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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男人淚全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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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38:29
標題:
【綠光】男人淚全集【全文完】
綠光 -【男人淚1】《親親剪刀手》
楔子
「……亞洲造型設計大賞冠軍得主是——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連伯凱!」
冠軍得主一宣佈,會場裡頭陣陣的歡呼聲、尖叫聲立刻如浪打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掌聲,現場簡直是亂成一團。
然而,她的眼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那一抹挺拔頑長的身形。
打從她一進會場,他便攫住了她的目光。
看著他專注的黑眸恍若鷹隼般地鎖定模特兒的發,長指拿著利剪行雲流水地在發裡穿梭,她著迷的忘了時間,眼裡只有他彷彿魔法般的手藝,將模特兒的美麗延展到極致。
像是著魔般,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台上的他,意氣風發地領著獎座,那神情及笑容,霸氣又狂野。
心頭怦動著,有抹情愫自心底破巢而出,像是脫韁野馬般疾速奔馳,失控地在心底氾濫成災。
「建德,你倒是挺有眼光的,真的如你所說的,果真是美樂帝拔得頭籌。」
耳邊飄來父親的嗓音,翁書雅儘管再不情願也得要強拉回心神。
她和父親移民意大利多年,今年趁著暑假回國,父親便應好友之邀,出席一年一度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
「真不是我要說,美樂帝啊,可是由何美玥一手創立的,事業版圖遍及整個亞洲,包括日本、韓國、新加坡、香港都有分公司呢,在亞洲一帶可是頗富盛名。」沈建德說得口沫橫飛。
翁道升沉穩的眼微瞇起笑意。「為什麼我聽起來,卻覺得你好像是在替我引見呢?」
「不是引見,而是大家都是好朋友,見個面,交交朋友罷了。」沈建德笑得雙眼都瞇成一條縫。「我是在想,或許有一天你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那麼,我就……」突地鈴聲響起。「不好意思,我到外頭接個電話。」
裡頭的聲響未歇,翁道升只得走到外頭接電話。
「沈伯伯,聽你這麼說,你跟美樂帝的成員似乎都挺熟的。」趁著父親離開,翁書雅才小小聲地問著。
「那當然,我跟美玥可是三十年的交情。」
「那、那個人,」她指向徐緩走下台的連伯凱。「他是美樂帝的首席設計師嘍?」
「是啊,他可是有美發魔法師之稱的男人呢,而且,他是美玥的大兒子。」沈建德對走下台的連伯凱招了招手。「那小子很了得,確實是沒辜負美玥對他的栽培。」
「真的。」她吶吶地道。
在她眼裡,他確實像是個魔法師,否則為何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隔著人潮,他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卻是一個最適合欣賞他的距離。
他的短髮俐落清爽又有型,五官深刻而迷人,唇角那抹傲氣的笑更是令人怦然心跳。
「建德,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要先走了。」翁道升走回來,神色不變,但是語氣卻隱約透露著問題。
「怎麼這樣?晚一點的慶祝會我才想要引見美玥跟你認識呢。」
「下次吧,我有點事必須要先回意大利了。」翁道升苦笑。
嗄?翁書雅回頭看著父親——不會吧,要回去了?
* * *
熱鬧夜色正繽紛。
一家夜店門口剛走進了三兩個身影,停了一會兒,翁書雅才下了計程車,站在夜店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入內。
她這樣像不像跟蹤狂?
在餐廳外頭等著,再搭計程車尾隨他們到這裡,呃,真的挺像是變態的行徑。
要是父親知道她堅持不回意大利的主因在此,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想著,打了個顫,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反正她就像是一個仰慕偶像的迷罷了,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就多看一眼。
長這麼大,她第一次知道,光是看著一個人竟也能產生幸福的感覺。
也正因為貪戀這種感覺,她才會來到這裡。
只是才踏進夜店裡,還沒來得及尋找他的身影,便看見在吧檯邊已經有人打起架來,她不經意的望了一眼——
不會吧!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男子,手裡拿著酒瓶,不由分說地便從連伯凱的頭上打下。
匡啷一聲,就見受攻擊的男人應聲而倒。
「連伯凱!」翁書雅想也沒想地朝他飛撲而去,纖瘦的身形撲在他的背上,想要阻止他們再繼續攻擊他。
「嗄?他不是羅政聲?」打人的男子愣道。
「他叫連伯凱!」不知道打哪來的勇氣讓她狂吼出聲。
「糟,打錯了,快閃!」
一眨眼的工夫,行兇的一票男子倏地作鳥獸散,只留夜店裡頭杯盤狼藉。
翁書雅忙爬起身,將他翻身之前,不忘以手將一地的玻璃掃開,無視碎片割破了她的掌心,急著查看他的傷勢,
「你是他們的朋友嗎?」一個酒保打扮的男子問著,順便指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她忙點頭。「趕快叫救護車!」
將連伯凱轉過身後,她才發現他的頭上正汩汩冒出血水。
天啊,誰快來救救他吧!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1 15:53 編輯 》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38:58
第一章
六年後
「沈伯伯,不用了,真的不用。」
「怎麼可以說不用呢?」沈建德在電話那頭很用力地鼓吹著。「從你媽死後,我看你肯定是三餐在外,遲早變成老外。」
連伯凱閉了閉眼。「沈伯伯,很冷耶。」老年人應該創造屬於老年人的幽默,而不是倣傚年輕人的冷笑話。
「冷不冷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這個管家,你是怎麼也不可以把她辭退,知道嗎?」他撂下狠話。
「沈伯伯,真的是不用嘛,我媽都已經過世六年了,我還不是一樣過得好好的?」連伯凱走到窗邊點了一根煙,凝視外頭精緻的花園。「沈伯伯,放心吧,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也不會變。」
「我才不管你,反正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他語氣一重,準備使出殺手。「你要知道,這是你媽臨終前托付我的。」
連伯凱聞言,不由沉默,瞥見擱在窗台上一顆雞蛋般大小的半透明多稜水晶,習慣性地拿在手中把玩,彷彿在暗忖什麼。
「聽好了,她三點就會到你的公司等你。」
「可是我現在在辦公室,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招呼她。」啐!已經三點五分了。
這根本就是先斬後奏嘛!
「少來,招呼她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而已。還有,她會住進你家裡頭,知道嗎?」沈建德不由分說地道:「就這樣決定了。」
「沈伯……」話到一半,發覺異狀,拿起手機一看,才發覺早已斷訊。
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媽的初戀情人兼好友的份上,他哪會隨他這麼任意地介入他的生活?
管家?
他要個住進他家裡的管家做什麼?
儘管滿心不悅,但因為對方是沈伯伯,所以他也只能認了。
將把玩的水晶往窗台上一擱,回頭關上電腦螢幕,抓起外套,正準備要下樓——
「總裁,你要去哪?」上官迅剛好走進辦公室裡。
「有事?」
「仲衍從韓國傳真回來,聽說迪爾皮歐今年決定要進軍亞洲了。」上官迅將手上一疊報告交給他。「好好研究吧。」
他拿著那一大疊的資料,老大不爽的說:「喂,你都不用替我分憂解勞啊?」好歹是十幾年的交情耶。
靠,他手頭上還有幾份資料都還沒完成耶。
「不好意思,我專精的是美發部份,只要看到一大疊的報告,就覺得頭很痛。」上官迅嘻皮笑臉的回答,「況且,我是你的好友,但並不是你弟弟,千萬別把我當仲衍使喚。」
他才不想老是飛到國外巡視其他分公司的狀況呢。
「嘖。」臭著臉收下報告,連伯凱看也不看一眼,隨即往門外走去。
「對了,順便告訴你,樓下有你的訪客。」他差點忘了這件重要事。
「女的?」他快步走著,出了長廊,轉下樓梯。
「你知道對方?」
「嘖。」他冷啐了聲。
一大堆麻煩事!
仲衍不在國內,敏爾也在國外,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要管家做什麼?
給他一個管家,倒不如給他一個助理!
他手上一大堆文件等著要處理,現在又加了迪爾皮歐的事,身邊偏又沒有半個能幫得上忙的人,而沈伯伯更在這當頭找他麻煩,真的是……他媽的!
* * *
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位於郊區與市區的交界點上,由一幢豪宅改建而成。
營業項目包括了美發設計、彩妝、指甲彩繪和整體造型,正因為如此多元化的內容,才深受貴婦、官夫人和演藝圈藝人喜愛。
翁書雅帶著行李,走進鏤花鐵門內,踏上如茵草皮,緩步接近這魂縈夢牽的聖地。
幾抹綠意籐蔓爬上了以紅磚砌成的圍牆上,而圍牆旁則有著參天的綠浪林木,從正門的鏤花鐵門看去,綠地的盡頭有幢西班牙式的紅瓦藍牆歐風建築物,一旁還有座游泳池。
這幢建築物佔地約莫三百坪,一樓是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二樓則是辦公室兼連伯凱的住所,三樓則是他弟妹的住所。
而她現在,就站在一樓的貴賓等候區。
她的心怦跳難遏,像是快要竄出胸口般,難受卻又好期待。
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強迫自己要鎮定心神,然而,當熟悉的聲音傳來,她的心卻嚴重失序,恍若自高空失速住下墜落。
她看見他了!
「她在哪裡?」
「在等候區裡。」上官迅指了指一旁的開放空間。
連伯凱回頭探去。
只見一女子身穿白底印花洋裝,光線自她的背後打來,好像全身都快要融進陽光裡一般,待她向前一步,他才瞧見了她的面容。
她膚白如脂,一頭純黑的長髮綁成馬尾,俏麗之中帶著幾分陽光氣息,配上細膩的五官,搭上小小的巴掌臉,她美得很順眼,那雙眼波瀲灩並帶點淡色的眸瞳正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
不知怎地,他的心突地被撞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激動了起來,心海瞬間沸騰。
因為她的美嗎?
不可否認她確實挺賞心悅目的,但還不到美得不可方物的地步,只能算是引人注目的可愛。
這樣的女人並不算少,他在激動什麼?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連伯凱,該怎麼稱呼你?」甩甩頭,他走向前,再次打量著她,眉頭不由輕蹙。
天啊,她到底是幾歲啊?
成年了嗎?
在他的印象中,當管家的不都是歐巴桑嗎?
她太年輕了吧?
他蹙眉想著,不意卻見到眼前看似陽光的未成年美少女正對著他眨眼。
這是怎樣?誘惑他?拜託,再等個十年好嗎?他並沒有戀童癖!
但,他似乎是誤解了,只因她大眼眨啊眨的,突地便眨出一滴淚。
連伯凱驀地瞪大眼。現在是怎樣?等候區的左前方就是美發區,如今座無虛席,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該不會打算大哭一場,賴上他什麼罪名不成?
但他不認識她啊!
「喂,你……」他不耐地制止。
「不好意思,我淚腺有點問題。」翁書雅尷尬地抹去眼淚,擠出討好的笑臉。
「是嗎?」最好是這樣。他努力無視她抹去的淚水,力持鎮定的問:「請問,你是沈建德先生介紹來的管家嗎?」
「咦?」
「到底是不是?」連伯凱略微不耐,狂野的大眼一沉,迸出幾分壓迫感。
「是。」對對,她差點忘了。
原本她說好是助理,但沈伯伯硬要幫她的忙,所以就從助理變成管家……唉,她好怕做沒兩天就被趕走哦!
「你成年了嗎?」
「嗄?」她看起來像是未成年嗎?「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你二十五歲?」她用的是哪家的保養品啊?
「真的,我有證件可以證明。」她忙著要從包包裡拿出證件。
「不用,你先跟我上樓再說。」他忙制止她,回頭瞪著店內的一干美發設計師,裡頭自然包括他的好友兼首席設計師上官迅。「現在是怎麼了?全都不用上班了嗎?」
戾目瞪去,他低咆了聲,一干設計師隨即作鳥獸散。
真是的,這個候客區什麼時候跑來這麼多人的?要是她一個不小心淚腺又氾濫,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好。」
聞言,翁書雅拉好身上的包包,隨即又彎下腰,拉起一袋行李。
連伯凱瞥她一眼,勾了勾手指。「行李給我。」
她抬眼,突地勾出很甜很柔的笑,乖乖地遞給他。
他睇著她乍生的笑臉,心頭猛地一撞,似乎撞出了些莫名情愫,卻又在瞬間消逝,快速得連他都沒發覺。
「走吧。」
只見他一肩扛起行李,走出店外來到一扇銅門前,刷了晶片卡後便走進玄關,右前方便是樓梯,上了樓則是一長條的走廊。
「右邊是我的住所,左邊的區域則是辦公室和會議室,而你只需要待在這邊就好。」他開了門入內。「進來吧。」
他逕自走進客廳裡,將她的行李往旁邊一擱,隨即在沙發上落坐。
「維多!」他喊了聲。
「咦?」翁書雅驀然回頭。
突地,有抹小小的身影從小酒吧的方向跑來,瞬間跳到他的腿上。
她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灰褐色的馬爾濟斯?
還來不及看清楚裡頭的擺設,她便已經教眼前這一幕給嚇到。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懶懶地問著,點起一根煙,和趴在他腿上的愛犬玩著。
她回過神。「我叫翁書雅。」
「嗯。」他隨意地點點頭。「那麼,對於管家的工作內容,大致上就是負責一天兩餐,早餐跟晚餐。」
「嗄?」一天兩餐?
「有困難?」連伯凱微挑起眉。
「沒、沒。」沒問題,早餐應該很簡單的,晚餐的話,多得是辦法處理。
他懶懶地走到一扇門前,開門把外套丟進去。「還有,房子裡頭總共有三間房,這間是我的房間,除了這裡,其餘的你可以自由出入打掃,順便在其他兩間客房裡挑一間當你的房間。」走回沙發,抱起他的愛犬。
「好。」她用力地點點頭。
看著四周冷色調的壁紙,冷色調的窗簾色彩,客廳、小吧檯及廚房,還有先進的家電、高級傢俱,翁書雅只覺得溫暖,因為到處都充斥著屬於他的氣味。
「大致上就是這樣吧。」他也不是很清楚管家到底要幹什麼。「要是我忘了喂維多利亞狗食,你就記得幫我處理一下。」
事實上,他連她的身家背景都懶得過問,反正她是沈伯介紹來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可疑人物。
不過,與其說是要當管家,他反倒覺得沈伯似乎另有預謀。
哪有這麼年輕的女孩在當管家的?
說是變相的相親,他都不會太意外。
只是,他不想問太多,省得把麻煩攬上身,事實上,讓她住進這裡,已經是一大麻煩了。
「哦。」翁書雅再次用力點頭。「它叫維多利亞?」
「嗯。」他拿香煙和維多利亞玩著。「我習慣叫它維多。」
跟寵物這麼玩著,看著它齜牙咧嘴的模樣,可以讓他不爽的心情舒緩不少。
「名字是你取的嗎?」
「嗯?」連伯凱不解地抬眼。「是啊,有什麼問題?」
「它不是公的嗎?」
他哼笑著。「誰規定公狗不能叫維多利亞?」打死他,他也絕對不幫它改名叫來福。
「呃,也對。」她扯著唇角,笑得有點尷尬。
瞥她一眼,他隨即起身。「對了,我等一下還要到對面的辦公室工作,你剛好可以先去準備食材,我晚上等著驗收你的手藝。」
「嘎?」這麼快?
能不能多給她兩天時間實習一下?
「有交通工具嗎?」臨走前,他踅回問。
「沒有。」
「會不會騎摩托車?」
「不會。」
連伯凱聞言,無力地搖了搖頭,掏出身上的鑰匙。
「我的車子停在停車場最靠近圍牆的地方,黑色的車身。」將鑰匙和三張千元大鈔擱在她的手心之前,他很認真地說:「開車小心一點,我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女人就饒過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只是開車而已,犯得著這麼緊張嗎?
* * *
「汪汪汪、汪汪……」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剛踏離辦公室,便聽見一陣淒厲的狗叫聲。
連伯凱快步走到住所門前,迅速開門,可迎面而來的不是維多利亞的熱情迎接,而是滿屋子的煙霧。
火災?!
念頭才起,維多利亞突地撲向他的懷裡,他原本轉頭就要走,卻又倏地瞧見玄關處的女皮靴,隨即聽見細細的咳嗽聲。
「翁書雅!」他對著裡頭喊著。
「總裁,等一下就好了。」裡頭傳出她虛弱的嗓音。
「什麼玩意兒?」什麼叫做等一下就好?燒他房子還要他再等一下嗎?
連伯凱踩著大步尋找她的身影和起火點,最後起火點沒看到,不過倒是在廚房裡找到了她,還有不斷冒出煙霧的烤箱和微波爐。
這裡就是火災現場?
「總裁,你怎麼跑進來了?」一看見他,翁書雅更是努力地拿起雜誌,企圖把煙霧搧散。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也很慌啊。
連伯凱光火地瞪著她,伸手打開抽油煙機的開關。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他暴吼。
一會,瀰漫的煙霧瞬間散去七八分。
咦?抽油煙機?
對了,還有抽油煙機的說。
她眨了眨眼,瀲灩的大眼泛著淚光。
「淚腺又故障了?」語末陡高,微瞇的大眼惡狠狠地瞪著她。
「不是,是被煙薰的。」她搖搖頭,馬尾跟著擺動,隨即垂下小臉。
「我能請教你,這些煙霧到底是怎麼來的嗎?」深呼口氣,他努力地壓抑著快要衝上腦門的火氣。
「呃、我記錯了烤箱時間,也記錯了微波爐時間。」她不敢說,她趁著把烤雞放進烤箱的空檔趕緊切菜,就這樣切啊切的,突然就煙霧瀰漫了……
「我能請問你,這是什麼東西嗎?」他拿出擱在微波爐裡的盤子。
「……那個是奶油焗飯。」她看了一眼,隨即又很抱歉地垂下臉。
她明明是照著食譜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焗飯會變成一團焦黑,應該是時間記錯的緣故吧。
「奶油焗飯?!」他順手往流理台一丟,發覺有本食譜就擱在一旁。
這是哪門子的管家?
誰家的管家做飯時還需要食譜?
眼光一瞥,他又瞧見一旁料理台上的詭異物品。
「你用美術刀切菜?!」
「我有分切肉跟切菜的。」她趕忙拿起兩把美術刀。
「誰管你切肉還是切菜的?!」他擺在流理台上的那組廚具是裝飾用的嗎?!「哪有人拿美術刀當菜刀的?!」
她根本就不是管家,這是一樁陰謀!他猜得果然沒錯,沈伯伯要她來,根本就是相親!
「對不起,我不擅長拿刀子。」菜刀都好大一把,看起來好有壓迫感。
「敢問你以前是怎麼做菜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問。
菜可以用撕的,肉可以用咬的?
「我……」咬了咬牙。「對不起,我並不擅長做菜,但是對於整理家務,我還有一點信心。」
「一點信心?!」這種鬼話,她居然說得出口?!「我是請你來謀殺我的嗎?」
幾個小時就搞出這種陣仗,再接下來呢?
燒了二樓就算了,她要是膽敢將一樓的營業區也波及到,他絕對會從二樓把她丟進游泳池裡!
「總裁,對不起、對不起!」她垂下臉,用力地道歉著。
「不要跟我對不起,跟維多對不起!」一被他抱在手裡的維多利亞嚇得渾身發顫,圓滾滾的眼直瞅著大聲咆哮的主人。
「對不起。」她對著維多利亞深深的一鞠躬,抬起臉,又圓又亮的水眸薄泛霧氣,一臉無辜到極點的窘態。
見狀,連伯凱一肚子火頓時洩了大半。
媽的,這燙手山芋到底要往哪裡丟?
皺緊眉頭,再看她一眼,不知為何,突地發覺她圓圓的大眼像極了維多利亞做錯事時的神情。
驀地,笑意沖上心田,他趕忙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總裁,你要去哪?」她忙問著。
「去吃飯!」不行,他快要笑出來了!
「哦。」翁書雅點點頭,鬆了口氣,正打算回頭整理亂七八糟的流理台,卻突然聽見他開口。
「你以為我會放你一個人在這裡燒我房子嗎?」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家的廚房就險些成為廢墟,要是再把她丟在這裡幾個小時,他很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火海了。
「咦?」
「我說,吃飯了!別再讓我說第三次!」
「可是,這裡……」
「吃完飯後再整理!你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啊,天大的事都得要等到吃完飯後再做!」他是老闆,聽他的就對了。
* * *
洗完澡,連伯凱只穿著一條休閒褲,隨便吹乾過肩的發,隨即往床上一躺,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報告隨手翻著。
「迪爾皮歐啊……」他喃喃自語。
迪爾皮歐生化公司,十幾年前在意大利成立,如今在歐美一帶已經佔有一席之地,旗下所研發的各式美容美發及美體的保養品、彩妝品已經是歐洲第一品牌,但是卻始終未決定要前進亞洲。
這一份亞洲代理權,是亞洲多家大型整體造型設計集團都想要的,當然,美樂帝亦同。
據仲衍傳真回來的資料看來,迪爾皮歐亞洲區的開發經理近幾日會來到台灣,而聽說韓國最負盛名的彩惑造型設計集團也對迪爾皮歐虎視眈眈,彩惑的總執行長這一兩天應該就會抵台。
將資料再擱回床頭櫃上,連伯凱疲憊地閉上眼。
累死了,為什麼在這麼累的時候,他還要再思考這些問題?
無端端來了個冒牌管家,想要辭退她,但瞧她淚眼汪汪,他就忍不住把她當成維多利亞,一堆火氣瞬間被澆熄。
那圓亮的眸,根本和維多利亞一模一樣嘛!
想著,不禁笑了。
突地,卻聽到開門聲。
原本想要張眼,卻又作罷。
還會有誰呢?家裡頭就只有他跟她,現在他都躺在這裡了,除了她,還有第三個人嗎?
連伯凱索性裝睡,看她有什麼打算。
閉著眼,聽著極輕微的腳步聲輕輕地朝他移動,接著眼前覆上一片陰影,他可以輕易地判斷她就站在他的身邊。
這女人該不會是打算想偷襲他吧?
正想著,卻突地聞到一股香氣。
不刺鼻也不濃艷的味道,而是一種清新調性的氣味,一種教他莫名感到思念的香氣。
怪了,這是哪種品牌的香味?
翁書雅直瞅著他,看著他不變的容顏,一樣意氣風發,一樣的俊美懾人,只是他的頭髮變長了,帶了些許的頹廢感覺。
他不知道她,但他永遠是她腦海裡最美的回憶。
如今可以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幸福在心底慢慢漾成一片海,讓她感動得直想掉淚。
啊啊,事隔六年,總算是再見到他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要碰碰他,但要是把他擾醒,說不定他一氣起來,就會立刻把她攆走。
還是看看就好,光是看得到,便已經很滿足了。
看著看著,她索性蹲下身子,更加近距離地看著他,看他濃飛的眉,濃密的長睫,好看的鼻,配上一張厚薄適中的唇,自然的鬈發蓬鬆,幾綹微卷的劉海滑落額際,他依舊如她記憶中的那般好看而迷人,就連脾氣也還是一樣壞。
不過,正常人看到她做菜的功力,十個也會有十一個抓狂吧。
可是他氣歸氣,卻沒有趕她走,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想著,眼角餘光瞥見他赤裸的上身,她不禁微赧地轉開眼,不敢在那完美的體魄上頭烙下她思念的痕跡,只是拉起被子輕輕蓋著他。
看著他的睡臉,翁書雅不由得笑了,笑得很傻氣,直到聽見外頭發出類似手機鈴聲的細微聲響,才趕忙起身,躡手躡腳地跑到外頭。
確定門關上之後,連伯凱才緩緩地張開眼。
「搞什麼?」他微惱道。
她該不會以為管家的職務內容還包括巡房兼蓋被吧?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潛進一個男子房間,居然只是像他的老媽子來替他蓋被,他真不知道該覺得失落還是一笑置之。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39:17
第二章
暖暖的陽光透過沒拉上窗簾的透明玻璃窗,在男人身上灑落滿身暖意,鏤下刺眼光線,逼得他不得不拉著被子遮掩。
「該起床了,已經八點了。」
軟軟的嗓音響起,讓他的腦袋有些許的恍神,不由微蹙起眉?
「誰啊?」他不耐地喊著。
哪個笨蛋不知道他通常是睡到自然醒的?
「是我,總裁。」
連伯凱火大地拉開被子,卻突地張大眼,只因她就在他眼前,近到讓他可以輕易地嗅聞到她身上那抹教他一夜難眠的香氣。
「總裁,早安。」翁書雅甜甜笑著,稍微退後了一點。
他不悅地閉上眼。「誰准你進入我的房間的?」昨晚他是懶得跟她計較,怎麼,今天一醒,她就變成當家主母了?
「呃,抱歉。」笑臉一僵。
「出去!」他一臉不善地咆哮。
「……是。」她咬了咬下唇,水眸微帶霧氣。
「喂!」幾乎是反射般的動作,在腦袋確切思考之前,他便已經開口喊她。
「嗯?」她可憐兮兮的轉過身。
「呃,我不是在凶你,只是有起床氣而已。」連伯凱坐起身,有點手足無措地爬了爬凌亂的發。
噢,該死,他不是想要趕她走嗎?
那麼凶她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開端了,不是嗎?最好是凶得讓她沒有勇氣待下去,但他偏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看見她面帶委屈又無辜的表情時,那把火便猶若風中殘燭,隨時熄滅。
有夠孬的!
「我知道了。」聞言,她笑逐顏開,巴掌臉亮麗得讓他雙眼發亮,直到她關門離去,他才回神。
「啐,搞什麼啊?」想的跟做的都不一樣,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煩躁地撥著發,正打算要下床梳洗,卻瞥見床頭櫃上擱上了一杯水。
他昨天放的嗎?
探手一摸,還是微溫的,應該是她剛才進來時順便幫他倒的吧。連伯凱不在意地喝了一口,大眼倏地微瞠!
只是一杯微溫的白開水,但是裡頭卻加了一小撮的鹽巴。
他每天早上一定要喝一杯微摻鹽巴的溫開水,這件事只有老媽知道,為什麼她會知道?
他立即跳下床,快速梳洗之後,隨即走到客廳,就見她在客廳忙著。
「喂,這杯水是你剛才拿進去的?」走到翁書雅身後,發覺她正在幫他熨褲子。
這女人是把他的房間當成廚房一樣來去自如嗎?她是什麼時候晃進去拿褲子的?
翁書雅回頭。「嗯,有問題嗎?」
「是沒什麼問題,但……」話到一半,他突地聞到一陣燒焦味,黑眸一瞇。「你熨壞我的褲子了嗎?」
「沒有啊。」她忙著挪開熨斗證明清白。
「那這味道……」他朝廚房探去。
「啊!」翁書雅驀然想起,趕緊將熨斗丟下,火速朝廚房狂奔。
連伯凱心生不祥地跟著走進廚房,看著她拿著鍋鏟很努力地和平底鍋奮鬥,不由得好奇的湊上前。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他乏力地閉上眼。
「……法國吐司。」她咬了咬唇,將煎成黑炭的法國吐司盛上盤子,隨即拿了奶油刀挑撥開外頭的焦痕。「裡頭沒有焦耶,應該可以吃。」
她抬眼衝著他笑,發亮的一百度陽光笑臉立時化成暖箭,射進他的心坎裡,化解他藏在心底的穢語惱意,教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能吃是吧,好,他就吃。
要是出事的話,她最好能夠負責到底。
「你去餐桌坐好,我馬上就準備好了。」
睞她一眼,他聽話的拿著杯子走到餐桌旁,看著她忙得像顆陀螺似地在廚房裡猛打轉,結果忙了老半天,還是只是端給他一杯鮮奶和一份半焦的法國吐司。
不是他要嫌棄,可她真的是個廚房白癡。
「你不吃嗎?」見她擺定餐點卻站在一旁,連伯凱隨口問道。
她搖搖頭,笑臉依舊。
「這裡頭沒下毒吧?」只準備一份,意圖很明顯耶。
「我為什麼要下毒?」她不禁反問。
他聳了聳肩,怕下的不是毒而是藥。
「吃吃看,好不好吃。」翁書雅催促。
他看著半焦黑的吐司,心一橫,拿起刀子切開,吃了一口。
「味道怎樣?」她緊張詢問著。
雖說這不是她頭一次披掛上陣,但卻是頭一次上陣還看得到實品的,味道上應該還可以吧。
「有炭的味道。」他嚼著嚼著,努力地分析其中奧妙的滋味。「有點苦,有點澀,還有點酸,有點鹹……我能請教你,這到底是哪門子的法國吐司嗎?」
如果他切一塊丟給維多利亞,不知道會不會把它給毒死?
「我加了起司和蕃茄片,還有鮪魚肉片,還擠了點檸檬汁,加一點點鹽巴……」看他的表情愈來愈深沉,翁書雅理直氣壯的理由也愈來愈薄弱,講到最後只剩下無聲的呢喃。
連伯凱無言地把刀叉放下,閉上眼,努力地平撫自己快要衝天的脾氣。
「總裁,對不起,我會加油的,我保證,在你今天下班之前,一定會把晚餐給準備好。」她一臉慌張。
「不用了。」他淡道。
「我會努力的。」她握緊拳頭以示決心。
「往後都不用了。」他揉了揉發疼的額。
語氣一軟,她的請求挾帶著濃濃的鼻音。「總裁,不要趕我走……」
噢,該死的,不准哭!
用這一招,太陰險了吧。
連伯凱恨恨地咬了咬牙,努力無視她的乞求。
「總裁,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
「我說不用了!」他暴躁地悶吼。
翁書雅嚇得瞠目結舌,淚水啪的一聲如決堤洪水般氾濫成災。
看著她落淚的眼,不知為何心底立刻萌生一股罪惡感,剎那間,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個泯滅人性的惡鬼了。
「我……」見狀,他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其實,我的意思是說,你往後都不用準備餐點,我沒要趕你走。」
媽的,他在說什麼?
不是這樣的,他要她滾,立刻就滾,不准介入他的生活,管她是什麼企圖,他都不能忍受!
但是,那一雙眼啊,清透剔亮的淚水恍若能反射出他一身的晦暗,硬是給他穿上了罪惡的外衣,逼得他不得不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對她要求太過……去他個太過,她根本就不是來當管家的,他當然可以趕她走才對啊!
只是,一看到她無辜又試圖努力的表情,他的心又軟成一攤爛泥。
她一次又一次地壓搾他所剩無幾的同情心,不管是笑臉,還是淚腺失控,都教他無法抗拒。
真是該死!
「真的嗎?」她怯生生地問著。
「是是是!」連伯凱咬牙道,「我可以去上班了吧!」
「嗯。」她滿足地點點頭。
「我回房整理了。」他立即拐回房裡,壓根忘了他一開始是要質問她什麼。
翁書雅將桌上的杯盤放進流理台,卻還是聞到一股燒焦味,東聞西聞的,驀然發現味道是從客廳傳來的……糟!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回客廳,挪開熨斗一看——
「完蛋了……」熨斗就擱在褲襠上頭,如今已燙出一個大洞。
「書雅,褲子燙好了沒有?」他在房裡喊著。
「還……」
「快點,我要上班了。」他開了門走到外頭,從她手上接過褲子,隨即轉進房內。
翁書雅怔愣地站在原地,雙手捂著耳朵,等待他的暴吼聲,然而,不一會便見他穿著寶藍色襯衫配上淺灰色褲子,手裡拿著一份資料,準備往外走。
「總、總裁?!」不會吧,難道他沒發現?
就在褲襠處耶,很大的一個洞耶!
「幹麼?」他頭也不回地坐在玄關處穿鞋子。
「那個,今天有點涼,你要不要穿件外套?」她好心的想要彌補過錯。
長一點的外套應該多少可以遮住一些吧?啊啊,不對,她應該直接跟他坦承,她熨破了他的褲子,要他再去換一條才對啊!
但他好不容易才決定要留下她的,要是一氣之下又決定要趕她走,那……
可是,等他走到外頭,被別人發現,那豈不是更難堪?
「不用了,我走了。」臨走前,他很正經地交代著,「記住,不要再靠近廚房,不用再準備餐點,懂嗎?」
「我懂,可是……」話未完,她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他已經走出門。
嗚嗚,別走啊,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在惡整他的!
她很認命地站在門前,動也不敢動地數著時間,直到過了三分鐘,突然聽到外頭有陣粗重的腳步聲漸近,接著大門霍地打開——
「翁書雅!我要殺了你!」連伯凱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副要掐死她的森冷嘴臉。
嗚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 * *
「伯凱,你在幹麼?」
時間是下午六點,店外的庭院內,燈柱自動亮起,遠遠的便可看見一抹極為鬼祟的身影在停車場裡走動著,上官迅不由得走向前查看,愕然地發現那個不明人士竟是好友。
「我在巡視我的車子。」車子停在他的停車格上,看起來像是動也沒動過,不放心的又繞了一圈,上頭確實沒有任何擦撞的痕跡,他的愛車完好如初,就像根本不曾離開這個位置似的。
看來,她的開車技術遠超過他的估計,比起她的廚藝,簡直完美到了極限。
「我以為你還在為早上的事鬧彆扭,所以一直不敢踏進店裡。」一想到早上的事,上官迅很不客氣地再次狂笑出口。
「你很想死啊?!」連伯凱一臉不爽的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信不信我會讓你永遠都笑不出口?」
王八蛋,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看起來很像是惱羞成怒。」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但還是忍不住狂笑。
「我就是惱羞成怒,怎樣?!」那麼丟臉的事,要他怎麼保持平常心,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混蛋女人,竟讓他穿條熨破褲襠的褲子出門,沒掐死她,是他修養太好!
「伯凱,你該不會是因為那件事,所以直到現在還不肯上樓吧?」啊啊,不行了,他還是很想笑!
「對了,你有順便替我訂便當嗎?」連伯凱直接轉開話題,懶得回答。
事實上,他很想馬上衝上樓趕她走,但怕自己一看到她,便又會立即改變主意,更怕自己會因為惱羞成怒而失手把她丟進游泳池裡。
「有,老闆的吩咐,小的不敢忘記。」上官迅耍著嘴皮子。「那麼,那位不擅長廚藝的管家小姐,要不要順便替她送上一份?」
「不用理她。」身為管家,要是連自己的三餐都無法打理,餓死活該。
他緩步走回店面,接過好友遞給他的便當,想了下。「上官,再給我一個。」
上官迅聞言,乖乖地遞給他一個。
「先說好,我不是擔心她。」他強硬地說著。
上官迅識相地閉上嘴,但還是忍俊不住的轉過身偷笑。
* * *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當他開門之後,竟會是這樣的場面。
「翁書雅!」他扯開喉嚨狂吼著。
「我在……啊!」砰的一聲。
聽見她摔倒的聲音,他暗咒了聲,也不管客廳地板上滿是泡沫,將兩個便當往桌上一擱,便快步走向聲音來源。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一見她摔倒在浴室裡,一身濕透的正努力起身,他雖有一肚子火,卻還是伸手拉她一把。
「對不起。」她吃痛地低吟。
啊,好痛,屁股好痛!
「不要再跟我對不起,把狀況告訴我!」對不起這三個字他聽太多了。
怒瞪著她,大手直握著她略嫌冰涼的小手,卻驀地發覺她的掌心上頭似乎橫陳著不少細微的傷痕。
「我、我在洗地板,順便洗浴室。」翁書雅小小聲地說,偷偷抽回手。
因為她早上惹他生氣了,可他不准她動廚房,所以她只好挑一些比較有自信的事做。
「有人這樣洗地板的嗎?!」懶得過問她掌心的傷痕,他高分貝地怒吼。
從玄關到浴室的地板,全都是一層泡沫!
「不是這樣洗的嗎?」她不解反問。
連伯凱深深呼吸一口,又如噴火龍般開始咆哮,「你沒看見拖把嗎?!沒看見地板清潔劑嗎?!誰要你用洗衣精洗地板的?!」
「我、我不是用洗衣精,我是用沐浴乳……」聲音慢慢地變小變細,終於消失無蹤。
家裡的地板真的都是這樣洗的啊,雖說用的不是沐浴乳,但她想,沐浴乳比較香嘛!
「你!」啊!天啊!誰來救救他啊?「你該不會是一整天都在忙這些吧!」
「一整天?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了。」
「天啊,我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我馬上處理好。」瞧他一臉鐵青,她忙轉身,想要拿出抹布,豈料腳底一滑,眼見又要朝地板飛撲而去,她絕望地閉上眼,等著預期的疼痛出現,卻發覺撲是撲了,但地板似乎沒那麼硬了。
「啊……」
聽見底下的軟性地板發出低吟聲,她張眼一看。「總裁?你要不要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啊!」她掙扎著要起身,才剛撐起身體,豈料膝蓋一滑,她再次撲上,狠狠撞擊,造成二次傷害。
「噢……」
「對不起、對不起!」她垂著小臉,掙扎著要起身。
「不准動!」連伯凱惡聲警告,雙手在她腰後交握著,箝制她的動作。「翁書雅,你給我冷靜一點再起來,要是敢再摔一次,我就把你從二樓丟下去!」
「是。」她咬了咬牙,乖乖趴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均勻地傳來,但是……欸,好像變快了些,好像太快了一點。
「起來。」他粗嗄道。
「咦?」不是要她不准動的嗎?
看她動也不動,他不禁光火地拎起她的背部。「快點!」
該死,又是那抹香氣,惹得他心煩意亂。
到底是哪家的香水啊?!
「好、好。」翁書雅雙手雙膝著地,戰戰兢兢地準備起身,寬鬆的衣領敞開,露出她呼之欲出的渾圓。
連伯凱咬緊牙關,繃緊臉部線條,卻怎麼也移不開脫軌的視線。
「動作快一點,你是殘廢啊?!」混蛋,他竟對她有反應,竟然這麼的不濟……不對,這是陰謀吧,她是故意來這段戲碼誘惑他的吧!
不然一般正常人,再怎麼白癡也不可能拿沐浴乳洗地板的,對不?!
「好,我我我……啊!」第三次飛撲,這一次更加結實地撞上他,身體緊密地貼覆著,就連雙唇也膠著在一塊。
幾乎是基於本能的,他悶哼了聲,大手強壓下她的後腦勺,霸氣的舌撬開她的貝齒,深切地汲取吮吻著。
隨著吻的加深,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大手更是自然滑進她的裙子底下……
突地——電話鈴聲響起。
瞬間,他如夢初醒的打住吻,大眼暴瞪著她紅腫的唇,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的暴走。
「走開!」他惱道。
「是。」翁書雅紅著臉,努力地撐起四肢。
連伯凱見她動作緩慢,索性坐起身,將她拎到一旁,隨即起身接電話。
「喂?」他調息著紊亂的呼吸。
「……你在幹麼?」上官迅在電話那頭,饒富興味地問著。
「關、你、屁、事、啊?打電話上來,是打算跟我閒話家常的嗎?」他怒目欲眥地瞪著電話。
他不知道該要感謝好友的電話,讓他得以懸崖勒馬,還是惱他讓自己增添了難言的失落感。
「不是,我只是要告訴你,韓國彩惑造型總執行長金倪妮來拜訪你。」
「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39:38
第三章
「你好,我是韓國彩惑造型設計集團總執行長,金倪妮。」精緻的名片在漂亮的彩繪指甲襯托下遞出。
金倪妮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連伯凱看了她一眼。
「幸會。」比起名片,他對人較有興趣。
他伸出手,與之交握,並抬眼打量她。
女人,這才叫做女人嘛,風情萬種的世故笑臉,精雕玉琢的絕艷臉蛋,黑色緊身套裝底下的婀娜身段,她很難讓人忽視。
比起他家裡那個家事白癡,簡直是天壤之別!
金倪妮直握著他的手,似乎沒有放開的打算。
「多年不見,連總裁還是如六年前一樣的帥氣俊美。」狐媚的雙眼微瞇,勾起蝕魂笑意。「六年前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令人難忘。」
「是嗎?」他回以魅惑眾生的笑,但點到為止。
懂情趣的女人很上道,但要是太過,可就無福消受了。
想著,不知道為何,在浴室的那一幕竟又自腦海中翻飛而出,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為何剛才會強吻她?
而這一隻手,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錯了,他剛才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罷了!
暗惱著,聽到敲門聲,他便順勢鬆手。「進來。」
門打開,瞧見翁書雅端著兩杯咖啡走來,一杯擱在金倪妮的面前,一杯則往他面前一放,瞬間就見杯子歪倒,他眼明手快地往後一退,咖啡盡數灑在離他褲襠不遠處。
他瞠目結舌地瞪去,便見她連抽數張面紙往他褲襠前招呼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以了,下去!」連伯凱咬緊牙關,橫眼瞪去,搶過她手上的面紙,自己動手擦拭。
這個女人,簡直是笨手笨腳到不行!
倘若不是沈伯伯介紹來的,倘若不是她那雙眼太容易勾起他的罪惡感,他絕對不會放任她威脅他的生命!
「可是……」
「去把你闖的禍給整理好。」他指的是地板上的泡沫。陰鬱的眸子迸裂數道殺人光痕。
別再靠近他了,他可不想在這當頭做出任何失禮的反應!
