傳來喝止聲:     「別喝!鳳阿姨,不可以喝那碗茶!」     鳳千代子吃驚地連忙把手抽回來,同一時間,笛小路篤子也迅速抽回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茶碗。     霎時,笛小路篤子臉上浮現的陰險表情令鳳千代子永生難忘。     「鳳阿姨,是我,櫻井鐵雄。熙子擔心你,叫我悄悄跟在你後面,或許從你的角度看不到,可是我卻看見笛小路奶奶在泡茶之前,已經先把一樣東西放進茶碗裡了。」     櫻井鐵雄的聲音因發怒而顫抖,鳳千代子則嚇得失聲尖叫,急忙退縮到茶室的一角。     這間茶室比正館低三公尺左右,而且還建在山崖下方,之前笛小路篤子利用這座山崖的地形建造一座天然階梯,但由於這一帶濕氣重,階梯上容易長青苔,一不小心就會摔跤,因此篤子特別訂製一個鐵製扶梯。     剛才鳳千代子也是由那座鐵製扶梯走下來,笛小篤子之所以選在這間茶室和她見面,就是不希望受到外界的干擾。     「鳳阿姨,你快離奶奶遠一點,不知道她待會兒會採取什麼行動,說不定她身上帶著小刀之類的東西。」     從笛小路篤子可怕的表情來看,的確有這個可能。     正當櫻井鐵雄找不到地方可以往下跳的時候,濃霧中出現數道人影朝這裡衝過來。     「是誰在那裡?」     這是日比野警官的聲音。     同一時間,數把手電筒將櫻井鐵雄圈在燈光中。     「你不是櫻井鐵雄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金田一耕助朝櫻井鐵雄走過來,他的旁邊還有等等力警官、山下警官。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手中握著手電筒,他們兩人身後除了古川刑警之外,還有兩名便衣刑警。     「金田一先生,你們來得正好,事實上現在……」     櫻井鐵雄簡短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大家說一遍,近籐刑警聽了,又忍不住大罵一聲「畜牲」。     正當近籐刑警要跳下去時,茶室裡傳來尖銳的叫喊聲:     「不要!誰都不要下來!要是有人下來,我就把這碗茶喝下去。」     笛小路篤子歇斯底里地說著,她的表情已經不像剛才那般殺氣騰騰。     金田一耕助從山崖上往下看去,只見笛小路篤子正坐在碳爐前面,雙手握著一碗茶。     「近籐先生,你等一會兒再下去。鳳女士,你沒事吧?」     「金田一先生,我很好,只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鳳千代子已經恢複鎮定,她打開蘆葦草簾幕,走到屋外的圍廊上。     她正想開口時,金田一耕助搶先說道:     「你先不要說話,讓我跟篤子夫人談一下,然後你再把我們兩人的對話告訴飛鳥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好的」     鳳千代子臉色發白,全身顫抖不已。     接著,金田一耕助大聲說著:     「篤子夫人,美沙究竟是誰的孩子?鳳女士,你別開口,問題就在這裡……篤子夫人,美沙究竟是誰的孩子?」     「金田一先生,那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泰久和千代子兩人的孩子。」     笛小路篤子握著茶碗,露出一抹微笑。     「不,不對,鳳女士的血型是A型,笛小路先生是O型,可是美沙的血型卻是B型,O型男子和A型女子根本不可能生下B型的孩子。」     「金田一先生!」     笛小路篤子看了驚惶失措的鳳千代子一眼,嘴角露出可怕的笑容說:     「呵呵……金田一先生,如果你說的是事實,美沙一定是這個女人跟外面的男人生的私生子,哼!真是不知羞恥,我可是一點兒也不知情。」     「這、這……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看到風千代子快被逼瘋了,金田一耕助急忙出聲制止道:     「鳳女士,你別說話,接下來就是問題所在。篤子夫人,阿久津先生也跟你有同樣的疑問,他是在為美沙輸血的時候才發覺這件事情。鳳女士雖然結婚、離婚好幾次,可是她的應對進退十分光明正大,沒有任何矯飾,這就是鳳女士一直受觀眾喜愛的原因;儘管如此,阿久津先生一定會有受騙上當的感覺,於是他二話不說就跟鳳女士離婚了。」     對鳳千代子來說,這是件相當震撼的事,同時她也在想,美沙如果不是笛小路泰久的孩子,那又會是誰的孩子呢?     鳳千代子看著表情嚴肅的笛小路篤子,只見她依然抱著那個信樂茶碗。     「津村先生不久便從阿久津先生口中得知美沙的秘密,他恐怕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才跟鳳女士提出離婚的要求吧!善良但做事不夠周密的津村先生在去年八月十五日下午,竟然把美沙出生的秘密向笛小路先生全盤托出,笛小路先生直覺反應美沙的父親就是曾經仰慕鳳女士的高松鶴吉,喝得爛醉如泥的他沒有發現高松鶴吉徵召入伍和美沙出生的時間有非常大的出入,他想藉此敲詐鳳女士和飛鳥先生,可是對方不理會他,於是他跑到這棟別墅,侵犯當時獨自一人在家的美沙……」     靠窗站立的鳳千代子聽到這兒,不禁發出一聲慘叫。     不曉得笛小路篤子是否知道這件事,當金田一耕助說出這樁駭人的內幕時,只見她全身劇烈地顫抖著,就連投向金田一耕助的目光也是充滿僧恨與厭惡。     「雖然這一切都是酒醉惹的禍,可是笛小路先生的行徑著實傷害了美沙幼小的心靈,她一直視笛小路先生為自己的父親,如今竟然被這個男人咒罵為私生子,甚至還對自己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行徑,在這一瞬間,美沙失去理性了,她緊跟在笛小路先生身後,非常有技巧地引誘他走向水池,並讓醉得不省人事的笛小路先生誤以為水池是溫泉,等對方脫掉全身衣服、僅剩一條內褲的時候,一把將他推入水池……」     這個部份是金田一耕助在推理上證據最薄弱的地方,但他並不在意,因為故弄玄虛在辦案上也是必要的手段。     日比野警官與近籐刑警等雖然早就知道這件事,可是聽到金田一耕助的明確分析,大家的臉上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     鳳千代子今天是第一次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事件,她靠著窗子的支撐才沒有昏倒在地;而站在濃霧中的櫻井鐵雄不禁全身打顫,金田一耕助是故意將這件事說給櫻井鐵雄聽的。     「我不知道當時美沙是否懷有殺機,就算她臨時起了殺意,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因為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父女關係,成為美沙最強而有力的掩護;而且之前發生阿久津先生的意外事件,更讓她處於有利的地位。我們通常會認為兩件起因於暴力死亡的案件,一定是同一個兇手所犯下的,但是……阿久津先生的死應該算是交通意外事故吧!」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便停頓一會兒,注意笛小路篤子在聽到自己的說詞之後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是笛小路篤子始終面無表情,她的表情愈發顯得陰沉。     「篤子夫人,相信你對這件事情一定相當瞭解才是,而且你一直非常害怕地守護著美沙,美沙一定也為了自己出生的秘密煩惱不已,說不定還曾經為了這件事向你求證過,可是你的回答無法滿足她,但美沙又不能去問鳳女士,因為這麼做或許會暴露自己的罪行。     就這樣,美沙等了一年。笛小路先生在侵犯美沙之前,可能曾經告訴美沙這個秘密是從津村先生那裡聽來的,因此美沙認為津村先生或慎先生一定也知道這個秘密。」     隨著深夜的來臨,霧越來越濃了。濃霧一直籠罩著山崖上數個黑漆漆的人影,以及位在山崖下的這間茶室。     「前天……應該說是大前天晚上,美沙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將慎先生騙到津村先生位於淺間隱的別墅,總之,慎先生在停電的時候開車來到淺間隱,當時津村先生不在家,美沙點著蠟燭等候慎先生到來。由於慎先生當天還和美沙一起見過津村先生,所以她會出現在津村先生的別墅裡,對慎先生來說一點也不奇怪。     慎先生在美沙的追問下說出她出生的秘密,美沙心想阿久津先生和津村先生一定也知道這件事。慎先生是畫家,對於色彩極為敏感,他可能早就察覺到美沙是紅綠色盲。篤子夫人,美沙是色盲吧!」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個部份時,並沒有刻意強調這件事,但是站在窗邊的鳳千代子依舊全身顫抖不已。     現在,她知道是笛小路篤子將引發一連串命案的重大秘密隱瞞住,不禁以厭惡的眼神瞪著她。     笛小路篤子依然面帶微笑,四平八穩地坐在原處。     「慎先生一定曾經下過苦功研究色盲這方面的知識,得知男性有百分之五、女性僅有約百分之零點五的機率罹患紅綠色盲,因此他用了綠色和紅色的火柴棒,並以四種不同的符號說明色盲一族的家譜。     慎先生一定也知道,色盲會透過女兒出現在孫子身上,所以只要女兒帶有色盲的遺傳基因,就會把色盲基因傳給男孫,可是女兒本身卻不會出現色盲的特徵;除非一位患有色盲的男子和一名帶有色盲遺傳基因的女子所生下的女兒,才會有色盲的特徵。」     鳳千代子再也支撐不下去,她完全明白金田一耕助將要說出的事實。     她整個人跌坐在圍廊上,一邊急促地呼吸著,一邊瞪著笛小路篤子,眼中充滿從未有過的憤恨和憎惡神色。     「我想美沙應該也知道這件事,鳳女士並沒有帶著色盲的遺傳基因,為什麼呢?因為她的父親鳳千景先生是擅長用華麗色彩的仕女畫家,絕對不是色盲,就算鳳女士本身帶有色盲遺傳基因,笛小路先生也持有駕照,一般人在取得駕照之前,都必須通過色盲檢驗這一關,因此他也不是色盲患者。可是美沙卻是色盲,從這一點就可說明,美沙既不是笛小路先生的小孩,也不是鳳女士的女兒。」     金田一耕助這句話有如一記無情的響雷打在鳳千代子頭上。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6:31

第29章 真假女兒