「是。」她垂下臉,悶悶的離開辦公室。
金倪妮在旁看著這一幕,不由得低笑出聲。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連伯凱起身,將面紙往垃圾桶一丟,眼角餘光瞥見擱在窗台上的多稜水晶,隨手拿起在手裡把玩著,隨即走回位置。
那個女人,要是在他回房時還沒把地板整理好,她就死定了!
「她是你的秘書?」
「不是。」誰那麼倒楣有那種兩光秘書,連端杯咖啡都可以差點灑到他身上?「她是我的管家。」
走回對面的位置,他勾起客套的笑。
「管家?」金倪妮微挑起眉,完全不將她列入考量之中。
「先別管那些,倒是你,金小姐特地過來拜訪,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他抬眼,直接切入核心,懶得跟她玩迂迴的把戲。
「該怎麼說呢?」金倪妮淺笑,起身走到他的身後,雙肘靠在椅背上,俯下身子貼近他。「在韓國造型設計業裡,能夠與彩惑平起平坐,各佔一席之地的,只有美樂帝了。」
「不,應該是說,美樂帝更勝一籌。」她一頭深栗子色的波浪長髮垂在他的臉旁,香氣薰得他都快要暈了,但他腦袋還是很清醒。
他忙歸忙,但是每家分店的營業狀況,他可是掌握其中。
「嗯哼。」她挑眉微點點頭,柔嫩的唇瓣就在他的頰邊。「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
「然後呢?」連伯凱斂眼看著手中的水晶。
「迪爾皮歐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所以?」
「迪爾皮歐的亞洲代理權,是亞洲地區多少造型設計公司想得到的,我在想,要是由我們兩大集團合作,這份代理權絕對會是我們的,你說,對不?」濃郁的香氣噴在他的鼻息之間。
「聽起來挺有趣的。」他勾唇笑著,卻突地起身,回頭睇著她。「不過,我沒有與人共享的習慣,這一點還請你多加包涵。」
金倪妮聞言,有些微愕,而後放聲笑著。
「我欣賞你,我喜歡你。」她突道。
連伯凱微挑起眉。「謝謝。」這句話他聽多了,雖然沒有悸動,但還是感謝抬愛。
金倪妮踩著黑底金邊的高跟鞋,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但是,關於代理權,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真巧,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他笑。
「那麼,我們就各自努力吧。」她說著,緩緩地貼上唇,挑誘人心地摩挲著他的。
連伯凱微瞇著眼,不抗拒也不迎合。
女人嘛,玩玩,有什麼不可以?
* * *
送走了金倪妮,再轉回二樓住所,一開門,確定地板已經是一片乾爽潔淨後,他稍微安心,正打算要轉回房間,卻瞥見直抵陽台的長廊似乎有些異狀。
他走上前去,開了燈,發覺長廊上頭居然還殘留著細緻的泡沫。
這個女人,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不是跟她說過了,要是沒在他回來之前整理好,絕對要給她好看的嗎?
光火地想著,卻突地聽見細微的聲響。
他循聲走到陽台邊,發現翁書雅就站在陽台上,拿著手機小聲低喃。
「乖嘛,你知道我最愛你了。」
連伯凱聞言,突地蹙起眉,斜倚在通往陽台的落地窗上。
「我當然愛你啊,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比我還愛你的人嗎?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要抱抱你。」
他聽著柔軟的語調訴說著羞死人的甜膩愛語,難以置信到了極點。
這個女人剛才不是還在挑逗他的嗎?就因為她,害得他拒絕金倪妮的誘惑,豈料她竟躲在這裡跟情人肉麻熱線!
真是教人火大!
「好,我保證,我一定會去看你,真的。」
她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光聽聲音也感覺得到她的喜悅和壓抑的熱情。
什麼跟什麼嘛?!
連伯凱陰鷙的黑眸恍若箭般地穿透她的身體,希冀自己的目光能夠將她撕裂。
「拜拜。」她終於收了線,一回頭對上他森寒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總裁。」呃,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剛才是不是聽見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卻突地發覺他的唇上有抹色彩。
「哼,挺熱情的嘛。」他語氣微酸諷道。
一把火直往心門燒,燒得莫名其妙,但他卻是怎麼也無法遏抑這股火焰。
明明是他的相親對象,但她卻有了可以說肉麻話的情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時間說噁心熱線,卻沒時間整理地板,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給聽進耳裡?敢情是對她太好,讓她恃寵而驕了?
「……比不上你。」翁書雅小聲反駁。
他不只唇上沾了口紅顏色,就連襯衫鈕扣都少扣了兩個。
她知道他身邊向來不乏女人,但沒料到他竟連初次見面的金倪妮都下手了。
他是這般遊戲人間的人嗎?
「嗄?」
「你的唇上有口紅的顏色。」她扁起嘴,含怨地瞪著他。
口紅?他恍然大悟。「關你什麼事?」嘖,他都沒過問她的熱線哩!「翁書雅,去把你的事做好。」
連伯凱指著地板。
「……是。」她拿起擱在一旁的抹布,像個灰姑娘似的,哀怨地擦洗地板。
他睞她一眼,隨即又走回辦公室裡。
他可是很多事要忙的,哪裡有閒工夫管她到底在跟誰熱線?
而且這又關他屁事?
無聊!
* * *
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之後,早已經過了凌晨,樓下的美樂帝早已休息,而他,沒有回來。
翁書雅坐在客廳等門,可是等了老半天,依舊等不到他。
他在生她的氣嗎?
她承認,她確實是個家事白癡,但是她會加油的,好歹給她一點時間適應一下嘛,對不?
況且,他剛才才偷腥呢。
明明吻了她,又去吻金倪妮……天曉得在那一段時間裡,他到底又對金倪妮做了什麼?
想著,她不禁搖晃著頭。
不想了、不想了,她本來就知道他這幾年有些放浪形骸,所有的決勝點,是從眼前這一刻開始,她不能再拘泥那些小事,應該要主動出擊。
說不定他真的是為了公事才待在辦公室裡,過去看看,說不定自己可以幫上一點忙。
打定主意,她立即出動。
離開住所,瞥見對面辦公室的門縫透出一絲光線,她輕推開門。
一看,便見連伯凱躺在候客用的沙發上睡著了,而一旁的資料則亂七八糟的散成一地。
她蹲在地上撿起,邊撿邊看,將所有的細節看完之後,又瞥見辦公桌上堆著的一堆文件。
天啊,看來他真的挺忙的。
就說了,她是來當助理的,助理才是她的本行啊,要她當管家,她除了破壞還是破壞。
俯視著他疲倦的睡臉,她不禁有點心疼。
這些天,她非但幫不上忙,反倒是添了他的麻煩。
輕輕地摩挲他有些凌亂的發後,翁書雅隨即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幫他將美樂帝所有的分店營業狀況做成圖表顯示,並記錄所有分店的帳務,而後再分析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的市場拓展表,接著順手再幫他將電腦裡頭存檔的原始資料全都重新列表,順便列印。
著手的工作說多不多,但是等到她忙到一個段落時,已經天亮了。
把資料依序放在資料夾裡,做好檔案分類後,她伸個懶腰,在位子上做著伸展運動,轉身之際才發現連伯凱早已清醒,且支手托腮地看著她很久了。
「赫!你醒了?」翁書雅倏地停止動作。
瞧他那個樣子,分明是已經醒來很久了。
「你打字的速度很快。」他就是被鍵盤聲給吵醒的。
而最令他意外的是她的專注力,見她心無旁鶩地敲打著鍵盤,那神情看起來像是會發亮,而且非常吸引人。
「還好。」她羞赧地垂下臉,一想到自己還坐在位置上,趕忙起身,「對不起,我自作主張把資料輸入,順便幫你大略整理手頭上的幾份文件。」
「拿過來我看看。」他懶懶地坐起身。
「好。」將剛才列印出來的文件全都搬到他眼前,有些不安地雙手交握扭絞著。「要是有弄錯的地方,我會馬上更正的。」
「嗯。」連伯凱隨意地點點頭,一頁一頁地慢慢看。「我能請教你就業之前,學的到底是什麼嗎?」
「呃,企管。」她學的是生化,但是之前從事的是企管。
「一個學企管的人怎麼會當管家?」她的企劃書和分析報表簡直是完美到了極點,幾乎讓人找不到瑕疵,就連迪爾皮歐的這一份報告也整理得極為詳細,甚至還加上了不少註解。
她就是他想要的助理人才啊,尤其眼前正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我想要多方面嘗試。」
他抬眼。「落差會不會太大了一點?」聽起來就像是謊話,更可以證明她真的是他的相親對象。
但無所謂了,重要的是,她可以幫得上他的忙。
「趁著年輕,多方學習。」
「既然是學企管就得要專攻這一門,當什麼管家呵!」簡直是暴殄天物!
當助理好多了,他絕對不允許她再當管家破壞他的生活。
「總裁?」不會吧,她弄巧成拙了嗎?
「我說了要辭退你了嗎?」嘖,裝什麼無辜啊?「當助理不好嗎?」
「真的?!」翁書雅喜出望外。
「我也要感謝你不用再當管家了。」太好了,他不用再擔心她哪天又會捅出什麼摟子了。
「怎麼這麼說……」管家本來就不是她拿手的職務啊。
「不然要我怎麼說?」話落,他放聲大笑。
看他笑了,她不禁也跟著笑了。
「我去幫你端杯茶吧。」
連伯凱聞言,突地想到,「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一早醒來一定要喝杯加鹽巴的溫開水?」之前就該問的事,卻被她搞得忘了問。
她背脊一僵。「呃,那是我的習慣。」她回過身,笑得心虛。「真巧,想不到總裁跟我有一樣的習慣呢。」
「是嗎?」一般人會有這種習慣?
「是啊。」唇角用力地住上揚,翁書雅努力地笑得和往常一樣。
* * *
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正式開打。
由於迪爾皮歐總公司發派到台灣的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已抵台,亞洲各大造型設計公司高級幹部也紛紛到達。
而今天下午,迪爾皮歐的代表已經來到美樂帝。
「上官,人呢?」連伯凱暴跳如雷。「死啦?!」
打從十五分鐘前,從二樓的會議室裡便隱約傳來連伯凱的咒罵聲。
「應該在路上了。」上官迅沒什麼把握。「大概是塞車吧。」
「塞他個鬼!今天又不是假日,一般上班日的下午也能塞車啊?」連伯凱光火怒咒著。「媽的,他是從太平洋那端開車過來的啊?」
「我再打通電話。」被無情戰火波及的上官迅趕忙躲到一旁猛打電話討救兵。
也難怪連伯凱會如此光火,迪爾皮歐的代表已經抵達,然而那個該死的意大利語翻譯卻還沒到。
要是代表轉頭就走,他非掐死那個翻譯不可!
連伯凱目光如炬地瞪著上官迅手上的手機,正等待著他的回答,卻突地聽見後方傳來翁書雅柔軟的嗓音正以他聽不懂的語言和代表對談,還順手做著記錄的工作。
他傻眼地看她以流利、道地的意大利語和代表攀談,逗得對方原本緊繃的臉部線條也變得柔軟許多,恍若和她的對談頗為開心。
沈伯伯怎麼會傻得要她充當管家,而浪費這麼棒的才能?
看著她,他的心跟著安穩了起來。
等到總算對談完畢,他的工作只需負責握手和給一個笑臉,再用很蹩腳的意大利語說聲謝謝。
將迪爾皮歐的代表送出美樂帝大門外,連伯凱才踅回二樓的會議室,看她做最後的整理。
「你會意大利語?」
「……大學時副修過。」她有些心虛地斂下眼。
「主修企管,副修意大利語?」聽起來不像是副修的程度而已,雖說他是不懂意大利語,但她的口音非常的道地而流利。
「是啊。」
算了、算了,他懶得問她的求學史。「迪爾皮歐的代表到底說了些什麼?」先搞清楚代理權的問題比較重要。
「沒說什麼,只是說,為了公平起見,所以迪爾皮歐決定以自家品牌名義來場造型設計大賽,一方面為產品造勢,一方面則是作為代理權選擇的一個參考方向。」翁書雅飛快地整理最後內容。
「有沒有說大賽在什麼時候舉辦?」
「時間是定在三個星期之後。」她抬眼看著他。「他留下了一些迪爾皮歐的產品,可以讓我們在賽前先對產品有些瞭解。」
「是嗎?」他突地笑了。「其實,我們店裡就有迪爾皮歐的產品,正因為顧客方面的反應都相當好,所以我才會想要拿下代理權。」
所以,在產品的使用和瞭解上,美樂帝絕對優於其他造型設計公司。
「這樣子啊。」那就好。「不過,時間上可以嗎?」
只剩三個禮拜,而且是無主題的發揮。
「沒問題。」反正就是一場造型設計大賽嘛,有什麼困難的?
把整個團隊先準備好,等著三個星期後,一舉拿下代理權,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你有把握就好。」
「書雅,我看……」
連伯凱正打算說什麼時,她的手機鈴聲卻突地響起。
要是他沒聽錯的話,她欲偷襲他的那晚,就是因為這鈴聲響起,她才快速離開他的房間的。
「喂?帝諾,嗯,我也好想你。」
連伯凱聞言,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這是什麼對話?想?想個屁啊?有什麼好想的?!能不能尊重他的耳朵一點?要講這種話之前,是不是應該識相一點地離開會議室?
如今回想,打從她初上任的第一天,熱線便來,仔細算算,幾乎是每天都有,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要是真的那麼捨不得,乾脆拿個項圈把她給栓著不就得了?
不對,要是真的愛她,怎麼會捨得她到一個單身男子家裡當管家?
斂眼暗忖,突地聽見她柔柔地說出三字箴言——
「我愛你啊。」翁書雅笑道。
連伯凱幾乎傻眼。現在是怎樣?愛字大拍賣?隨口都能說上兩三句而面不改色?這是什麼話啊?
他真想看看對方到底是誰!
「咦?你說什麼?你要來找我?已經在大門了?」翁書雅邊說邊跑到窗邊,看著美樂帝外頭的鏤花鐵門,果真瞧見一部車。
天啊,他怎麼跑來了?!
「他人來了?」連伯凱橫眼探去,只瞧見車,沒瞧見人,冷笑著回頭抓過她手腕便往外走。
很好,來了正好,省得他找人調查那個叫做帝諾的傢伙!
先說好,他不是偷聽她的談話內容,而是她自己說得太大聲,所以他不小心聽見她喊對方的名字。
「總裁?」她錯愕極了。
「你不是很想他?走啊,一起去看啊,順便介紹給我認識一下。」他現在很想要看看那個讓她很隨便說出三字箴言的傢伙。
這絕對和吃醋兩宇構不上邊,只是好奇而已,好奇!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0:00
第四章
就是他?!
連伯凱瞇起深邃黑眸,直視著眼前不到他腰間的小小男孩。
一頭鬈得很可愛的發,一張看起來有點熟悉的小臉,配上一雙很挑釁的大眼,他正雙手環胸地看著自己,感覺上有幾分世故,但無庸置疑的,他絕對未成年,不,說不定他連小學都還沒上。
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打量著他。
連伯凱挑高眉,學他一臉挑釁。「小子,在問別人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名來。」
「我叫帝諾,你是誰?」
「你叫帝諾?」他就是和她熱線的傢伙?自己會不會記錯名字了?抬眼問向始終未發一語的翁書雅。「他是你弟?」
「你在胡說什麼?她是我媽咪。」帝諾不可一世的護在翁書雅面前。
「媽咪?!」原本好聽的男低音一路朝失控的男高音狂飆而上。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看似未成年的女人,再看著她面前估算絕對沒超過六歲的小鬼。
「他是你兒子?!」男高音加上高分貝,想不吸引店內的注目都難。
見鬼了,這個小子是幾歲的時候從她的肚子裡蹦出來的啊?!
沈伯伯會將一個生過小孩的女人推給他當相親對象嗎?
「是。」她瑟縮起脖子。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都怪她,沒將帝諾超黏她的這回事給計算進去。
「你熱線的對象就是他?」
「是,因為帝諾很黏我,所以……」噢,真是一大失策。
她是一個孩子的媽咪,而帝諾就是她的孩子……真是太令人震驚了,根本就是小孩生小孩嘛!
不過,震驚歸震驚,但知道她熱線的對象不是她的男人而是她的小孩,讓他覺得心裡的不爽頓時有了幾分舒解。
忖著,突地發覺褲管被人拉扯著。
他斂眼一看。
「你很沒禮貌哦,我已經報上名字了,你卻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帝諾酷酷地說。
「我?」連伯凱傻眼。
「你想追我媽咪?」他直言。
「嗄?」
「帝諾,不要亂說話。」翁書雅單手摀住他的嘴。
「我才沒有亂說話,媽咪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肯定有人追,不過一定要先過我這一關才可以。」儘管嘴巴被摀住,帝諾還是逮住機會含糊開口。
「帝諾!」嗚嗚,不要再說了。
「抱歉,我對你媽咪沒意思。」
「那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媽咪的手?」帝諾指控的視線落在他大手上頭。
「咦?」連伯凱順著視線看去,這才瞠目鬆開緊扣在她手腕上的手。
天啊,難道他一直都抓著她不放?驚詫之餘,感覺到小鬼毫不客氣的視線,他不禁有些心虛地閃避著,眼角餘光正巧瞥見一旁黑壓壓的人群。
「這位就是管家小姐的兒子啊?」
「好可愛啊!」
設計師幾乎傾巢而出,將翁書雅母子團團包圍,人群裡甚至還包括客人,忍遏不住地偷掐帝諾粉嫩的頰。
他傻眼地看著這一幕。
「真是看不出來,管家小姐就像是個陽光高中生,想不到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上官迅走到他身旁,長臂勾上他的肩。「老闆,你是不是很驚訝?」
「誰都會覺得驚訝好嗎?」他不耐地撥開他的手。「我並沒有戀童癖。」
真令人不爽,老是一副寓意深遠的口吻。
驚訝歸驚訝,但無損他對翁書雅的好感,但好感是對她的工作能力而已。
「看得出來。」上官迅目光落在翁書雅身上,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你到底在看哪裡啊?」這是什麼態度?跟他說話時,眼睛不就該放在他身上嗎?打量著那女人又這麼說,他到底想要暗喻什麼?
「她很甜,年齡適中。」上官迅說著,轉回視線,看著他笑著。「我可以肯定你絕對沒有戀童癖。」
更古怪的是,為什麼他老覺得那個小孩有點眼熟?
「你有空胡思亂想,為什麼不乾脆幫我撥通電話要仲衍回來?」連伯凱火大的低咆一聲。
去他的暗喻明喻,他心裡的想法只有自己最清楚!
「搞什麼?把這裡當成動物園了嗎?全都不用幹活了嗎?!」走到人群邊緣地帶,他扯開喉嚨怒吼。
瞬間,人群立即散去,現場只剩下他和翁書雅母子。
「總裁?」她不安地絞扭著雙手,垂下小臉不敢看他,很怕他會立即趕她走。
「先上樓再說。」他擺了擺手。
* * *
「對不起,因為帝諾實在是太黏我了,所以……」
「他要留下?」坐在沙發上的連伯凱懶懶地將視線落在正在和維多利亞玩耍的帝諾身上。
「真的是很對不起,」她深深地鞠躬道歉。
「不要再對不起了。」他歎道,「我從你嘴裡聽過最多次的詞彙,就是對不起。」
「那麼……」
「現在是正要準備爭取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的重要時刻,你要是不在,我會很傷腦筋的。」她能夠把所有的資料整理得條理分明,還能夠當意大利語翻譯,他要去哪找這麼多功能的助理人才?
「謝謝總裁、謝謝總裁!」她這才笑開了臉,一掃陰霾。
「不用謝。」應該是他要謝她才對,只是——「我能請教你,孩子的父親在哪裡嗎?」
孩子會這麼黏著母親,甚至會哭著要保母把他送到母親工作的場所,那就代表父親應該是不在了吧?又所謂不在有兩種,一是已經去世,二是已經離婚。
「呃……」
看她為難地瑟縮了一下,連伯凱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下想說就算了。」要是說到一半淚腺又失控,麻煩的可是自己。
也難怪她連管家的工作都不放過,畢竟一個女人要養活一個小孩,真的很辛苦,就像他老媽當年一樣,也是一個人將他們三兄妹拉拔長大。
「不是不想說。」翁書雅習慣性地咬了咬唇,緩緩地抬眼,微泛霧氣的大眼直瞅著他。「他失蹤了。」
「失蹤?」濃眉立時攢起。「什麼意思?」
「他大概是把我給忘了,把我丟回我的世界裡。」她苦笑。
「什麼意思?」濃眉攏得更緊了。
「沒什麼意思,他只是失蹤了。」
連伯凱聞言,微挑起眉。她根本是被騙了吧,她看起來很單純天真,會被騙他也不會太意外,只是,那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簡直是差勁透頂,居然搞大人家的肚子再搞失蹤!
要是在路上被他撞見,非賞他一頓拳頭大餐不可!
恨恨地想著,看她若有所思地沉浸在回憶裡,他不禁打破沉默道:「那個男人太差勁了,根本不需要再想著他,如果是我,是絕對不會把深愛過的女人給忘記的。」
他既然能夠瀟灑失蹤,那就代表他是個愛情騙子,幹麼還要對一個騙子那麼念念不忘啊?
拜託,爭氣一點,她的條件又不差,難道還怕找不到人愛啊?
翁書雅怔愣地看著他。
連伯凱直視著她,看著剔亮澄澈的淚水在那雙柔美的大眼裡打轉,顫動著。其實她帶淚的眼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覺得有股深深的悲傷,還有種他說不出的莫名悸動,剎那間,彷彿、彷彿——
「喂,這隻狗狗叫什麼名字?」帝諾抓起維多利亞的耳朵,回頭問著。
心思被打斷,連伯凱不耐地橫眼瞪去。「不要抓著維多的耳朵,也不准叫我喂。」
「那我要叫你什麼?」帝諾放下狗耳朵,走到兩人之間,看著兩人,而後視線落在翁書雅臉上。「媽咪,我可以叫他爹地嗎?」
「嘎?」翁書雅詫異極了。
「不可以嗎?」帝諾偏著頭,天真的臉上抹上不解。
「這個……」她緩緩地蹲下身,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時,卻聽他道:「可以,你高興就好。」連伯凱懶聲說著。
「這怎麼可以?」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我可以體會他的想法。」在父親去世之後,老妹也常常把沈伯伯稱呼為爹地,一直到她上國小。
翁書雅沒再多說什麼,看著他的眼神除了感激,還有更深的感動。
「爹地,那隻狗狗叫什麼名字?」帝諾高分貝地喊著,好像有了個可以稱呼為爹地的人,讓他感到相當高興。
「維多利亞。」他喊著,維多利亞隨即乖乖地跳到他腿上。
「維多利亞?」
「有疑問啊?」該不會又跟他媽一樣,直說公狗不能取這個名字吧。
「不是,它的名字跟媽咪一樣。」帝諾看著趴在他腿上的維多利亞,突地喊著,「維多,過來。」
聞言,維多利亞還真乖乖地跳離他的腿,朝帝諾投靠而來。
連伯凱微愕地看著這一幕,一方面總算瞭解那時她為何會有那種反應,一方面則是不解維多利亞怎會那麼聽小鬼的話,而且他的叫法跟自己的一模一樣。
這小鬼,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是愈看愈投緣了。
「因為他都這樣叫我。」她替他解開疑惑。
翁書雅歎口氣,但是眼底儘是寵溺。
連伯凱轉回視線。「所以當我這麼叫的時候,你也會覺得我是在叫你嘍?」
她傻笑虛應,換了個話題。「已經很晚了,我來準備晚餐吧。」
瞧她真的打算走進廚房,連伯凱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沉下臉道:「你想毒死你兒子嗎?」
「有那麼嚴重嗎?」她噘起嘴小聲抗議。
她只是想要弄點吃的給他而已,幹麼說得這麼難聽?
「我說過了,不准你進廚房的。」他抓著她踅回。「走,到外頭吃。」
「這樣好嗎?」
「我說好就好,你不要老是忘了誰才是老闆。」走到帝諾旁邊,一把將他撈起。「小鬼,吃飯了。」
「我不是小鬼,我是帝諾。」他抗議。
「隨便啦。」
兩人一來一去地逗嘴,她不由得笑瞇了眼。
這就是她一直很渴望的幸福。
* * *
「關於這一款彈性慕斯,我倒覺得……」
「維多,維多,快一點!」
員工休息室外傳來帝諾響亮又稚嫩的嗓音,休息室裡的人不由得抬眼探去,只瞧見帝諾從落地窗外一路狂奔到前頭的花園裡。
「帝諾,不要跑那麼快,不要靠近游泳池!」翁書雅拉開落地窗喊著。
「媽咪,我知道。」他回頭,鬆軟的鬈發在風中搖曳著。
「知道還一直跑?」翁書雅歎口氣倚在落地窗旁,雙眼忍不住直盯著他,就怕他跑得太快,滾到游泳池裡。
「這小子,把我的維多當成什麼了?」連伯凱也走到她身旁。「它是寵物狗,是賞玩用的,不是跟他競跑用的。」
「不過,這可是我們頭一次看到維多利亞可以跟人玩得這麼高興。」上官迅也湊上一腳。
「嗯。」其餘設計師一致點頭。
連伯凱緩緩回頭,惡臉展現。「都不用幹活了?」是誰准許他們停下手邊動作的?
「伯凱,休息一下嘛,反正主題都還沒有決定,先決定使用的產品,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嗎?」上官迅一派嘻皮笑臉,壓根不把他耍狠的嘴臉看在眼裡。「而且,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我覺得帝諾這個小鬼,愈看愈像你了呢!」
「我?」
「是啊,真的好像,尤其是那一頭鬈發和眼睛,簡直像到不行。」眾家設計師有志一同地道。
「是嗎?」他微瞇起黑眸,緊盯著帝諾逐漸跑近的身影。
啊啊,難怪他也覺得他很眼熟,原來是長得跟他有點像啊!
「書雅,你兒子為什麼會長得像我?」他沒心眼地問。
翁書雅驀地瞪大眼,再緩緩地垂下長睫,掩去眸底閃過的光痕。「因為,帝諾的爸爸……跟你長得很像。」
「這麼巧?」
「……是啊。」她苦澀笑著。
是啊,真的很像很像。
「原來是這樣。」他沉吟。
嗯哼,那麼就可以理解他那時吻她,她為何沒有抵抗了……啐,長得像那種愛情騙子,真是令人不爽!
「爹地!」適巧帝諾跑過來,對他們招了招手,隨即又一溜煙地跑了。
「爹地?」帝諾話一出口,大伙立刻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連伯凱被眾人的目光扎得快要惱羞成怒。「不行啊,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幹麼那麼計較?」什麼眼神啊?好像他才是當年把翁書雅吃干抹淨,再拍拍屁股走人的敗類一樣。
「不過,還真是像得可怕呢。」上官迅來回比對著兩人的五官,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要是再過十年,帝諾絕對會長得像我跟你認識時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連伯凱嘴臉一斜,狠樣盡出,糟蹋了俊美的臉龐。
「沒,只是在想,你在六年前曾經失蹤兩個月。」
「那又怎樣?」這傢伙真的是愈來愈不怕他了。
「失蹤的兩個月裡,想要有個小孩,應該不會太難。」算了算,小孩今年也差不多五歲吧。
連伯凱深呼吸一口,拎起他的衣領。
「開玩笑而已,不要這麼認真嘛。」上官迅擺出討好的臉。
「開玩笑要看時間地點!」鬆開手,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臉。「工作!」
「是。」
連伯凱住後一瞪,設計師立即就定位,他撇了撇嘴,輕抓起翁書雅的馬尾。「還有你,把心神給我抓回來。」
「是。」她趕緊點點頭,回到台前,慢慢地記錄每個設計師對於迪爾皮歐產品使用上的看法和特點。
然而,僅只是對產品討論,卻依舊沒有辦法從中找到大賽上想展現的主題。
一個小時後,外頭突然傳來陣陣尖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一群人從休息室裡衝到前頭的設計專區,只見客人和設計師全都圍成一團,害得連伯凱得要撥開人陣才能抵達事發現場。
湊近一看——他的愛犬維多利亞原本飄逸的毛竟被剪成龐克頭,身體部份除了背部那一撮毛,其餘全都被剪到不剩一公分的長度。
眾人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總裁的愛犬,而總裁的脾氣從沒好過,如今愛犬被整治成這個樣子——那個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同情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手裡還拿著剪刀的帝諾。
只見連伯凱難以置信地走向前,輕輕地抱起維多利亞,雙眼發直,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在後頭的翁書雅見狀,忙抓著肇事的帝諾質問,「你為什麼把維多的毛剪成這樣?」
「我想它會熱啊。」帝諾一派天真地回答。「這樣子不是比較舒服嗎?」
「現在都快要入冬了,它哪會熱啊?」她不禁抱著頭低吟。
「可是它剛才跟我跑得很喘啊,我想它一定很熱。」他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推測。
翁書雅搖了搖頭,不想再談這話題,轉過身,看著臉色詭變的連伯凱,小心翼翼地開口,「總裁,對不起,帝諾不是故意的。」
連伯凱驀然抬眼,瞪向被藏在她身後的小孩。
「你哪來的剪刀?」他突問。
「我跟阿姨們借的。」帝諾露出小臉,一點愧疚都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維多很熱,所以才幫它剪的,要是你覺得我做錯了,你可以罵我。」
「你為什麼要這樣剪?」
「要是全都剪掉了,不是很無聊嗎?」他大方提出見解。「這樣子,不是比較酷嗎?」
帝諾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莫不替他捏一把冷汗,好怕連伯凱的脾氣會暴走。
不料——
「有意思!」連伯凱大吼了一聲之後突然放聲大笑,讓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
「對吧,這樣比較有趣吧。」帝諾也走到他面前,指著維多利亞的腳。「其實我還沒剪好呢。」
「哦,那麼你決定要怎麼剪呢?」他興致勃勃地蹲下身。
「這個嘛,我還沒有想得很清楚。」
「你可以慢慢想,要是剪得有意思,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真的?」帝諾雙眼發亮。「不准騙人。」
「絕不騙人。」
「好,你們全都是證人哦。」帝諾壓根不怕生地對著將他們團團包圍的叔叔阿姨們說著,「要是爹地騙我的話,你們要幫我作證。」
「爹地?!」四周馬上響起一圈抽氣聲。
啊啊,原來是這樣子啊,難怪他們真的很像父子,撇開外貌不談,光是拿起剪刀的架勢就十足的相似了。
「總裁,帝諾是你兒子啊?」有客人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對啦、對啦。」連伯凱隨口回答。
嘖,還要解釋,真是太麻煩了。
* * *
「媽咪,我睡不著啦。」
「你要是再不睡的話,明天會爬不起來,到時候我跟爹地就把你丟在這裡,我們自己到遊樂園玩。」翁書雅躺在他的身側,努力哄著他入睡。
「不可以,那是爹地為了鼓勵我把維多剪得很漂亮,才答應要帶我去玩的。」帝諾嘟著嘴翻坐起身,像個小大人的說:「我已經忙了好多天了。」
「帝、諾!」翁書雅臉一板,端出母親的架式。「已經快要十二點了,你必須趕快睡了。」
老天,她已經哄了大半天了,他怎麼還不睡啊?
「不要,我要去找爹地一起睡。」話落,他飛快地跳下床。
「帝諾!」她忙下床,豈料他已經一溜煙地跑進連伯凱的房裡。「你不可以吵醒爹地啦!」
她壓低聲響,打算把不聽話的兒子揪出門外。
「我又沒要吵醒他。」帝諾嘟起嘴。「我只是想要跟爹地一起睡嘛。」
「不可以啦。」
「為什麼不可以?」他執拗著,但隨即轉了個想法。「不管,如果不讓我跟爹地睡,那你就要陪我玩。」
「好好好,我們到外頭去玩。」
「不行,要在這裡玩,因為我們要玩懲罰遊戲。」他從衣服底下取出一盒撲克牌。「國王說,三張牌,抽到國王的人就可以發號施令。」
「咦?」
* * *
「真的要這樣嗎?」翁書雅扁起嘴,一臉哀怨。
「沒錯,就是要這樣!」帝諾幫她整理就緒,把她拉到熟睡中的男人身邊。
翁書雅「行刑」之前,不忘多看他一眼。「帝諾,你是不是很喜歡爹地?」
「是媽咪喜歡爹地吧。」他可是小紅娘,負責牽線。
不過,說真的,他喜歡這個爹地。
因為爹地會陪他玩,還會教他怎麼剪維多的毛。
「你又知道了?」翁書雅粉顏微紅,小聲咕噥。
「我是你兒子啊。」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好了,快點,願賭服輸。」
「我又沒有賭。」她是被趕鴨子上架!
什麼國王說,她根本就從沒贏過他,從來沒抽到過國王牌,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快點!」
「好啦,你小聲一點。」
當著兒子的面,她緩緩地俯下身子,在男人的臉上烙下紅灩灩的吻。
「還有這裡、那裡。」
「沒有沒親過的地方了啦。」她小聲抗議。
「還有啦!」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0:24
第五章
「爹地!」
「啊!」胸口遭受重擊,連伯凱悶哼了一聲,火氣自心間冒出,張眼要開罵的瞬間,看見一張如天使般的笑靨,火也立刻滅了,煙消雲散。
莫名的,他笑了。
「爹地,快點,你答應要帶我去遊樂園玩的。」帝諾抓著他的亂髮。
「好、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起來了嗎?」連伯凱抓起他不安份的小手,隨即翻坐起身。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學電視上的笨蛋爸爸親吻自己的小孩。
他真的很像是自己的一部份,像是身上DNA所延展出去的一部份,讓他有種錯覺,以為帝諾真的是他的小孩。
「爹地,你怎麼了?」帝諾眨了眨眼,不懂他為什麼直瞪著自己。
「我可以親你嗎?」該死,為什麼他白嫩的臉皮看起來就像是棉花糖似的,想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不會真有戀童癖吧?
帝諾看著他,趕忙跳下床。「等你洗完臉再說。」話落,一溜煙地跑了。
連伯凱只能瞪著他的背影生悶氣。啐,虧他爹地、爹地地喊得親暱,說要親一口就跑得跟飛的一樣!
爬了爬鬈曲亂翹的發,他走進浴室裡,突地大叫一聲,又飛竄到外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倏地跑進翁書雅的房裡。
翁書雅羞得低下眼。「那是帝諾弄的。」
「帝諾?不對,唇印不符!」他整張臉全都是滿滿的大紅色口紅印,就連脖子、胸、還有嘴上……可惡,他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對……「你為什麼親我?」
該死,他好開心。
他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了,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啊?!
「是帝諾跟我玩懲罰遊戲,輸的就要服從命令,所以他要我……」她總共輸了六十一次,所以她親了他六十一下。
「媽咪很奸詐,才親了六十下。」帝諾從門外跳進來,看著連伯凱滿臉的口紅印,咯咯笑著。
「才一下你也要跟我計較,你到底是誰的兒子?」翁書雅又羞又惱,滿臉通紅。
「我是爹地和媽咪的兒子啊。」帝諾笑得很甜。
「你這小子!」連伯凱不禁也笑得開懷。
「好了,動作快,我要去遊樂園玩。」他催促。
「是,遵命!」
* * *
「嗯……」
「先過來這邊坐著吧。」
連伯凱很窩囊地任由著翁書雅將他架到長椅上坐下,臉色嚴重發白,而且還直想要吐。
該死,那種玩意兒是誰發明的?
媽的,到底是好玩在哪裡啊?轉得他的頭都快要暈了,心臟像是要被他吐到口外一樣。
「爹地,我還要玩。」帝諾在旁跳著。
第一次到遊樂園玩,他顯得非常好動。
「我不玩了。」去他的男人面子,還是什麼自尊來著,大爺說不玩就是不玩。
「爹地,你說要陪我玩的。」帝諾委屈的噘著嘴。
「可是我不知道這麼難玩啊。」他沒好氣地吼。
他今年三十有二,還是第一次踏進遊樂園,哪裡會知道那些遊戲器材那麼沒人性?
一下子垂直降落,一下子又晃得他五臟六腑大移位,再玩下去,小鬼就準備替他送終吧。
「爹地!」
「帝諾乖,爹地不舒服,你不要吵他,你先去玩碰碰車好不好?我跟爹地在這邊看。」她指著後頭的碰碰車。
儘管帝諾百般不願意,但瞧見爹地發青的臉色,也只好乖乖聽話。
「總裁,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先去幫帝諾。」交代了一聲,她隨即帶著兒子往後頭走。
連伯凱難受地橫倚在長椅背上,看著她的身影,和她臉上甜柔的笑意,愈看愈是順眼,尤其是她的唇,更是教他回味無窮。
緩緩斂下眼,他不由自問,這種感覺就算不是愛,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他是單親家庭,母親總是在外忙碌,所以他從沒有過什麼家族出遊的經驗,雖說這裡很不好玩,但是他卻很享受和他們一起出遊的感覺。
總覺得那女人和小鬼能夠填補他心底那莫名的空洞。
如果他們可以永遠都陪在他身邊,不知道該有多好。
忖著,耳朵靈敏地自吵雜聲中聽見翁書雅的聲音,他順著聲音來源探去,竟瞧見有兩個男人抓著她的手臂。
他不由分說地彈跳起身,幾個大步就來到他們面前。
「你們在幹什麼?」儘管身體不適,但那雙大眼還是相當具有殺傷力。
「有伴就早說嘛。」兩個男子這才悻悻然地離開。
人一走,連伯凱臉還是很臭。「你在幹麼?」
「我想說你不舒服,所以來買飲料。」她秀出手上的兩杯熱飲。
「你買什麼飲料?」他抓著她再走回長椅,拉她坐下,自然的往她腿上一躺。「我不想喝飲料,只想躺一下。」
拜託,他暈得要死,哪喝得下什麼東西?
「哦。」她輕撫著他鬆軟的發。「對不起,我以為你喝點熱飲會覺得舒服一點。」
嘖,他又不是氣她買飲料,他是在氣她不會拒絕!「下次要是再有人搭訕,要是我碰巧不在旁邊,你就用意大利語跟他交談,保證他絕對走人,懂不懂?」
「我沒想到呢!」這一招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你沒想到的事可多的哩。」他咕噥。
「嗯?」
看著她俯下的粉顏,連伯凱突地勾唇。「怎麼沒有搽大紅色的口紅?」
翁書雅聞言,粉顏頓時漲得很紅。「對不起,帝諾很喜歡惡作劇,真的是很抱歉。」
「你幹麼對不起?我有說我討厭嗎?」沒有吧?「只是,麻煩下次在我清醒的時候親,好嗎?」
「咦?」她眨了眨大眼。
看她一臉呆傻,他索性開門見山道:「喂,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嗄?」她訝異得瞠目結舌。
「吻我。」
她把眼睛瞠得又圓又大。
「再瞠下去,眼睛就要破了。」他沒好氣地說:「你要是想跟我交往,就吻我。但先說好,我不當替身的,更不允許你擅自把當年拐騙你的敗類跟我重疊在一塊,知道嗎?」
外表再怎麼相似,內涵可是百分之百有別,拿敗類跟他比較,他會翻臉的。
翁書雅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澄澈的眸底蓄滿了淚。
「淚腺又潰堤了?」他歎口氣。
打第一眼看見她,他就知道,那絕對不是淚腺失控,如今謎底早已揭曉,只因他像極了當年對她始亂終棄的男人。
「不是。」她笑了。
「是喜極而泣嘍?」連伯凱斜挑眉。「那麼,是不是該給我一點……」大拇指和食指在唇上彈了下。
他不需要她以任何言語證明她的情感,因為他也說不出肉麻話,再者,只要看她一眼,他便猜得到她的心思。
也許,目前的她,還透過他在尋找另一個男人的影子,但他保證,這種狀況絕對不會持續太久的,因為她馬上就會知道誰才是最棒的。
「可是,你跟金倪妮不是……」她可是親眼看見殘留在他唇上的唇彩。
「不過是一個吻,就像是國際禮儀罷了。」嘖,打死他也不想告訴她,那晚自己被她的身影給纏得無心被誘。
「是嗎?」這麼說,他並不是喜歡金倪妮了?
「廢話!動作快一點好嗎?」連伯凱不耐的指著自己的唇。
「……人很多耶。」她有些無措地看著人來人往的四周。
「管他的。」
「這樣好嗎?」
真是囉唆。「過來。」大手壓下翁書雅的後腦勺,就當四片唇瓣快要貼上的瞬間——
「誰家的小孩啊?!」
後方突地有人驚喊,翁書雅立即回神,回頭看去,只見帝諾站在碰碰車邊,不斷地嘔吐。
「帝諾!」
* * *
「媽咪,我餓了。」
緊急送醫處理之後,確定帝諾是患了腸胃炎,在打了針、拿了藥之後,現在的氣色已經好上大半,嘔吐的情形也停止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好,你想吃什麼,媽咪弄給你吃。」翁書雅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他發白的臉色,打從心底不捨。
「你還要下廚啊?」剛走進門的連伯凱把茶往床頭櫃上一擱,也在床邊坐下。「我就說你不該進廚房的嘛。」
偏偏帝諾就是那麼捧場,把昨晚那一桌慘不忍睹的飯菜給吞進肚子裡。
他是大人,腸胃自然是比小孩子強,而帝諾可就忍受不住摧殘了。
翁書雅聞言,不禁頹然地垮下臉。
「才不是,我一定是玩過頭的緣故,爹地也有吐啊。」帝諾努力地替媽咪爭取些微的面子。
「是啊,我現在才知道我想吐並不是遊樂器材所致,而是昨晚的晚餐。」就說了,區區幾樣遊樂器材怎麼可能把他整治得不成人樣?