      幫兇的劇本     悲憤的淚水不斷從鳳千代子的眼中湧出,她全身陷入一陣不可自制的痙攣中。長久以來,鳳千代子一直被笛小路篤子蒙在鼓裡,她總是以美沙的名義向風千代子詐騙金錢。     「慎先生直接在桌上排列火柴棒,藉此說明色盲的遺傳法則。地點是人煙稀少的淺間隱,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屋外正刮著颱風將來之前的強風,他和美沙圍坐在桌前,在忽明忽滅的燭火映照下,慎先生的臉龐在美沙眼中,好比是惡魔的化身一般。     就在如此恐怖的氣氛中,美沙瞭解自己的身世,當時她一定非常絕望。而她已經殺過一個人,那次的殺人罪行完全逃過警方的調查,這一點讓美沙變得大膽起來,也讓她對自己更有自信。最後,美沙用氰酸鉀毒害知道她身世秘密的慎先生。」     金田一耕助那顆鳥窩頭已經被霧氣浸濕,寬鬆長褲也冰冷地貼在腿上。     「我不知美沙如何殺害津村先生,或許她在津村先生的別墅裡等他回來,然後再予以殺害。但這個時候出現突發狀況,有個目擊者從窗外目睹這件命案的發生過程,也就是在慎先生倒下的瞬間,目擊者大概發出驚叫聲,美沙因此大吃一驚,急忙跑出別墅,騎著自行車逃逸。目擊者則跟在美沙身後追去,然後津村先生回來了……」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便停下來,因為這裡是他的推理上證據最薄弱的地方。如果能找到田代信吉,也許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津村先生發現慎先生死在自己的別墅,自然是十分震驚、害怕,他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決定把慎先生的屍體載回他的別墅。當時津村先生會抄下桌上的火柴棒圖案,一方面是想讓警方以為慎先生的工作室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另一方面他想藉此指點警方的搜證方向……他把火柴棒的排列圖案抄在樂譜背面,並小心翼翼地把火柴棒裝進一個用過的信封裡,然後前往慎先生的別墅,將火柴棒重新排列在桌上。津村先生這麼做對搜證工作非常有幫助,他的努力一點都沒有白費。」     金田一耕助接下來的推理顯得有些牽強附會,可是不這麼說下去的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當津村先生在矢崎的別墅佈置好命案第一現場的舞台,再回到淺間隱時已經非常疲憊了,因此他想以威士忌和著提神藥一起喝下去,可是因為威士忌裡已經摻了氰酸鉀,一喝下去就會要津村先生的命,所以他也可以說是死在美沙的手裡。」     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雖然覺得這種解說有些奇怪,卻沒有提出異議。     「之前我們說有個目擊者從後面追趕美沙,我想他應該已經從美沙口中得知一些事情,於是再度回到淺間隱。這個目擊者就是去年在輕井澤跟一名女子殉情的音樂系學生,他不但是津村先生的學生,也是去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在『白樺營』跟笛小路先生談過話的人。原先這位年輕人打算在八月十六日下午和一名女子殉情,結果女的死了,他卻意外獲救。     同一天早上,當他知道神門水池的浮屍就是前天在『白樺營』跟他交談的人,同時也是津村先生的妻子——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時,便覺得事有蹊蹺。因此,他會選在和去年同一個時間,二度造訪輕井澤,究竟是為了對笛小路先生的命案有更深入的瞭解,還是想到這裡自我了結,以追隨他的女友長眠地下,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名年輕人擁有一把點二二口徑的手槍,他是為了自殺才把槍帶在身邊的……」     此時風千代子的淚水已經乾涸,她專心聽著金田一耕助說話,之後才可以轉告飛鳥忠熙。     笛小路篤子仍然抱著信樂茶碗,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她打算聽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反應也不遲。     「這位目擊者在八月十三日晚上來到淺間隱,他在當天下午就已經在星野溫泉跟津村先生見過面,或許他們當時就已經約好這位年輕人要在津村先生的別墅借住一晚,因此才來他的別墅。他估計星野溫泉演奏會應該結束了,才來到津村先生的別墅,沒想到卻看到屋裡已經有兩位不認識的客人藉著燭光討論事情,心生怪異的他於是隔著窗子一探究竟,就這樣親眼目睹美沙可怕的行兇過程。     接著他追蹤美沙,逮住她,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沒有交談,不過他一定會對笛小路先生的死因感到懷疑。這名年輕人如果把事實真相告訴警方,問題就好解決了,但是他可能非常同情美沙的境遇,加上自己是個理想幻滅的青年,於是想在自殺前上演一出轟轟烈烈的戲碼。當他再度回到命案現場時,發現津村先生已經氣絕身亡,而且慎先生的屍體和車子也都不見了,因此這名年輕人認定這一切都是律村先生做的;還有另一個可能是,那名年輕人同時目擊到津村先生用慎先生的車子把屍體載走……」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這些事件全都發生在暴風雨兼停電的情況下,之所以會演變到如此離譜的地步,一方面是因為津村真二怕事的態度,另一方面則是緣於田代信吉異於常人的行徑。     「總而言之,年輕人發現津村先生已經回天乏術時,他會怎麼做呢?