「可是媽咪的稀飯很好吃的。」帝諾不服氣地道。
「是嗎?」他保留三分。
「真的。」帝諾撒嬌地拉著翁書雅的手。「媽咪,你去煮我最愛吃的稀飯。」
「好,媽咪現在就去做,你等我一下。」她剛好有買食材。
見翁書雅一走,連伯凱隨即懶懶地道:「要是覺得味道不對,就趕快吐掉,知不知道?」免得病情惡化。
「才不會呢,媽咪的稀飯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待會吃吃看?」
「我考慮。」
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從沒弄過一道像樣的菜,要他相信她有所謂的拿手菜,實在是很難。
過了一會兒,翁書雅再度走進來。
「煮好了,帝諾,你要在這邊吃,還是媽咪幫你端進來?」
「我要到外面吃,我要看電視。」帝諾爬起身,還沒跳下床,便已經教連伯凱一把擒住,輕鬆地抱在懷裡,二話不說地往外走。
帝諾眨了眨眼直瞅著他剛毅的下巴,偷偷貼在他的胸膛上。
「坐這裡,好嗎?」連伯凱難得柔聲問著。
「好。」
將帝諾放在沙發一隅,他隨即轉進廚房,卻瞥見她已經端著一鍋粥走來。
「好香。」他有點意外。
不只是香,這粥的味道簡直熟悉得教他雙眼發澀。
「過來吃吧,你也還沒吃晚餐。」翁書雅動作飛快地舀了三碗,端起其中一碗,坐在帝諾身旁。
連伯凱有些失神的坐下,瞪著碗裡的粥,輕輕地吃進一口。
嘴裡有著米飯的香甜和鰻魚的鮮美,摻雜著他最熟悉的味道,挑起讓他鼻頭發酸的思念。
「爹地,好吃吧?」帝諾在旁喊著,在瞥見他的側臉後,不禁扯著媽咪的手。
翁書雅回頭一看,大眼圓瞠。「總裁?」
只見澄淨的淚水自眼眶中淌落,劃過他悲傷的側臉,落在他緊抿住的唇角。
「抱歉,我失態了。」他粗嗄地喃著,大手抹去滑下的淚。
「怎麼了?」翁書雅側過身,緊抓住他的手。
「這個稀飯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他垂下臉,不讓她看見。
大概是對母親的思念吧,讓他始終藏在心間的酸澀在瞬間找到了出口,從眸底宣洩而出。
但不知為何,翁書雅總覺得似乎不只是如此,彷彿還有什麼更教他牽掛的心痛和悲傷拉扯著他的情緒。
「你的母親?」
「她六年前去世了。」
「嗄?」六年前?
「六年前,我曾經失去記憶,被人帶走,失蹤過一段時間,而我的母親為了要尋找下落不明的我,結果出車禍過世了,我根本沒見到她的最後一面,甚至當時回到家,聽說我看見她的照片也想不出她是誰。」說著,嗓音粗啞而模糊,垂下的幾綹松鬈劉海掩去了他不想讓人看見的淚痕。
翁書雅聞言,恍若五雷轟頂般地震愕不語。
美眸閃過數種情緒,有驚詫、錯愕、怔愣、惶恐、不安……
「嘖,我說這些做什麼?」聲音裡透著濃濃的鼻音,但他仍然抹了抹臉,打起精神。「倒是你,你的廚藝差勁透頂,為什麼你會煮鰻魚稀飯?」
沒抬眼,卻發覺她緊抓著的手顫個不停。
「你怎麼了?」
她失魂落魄地直盯著他。
「書雅?」
「嗯?」失焦的大眼緩緩地將他的身影攝入眸底。
「你怎麼了?」連伯凱輕拍著她的頰,一臉擔心。
「沒事。」她輕搖著頭。
「是嗎?」她不說,他也沒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煮這一道菜。」
她有些僵硬地別開視線。「我在食譜上看過。」
「是嗎?還真是巧,這道菜是我媽的拿手菜,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原本想說改天弄給你吃的,想不到你現在倒是先弄給我吃了。」
翁書雅背對著他,聽見他在身後滿足地一口一口吃掉她親手煮的鰻魚稀飯,心裡千頭萬緒。
* * *
將帝諾餵飽之後,連伯凱將他抱回房裡,而翁書雅則在廚房洗碗。
一會兒,一個男人像貓般地無聲走到她的身後,自背後將她摟進懷裡。
「……我在洗碗。」她小小聲的說。
「吻我。」他硬是將她的臉扳過來。
「咦?」
「你還欠我一個吻。」他指的是今天在遊樂園還沒來得及給他的吻。
她恍然大悟。「這件事……」
「我可不認為我比拋棄你的敗類差勁,你沒道理拒絕我的要求。」他緩緩地俯下臉,灼熱的氣息在她頰面吹拂著。「否則,那麼多家的造型設計沙龍你不去,偏偏來到了美樂帝?」
要說她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由種種跡象看來,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是為了他而來,至於她到底是怎麼拜託沈伯伯的,改天問問就知道了。
翁書雅無言以對,只因他確實是說對了她的來意,但是事情卻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單純。
她現在甚至懷疑,自己還有權利可以愛他嗎?
「我說對了吧。」連伯凱輕勾著笑,摩挲過她的唇,她卻突地閃開。
「你、你的心情不是不太好嗎?」因為鰻魚稀飯觸動了他心中的痛。
「那只是一時的感覺而已,我媽都已經過世六年了。」沒聽過觸景傷情,悲從中來啊!「我母親獨力將我們三兄妹養大,我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當然很難過,但都過去了,總不能老是沉溺在從前吧。」
「你釋懷了嗎?」她微蹙起眉。
「你吻我,我就釋懷。」他硬是將她拖離冼碗槽,把她推倒在客廳沙發上。
翁書雅直瞅著他,羞澀地輕啄一下他的唇。
「就這樣?」蜻蜓點水?「今天要出門時,我臉上的唇印在在顯示你的熱情呢!」
「那是帝諾的惡作劇,我說過了。」粉顏微微漲紅,她掙扎著要起身。「我要去看帝諾。」
卻突地聽見他悶哼一聲。
「怎麼了?」她不解地詢問。
「你要負責。」他粗聲道。
「咦?」
「我要你。」佈滿氤氳慾念的大眼直對著她。
「嗄?」她被他突生的情慾給嚇傻。
「誰要你在我身下亂動的?」他惡聲低喃著。
「可是,你……」
「不管,我要你。」嘖,蜻蜓點水的吻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張口封住她的唇,將她所有的抗議一併吞下,濕熱的舌趁勢鑽入她的口中,沿著齒列攫住她的舌,霸道地糾纏挑誘著。
「不可以……」她喘息著,慌亂之中,緊抓著他不知道何時溜進她裙底的大手。
他驀地停住吻,惡狠狠地瞪著她。「你把我搞成這樣,還敢跟我說不可以?難不成你是要我去找別人?!」混蛋,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忍多久了?
「不是,是帝諾還沒睡。」這人怎麼說來就來,教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他剛才明明難過得很,不是嗎?
「把他丟了。」他二話不說。
「怎麼可以?」
「那就不要管他,先管管我吧,就當可憐可憐我,怎樣?」都什麼時候了,還把那個臭小子端出來當藉口?
翁書雅張口欲言,卻又教他給封住了口。
他挾帶著令人無法漠視的火焰撞進她的心坎裡,拉高了她的貼身棉衫,令人驚慄的濕熱觸感攫住她敏感的蓓實,她不禁輕吟出口。
突地,轉進客廳的轉角處傳來聲響。
連伯凱第一時間立即拉下她的衣服,惡狠狠地瞪去。「連仲衍,你在搞什麼鬼?」
「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連仲衍躲在轉角處喊冤,「你要上官聯絡我趕快回來,所以我就趕回來了,才剛回來便急著找你報到,哪知道會撞見這種畫面啊?」
大哥向來不會把女人帶回家的。
「撞見這種畫面,你應該要識相地自動滾回去,發出聲響做什麼?」混蛋,他快爆炸了!
他也是男人,會不知道這種急踩煞車的行為有多傷身嗎?
「對不起。」事實上,他是聽上官說,大哥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兒子,所以他才打算要趕緊瞭解一下。
「媽咪。」聽見外頭的聲響,帝諾拉著被子走到外頭。
「帝諾。」翁書雅趕忙要起身,卻被連伯凱抓住。
「帝諾,過來。」他對小人兒招招手,帝諾隨即乖乖地走到他跟前。
「仲衍,別站那邊看,要看就湊近一點。」連伯凱沒好氣地瞪著依舊站在轉角處的弟弟。
他會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肯定又是上官那個長舌男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連仲衍走到沙發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大一小,難以置信極了。
這根本就是全家福的畫面嘛!
尤其是那個小孩,簡直和大哥小的時候一模一樣,要說他不是大哥的小孩,怕是沒人會相信,也難怪店裡的設計師說得繪聲繪影。
「眼睛瞪那麼大嚇人啊?」連伯凱沒好氣地啐他一口。「這位呢,是帝諾,帝諾,叫叔叔。」
「叔叔。」帝諾愛困愛困地叫道。
「乖。」連仲衍依舊在震驚之中。
「這位呢,你可以叫她維多利亞,也可以叫她維多。」話落,他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跟維多同名呢。」
他笑著,壓根沒發覺弟弟的臉色愀變。
「你好,我叫翁書雅。」翁書雅趕忙自我介紹,但卻發覺他的臉色有異。
「她呢,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助理。」連伯凱抬眼才發覺他表情不對。「怎麼了?有疑問?」
連仲衍猶豫了下。「沒事。」也許只是他多想了。
「看夠了吧,你可以滾回二樓了,不要打擾我。」他毫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
「可是,你不是要跟我討論這一次迪爾皮歐的比賽嗎?」
「都已經這麼晚了,有什麼好討論的?」去去去,別站在那裡礙手凝腳。「明天再說。」
「知道了。」連仲衍臨走前,寓意深遠地看了翁書雅一眼。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1:00
第六章
以迪爾皮歐為名的造型設計大賽熱鬧上場,亞洲地區總共有十二支隊伍欲爭奪迪爾皮歐之亞洲代理權。
此時,翁書雅手裡拿著流程表要走回休息室裡,卻突地聽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地閃進轉角處。
那是一男一女交談的聲音。
翁書雅頓了頓,微蹙起眉,探頭偷覷交談的男女一眼,隨即又縮回。
是金倪妮!
她正以流利的意大利語和那個長相斯文的外籍男子對話,要是她沒認錯,那應該是迪爾皮歐派遣到台灣的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
他們在談什麼?
儘管全程以意大利語交談,卻一點也難不倒她,不過聲音實在是太小,小得讓她無法聽得確切。
逼不得已再偷偷探出頭,竟瞥見歐裡斯和金倪妮在後頭隱密處纏綿熱吻!
翁書雅瞪大眼,趕忙再縮起頭來。
天啊,這是什麼狀況?
大賽正如火如荼地展開,金倪妮所帶領的彩惑造型設計小組也是今天的競爭者,而她卻跟歐裡斯如此熱情擁吻?!
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換句話說,金倪妮這一次為了代理權,真的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了。
翁書雅靠在牆上思忖著該要怎麼預防各種狀況發生,卻感覺一陣陰影壓下,抬眼探去——
「偷窺是壞習慣哦。」金倪妮笑得風情萬種。
「我不是故意的。」休息室就在最末端,她非得經過這條長廊不可。
別開眼,不想睬她,卻突地聞到她身上有抹香氣,不由得微蹙起眉。
「無所謂。」金倪妮居高臨下地睇著她。「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美樂帝團隊的一員,是總裁的助理。」
「哦,從管家升等為助理了。」她微詫地挑起眉,總覺得她不太像是初見面時的小管家了。「記得,可別在大賽裡砸了美樂帝的招牌。」
「我只負責在下頭記錄。」她沒有半點造型設計的基礎。
「我想也是。」她哼笑。「你就慢慢記錄吧,但是這份代理權,我幾乎已經拿到一半了。」
關於她和歐裡斯之間的事,她一點也不怕別人知道。
翁書雅無懼對視。「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
「是嗎?」金倪妮勾起誓在必得的笑。「你要回休息室吧,我跟你一道去。」
「你去幹麼?」
「你說呢?」金倪妮笑得極艷。「歐裡斯是個很棒的伴,但是連總裁更是魅力無邊啊,是女人都想要接近他,你也不例外吧。」
翁書雅沒理她,逕自朝休息室的方向走。
只是才剛走到休息室門口,要入內之前,便先遇到連仲衍。
翁書雅看見他,點點頭後便打算要進休息室,卻被他擋在外頭。
「有事嗎?」她小聲問著。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不想跟他單獨相處。
他的眼太深沉又太犀利,總覺得他好似看穿了什麼,卻只是默默在旁觀看著。
這種狀況讓她疲於應付,更不想太靠近他,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她能閃則閃,絕對不跟他正面對上。
「有事想跟你聊聊。」連仲衍恍若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直盯著她,發覺她身後跟著金倪妮,隨即將她拉到一旁。
「現在嗎?」待會比賽就要開始了耶!
而且,她並不想要讓連伯凱和金倪妮獨處。
那個女人太有感染力,太危險。
「不,在大賽結束後。」他自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你到這家店等我,這個地址知不知道?」
「狂歡?」為什麼她覺得店名有點熟悉?
「記住,八點,不見不散。」話落,也不管她到底會不會赴約,便提著工具箱離開。
翁書雅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口氣,回過頭,就瞥見金倪妮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
「看來,你挺受寵的嘛。」
「才不是那麼一回事。」
推開門,踏進室內。
「總裁。」
「還叫總裁?你有完沒完啊?」連伯凱整理著手邊的產品,依照順序做分類。「該做的都做了,你還在搞什麼生疏?」
翁書雅粉顏倏地漲紅。「你幹麼提到別的事去?」這人大概不是神經大條,而是根本少了條筋,說起話來完全不經修飾。
「嘖,我還沒問你拿張流程表拿到哪裡去了咧!」他回頭看她,很自然地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隨即拿過她手上的文件。「我看一下。」
翁書雅傻愣地看著他,紅暈遍佈全身。
他怎麼能夠這麼自然?好像那是一個再天經地義不過的動作一樣。
「你在發什麼呆?還沒習慣?」連伯凱瞅她一眼,笑得很壞心,略俯下身,又想欺近。「那就是我的錯了,是我沒讓你早點習慣。」
眼見他的吻又要送過來,她下意識地抬手擋住。
「你幹麼啊?」不過是要一個賽前的加油吻,這麼小氣幹啥?
「金倪妮在後面。」有人啊,麻煩他把眼睛張大一點!
「那又怎樣?」他不在意的抬眼看了來人一眼。
金倪妮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對眼前的陣仗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還好整以暇的開口。
「小管家升級了。」她笑道。
「她現在可是我的女人。」他驕傲的將翁書雅一把摟進懷裡。
「你的眼光很不錯。」
「可不是。」
「看來,我似乎打擾到你們了。」看著他表現出強烈佔有慾的舉動,金倪妮很識相地往外走。「對了,待會我帶歐裡斯過來拜訪你,可別嚇到他。」說完還替他們帶上門。
連伯凱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你幹麼帶她過來?」
「是她自己過來的,剛才她……」翁書雅欲言又止。
「她怎樣?」他以臉磨蹭著她粉嫩的頰。「你放心吧,我對金倪妮沒興趣,現在只對你有興趣而已。」
「先聽我說。」
她欲張口,卻被他蠻橫地封住了嘴,搶得先機的舌鑽入口中,一如往常貪婪地汲取著她的甜美,企圖挑起她的熱情。
翁書雅被吻得暈頭轉向,雙腿發軟。
「你這個壞蛋。」她輕吟。
「誰壞?」他啃咬著她的唇,笑睇她透著玫瑰色的粉頰。
她瞪他一眼,輕輕地推開他。「不跟你說了,歐裡斯待會要來拜訪你,我要先去會場了。」
「你不給我祝福?」拇指和食指在唇前彈了兩下。
翁書雅羞澀的踮起腳尖,匆匆給了一個吻,隨即往外跑。
「啐,又敷衍我。」他嘴裡抱怨,但唇角卻有著笑意。
不一會,有人開門入內。
「書雅?」連伯凱輕喊。
回頭探去,卻是一位長相斯文的外國人,連伯凱隨即以英文應對。「你是迪爾皮歐的亞洲區開發經理歐裡斯?」
「是的。」歐裡斯隨即伸出手。
連伯凱也熱情回應,卻不懂對方不打算放開他手的理由。
呃,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得這人好像不小心地摳著他的掌心?
「你好、你好。」他趕忙從旁抓了張椅子過來。
「你好。」歐裡斯沒打算坐下,精爍的雙眼直打量著他。
連伯凱被看得渾身發毛,卻還是努力扯開討好的笑。「不知道你特地前來有什麼事?」
「只是賽前依慣例過來看看而已。」歐裡斯應對得體。
「哦,這樣子。」可惡,為什麼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金倪妮不是會陪著他一道來嗎?
他向來不擅交際,更不習慣被人家這樣打量。
何況現在他有種成為俎上肉的嚴重錯覺。
「我想順便跟你聊聊代理權的事。」
「代理權?」不是以這一次的比賽結果為考慮方向?
「這場比賽會是一場關鍵,但是我有辦法讓你就算沒拿到名次也一樣拿得到代理權。」
連伯凱聞言,黑眸微微瞇起。「什麼意思?」他會拿不到名次?
靠,這怪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
「簡單的說,如果你有意願的話,代理權的事可是很好談的。」歐裡斯笑說,大手突地摸上連伯凱結實的屁股。
他震驚的瞪去,歐裡斯則笑得很曖昧,像是一種邀約。
換言之,只要用身體便能夠換得一份代理權就對了?情況簡直是簡單到不行的地步!
「把手拿開。」
「嗄?」
「我說,把手拿開,你他媽的聽不懂啊?!」連伯凱箝制著他不安份的手,俊美的臉龐鐵青得發黑。「你信不信,我會讓你這一隻手再也沒有任何作用?」
王八蛋,摸就算了,居然還敢摳他!
想死啊!
「你會後悔的。」歐裡斯惱羞成怒地吼。
「再不走,後悔的會是你!」
他咆哮著把死變態轟出門。
「混蛋東西!」連伯凱光火的踹著一旁的椅子,雙手直搓著褲子,想要抹去剛才和那男人交握過的觸感,卻突地發覺褲子口袋裡有樣東西。
拿出來一看,發覺是那顆不知何時被他放進口袋裡的水晶。
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裡滾動,總算讓他噴出火焰的情緒得到些許安撫,將水晶往工具箱裡一丟,他提著工具箱便往門外走。
「嗨。」
踏出門,就見金倪妮倚在牆邊笑睇著他。
連伯凱擺著臭臉,隨即轉向長廊。
「發生什麼事了?」她跟著他的身後。
「比賽快開始了,你不需要去指揮坐鎮?」他冷哂。「就這麼有把握?」
「錯了,比起代理權,我更在意你。」
他停下腳步。「抱歉,我比較在意代理權。」以往他會遊戲人間,是因為他的心裡沒有歸屬感,但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書雅,她成就了他心底那份無法圓滿的殘缺了。
他從沒跟人說過,六年前失蹤的兩個月,讓他總覺得自己遺失了靈魂的一部份,而現在書雅則填滿了那個空缺,讓他感到滿足而安心。
「但,我們還是朋友吧。」金倪妮笑著問。
「是競爭對手。」
她挑起眉。「這麼說吧,不管今天大賽的結果如何,希望今晚你都能夠陪我。」
「我為什麼要陪你?」連伯凱冷哼。
「因為我失戀了,害我失戀的你,難道不需要負半點責任嗎?」金倪妮講著滿嘴歪理。「不管怎樣,我們雖然是競爭對手,但說不定往後會是朋友,給我一點美好的回憶,很難嗎?況且,我還可以安慰你哦。」
「是我安慰你吧。」他會輸嗎?不可能的。
「誰安慰誰都好,反正今晚是不醉不歸了。」她仍是笑,笑中有著她自己才懂的勝券在握。
* * *
「真是去他媽的,根本就是有鬼!」吵雜的二樓透明包廂吞沒了連伯凱的滿嘴穢語。
坐在他身旁的金倪妮很瞭解狀況的替他倒了一整杯酒。「你肯定是惹惱歐裡斯了,對吧。」
連伯凱橫眼瞪去。「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歐裡斯這個人聲名狼藉,是個有名的雙性戀者,男女不拘,又老是喜歡利用權勢壓人,要是對方不如他的意,就如你現在的下場。」
「你倒是調查得很清楚嘛。」他拿起酒杯猛灌一大口。
以迪爾皮歐為名的造型設計大賽已經在幾個小時前結束,由韓國彩惑造型設計集團拿下優勝。
美樂帝敗陣不是他的設計美感出了問題,而是產品根本就出了問題!
上了台之後,他才知道所有產品都是由迪爾皮歐提供的,不得自行攜帶任何造型產品上台,而開始動手設計時,他才驀然發覺產品根本出了問題,不管是造型慕斯還是染色劑,全都無法呈現出原本該有的效果。
這根本是歐裡斯搞的鬼!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哼笑。
「那麼,你是在恥笑我事前功課準備得不夠?」誰知道他會來陰的?
明明應該是一場公平公開的比賽,卻因為個人因素而添加其他色彩,簡直是令人不爽到了極點!
而更令人不爽的是,他幹麼還坐在這裡?
「我要回去了。」連伯凱驀地起身。
「等等,你才來一會而已,幹麼急著要回去?」金倪妮抓著他的手臂。「不是說了嗎?我可以安慰你。」
他斂下眼,感覺手臂輕觸著她渾圓的胸,一股教他感到熟悉的香氣飄來。
怪了,這香氣不是和書雅身上的一樣嗎?
儘管香氣一樣,但他很確定自己要的不是她。
「我不需要你安慰。」輸了比賽,確實是挺窩囊的,但他寧可躺在書雅的懷裡。
比賽結束之後,他郁卒得不想理睬任何人,還是被她拖來這裡,現在確認真相後倒是平靜多了,畢竟贏得大賽也不代表和代理權永遠絕緣,現在失志還太早。
「但是,你的小管家也不見得安慰得了你。」隔過透明牆面看向對面一樓的吧檯,金倪妮笑瞇了眼。
「什麼意思?」他瞪著她。
「你看。」她指著對面一樓的吧檯。
連伯凱帶著幾分醉意探去,突地瞪大眼。
* * *
「你遲到了。」坐在吧檯的連仲衍眸色深沉地看著才剛抵達的翁書雅。
「抱歉,我在找伯凱。」她一臉擔憂地在吧檯坐下。「比賽結束之後,他人就不見了,我怕他會……」
「放心吧,我大哥不是那種稍受打擊就會退縮的人。」連仲衍斜睨她一眼。「你要喝什麼?」
「啤酒就好。」
連仲衍替她點了飲料,隨即正色地看著她。「你的英文名字是維多利亞?」
她垂斂眼。「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我大哥說過,六年前,他曾經失蹤兩個月?」
「嗯。」翁書雅沉痛地閉上眼。
「實際上,兩個月後,他回到家時是喪失記憶的,完全不記得我是誰,嘴裡倒是一直喊著維多利亞的名字,而後沒多久,他才恢復記憶,但卻將失憶期間發生的事都給忘了,卻在下意識中替維多利亞取了這個名字。」敘述中,他瞬也不瞬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是嗎?」她緊閉著眼,眉頭痛苦地緊蹙。
他忘了她,但卻還記得她的名字?那麼,他會記起那一段甜美的記憶嗎?
「六年前,我大哥在一場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中獲得冠軍,和朋友到這家店裡喝酒慶祝,卻無故被捲入一場鬥毆,而後被人送到醫院裡,這件事,你知道嗎?」他好聽的嗓音像是在訴說一個故事。
「我知道。」她輕點頭。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打她踏進這家店時,便猜到連仲衍的用意,也許他打一開始就在懷疑她了,是不?只是沒想到,破綻就是她的名字。
「而後,他在醫院裡被人帶走。」
聞言,翁書雅垂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地絞扭著。
「翁小姐,我可以大膽假設嗎?」
她艱澀地嚥了嚥口水。
「你是不是那個維多利亞?」他直瞅著她。
「我……」她咬著下唇,打從心底駭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很想轉頭就走。
「不准走,你還沒回答我。」彷彿讀出了她的心思,連仲衍語帶威脅地道。
「還是,你希望我把這些事都告訴大哥?」
翁書雅一臉為難地看著他,顫抖的抓著他的手,語音破碎。「請你先別告訴他。」這段時間,她過得很快樂,快樂得讓她捨不得讓這一切變成幻夢。
她知道她的幸福像建立在沙岸上的沙堡,隨便幾個浪拍來,都極有可能摧毀她極力保護的一切,所以不安和恐懼總會在夜深人靜的黑暗裡輪番上陣折磨著她,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捨不得放棄。
「那麼,你就回答我。」
「客人,你的啤酒。」
酒保的聲音適時打破凝滯的氣氛,她鬆了口氣,抬眼淺勾笑意。「謝謝。」
她心煩意亂地淺啜了一口,卻突地聽列一聲暴喝聲破空而來,掩蓋了夜店裡吵雜的聲響。
「翁書雅!」
她驀地回頭,就見連伯凱急步跑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狂暴地將她拉起,教她整個人踉蹌地跌進他的懷裡。
「伯凱,你怎麼了?」拉力之猛,讓她結實地撞上他厚實的胸膛,腦袋有點暈。
「你還敢問我?」
狂燃的火焰兜頭落下,教她不解地抬起眼。
「你在搞什麼鬼?」暴喝聲如雷打下,透著濃濃的酒意。「你為什麼抓著仲衍的手?」
他以為她該是喜歡他的,但似乎是他太自信了。
這些時間,他不是沒發覺仲衍的目光始終落在書雅身上,更不是沒發現書雅在逃避仲衍的目光,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會在短時間裡衍生出如此曖昧的氣氛!
「我……」不能說啊!
「好,不然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跟仲衍出現在這裡?」連伯凱沉痛地閉上眼,願意給她一個機會,編織一個謊言欺騙他。
翁書雅低頭不語。
一會,他張開眼,笑得很苦澀。「你連為我編織個謊言都不肯?」
「伯凱,不是這樣的,我……」
「那麼我問你,為何在比賽結束之後,你不是來安慰我,反倒是和仲衍在一起?」痛意如刀劃開了心,淌出極致錐心的鮮紅,泛著一股無以復加的痛,像是雙倍的疼楚連袂扣住他的心跳,痛得他幾乎站不住腳。
翁書雅張口欲言,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急得眼淚快要落下。
連仲衍在旁,淡淡地開口,「大哥,沒什麼事,我只是找她聊聊今天大賽的事而已,你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
「我在大驚小怪?哈。」連伯凱哼笑著,隨即將懷裡的人推開。
連仲衍連忙將翁書雅接下,省得讓她撞上吧檯。
「大哥,你喝醉了。」摟著渾身發顫的翁書雅,他心裡不禁泛起些許的罪惡感。
他的確認為大哥應該跟她保持距離,但不該是這種方式。
為何事情會這麼湊巧?為什麼大哥也會出現在這裡?
忖著,瞥見金倪妮就站在不遠處,他隨即意會。
「我沒醉。」連伯凱冷道。
「要是沒醉,你就該知道不該在公共場合喧嘩。」連仲衍起身要拉著他走。
「你他媽的喧嘩!」酒精在他體內作祟,讓他口出惡語。「你明知道書雅是我的女人,你還這樣對她,在你心裡,我還是你大哥嗎?」
「大哥,我說過了,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然是怎麼一回事?」一道女聲趁亂火上加油。
連仲衍抱頭低吟。那該死的金倪妮沒事在這當頭湊上一腳幹麼?
「說不出來?」連伯凱冷笑了聲,隨即朝外狂奔而去。
「大哥!」連仲衍原本要追,卻見翁書雅已早一步追去,他便打住,回頭狠瞪著金倪妮。
「我沒料到事情會這麼湊巧的。」雖說這原本就是她的計劃,但會有如此成功的效果,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一臉無辜的對他眨眨眼,踩著愉快的腳步離開。
而他只能抱頭坐在吧檯前,狠狠地灌上一杯酒。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1:17
第七章
「伯凱,你聽我解釋!」翁書雅搭著計程車,幾乎和他同時回到家,在他關上房門之前,硬是閃身入內。
「滾!」連伯凱怒不可遏地吼著。「給我滾!」
「你聽我解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到底還要讓他嘗到多苦澀的痛?
媽的!傷他最重的竟是他的親兄弟和他的女人,這是什麼世界?
「不是那樣的,我們真的只是在談今天大賽上的問題。」她想起連仲衍編織的謊言。
「為什麼不找我談?」
「我找不到你啊。」
「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等我回來,不是嗎?」連伯凱哼笑著,眸底眉梢皆是不留情的自嘲。「大方跟我承認你被他吸引不就得了?」
仗著酷似她前男友的優勢,他近乎狂妄地以為她會對自己死心塌地,繼而在他身上發掘更多的優勢,愛他愛得更加義無反顧,誰知道是他自信過頭了!
「我沒有,我只愛你。」翁書雅吼,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地滑落,粉嫩的唇角微微抽搐著。「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請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六年前初見他的第一眼,她便深深受他吸引,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鬼迷心竅地將他從醫院帶走,直到她的暑假結束才將他送回。
再次來找他,是因為再也抵不過思念的折磨,是因為帝諾一直跟她要個爹地,所以她帶著滿滿的藉口來找他,一待就捨不得走了。
只是,她沒有料到這個動作會造成他和母親天人永隔。
她好怕,一旦他知道真相的話,一定會二話不說的趕她走的!
這幾天來,她就像是走在高空繩索上,只要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教她頭暈目眩,快要掉下繩索,但儘管如此,她還是選擇繼續走下去。
連伯凱看著她不斷滾落的淚水,心像是被撕裂般地難受,想要抹去她的淚,但終究還是握住了拳頭,隱忍著衝動。
「你先出去吧,我想要靜一靜。」他啞著聲道。
酒精在他體內肆虐著,現在的他並不適合談論事情,他很清楚這一張嘴說不出半點好話。
「伯凱?」她剔亮的淚水串串滑落。
「出去!」他不耐地吼著。
翁書雅用力地抿了抿唇,才打開門,便瞧見帝諾拉著被子站在門前。
「媽咪,你怎麼哭了?」
「媽咪沒事,我們回房睡覺。」她勉強勾起笑意,卻是又苦又澀,酸得她怎麼也抑制不了眼淚。
「是不是跟爹地吵架了?」帝諾想走進房,卻被她一把抱起。
「我們讓爹地靜一靜。」
翁書雅頭也不回地抱著兒子離開,壓根沒瞧見背後不捨的目光。
「媽的!」在門闔上的瞬間,連伯凱光火地踹了一旁的沙發,疲憊的往床上一倒。
* * *
美樂帝裡近日充斥著低氣壓,所有的設計師全都聰明地拉起警報,戒備著暴風圈的逼進。
總裁俊美的臉已經連臭數天,但金倪妮卻還是很不知死活地陪伴在側,而距離幾步遠的翁書雅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半點笑容,眾人皆是誠惶誠恐地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吵架了,顯而易見。
而金倪妮似乎也發現這一點,這幾天走得很勤,就連晚上也不放過,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總裁纏在一起。
「書雅,發生什麼事了?」上官迅偷偷地進入戒備區,閃到翁書雅的身旁。
「……沒事。」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叫沒事啊?」上官迅不禁搖頭。「跟我說,也許我有辦法幫你。」
「不用了。」她搖搖頭,點算著店裡所有保養產品和彩妝產品的數量,隨即又走到美發區。
「我跟伯凱認識了十幾年,我很懂他的。」他不放棄。
「沒用的。」
「沒用也得試試啊。」上官迅一臉哀怨。「你該知道,你們的氣氛差,整家店的氣氛會跟著差,客人會看出端倪的,要是業績下滑,我會第一個被罵。」
「我很抱歉。」她輕歎口氣。
「你不用跟我道歉,只要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就好。」瞎了眼的人都能感覺到她和伯凱之間出現了問題。
在大賽之前,他們可是如膠似漆,像是怕旁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似地緊黏著不分開,如今卻各據一方,誰也沒看誰一眼。
而始作倆者到底是不是金倪妮還不得而知,但沒道理一段好姻緣就這樣被拆散了吧?不管怎樣,他也得要跳出來幫幫書雅才對。
「……沒事。」她笑得苦澀,看向在前頭的男人和金倪妮。
她的工作未變,住所末變,但是他卻不再看著她,彷彿她的身影已經自他的眼裡消失。
也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這樣還叫沒事?」拜託,這種笑容看在他的眼裡,他都覺得心疼極了,要不是好友的女人,他真的好想給她惜惜。「基本上,輸了大賽,他也不會出現這種反應的,他的脾氣不好歸不好,但能夠讓他的臉臭這麼久的,除了六年前他剛恢復記憶的時候,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翁書雅聞言,回頭看著他。「你也知道他當初喪失記憶?」
「那當然,他是我同學,他母親是我的老師耶!他家裡頭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是嗎?」她頓了頓,準備強迫自己下定決心。「那麼,也許我該離開這裡了。」
「你要去哪?」瞧她轉身要走,他趕緊拉住她的手。
她微愣。「……我要把報表放到桌上。」
「哦哦哦。」上官迅乾笑著放開她的手,卻驀然發現在距離十公尺外射來一道銳利的目光,穿越人陣殺向他的後腦勺,他回頭一看——
砰!命中紅心。
「前輩,你怎麼了?」
看見上官迅倒在地上,一干設計師趕忙將他拉起,發覺他的額頭有一個紅。
「他應該改行當投手吧。」靠,隔了一堆人,他居然也丟得中?痛死了!
上官迅不悅地瞪去,只是一對上連伯凱森寒如零下三十度的冷峻眸光,隨即很孬很孬地別開眼。
不對,他不是孬,只是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而已……
啐,明明就很在意嘛,幹麼還在那邊裝酷啊?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不過是抓著書雅的手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
莫名其妙!
他也是有脾氣的,只是不常發作而已,千萬別逼他!
* * *
「你幹麼那麼生氣?」金倪妮酥軟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生氣?」他冷哼,坐在候客區的椅子上,看著很低調行事的翁書雅。
「不然你幹麼亂丟東西?」金倪妮只覺得他彆扭得好笑。
「手癢。」他回得漫不經心,從頭到尾,眼光都沒有離開那抹忙碌的身影。
金倪妮睇著他,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翁書雅,描繪精緻的眉不由得微微挑起,似乎在暗忖什麼。
「既然喜歡她,就跟她和好啊,反正也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
連伯凱不悅地回頭瞪她。他當然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問題是,道歉的先機一旦錯失,想要道歉可是比登天還難。
突地,櫃檯電話響起,他慵懶起身接電話。「喂,美樂帝你好……沈伯伯?她?她好得很。」頓了下,臉色微變。「你晚上要過來?歡迎、歡迎,你什麼時候要來都可以。」
掛斷電話,他倚在櫃檯邊暗想。沈伯伯要來,他可以順便跟他探問書雅的背景。
正忖著,櫃檯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一聲響過一聲,似乎沒人打算接電話。
「誰的手機?」連伯凱不悅地吼。
「那是仲衍的手機。」上官迅遠遠地從角落回答。
「搞什麼!人出去也不知道要把手機帶著嗎?」連伯凱暗咒著走到櫃檯內,才剛要接起,鈴聲卻突地中斷,回頭要走,鈴聲卻又再度傳來,他踅回,瞪著該死的手機,咒罵了一頓後才接起。「喂?」
「連先生,你今天沒打算要過來拿這份報告嗎?」電話那頭的人問,「已經超過三點了。」
「什麼報告?」他眉頭微蹙。
「不就是翁小姐的案子?」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發覺找錯對象。
「翁小姐?」濃眉攢得很緊。
「是啊,你不是……欸?」聲音突然離得很遠。「連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那這個……」
喀的一聲,手機斷訊。
連伯凱瞪著斷訊的手機一陣,隨即走回候客區。
這小子最近早出晚歸的,以為他是故意避不見自己,但現在聽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要是他沒猜錯,仲衍應該是請人調查書雅吧。
調查她做什麼?
他不懂。
「發生什麼事了嗎?」金倪妮溫柔地替他按摩著頸項。
連伯凱這才想起她在這裡。
「看來,我在你的心裡一點份量都沒有。」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氣還是該笑。「你讓我覺得好挫敗。」
「我讓你產生什麼錯覺了嗎?」
金倪妮聞言,瀲灩的水眸無奈地看向他處,拿起包包。「不好意思,為了讓我的腦袋清醒一點,我先走了。」
「嗯。」他看也不看一眼。
連伯凱面對著大門陷入沉思,壓根沒發現天色緩緩暗了下來。
「伯凱,七點了,你要不要吃飯?」
連伯凱徐緩抬眼。「七點?」他想了這麼久了嗎?
「你要是不吃飯,書雅也不吃,麻煩你就委屈一點,跟我們一起吃便當嘍。」上官迅對後頭的助理點點頭,助理立即撥出電話訂便當。
「書雅?」他微瞇起眼。
「翁書雅。」上官迅立即更正。
他跟她一點都不熟,叫她都是連名帶姓的。
連伯凱不甚滿意地瞪了好友一眼才回頭看去,卻沒發現她的身影。
「她呢?」
「她去樓上幫帝諾準備吃的。」
「晚上準備掛急診吧!」不知道跟她說過多少次,要她別再進廚房的,但要是煮鰻魚稀飯的話則另當別論。
驀地,他突地頓住。
鰻魚稀飯?有些事情要是不特別注意,是不會發現任何異狀的,但相反的,只要回頭仔細看,便會發現處處破綻。
正忖著,瞥見弟弟的身影自玻璃門外走過。
「仲衍。」連伯凱立即推開玻璃門,追到外頭。
「大哥。」連仲衍看他的反應,就猜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調查書雅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說也許有一天她會變成我的嫂子,當然得要瞭解一下她的身家背景。」連仲衍一派輕鬆地緩步往樓上走。
「問她不是最直接的?」這種事情還需要調查嗎?
「……是啊。」上了二樓,連仲衍再轉上三樓。
「調查了什麼?」連伯凱早他一步擋在樓梯口。
「沒什麼。」
「是嗎?」他瞇起黑眸。
無端端去調查她,而後卻又三緘其口,說沒什麼,騙誰啊?
「嗯。」連仲衍撒起謊來不慌不忙。
「把報告給我。」他看向弟弟手中的牛皮紙袋。
「這不是那份報告。」
「拿來。」他臉色一沉。
不安在心底形成漩渦,攪亂著他的心神,幾乎快要將他吞噬,他似乎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卻連自己也不願意承認。
連仲衍直視著他。「大哥,這一份真的不是你想看的報告。」
「無所謂,你不給我看,待會沈伯伯來,我問他也一樣。」他板著臉,作勢往回走。
「大哥……」
突地,連伯凱趁他不備,回頭一把搶下他手中的牛皮紙袋,動作俐落地抽出裡頭的報告。
「大哥!」連仲衍要阻止已來不及。
連伯凱震愕不已地瞪著上頭的文字,總覺得文字逕自移動著,扭曲成了猙獰的畫面。
「這怎麼可能?!」他暴吼,想要將淤塞在胸口,撕心裂魂般的痛楚宣洩出,踉蹌的挺拔身形得倚靠著牆才能撐起。
「發生什麼事了?」聽見聲響,翁書雅開門一探,發現他一臉蒼白,「怎麼了?」
她擔憂的粉顏在連伯凱的眼前放大特寫,他無神的大眼緩緩凝聚出焦距,突地吃吃低笑。
「伯凱?」她一臉不解。
連伯凱失聲笑著,俊臉爬滿悲傷和錯愕,突地停住笑,卻又是噙著生人勿近的寒冽。
他用力扣著翁書雅的手腕,抓她便往二樓的住所走去。
「大哥!」連仲衍想下樓阻止。
「不關你的事,不准過來!」連伯凱陰鷙的警告,隨即關上門。
「到底是怎麼了?」翁書稚不安地追問。
感覺他的情緒透過指尖蔓延到她身上,一股難受的窒息感倏地攫住她的呼吸。
「帝諾呢?」他一手拿著報告,一手拉著她走進客廳裡坐下。
「在房裡。」
「叫他出來。」語氣中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顫慄。
翁書雅看著他詭譎的臉色,乖乖地走進房裡,連伯凱則著拿出報告,更加仔細地看著每個細節,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而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可,沒變,還是沒變!