他在去年這個時間曾經在『白樺營』住過三個晚上,同一時間,津村先生也來到淺間隱,他可能曾聽到津村先生說天花板裡有一個隱藏式儲藏室,於是年輕人便將威士忌酒瓶和杯子一起藏進那個儲藏室,一旦警方發現慎先生的屍體,理所當然會懷疑兇手就是津村先生。     因此他也製造一些障眼法,佯裝津村先生曾經回到淺問隱的別墅,然後消失蹤影。這名年輕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大概是他還不知道美沙的廬山真面目吧!在美沙天使般的外表下,潛藏著瘋狂的獸性,這名年輕人並未洞悉美沙真實的一面,而內心的英雄主義卻讓他興起想幫助美沙的衝動,於是他不但把津村先生的屍體藏起來,甚至還穿上津村先生的衣服在輕井澤到處現身,這麼做只是想讓警方誤以為津村先生還活在世上。」     如果金田一耕助的推理無誤,那麼無端被捲入這件命案的田代信吉即扮演著重要的幫兇角色。     「這名年輕人會槍擊飛鳥先生,大概也是出於美沙的請求吧!到現在為止,他恐怕還認為美沙是鳳女士的女兒,雖然他站在淺間隱別墅的窗外偷聽,但或許沒有聽到最重要的部份。     年輕人應該非常重感情,他自己寫了一本劇本,去年他自殺未遂,今年再度來到這裡,他特別準備了一把手槍。昨天在高爾夫球場的一幕就是他自己所編導的,如果這齣戲成功上演,對於這位命運坎坷的年輕人來說,也算是死前最轟動的一齣戲吧!總之,這些都是一位理想幻滅的年輕人展露表現欲的最後機會。」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然後對風千代子說:     「鳳女士,剛才我所說的就是這次事件的全部經過,飛鳥先生也想知道。我說的有些是自己的推理,但絕大部份都是真實的,待飛鳥先生回複健康之後,麻煩你找個適當機會轉述給他聽。」     鳳千代子哽咽地說:     「金田一先生……謝謝你。」     「鳳女士,你該謝的人不是我,而是村上一彥,他早就注意到美沙有色盲。大概在去年高爾夫球比賽時,他就注意到美沙沒有辦法辨識果嶺上放了一個紅色毛線球,做事謹慎的一彥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是他一定曾經仔細研究過色盲方面的資料。     當他看見飛鳥先生從命案現場抄回來的火柴棒排列圖案時,就已經注意到那是色盲家族的遺傳圖式了,他雖然沒有把這些命案和美沙聯想在一起,可是卻注意到色盲是引發一連串命案的主要關鍵。因此,昨晚我們就令尊、令堂對色彩的感覺大談特談當中,一彥知道我也注意到火柴棒排列的圖案所代表的意思。」     聞言,日比野警官和近籐刑警終於明白當天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彥之間迸出的「火花」代表什麼了。     「我雖然注意到這件命案和色盲有關,可是卻不知道誰有色盲。本來還在猜想那個人會是你嗎?但你是一位當紅的大明星,怎麼可能會有色盲?之後一彥邀我去高爾夫球場,並藉機在美沙面前放一顆紅色毛線球,讓我知道誰才是患有色盲的人,從那時起,就注定篤子夫人勢必是個大輸家。」     笛小路篤子仍舊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她知道只要手裡一直抱著那只茶碗,任何人都不敢從山崖上面跳下來。山崖上有許多佩槍的辦案人員,可是任誰都沒有自信擊中那只茶碗而不傷害到笛小路篤子。     「篤子夫人,你害死正牌的美沙……你經曆過東京和岡山兩次空襲,我請警方調查這件事,岡山空襲事件是發生在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晚上,當時岡山一片混亂,由於來不及發空襲警報,全城陷入一片混沌的局面,那時你已經失去美沙,窮途末路了。     兩次空襲事件就讓你一無所有,若是日本戰敗的話,又會變成什麼樣的局面呢?昔日貴族所享有的一切恩典、榮耀和特權都將蕩然無存,聰明如你又怎會不知道這樣的情況。笛小路先生或許會生還返鄉,可是他靠不住,如此一來,你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鳳女士了。     鳳女士不僅貌美有才氣,而且做人光明正大,但是真正吸引你的是她擁有的經濟能力,你不想放掉這一棵搖錢樹。但問題是,你已經失去牽絆鳳女士的唯一法寶——美沙,美沙死了,因此你急於找個替身。篤子夫人,你究竟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一個冒牌美沙?」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整個人已經怒不可遏了。     作繭自縛     鳳千代子的淚水再度像決堤的洪水般流個不停。     她想起以前好幾個月去津山探望篤子一次,當時她就覺得有些奇怪,為何美沙的身子會變得那麼弱,就連臉孔彷彿都變了個人似的。     當時笛小路篤子告訴她小孩子在發育期間是多變的,於是她信以為真;戰爭期間,她更加沒空去探望美沙,如今已經後悔莫及了。     「篤子夫人,你是在那個孩子的父母、親人的同意下領養她的嗎?應該不是這樣的吧!當時全國都在躲警報,沒有一個人不在逃難中過日子,你就是趁戰亂時局偷了別人的孩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想保身,滿足自身貪婪的慾望和虛榮心。」     事實上,金田一耕助對自己所說的話並不怎麼有信心,他期待笛小路篤子會反駁他的說法。     可是,他沒有聽到任何反駁的聲音,笛小路篤子的表情還是那麼冷酷,絲毫不因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話而有所改變。     「篤子夫人,在你犯罪之後沒多久,你就已經嘗到苦果了,因為你竟然偷了一個患有色盲的孩子回來!當你知道那孩子是個色盲時,自然是萬分震驚,相信你也對色盲的遺傳基因做了一番研究。     你知道當這孩子暴露出她有色盲時,也就是你的大騙局收場的時候,從此你開始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不讓那孩子上學,藉此突顯你這個做奶奶的對孫女犧牲奉獻的一面;那孩子應該不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有色盲,但是你不准她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喘口氣,繼續說道:     「可是你知道不論自己再怎麼小心隱瞞這件事,紙終究會包不住火。你並不害怕事情曝光時,自己可能會身陷囹圄,你害怕的是這件事會使你身為貴族後裔的尊嚴蒙羞,就因為你承受不住世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所以才會事先準備好氰酸鉀,而且還把氰酸鉀裝在一個箱根百寶盒裡面。」     金田一耕助故意停頓下來,以便觀察笛小路篤子臉上的表情。     笛小路篤子這次終於有反應了,她整個人差點跳起來,並將目光轉向其他人。     當等等力警官的臉出現在近籐刑警的手電筒燈光中,笛小路篤子的眼中登時燃起兩簇怒火。     「這次當你從東京回到這裡以前,已經發現百寶盒裡的氰酸鉀少了,由於有去年的案子在先,你立刻將矛頭指向那個孩子;當你回到這裡時,慎先生又慘遭殺害,警方一公佈慎先生的死因是氰酸鉀中毒時,你心裡開始害怕那孩子會做出驚人的事情來,但你還是相當高傲,只要那孩子有色盲的事實不為人知,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直到剛才,你從留守在這裡的古川刑警口中套出那孩子今天在高爾夫球場發生的事情,以及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也在現場,你立刻知道大勢已去。可是你不喜歡一個人死,而且你長久以來都非常嫉妒鳳女士的幸福,因此想帶著她一塊兒走……篤子夫人,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找來那個孩子?」     笛小路篤子慢慢轉過頭,陰險的臉上浮現一抹邪惡的微笑。     「金田一先生,你的確是個奇特的人物!由於你的自以為是和滔滔不絕的口才,我才能安心地走;我不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多虧你說明得這麼詳盡,我也因此瞭解所有的真相。     那孩子跟我們笛小路家毫無血緣關係,我怎麼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呢?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我在這場競賽中已經屈居下風,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既然你不知道美沙是誰的孩子,就表示你還沒有完全解決這件事,說不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哦!那時死了許多人,東京、橫濱、名古屋、大阪、神戶、岡山、廣島……到處都是怵目驚心的畫面,留下太多的孤兒,你可以從這條線索去尋找那孩子的父母,呵呵……」     接下來,她以充滿憎恨、嫉妒的眼光看著風千代子。     「千代子,你實在非常好運!以前我總是利用你的好運,沒想到這一次卻陰溝裡翻船……你終究會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不過我要你看到我死的樣子,讓它成為你今生的夢魘,生生世世永遠纏著你。」     這是苗小路篤子最終的遺言,沒有人能及時阻止她。     夜霧籠罩著茶室,愈來愈濃……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1 13:36:56

第30章 尾聲
      真實面目     「你聽過『化裝舞會』嗎?」     「什麼啊!是『OPERA』嗎?」     「什麼是『OPERA』?」     「就是歌劇啊!」     「歌劇裡有這齣戲嗎?」     「嗯,是義大利歌劇作家威爾第的傑作。這有什麼關係嗎?」     「我說的不是歌劇。我曾經讀過一部作品,裡面提到人生猶如一場化裝舞會,男男女女都戴著面具……現在我終於能體會這位作者的意思。」     「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麼高深的哲學觀念。」     「嘻嘻……這也叫哲學嗎?我不是故意擺出一副哲學家的樣子,只是我究竟是誰呢?」     「你不是笛小路美沙嗎?」     「我才不是!去年……當我被笛小路泰久侵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兒,當時他很清楚地說我是野種……」     「這件事我在『白樺營』也聽他說過。