「爹地,你跟媽咪和好了嗎?」帝諾走到外頭,快步撲進他的懷裡。
連伯凱審視著恍若自己縮小版的男孩,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他根本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尤其當他拿著剪刀替維多剪毛時,那神情簡直就和自己如出一轍,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
他緊緊地將帝諾擁進懷裡。
「爹地,你怎麼了?」帝諾被摟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深呼口氣,將混亂的情緒往心裡擱,他略微拉開些許距離,柔聲問著,「帝諾,你知不知道誰是翁道升?」
「爹地,你知道外公?」帝諾無城府的回答替他證實了報告上的真偽。
他回答得太快,讓翁書雅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怎麼了?」帝諾不解問著,儘管感覺到弔詭的氣氛,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想問,卻已被人輕輕抱起。「媽咪?」
「你先回房睡覺,媽咪有話要跟爹地說。」翁書雅抱著他回房,將他反鎖在內,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走到客廳。
該來的終究要來。
看著不發一語的連伯凱,她的心慌亂跳拍地狂顫著。
她在等待審判。
「我問你,你是為了什麼接近我?」良久,他突道。
「咦?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還想要裝蒜嗎?」他無預警地暴喝。
她嚇得整個人顫了下。
「迪爾皮歐生化公司是翁道升在十幾年前歷經喪妻之痛後,移民意大刊所創立的。」連伯凱拿著報告照本宣科地念著,「每年他的獨生女翁書雅放寒暑假時,他總是會帶著她回台探視老友,但六年前的暑假,翁道升先行回意大利,而他的獨生女則在台逗留兩個月,回意大利後,隔年便產下一子。」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翁書雅眼眶滑下淚,粉顏蓄滿悲傷。
「還要我繼續往下念嗎?」他哂笑著,突地將手上一疊報告丟向她。
紙張在打上她之前,如亂葉飛舞地掉落一地,她沉痛地閉上眼。「我在六年前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上看到你便喜歡上你,而後跟蹤你到夜店,發現你與人發生衝突,你被打昏,我和夜店的工作人員便把你送到醫院。」
「然後呢?」他也疲憊地閉上眼。
「你在醫院醒來時,我發現你喪失了記憶,所以我……」淚水掉得猖撅,讓她說得支離破碎。
「所以你囚禁我!」連伯凱驀地瞪大眼。
囚禁他兩個月,時間一到,便把他丟回家中,她是把他當什麼了?
種馬?!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那個將她遺棄的男人,她怎麼能夠給他扣上這麼大的罪名?到底是誰遺棄了誰?
「不是囚禁,是因為我喜歡你!」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是囚禁是什麼?!」他冷聲控訴,「這是你上流世家愛玩的一種把戲嗎?有興致時,便把人囚禁起來,膩了之後隨即丟開?」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送你回去,是因為你喪失了記憶!」翁書雅急著要替自己辯白。「我……」
「但你知道我是誰,可以送我回家的,不是嗎?」他怒目欲眥地瞪著她。「你為了要一飽私慾將我囚住,讓我的母親為了尋找我的下落出車禍身亡,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他暴吼,悲傷、痛苦、不安……太多太多陌生的情緒在體內疾走流竄著,自雙眼中找到出口,滑落滿腮的溫熱。
雙眼是恁地刺痛而難捱,濕濡著他乾澀的靈魂。
不該是這樣的,但事實偏是如此!
為什麼等到他喜歡上她之後,才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
「我……」看著淚水自連伯凱眼角滑落,她的淚更加氾濫成災。「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是聽你說過才知道的。」
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她就不會因為私心而將他留那麼久。
是她的私心沒錯,說再多都是藉口。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如此輕易地抹殺一個人的生命?!」滾燙的淚水爬滿了他俊美而掙獰的臉。「你也是母親,你想要嘗嘗找不到孩子的恐懼和焦急嗎?」
一想到母親是為自己而死的,他就怎麼也無法原諒她!
一想到母親是如何不安地尋找著他、一想到母親車禍的畫面,他便心如刀割,像是要剖開他的血肉,撕裂他的靈魂般地椎心泣血。
「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翁書雅緊咬著唇,彎下腰跟他道歉。
「我聽你說了太多的對不起,已經不想聽了。」他托著額,怎麼也阻止不了這股如滂沱雨勢的淚水。
他總算明白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為何會掉淚,也明白了她為何會在半夜走進他的房裡,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還有她身上熟悉的香氣。
加鹽巴的溫開水、鰻魚稀飯……若不是他親自教導的事,她這個近似生活白癡的千金小姐又怎麼可能學得會?
但知道她的心意又如何?
母親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要他怎麼原諒她?!
「為什麼是你!」連伯凱吼得聲嘶力竭,長腿踢翻眼前的茶几,卻怎麼也發洩不了在心底不斷發酵的痛楚。「為什麼偏偏是你?!」
原以為她該是要填補他的靈魂,圓滿他生命的女人,豈料,她竟是當初撕碎他人生的元兇!
翁書雅嚇得不敢動彈,淚如雨下。
只見他橫過茶几,粗魯地將她摟進懷裡,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般的粗暴,一遍又一遍地以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邊嘶吼。
「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是這麼愛她,想為她和帝諾打造屬於他們的城堡,把他們納進了他未來的藍圖裡頭,想要永遠享受這份親人間才有的甜美,為什麼她卻親手毀掉這段美夢?
他是這麼這麼的愛她,為什麼在等到自己投注了所有心力之後,她才用這種無法挽回的方式阻止他繼續愛她?
天曉得當他擁抱著她時,內心是多麼的滿足,儘管是現在,仍然是不想鬆開緊擁著她的雙手,她的存在,成就了他的想望,為什麼卻要逼他在這個時候放棄垂手可得的幸福?
為什麼要讓他面對這種抉擇?
母親的死,是他一輩子的痛,無法親自送母親最後一程,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而造成他的痛和遺憾的人竟是他愛戀至深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的人生充滿這麼多塊的碎片,補了一塊又裂了一塊?
為什麼不乾脆瞞著他一輩子算了,一輩子都別讓他發現,哪怕是活在謊言之中,也絕對好過眼前的心神俱碎!
他愛她啊!
翁書雅無言以對,儘管被他摟得難以呼吸,她也不掙扎,甚至也緊緊地反擁著他,好怕這是最後一次的擁抱,是最後一次可以感覺他體溫的機會。
驀地,他推開她。
她直瞅著連伯凱,突見他俯下身,張口封住她的唇,幾近粗暴殘酷地吮吻著,吮痛她的舌,隱痛她的唇,直到她在嘴裡嘗到了他鹹澀的悲傷和深深的絕望,還有令人心酸的血腥味。
「對不起,是我錯了……」蒼白的粉臉橫陳淚水,唇瓣淌著血,唇角噙滿了折磨,不是他給的痛,是因為他給的悲。
「錯在哪裡?」他突問,唇角抹著弔詭的笑意。
看著他不合情理的笑,翁書雅不禁擔憂地抓著他。「伯凱,你還好嗎?」
「……是我錯了。」他喃著,笑意褪去,淚水自眼角輕緩滑落。
是他錯了,錯在不該愛上她。
「伯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淚流滿面。
她只是愛他,從沒想過要傷他的。
「我不需要你跟我對不起!」連伯凱一把甩開她的手,血絲遍佈又淌滿淚水的大眼直瞪著她,聲淚俱下地怒吼。「走!你給我滾出這裡,別再讓我看到你!」
「伯凱……」
他閉上眼,放任痛苦啃嚙著他的心神。「我不管你六年後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我告訴你,你可以不用贖罪,因為這不是能夠寬恕的罪!」
走吧!離開他的生命,讓他的人生可以重來!
「我不是為了贖罪而來的,我說過了,從一開始我就不知道你母親的事,我只是因為想你,因為……」唇瓣顫抖得教她話語支離破碎。「我愛你。」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也許她的方式是錯了,但她只是因為愛他,只是因為很純粹地愛上他。
「住口!」他怒不可遏地張眼,眸底輕蔑的目光狠狠地刺傷著她。「你想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等待我愛上你,好讓以往的一切全都一筆勾銷?!別作夢了!你的愛有太多算計,我何德何能愛上你?告訴你,翁書雅,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愛上你這個殺人兇手?」
不要愛他,不要說愛他,不要讓他猶豫不決!
他不愛她了,他已經決定不再愛她了!
他惡意的傷害終於在她的心底劃開了一道足以切開靈魂的傷口,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如寒冬落葉。
他已經把她從記憶中徹底抹去,只有她孤零零地守著那片回憶。
六年前那段時光,是她這輩子最甜蜜的記憶,她應該守著記憶就好,不該癡心妄想地貪求更多。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給我滾!」瞧她顫抖得像是要昏厥般,他還是殘忍地閉上眼,打算將她徹底地逐出他的生命。
淚水模糊了他的身影,朦朧中,只見翁書雅深深地鞠躬之後,隨即快步離開。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他以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但是在她關上門的瞬間,他的心彷彿也被人狠狠地扯下,扯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和殘破的靈魂,卻只能以淚洗滌這份痛苦。
* * *
「你!」守在門外的連仲衍撞見奪門而出的翁書雅,立刻被她淒絕的淚眼震懾住。
而翁書雅也沒睬他,只是腳步踉蹌地往外跑。
走,她得要趕緊走,否則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早該知道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她一直捨不得,而捨不得的結果,就是惡夢般的結局。
她不該回來的,不管怎樣都不該回來的……
酸澀和摧魂折魄的痛楚如浪,從心底深處不斷地淹至頸項,讓她無法呼吸,不斷抽動的喉頭擠壓著淚水,讓她眼前儘是一片不真實,雙腳像是踩在幻境裡,虛幻得教她失去了平衡。
「書雅?」
在她跌向草皮的瞬間,有人將她扶起,她抬眼一瞧,看清來人之後,淚水徹底決堤,索性趴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書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沈建德訝異地緊抓著她的肩。
「沈伯伯,帶我離開這裡。」她哭喊著,眼前突地一片黑,然後失去了意識。
「書雅?!」見狀,他一把將她抱起,隨即轉身將她安置在車子的後座,送往醫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1:35
第八章
連仲衍走進屋內。
走到客廳,瞪著恍若失去靈魂般的連伯凱,他的臉上還淌著溫熱的淚水。
「大哥。」他歎息。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他捧著額,狼狽不堪。
連仲衍站在他的面前,撇了撇唇道:「那年,你被人送回家時,一直喊著要找一個叫做維多利亞的人。之前我不說,是因為你一定忘了,說了,你也不見得想得起來。」
連伯凱橫眼瞪去。
「因為名字,所以我找人調查她。」
「這麼單純?你不是打算要將她給趕出這裡?現在我做了,你應該很高興吧。」他抹去臉上微干的淚痕,笑得狼狽。
連仲衍無奈地歎口氣。
「大哥,我調查她的用意並不是想要趕她走,聽說那一晚在夜店裡,當你被打倒在地時,是她不顧一切撲上去,說出你的身份,才讓對方知道打錯人了。」
他只是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已。
連伯凱緊握的拳頭,關節處泛著怵目驚心的白。
「當時她怕你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割傷,便用手將碎片撥開,哪怕割得掌心血肉模糊,卻還是心繫著你……大哥,她喜歡你,她愛你,否則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付出這麼多。」
聞言,連伯凱驀然回想起她佈滿細碎傷痕的掌心。
鬆開了雙手,他緊抱著頭。
「我並不是想替她辯白什麼,而是……」連仲衍頓了頓,「她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吧。」
「不要把所有無法擔得起的責任都推給宿命!」他狂鷙怒吼著。
「但你喜歡她吧!」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他可是看在眼裡的,尤其大哥的佔有慾表現得那麼明顯,甚至她不過是抓著他的手而已也能讓他冷戰數日。
對習於遊戲人間的大哥而言,獨佔欲的出現是他愛人的方式。
「那又怎樣?媽是因為她而死的,我能跟她在一起嗎?」連伯凱像是負傷的野獸發出悶吼,低沉的嗓音因為憤怒和悲傷而產生撕裂般的沙啞。
「大哥,你很痛苦吧。」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句。
「反正一切才剛開始,從現在斬斷一切還來得及。」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紮在心坎上,但只要將她徹底拔除,時間拉長,傷口便會癒合,他就能夠把她徹底遺忘,就如同他六年前所做的一般。
「帝諾怎麼辦?」
「帝諾是我的兒子,他當然要跟我在一起!」他說得理所當然,帶著發洩似的口吻。「當初她囚禁我,讓媽傷透了心,那麼,現在就換我來以牙還牙,讓她嘗嘗那種滋味!」
連仲衍煩躁地點了根煙,直看著他。「大哥,你若是報復她,就等於是在報復自己,你懂嗎?媽已經死了,過去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混蛋,他不是為了要拆散他們才去調查的!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家三口,而他也愛極了那種感覺。
「我的未來不會有她。」語氣斬釘載鐵,好像不容許自己後侮一般。
「有人說過,不是因為痛苦才逃避,而是因為逃避才痛苦。大哥,你愈是逃避,就會愈痛苦。」連仲衍吐了口煙霧,隨即在面前的煙灰缸捻熄煙。「大哥,媽的死是無法預料的,在人生裡頭,這叫做遺憾,而你現在做的事,是可以挽回也可預料的,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字句如刃地剮在連伯凱的心頭,他惱恨地吼著。「出去!」
「不用你趕。」連仲衍走出房外,重重地甩上門。
整個大廳突地安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連伯凱才聽見帝諾細微的哭泣聲。
大手捂著臉,淚水自縫隙中淌落,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原諒他吧,現在他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安撫了,要怎麼去安撫兒子?
* * *
翌日。
「沈伯伯,對不起,我一直對你隱瞞這些事,卻還厚著臉皮要你幫我。」
沈建德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街景,看向陰霾猶若黑夜般的天際,深深地歎了口氣。
「沈伯伯,對不起。」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抽了面紙給她。「別再哭了,眼睛都腫了,要是你爸爸看見,肯定會把我罵得臭頭。」
「你會原諒我嗎?」哽咽著,翁書雅的淚水串串淌下。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都已經過了六年了。」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該怎麼說呢?六年前你跟你爸回台時,我原本就打算要介紹伯凱和仲衍跟你認識,只是沒想到事情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一早,待她清醒過來,把所有的來龍去脈說過一遍之後,他才總算明白昨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牽扯到六年前,更變得如此棘手。
「把一切都推給命運,那是一種逃避。」
「但也是一種事實。」沈建德輕揉著她的頭,挑溫柔的字句安撫著她。「也許命中注定就是如此,不管伯凱到底有沒有失蹤,美玥也一樣逃不了這一關,你可以不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就算我不想攬在身上也沒用啊,他不會原諒我的。」翁書雅努力地想要擠出讓他放心的笑,豈料還是控制不住淚水。
「書雅。」沈建德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伯凱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不在了,他們三兄妹都是靠母親一手養大的,所以身為長子的他和母親的感情自然不在話下,而他的母親因為這種狀況過世,他一時之間肯定無法接受,但不代表往後都是如此啊。」
「很難。」她重擰著眉,不斷地深呼吸著。
「我找機會跟他談談。」
「不用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其實,我一直害怕他知道,現在真相大白了,我也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用老是惶恐度日。」
沈建德看她故作灑脫的模樣,不由得更加心疼。「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理你和他之間的事?」
「不必處理。」她早已想好所有退路。
「那帝諾怎麼辦?」
翁書雅緊咬著下唇,猶豫了下,努力地勾起笑。「帝諾是他的兒子,我已經獨佔帝諾五年了,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
「不要把人當成物品。」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苦笑。「他不想看到我,我也不希望增加他的困擾,而帝諾一直想要個爸爸,所以……我該回意大利了。」
「你要回去了?」
「嗯,應該是這兩天吧,愈快愈好。」下定了決心就必須趕快行動,不然她很怕自己又會改變心意。「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去處理一件事。」
「什麼事?」
她不語,靜靜地看向窗外遠方。
儘管心很痛,她還是沒有忘了來到台灣的另一個任務。
現在她該找點事做,好轉換心情,否則再這樣下去,她會完蛋的。
* * *
飯店總統套房裡一片春色,帶著教人臉紅心跳的麝香氣味。
金倪妮慵懶的起身,赤裸著教天使都想墮落的曼妙身軀從歐裡斯面前走過去,進入浴室沐浴。
一會,她穿著浴袍走到一旁的沙發上,點根煙,瞇起美眸睇著依舊橫躺在大床上的歐裡斯。
「代理權何時能夠交給我?」她柔聲問著,將不耐掩飾得教人看不穿。
「你很急?」歐裡斯笑道。
「我已經出差一個多月,差不多該回去了。」
「那麼,往後我要是想找你的話,就得飛到韓國嘍?」歐裡斯起身,進入浴室。
「能夠蒙你抬愛,是我的榮幸。」她說起違心之論,壓根不困難。
「金倪妮,你很上道。」他從浴室裡說著。
「否則我是怎麼爬上彩惑的總執行長一職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能夠換取什麼樣的利益。
為了得到代理權,她可以不擇手段。
「我喜歡你。」他穿著浴袍走到外頭。
「謝謝。」她回之流利的意大利語。「契約書呢?」
「知道了。」他轉回床頭邊,自公事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到她面前。「簽吧,這份代理權是屬於彩惑的。」
金倪妮看著契約書,仔細地看著每一個條款,不放過任何細節。
此時卻突地聽見門鈴聲。
「你有叫客房服務嗎?」金倪妮問著,見他搖了搖頭,像是沒打算去應門,她索性起身走到臥房外,一開門,不由一愣。「你?」
「你好。」翁書雅對她欠了欠身。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不禁好笑地問,「你是想來替你家總裁討回公道?他不是已經冷落你好幾天了,還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我不是為了他而來,而是……」翁書雅臉上勾著淡淡且客套的笑意,大眼往裡頭一探,以意大利語輕喊,「歐裡斯。」
歐裡斯抽著煙,閒適地走出臥房,一看見來人,驚嚇得讓嘴上的煙掉落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
「副總!」他面無血色地喊。
「副總?」金倪妮難以置信地來回看著兩個人,「嘿,現在是什麼狀況?」
連伯凱身邊的助理竟然成了迪爾皮歐的副總裁?
「歐裡斯,你好大的膽子!」翁書雅走進裡頭,大眼精銳如刃地打量著衣衫不整的男人。「我父親是怎麼跟你說的,為什麼你的老毛病還是沒變?」
她的身份只有公司的高級幹部才知道,而且年底才正式上任,這一次,她為了要觀察歐裡斯的表現,所以一直在暗處調查。
「副總,我……」
「我調查過了,在大賽上頭,分派給美樂帝的產品是有瑕疵的。」翁書雅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你要怎麼跟我解釋這件事呢?」
歐裡斯聲名狼籍,這是迪爾皮歐內部早就知情的事,這一回將他發派到亞洲,對他來說就像是最後的期末考,希冀他能夠挽回名聲,豈料結果仍是令人失望。
「那件事是……」
「是因為連伯凱不願配合?」她突道。
歐裡斯嚇得立即噤聲。
「那件事可以算了,但是你最不應該的是,竟然把尚未上市的產品洩露出去。」這件事是不可原諒的。
「副總,我沒有。」
「還敢狡辯?」翁書雅瞪著他,伸手抓起金倪妮掛在頸項間的鏈子。「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想跟我辯解什麼?」
鏈子底下的墜子呈透明羽毛狀,裡頭裝滿透明液體,瓶身上頭以十八K金鏤空雕飾,是迪爾皮歐和桑得洛珠寶合作的香水墜子,預定在年底上市的最新產品,也是她親手推動這個案子的,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副總,對不起!」歐裡斯絕望閉上眼。
翁書雅原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嘴,改道:「歐裡斯,把代理權契約書交給我,你可以準備回意大利了。」
「是。」他頹喪地走回房裡,將文件交給她,隨即默默地回房整理行李。
一旁的金倪妮看得幾乎傻眼,難以置信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很抱歉,我必須跟你說,這一份契約書是不成立的。」翁書雅當著她的面將契約書撕掉。
「你真的是迪爾皮歐的副總裁?」過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的。」
「連伯凱知道嗎?」
「他已經知道了。」她垂下眼。
「所以,你要將這一份代理權交給美樂帝?」這個推測是合理的。
「亞洲代理權從一開始就是公平公開的競爭,並沒有預定任何內定者,這一點請你千萬別誤會。」翁書雅頓了頓。「但是,你唯一做錯的一點,就是不該不擇手段企圖得到這份代理權。」
「所以說,彩惑已經被摒除在外了?」
「是的。」
「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要拿這一份代理權討他歡心,好跟他前嫌盡棄?」金倪妮不屑地哼笑。
「我不需要討他歡心。」
「這麼有把握?也對啦,你現在是迪爾皮歐的副總,相信他不敢再冷落你,對不?」她不敢相信一盤棋竟輸在最後的一步。
「並不是這樣的,我下午就會搭機回意大利,不會再跟他見面了。」她下定決心了,決定從此死心。
「為什麼?」她不懂。
「沒為什麼。」翁書雅不再多說。「這一次的代理權風波,由於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的疏失而影響了你原本的權益,在此深深地跟你道歉,希望往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見她要走,金倪妮忙將她攔下。「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迪爾皮歐的亞洲代理權,雖然以大賽作為審核的方向,但你無法否認美樂帝在亞洲一帶的版圖和名氣遠勝彩惑一大截吧?」翁書雅直瞅著她,「所以,這份代理權是經過多方面的考慮才決定和美樂帝合作,絕對沒有摻雜半點私人情感。」
她以為金倪妮誤解了她對於代理權的處理方式。
「我現在不是在問那個。」是,代理權非常的重要,失去代理權,她這個總執行長的位置也許不保,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得不到幸福。「你不打算挽回他嗎?」
翁書雅聞言,不禁笑了。「我離開,你應該會開心的吧?」
「那是另外一回事。」金倪妮不滿地瞪著她。「我承認,我是喜歡連伯凱,但問題是他並不喜歡我啊!」
大賽之後,她耗在美樂帝的時間不少,又怎會看不懂他的心思?
得不到,她不會強求,反倒是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畢竟他的幸福就近在伸手可得之處,不是嗎?
「那是你們的問題。」
「什麼我們的問題?」她沒好氣地道:「問題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事分手?太可笑了吧?我承認,那晚在夜店的事,是我惡意要讓你跟他發生誤會的,但是你們明明兩情相悅,為什麼會因為這麼一點誤會就鬧得要分手?」
「不是那樣的。」事情要是那麼簡單,會鬧到這種地步嗎?
「不然是哪樣?」她狐疑地蹙起眉,「你該不會是在玩弄他吧?」
「才不是那樣,我是愛他的!」她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她的愛情。
「既然愛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走?」
「因為……」她咬了咬下唇,苦澀盈滿胸口,「我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
「什麼意思?」是她的語文理解能力變差了嗎?為什麼她愈來愈聽不懂?「你們都已經在一起了。」
「你不會懂的。」
「就是不懂才問啊!」
聞言,翁書雅扯出一抹笑。「你一開始給我的印象和現在大不同,我想我們也許有機會可以成為朋友。」
第一次看到她時,自己可是把她當成假想敵戒備著呢!
「如果你不嫌棄我是一個擅於心計的人,我認識你,還算是高攀了。」金倪妮倒也爽朗大方地應對。
「你客氣了。」
見她要走,金倪妮又抓住了她。「喂,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言難盡。」翁書雅回頭看著她戴在頸項上的項鏈,有些依戀的說:「因為他想不起這個香水的含意,所以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交叉點了。」
話落,她欠了欠身,隨即離開。
「什麼意思啊?」
金倪妮一臉問號地拿起墜子看著,端詳半天卻看不出半點端倪。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1:51
第九章
連伯凱坐在二樓辦公室裡,無神地盯著窗外,放任雜亂的心思融進無的境界裡,疲於和思念對抗。
不去想,放空不想,思念卻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更加痛苦難遏。
斷,他已經斷了愛,為何痛苦還是沒有減緩,反倒是有劇增的傾向?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不斷地想著,離開這裡,她到底去哪裡了?
沒有她在身旁,總覺得靈魂再次破碎,那份不知為何焦急慌亂的不安狠狠啃蝕著他的心神。
總覺得好像遺失了什麼,這感覺,就和他當初剛恢復記憶時一樣。
「爹地?」
聽見帝諾軟軟的童音,他無神地朝門口探去。
「帝諾。」他無力地對他招招手。「吃飯了嗎?」
看著外頭的天色,才發覺一天又過了。
「嗯,我吃飽了。爹地,我可以去找媽咪嗎?」他走近,大眼哭得紅腫。
連伯凱頓了下,近乎失控地吼著,「不可以!」
「爹地?」帝諾圓亮的大眼泛著淚光。「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連伯凱見狀,心疼的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噓,不哭。」
「爹地,我要找媽咪。」
他沉痛地閉上眼,拒絕回應。
帝諾的五官像他,但個性卻像極了書雅,愛哭得讓他難過。
「他就是書雅的兒子?」
熟悉的嗓音突地響起,連伯凱張開眼,不知道沈建德何時到來。「沈伯伯。」
沈建德不睬他,逕自將帝諾抱起,仔細地看著他。「他像你,但是愛哭的模樣卻像書雅。」
連伯凱緊握著拳頭,不允許自己的心因為聽見她的名字而有所波動。
「帝諾,你先回房間好不好,伯公有事想要跟爹地談。」
帝諾儘管不懂,卻還是乖乖地離開辦公室。
沈建德一回頭,劈頭就罵,「你這個臭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知道了?」
「昨晚要不是我剛好想來看看你們的近況,我會撞見哭到昏厥的書雅嗎?」向來沉穩的臉難得抹上一抹慍怒。
「她昏倒了?」他收緊剛毅的下巴,拒絕幻想那個畫面。
「過去都過去了,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她身上,真的會讓你的心裡好過一點嗎?」
「不會,但是她還是有罪,不是嗎?」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如果愛人也是罪,那麼她確實有罪。」
「不能只憑愛情就把所有的過錯都一筆勾銷!」連伯凱紅著眼大吼。
他無法原諒的不只是她,還有他自己。
「你想,美玥會很樂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嗎?如果她的死成為你追求幸福的最大障礙,怕是她死也不瞑目吧。」沈建德精燦的眸子直瞅著他。「六年前,我原本就是要介紹她跟你認識的,誰知道介紹沒成功,反倒是出了後頭的亂子,如果要論,是不是我的錯?」
「沈伯伯,不是這樣的。」
「都一樣。」沈建德揮了揮手。「在你的想法裡,你認為一個環節扣出一個錯誤,那麼,我也一樣有罪,不是嗎?如果我在大賽後介紹你們見面,讓你們在這種情況底下交往,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
「那只是一個假設,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你不需要硬替自己套上無意義的罪。」他揉著發痛的太陽穴。
「是的,那只是一個假設,實際上,你認為自己害死了母親,認為是書雅害死了你媽,也只不過是你的假設罷了,不是嗎?」沈建德走到他身旁,輕拍著他的肩。「如果美玥開車小心一點,如果對方不要超車,是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你又何必硬要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身上?」
「可是,如果我沒有失憶,如果書雅沒有囚禁我,媽就不會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我,也不會碰上車禍了!」
「你在鑽牛角尖。」
「我說的是事實!」血紅的大眼怒瞠著。「我感激她救了我,但她最大的錯,就是她不該囚禁我!」
「為什麼一定要用囚禁這麼刻薄的字眼來形容那兩個月的相處?」沈建德也微微動怒了。「你又何嘗記得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不記得,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抹殺一切?」
連伯凱不由一愣。
是的,那段記憶早已自他的腦袋裡抽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她共度那兩個月的。
他被突來的消息給混亂了想法,根本沒去回想那段記憶。
只是,就算他想要回憶,也全都遺失了,不是嗎?
「抱歉,打擾一下。」敞開的門板傳來敲門聲。
連伯凱不悅地探去,只見上官迅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迪爾皮歐的代表送來的。」他知道現在的時機不適合接近總裁,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連伯凱眉頭微皺,打開牛皮紙袋一看。「代理權契約書?」上頭有她的簽章,還外加一張書面解釋,簡單的寫著金倪妮和歐裡斯掛勾,還有歐裡斯在大賽上做出對美樂帝不利的動作,導致美樂帝權益受損,於是將代理權交由美樂帝。
「她是在補償我嗎?」他冷哼。
「伯凱。」沈建德不悅道。
連伯凱將契約書往桌上一放,沒打算立即簽名。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需要冷靜一下。」
「書雅才不是在補償你,她來台灣除了來見你,也是為了監視歐裡斯,你最好給我冷靜地好好思考,我先回去找書雅,我怕她準備要搭機回意大利了。」沈建德丟下這句話,隨即離開。
連伯凱聞言微愕。
她要回意大利了?她沒打算帶帝諾離開?
「伯凱,沒必要讓私事影響公事吧。」上官迅很小心地建言。
「出去!」他不耐抬眼。
「是是是。」上官迅立即二話不說地跑了。
接著空間再度靜寂了下來,彷彿連時間都停止了。
她要回去了嗎?毫不留戀?
突地聽見開門聲,他隨即不耐地吼,「出去!」
來者微愣。「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金倪妮?」
「喂,把我的美男子還給我。」金倪妮不禁搖了搖頭,走到他身旁,看著他桌上雜亂的文件,嘖嘖出聲。「代理權契約書?書雅的動作這麼快啊?她該不會是回意大利了吧?」
天啊,他簡直是憔悴到不行的地步,大眼佈滿血絲,一頭沒整理過的鬈發亂成一團,襯衫凌亂地鬆開數個鈕扣,和他原本乾淨清爽的感覺大相逕庭。
她見識到一個男人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了。
他驀地抬眼。「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金倪妮比他還驚訝。
她原本還以為翁書雅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想不到她真的打算不告而別。
「你到底知道什麼?」他粗聲吼著。
金倪妮睨他一眼,一五一十把早上發生過的事都告訴他。
只是,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翁書雅應該搭下午的班機回去了才對,想追,已經來不及了。
「先說好,歐裡斯整你,是他的意思,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金倪妮不忘替自己稍稍辯解一下。
連伯凱皺緊眉頭,顯然對她說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在意的是,書雅真的回意大利了。
「對了,這個東西,你就幫我還給書雅吧。」她動手解開項鏈,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著造型極為特別的墜子,不知道為何竟覺得有種莫名熟悉,還有這老是糾纏著他不放的淡淡清香。
「就是歐裡斯洩露的機要產品。」金倪妮簡單的解釋。「這是今年年底預定上市的香水墜子,是迪爾皮歐和世交桑得洛珠寶合作的一樣特別精品。」
「桑得洛?」他為何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
「說到桑得洛,就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拿在手中把玩的時光膠囊。」她讚歎地道:「那可是六年前桑得洛和一家科技公司研發出來的人造水晶,全球限量發行九百九十九顆。」
「時光膠囊?」
「你在裝蒜?限量人造水晶,可是很多人有錢都買不到的,我那時就算很想要,也排不進名單裡。」天曉得她多想要啊!「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連伯凱疲憊地閉上眼。「你會不會把話題給扯太遠了?」誰管它浪漫不浪漫?他就連那個東西是打哪來的都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也都忘了,問他這些問題,會不會太多餘?
「會嗎?我只是想到這個香水墜子也是限量發行的,所以就順便提一下。」她微挑起眉,看他握在手中的香水墜子。「聽說這個案子就是由書雅推動的,而書雅也說了,要是你想不起這個香水的意義,你們之間就沒有交叉點了。」
「這東西能有什麼意義?」他冷哼。
「那得問你啊,在失蹤的兩個月裡,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不悅抬眼。「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現在是每個人都看他不順眼,都想要找他的碴嗎?
「我說過了,知己知彼,百戰百戰,不過我倒是沒查到當初你失蹤失憶的兩個月裡竟是和書雅在一起的。」有些事情要打探並不是難事,只是當初她沒興趣追查而已。
「我跟她之間,猶如她所說的,再沒有交叉點了,這東西,你自己拿去還她。」他把墜子丟還給她。
金倪妮接進手裡,隨即又往桌上一擱。「不要,我要搭九點的班機回韓國,沒有時間再繞到意大利,而且,這東西要是放在我身上,難道你就不怕我和其他生化公司研發這個新產品?」
「那也是你跟她之間的糾紛,與我無關。」他擺不平心裡的亂,不想再和她牽扯上任何關係。
「真是無情,明明就是那麼愛她,佔有慾又那麼強烈,而現在卻是說斷就斷,你真的一點都無所謂?」
連伯凱噙怒瞪去。
「不要瞪我,我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唉,真沒想到她到最後竟得當他們的和事佬,這可真是始料未及。「她愛你是無庸置疑的,而你呢?你也愛她吧,既然相愛,卻還要被過去絆住,會不會有點可笑?」
「你又懂什麼了?」他怒目相向。
「我是不懂,但總覺得從六年前就愛你至今,甚至還違抗父命硬是把小孩生下來的書雅,好可憐。」
「我就不可憐?」他笑得很不平。
她既然調查過他,就該知道在他失蹤的那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因為覺得你現在很可憐,我才來勸你的啊。」她笑得壞心眼,捧住他的臉。「還是你希望我安慰你?」
連伯凱不領情地拍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這女人,他說東,她倒是說到西邊去了。
「那就去找書雅安慰吧。」
「她給你多少好處,要你這樣幫她說話?」他不耐地搔了搔一頭亂髮。
「代理權都被你拿走了,她還能給我什麼好處?」啐,把她說得像是利益至上似的。
看著他,金倪妮正色道:「書雅的時間停留在六年前的那個夏天,而你呢?你瀟灑的離開,把她丟在她的世界裡,對她就公平了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那段時間裡,她愛上你,你難道對她沒有動過情?要是沒有的話,孩子是怎麼蹦出來的?」
「也許是她霸王硬上弓。」他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那該是我的手段吧。」金倪妮自嘲,「如果你現在會愛上她,那麼在六年前的相處裡,你肯定也會愛上她。」
連伯凱狼狽地吼,「我不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了!」他從不去想那段時間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也沒打算尋找失落的記憶,因為他就算想破頭也想不起來。「要是我真的曾經愛過她,那我再次遇見她時,為什麼沒有想起什麼?!」
要是真的發生過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情,為何在他的心底沒有殘留任何痕跡?
如果真的愛過,他是不會忘的。
就算他忘了,靈魂也一定會記得的!
「失去了記憶,等於失去了靈魂。」瀲灩的眸直瞅著他,帶著撼動人心的魔力。「去找她吧,討回你的記憶,找回你們曾經相愛的證據,找出你曾經心動的痕跡,不管結果如何,對自己都是種交代。」
「她已經回意大利了。」他揉著發痛的額。
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入眠,甚至沒有進食,整個人疲憊到極限,讓他的腦袋進入了渾沌莫名的空間裡。
他不想去想那些教他心煩心痛的雜事。
「啐,現在是什麼時代?地球村耶,去意大利很難嗎?」她不禁拍額,不知道該拿他這塊臭石頭如何是好。
連伯凱斂眼不語。
「現在不是結束,畢竟你們並沒有真正開始過,而,這一刻才剛要出發呢。」金倪妮勾起笑意,趁他不備在他唇上偷了個吻。「看在我說了這麼多話的份上,給我一個吻,不過份吧。」
他不悅地瞪她一眼,當著她的面抹去唇上的口紅。
「沒禮貌,怎麼可以在淑女的面前這麼做?」她啐了聲,撩著風情萬種的大波浪鬈發。「我要走了,記得幫我把東西還回去。」
「自己還。」
「沒聽到。」
「啐。」他哼了聲,軟進辦公椅內,累得無法再思考。
沈伯伯說的話,金倪妮說的話,他不是不懂,但是他心裡頭有太多太多的結,不是說解就能解的。
* * *
喀啦。
半夢半醒之間,細微的聲響驚醒了淺眠的連伯凱。
他微張開眼,腦袋還不是極為清楚,卻突地聽見有個細微聲響正往通向店內的另一道梯而去。
他起身,看了時間一眼,發覺已經是凌晨兩點,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聲音?
是仲衍嗎?
不對,他有卡片可以自由出入通往樓下的門,而會選擇往店內的那道梯走,那就代表……他疲憊地斂下眼,卻又突地張大。
「帝諾!」他隨即跳起身,衝進兒子房裡,確定他不在後,又衝向通往店內的那道樓梯,藉著店內地板上的條狀照明,他在昏暗的一樓店內區奔跑著。
在幾步遠外的帝諾本來打算躲起來,然而,卻一個不小心被東西絆倒而摔倒在地。
「帝諾!」連伯凱快步衝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抱起。「有沒有弄痛哪裡?」
將他抱起之後,連伯凱才發現他的行李就在腳邊,不由得一愣。
「爹地,我要找媽咪。」帝諾扁起嘴,忍著淚水。
連伯凱聞言,鼻頭不由發酸。
「爹地,我們一起去找媽咪,好不好?」瞧他沒搭腔,帝諾雙腳開始踢踹著,壓根不管腳上到底踢到了什麼,死命地撒潑。「爹地,我要媽咪,我要媽咪……媽咪……爹地,你看!」
連伯凱立即朝窗外探去,但外頭是一片暗沉的黑,哪有什麼人影。
「不是那裡,是上面!」帝諾指著上頭。
他不解地抬頭探去,驚覺店內的天花板上竟出現數張幻燈片般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和翁書雅緊擁在一塊,兩個人咧嘴大笑著,好像很快樂似的。
他瞪大眼,心臟強力地擠壓著。快樂、悲傷、不安……太多太多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在體內疾速奔走,猛力撞擊著肉體每個角落,化成了滾燙的淚水,醞釀在他孤獨的眸底。
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他朝地板望去,發現那顆偶爾被他拿在掌心把玩的水晶就掉落在嵌在地板裡頭的地面照明上,而一旁則是被踢翻的工具箱。
對了!大賽之前,他就把這顆水晶放進工具箱裡,再也沒拿起過。
他微顫著手將時光膠囊拾起,一離開光源,投射的照片立即消失。
「爹地,我要媽咪!」帝諾又吵著。
他再度把時光膠囊放回原處,嵌在裡頭的底片透過數道稜角,投射出數張照片,在天花板上圍成一個圈。
他抱著帝諾躺在地板上,看著照片,燒燙的淚水徐徐淌下。
這可以說是他和她相愛過的證據吧。
照片裡頭的笑是騙不了人的,儘管喪失記憶,但笑意卻是發自內心的,就連他都看得出自己是噙著愛意看她的。
他愛她,遠在他不知情的六年前。
瞬間,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呼吸,有股悸動將他往靈魂的深處壓縮,拚命壓縮,他整個人恍若要破碎般的痛苦,感覺靈魂是殘缺的,每一個部份都在哭喊著不完整,儘管撿起了一地碎片,卻也拼不出原始的美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便遺失了可以圓滿生命的那片拼圖。
他總算明白,書雅的存在,為何會給他一種靈魂契合的感覺了,只因她代表著他遺忘的那一段記憶,而她的出現彌補了那份缺失,圓滿了他的生命,只有把她擁進懷裡,他才能感覺到靈魂的完整。
相愛的證據,心動的痕跡……
他找到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2:13
第十章
「媽咪!」
聽見帝諾的聲音,翁書雅驀地驚醒,慌張地翻身坐起看著四周熟悉的擺設,頹喪地又倒回四柱大床上。
她在作夢。
這裡不是台灣,是意大利。
她回家了。
這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感猶如六年前回意大利時,不對,現在的痛楚更勝以往,讓她累得動也不想動。
「小姐,該吃飯了。」門被人打開。
她眼也不抬地道:「坦娜,我吃不下。」
「小姐,你不能都不吃啊。」坦娜將托盤擱到一旁的桌上,替她舀了一碗稀飯。「先生很擔心你。」
翁書雅聞言,疲憊地坐起身。「我爸爸出去了嗎?」
「是的,預定三天後才會回來。」她把稀飯拿過來。「吃點好嗎?你回來好幾天了,什麼都不吃,已經瘦了一圈了。」
翁書雅勾起虛弱的笑。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但是她真的吃不下啊。
她回意大利了,但是卻把靈魂遺失在台灣。
這痛苦,此六年前離開他時更猛烈。
原本去台灣,是想要替帝諾把爹地找回來的,但現在把他留在爹地那裡,還算是個差強人意的結果吧,至少他在爹地身邊了。
這樣也好,事情總是得要做個了斷。
只是,心還是好痛,她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了。
「來,吃點。」坦娜把稀飯遞給她。
「謝謝。」面對坦娜的笑臉,她勉為其難地勾起笑,卻突地覺得這稀飯的氣味好熟悉……「坦娜?」
「嗯?」坦娜背對著她,拉開蕾絲雙層窗簾。
「這是你煮的嗎?」
「……是啊。」她頓了下才回答。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以往你弄給帝諾吃時,我在旁偷學的。」她應答如流。
「這樣子啊。」翁書雅點點頭,舀了一口嚥下,感覺鰻魚稀飯芳香的氣味在嘴裡散開,摻雜著思念的鹹澀,教她立即跳下床。
「小姐,你要去哪?」坦娜跟著她往外跑。
翁書雅不語,下了開放式樓梯,隨即轉進樓梯後方的廚房,拉開門一看,她幾乎站不住腳,那道被淚水浸濕的背影看起來好模糊。
啊啊,是他!
這裡是意大利啊,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思念過頭產生幻覺了嗎?