那位喝醉酒的先生說:『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定會報仇的!』因此他跑去侵犯你,而你也決定殺了這個男人洩恨。」     「我可沒有殺他哦!只是把他帶到水池邊,跟他說:『爸爸,你的身體髒了,就在這裡洗個澡吧!』他聽了我的話便說:『好啊!』於是他就自己脫下衣服跳進水池裡,後來就成了浮屍啦!呵呵……」     「報上說他酗酒過度,才會產生幻覺。你布下天衣無縫的陷阱,真是可怕喲!雖然你被養父強暴,卻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好了,我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我提出『化裝舞會』可不是指這件事,那個男人侵犯我,讓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前笛小路泰久子爵的千金小姐;本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笛小路美沙,然而前些天晚上,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你到底是誰?」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哪兒來的,這是……慎恭吾說的,他還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戴著笛小路美沙的面具,扮演笛小路美沙的角色,我是『化裝舞會』裡的女王,你不這麼認為嗎?」     「究竟是誰造成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     「是奶奶……不,是笛小路篤子!慎恭吾說笛小路美沙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死了,笛小路篤子因此感到很煩惱,就隨便找一個小嬰兒代替笛小路美沙;慎恭吾說那是因為她思念孫女所致,哈哈……從這個角度來看,笛小路篤子也是這場化裝舞會的演出者,但是她根本一點都不愛我。     男人全都是戴面具的高手,阿久津謙三、慎恭吾、津村真二,他們都非常疼愛那個女人,卻對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兒厭惡極了。如果他們都甩掉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不是很可憐嗎?於是他們都甘願成為被那個女人遺棄的男人,如此才能保住她大明星的地位。所以我說這幾個男人都戴著面具扮演被拋棄的角色。慎恭吾跟我說,他們這幾個男人跟我差不多。」     「你是不是很想一死了之?」     「哈哈哈,問題是我還年輕啊!」     「笛小路泰久怎麼樣?他也是『化裝舞會』中的一角嗎?」     「那個人可說是『化裝舞會』的大王呢!居然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那種事,簡直是禽獸不如……」     「鳳千代子呢?她也戴著面具出席嗎?」     「她是這場『化裝舞會』裡的英雄,可以得到『悲劇女王』的封號。長久以來,她一直被笛小路篤子壓搾,哼!那位奶奶一直要我裝病,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不舒服,每次都像在吸鳳千代子的血似的……」     「鳳千代子愛你嗎?」     「我不知道她愛不愛我,不過她倒是非常在乎我。她認為我是個非常有教養的女孩子,為此還特別感謝那個奶奶呢!哈哈……」     「你真的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嗎?」     「喂,我可是知道不少名言哦!」     於是少女大開黃腔,其中有些話連男孩子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卻大言不慚地展現自己有多厲害,直教對方大呼受不了。     「你從哪裡學到這些話?」     「從小說出租店借來的書上學的,我都是拜託裡枝幫我借書。去年……笛小路泰久對我做出越軌的事情時,說真的,當時我還陶醉其中呢!」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殺他?」     「因為他知道我的弱點。我還真像他說的一樣,是個野種呢!我還知道許多事,嘻嘻……對了,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所看到的不良份子啊!你也可以說我是小混混。」     「你不是不良份子,而是一個戴著不良份子的面具,卻有一副好心腸的大哥。你在這場『化裝舞會』裡面客串演出。」     「什麼?」     「因為你不敢抱我呀!昨晚我百般誘惑你,你卻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竟然不敢抱我,真是沒膽。可是,你為什麼要開槍射飛鳥忠熙?」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做一些轟轟烈烈的壯舉罷了。」     