好想要上前觸摸,但好怕自己還在夢中,一旦碰觸到他,他便會立即消失不見。
她惶然地走向他,不敢伸手輕觸,只好走到他身旁,想要將他的五官看得仔細清楚一點。
卻意外發覺——他的左臉頰有片很明顯的淤青。
「嗨。」他笑容滿檔。
「赫!」她嚇得住旁跳開。
不敢置信的從頭打量著他,直到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
「你在做什麼?」看著他拿美術刀切菜,她不由得傻眼。
她單手撫上自己的臉,手溫溫的,而另一隻手則偷偷地掐著大腿,終於確定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眼前的畫面全都是真的!
她剛才吃的鰻魚稀飯,確實是他幫她熬的。
「放心,我有分切肉跟切菜的。」連伯凱拿起兩把美術刀,像小孩子獻寶般地對她露出溫如煦陽的笑。
翁書雅的心情從錯愕轉為驚喜,又急轉直下地落到惱怒裡頭。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不悅地喊,然而因為近日都沒進食,聲音虛弱得像是蚊鳴蟲叫。
「你的臉色不太好呢。」連伯凱看她一眼,覺得她憔悴得教他好心疼,耍玩著手中的美術刀,忖著該要怎麼說。
雖說早猜到事情不會太順利,也知道她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說真的,已經習慣她的笑臉迎人,現在她突然露出劃開界線的冷臉,讓他有點受傷。
「不要玩!」看他危險的舉動,她不由得皺起眉,一把搶過刀,阻止他繼續耍弄的動作。
連伯凱順勢扣住她的手。
「我把我的女人給忘了,把她丟回她的世界裡。」他深情凝視著她,「而現在我來了,請把她還給我。」
翁書雅聞言,驀地瞪大眼,心裡急顫狂喜著。
他想起來了嗎?
正疑惑,卻見他自口袋裡掏出香水鏈子。
「這個是金倪妮托我還給你的,我先交給你,免得又忘了。」
聞言,狂喜的心情立時削減了大半,她冷冷的接搶過鏈子。「看來,你還是沒想起它的意義。真是不好意思,還要你千里迢迢來還東西,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是,她承認,她是故意不拿回金倪妮的香水鏈子,因為她在賭,依舊在賭那最後的可能性。
在她心裡,仍舊忍不住期盼事情能夠有挽回的機會。
但前提是,他需要她的程度遠勝過喪母之痛,可以讓他真正釋懷。
如果他想不起那段日子發生過的事便想要和她復合,總有一天,他會恨她的。
「雖說,我不知道這個香水裡有什麼意義,但我只要知道你對我的意義就夠了。」深沉的眸子直瞅著她。
翁書雅心頭震了幾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卻突地聽見——
「媽咪!」
「帝諾?」她狂喜的回頭,就見兒子飛快跑來。
冒著被撞倒的風險,她張開雙臂等著他,再緊緊將他擁入懷裡。
「媽咪,你想不想我?」帝諾猛在她身上蹭著。
「好想,媽咪好想好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
啊啊,不是幻覺,她的帝諾是真的出現在她的懷裡!
連伯凱杵在一旁,看著她們母子相見歡的畫面,突然覺得自己好悲哀。
聽說她吃不下東西,他隨即捲起袖子,洗手為她做羹湯,沒給個親親抱抱就算了,她居然還擺出一臉冷漠,企圖要跟他劃清界線。
哪有差這麼多的?
他也要抱一個。
不動聲色地走到她的身後,緊緊地將她擁進懷裡。
「你在幹什麼?」她先是一愣,而後瞥見坦娜饒富興味的眼神,趕忙要掙脫他。
啊啊,坦娜別走,別走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坦娜不救她?難不成在不知不覺中,坦娜已經被他給收買了?
啊,她懂了,她剛才確實是聽見帝諾的聲音才醒來的,坦娜根本是他們的同夥,但他們到底是怎麼混進來,又是怎麼逃過父親那一關的?
「我也想你啊,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這個臭小子,要他幫個忙,誰知道他只會在他媽的懷裡蹭,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不是很恨我嗎?」翁書雅僵硬的挺直身子。
「但我也愛你。」因為有愛為基礎,恨意才會來得那麼猖狂。
「你說你不愛我的。」這句話,在她的心上劃下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到現在都還沒有癒合,甚至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隱隱作痛。
連伯凱咬了咬牙。「我說錯了。」
「我沒聽錯。」
「我……」
「放開我吧。」她直視著前方,不容許自己再怯懦。「我怎麼能夠讓你跟我這個殺人兇手在一起呢?」
連伯凱聞言,微愕地鬆開了雙手。
她乘機抱著帝諾往二樓的方向跑。
他原本想追的,但下一秒又苦笑著停下腳步。
就算追上了又如何?他依舊無法反駁她剛才說的話。
該死,他已經把很話撂盡,才會將自己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 * *
「媽咪,爹地來了,你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帝諾跟著她回房,看見擱在桌子上的稀飯。「媽咪,你沒有吃嗎?」
翁書雅回頭看著他。「帝諾,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她不解。
「嗯。」
「既然是前天晚上就到了,為什麼我今天才看到你?」她拉著他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因為外公不讓爹地見你啊,所以我就跟爹地去飯店住。」
「外公知道你爹地來了?」
「嗯。」帝諾重重地點著頭。「而且,外公還打了爹地。」
翁書雅驀地想起他臉頰上的淤青。「你爹地沒事吧?」
「嗯,可是外公說,他要給爹地三天的時間,如果爹地沒有辦法讓媽咪恢復正常,就要他立刻離開。」說到這裡,他噘起嘴。「媽咪,你還記得你一開始說要帶我去找爹地的,現在爹地來找你了,你為什麼又不理他?」
她一臉為難地將他抱在懷裡。「帝諾,有很多事是你不明白的。」
她何嘗不願意接受他的擁抱?但他殘酷的指責猶在耳邊,她好怕他哪天再想起,又會趕她走。
雖然很想待在他身邊,可是待下後就得要不安地度日;但不在他身邊,她又得要天天以淚洗面。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媽咪,不管怎樣,你至少也要留爹地留到我生日啊,我從來沒有爹地幫我過生日呢。」帝諾使出眼淚攻擊。「你不會忘了我的生日快要到了吧?」
「不會,媽咪不會忘了你的生日。」還有兩天,對不?
「爹地可以幫我慶祝吧?」
翁書雅點點頭,帝諾隨即跳下沙發。「我去跟爹地說這個好消息。」
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背影,她實在是哭笑不得——原來帝諾成了他的線人了。
* * *
「帝諾,把你的心願說出來。」唱完生日快樂歌,連伯凱隨即拍了拍他的肩。
帝諾瞭然地點點頭。「第一個心願,我要一個爹地。」
話一出口,在帝諾身旁的翁書雅臉色微變。
「第二個心願,希望爹地可以跟我和媽咪一起住。」
連伯凱在一旁緊握著拳頭偷偷拉弓,無聲地喊了聲Yes。
「而第三個心願呢,我寫在紙條上。」基於不能說的習俗,所以他改寫在紙上,交給他最麻吉的爹地。
連伯凱看也不看地就收進口袋裡。
「吹蠟燭了。」
吹熄蠟燭,吃完了蛋糕,帝諾由坦娜帶回房裡,接下來就是大人的時間。
「書雅。」他輕喚,偷偷靠近她。
「你可以回去了。」她立即站起身。
「幹麼這麼急著趕我走?你爸明天才回來耶!」他已經被揍了一拳,短期間之內應該不會再來一次才對。
「隨便你。」翁書雅努力漠視他的存在,隨即轉回二樓房間。
梳洗完畢,她往大床一躺,下意識地看向門板,有點失望地別開眼。
他住了兩晚,卻都沒有走進這間房。
說得好像很有企圖心,但是卻沒有再更進一步的舉動,就算有交談,提的也是亞洲代理權的細節。
討厭,好討厭自己的想法。
希望他走,卻又希望他留下。
自我厭惡地閉上眼,拉起被子蓋上的瞬間,卻聽見有人打開房門,教她不由心跳加速。
如她猜想,他來了。
她緊閉著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等著腳步聲來到她的身旁,她可以感覺到他就站在床邊看著她,而後緩緩地俯下身子,像是要將她看得更仔細些,再輕輕地拉起她的被子——不對,他是掀開她的被子。
「你在幹麼?」翁書雅情急喊出口。
「幫你把被子蓋好啊。」連伯凱一臉無辜。
「誰准你進我的房間的?」她抓緊被子。
「你那時候不也是這麼做的,我有怪你嗎?」啐,太小氣了一點吧。
「胡說,我是幫你蓋被子,又不是掀被子,而且那時候你是睡著的……啊!」不對,他要是真的睡著了,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對呀,所以你要趕緊睡。」
「為什麼?」
「你不睡,我怎麼看你的睡臉?還是你想要聽我說故事哄你入睡?」他笑開臉,俊臉佈滿喜悅的光痕。
「你不走我怎麼睡?」翁書雅小聲咕噥。
「我走了怎麼看你的睡臉?」他把臉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的氣息,教她趕忙閉上眼。
不理他,不理他!
「書雅?」連伯凱趴在床邊輕喚,瞧見她皺緊眉頭沒有應聲,隨即手腳俐落地爬上床。「書雅,你睡了嗎?」
「你爬上來幹麼?」床一晃,她立即張大眼,想要跳下床才發覺自己已被他的重量緊壓在床上。
「實現帝諾的第三個願望啊。」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接過一瞧,翁書雅瞬間瞪大眼。「他要的是哥哥耶!」不對,不是這個問題,帝諾背叛她!
她早就知道那個孩子打一開始就是偏向他爹地的!
「那就折衷一下,給他一個弟弟好了。」話落,他倏地張口封住了她的唇,霸道地深入淺舔地輪番糾纏著她的心神。
「不可以……」她在喘息間輕呼。
「為什麼不可以?」連伯凱粗嗄地問,噙滿情慾的黑眸直瞅著她,「這麼一來,不就可以一口氣滿足帝諾三個願望?」
「爹地又不是非要你不可。」她昧著良心說。
「是嗎?」他瞇起黑眸,微透危險氣息。
面對他兇惡的嘴臉,她無懼地別開眼。「誰要你想不起香水的意義?」
「重要嗎?」拜託,不就是一瓶香水?為什麼他的人生得靠一瓶香水?
「當然重要,這個香水最原始的香料,是你配的。」
「我?」連伯凱微訝。
「那時候我從意大利帶了很多香料來,原本是自己的興趣,但看你好像很無聊似的,老是看著窗外,所以讓你從裡頭胡亂搭配的。」卻沒想到他居然搭配出這麼清香永彌的香氣。
「……我還是不記得。」記不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和她的想法吧?
「想也是。」翁書雅勾唇輕笑著,拿起香水墜子。「你看得出來瓶身上頭的鏤空K金是在雕鏤什麼字嗎?」
他拿起來,很仔細地端詳,卻總覺得K金的部份不過是順著羽毛狀的瓶身雕出了羽毛構造罷了。
「仔細看,上頭寫著中文的『自由』。」
「真的耶。」這麼一說,倒有幾分像,只是字體看起來有點抽像。
「那是因為我要給你自由。」她看著造型優美的瓶身,霧氣泛出眼眶。「我原本打算要把你帶回意大利的,但是看你老是看著窗外,像只被囚住的鳥兒,感覺像是渴望自由,所以,我就送你回家。」
連伯凱不發一語地看著她。
「但因為我想要自由,所以我去找你。」她的心被囚在那年的夏天,不解相思,她就得不到自由。
在她的想法裡,原本就是兩種方案——若是他願意接受她,當然是皆大歡喜,但他要是不願意接受,她就會努力忘了他。
現在,她是不是可以不要忘了他?
「那麼,我的自由呢?」他從口袋裡掏出時空膠囊。「我的記憶被鎖在時光膠囊裡,你要是不說給我聽,我要怎麼得到自由?」
翁書雅看見遺失好久的時光膠囊,怔愣半晌,盈在眸底的淚如雨水般滴滴滑落。
「天啊,原來它在你那裡。」她拿在手心裡,緊緊握住。「我找了好久好久,終於找到它了。」
她的寶貝啊,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找到的!
看著她喜極而泣的臉,他不禁也微微感染了她的快樂。「這是你最寶貝的記憶,很遺憾的是,我居然記不得了,不過,慶幸的是,有你在身旁,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填補我的記憶。」
她眨了眨眼,淚水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他。「你想知道嗎?」
「那當然,那是我們之間最棒的記憶了,不是嗎?」連伯凱笑吻去她的淚水,隨即起身。「你等我一下。」
她看著他跳下床,關上了燈,摸黑回到她的身旁,拿起他預藏的手電筒,準備朝底部投射光源。
「不對,這個是要這樣放的。」她拿著手電筒,起身到床邊的櫃子拿出一座雕工極為細緻的燈座,將時光膠囊放在燈座上頭,打開電源。
霎時間,整個天花板上都是他倆的照片,照片中的兩人笑得令人也想分享他們的愉悅。
「好了,麻煩你慢慢告訴我,那兩個月裡,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吧。」他擁著她往床上一倒。
「你真的不恨我了?」她好怕眼前只是一場夢。
「說什麼恨呢?母親的死讓我很痛苦,但就如沈伯伯說的,我不該把母親的死攬在身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的結論是——「我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沒有你,我這一輩子肯定是無法完整了。」
「真的嗎?」淚水掉得欲罷不能。
「就是這種感覺才促使我厚著臉皮來找你啊。」連伯凱輕輕吻去她的淚。「別哭了,先告訴我,那兩個月我們是怎麼過的。」
「你想聽嗎?」
「我很想知道,麻煩你務必告訴我,尤其是你怎麼有帝諾的那一段。」他笑得壞心眼。
「你!」粉顏羞紅,翁書雅抬起手作勢要打他。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愛你?」他接住她的手,滿足的吻上她的唇。
「你說你不愛我……」唇角略微扭曲。
「是嗎?」只見他的手在她的額頭上不斷擦拭著。
「你在幹麼?」
「擦掉你的記憶,一切都從現在開始。」他隨即坐起身,必恭必敬地打招呼。「你好,初次見面,我叫連伯凱,該怎麼稱呼你?」
「……翁書雅。」她哭著,也笑了。
「我愛你,請嫁給我吧。」他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一吻。「也許我找不回記憶,但是我已經找到心動的原因了,就算忘了你千百遍,只要再相見,我還是一樣會再愛上你的,不好的記憶,求你忘了吧,從現在開始,只要記住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她聽得滿臉羞紅,又是哭又是笑,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好了,繼續剛才未完的事。」他動手脫去上衣。
「什麼事?」
「帝諾的第三個願望啊!」他性感地在她面前拉掉皮帶,解開褲頭,十足十的誘惑狀。「你不覺得只有帝諾一個小孩太孤單了嗎?」
「但我想……第三個願望應該已經實現了。」她小聲囁嚅。
「我都還沒動手……」頓了下,他突地意會。「難道說,你已經懷孕了?!」
「大概吧。」還不是很確定,但應該是。「我也是今天才發覺的。」
「要是我不趕緊化解誤會,你該不會打算又偷偷把孩子生下來,然後過個六年再來找我吧?」老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
「……不知道。」她只是想看他的表現再做打算。
「你!」他撲上她,發火地啃著她的肩。「你要怎麼賠我啦?」
他都慾火焚身了,她才告訴他這個消息,根本是故意的,這絕對是報復!
「我們來說故事吧。」她想了下,笑得有點惡劣。「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有帝諾的好了。」
連伯凱抬眼怒瞪著她,不敢相信她臉上還流著淚水,就對他說出這麼挑釁的話。
「原來這才是你的本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嘟起嘴,耍點小壞。
「錯了,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他開始動手褪去她的衣服。
「喂,我可能懷孕了。」翁書雅羞澀地阻止,但不過是轉眼間的時間,他便已經褪去了彼此的衣物,感覺著對方的體溫,發出滿足的低吟。
「誰說懷孕了就不能?」別傻了!
「可是……」
「噓。」
「啊,壞蛋……」
夜靜寂,只餘情人間教人臉紅心跳的呻吟細細迴盪。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4:41
綠光 -【男人淚2】《火爆冷皇》
「男人淚」之二,總算是給他完整生出了。
其實,在完成之一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一定要寫之二,但是因為裡頭有一幕很想描寫
,所以到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再三修過大綱之後,就給他狠狠地下筆了。
那就是最後頭,女主角血崩的那一幕。
基本上,如果這一幕能催淚,那就代表看倌們還喜歡這種老梗,但,我之所以描寫這
一幕,是想到多年前,好友生產時血崩的情形。
那時,好友懷了雙胞胎,醫生已警告過她有妊娠毒血症,預定在懷孕進入三十周後開
刀分娩,而她也一直很注意,但遺憾的是,最後還是在進入穩定周數之前,發生了癲癇症
狀,繼而胎盤提早剝落而引起血崩。
這些事,是她在生產完後幾個月才跟我提起的,她說得雲淡風輕,用很爆笑的口吻跟
我說她是怎麼在血泊中掙扎,送醫,然後……那時聽完這件事,只感覺頭皮一片發麻,盡
管她始終保持搞笑風格,直說她那對雙胞胎兒子長大後要是不孝順她,她就要掐死他們兩
個,但我就是覺得很不捨,一點也笑不出來。
發覺女人真的是非常偉大又極富韌性的生物,盡管我並不是個女權至上的人,但我還
是這麼認為。
嗯,突然發現,話題實在給他扯得有點遠,趕緊拉回。
好,閒言絮語到此為止,想知道故事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就趕緊翻開下一頁吧。
楔子
冷冷的風掠過紅磚圍牆上的綠色籐蔓,拂動了淡粉紅色的花串。
整個空間冷到極點,但是圍牆裡頭卻是異常的溫暖。
西班牙式的歐風建築物旁,有座S形的游泳池,而池畔正熱鬧地層開家庭宴會BBQ,人
群把蕭瑟的美景堆徹得很活潑。
「家兒,冷不冷?」齊振國拉緊了小女兒身上的羽絨風衣。
齊家斂眼直瞅著地面,對父親的輕柔問語置若罔聞。
「爸,我們去露個面就好,畢竟小家感冒才剛好,不太適合在這個時候吹太多冷風。
」大女兒齊媛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妹。
「好。」齊振國如此道,便拉著兩姊妹走近泳池旁。
「齊先生,非常歡迎您。」宴會的主人何美玥熱情地定來,逼退了教人直打哆嗦的寒
意。
「謝謝你的邀請。」齊振國雙眼發亮,視線直膠著在她臉上。
他向來不喜歡參加這種小家子氣的家庭宴會,不過,因為她就住在隔壁,又是美樂帝
造型設計公司的董事長,加上今天是公司開幕的第一天,往後在工作上極有合作的機會,
所以在這種冷得不想出門的日子,他還是特地帶著兩個女兒前來捧場,表示他的友好。
兩個六人熱絡交談著,就連齊媛也不知道溜列哪裡去了,齊家無聊地站到游泳池畔,
恍若融進冷風中的蕭颯眸瞳無神地睇著水面中的影子。
「別太靠近。」
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她微抬眼探去,那是一張冷調的臉,但五官卻是出奇地引人注
目,不過讓她在意的是他那雙眼,眼神冷冽卻又熟悉,給她一種找到同伴的感覺。
「要吃點什麼嗎?」連仲衍問著。
她連忙回神,無言地搖了搖頭。
「你不會說話?」
「……我不想說話。」她微惱道,聲音顯得相當低啞。
「你感冒了?」他伸出手。「到屋子裡吧,這裡風太大了。」
齊家閃避著他,腳底一滑,驚呼聲還來不及喊出,她的身體已經滑入冰冷刺骨的池水
中,在沉入水底的瞬間,她看著水面上,那雙冷調的眸有了些許溫度,在她意識陷入黑暗
前,她看見他的驚慌。
張眼——
齊家沒想到自己第一眼看見的人會是他。
「你醒了?」連仲衍斂眼看著她,很自然地輕撫著她的額,確定她的熱度微退。「你
剛才昏倒了。」
她沒回答,下意識地看著四周,發覺這房間的擺設很陌生。
「怕你失溫,所以直接把你抱進我妹的房間。」他輕聲解釋。「要不要我去叫你姊還
是你爸爸過來?」
她搖搖頭,覺得依舊頭昏腦脹,不過她知道,他是剛搬來隔壁的大哥哥。
「想再睡一會?」他輕撫著她已干的長發。
她搖搖頭,張大眼直瞅著他的舉動,卻見他突地笑了,瞬間臉上的冰融化,而後拿起
擱在一旁的東西。
「送給你。」
她看,是一本厚厚的日記。
「身體不好,老是無法上學,一個人待在家裡是很無聊的,你可以把你的心情都寫在
日記裡頭。」話落,他又拿起擱在一旁的唇膏。「嘴巴微張。」
她傻愣地微張嘴,由著他將唇膏輕輕地抹在她的唇上。
「這個年紀塗唇膏實在是早了一點,但是它可以讓你的氣色好一點。」
齊家聞言順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鏡子。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唇上抹著淡淡的紅,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唇膏的顏色確實讓她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恍若在她身上按下開關,讓長年占據心頭
的陰霾微微消散。
「謝謝。」聲音依舊沙啞。
連仲衍笑著,柔了雙眼。
「我現在可以寫嗎?」她躍躍欲試。
「當然可以。」他把筆遞給她。
她接過筆,坐起身,翻開第一頁,寫下那一年,她十二歲,他十八歲的相遇。
○月○日 陰
我的心情跟天氣一樣陰,不是因為又感冒了,而是胸口不舒服,忍不住懷疑,我除了
免疫系統不好,易受病菌感染之外,還有心髒病的問題。
上國中之後,我的身體似乎是比往常好一點,感覺遇到仲衍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往好
的一面不斷地推進,但是我今天心情不好,因為他吻了姊姊。
認識三年了,前兩天,在老爸和連媽媽的撮合之下,姊姊和他開始交往,而目睹他們
理所當然的戀愛,真是令人覺得很討厭……
看著寫下的日記,齊家有股沖動想要撕掉這一頁,正打算動手之際,突地聽到——
「你在干麼?」
熟悉的聲音傳來,她二話不說地把日記闔上。「你進門都不用敲門的哦?」她回頭,
有點不客氣地道。
「抱歉,需要我再敲一次嗎?」
看連仲衍真打算要走出去,她忙叫住他。「不用了,你找我有事嗎?」
「這是我要問的吧,你剛才不是來找我嗎?」他走進她的房裡,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床
上。
「……沒事。」她斂下眼,為自己無端的苦悶感到不自在。「你不是要跟姊姊出去嗎
?」
「不了。」
「為什麼?」她偷覷著他。
「因為你的氣色不好。」話落,他走過她的身旁,推開窗戶,對著樓下喊,「念野、
齊媛,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念野大哥也在啊?他是仲衍的大學同學,更是爸爸的丹波模特兒經紀公司目前力捧的
模特兒。「這樣好嗎?」他怎麼那麼放心女友和自己的好友出游?
「有什麼不好?」他回頭,輕撫著她的發,再滑下她的額,眸色微深,沉聲道:「丫
頭,去床上躺著。」
「欸?」
「你又發燒了,你沒感覺啊?」他推著她躺回床上。
齊家躺回床上,看著他替她蓋上被子,笑得很樂。
「你在笑什麼?」
「沒。」雖然對姊姊有點抱歉,但是她真的好開心,可以在這個時候獨占他。
待會,她定要把後續寫到日記上去。
日記是她的聖域,無人能侵犯,她把不能說出口的話,還有她才剛萌芽便夭折的愛情
全都鎖進裡頭。
再三年後——
「姊,仲衍呢?」齊家一身黑衣來到墓園。
「他在連媽媽的墓前。」齊媛早已哭紅了眼。「你不要去吵他,他不想見任何人。」
「是啊,你讓他靜一下吧,他說不想被人打擾。」念野也歎了口氣。「連大哥失蹤還
下落不明,連媽媽竟也出了車禍去世,他受的打擊,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
就知道是不能想像的痛,她才會抱病前來。
齊家無視他們的勸阻,沿著小徑走向墓園,碰見迎面走來的連敏爾和上官迅。
「敏爾姊。」齊家看她哭得幾乎昏厥,淚水也跟著要奪眶而出。
連媽媽有三個兒女,最大的伯凱大哥上個月失蹤了,到現在還找不到人,在連媽媽的
喪禮上,只有排老二、老三的仲衍和敏爾姊,還有連媽媽的干兒子上官迅送行,喪禮進行
得很低調,像極了仲衍向來的低調個性。
「齊家。」連敏爾虛弱地喊著。「二哥在後頭,你不要過去吵他。」
「可是……」
「沒關系,讓她去安慰仲衍也好。」上官迅摟著她,難得強硬道:「你先跟我回去休
息。」
齊家目送他們離開,隨即快步來到墓前,看著連仲衍頎長且明顯消瘦的身影,他垂下
臉,微卷的發絲在風中顯得相當凌亂;正值盛暑,她卻打從心底發冷,冷得她渾身發顫。
輕步走向前,她踮起腳尖,雙手捂著他的眼。「猜猜我是誰?」
他拉下她的手,沒有放開也沒有回頭。「丫頭,病沒好,怎麼可以跑到外頭?」聲音
粗嘎而低啞,帶著淡淡的責難。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縮回手,反倒是從背後抱著他,臉貼向他的背。
連仲衍沒有哭,但是她卻從他微顫的冰涼手心感覺到他無法發洩的悲傷。「你怎麼沒
有哭?」
「有什麼好哭的?」感覺背後一陣濕熱,他噙著自嘲苦笑沙啞說道:「你在哭什麼?
」
「替你哭你哭不出來的眼淚。」她悶聲低喊著。
「……傻瓜。」輕歎聲被風吹逝,闃靜的墓園裡只剩她抽噎的哭聲,在風中輕送著兩
人的悲傷。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5:10
第一章
站在機場大廳,男子斂眼倚牆而立,冷峻的眸裡沒有半絲溫度,渾身卻又燃著引人注
目的野性。
收起手機,拿起他視若第二生命的化妝箱,連仲衍拉著行李正准備要離開大廳,冷不
防的,有人探手自身後捂住他的眼。
「猜猜我是誰?」刻意壓低的圓潤嗓音透著笑意。
他頭也沒回地低喃著。「丫頭。」
「你確定?」拉長的尾音有著濃濃的笑意。
「廢話,會跟我玩這種無聊游戲的人還有誰?」他一把抓下她的手,回眼瞪著她,驀
地一愣。
站在他後方的女子,有著一頭如瀑黑發,是他印象中丫頭的發型,但是那張臉,大大
的太陽眼鏡遮去她的眸,但遮掩不了用彩妝精心妝點的臉,精致的五官更顯立體,她妖魅
得無法無天;艷麗得很禍國殃民。
丫頭也美,但是她的美是種自然雅致的美,跟眼前的女子相差十萬八千裡。
「抱歉。」意識到自己可能認錯人,他趕忙松開箝制的手。
「我認識你啊。」她依舊笑著。
「我認識你嗎?」語氣一沉。
她是很美,但是美人他看太多了,而自動送上門來的美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多得令
他厭惡。
原因無他,先撇開家世不談,第一重點就是,他很帥。
連仲衍一頭松軟鬈發,濃眉大眼,挺鼻美唇,確實不愧為時尚界第一美男子,唯一最
大的缺點,是他的眼神太冷,面對陌生的人,別說笑容,他連正視一眼都吝於給予。
第二重點是,他身為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首席造型師兼總經理,在電視和雜志上偶有
機會曝光,因而吸引了不少目光。
所以,有不少女人老是偷偷地摸上他的床,而這狀況在這一年來,不管他去到哪裡,
始終嚴重得今他疲於應付且厭惡透頂。
「你不認識我?」軟軟的嗓音有著幾分撒嬌的氣息,甚至還噙著幾分責備,只差沒有
跺上兩腳以顯任性。
「抱歉,我不認識你。」連仲衍滿嘴媲美外頭低溫的冷調。
是他搞錯了,齊家怎麼可能出現在日本?
她的身體不好,免疫系統很差,很容易遭病菌入侵,尤其入冬之後,更是她身體狀況
最糟糕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她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算算,他已經將近一年沒看到她了,這是認識她之後,第一次那麼久沒跟她見過面。
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是不是像以往動不動就發燒?
忖著,走到大廳外頭,連仲衍找了輛計程車坐上,才剛關上車門閉目養神,便發覺有
人開了車門,大方地坐上車子,坐到他的身旁,以流利的日文說明去處,還要司機趕緊開
車。
張眼探去——又是她!
他冷峻地瞪視著她。
也許是他鄉遇同胞吧,所以這個女人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踏進他冷若冰霜的結界。
女子側睇著他,粉嫩的唇微微嘟起。
他不耐地瞪著她,連開口跟她對話都不屑,等著她識相地自動下車。
「仲衍,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好看的唇扁起,一臉哀怨。
「滾。」僅只是一個單宇,卻充分地表達他的耐性已達極限。
女子誇張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頭黑發隨之擺動。「唉,不過才近一年沒見到面
,不可能忘得這麼快吧。」字句皆是指控和埋怨。
連仲衍依舊不為所動,正打算請司機停車,卻見她拿下眼鏡,剔亮得恍若泛上一層水
光的杏眼怨氣十足地瞅著他。
「……丫頭。」沒事把自己的臉當畫紙做什麼?糟蹋了天生的好皮相。
「好久不見,我無緣的姊夫。」齊家笑瞇了杏眼。
「到底是怎麼搞的?」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教堂裡,新郎和伴郎、伴娘站在壇前,卻苦苦等不到新娘的現身,反倒是等到底下賓
客的竊竊私語。
盡管聲音已經很刻意地壓低了,但發言者眾多,聲量聚集在一塊,便顯得相當有穿透
力,穿進了每個人的耳裡。
至少齊家是這麼認為的。
她回頭朝新娘休息室的方向看去,而後又看了站在身旁的連仲衍一眼。
一頭松軟的鬈發整齊地貼覆腦後,露出他俊爾清冷的臉,只是現在,他背對著賓客,
眸色深沉,臉色早已黑了大半。
糟,他快要發火了。
認識他十一年,齊家很清楚這是他要發火前的征兆。
姊到底是在做什麼?她憂心地往後探去,卻始終找不到姊姊的身影,反倒是見到公司
裡的模特兒跑過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她瞬間瞪大眼,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她承認,打從她知道仲衍和姊姊的婚期定下之後,她便日日夜夜地詛咒婚禮告吹,但
她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狀況。
「丫頭?」連仲衍瞪著腳前的大理石階,沉聲問著。
「那個……」她將目光移過去。
啊咧,念野大哥什麼時候逃走了?原本還以為有他在,多少能夠壓制一下仲衍的火氣
。
不等她說,他便已經清到答案。「她跑了?」
「你怎麼知道?!」話脫口而出,她趕忙捂住嘴,走到他身旁。「不對,不是跑了,
是她突然肚子痛,被送到醫院去了,可能是她太緊張的關系,所以我想……」
「你確定我能在醫院看到她?」他側眼探來,笑得很冷。
「呃……」應該是不能,因為她也不知道姊姊到底上哪去了,說她肚子痛,是准備待
會要說給賓客聽的說詞。
總不能把實情說出來嘛,姊姊落跑,會對兩家造成很大的影響的。
連仲衍哼了聲,回頭看了一眼底下的賓客,自嘲地扯著嘴角,「新娘都跑了,你們還
不打算散場嗎?」
話一出口,原本刻意壓低的嗓音瞬間震天價響地交談著,而連家的人則是錯愕的呆坐
在原位。
在眾人的吃驚中,他瀟灑離開。
「仲衍,你不要生氣,姊姊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齊家跟在他的身後
走。
他驀地停下腳步。「你在撒謊。」
她緊急煞車。「我?」
「你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你會不知道她的狀況?」他回頭,向來溫和的眸難得迸裂令
她微愣的危險氣息。
「我……」難道說,他也知道姊姊其實早就已經喜歡上念野了?在這種狀況下,他還
打算跟姊姊結婚?
他是那麼地愛她嗎?思及此,心頭狠狠地發痛著。
「請你讓我靜一靜。」他沉聲道。
話落,他便朝教堂旁的長廊走去,挺直的背脊在她眼裡看起來好孤單。
認識他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不客氣的口吻跟她說話,用毫不掩飾怒氣的眼神
看她。
姊姊落跑,他傷得很重吧。
「給我回神,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在日本?」
齊家幽幽回神,看著眼前火冒三丈的連仲衍,再看向一旁的擺設,她才想起,她已經
跟著他來到位於表參道上的美樂帝日本分公司。
和他坐在休息室裡,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頭的冷冽街景,再回頭看著他,確定他真的就
在眼前,她不禁笑了。
「笑什麼?」看她傻笑,他習慣性地撫上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放下手。
「我開心啊。」她笑瞇了眼。
感謝老天,闊別一年後再見面,他已經前嫌盡棄。
「有什麼好開心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瞪了一眼,起身幫她泡了杯熱可可。
「我來日本工作啊。」她接過熱可可,嘗了一口,溫暖得心頭發熱。
「胡說,怎麼也不可能派你來,尤其現在已經入冬了。」台灣也許是暖冬,但日本卻
是正式進入寒冬了。
冬天對她而言,是最難捱的季節,她爸爸不可能在這當頭讓她離開台灣。
「我又不是丹波派來的。」她好笑地看著他。
「不然呢?」他哼笑著。「你不替你爸工作,還能為誰工作?」
「阿希達。」
「阿希達?」
「看見了沒有?」她指著窗外那幢大樓。「就是那裡。」
落在青山大街的阿希達精品旗艦店。
「廢話,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阿希達?」阿希達是日本的本土精品品牌,經營項目有服
裝、各式服飾配件類,以及彩妝和珠寶。「曾經合作過,不過……」
「一年前開始,只要跟丹波有合作關系的廠商,你就一律拒為往來戶。」齊家替他接
了話。
丹波模特兒經紀公司旗下捧紅的模特兒無數,而那些模特兒常參與一些精品廠商發表
會的走秀,阿希達便是其中一家。
連仲衍無言地看著她,不置可否。
「是因為你還很在意姊姊吧。」因為姊姊落跑,他不想再跟丹波有任何的關系。
他微挑起眉,冷峻的眸子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良久,他突道:「沒事不要把自己化
得跟鬼一樣。」非常地正經八百。
「嗄?」她微愣,跟不上他轉移話題的速度,回神後,她跳了起來。「我這樣像鬼?
」天底下有這麼漂亮的鬼?
「你要搞清楚,化妝的原意是遮瑕,最美麗的妝,是展現出原始的清透感和己身的優
點,並不是要你濃妝艷抹,把自己搞得像是個……」實話說出口,很傷人的。
「我是為了要誘惑你才化妝成這樣的!」她看了鏡子很多遍,確定自己化得完美到了
極點才走到他面前的,他竟然這樣損她!
「你沒事誘惑我做什麼?」他沒好氣地睞她一眼。
「我聽說你這一年來,對女人非常的厭惡,除非工作接觸,否則你絕對不允許任何女
人出現在你面前。」換句話說,姊姊逃婚之後,在他心裡留下不可抹滅的傷痕,以至於他
拒女人於千裡之外。
「我原本就討厭女人接近我,好嗎?」誰受得了那群花癡啊?
「可是,你就不討厭姊姊。」甚至跟她論及婚嫁。
「那是因為我跟她認識了很久。」不要把他說得像是世間罕見的癡情人,他不過是因
為母親臨死前的掛念才答應娶她,誰知道她竟以逃婚來回報他。
啐,要逃也不早一點,非得要把場面搞得那麼難看!
「才怪。」事情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你這一年來根本像是個工作狂。」
一年到頭都在東南亞一帶巡視美樂帝的分店,而且每個駐點都停留好久,像是蓄意不
回台灣。
要不是她算准了他這個時候都會固定來到日本,哪可能這麼巧地在這裡遇見他?
兩人的相遇,不是巧合,是她預謀。
「我工作多,有什麼辦法?」啐,干麼跟她解釋這麼多?「丫頭,你還沒告訴我,你
為什麼會在阿希達工作。」
真是的,被她兜了好大一圈,差點忘了這件事。
「見習嘍。」
「阿希達有什麼工作好讓你見習的?」連仲衍好笑地搖搖頭。「你該不會是忘了丹波
經營的是模特兒經紀?」
「還有場邊制作。」
「你到這裡見習他們的場邊制作?」他不由得忖著,最近阿希達是否有大型的發表會
。
「也算是啦,不過……」她嘿嘿笑著。「我現在是社長特助,特地來邀請你擔任這一
次內衣發表會的造型師。」
連仲衍躺在沙發椅內,似笑非笑。「我不會接受的。」
「別回答得這麼快嘛。」
「只要是跟丹波有合作關系的廠商,我都不可能接受。」他眉眸微斂,強勢得不允許
挑戰,就算是她求情也沒得商量。
「這一次沒有跟丹波合作。」齊家忙道。
「是嗎?」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發表會日期就定在一個半月後,雖然時間有點趕,但是
我認為你一定可以的。」
「下行,我沒有時間。」
「怎麼會?我記得你每到日本,至少都會停留兩個月以上的。」
他雙手環胸。「你倒是把我的行程搞得很清楚嘛。」為什麼他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你什麼時候跟阿希達的社長混得那麼熟的?居然為了他來拜托我?」
如果他沒記錯,阿希達的社長宇佐美,是個作風很華麗的男人。
「有工作往來,多少都比較熟。」她漾著討好的笑。「你答應了嗎?」
「並沒有。」
「怎麼這樣?」她扁起嘴。「仲衍……」
正想要發動假哭攻擊,卻突地聽見敲門聲。
「進來。」連仲衍輕喊著。
「總經理,這個是上半年度的報表還有……」進來的人是美樂帝日本分公司的店長。
齊家看著他們以日語自然地對談著,感覺上好像會聊很久,而她又不是美樂帝的一員
,坐在這個地方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於是她識相地離開休息室,走到外頭的店面。
冷調的方正空間設計,將每個區塊都分得非常清楚,而店門口的四片落地大玻璃窗,
可以讓每個路人輕易地一窺裡頭,欣賞每個設計師精練的設計手法。
發型設計、彩妝設計、指甲彩繪、整體造型……她看著各部門,眼睛忙著看,卻沒注
意到擱在一旁桌面上的化妝箱,沉重的箱子就這麼徐緩地跌落地面,發出巨響。
「啊啊,總經理的化妝箱!」趕來查看的設計師驚慌喊著。
肇事者則是趕忙蹲下收拾殘局,企圖將損害減到最低,然而箱子裂了,而裡頭的瓶瓶
罐罐,有些破了、有些裂了,情況慘不忍睹。
「丫頭!」巨響引出在休息室裡的連仲衍,只見他飛步跑來。
尾隨而來的店長和現場的設計師不約而同地搖頭,心想她的下場肯定很慘,索性閉上
眼,等著總經理的暴喝聲。
豈料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極為擔憂地問:「有沒有受傷?」
齊家無辜地搖搖頭。「對不起,我忙著參觀,卻沒有注意地到你的化妝箱就擺在桌上
,對不起。」她知道的,化妝箱是他視若第二生命的重要物品,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壞了就壞了,你別用手去善後,要是割傷了怎麼辦?」看著她的手上滿是各式粉底
液和慕斯,他隨即掏出手帕替她擦拭。
「你不生我的氣?」她有點意外。
「氣!這個箱子跟了我多久了,你知道嗎?」他瞪她一眼。「但,再怎麼樣,還是人
比較重要,不是嗎?」
她斂下眼,意思是說,就算對象不是她,他一樣會這麼做了?
「你們站在這邊做什麼?」周遭的目光刺得連仲衍全身不自在,他目光橫掃,逼退一
干人等。
「沒事。」設計師們回神,立即作鳥獸散。
「搞什麼東西?」他低咒著,卻突地聽見她的笑聲。「你在笑什麼?」
「沒。」她輕搖著頭。
她猜得到那些設計師臉上的錯愕是為哪樁,仲衍是個很冷調的人,向來不和人太接近
,但不代表他沉穩,事實上,他的個性又急又烈、火爆到不行,一旦得罪他,下場很可怕
,正因為如此,丹波才會直到今天都無法再跟美樂帝合作。
弄壞他心愛的化妝箱,他們大概以為店裡要發生凶殺案了,可結果卻是目睹他的溫柔
,才會被嚇一跳吧。
「反正,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待會還有事要忙。」把她的手擦拭干淨之後,又帶著她
轉進化妝室把手徹底洗干淨。
「哦。」她乖乖點頭。
「你確定你會乖乖聽話?」
「我的信用有那麼差嗎?」拜托。
「知道怎麼回去嗎?」送她到門口,連仲衍不禁有些擔心她會迷失方向。
她回過頭。「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她二十有四了,不要再把她當成小孩
子,好嗎?
「回到家之後,撥通電話給我。」他將店裡的名片交給她,不忘在上頭寫上手機號碼
。
「遵命。」她好笑地看他一眼。「像個老媽子似的,我沒被媽媽疼到的部分,全都在
你身上感受到了。」
「那就感謝我吧。」他揉了揉她的頭。
連仲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位於南青山二丁目的公寓。這幾年來,他一年飛日本的次
數多不勝數,再加上每次停留的時間都相當的長,想了想,與其每回都住飯店,倒不如租
賃住所。
於是租下這裡,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要兩年了。
開了鍛鐵大門,才剛開了燈,身後隨即有人襲來,他不及防備,被來者緊扣著腰際。
「猜猜我是誰?」
他瞪大眼,回頭——
「丫頭?!」
「答對了!」齊家又蹦又跳的叫著。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傻眼地瞪著她手舞足蹈。
「樓下警衛幫我開門的。」她嘿嘿笑著。「我跟他說,我是你在台灣的女朋友,為了
給你一個驚喜才偷偷跑來,他就好心地幫我開門了。」
「真不敢相信……」他抱頭喃喃自語。「隨便說說就讓你進來,這種警衛也未免太不
可靠了吧。」
「才沒呢,我給他看了這個,他才相信我的。」她自豪地拿出手機,給他看裡頭的待
機畫面,那是兩人的合照,背景則是美樂帝總公司的游泳池畔。「我還有打電話給你報平
安,我很聽話吧。」
連仲衍無言以對,拉開她,大剌剌地朝沙發坐下,原本想抽根煙,但一想到她對煙味
過敏,隨即打消念頭。
「你生氣了?」她悄悄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裡,她到底是怎麼打探到
消息的?
「店裡的設計師告訴我的。」
「胡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正確的地址。」他的住所之所以不外洩,就是以防他開了
門之後,會有陌生女人躺在他的床上。
「他們跟我說了大概,我就沿路找公寓,一間一間地問。」范圍就這麼大,沒道理找
不到。
「你就這麼希望我跟阿希達合作?」這是什麼狀況?她為了自家公司都沒這麼盡心盡
力,為什麼卻為了一個合作過的對象打拼到這種地步?「為了工作,你不惜這樣沿路打聽
我的住處?」
「嗯,當然不只是這樣啦。」她已經好久沒看到他,這一年來只能從別人口中得知他
的消息,而今他就近在眼前,她自然會想要更親近他一點。
「不然呢?」
「呃……」
「算了,走吧。」連仲衍突地起身。
「干麼?」
「送你回去。」
「我不能住在這裡嗎?」齊家扁起嘴。「這裡有兩間房間耶。」
「不能。」斬釘截鐵得很,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你在阿希達工作,應該是住在
阿希達的員工宿捨吧。」
如果是員工宿捨的話,應該不會離這裡太遠。
「我住我朋友那裡。」
「朋友?你什麼時候有朋友住在日本了?」或者該說,什麼時候朋友變得這麼多了?
「元瑄啊,你應該還記得她吧,她原本也是公司力捧的模特兒。」
「不認識。」誰有本事記住丹波旗下所有的模特兒名字?「走了。」
她哀怨地瞪著他的背影,氣極他的不解風情。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5:27
第二章
「歡迎……齊小姐?」透明玻璃門被推開,設計師迎向前去,一見是齊家,態度變得
相當拘謹。「齊小姐,不好意思,總經理在休息室休息。」
「哦,我去找他,」快中午了耶,怎麼還在休息?
「可是,總經理在睡覺。」
「真的?」她微蹙起眉,看著自己特地帶過來的化妝箱。「沒關系,我只是幫他整理
一下東西,不會打擾到他的。」
「但是……」
「放心,有事情,我負責。」啐,仲衍是怎麼欺負這些設計師的?為什麼她老覺得這
些設計師很怕他呢?
識途老馬般走進最後的休息室,她輕推開門,果真瞧見連仲衍橫躺在沙發上頭,臉上
還蓋著一堆文件。
對哦,海外巡視的工作,連大哥全都丟給他處理,而且一到分店,便得要著手了解店
裡的財務和各式行銷,甚至還得要注意日本最新流行的各式造型和化妝品。
會累,是正常的,只是他打算就這樣一頭埋進工作裡,再也不分一點心神看看這個美
麗的世界了嗎?
唉,嘴硬,死也不承認他會變得這麼投入工作跟姊姊逃婚有關。
搖了搖頭,齊家找到被她弄壞的化妝箱,將裡頭剩余的瓶瓶罐罐全都移到她新買的化
妝箱裡。
排定之後,拿開他蓋在臉上的文件,確定他還在熟睡中,她原本打算要離開,但突地
停下腳步,思忖了下,不禁笑瞇了眼,拿起化妝箱,取出各式化妝用品,極輕的在他的臉
上塗上色彩。
張開酸澀的眸,感覺外頭的天色有些陰暗,連仲衍忙不迭坐起身,看了一下時間。不
過才一點而已,還以為他一路睡到五六點了呢。
松口氣,點了根煙,期待借助煙讓他快點醒神,卻突地瞥見煙蒂上頭竟有一圈色彩。
他微挑起眉,緩站起身,走進休息室的洗手間。
「啊——」小小的空間裡爆出他聲嘶力竭的暴喊,停頓半晌,他隨即沖到外頭。他知
道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敢這麼大膽地挑戰他的耐性極限,有種這麼做的人,除了齊
家那丫頭,不作第二人想!
但他沒料到,當他沖到沙龍裡時會看見——
「請問有預約嗎?本田?好的,請你在這邊稍等一下。」齊家在外頭跑著,以流利的
日文問著,「誰是本田?」
「齊小姐,請你不要再忙了。」一名設計師努力地想要勸退她。
「可是店裡很忙啊。」她本來只是打算在外頭等仲衍醒來的,誰知道客人竟魚貫湧入
,忙得眾設計師人仰馬翻,所以說,她沒道理不充當接待人員幫忙嘛。
「但是,你是總經理的客人……」
「沒關系啦,我……」話未完,便突地感覺到有只大手撫上她的額,她顫了下,渾身
繃緊,擠出很軟、很討好的聲音喊著,「仲衍。」
「你愈來愈不怕我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
不,他錯了,她根本沒有怕過他,而她之所以不怕他,全都是因為他給她太多的特權
,才會導致她今日的膽大妄為。
齊家正視著前方,看著多位設計師的眼睛在瞬間暴瞪如銅鈴,不禁抖著肩,拼命地忍
住笑意。
她可以想像這個畫面有多好笑,可是能怪她嗎?她原本是想畫兩筆搔醒他的,誰知道
他睡得那麼熟,害她畫得好順手,畫好後還不敢離開,就怕店裡的化妝師遭池魚之殃。
「你還敢笑?」他的牙在磨合中發出令人顫抖的聲響。
「人家是要叫醒你的啊,可誰知道你都不醒,所以我就……」她回過頭,看著他鐵青
的俊臉,還是忍不住地贊美。「真的是好天生麗質呢,才上點妝效果就這麼顯著。」
美得傾國傾城的禍水啊,小煙熏妝配上深色口紅,讓他整張臉變得更立體有型,而最
過分的就是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又卷翹,根本不需要睫毛膏助陣,濃眉也不需要修整或眉
筆加色。
唉,他真的好看得沒有天良。
「沒有一個男人聽見有人用天生麗質來形容他,還會覺得高興的。」連仲衍牙咬得很
酸。
剛才他已經從鏡子中看到自己像鬼一樣的臉,這種鬼妝,除了她,還有誰會畫?而除
了她,又有誰敢這麼不怕死地在太歲頭上動上?
「對不起嘛,仲衍……」她扁了扁嘴,垂斂美眸。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你把自己的臉當畫布就算了,還拿我的臉玩?!」他噴火龍
似地暴吼著,突地意識到有數十雙眼正看著自己,這才想起自己人在外場,俊臉忽白忽青
,像是快要火山爆發的前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嘛。」齊家軟軟的身體貼上他,粉嫩的臉直往他的胸口蹭
,嘴裡不斷地吐出甜軟的道歉。「你原諒我嘛,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不要生氣嘛。」
連仲衍原本要推開她,卻突地發覺她的額透著熱度。
「你又在發燒了。」他沉聲。
「不是發燒,是因為我一直在忙,體溫比較高。」她抬起眼,已忘了自己正在討好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可能動不動就發燒?」
拜托,她不過是天生免疫系統差了一點,並不代表她得了絕症,不需要把她保護成這
個樣子吧。
「但是你不能太忙,也不能太喘,應該還記得吧。」他硬是把她拉到一旁,替她倒了
杯茶。「你該不會忘了你有氣喘吧?」
「氣喘?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了。」她俏皮道,然話一說完,接收到他熾人的目光,哼
了聲扁起嘴,還是乖乖地喝下溫茶。
拜托,她不過是有點氣管過敏,偶爾會引起氣喘而已,可不可以別把她當廢人看待?
況且,她已經很久都沒發作過了。
「你今天又是來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絕對不接受阿希達的委托。」他雙手環
胸看著她。
「我今天又不是為了工作來的,我買了一個新的化妝箱賠你,順便想要約你去走走逛
逛而已嘛。」
「我哪有時間逛?」不要忘了,這裡的文件全都是日文,要看完那堆東西,就不知道
要花費他多少時間了。「你回去做你的工作,我可沒空陪你玩。」
聞言,她神色微淒地斂下眼。「原來,你還是很介意一年前的事,所以想跟我劃清界
線。」
「我忘了。」身形一僵,連仲衍想到一年前只有新郎的教堂。
沒事又提到那件事做什麼?
「才怪,姊姊逃婚,身為妹妹的我,一定也連帶的被你討厭了。」說著,她垂下粉離
細琢的臉,放下茶杯,准備往外走。「對不起,我不該忘了這件事,以為你還是會跟以前
一樣對我好……對不起,我不打擾你了。」
話落,她垂著臉以龜速慢慢地朝外走去,背影淒涼又悲楚。
「齊家。」他輕喊著。
這丫頭……
「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往後在路上看見你,我也不會再跟你打招呼,免得增
加你的困擾,只是……我們以前明明那麼要好,我每回生病,你一定都來看我、安慰我的
……」不大不小的音量,夾著些許鼻音,他絕對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丫頭。」他無奈喊著。
她緩緩回頭,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連仲衍歎口氣走向前,伸出右手,她見狀,立即抓著他的手臂。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她轉泣為喜。
他橫睇她一眼,好氣又好笑,明知道她最拿手的就是假哭,可偏偏對她沒轍。「陪你
可以了吧。」語氣透著她專屬的溫柔。
「耶!」她雀躍地又跳又叫。
看她笑瞇了眼,他不禁也笑咧嘴,仿佛把幾分鍾前發生的事都給忘了,直到數十道錯
愕的目光傳射而來,他才驚覺臉上的彩妝未卸。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飛奔回休息室,留下面面相覷的眾設計師。
「就跟你說,你不適合到人太多的地方,你不信,瞧,身體又不舒服了。」責難的字
眼卻是飽含擔憂的氣息。
就算要逛街,也挑人少一點的地方。
他忙得要死,居然還得跑到這裡人擠人!
「我沒有不舒服,只是人太多,不好走路而已。」齊家倔道。
「不要以為你臉上畫著彩妝,我就搞不清楚你的狀況。」
走進明治神宮,不知道是巧遇假日還是怎麼著的,整條路被擠得水洩不通,他緊牽著
她的手,讓她大半的體重都偎在他身上。
「哪有,我好得很。」就算氣喘快發作,就算空氣混濁得令她很想吐,她還是振作起
精神。
「是嗎?」盡管她這麼說,連仲衍還是看向前方,想要趕緊將她拉出這擁擠的路段。
「沒關系,我們慢慢走就好。」她把臉靠在他的臂上,突地感覺自己的右側有種古怪
的碰觸感。
「怎麼了?」感覺她微動了下,他關心地問。
「我……」齊家怔愣地瞪著前方,感覺右側那不尋常的觸感正緩慢地往下侵襲,帶著
令人惡心的微顫。
原本以為是人太多,肢體上不免有所碰觸,但現在感覺起來,卻像極了鹹豬手!
連仲衍微蹙起眉,下意識地往後探去,驚見有一只手竟在偷摸她的臀,他不由分說地
探手過去,抓起那只鹹豬手。
「混蛋東西,你在干什麼?」他怒不可遏地暴喝著。
被抓住的人使勁地抽回手,在人潮中失去蹤影,連仲衍見狀要追,卻被她緊抓住。
「齊家?」
「別追了。」她的雙腿快要站不住了。
連仲衍隨即將她扶到一旁的石階坐下,才發覺原來今天人潮會這麼擁擠,是因為角落
有人在拍婚紗照,占去大部分的空地。
真是混蛋!就因為他們在拍婚紗照,才會讓他沒辦法抓住那個色狼!
「舒服點了嗎?」看她閉著眼,恍若在隱忍什麼,冰石打造的心也緩緩被融化一角。
「嗯。」她點著頭,露出虛弱的笑。「我好久沒看你那麼生氣了。」
一想到他生氣是為了自己,她就忍不住覺得好樂,盡管那只是一份對妹妹的疼愛,也
讓她很開心。
「遇到這種事情,誰不會生氣?你剛才應該要立刻告訴我。」混蛋!看到那只鹹豬手
在她的臀上又掐又捏的,他氣得快要抓狂,要是被他抓到的話,非把那一只手給剁下來不
可。
「我被嚇到了啊,又沒遇過這種事,」她好無辜地扁起嘴。「下次我就知道要怎麼處
理了。」
「還有下次啊?你還想再遇一次?」很好玩嗎?
「不是那個意思。」呿,干麼曲解她的話?深吸口氣,雖說空氣依舊混濁,但跟剛才
比起來實在是好多了。
「就跟你說了,與其出來逛街,倒不如在家裡休息。」
「可是,我想讓你看看外頭的天空嘛。」
「天空有什麼好看的?」灰得像是要潑下一桶雨似的。
「又不是真的要你看天空,是要你停下腳步,看看四周。」她將他拉到身旁,把臉往
他的胸膛一靠。「讓我覺得很扯的是,你居然不知道明治神宮就在表參道前。」
從他的店到神社也不過幾分鍾的腳程而已耶,他居然不知道在哪裡。
「不好意思,我到每個地方都一樣,通常只在住家和公司之間往來而已。」就是這樣
,他才會挑了離公司那麼近的公寓。
「仲衍,忙字拆開等於心靈死亡,不要老是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偶爾要讓自己透透氣
,順便交朋友,才不會有一天,等到你有空閒時,才發覺自己一無所有。」那種感覺很可
悲的。
「那也無所謂,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其他事上。」不過,他的生活似乎已經很久沒有
這麼悠閒,能夠靜靜地坐在一個地方,把腦袋淨空。
「你不想結婚了嗎?」
「敬謝不敏。」一次就夠他受了,還要再來一次?
「看來姊姊對你造成的傷害真的很深。」唉!
「就跟你說了,跟齊媛沒有關系。」是他本身就對婚姻沒有憧憬,對女人的狼虎行為
更是敬而遠之。
說穿了,他並不想和人有太多的接觸,以免惹上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不怕孤獨到老?」會變成孤單老人的,這樣也許可以坐擁財富名聲,但沒有人可
以分享,感覺很寂寞。
「丫頭,孤獨並不代表寂寞,我可是很享受孤獨的滋味。」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才怪。」她咕噥著。
「嗯?」
「沒事,我說我好多了,走,我們去買土產。」她起身拉著他走。
「你不再歇一下,買什麼土產啊?」
「護身符啊。」
「護身符?」他皺起眉。「你不要告訴我,你特地到這裡,就是為了要買護身符。」
她回頭,嘿嘿干笑。
「不會吧?」天啊,護身符這種東西在台灣不是一堆嗎?何苦特地跑到日本買?
「這個、這個,就是這個。」走到神社旁的攤子,她隨即拿起一組護身符,快速地給
了錢,動作俐落不拖泥帶水。
「買好了?」
「嗯,這個給你。」她把其中一個粉藍色的護身符遞給他。
「我不需要。」嘴上是很強硬,但看她嘴一扁,他再不願意也只好收下。「這到底是
要干什麼用的?」
「呃……保佑你交通安全,事事順心。」她把另一個粉紅色的收進包包裡。「走,我
們去吃午飯,我是餓了,所以才會覺得身體不舒服。」
「剛才要你吃,你偏不要;現在吃什麼午飯?應該要吃晚飯了吧。」他低聲碎碎念著
。「在這邊擠了老半天,原來不過是要買個護身符,簡直是浪費生命。」
「你說你今天都聽我的。」她撒嬌道。
「是是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她點著頭。「要快點,不然我怕會來不及。」
「為什麼會來不及?」
她微愣,笑得宛如殺出陰霾的艷陽。「我怕店家要休息了。」
「是嗎?」
「真的,你不相信我嗎?」她嘟起嘴,一臉愛嬌。
「確實不能相信。」
跟著她走進青山大街上的一家店,進入包廂後才發覺裡頭早已有人,感覺像是恭候多
時。
「你怎麼這麼說?」
「嘴不用再扁了。」連仲衍沒好氣地掃她一眼。
「你說過今天都聽我的。」她瞇起眼,語氣軟軟的,眸底滿是威脅。
他撇下撇嘴,無奈地坐下,看著對面的宇佐美零,而齊家竟沒坐他身旁,反倒是坐到
宇佐美零的身邊去。
「你不是說他已經答應了嗎?」宇佐美零感覺到現場吊詭的氣氛,忙拉著她輕問。
「快了。」齊家笑瞇著眼,卻突地感覺自己的手被拉開,抬眼探去。「你在干麼?」
「你沒看見他們那團人都在抽煙嗎?」空氣糟到一個不行。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
「身體會習慣嗎?」他不悅地低吼著,硬是以目光強逼她自動坐到他身旁。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
「不敢,只是想告訴你,我明明跟你說不接受,你還在瞎忙什麼?」剛才看她和宇佐
美親密地交談著,難不成他們兩個是一對?要不,宇佐美抓著她的手,她怎麼一點都不反
抗?
「可是我也跟你說了,這一次的內衣秀,阿希達真的沒有跟丹波合作,你要是不信的
話,我可以給你看整份契約文件,你要是再不相信,你可以在備注裡加記。」齊家不由分
說地拿起宇佐美零面前的文件。
「這跟丹波沒有關系。」事實上是他現在很不爽。
「不然呢?我知道你在行程上一定排得出時間的。」
他當然清楚她早已經摸清他所有的行程,但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趕鴨子上架吧。
「仲衍,你也知道我現在在阿希達見習,我已經跟社長誇口我一定可以拉你進來,要
是你現在不答應的話,我在公司的立場會很危險的。」齊家把他拉到一旁,小聲地勸說著
。
「你可以回丹波。」他不留情地道。
「話不是這麼說,我不想老是靠自家公司的光環在這個圈子裡混。」她輕扯住他的衣
袖。「只要踏出第一步,我就可以在場制界闖出一點名聲,難道你真的不想幫我嗎?」
「我……」看著她那麼認真的表情,連仲衍不禁有點意外。
雖說她的身體始終不好,但他知道她很努力地在學習場邊制作,憑著一己之力成為自
家公司的場邊設計總監,原以為她該滿意自己的成績,沒想到她另外有她的想法。
「在丹波,大家都會保護我,就算做錯事,他們也不會怪我,這樣子,我永遠都不會
進步的。」
聽她這麼說,他的心再硬,也拒絕不了她。「先把契約給我看一下吧。」
「你答應了?」她笑逐顏開。
「看看而已。」
「我幫你翻譯。」她翻開第一頁。
「不用了,你有前科。」他指她曾經試圖欺瞞他一事。
「厚~你怎麼這麼說?」那可是善意的謊言耶。
連仲衍笑著翻看文件。
「等一下再看吧,我先介紹我們公司的社長和設計師跟你認識。」
「不用了,我都認識了。」不過……「對了,不好意思,往後能不能麻煩你們盡量別
在她出席的地方抽煙?」
前排一列人聞言,不約而同地捻熄了煙。
很好。連仲衍滿意地點點頭,正要再多說什麼時,眼角余光卻瞥見她舉杯。
「你在干麼?」他把文件一丟,猿臂探去,成功地將她手中的杯子搶下。
「我想要慶祝簽約成功啊。」有哪裡錯了嗎?
他瞇眼瞪著杯中物,森冷道:「這是酒耶。」
「對啊,是啤酒。」
「現在是什麼時間,你居然在喝啤酒?」他把酒推到離她最遠的角落。「先別說你空
腹,就你的體質也不能喝這種具刺激性的酒精飲料。」
「可是我只喝一點點而已,又不是喝毒藥。」她小聲埋怨著。
雖說她是挺高興他在乎她的身體,但要是管得太過頭,他就變成老媽子,半點風情都
沒了。
「對你而言,酒精等同毒藥。」
「你很獨裁哦。」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
「我是為你好。」為免她偷喝,他把所有酒精飲料都推到角落。
「那你就可以喝哦?」哪有這樣的?長這麼大,居然連啤酒都沒喝過,要是說出去,
很丟臉的。
「我已經成年很久很久了。」他很故意的在她面前干掉一杯啤酒。
「我也已經成年很久了。」
「在我眼裡,你等同未成年。」
「我哪裡看起來像是未成年?」
「好比……」視線自動地降落再降落,無情地掃過她的身材,輕輕地搖搖頭。
「我只是今天包得比較多而已!」事實上她是有曲線的。「你不要忘了,我今天遇到
鹹豬手,這代表我是有魅力的。」
「我也遇過啊,而且是常常遇到。」最後一句,他非常地強調。「你知道的,這一行
,什麼人都有,不過,話又說回來,遇到這種事,是那麼值得驕傲的嗎?」
「厚!」氣死了。
兩人一來一往如旁若無人,連仲衍冷著臉,逗得齊家氣得跺腳兼撒潑,見她氣得臉紅
脖子粗,他也不由得跟著笑了。
一旁的人看得一頭霧水,唯有宇佐美零看出興味。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5:49
第三章
張眼,連仲衍隨即皺擰眉頭地閉上眼。
痛死了,他的腦袋裡頭像是有一群和尚正極力地在撞鍾,痛得他連咒數聲。
輕揉著痛得快要爆炸的太陽穴,他習慣性地側躺過去,卻驀地發覺身旁竟躺了個女人
。
他張大眼,眨也不眨地直盯著身旁的女人,然而一頭秀麗長發遮去她的五官,讓他看
不清楚她的長相。
但是,光看她的肩頭和脖子的線條,便猜得出,她絕對是齊家。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傻愣地在心底自問。
偷偷拉起被子一角,發覺自己一絲不掛,再睇向一旁的地板——有種不能看的罪惡感
,只因貼身衣物散亂一地。
這闃靜的空間,有著滿滿的尷尬。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跳下床,穿好褲子,他走到外頭的客廳,發覺兩人的外套、公事包、文件什麼的,全
都凌亂地躺在冰涼的地上,在在提醒他昨晚發生過的事。
煩躁地點起一根煙,推開窗子,企圖讓冷空氣澆熄他的浮躁。
昨晚,他和齊家在青山一家店裡用餐,然後談論發表會的各項細節,邊聊邊喝酒,燒
酒、啤酒、威士忌……可惡!他肯定是在那就喝掛了,但都喝掛了,他哪有精神在不知不
覺中占有她?
冷風吹不熄他的躁熱,關上窗,他捻熄了煙再踅回房裡。
她依舊睡得很甜。
看她睡得那麼香甜,體內湧出的罪惡感幾乎快要將他淹沒。
但也許兩人只是裸睡而已,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對,極有可能。
正如此努力地說服自己,卻意外瞥見地板上躺著使用過的保險套,他雙眼暴突如銅鈴
,瞬間,片段記憶溜回他的腦袋。
他隱約記得齊家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繞——
「哇啊,你真的是超重的。」
齊家邊抱怨邊架著他幾乎癱軟的高大身軀撞進他的家門裡,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
,氣喘吁吁之余還得趕緊去關上門。
「仲衍?」她輕拍著他,看他似乎醉得很沉,不由得歎了口氣,趕緊脫掉身上濕透的
外套,再動手拉扯著他身上濕了大半的外套。
可以喝酒了不起啊?一喝就喝這麼醉,害得她扛他扛得快要虛脫,再加上外頭在下雨
,動作不快也不行。
屋漏偏逢連夜雨,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雖說她這幾天是絞盡腦汁想要潛進他的住所
,但這種方法太累人了,她覺得自己的氣喘快要發作了。
努力地調勻氣息,她一鼓作氣把他半扛半拖地推到房間的床上,結果腳底一滑,兩人
雙雙跌在床上,她還被壓在底下。
「哎唷。」她吃痛地低喊著,想要起身,卻被他緊壓住。「仲衍,你好重。」
正忖著,卻感覺自己的臀上有種異樣的觸覺,她直瞪著床單,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一
股濕熱的吸吮落在她的頸項,教她渾身發顫,忍不住地低吟出口。
她的低吟恍若是允諾了他的渴求,他扳正她的身子,壓下唇,忽而淺嘗舔咬,忽而熱
情深入,吻得她頭昏眼花之際,大手已滑入她的衣衫底下,輕易地攫住她溫熱的酥胸,冰
涼的指尖在她體內顫起電流。
他緊擁著她,將外頭的冷空氣杜絕在外,像是發狂地把所有的熱源都往她身上注入,
溫暖著彼此……
思緒一點一滴地滾回腦袋,連仲衍錯愕地緊盯著那刺眼的保險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
在酒醉時放縱自己的欲望到這種地步。
迷糊之中,她的柔軟嗓音和曼妙身段蠱惑著他緊繃已久的心神,一旦潰堤之後,取而
代之的便是不顧一切的放縱。
連仲衍抱頭坐在床沿,雙眼瞪著地板礙眼的東西,恨不得雙眼能夠射出火球,燒掉他
一夜荒唐的證據。
他的生活嚴謹宛如禁欲的苦行僧,已經很久沒和女人發生肉體關系,沒想到,他竟敗
在酒精之下,將欲望付諸在他最寵愛的丫頭身上……天啊,簡直是不可原諒,無法原諒!
喝酒誤事!可,說醉,他的意識又怎會恁地清楚,還記得每個步驟?
他甚至記得在事發之前,還為了沒有保險套而打住的。思及此,他不由得一愣,他身
上從來不帶保險套的,這東西到底是打哪來的?
忖著,一段畫面殺進記憶,教他想起是齊家給的。
回頭瞪著依舊甜睡的她,不懂她身上怎麼會帶著這麼引人遐思的物品,雖說她成年已
久,能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但,他好錯愕。
難不成是她和宇佐美那家伙……可,這應是男人准備的物品,怎麼會是由她隨身攜帶
?不對,要是她在跟宇佐美交往,他豈不是成了破壞人家戀情的第三者?
濃眉發狠地攢住,自顧自地聯想,連仲衍壓根沒發覺一旁的齊家已經假寐得很辛苦。
她等了又等,扎在臉上的視線還是沒移開的跡象,她不禁無奈地歎口氣。
「那個……你可不可以別再一直看著我?」她把臉埋到枕頭之間。
他緩緩地瞪大眼。「你早就醒了?」
「剛醒。」才怪,他還沒醒之前她便醒了,原本想要趕緊起身著裝,只可惜,錯過第
一時間,她就只好繼續假睡。
「是哦。」他隨口回答著,對話到此中斷。
其實,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問,但怎麼看,都覺得時間地點不對,只能眼睜睜地看
著氣氛變得很尷尬。
倏地,齊家爬坐起身,將一頭散落的發攏到耳後,笑嘻嘻地看著他。
「干麼這樣看著我?」不知怎地,他被她看得耳垂有點發燙。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她拉起被子把全身裹緊,淡飄紅暈的粉臉帶著樂天笑
意。
「你的妝沒卸掉。」半晌,他擠出這句話。
「只有這件嗎?」她橫眉豎目地使壞瞪著。
怪誰啊?是誰害她沒時間卸妝的?
「我很抱歉。」他垂眸,一臉自責。
說這種話的自己真是混蛋透頂,但除了道歉,他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你干麼要覺得抱歉?」要不是不著寸縷,只有被子裹身,她真打算跳起來罵他一頓
。「我喜歡你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回答而已,誰要你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承認,她已經計劃很久想要爬上他的床,但因時間非常的緊迫,緊迫到她以為自己
非放棄不可了,誰知道,運氣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
「你喜歡我?」他再愣,發覺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昨晚就說了。」
連仲衍再次垂眸,腦袋雜亂得讓他無法收拾,過了一會,驀地想起,「你不是在跟宇
佐美交往嗎?」
「哪有?」齊家眨眨眼,意識到他何以做出此聯想,不禁笑得很樂,貼向他的胸膛。
「是你自己猜想的吧。」
「我……」她的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搔動著他陌生已久的情欲,他應該要立刻將她推
開,但他卻默許了這短暫的溫暖。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而且很久很久了,甚至在姊姊逃婚時,我都還暗自竊
喜呢。」啊啊,當年覺得好罪惡,全都封印到日記裡的話,如今說出口,感覺真好。
「你喜歡我?」他怔愣地再問一次。
「嗯。」
她點點頭,長發搔得他心猿意馬,他不得不將她拉開一點距離。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
「無所謂,反正是我要喜歡你的,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吧?」
在他拒絕之前,她便已替自己想好台階下。
連仲衍無言以對,一時之間很難消化眼前所見所聞之事。
「我可以去沖澡嗎?」她輕聲問著,態度落落大方,沒有半點扭捏。
「可以。」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齊家把被子卷好跳下床,小碎步地沖到房外的浴室。
看著她的背影,他無力地軟倒在床上,眼角余光卻瞥見一抹干涸的紅,教他驀地彈跳
坐起。
下一秒又無奈地倚在床頭櫃上,懊惱不已。
什麼跟什麼嘛?什麼喜歡來著,他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更沒想過有一天會與她發生
這種關系。
他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她?
認識她十二年,是沒有把她當作妹妹,但也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只是把她當成一個
特別的存在,但如今他卻親手破壞了這個平衡,往後不管跟她怎麼相處,只會覺得……
「仲衍!」
聽見她的叫聲,他立即彈跳起。「怎麼了?」
「我沒有可以換穿的衣物。」她打開些許門縫。
「你等一下,我去拿我的衣服。」連仲衍別開眼,強迫自己當柳下惠,迅速取來衣物
讓她穿上。
回到房間,看著散落的貼身衣物,正猶豫著要不要整理,便瞧她自浴室沖出,動作快
速地把屬於自己的衣物撿起。
見狀,他不由得笑了。
「你在笑什麼?」她粉顏微微漲紅。
「看來,你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大方。」笑睇著她,見她把衣物放到浴室後,他才又
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嗯?」
「吹頭發。」吹風機早已在旁等候多時。
坐在窗邊,感覺溫熱的氣流隨著他溫柔的指尖抹去貼覆在頭皮上的寒意,輕柔的舉動
讓她舒服得快要再次跌進夢鄉裡。
「仲衍。」她閉上眼輕喚著。
「嗯?」
「我可以住在這裡嗎?」
吹發的動作停住。「不行。」想了下,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她回頭微扁起嘴。
還敢問他為什麼?「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了?你這裡有兩間房。」
他不回答她,吹整完畢後,才涼涼地說:「你要是住在這裡,我就不能抽煙。」
「拜托,我又沒說你不能抽。」她跟在他的身後,看他准備早餐。
「不行,你的氣管那麼差,老是吸二手煙,那還得了?」他烤著吐司,溫熱著鮮奶。
「那就不要抽嘛。」她小聲咕噥著,見他回頭又忙道:「這樣子好不好?你給我一個
月的時間,要是我沒有辦法讓你喜歡上我,我就離開這裡。」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道。
「為什麼?」
「齊家,我認識你多久了?」他歎口氣。
「十二年。」
「我要是會喜歡上你,十二年的時間夠長了,然而時間證明……你知道的。」就是這
麼一回事,根本就不需要把心思浪費在他身上。
「總要試一試嘛,要是真如你說的那樣,我就放棄,絕對放棄。」她剔亮的大眼直瞅
著他。「不喜歡我,總是要讓我死心嘛。」
他倚在流理台邊,看向窗外的景色,歎口氣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但是你
還是不能住在這裡。」各退一步。
看著她身穿他寬松的襯衫和運動褲,那模樣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要是真讓她住在
這裡還得了?
他可沒有把握能夠控制體內的惡狼。男人,是心念不一的,就算沒有情愛,也可以沉
溺性愛的歡愉,他不希望自己是用那種目光在追逐著她的身影。
她沉吟了下。「好,你說的哦。」
「我說的。」
連仲衍後悔了。
齊家沒在他公寓住下,但卻是一整天都耗在他這裡。
坐在沙發上,他斜目瞪著散落在沙發邊的文件資料、內衣樣品,以及阿希達的各式化
妝品。
那全都是一個月後阿希達的內衣發表會所需的物品;由於時間緊迫,所以他必須先定
妝,而定妝前,當然得要視內衣的色彩再決定彩妝的設計。
而眼前,有個女人自告奮勇地走進他的浴室裡,打算充當內衣模特兒。
看著她將他借給她的衣服一件件地丟到外頭,他便有股沖動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丫頭,不讓她在這裡住下,她便假借著幫助他工作之名,暗行誘惑之實,真是教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到底是什麼時候改變的?
幽然再歎口氣,他眼角余光瞥見浴室的門微啟,一條美美的長腿自門縫裡探了出來。
該是很香艷刺激的一幕,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想笑的沖動。
從浴室門口到他所在的位置,大概是幾公尺的距離,她身穿一款灰黑藍交錯的兩用式
內衣,努力地在他面前極盡挑誘煽情之能事。
只見他拳頭托額,斜睨著她笨拙又生澀的動作。
「你在笑我?」她羞紅了臉,停住動作。
嘴角忍住抽動。「沒有。」
「有,我看見了!」她這麼盡心盡力地挑逗他,他竟然還笑她!
既然被看見,他就實話實說了。「你的動作太多,反而讓我覺得你很稚嫩,還有,這
內衣是C罩杯吧?對你而言,似乎是大了一點,連裡頭的衛生紙都看見了。」
「嗄?」她低頭一看。果真如此,都怪她剛才的動作太大,才會……
「去把衣服穿上,我很擔心你會感冒。」動作是好笑了點,尺寸是大了點,但是卻無
礙她曼妙身段的展現。
看著她,指尖恍若還記得她細滑如絲的肌膚,心,有點蠢蠢欲動。
「我要再挑戰一次!」都怪尺寸不對!
她晃到他面前,在沙發邊翻找適合自己尺寸的內衣。阿希達這一次的內衣發表會,准
備了三款內衣,包含了兩用式可當泳裝的內衣,還有改良式馬甲內衣,以及最普遍的性感
內衣。
現在,她要挑戰最高級的性感內衣,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想法。
看著她像陣風似地又刮進浴室裡,連仲衍是好氣又好笑,更怕自己會出錯。「丫頭,
你可以不需要這樣幫我,基本上,我只要手頭有資料便能夠設定彩妝,不一定非要有活體
模特兒不可。」
雖說他現在很清醒,沒有酒精作祟,但他對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
「你等著看吧。」她倔強地喊著。
「隨你。」他懶懶地道,看著她又把剛才穿過的內衣一件件地丟到外頭。
接下來,他只能試著視若無睹了。
暗暗地又歎了口氣,等著她艷麗出場,然而,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半點聲響。
「丫頭?」他輕喚著,卻沒聽到她的回音,不由得緊張地走向浴室。「怎麼了?是不
是身體不舒服?」
該死,就算裡頭有暖氣,也不該讓她穿得那麼清涼。
「不是。」齊家悶聲道。
「不然呢?」這聲音聽起來有點怪。
「……沒事。」
他可以想像她嘴扁起來的模樣。「丫頭,開門。」
「現在不行。」
「到底是怎麼了?」他嘖了聲,不由分說地開門入內。
「啊!你怎麼可以進來?!」見他闖進,她隨即蹲下身子。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硬是將她拉起,這才發覺她身上的內衣性感到了極點——灰
藍色紗質內衣鑲著金邊蕾絲,中間部位則是半透明……該死!心在狂顫,眼前的春光在牽
引他的心思,腦海中不斷翻飛著跟她共處的溫熱和嚙人心神的情欲。
「不要看啦。」見著他露骨的眼神,她不禁羞赧地撲向他,不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
移。
就因為這套內衣太露骨,她才不敢走出去,誰知道他偏要硬闖。
心裡暗嗔著,卻發覺他的雙臂往她的腰後緊緊扣住,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異樣的
緊繃。
「把我推開。」他粗嘎地道。
該死!她比酒精還可怕,他明明這麼清醒,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那感覺就像是食髓
知味,一旦嘗了甜頭,就忍不住想要品嘗再三。
混蛋,他滿腦子的下流想法,自己都覺得很無恥。
「不要。」她輕顫道。
「丫頭。」不要再考驗他的極限。
「我喜歡你嘛。」她抬臉,踮起腳尖,主動送上吻。
像是個啟動鈕般,她一個動作啟動他的情欲,教他收緊雙臂,將她帶住房內。遏制不
住的情感傾巢而出,幾欲要將兩人一並吞沒,她淺喘吁吁地看著褪去衣物的他,恍若希臘
神祗般完美的體魄溫熱地貼覆在她的身上,眼看著兩人就要緊密結合,他卻在電光石火間
打住動作。
「仲衍?」她不解地看著他,粉顏滿是情欲肆虐過的痕跡。
「沒有保險套。」他沉痛地閉上眼。
「我有。」
張眼,看她不知道從哪取出一個保險套。「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眉目一凜。
「以備不時之需啊。」她呵呵笑得很羞怯。
「這丫頭……」連仲衍粗嘎喃著。
她在算計他,他知道,但是此時此刻,他很甘心被算計,只因他已經無法思考。
「來,請看著這邊。」攝影師在鏡頭前指揮著。「可以給我一點笑容嗎……可以給我
一點笑容嗎?」
站在小型攝影棚內的連仲衍怎麼也擠不出半絲笑容。
他不擅長笑,尤其是在沒有笑點的狀況下,要他笑,比登天還難,更何況他現在有一
肚子火正無處發呢,要他怎麼能夠扯得出笑容?
攝影師面對他冷峻且微迸殺氣的目光,不禁有點尷尬地朝旁邊討救兵。
「不好意思,暫停一下好了。」站在攝影師旁的齊家忙喊卡,快步走到連仲衍身旁。
「仲衍,笑一個嘛。」
無視她討好的笑臉,他撇開眼冷哼著。「說好了今天到阿希達總公司,只是把設計圖
交出去而已,為什麼我還要站在這裡被人當猴子耍?」笑?笑個屁啊!
他趕在一個星期內把整組的造型設計圖都搞定,以為這下子該有空閒可以忙自己的工
作,誰知道竟然還要拍宣傳照!莫名其妙,內衣發表會的宣傳照為什麼也要他參一腳?
「仲衍,這樣子大家才知道擔任這次發表會的造型師是誰啊,這麼一來,對兩方都是
雙贏啊,不是嗎?」她努力地解釋著,看他一臉不以為然,不由得往他的手臂一挽。「好
啦,我知道你是害羞,那我跟你一起拍,你就不怕了。」
「誰害羞了?」他只是沒有辦法忍受自己對鏡頭拋媚眼順便擺笑臉。
「沒關系,沒關系,我跟你一起入鏡。」她對著攝影師比了個手勢,攝影師立即做好
預備動作。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斂眼瞪著她。
「有有有。」她抬眼,笑得爛漫天真,突地朝他的唇偷襲而去,時間抓得哈好,就在
唇瓣貼覆的瞬間,聽見了照相機的聲音。
「你!」連仲衍退後一步,難以置信她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如此騷擾,他臉都紅
了。
「你臉紅了?」她也很意外。
「你!」這一個星期來,他受盡她的騷擾,以為離開他的住所,她應該會收斂一點,
想不到她竟……「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喜歡你嘛。」她吐了吐舌頭,一臉無賴樣,像只無尾熊攀在他臂上。
「放手。」他簡直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你生我的氣了?」她抬眼換上一張楚楚可憐的臉。
「我……不敢,可以請你放手了嗎?」他投降可不可以?
「你可以為我笑一個嗎?」她退開一步,甜甜笑著。
瞅著她,他滿眼寵溺地輕勾起笑。沒有笑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光看她這樣,他就忍
不住想笑。
「OK!」攝影師喊著。
他驀地回神,這才想起兩人正在拍照,正懊惱自己的失策時,便瞧她翩然飛去,央求
著攝影師讓她看一下畫面。
嘖,中了她的計。
連仲衍走到一旁,打算到吸煙區抽根煙,卻聽到走過身旁的工作人員小聲交談著。「
看不出來齊小姐居然會劈腿,住在社長家裡,竟然還勾搭上造型師。」
「可不是?就連美樂帝以冷酷聞名的連仲衍都拜倒在她身下。」
「真是讓人想看看她在床上到底是什麼樣子。」笑得很猥瑣。
「就是……啊!」
一搭一唱的對話未完,其中一人便發出鬼叫聲,隨之傳來的是重物飛撞而去的聲響。
齊家抬眼探去。「仲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會氣成這樣?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6:07
第四章
「動作快!」
齊家偏過頭看著一臉鐵青的他,直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懂他怎麼會在瞬間氣成這個樣
子。
「你不想搬嗎?」連仲衍沉著臉。
「想。」她想死了,日日夜夜都想,如今想到他竟強迫她搬到他的住所,她感動得只
差沒有昭告天下,但她還是想知道他突來的轉變是為哪樁啊。
下午一拍完照,他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人,然後就把她架到她暫住的住所,硬是要她立
刻搬到他的公寓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就動作快。」連仲衍推著她穿過日式庭院,來到建築物前。
「好。」
才剛踏上玄關,宇佐美零便從裡頭走了出來。「欸,你們一起來?」
「嗯,我打算要搬出去了,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她行了個九十度彎腰鞠躬禮。「
元瑄呢?」
「她在樓上。」
「我去找她。」
宇佐美零點點頭,看著一旁臉色不善的連仲衍,不禁略感古怪地擰起眉。「請到裡頭
坐。」
「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她就可以。」他別開眼,看著屋外庭園造景,再看向另一頭跟
日式建築極為不搭的游泳池。
宇佐美零想了下,走近他一點。「你跟她吵架了?」
「嗄?」連仲衍不悅地回過頭。
「不過,齊家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宇佐美零喃喃自語著,又問他,「不然,你是
怎麼了?」
連仲衍微蹙起濃眉。「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他的日文變差了,所以才聽不出他的話
中話?