「這就叫做『人死留名』嗎?田代信吉……」     「什麼?」     「當你把我帶到這裡時,我就知道你是去年在這裡殉情的田代信吉,因為你的事和笛小路泰久意外慘死的消息一起刊登在報紙上。我對這類報導非常感興趣,你是一個絕望、理想幻滅的音樂學生,剛才你提到那出歌劇的時候,我更加確定你的身份。你打算把我怎麼樣?帶我一起自殺嗎?」     「你真是人小鬼大,我還真不能小看你呢!你想叫我跟你一起死嗎?你不是說昨晚已經在我買回來的麵包裡摻了氰酸鉀,打算殺我滅口嗎?」     「哈哈哈!那是跟你開玩笑的。」     「你連開個玩笑也會殺人,真是可怕。」     「阿信,你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什麼事情?」     「如果我被警方抓到,會不會被判死刑?」     「你未成年,頂多是把你送進感化院『洗腦』。」     「我也是這麼認為。要是我因為這樣進感化院的話,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當笛小路美沙,而是當我自己……」     「不行那!像你這樣的人,就算從苦窪裡蹲出來,有誰敢要你啊!」     「放心,我有贊助者。」     「誰是你的贊助者?」     「我媽媽——鳳千代子呀!」     「你這回……打算去敲詐她?」     少女滿不在乎地說:     「不行嗎?畢竟我們曾以母女相稱啊!那個人……啊!」     「怎、怎麼了?」     「我聽見有人在叫,你聽……是警察!你千萬別出去,我不想被警察抓到,你不是有槍嗎?」     少女說完便撲進田代信吉的懷裡。     黑暗的洞穴中有許多蝙蝠掛在洞頂,氣氛有些恐怖……     稍早之前,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登上離山的八合目附近,在斜坡途中休息。霧氣雖濃,但是在拂曉的陽光照射下,濃霧很快便向四周散去。     「立花,你聽見了嗎?」     「嗯,好像在這棟小屋裡。」     斜坡中途有一間小屋,裡面傳出有人在呻吟的聲音。     他們兩人互看一眼之後,村上一彥便小心翼翼地朝小屋接近。     「喂,裡面是誰?」     村上一彥說完,小屋裡便傳出更大的呻吟聲,像是在回應他,而且還傳出敲地板的咚咚聲。     「村上,會不會是田代?」     立花茂樹的聲音有些顫抖。     村上一彥靜靜地傾聽小屋裡傳出的呻吟聲和敲擊聲,然後輕輕推開嘎嘎作響的木門,隨即用手電筒照射屋裡。     「啊!秋山叔叔,這是怎麼回事?一點兒也不像平日的你。」     「村上,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秋山卓造叔叔,他是飛鳥叔叔的左右手。」     秋山卓造大概在這間小屋裡待了好一陣子,只見他全身被繩索捆綁住,嘴裡還被人塞了一塊布。     當村上一彥拿掉他嘴裡的布時,雙眼頓時一亮,因為這塊布是美沙在高爾夫球場上繫在頭髮上的方巾。     「秋山叔叔,你跟美沙在一起嗎?」     「那孩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差點就死在她的手中,還好有個男的適時出面搭救,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那孩子……對了,一彥,少爺呢?」     「叔叔沒事,不過他非常擔心你。秋山叔叔,你的腳受傷了。」     「這點小傷沒什麼,一彥,快幫我解開繩索,那個混帳……」     村上一彥突然停下為秋山卓造鬆綁的動作,目光銳利地看著秋山卓造說:     「秋山叔叔,繩索解開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那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去找那兩個傢伙算帳!」     秋山卓造氣得咬牙切齒。     「剛才我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離山山頂上好像有一個洞穴,他們就躲在那裡,等我找到那傢伙,非把他的腦袋揪下來不可,不然怎麼對得起咱們少爺。」     「立花,千萬別把繩索解開,快把繩索綁緊一點。」     「一彥,你在做什麼?你吃裡扒外啊……」     「隨你怎麼說。立花,要綁緊一點,我可不希望秋山叔叔自尋死路。」     立花茂樹瞭解村上一彥這麼做的用意,因此將繩索綁得更緊。     「一彥,你這是做什麼?」     任憑秋山卓造使出渾身的蠻力,還是不敵兩名年輕小夥子。     就這樣,秋山卓造被五花大綁地留在小屋裡。     當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離開時,秋山卓造悲痛地叫道:     「一彥,你不要去呀!那孩子心理不正常,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教我怎麼對得起老爺?你不是村上達哉的兒子,你是老爺的兒子啊!」     他們兩人則往坡上走五、六步,一聽到秋山卓造的話便停下腳步。     立花茂樹整個人都呆住了,村上一彥卻笑著對他說:     「立花,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最後的交響樂     村上一彥回到小屋裡,站在秋山卓造面前說:     「秋山叔叔、人在危急的時候都會吐露真言。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嗎?」     「一彥,你知道這件事?」     「秋山叔叔,我是在飛鳥家中長大的,而且我母親一直陪伴我到六歲,你想我母親在臨終前不會告訴我這件事嗎?我生長的環境給了我太多的溫暖,因此我不會看輕自己,也不會產生自卑感。     當時我母親屈服在父親的暴力下,強忍羞辱他陪侍在他枕邊,在這當中,我母親有了身孕。由於我母親是個傳統、守舊的女人,她忠於自己戶籍上的丈夫……可是,秋山叔叔,你知道我母親一直思念的人是誰嗎?那個人就是你!」     秋山卓造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村上一彥。     村上一彥報以爽朗的笑容,繼續說:     「經過那次事件後,你就去了習志野,而且你上了前線,所以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情忠熙哥哥也知道,並為他父親對我母親做出這樣的事感到抱歉,他有強烈的罪惡感,所以才會對我母親真正思念的人,也就是你,懷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秋山卓造聽到村上一彥這麼說,眼角不禁滲出淚水。     村上一彥把頭轉過去說道:     「秋山叔叔,你也是個保守念舊的人,我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都念著我母親的這份情意。不過,我不認為這是我母親的本意,請你找個對你不錯的人結婚吧!秋山叔叔,母親在我六歲的時候離我而去,我非常想念她,也比平常人更渴望母愛,所以我怎麼可能會讓母親思念一生的人自尋死路呢?你明白了嗎?哈哈哈,這下子連我自己都吐露真言了。」     看來這裡也在上演「化裝舞會」,只不過是一場守舊派的舞會。     村上一彥轉身離開小屋之際,身後傳來秋山卓造的聲音:     「一彥,可是那個人……」     「放心吧!我……我們有信心可以說服他,所以必須比警方早一步趕到。對了,警方現在說不定也朝這邊來了,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看見你狼狽的樣子,就保持沉默別出聲,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替你鬆綁。」     「立花,你聽到什麼了?」     「沒有,我……什麼都……」     「哈哈!不論你聽到什麼,那些都已經是塵封往事了。」     「是……我知道。」     他們兩人默默地登上籠罩霧氣的斜坡,不久便來到金田一耕助去年登上的荒涼山頂。立花茂樹高聲叫著田代信吉的名字,頃刻間,山丘上出現一道人影,那是一副殺手裝扮的田代信吉,他的右手握著一把槍。     「站在那裡的人是誰?再過來一步,當心我要開槍羅!」     「是我,立、立花茂樹。」     「立花?你跑來這裡做什麼?我從來不曉得你有這麼大的勇氣。」     「我是來傳話的。」     「你替誰傳話?」     「是我爸爸——立花梧郎。」     田代信吉想了一會兒才說:     「你父親要你傳什麼話給我?」     「你不是送給我父親一份『墓誌銘』的交響樂樂譜嗎?我父親說他非常喜歡你的作品,希望能在今年秋季的演奏會上演奏這首曲子。田代,你是作曲者,有發表這首曲子的義務。」     田代信吉再陷入沉思,默默不語地站在那裡。     沒多久,村上一彥也開口叫他。     「田代,請你聽我說一句話。」     「你又是誰?」     「村上一彥,立花的高中同學,同時也是飛鳥忠熙的親人。飛鳥叔叔沒有死,他雖然身負重傷,但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田代,你跟我們一塊兒下山吧!」     村上一彥試著朝他走近,立花茂樹也跟在後面。     太陽雖然還沒完全升上來,不過天色已經亮得可以清楚看到田代信吉的臉。     「田代,快下來,跟我們一起下山。」     他們倆繼續向前邁進一步,不料,田代信吉的臉上開始出現動搖的神色。     「別過來、別過來,你們兩個再過來一步,就別怪我無情……」     村上一彥毫不畏懼地繼續向前走兩、三步,立花茂樹也緊跟在後。     突然間,一聲槍聲劃過天際,子彈從兩人的頭頂上飛掠過,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登時嚇得站在原地不動。     「立花、村上,謝謝你們。茂樹,你要好好寫曲哦!」     田代信吉說完便從山丘上跳下去,隨即鑽進位於下方的洞穴裡。     下一秒鐘,他們聽見少女的慘叫聲伴隨槍聲同時響起,接著又是少女的慘叫聲,然後連續傳出兩聲槍響……     過了一會兒,洞穴裡傳出最後一聲槍響,一切就恢複原有的靜謐,只有兩、三隻蝙蝠飛出洞外。     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拔腿趕至洞口,這時白霧已經散盡,連淺間的山腳都看得一清二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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