「怎麼會不懂?」宇佐美零微勾起笑意。「齊家說要搬出去,應該是要搬去你那裡吧
。」
「你怎麼知道?」他微愕。
怪了,這個男人的反應怎麼會是如此?齊家就要搬去他家了,他怎麼一臉無所謂?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宇佐美零語帶試探地問。
「嘎?」
「不是嗎?」宇佐美零有點意外。「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們兩個人相處的樣子,我就猜
你們一定是熱戀中的情侶。」
正因為如此,她才有辦法拉他和阿希達合作的,不是嗎?
連仲衍有些失神地看著他,不懂自己和齊家的相處,在他眼中怎麼看起來會像是一對
正在交往中的情侶。
是樣子的嗎?
忖著,感覺心底仿佛有什麼正在緩慢成形,夾雜著莫名的恐懼和吊詭的不安,教他立
即停止思考。
「你不是在跟她交往嗎?」拉回心神,連仲衍反問。
「我?」
「不然她怎麼會住在這裡?」
宇佐美零一頭霧水,正打算要解釋,便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回頭探去,是兩個姊妹
淘先後下樓。
「親愛的。」朱元瑄快步飛進宇佐美零的懷裡。
連仲衍暴瞪著這一幕。
宇佐美零回以熱情的擁抱,轉了她兩圈之後,才對著他說:「事情就是這樣,齊家只
是元瑄的好朋友罷了。」
他無言以對。
原來,齊家說住在朋友家,全都是真的,他怎麼會笨得聽見別人的私語就氣昏了頭?
「仲衍,我整理好了。」齊家拉著行李箱走到他面前。
他回神,看了一眼小巧的行李箱。「就這些?」
「對啊,帶那麼多做什麼呢?要是缺了,再買就好。」她熱情地挽著他的手。「走,
我們回家吧。」
「齊家,這個。」見兩人要走,朱元瑄趕忙喊道。
齊家回頭,看著她拿在手上的風鈴。「我差點忘了。」接過手後,忍不住給好姊妹一
個擁抱,隨後快步來到連仲衍的身邊。
「連仲衍,你要是敢對齊家不好,我就跟你拼了。」朱元瑄隔著庭院嗆聲。
連仲衍回頭看去,一臉為難。
「就我知道的,雖然齊家總是樂觀又笑臉迎人,但是這幾天,是她到日本以來,最開
心的日子。」宇佐美零摟緊女友,目送著兩人離開。「他們看起來明明就像一對戀人。」
「我也這麼覺得。」以前她還在丹波工作的時候,她也以為連仲衍要娶的會是齊家,
誰知道他竟成了齊媛的遺棄新郎。
「只是,就算齊家要追求他,也不需要特地到日本安排這麼多事吧?」
「那是因為她打算一口氣把所有的事都給解決。」當初齊家若是沒把始末都告訴她,
她可是不會答應替她在阿希達安插職位的。
「什麼事?」
「唉,說來話長。」
○月○日 陰
外頭的天氣和仲衍臉上的表情一樣陰沉而寒冷,但是我的心像是出現一顆太陽,把我
整個人烘得暖暖的,幸福得快要死掉。
呵呵,我住進來了,終於踏進他的世界裡了。
往後的事,誰都沒有把握,但是能夠更靠近他一點,再怎麼說都是天大的好消息,對
不對?
該偷笑了,不對,應該是放聲大笑……
「你在笑什麼?」一陣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
「進門都不用敲門的哦?」齊家忙不迭地將寫到一半的日記闔上,回頭想罵他,但臉
上卻是濃得化不開的笑。
「你到底在笑什麼?」笑得連外頭都聽得見,就連現在也笑得像是得到全世界一般。
「我開心啊。」能光明正大地入主他的生活,當然開心。
「你在寫日記啊。」他瞥了一眼她的桌面,發覺這本日記相當舊了。「欸,這本日記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齊家聞言,瞇起眼瞪他。「你很過分哦。」
「我哪裡過分了?」
「那是你……」厚~這本日記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天,他送給她的,他怎麼可以忘記?
算了,要是他不自己想起來,她告訴他也沒意義。
「你怎麼連到日本也把風鈴給帶來了?」連仲衍看向吊在窗邊的特制風鈴。
「那是我的寶貝啊。」當然得要形影不離。
每年她生日,他必送的禮物就是唇膏,各式各樣不同顏色的特別唇膏,全都是為了讓
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一點,所以當她把唇膏用完後,便會把蓋子拿下,在上頭鑽洞串珠鑲亮
片,一個個穿在她特制的繩結上頭。
「你會在日本待很久嗎?」否則她不會把這麼寶貝的東西帶來。
「嗯,不一定,看情況。」
「沒打算要回丹波了?」相處得愈久,益發感覺得到她似乎瞞著他什麼,就好比她進
入阿希達工作,光是這一點就夠不尋常了。
畢竟依伯父的個性,他是不可能放她在外頭流浪太久的,不管她的名義是旅游還是見
習。
「哪可能,那是我的家,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去的。」但得要等她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完
畢。
「是嗎?」是錯覺嗎?為何他覺得她話中有話?
「呵呵,不說那些了,你應該已經洗完澡了吧?」
「嗯。」
「那就走吧。」她自動自發地挽著他的手。
「去哪?」
「睡~覺。」她語帶曖昧地道。
聞言,連仲衍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她以為他特地安排她住在這個房間是什麼用意?「
這個房間是給你用的,你睡這裡就好。」
天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但她真的跟他記憶中的丫頭不太一樣。
他認識的她是有點小無賴、小任性,偶爾耍點小姐脾氣,但是,她是天真爛漫的,不
會老是要邀著他上床!
這一個禮拜跟她攪和下來,都不知道在那張床上滾過幾回了,她的表現像是個極度欲
求不滿的女人,而他的回應像是個初嘗雲雨的毛頭小子……雖說他也挺樂在其中,但是過
多的接觸令他覺得被冰封已久的心版一角正在慢慢掉落,恍若快要露出最原始的模樣。
再加上宇佐美說的話,令他心裡某個警鈴正在狂震巨響著,要他得適度地保持距離。
「我才想說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呢!」齊家雙手叉腰。「你要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哦,
而你要我搬來跟你一起住,不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他根本沒想到這一層面的問題。
「沒有可是。」她拉著他轉出房間,很自然地走進他的房間,理所當然地把他給壓在
床上。「我喜歡你。」
連仲衍直瞅著她,感覺她的長發滑落香頸,落在他的頸項處,正在搔動著他體內蟄伏
欲出的熱情。
也許他應該要好好地正視這個問題,好好地想想,為何愈是和她相處,他的心愈是慌
得無法自持。
「連大師,過來這邊跟我們聊聊天嘛。」
「過來我們這邊。」
齊家坐在度假飯店大廳,冷眼看著眾模特兒宛若拔河似地搶奪連仲衍,漠視連仲衍瀕
臨暴怒的臨界點。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內衣發表會只剩下三個星期的時間,由於這一次的發表會裡頭有
一款可當泳衣用的兩用內衣,所以美術總監便把場景拉到沖繩離島的海灘,想要在那片燦
爛艷陽底下取景拍照。
正因為如此,身為造型師的連仲衍也帶著團隊隨行,要替這批試裝的模特兒上美美的
妝,做美美的造型。
然而,今天不過是下榻的第一天,他根本還沒有機會跟這批模特兒有太多的接觸,但
她們卻已經開始為了他暴動不休。
真是的,好歹也看一下時間地點吧。
「抱歉,我不懂日文。」連仲衍很不客氣地甩開巴上來的纖纖小手,故意假裝用生硬
的日文說道。
「才怪,你跟高柳總監都是以日文對話的。」當中一名模特兒想也不想地駁回他充當
藉口的說法。
「……」真是混蛋,這群女人看不出來他想殺人了嗎?
悻悻然想著,眼角余光瞥見坐在一旁的齊家,他立即以眼神知會她上前救駕。
齊家不悅地噘起嘴,卻沒打算要上前救駕。
哼,誰要他非常壞心眼地決定分房睡,而且一進房便上鎖,完全不給她半點機會接近
,現在要她救他,門兒都沒有。
而且惹惱她的不只是如此,還有更過分的。
今天是她生日,而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她表示,沒有送慣例的唇膏,也沒有跟她說
生日快樂。
快九點了耶,他一定是忘記了!
憤憤不平地看向玻璃門外,到最後,她選擇在他的怒目瞪視下幽然走到外頭,看著滿
天星斗。
雖說度假飯店外頭燈火通明,卻壓根無礙天空的辨識度。
好美啊,但是只有一個人看星星,總覺得好冷清……
「齊、家!」
後頭傳來的暴吼聲,嚇得她原地跳起,回頭探去,只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來,手上還
拿了件外套。
「你在搞什麼?看不出來我剛才在跟你求救嗎?」連仲衍惱火吼著,但卻動作溫柔地
把外套往她的肩上一搭。
這女人是怎麼搞的?不是說喜歡他嗎?既然喜歡的話,遇到這種狀況,她應該要以他
的女人的身分把他自狼群裡救出的,不是嗎?
「你不是逃出來了?」她哼道。
「難不成我真要由著她們予取予求?」真以為送上門的女人,他都肯暫時納入羽翼?
別傻了。
透過玻璃門,齊家看向裡頭,果真見到那批模特兒個個面目猙獰瞪著她。
「反正你有逃出來不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她救駕的,不是嗎?
「你在不高興什麼?」他發覺她從頭到尾沒正眼看他。
「哪有?」她嘟起嘴,東看西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他。
連仲衍微挑起眉,看向遠方,突道:「我記得今天有場慶典,就在離這裡不到二十分
鍾腳程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她黑白分明的眸瞳轉了一圈,停在他臉上。
「干麼這樣看我?」他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嘿嘿,我可以當你是在討好我嗎?」她逗趣道。
他一直像是個老媽子,不准她去那,不准她做這,處處限制她的行動,像是她一個不
小心就會從人世間消失一樣,沒想到他現在竟要邀她出去走走。
「再怎麼樣,一年總要有一次討好你的時候吧。」他難得勾笑道。
「你記得?!」齊家驚喜喊著。
「很難忘吧。」他笑著,伸出右手。「原本吃完飯就想要邀你一道去,可誰知道你竟
眼睜睜地看著我被那群女人給淹沒。」
「我以為你忘了嘛。」她挽住他的手,討好地在他胸膛上蹭著。「對不起,下次要是
還有哪個女人敢再對你亂來,我絕對會沖上前去救駕。」
「那還真是謝謝你呢。」連仲衍哼道,兩人沿著步道緩緩移動。
「不客氣,我喜歡你嘛,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
「真敢說。」剛才明明見死不救的。
「你現在似乎是愈來愈習慣了。」這真是個好現象。
「什麼習慣?」
「對我的告白愈來愈沒打算反駁了。」而且似乎也愈聽愈有味道了。
他側睇一眼,搖頭苦笑。「你天天講,無時無刻不講,就像是在念咒語一樣,我能不
習慣嗎?」就算反駁她,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那是不是代表你也有點喜歡我了呢?」
正想說什麼,然而走在下坡的彎道上,陣陣夜風吹來,他很自然地把她往旁輕推,站
在迎風處,替她擋去大半的風勢。
「仲衍,你看!」齊家指著下頭的景致。「有煙火!」
坡道底下黃燦燈火通天,人群攢動著,而最遠處還架設了舞台,有人正高分貝地唱歌
,漫夜喧囂著,突地,砰的一聲,抬頭看雲,七彩的絢麗煙火繽紛得像是快要染亮整片天
際。
「好漂亮!」她喊著,像個孩子又跳又叫,纖手直指著天際的煙火。
連仲衍斂眼看著她笑,不由得也跟著笑了,心弦微微地扣動,宇佐美零說過的話倏地
鑽進他的腦袋。
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們兩個人相處的樣子,我就猜你們一定是熱戀中的情侶。
在旁人的眼中,他寵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就算齊家跟他告白,他也沒放在心上,但是他很喜歡看她微笑
的模樣,給他一種很暖、很自在的感受。
但突兀的是,在他感到幸福的瞬間,心裡頭總會出現某種異樣的違和感,仿佛在警告
他必須要拉開界線。
界線?為什麼要這麼做?
喜歡一個人便會想要親近,為什麼他偏是喜歡一個人時,卻又硬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念頭一鑽出,他驀地瞠目。
喜歡?這陌生的名詞,竟然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迸現!
「仲衍。」
「咦?」身旁的輕喊聲讓他猛地回神。「怎麼了?」
「沒有蛋糕。」
「你喜歡吃蛋糕嗎?」他微蹙起眉,他記得她不愛吃甜食的。
該死,他似乎記得她每一樣的喜好,和她相處時總是喜歡逗她,但這就是喜歡嗎?但
要是真的喜歡,為何他卻又總是和她保持距離?
「是不喜歡,但是生日沒有蛋糕,感覺就不像是在過生日,而且也沒有辦法許願,況
且,今年是第一次能夠跟你單獨過生日耶。」齊家自顧自地說,壓根沒發覺他的異狀。
「誰說沒有蛋糕就不能許願?」那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那麼,我可以跟你要三個心願嗎?」
聽她這麼說,他馬上就後悔了。「你要什麼?」他從不給承諾的,但因為是她,所以
他回答得很自然。
「第一個,禮物。」她笑嘻嘻地伸出手。
看她一眼,他隨即自己口袋裡取出一支唇膏。
「沒有包裝。」齊家有點小嫌棄地道。
「還不是要拆開?」包得再漂亮也沒意義吧。
「第二個……」
「嗯?」他挑起眉,等著她賣完關子。
「就是……」神秘開口的瞬間,天際再度大放異彩,震天價響的煙火綻放聲掩去她的
願望。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6:26
第五章
車子往北駛向跨海大橋,來到瀨底離島。
遠處看去是整片湛藍的海連天,完全分不清界線,在燦爛驕陽底下,腳上踩著的雪白
細沙也透著一股暖意,多少祛除些許寒氣。
「哇,好厲害。」齊家晃到沙灘邊的遮陽傘下,看著美樂帝旗下的設計師替模特兒做
最後定妝。
經過連仲衍的巧手,東方的臉孔變得相當立體而深邃,她忍不住要拍拍手。
就連那一張張教她感到厭惡的臉,在這一刻,都讓她覺得好美好美。
「謝謝誇獎。」他拿出修容刷大片地剛過一遍之後,便開始著手拿出其他零散的工具
。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連仲衍頭也不回地道,深邃的眸專注而犀利地直瞅著眼前的模特兒,在
模特兒臉上堆砌出最極致的美麗。
看著他快速又確實的動作,美麗在他的指尖自然形成,她不由得贊聲連連。
連家的三個孩子各有所長,全都承襲了母親的才能;連家老大連伯凱是聞名遐邇的發
型設計師,連仲衍最拿手的則是彩妝部分,而尚在國外留學的老麼連敏爾則是專攻整體造
型和指甲彩繪。
「你們的手都很漂亮。」她突道。
記憶中,他們的手指都非常的纖長,手非常的巧,像是帶著魔法,只要對著天空撒下
幾道銀光,美麗自然呈現。
「嗯?」他不解回頭。
「沒什麼。」齊家呵呵干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反觀自己的手,始終是蒼白沒有血色,手指又不長,看起來也不巧,真正做得順手的
事也沒幾件。
「你在那邊發什麼呆?」
「咦?化好了?」回過神才發現最後的臉部彩妝幾乎都完成了,而連仲衍則是好笑地
看著她。「干麼這樣看我?」
「手指太長看起來會很像雞爪,敏爾一直都是這麼說。」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咦?他什麼時候有心電感應了,居然能跟她心靈相通?
「你把想法都擺在臉上,想不發現都難。」況且這件事,她以往就在意過了。「還有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把臉當畫布一樣地畫,能不能化一點比較自然的妝?」
又不是秀妝,沒必要把色彩塗得那麼鮮明吧?
「不好看嗎?」
「不只是不好看,都把你自己給變丑了。」在別人的眼裡如何,他是不清楚,不過在
他這個專業彩妝大師眼裡,她這模樣實在是丑得教他很火大,待在他身邊簡直就像在砸他
的招牌一樣。
「有這麼嚴重?」居然把丑字給端出來形容她?
「就那麼嚴重。」
「哼!」她別開眼。
真以為她很喜歡這樣化妝嗎?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但實在是沒辦法啊。
「好了,先去告訴總監,造型部分已經全部完成,可以准備拍照了。」他揉了揉她的
頭。
「不要弄我的頭發,會亂掉的。」她退開一步,搖著她系在腦後的馬尾。
「亂了我再幫你重綁。」
她嬌嗔了聲,把他拉到沙灘上。「你看,這裡的沙很特別,又白又細。」
「嗯。」
「海水又藍又清澈,站在沙灘,也看得見至少十公尺內的海平面哦。」
「記得海水很冰,別靠近。」
「你一定要這麼殺風景嗎?」她鼓起腮幫子瞪他。她說這麼多,是要他停下腳步看看
這個美麗的世界。「還有那邊,你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整列紅瓦白牆的建築物。「那是民宿吧。」
「嗯,真想要去住一次。」只可惜這一回是住在本島市中心的度假飯店。
「好,有機會就帶你去住。」連仲衍再次揉了揉她的頭。
「真的?」她語帶保留地看著他。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常常嘍,說什麼要我帶去玩,帶我去哪裡,帶我……唉,反正就是一堆空頭支票,
講好玩的。」
「是嗎?」他是這樣子的人嗎?
仔細想了下,發覺自己似乎是食言了數回,至於原因嘛,大都是因為他的工作或是她
的身體不舒服,又或者是他惡意失約……他為什麼要惡意失約?
「嗯,我可以發誓,絕對沒冤枉你。」她有日記為證,要是他真不信,她會不惜讓他
看看她的日記內容以茲證明。
「我……」
正要開口反駁,卻聽到不遠處高柳總監的喚聲。
齊家跟他擺了擺手,快速跑向海灘旁已經取景完畢的高柳總監。
他定定地望著藍天白雲底下交談的兩個人。
溜進他腦袋的卻是她昨晚說的話——
「第二個願望,我要你主動親我。」
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很想假裝沒聽到,但煙火的聲響早已被風吹散,他只能選擇
不開口。
他不回答,她倒也不以為忤,逕自道:「第三個願望……」
「第三個願望說出來就不能實現。」他涼涼地道。
「不說出來,也不見得能實現啊。」她笑得很苦澀。「第三個願望,我要你愛上我而
熱情擁抱我。」
黯沉的黑眸不著半絲光線,只是無語地看著她。
雖說他不懂她究竟是何時愛上他的,但他從沒感受到,直到她這趟日本行,她近乎吊
詭的將所有的熱情傾瀉而出,不管他接不接受,她逕自用愛語迷惑他,而他確實是被誘惑
了。
不得不承認,他的目光始終跟著她的身影移動,恍若她用話語宣示她的愛情,而他用
無語的注視表現熱情。
「就預備動作!」
遠處高柳總監的聲響,好像穿過層層迷霧傳進連仲衍的耳裡,拉回他有些脫韁的思緒
。
接下來的作業是用不著造型師了,但他還是得要隨時候在一旁等著補妝;這些工作是
可以交給其他設計師,他則可以退到工程車上休息,但她就站在海灘上,教他不由得停下
腳步。
空氣帶著微凍的因子,雖然在驕陽底下是被削弱了幾分寒意,不過,模特兒可是咬牙
身穿養眼的兩用內衣踏進海水裡。
他個人認為那是她們的工作需要沒辦法,但是這丫頭站得那麼靠近海水做什麼?
難道她不知道冬天的海水是很凍的嗎?
正忖著,卻見她卷起褲管拿起打光板走進海水裡,他不由得大步上前。「為什麼要齊
家走進海裡?」他問著高柳總監。
眼看海水都淹到她的膝蓋,他的臉色益發深沉。
「不要誤會,是工作人員不夠,所以要她幫忙一下,只是打光而已。」高柳總監擺出
笑臉安撫。
「要人打光還不容易?」他回頭對著其中一位設計師喊。「本田,你過去幫忙。」
連仲衍話才剛說完,膠著在齊家身上的大眼突地瞠大,但見海面上打起一個大浪,齊
家回頭發現後想要往沙灘跑,卻不知為何在海中跌倒,任海浪無情打上隨即卷去她的身形
。
「丫頭!」他暴吼著,外套沒脫,快步躍入海裡。
他矯健的身軀似海中蛟龍,在海中滑動著有力的臂膀,潛入水中梭巡她的蹤影。
他渾身發顫,不是因為海水冰冷,而是因為駭懼,很怕她就這樣被浪打遠了,等他找
到她時已是一具冰冷的軀體。
心急如焚,忍住痛徹心扉的疼楚,他加快了動作,在一陣浪即將打來的瞬間,他瞧見
了她所穿的外套,立刻探手抓住,哪怕是大浪打來,也絕對不松手,多怕一松手便是陰陽
兩隔。
他咬著牙,拉過她的身體,將她直往沙灘推。
「總經理,總經理!」
「大師!」
一上岸,整組工作人員包括模特兒全都圍在岸邊。
連仲衍筋疲力盡地重喘口氣,顧不得一身刺骨的寒意,隨即拍著齊家冰涼的頰。「齊
家?齊家!」她臉上還裹著彩妝,讓人看不出氣色,但是——他驀地俯到她的胸口,屏氣
凝神地聽著她微弱的心跳聲。
「叫救護車!馬上叫救護車!」他突地起身狂喊,不由分說動手拉開她的外套,除去
任何會影響她正常呼吸的物品。「把所有的干毛巾都拿過來!」
「先用車送她到本島吧。」高柳總監建議著,一旁隨即有人送上數條大毛巾。
「是啊、是啊!」一旁的模特兒也高分貝應和著。
只見連仲衍驀地抬眼,怒目瞪去。「給我聽好,我只說一次,如果阿希達執意要這批
模特兒的話,那麼,我跟阿希達的合約便立即中止!」
「為什麼?」高柳總監一臉錯愕。
「問她們!」他將齊家抱起,臨走前森冷地瞪了那票模特兒一眼。
齊家徐緩張開酸澀的眼,輕眨了兩下,再眨兩下,發覺天花板竟是她最熟悉的慘白,
眉頭不禁輕擰起。
「醒了?」
「仲衍?」她轉頭看去,只見他一臉憔悴。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坐到床畔,放大的俊臉慢慢地逼近她,然後在她的唇上壓下屬於
他的熱情。
察覺了他微顫的靈魂,她傻眼。
連仲衍坐起身子,輕攏著她的發。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粗嘎地低喃著,語調是令人心碎的溫柔。「還會不會
覺得冷?」
看著她面色如紙的臉和泛紫的唇,心狠狠地抽痛著。
「冷倒還好,只是覺得頭有點痛。」那是種很習以為常的痛法。「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橫看豎看都像醫院,根據她住院的經驗告訴她,她現在就置身在頗為高級的單人
病房裡。
「你不記得你被海浪卷走?」他輕撫著她的額,確定熱度有逐漸降溫的傾向,安心了
不少。
「海浪?」她微挑起眉,很認真地回想。「啊,對了,我看到一個大浪打上來,回頭
要跑,卻好像踢到什麼東西跌倒了,接下來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隱約只記得置身於難以忍耐的刺骨冰冷中,感覺就像初見他時,不小心掉進游泳池時
一樣。
「那混蛋惡意把你絆倒。」連仲衍語氣突轉,神情也跟著隱晦陰沉。
她想了下,大概猜到他是在說誰。「你怎麼會知道?」
「你說過,海水很清澈,十公尺內的海平面都看得見,你以為我會沒看見那混蛋故意
往外伸的腳嗎?」混蛋,要不是急著要送齊家到醫院,他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那,是你救我的?」她輕撫著他的臉,想要抹去他眉間的擔憂。
「我的心跳都快停了。」
她一愣,突地笑了。「聽起來好像在跟我告白呢。」
「那麼,就當我是在告白吧。」
「咦?」
「一想到可能再也看不到你,我的心就痛得無以復加,像是要死了般的痛苦。」所謂
的心折神斷,就是這種絕烈的滋味吧。
齊家眨了眨眼,眨出滿眶激動的淚水。
「你是說真的嗎?」她哽咽道。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付出的感情能夠得到回報。
「因為這件事情,我才明白,為什麼我的個性會變得這麼冷漠。」他總算將那一份不
合理的違和感給弄明白了。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失去。」所以他才一直抗拒對人發生感情。
「害怕?」這個看起來所向無敵的男人居然也會害怕?
「小時候,看見因為失去丈夫而嚎啕大哭的媽,讓我對生離死別產生很多的想法,慢
慢地,我無法忍受分離,慢慢地,為了不受傷,我開始學習漠視一切……」
只要不接觸,就不會生情,更不會害怕分離,他就連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
的都不知道。
恍若那早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此自然又合理的存在。
但,說穿了,他不過是個膽小鬼,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用這麼消極的方式在逃避這
個世界。
當初他對她若即若離,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身體不好,感覺上好像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才刻意不跟她太接近,以為這樣子便能夠逃開心痛的感覺,然而,情感似乎在他不經
意間,堆積了足以撼動他心神的分量。
而眼前這件事,就是個導火線,讓他明白她在他心裡早占有一席之地。
否則他又怎會特別的縱容她?
「原來我在你身上發現的心牆,就是這種原因啊。」齊家輕捧著他的臉。「所以你才
不哭的,對不?」
壓抑那麼久的情緒,一旦找到出口,肯定會失控崩潰的。
真傻,用這種方法封閉自己,怎麼快樂得起來?
「沒事干麼哭?」他沒好氣道。
「可是連媽媽走了,你一定很難過吧。」雖說年代已經有點久遠,但一想起他那時的
背影,總是讓她覺得很心酸。
那感覺不像是刻意壓抑,而是一種本能反應,不管遇到什麼事,他全都選擇冷漠以對
,把殺傷力降到最低,但實際上,他真的一點都沒受傷嗎?
她並不這麼認為。
「哭了有用嗎?」
「嗯,是不見得有用啦,但上帝賦予我們哭泣的權利,是要我們稀釋悲傷的,哭過之
後,應該會覺得滿痛快的。」至少她是這樣覺得。
「是嗎?」他很懷疑。
「真的,有機會你應該要大聲地哭他一場。」齊家說得慷慨激昂,失焦的大眼迸出些
許光彩。
連仲衍冷眼看著她。「沒事干麼要哭?難道我的人生就不能一帆風順點嗎?」
干麼非得詛咒他遇到不幸?
「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嘛。」
「我不需要那種機會。」要他再嘗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別作夢了,那種痛,他一點
也不想嘗。「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不能去。」
「欸?」變得這麼霸道?「可是,我要工作耶。」
「那種工作不如不要,居然要你去充當工作人員。」混蛋,他一想起來就一肚火。
「哎唷,人手不足,稍微接替一下也算合理。」
「那麼那家伙絆倒你,又怎麼說?」
「那個是……」很想告訴他,那純屬意外,只是現在這個當頭這麼說,肯定讓他更不
悅。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差?你知道醫生怎麼說你的嗎?他說你過度疲
勞,血壓太低又有貧血,白血球值也太低,整個免疫系統情況都很糟。」他熾燙的目光像
是要將她整個人融化似的。「而那些家伙還敢招惹你,信不信我會讓她們在業界混不下去
!」
「呃……」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他為她怒發沖冠,她是挺感動的啦,但凡事要適可而止,不然她會被嚇到的。
「那件事暫且不談,依我看,你不適合再繼續待在這麼寒冷的國家。」
「你太誇張了,我是在日本又不是在北極。」不要說下雪,現在的溫度至少都還在十
度以上啊。
「問題是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就說了,一旦入冬,她的身體便會出現很多問題,
平時她都掩飾太好,妝塗得那麼厚,他才發現她氣色糟到不行,今天她落海也讓意識到他
不能再事事由著她。
「可是……」她現在還不能回去。
正想著該怎麼跟他解釋,卻聽見有人在敲門。
「請進。」他喊著。
門打開,走進病房的是朱元瑄和宇佐美零。
「齊家。」朱元瑄沖到好友的身旁,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怎麼會這樣子?我一接到
消息馬上從東京趕到這裡。」
「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掉進海裡?」跟在後頭的宇佐美零也不解地發問。
「高柳沒跟你說嗎?」連仲衍寒著臉。
「他說得很含糊,只說你決定要退出這一次的合作。」宇佐美零正視著他。「我想這
和齊家的落海應該有關吧?」
「簡單來說,只要你們決定繼續采用那批模特兒,那麼我就退出發表會。」連仲衍話
不多說,只往重點下手。
「難不成齊家會落海是因為她們?!」朱元瑄很快便聯想到了。
連仲衍懶得再多說,把目光轉到齊家臉上,卻見她一臉難以置信。
「沒必要這樣子吧,我想她們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們其實只是搞了點無傷大雅的惡
作劇,不幸倒楣遇到一個沾水就感冒發燒的她。「況且因為一個人的作為而連坐整個團隊
,不太公平吧?」
「不是故意的就能搞成這樣,要是故意的呢?」連仲衍撇了撇嘴,一臉沒得商量。「
況且,有一個人這麼做,而其他人卻在旁看好戲,視同等罪。」
「可是……」雖說他這個打算剛好符合了她的計劃,但總覺得這麼做不太厚道,而且
會害宇佐美難做人。
「好,就這麼決定。」宇佐美零話一出口,三人的目光全都定在他身上。「這件事就
交給我處理。」
「真的好嗎?」朱元瑄有些擔心地問:「對公司不會有影響嗎?」
「我們於理站得住腳,怕什麼?先不管連先生這裡,光是她們對你的好友做出這種會
危及她生命的作為,我就有理由整得她們很難看,外加一筆違約金。」宇佐美零笑著,字
句卻充滿了殺傷力。
「連先生,我這麼做,應該可以吧?」他問向連仲衍。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連仲衍聳了聳肩。
「那麼,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我會馬上著手處理。」話落,宇佐美零拉著朱元瑄就要
離開。「別打擾人家。」
「齊家,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嗯,抱歉,還讓你特地走這一趟。」
「三八,別這麼說。」朱元瑄拍拍她的臉後才跟著男友離開。
兩人一道離開,整個病房瞬間闃靜得令齊家有點不知所措。
「呃,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呢?我覺得我已經好多了。」她呵呵笑著。
「與其問我,倒不如問醫生。」
「……我突然覺得你很霸道。」她噘起嘴。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連仲衍俯近她,以額抵著她的。「你不是說了,一個月的時
間,准備要讓我愛上你?」
「咦?你的意思是說……」愛上她了?
「我已經完成你第二個心願,至於第三個,就等你身體好點再說吧。」他勾起濃濃的
笑意。
「……你這麼說,我會很期待耶。」她漾開迷人笑花。
她以為他早把她說過的話都給忘了,想不到他還謹記在心呢。
「你可以慢慢期待。」
導火線一把燒掉他與齊家相隔的高牆,讓他滿腔的愛意熱情地傾瀉而出。
他是怎麼也收不回這份愛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6:46
第六章
「念野帶來的團隊,已經把整個狀況都摸索得差不多,我想接下來他們是不碰頭不行
了。」宇佐美零在電話中對齊家如此說道。
「嗯,我知道了。」從昨天就已經開始彩排,在發表會當日前,彩排會持續進行下去
,也就是說,仲衍遲早要遇到念野。「交給我處理就好。」
在齊家的計劃裡,她原本就打算在發表會前把部分的模特兒和秀導一起換掉,再轉向
丹波請求支援,如此一來,就會由念野領著團隊過來,畢竟他可是時尚界新一代的秀導,
導秀手法相當新穎而特別。
但,這些都不是她特地把他調到日本的主要原因,她的主要用意是化解連仲衍和姊姊
他們之間的誤會。
「麻煩你了。」
「不不不,是我麻煩你了才對。」她坐在床上,不斷地向前彎腰敬禮,讓推門而入的
連仲衍微挑起眉。「這樣就好了,我不跟你說了。」
「他來了?」宇佐美零在電話裡笑著。
「是啊。」她嘿嘿苦笑。
「辛苦你了。」
話到這裡,宇佐美零便掛斷電話,齊家這才抬眼看著目光灼灼的他。
「你在跟誰講電話?」他雙手端著一碗濃湯。
「……元瑄。」說謊不可恥,只是有點心虛。
「說什麼?」
「……隨便聊聊而已,我一直待在房裡哪裡都不能去,很無聊的耶。」她有點埋怨地
道。
真不是她要說他,他實在是老媽子得有點過分耶。
要不是她堅持出院的話,說不定她現在還在醫院的病房裡看檢查報告呢。
然而打從她出院到現在,眼看都快要一個星期了,他竟然連房間都不讓她踏出去,實
在是霸道到讓她很想翻臉。
「等你病好了,想去哪,我都陪你去。」壓根沒將她的張牙舞爪看在眼裡,連仲衍逕
自把精心烹煮的濃湯擺在她床上的移動桌。
「我的病早就好了。」拜托,不過是感冒而已,可不可以別那麼緊張?
「可是,你的體溫一直都偏高。」他又撫了她的額,再替她量了一次體溫。「你看,
三十七度半呢。」
齊家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正常體溫是多少?」
「至少沒到三十七度半。」
「也不過是比標准值再高一點點而已。」厚!實在是有點誇張耶。「還有,你也該回
去工作了吧,總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給公司的設計師處理,這樣不太有職業道德吧?」
「反正設計圖早就出爐,他們只要照我設定的進行就可以,我在不在場都不重要。」
他往床畔一坐,舀著濃湯,幫她吹涼一點。
「可是,人家都已經在彩排了耶。」算了算,發表會只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了。
「又還沒到發表會。」
「你該不會要等到發表會才露臉吧?」哇,要是到那個時候才碰頭,情況可能會無法
掌握。
「那得要看你的狀況。」
「咦?」換言之,是因為她,他才不去工作的?「喂,不要害我變成罪人啦。」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跟我朝暮相處的嗎?」唉,一旦得手後就不珍惜了?真是男女交
往之間的通病。
「但我要的是,我們出去看好山好水,或者是到鬧區逛街,累的時候喝杯咖啡,餓了
找間餐館,才不是這種一直待在房子裡的朝暮相處!」她討厭生病啦!
「那也沒辦法,誰要你的體溫一直沒辦法降到常溫?也正因為如此,第三個願望才會
到今天還無法兌現。」
「呃……」又是她的錯了?
「好了,不提那些,先喝湯吧,待會再吃藥。」他將吹溫的濃湯移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齊家看著碗裡糊糊又稠稠的濃湯問道。
「營養的東西,可以讓你趕緊恢復體力。」
「味道好怪。」她好可憐,她開始懷疑自己不過是個實驗品,負責品嘗他端出來的每
一道料理。
「營養就好。」他勾笑看她慢吞吞地動著湯匙。
「也要美味啊。」她雖然不挑食,但也不能老是挑戰她的胃口啊,況且,生病的人原
本就沒什麼胃口。
不過,在他溫柔的逼視之下,她還是勉為其難地准備吞下第一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才剛含在口裡,便覺得胃部劇烈地抽搐著,像是在強烈排斥嘴巴裡這一口不知成分的營養
料理。
「惡……」一股惡心感迅速湧上,她連忙移到床邊,將嘴巴裡的濃湯給吐進垃圾桶裡
,還不斷地干嘔。
「丫頭?」連仲衍輕拍著她的背,連抽了數張面紙,還端了杯茶過來。「你看,你的
病根本就還沒好嘛。」
「不是,我只是……」話未完,陣陣惡心的感覺又沖出喉頭。
「我看,你還是再去看一次醫生好了。」他的濃眉緊緊地攏起,看她面無血色,整顆
心都給揪緊了。
「不用了……」她虛弱地躺回床上。
「還說不用!」
「真的不用,因為我認為問題不在我身上。」要怪就怪那個濃湯吧,味道真的很怪,
管他到底有多營養,她絕對不吃。
「可是,這湯很香啊,我可是用了豬大骨熬湯底,再用十幾種蔬菜一起熬成濃湯,所
有的精華都在裡頭。」而且味道香到不行,到底是哪裡怪了?「你該不會是病得連味覺都
出問題了吧?」
「才沒有呢,明明就是……」話到一半,她突地愣住。
「怎樣?」
齊家眨了眨眼,斂下長睫,微啟的唇緩緩地橫拉出令人炫目的笑。
「到底是怎樣?」
「沒事、沒事!」她笑得原本青白的臉都紅潤了起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有了,還好這幾天她都只是假裝吃藥!
太棒了,果真如她所願,這麼一來,很多事情都可以因為這個孩子的降臨而迎刃而解
。
「怎麼突然又這麼開心?」他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因為……」嗯,還沒確定,還是先別說吧。「喂,我們今天到發表會場去走走看看
吧。」
「你剛剛才吐而已,你還敢……」
「仲衍,拜托你嘛,我好想要吃可麗餅哦。」她偎進他的胸膛,像只貓緩緩地磨蹭著
。
「我去幫你買。」他二話不說。
「人家也要去啦,每天都待在房子裡好悶哦……」她用細細的娃娃音撒嬌。「你就陪
人家去嘛,好啦、好啦。」
「可是外面很冷。」這裡是東京,不是沖繩耶。
「有你陪我怎麼會冷?」她嘟起嘴,拼了命地撒嬌。「而且,人家想要吃點當地的料
理啊。」
「是嗎?」
感覺他有點動搖了,她立刻再加把勁。「拜托你嘛、求求你啦~」
連仲衍看著她,無奈地歎口氣。「好,走吧!」誰要他向來拿她沒轍?事到如今想要
抱怨也已於事無補了。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念野、連仲衍,在會場兩方對峙著,橫過大片會場,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嗅聞到空
氣中的火藥味。
誰也沒有先開口,而且從對上眼的那一瞬間,誰也沒有先調開眼,就這樣持續對峙著
,然而,真正散發出濃濃火藥味的人是連仲衍,念野打從一開始便是一臉無奈和錯愕。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始終躲在會場柱子後頭的齊家終於出面了。
「呃,大家要不要先坐下來喝杯茶?」她呵呵干笑著。
開玩笑!要是再不阻止,她好怕整棟飯店大樓會被仲衍的怨氣給震垮,這種火爆的對
峙場面跟她想像的可不一樣,看來大和解得緩一緩,等到仲衍沒那麼激動再說。
念野一看見她,雙眼瞠大。「齊家,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諸多原因。」打定生意後,主動走向他,想將他先拉到一旁談話,卻反被連仲
衍扣住。
「你在干什麼?」連仲衍森冷道。
「我……有些話想要跟念大哥說。」
「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你放心,我只是想要搞清楚狀況而已,你不要生氣嘛。」呼,他生起氣的模樣真的
有點嚇人。「你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對不對?」
「那也不用你去問他!」轉開眼之後,他徹底把念野當成空氣,視而不見。
「不然,你要問嗎?」她無辜地噘起嘴。
連仲衍聞言,不悅地撇過頭,表示他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
於是,齊家便趕緊拉著念野跑到後台。
「齊家,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說你要去婚前旅行嗎?為什麼超過時間還不回家,
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爸跟你姊有多擔心你?」在這裡看見齊家,遠比看
見連仲衍更要讓他覺得驚訝。
「等一下,不要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我會很傷腦筋的。」能不能讓她先喘口氣?她
很虛耶。
「好,剛才那些問題,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但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會和仲衍出現在這
裡?」這裡是阿希達發表會的會場,非工作人員是進不來的。
「因為仲衍是跟阿希達合作的造型師,而我嘛,則是宇佐美社長的特助。」
「你為什麼會跑到阿希達工作?」
「沒什麼,只是元瑄拜托我幫忙邀仲衍而已。」
「就這麼簡單?」念野微瞇起眼,恍若壓根不信她的說詞。「那麼,你為什麼私自訂
下婚期,又自己跑到日本,說什麼要來趟婚前旅行?你知道嗎?婚期就在三個星期後,時
間很緊迫。」
「放心吧,我的禮服什麼的,姊都會幫我打理,而你就等著當新郎就好。」換言之,
三個星期後要舉行的婚禮是她跟念野的。
日期是她訂的,婚禮也是她跟父親要來的,因為父親最寵她了,只要是她說的,父親
沒有不答應的。
「你為什麼想要跟我結婚?」
「沒為什麼啊,不就是時間到了。」齊家說得風輕雲淡,好像這場婚禮只是一場交易
還是什麼來著。
「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在她家出入多年,不可能連她那麼一點心思都不懂。
「喜不喜歡無昕謂,反正婚禮是誓在必行。」只是她不會到場,屆時死愛面子的父親
,便會推著姊姊成為新娘,順理成章地把她嫁給念野,如此一來,豈不是成就一場遲來的
婚禮?
這是她精心策劃的,目的是要還他們一場婚禮。
之所以不告訴念野,是因為他實在太死腦筋。當年他沒勇氣帶著姊姊私奔,一來是因
為怕對不起仲衍,二來也怕讓提拔他許多的老爸沒面子,所以他就一直僵在原地,什麼也
不敢做,害得姊姊只好從婚禮上落跑。
所以如果她把計劃告訴念野,他非但幫不了她,還可能壞了一切呢。
「反正,等發表會結束之後,我就會回去了,你不需要擔心。」齊家漾著笑意,打算
以笑容化解所有的戾氣。
「到時我會押著你跟我一起回去。」
「好啊。」她笑著,眸底卻是自己的盤算。
「我先走了。」
「嗯。」她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念野一走,她隨即癱坐在後台的預備位置上。
沒關系,就算再累,只要他們能和好就好,只是,不知道在這段期間,念野會不會偷
偷跟姊聯絡?
跟老爸聯絡倒是無妨,反正念野會挑好聽的話哄他,但若是跟姊聯絡,狀況就大大不
同了,畢竟姊很懂她,當初她提出要跟念野結婚時,姊震驚過後便覺得其中大有文章,要
是真被姊給逮著的話,就比較麻煩了。
唉!要是他們能夠平心靜氣地坐下來,把當年的事好好地說開,解開心中的結,不知
該有多好?這樣她也不用一直擔心計劃會被戳破。
陷入沉思良久,驚回她神智的,是一股異樣的氣味,她下意識地抬眼查看,通向外頭
走道的那扇門底下竟不斷地湧入濃煙,還有陣陣火舌撲進。
不會吧!
這丫頭,不過是問件事而已,需要這麼久嗎?
連仲衍臉色陰鷙地站在會場一隅,不斷地朝齊家他們剛才離去的方向探去。
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高分貝地喊著,「失火了!」
他聞言,眉頭微蹙,旋即看到幾名面熟的女子快步從另一旁的走道離開。
嗯?能夠讓他記得的女人實在不多,她們到底是誰?
正忖著,眼角余光卻瞥見念野身影,他立刻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丫頭呢
?」
「她還沒出來嗎?」念野不禁一愣。
「你說這是什麼渾話?我在問你,你還敢問我?!」
「可是……」
「後台失火了!」有人忙進忙出地喊著,正准備要拿滅火器。
「後台?!」念野驚喊出聲。
「到底是怎樣?」瞧他臉色愀變,連仲衍的心頭隱約感到不安。
「我剛才跟齊家就在後台說話。」
「混蛋!」連仲衍低咒一聲,隨即放開他,朝人潮群聚的方向跑去,來到一面火牆前
頭,門前放置一些雜物,顯然是起火處。「丫頭、丫頭,你有沒有在裡面?」
正在裡頭拼命滅火的齊家聞聲,拉開喉嚨喊著,「我在裡面!」
「丫頭,離門遠一點!」他喊著,抬腿猛踹著火的門,連踹了數下,才把門給踹開,
無視火舌撲身,他快步沖進裡頭,見她手裡拿著許多擱置在後台的樣品內衣,還不斷地踩
踏燒進裡頭的火苗。「你在干麼?」
「滅火兼搶救啊。」話落,連咳數聲,整張小臉更加的蒼白嚇人。
「先出去再說。」他將她摟進懷裡,小心翼翼地閃過火舌,把她抱到會場。
兩人一到會場,隨即有工作人員取來滅火器,開始撲滅火勢。
「齊家,你要不要緊?」念野看連仲衍抱著她走到會場,擔憂地走向前查看。
連仲衍睨他一眼,先把齊家放下,而後無預警地朝他的臉重擊一拳。
「仲衍!」齊家驚呼。
「你這臭小子!」他緊抿唇,作勢要再給念野一擊。
「不要!」她忙抓著他。「仲衍,你冷靜一點,不關念大哥的事。」
「怎會不關他的事?你跟他到後台說話,他卻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裡,這算什麼?!」
要不是火勢不大,要不是他就在附近,誰知道會釀出什麼樣的禍事?「念野,你到底在搞
什麼鬼?!」
他從以前就很不爽念野,不爽的不是他跟齊媛在一起,而是他明明喜歡齊媛卻又不表
態,明知道齊媛在等他,還是無動於衷,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要招惹齊媛,害得她在婚
禮上逃跑,害得他丟盡了臉?!
念野抹去唇角的血。「抱歉,是我沒有注意到,但這件事也輪不到你來苛責我吧,這
畢竟是我跟……」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們都冷靜一點,」齊家忙跳出來打圓場,就怕念野一
個不小心便說出不該說的話。
回頭看著連仲衍氣得鐵青的臉,不由得輕歎。就知道他還是很在意念野搶走姊姊,否
則他不會這麼暴力。
「裡頭還好吧?有沒有人受傷?」宇佐美零從會場外頭快步走來。
「沒事,應該是沒有人傷亡,但是後台有點毀損,我擔心發表會會受到影響。」齊家
看向他,一臉擔心。
唉,問題怎麼會這麼多?一點也沒照她的劇本進行。
「經過初步估計,後台大約燒毀了三分之一,這麼一來,發表會勢必得要再另找場所
,但問題是,只剩下七、八天,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是不可能找到替代場地的。」好的場地
早在半年前甚至是一年前都被預定一空,現在想要再另外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會議上,痛心疾首發表看法的人是後台主任,他的一席話,讓整個會議室更加沉靜了
。
「那就別舉辦了。」連仲衍懶聲道,打破沉默。「反正我也不想跟那家伙合作。」
齊家側眼瞪去,拉了拉他的袖角。「仲衍,你知道為什麼宇佐美會跟丹波模特兒經紀
公司調了念野和整個團隊過來?」
他微挑起質,等著下文。
「那是因為你說不跟原本的那批模特兒合作,宇佐美不得已才這麼做的。」雖說撤換
模特兒也是她計劃的一部分,但是讓她的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他絕對是最大功臣。
「日本的模特兒都死光了?」就非得要調丹波的?
「拜托,接近年關,怎麼調?」各地的活動那麼多,各家品牌也差不多都挑在這個時
候發表,加上時間那麼緊湊,哪還有其他的模特兒可供調動?「從台灣調是正確的做法,
況且丹波的口碑很好,模特兒都走過各式秀場,可以馬上進入狀況。」
連仲衍聞言,無奈地閉上嘴,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他看著宇佐美零問:「有沒有調出
會場監視器的錄影帶?我有看見兩三個面熟的可疑女人出入。」
「凶手是查到了。」宇佐美零神色一凜。「就是先前害齊家落海的幾個模特兒,目前
也已經報案,這件事會進入司法程序,但是對於眼前的事,一點幫助都沒有。」
連仲衍聞言,不由得沉默了,一旁的齊家更是愧疚不已。
「關於發表會……」宇佐美零沉痛地開口。「也許,只能選擇就此暫停了。」
「可是,這麼一來,公司會損失得很慘重。」
「是啊,所有的前置作業還有宣傳,再加上這一陣子行銷上的花費……」
宇佐美零的決定一出口,旗下干部便開始議論不休。
「如果是簡易的發表會場,不用三天就可以完成。」
驀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在發言人身上。
「齊家?」宇佐美零微愕。
「社長的家其實也很適合當發表會場地,這幾年不是很流行在飯店或豪宅裡舉辦精品
派對和發表會嗎?我覺得我們也可以效法。」齊家說出她的專業建議。
畢竟她可是丹波的場邊總監呢。
「可行嗎?」宇佐美零的眸裡綻現光芒。
她照著心裡的藍圖開始解說。「後台可以設置在游泳池後方的小倉庫裡,再搭一個簡
易預備場地通往游泳池,而秀場則安排在游泳池上頭,只要設計幾個浮樁,然後把模特兒
走秀的單循環改成雙循環,反而更有特色。」
她說著,所有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恍若眼前已經看見她所堆砌出的舞台。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7:05
第七章
「還不睡啊?」路經齊家的房間,發覺房裡還透著些許光線,連仲衍不禁推開門,果
真瞧見她正縮著身子坐在書桌前。
「嗯,先等我把這邊的圖畫完。」她沒回頭,拿著各式工具尺在桌上快速移動描畫。
「可是已經很晚了。」快十二點了,熬夜對她的身體一點好處都沒有。
「那也得等我先把這邊完成再說。」她依舊聚精會神。
難得被冷落的連仲衍緩步走到她身旁,看著她手中的圖。「這不是昨天才畫過的嗎?
」通常都是她邀著一起睡覺的,但是他已經一連兩個晚上都被她晾在一旁,連他的房門都
沒經過。
「嗯,可是昨天畫的,是我猜想的尺寸,而我現在子裡拿到的是,今天一早宇佐美拿
給我的正確數據,所以有一部分必須再修改。」她不斷地換著筆和尺。「動作得快點才行
,否則會影響整個舞台建制進度。」
「誰要你沒事把這個爛攤子給背到身上的?」他揉了揉她的發。很想幫她,但是場邊
設計這玩意兒,他實在是一竅不通,無從幫起。
「話不能這麼說,今天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要不是她,那些模
特兒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找碴,衍生出這麼多的問題。
一場發表會可是要投入很多的人力物力,要是真的喊卡,就教人痛心了。
連仲衍看她一眼,隨即轉出她的房間,一會兒才又走進,並在桌旁放上一杯熱可可,
順便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
「喝點熱的。」
「謝謝。」她笑瞇了眼,抱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淺嘗著。
「還有很多嗎?」
「只剩一些細節部分,今晚趕好,明天一早就可以開工,預定三天完工,到發表會前
,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彩排,一切都沒問題的。」她把時間掐得緊,只要出一點差錯,可
能就會毀了整場發表會,不過她卻是異常的樂天。
「不要讓自己太累了。」他撫著她一頭細軟如絲的長發。
「嗯。」她緩緩地移到他的胸膛蹭著。
「還有,不要太接近念野。」
「哦。」既然話題帶到了,齊家便趁機問:「可是,你還不想跟他把事情說開嗎?」
「有什麼好說的?」
「好歹也是很多年的交情,就這樣老死不相往來,不覺得可惜?」她眨了眨長睫偷觀
著他。
「哼。」他冷哼了聲,沒打算回答。
「……你還是很在意姊姊吧?」她坐直身子,離開了他溫熱的胸膛。
「哪有!」他想也沒想地道。
「不然你干麼一看到念大哥就好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她背對著他又開始動
筆。
「因為我看他不爽,明明就喜歡齊媛,竟還把她推給我,這算什麼?」替她取來一件
外套搭在肩上。「是男人就應該勇於爭取所愛,既然愛齊媛,就該在她答應跟我結婚之前
把她擄走,而不是讓我站在婚禮上被指指點點,丟盡了臉!」
一想到當年的事,他就覺得有一把火將他的理智燒得一絲不剩。
這一年來,新仇加舊恨,只扁他一拳,算是便宜他了!
齊家傻愣地看著面目猙獰的他。
「干麼?」
「只是因為這樣?」
「不然呢?」
「你不是早知道姊和念野在交往?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還願意娶姊,那就代表你很愛
她啊。」不是這樣子的嗎?
「拜托,娶齊媛不過是完成我媽牽掛的事罷了,你也知道我跟她的婚事,是從很久以
前就定下來的,我只是懶得拒絕而已。」況且,有齊媛在,還可以當他的擋箭牌,所以他
就順其自然地跟她交往下去。
「所以說,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姊?」天啊,這真是一大新聞呢。
「也不能說完全不喜歡,只是……」總覺得心裡有個比齊媛還要重要的人,而那個人
就是她。
「那麼還是喜歡吧。」齊家垂下小臉,苦澀笑著。「否則你也不會為了姊姊而埋進工
作裡。」
「不要自己猜想再自己下定論。」當他是死人嗎?他就在她旁邊耶,有疑問不能直接
問他嗎?「工作的事,是因為我大哥不想要老當空中飛人,而敏爾又還在美國,所以這工
作只好落在我頭上啊。」
真以為他這麼喜歡飛來飛去的嗎?
「可是,你這一年來,從不准許任何女人接近。」她是沒親眼看過,但這件事在時尚
界時有所聞。
正因為如此,她才好擔心他會一個人孤獨到老,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所以她才會一
直想讓他跟念野和好。
連仲衍聞言,乏力地歎了口氣。「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看見我身邊出現過女人?」
她一聽,原要反駁,卻發覺說不出半句話。是啊,仲衍的身邊,不是姊,就是她了,
從來就沒見過第三個女人。
「你知道嗎?齊媛是最佳的擋箭牌,有她在,我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而自從她逃婚
之後,我麻煩的事可多了,那些女人是愈來愈白目,前僕後繼地想爬上我的床,你說,這
些帳要不要算在齊媛頭上?」不算在她頭上,要算在哪裡?!
「是這樣子嗎?」齊家傻眼極了。「等等,那你不是因為姊姊逃婚而對男女交往消極
,而是原本就這樣?」
「廢話!」他看起來像是會為那種事消沉的人嗎?太瞧不起他了吧!「我說過了,她
逃婚,我並不意外,我氣的是,她干麼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那當頭逃!你不覺得我處境
堪憐嗎?」
很丟臉耶,不管他走到哪裡,大伙都小心翼翼地看待他,卻又在他的背後指指點點,
那感覺差勁透了。
「那你為什麼會跟丹波斷絕往來?」
「因為我在等你姊跟我道歉。」他撇了撇唇。「你不認為她應該給我一個道歉嗎?不
過就是一個道歉罷了,等到現在,別說道歉,連人影都看不到。」
真是的,這麼多年的情分到底算什麼啊?
「姊是不好意思面對你。」啊啊,所有的事,她總算都弄明白了,原來仲衍要的不過
是一口氣罷了,而她卻以為他是被情傷得很深……
「可不是嗎?我被人當了那麼久的笑柄,她當然要覺得愧疚。」就是要她愧疚。
「所以,你不是因為姊才放任自己孤獨一人的?」
「那當然。」齊媛還沒有那麼大的殺傷力,但如果是她……嘖,沒事打這種比方干什
麼?
「可是,你這樣子看起來好孤單。」
「你要搞清楚,孤單並不代表寂寞,至少我是很享受一個人的世界。」自由自在的,
完全不受羈絆,多好。
「現在也是嗎?」
「你說呢?」他挑起眉,壞心眼地反問著她。
「是我在問你。」她扁起嘴,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他嘴裡找到答案。
連仲衍勾起濃濃笑意,明知道她想知道答案,偏是不給她。「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結束
了吧?沒什麼好說的。倒是你,熱衷工作不是不可以,但你可不可以多注意自己一點?你
的氣色一直都不太好。」
厚!不要轉移話題啦!「我的氣色不好又不是因為身體不……」話到一半,她突地打
住,賊溜溜的大眼緩緩偷覷他。
「不然是怎樣?」他已經逼近到她眼前。
「因為……」大眼轉了一圈,有些怯生生地停留在他的臉上。「仲衍,我如果懷孕的
話,你打算怎麼樣?」
根據她的推算,她十之八九是有了,不知道他曉得後會有什麼反應?
「你不會懷孕。」他斬釘截鐵。
防護措施他做得如此徹底,哪可能還有漏網之魚?
「我說如果。」
「當然是把孩子拿掉。」
她瞠目結舌,過了良久才找到聲音。「為什麼?!」錯愕中,感覺血液在體內無情逆
流著。
「因為你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懷孕。」
「怎麼會不適合?」她哭喪著臉。
「你忘了,在沖繩的市立醫院檢查報告裡,上頭寫著你的免疫系統功能正在降低中,
你以為你現在可以懷孕嗎?」他真是看不出來她有那麼喜歡小孩子呢。「不過,沒必要這
麼激動吧,還是說,你……」
她猛地回神,哈哈笑著掩飾不安。「沒有,我只是說說而已。」
「是這樣子嗎?」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不是說了我不會懷孕的嗎?」她喝了一大口熱可可,把目光定在圖稿上,然而握
著筆的手卻微微顫著。
「話是這麼說,但是……」
「放心,沒事。」是的,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麼,在發表會結束之後,就是她該離開他的時候了。
發表會即將上演,五顏六色的煙火綻亮整個天際,也照亮底下的新穎伸展台和連接後
台小屋的特別預備區。
「哇,好漂亮哦。」在後台門外的齊家看著煙火驚呼著。
「小丫頭。」連仲衍已經完成所有的造型,便也跟著到外頭透透氣。「再去穿一件外
套,今天很冷。」
「好。」她乖巧地點頭,抬眼看著他,拉著他綁在手上的粉藍色護身符。「還挺好看
的,不可以拔下來哦。」
「我就在後台裡,能有什麼意外?」嘖,非要他戴上這種保平安的護身符不可。
「我也有戴啊。」她揚著手,粉紅色的護身符在風中輕揚著。
「是是是,去穿外套。」他催促她去屋內拿外套。
「好啦。」她緩步走向不到幾步遠的日式建築,才剛要上回廊,卻突地瞥見一人,震
得她說不出話。
「齊家。」
「姊!」齊家難以置信地喊著。
她一直擔心的事竟然成真了,念大哥真的跟姊聯絡了,而且還帶著她來到這裡!
「跟我回去。」齊媛一個箭步走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
「姊,等一下,至少等發表會結束啊。」她努力地想要掙脫。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明明說好只有三個星期的婚前旅行時間,現在呢?都過了一個
半月了,非但不見人影,居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回家,你是打算臨陣脫逃嗎?既然要逃,
又何必主動提要嫁給念野,還連婚期都自作主張的決定了?!」齊媛不滿地喊著。
「我……」
「你說什麼?!」一陣暴吼在兩人身後響起,她們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連仲衍。
「仲衍?!」齊媛脫口喊著。
「丫頭,你要嫁給念野?」他顫聲問著,粗嘎的嗓音透著震怒。
「不是,我……」她該要解釋,但礙於念大哥也在場,她不能說啊。
念大哥對爸是絕對的服從,要是他知道她的計劃,他這個死腦筋一定會阻止婚禮的進
行。
「你不否認?」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似乎不是。
「我……仲衍,你先冷靜一點,等發表會結束,我會好好地……」
「不用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到底騙了我多少,瞞了我多少?」一股酸楚
不斷地朝心髒侵襲,痛得他幾乎快要站不住腳。「你說愛我全都是謊言嗎?」
「不是,我沒有騙你!」齊家急著想解釋。
她就要離開他了,她不希望兩人是在爭吵的情況之下分開的。
「那麼,是齊媛說謊?」連仲衍不禁發出冷笑。「她說是你主動提要嫁給念野的,還
說你現在正在婚前旅行……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愛你。」淚水撲簌簌地滑落她沒上妝的蒼白容顏。「我是因
為愛你才來到日本的。」
計劃應該是天衣無縫的,為什麼偏在最重要的環節上出了紕漏?
「說謊!既然愛我,為什麼又要嫁給念野?」算算時間,她是答應嫁給念野後才來到
日本的。
那麼,這不是蓄意欺騙,是什麼?!
「我現在不能說……」齊家扁著嘴,紅通通的眼睛不斷地淌出淚水,冷風瞬間風干了
淚痕。
「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只需要把你的作為簡單跟我報告就可以,
為什麼不能說?」燒紅的陰沉大眼直瞅著她,恍若要將她整個人看透。
早就發覺她似乎不斷地撒著謊,但他姑且認定是善意的謊言,把她所有欺瞞的行為歸
因於她愛他,所以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以戳破。
但,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不,她愛人的方式是不顧一切地奉獻,把血和肉混進他的體內,還獻上最純真無垢的
靈魂。
他深刻地感受到她的熱情,但他卻不懂,她既然是因為愛他才來到日本,又怎會在出
發前決定嫁給念野,太不合理了,不是嗎?
「我……」面對他毫不掩飾的張揚火氣,齊家慌了手腳。
「所以說,聘請念野為秀導,原本就是你計劃的一部分?」他隨口提問。
她驀地瞪大眼。
「我猜對了?」他冷聲哼笑著。「也是啦,他是你未來的丈夫,你會幫他,也算是天
經地義的。」
「不是這樣的!」
「不然是哪樣?!」他惱聲暴咆著,聲響幾乎快要壓過前頭會場的音樂。「我並不喜
歡猜想,所以我在等你告訴我答案,但你說了嗎?!」
猜想終歸是猜想,並不代表真相,但答案在她的嘴裡,她卻怎麼也不表示,能怪他胡
思亂想嗎?
淚流滿面,她卻只能無奈地咬了咬牙。「相信我,請你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看著她淚如雨下,恍若所有的淚全都滴在他的心版上,掀起
一陣陣鹹腥的痛楚。「玩弄我很有趣嗎?看我為你嫉妒得快要發狂,你心裡覺得很痛快嗎
?」
想用這種方法證明他是否愛她嗎?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吧!
看著他低聲苦笑,齊家忙走向前,挽住他的手。「不要這樣子,你聽我說……」
「說啊,我正在等你解釋,不是嗎?」他聲嘶力竭地吼著。「是你不替自己辯解的,
你又怎麼能怪我不相信你?」
唇角不斷地抽搐著,盡管她想說也沒辦法把事情給完整說出。
「無話可說了嗎?」連仲衍硬是拉下挽在他臂上的手。
「不要這樣……」她扁著嘴,死命地抓著他。
心如刀割,痛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他是那麼寵她愛她的人,如今竟對她恁地殘忍無情,他一定是氣壞了,可是她現在不
能說,而等一下她又非離開不可……
連仲衍看著她紅艷、充血的大眼,努力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喜歡念野嗎?」
她用力地搖著頭。
「那你為什麼要嫁給他?!」他知道這件事有很多不合理處,所以他在等她解釋,可
她為什麼不說?
她不知所措地跺著腳,感覺自己像是要溺斃一般,雙手只能緊緊地抓著他,才能感覺
自己浮出水面,貪婪地呼吸著稀薄的空氣。
離開他,她會無法呼吸。
「既然你不說的話就算了。」這麼難以啟齒,他還有什麼好逼的?「放手。」
齊家奮力地搖著頭,淚水跟著飛濺。
「抓著我做什麼?你還有什麼資格這樣抓著我?」
噬血的字句化為利刃剮向她的心際,一刀一刀地凌遲著她。
「不要這樣跟我說話……」她認識的仲衍不是這樣的,他從沒對她說過狠話,從沒對
她真的凶過,他只會逗逗她,使點壞氣氣她而已,他從來沒用這麼冷酷的表情說出如此傷
人的話。
一口氣梗在喉頭上,她咽不下、喘不上,靈魂像是要自體內剝離般痛楚難當,仿佛只
要她一松手便會立即消失。
「放手!」連仲衍使勁掙脫。「秀要開始了,我沒時間陪你玩辦家家酒的游戲。」
眼中盈滿淚水,讓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有多沉痛,只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冷
漠的背影說明了他的決絕。
齊家身子一軟,跪倒在地上,等著他回頭拉她一把,但是他卻連頭也沒回,連看她一
眼也沒有,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離她的生命。
他不會原諒她的,絕對不會的。
怎麼辦?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他!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媛蹲在妹妹的面前,想要拉起她,卻見她淚如雨下,張開
了口可發不出半點聲響,整張容顏如死灰般地蒼白。
「小家!」齊媛一把抱住她,發覺她身子冰冷得嚇人,「你不要嚇我!我先帶你回去
好不好?」
「姊,他不會原諒我的。」良久,她吶吶地開了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說要嫁給念野,又為什麼會跟仲衍在一起?」齊媛想問
清楚,卻發覺妹妹交握在她腰後的雙手緊扣得她不能動彈。
「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好想要把話說清楚,但是這種狀況底下,要她怎麼說?
怎麼說都是錯!
「什麼原不原諒的,等發表會結束後再解釋清楚就好了,你知道他一向最疼你了。」
「是嗎?」齊家失焦的大眼緩緩地找到焦距,如飛沫般的靈魂回到體內,讓她找回了
心神。
不對,比起解釋,另一件事更重要,若是她再不走,她精心計劃的一切恐怕都要化為
烏有了。
不行,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反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她現在先躲起來就對了。
「小家?」齊媛見妹妹突然站起身跑進回廊裡,便立刻擔憂地追上去,豈料在一個拐
彎後,就失去她的蹤影。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7:22
第八章
「齊家失蹤了?」
發表會成功落幕,在慶祝派對上,卻怎麼也找不到齊家的身影。
宇佐美零的住所整個被翻遍,就連朱元瑄都跑到外頭去找人,但就是找不到她的蹤影
。
「她會去哪?」齊媛一臉擔憂地問著連仲衍。
「她剛才不是跟你在一起?」他反問著。
「但她突然往回廊跑,然後就不見了。」她語帶不滿地抱怨。「這都要怪你,不是嗎
?誰要你把話說得那麼無情的?」
連仲衍攏起眉頭,緊抿著唇。他承認自己確實是激動了點,但在那當下,要他還能有
多少理智?
「先別提那些,想辦法找到人比較要緊吧,」朱元瑄轉向連仲衍。「齊家不是住在你
那裡,先回去找找看吧。」
「你跟齊家住在一起?!」齊媛微愕。
連仲衍不悅的睨她一眼,沉吟了下,旋即領著她和念野一並回到住所。
先前他太沖動了,如今他已經冷靜許多,想要聽她當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
但,回到住所,迎接他的卻是一屋子的冷清和黑暗。
打開了燈,他進入她的房裡,這才發現屬於她的東西似乎都不見了。
這幾天他們一直都是分房睡,他即使踏進她的房裡也都是噓寒問暖而已,所以根本沒
注意到她的房裡最近有什麼變化。
只見掛在窗戶上的唇膏蓋風鈐依舊迎風擺蕩,她卻失去了蹤影。
這丫頭到底是上哪去了?他以為她會回家的。
「她沒回來嗎?」齊媛擔憂地道。
連仲衍沉默不語,卻見她急得快要掉淚,便沒好氣地說:「不需要這麼緊張吧?她都
那麼大的人了,做事情自己會有分寸的。況且,她能去哪?頂多是到飯店罷了,請宇佐美
查查不就知道了?」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開始擔憂她的處境。
不知道她有沒有多加一件外套,不知道她有沒有因為他震怒下的惡語而傷心欲絕……
他是無心的,他是被妒火給焚燒得渾身發痛,痛得他不顧一切地把傷人的話語往外傾倒,
以穩住自己的心神。
如今回想,才發覺她哭得好傷心,哭得他心都亂了。
可惡,他到底說了多少傷人的話?
「你還敢說,你知不知道齊家哭得多傷心?!」齊媛火大地吼著。「你向來待她最好
,現在卻用這種態度對她,你知不知道她會有多傷心?」
連仲衍聞言,不禁語塞。
「是,我承認,我說得有點過火了,但這要怪誰?怪她啊,她為什麼要瞞著我!」正
當兩人的感情逐漸穩定,他已經認定她的時候,忽然得知她早已答應嫁給念野,要他怎麼
平心靜氣?
他不是聖人,沒有那麼大的氣度!
「你不懂。」齊媛托著額在床沿坐下。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他火大地在書桌前坐下,沒想到雙方闊別一年後的對談竟是
為了齊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齊家會主動說要嫁給念野,甚至還私自決定婚期
?」
就是莫名其妙發生這件事,他才會氣得口不擇言地罵了她一頓。
把齊家逼哭,真以為他一點都不心痛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猜,她一定是為了我……跟念野。」她說話時,始終背對著倚在
門邊的念野。
「怎麼說?」連仲衍推開窗戶,企圖讓外頭的冷風吹得他冷靜一點。
「她定下婚期後,便說要來趟婚前旅行,但自從她離開台灣就沒有再跟我聯絡,感覺
就好像要丟下這一切離開似的。」她揉了揉發痛的額。「看她連最寶貝的風鈴都帶出來了
,我幾乎可以確定她沒打算要回去了。」
「等等,你說慢一點,聽得我一頭霧水。」連仲衍濃眉緊攏。「她既然已經定下婚期
,又怎麼會打算不回去?」
「因為我爸死愛面子,而婚事已經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到時候要是沒有新娘,一定
會由我頂替上陣的。」這是她猜想的。
連仲衍閉上眼,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後才道:「總而言之,齊家是為了你們兩個,所以
才會這麼費事地繞了一大圈?」
「大概吧。」
「大概?!」他轉頭,不悅地瞪向還站在門邊的念野。「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齊媛
都為你在婚禮上落跑,你還不打算娶她,甚至累得齊家來趟這淌渾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啊?難不成還要我去拜托你?」
「我以為你還在等齊媛。」念野沉聲道。
「別傻了,婚禮舉辦之前,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在一起了。」連仲衍冷哂著。
「那你為什麼不拒絕履行婚約?」齊媛錯愕極了,但也總算明白為什麼她剛才說齊家
要撮合她跟念野時,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在等你拒絕啊。」哪知道她那麼不懂他的苦心?「由我拒絕的話,你不是很難堪
嗎?再怎麼說,都是好幾年的交情了,我怎麼可能讓你陷入那樣的處境?不過反觀你,倒
是讓我難堪極了,逃得真是時候啊。」
「我……」齊暖赧然地垂下臉。「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我是想要拒絕婚事的,但看我
爸准備婚禮准備得那麼興高采烈,又見念野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便鐵了心要嫁你,但一
到婚禮現場,看他成了你的伴郎,我就氣得……對不起。」
「哼。」他冷哼一聲,總算是收到她遲來的道歉。「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你們的事
就自己看著辦,不需要顧慮我。」
「你真的不喜歡齊媛嗎?」一旁的念野悄悄地來到齊媛身旁。
「也許有過,但就算有,也已經是曾經。」兩個人交往那麼長的時間,怎麼可能一點
感情都沒有?但可以確定的是,齊媛給他的,不若齊家給他的那麼傾盡一切。
正因為齊家的毫無保留,他才會卸下心防,不顧一切地動心吧。
「我知道,因為你最喜歡的一直是小家。」齊媛輕笑道。
「是嗎?」怎麼他不知道的事,她卻知道?
「你忘了,每次我們要出游,只要小家身體不舒服,你就會要我們兩個去,自己留下
來照顧她。」她也才會和念野在不知不覺間陷入情網。
「只是因為這樣就說我喜歡她,會不會太牽強?」他有些啼笑皆非。
他承認喜歡她,但他可不確定自己的情意萌芽得那麼早。
「連媽媽過世的時候,你誰也不見,就連敏爾也被你趕走,但是你卻接受了小家,讓
她安慰你。」齊媛看他一臉迷惘,不禁笑意更濃。「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不愛你了
,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愛我。」
連仲衍聞言,不禁沉默。
這樣聽起來,好像出軌的人是他呢,只是他真的沒想到自己喜歡丫頭竟是在那麼久以
前,也許他曾經意識到,所以他後來才會下意識地避著她吧。
「你手上的護身符該不會是小家給你的吧?」齊媛忽然問。
「嗯。」
「有沒有添香油錢?沒添香油錢是不會靈驗的。」
「平安符也要添香油錢啊?」這麼麻煩?
「這哪是平安符?這是明治神宮很有名的戀愛符,男女各一只,是我跟小家說的。」
那時剛好看了個節目,內容就介紹著這類特別的戀愛符。
「戀愛符……」連仲衍看著綁在手上的粉藍色護身符。
這女人有夠賊,做起事來偷偷摸摸的。說起來,她也真是的,要做什麼直接告訴他一
聲不就得了?干麼這樣欺上瞞下的?
「不知道小家現在到底是在哪裡?」齊媛歎了口氣。「她總是在替別人著想,偶爾也
該替自己想一想吧。」
連仲衍感受著持續下降的溫度,心不由得也跟著沉了。
都這麼晚了,她到底是上哪去了?該不會是窩在哪個街頭上哭吧?
思緒雜亂無章,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
「既然她只是為了要撮合你們兩個才對我撒謊,那就可以放心了。」雖說他傷得她淚
如雨下,但相信她哭過後應該會找他算帳才對。
「怎麼說?」
「她會來找我。」他有這點信心,但卻好不安。「我是她最後的依靠啊,否則她不會
還把風鈴留在這裡。」
看著風鈴,一陣風吹來,響起了特殊的聲音,也傳來如紙張翻動的聲音,他不禁向下
探去,瞧見一本書掉落在書桌底下,他撿起一看,發現這是齊家每晚必偷偷摸摸寫的日記
。
「那不是她的日記嗎?她竟然急到連日記都忘了帶走?」齊媛微怔,感覺心底有股不
安在凝聚成形。
「你也知道這是她的日記?」封面看起來很舊了,這本日記她應該寫了很久吧。
「那是你送給她的耶。」她沒好氣地道。
「我?」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小家不是掉進游泳池裡?你把她救起,然後安置在敏爾房裡,
就是那時候你把它送給她的,當時,你還送她一支唇膏呢。」當時她好羨慕小妹,所以對
這件事印象深刻。
連仲衍回想著,輕呀了一聲。
是了,他想起來了,真沒想到她還在用呢,都十二年了,還沒寫完啊?
他隨手翻開第一頁——
○月○日 冷死人
今天跟爸爸和姊姊去參加鄰居舉辦的派對,認識了一位怪哥哥,他還送了我唇膏和日
記。
我好開心。
怪哥哥,很高興認識你。
雖說偷看日記有點不道德,但是這丫頭的文筆還真差呢,這麼簡短的寫法,難怪寫了
十二年還寫不完。
什麼怪哥哥嘛,呿。
笑著,隨即又大略翻閱著。
我討厭仲衍跟姊姊交往,討厭討厭討厭!
也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唉,妥協吧。
只要仲衍幸福就好,如果那是他要的幸福,那麼我一定挺他到底,因為他的幸福就是
我的幸福,他要是不幸福,我怎麼會幸福呢?
連仲衍又漾起一抹笑,為她那傻呼呼的想法而動容,即隨又翻了下去。
連媽媽走了,我哭了,大家都哭了,只有仲衍沒哭,但是他愈不哭,我就愈覺得不對
勁,總覺得他在隱忍,最可怕的是,這種隱忍壓抑的習慣仿佛成了他個性的一部分,很自
然地存在他的體內。
這不是好事,但要怎麼說,他才會改呢?
看到這,他有些意外她把他看得這麼透徹,而日記裡寫的幾乎都是關於他的事,以及
滿滿的都是她的愛情。
這傻丫頭真的喜歡他很久了,而他卻是渾然不覺。
後面的內容,不外乎是記載著他這幾年來的變化,從齊媛的逃婚到她決定來到日本。
一切確實如齊媛猜測,她果然是為了要撮合他們才特地離開台灣,至於她選擇來到日
本則是為了——生下他的孩子?!
連仲衍驀地瞪大眼。
腦海中立刻翻跳出她不合常理的索求無度。
快速翻到她最後下筆的一頁——
我沒有想到他會愛我,作夢也沒想到,因為我只是想愛他而已,能夠得到回報真的是
始料未及,讓我受寵若驚。
不過,他實在是霸道得讓我有點吃不消,也霸道得讓我覺得好甜蜜。
但是,我不過是探探他的口風而已,他卻不允許我把孩子生下來。
怎麼可以不生下來?這個孩子可以造福多少人啊!
爸爸知道我有了仲衍的孩子,就不會再抱著要姊姊嫁給仲衍的想法,姊姊也就能順利
跟念野結婚了。至於我,以前想要孩子,是因為我認為他不會愛我,所以希望給他一個孩
子,讓他不至於孤老一生。
但現在狀況不一樣了,他愛我,我們可以在一起,而這個孩子會是我們之間最棒的禮
物。
就算他不希望我生,我還是決定要生。
等到發表會結束,立即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後再去找他。
就這麼決定。
看到這裡,他不由得震愕住,就連日記滑落到地上都無所知覺。
「怎麼了?」齊媛不解地撿起日記,看著他慘白的臉。
「齊家……懷孕了。」
他以為她只是被他氣得暫時不想見他,沒想到理由不光是這樣。
「嗄?」
「她真的懷孕了!」天啊,他沒想到那竟是真的。
那天,她的神情分外認真,他也察覺有異,但是後來因為忙著發表會的事便忘了。
「跟……你?」齊媛小心翼翼地發問。
連仲衍睨眼瞪她,恍若無聲地告訴她,廢話!
「那這是一件喜事啊,你干麼那麼震驚?」她忍不住笑他大驚小怪。「小家的身體狀
況已經好多了,不用擔心啊。」
連仲衍抬頭深呼吸了一口,咬牙低咆著,「那是你不知道,前陣子因為一些事,丫頭
的身體變得很虛弱,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以懷孕?那會要她的命的!」
混蛋,她居然試探他!
既然要試探他,就得把他的話也給聽進去啊!
要孩子,往後多得是機會,何必急在這當頭?
只是,明明就有避孕,她又怎麼可能會懷孕?
忖著,突地想起,她在日記上寫著,她來到日本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一個孩子……不
由得想起,第一次要了她時,也是她提供的保險套,而後也都是……
「怎麼會這樣?」齊媛跌坐在床上,動作太大,床震了下,枕頭跟著掉下床,她側眼
看去,才要撿起枕頭,卻發覺原本擺放枕頭的位置竟散放著許多保險套。「怎麼有這麼多
這個……」她羞得有點難以啟齒。
他聞言,側眼探去,隨手撿起一枚,察覺未拆開的包裝上都有被刺穿的痕跡。
這丫頭!居然用這種方法設計他!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這件事可以暫緩,現在應該先想辦法找到小家吧。」齊媛提醒著他。
連仲衍回神,拿起手機撥打號碼,要宇佐美零幫忙查各家飯店的客人名單和醫院的病
患名單,而後馬上和齊媛、念野分別到附近的幾條街上尋找。
凌晨兩點,他來到位於表參道上的公司。
在沒有開空調的情況之下,裡頭凍得像是冰庫一樣。
打開店裡所有的燈,找遍每一處,確定她沒來過這裡,他才疲憊地走進休息室。
把日記住桌上一擱,他點上一根煙。
吐了口煙圈,目光落在陳舊的日記封面。
日記裡,她對他,一句怨言都沒有。
裡頭有她逗趣的詛咒、有她可愛的埋怨,閉上眼,他甚至可以想像她在寫日記時,擠
眉弄眼的模樣。
天啊,他的心好痛。
痛苦在體內暴動著,他痛得無力承載。
但他的痛,恐怕不及她的一半吧。
她凡事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設想,然而,他卻因一時的情緒失控,讓她哭得泣不成聲…
…他沒想要傷她的,他是被妒浪給打昏頭,刻意挑了最令她難挨的字眼傷她。
混蛋,他真的好混蛋!
都這麼晚了,她身子那麼虛弱的,到底是走到哪裡去了?
要是走到一半在路上昏厥了,要是遇到壞人,要是虛弱的身體撐不住懷孕的壓力……
一思及此,連仲衍便坐立難安。
巨大的恐懼幻化為駭人的鬼影撼動著他力持鎮靜的心神,拿著煙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掉了滿桌的煙灰。
索性把煙捻熄,他握著粉藍色的護身符托著額,說服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那麼虛弱的身體,在近幾年已愈見好轉,就算現在暫時身體狀況不佳,也可能只是過
渡時期,懷孕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
混蛋,他到底想騙誰?!
無止境的慌亂在他體內加倍成長,什麼話語也說服不了現在的他。
突地,聽到外頭玻璃門被拍動的聲音,他立即住外狂奔,還來不及看清對方便開了門
。
「抱歉,我看燈還亮著,我以為……」來者是齊媛。
他看著她,沉痛地閉上眼。
「仲衍?」她不解地打量著他,發覺他捂著臉,淚水正沿著指縫滑落。
卸下他一貫的冷漠之後,剩余的是他一直深藏的膽怯和脆弱,齊家的離去是枚引爆的
炸彈,徹底讓他壓抑數年的悲傷瓦解崩潰。
他無聲的淚流在齊媛離去後變成隱忍的低泣聲,在淚水嚴重泛濫之下,他宛如初生的
娃兒般痛哭得幾乎不能自已……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7:42
第九章
三個月後
明治神宮前,投入萬元大鈔之後,連仲衍合掌誠心禱告著,綁在腕上的粉藍色護身符
微微擺動。
良久才回過身。「謝謝你們在百忙之中還陪我過來。」
「別這麼說,至今還沒查到齊家的下落,我們才覺得抱歉。」朱元瑄一臉自責。
他們已向警察單位報案,請他們協尋齊家的下落,警方也已查過出入境資料,確定齊
家依舊在日本境內。幸而當初她來日本時有申請工作證,可以久待日本而不觸法,但是他
們查遍各大飯店和醫院紀錄,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在這種情況之下,大伙的想法也不由得愈來愈消極,很怕她在日本遇上不測。
「你們已經很盡力了,我非常地感謝你們。」也許是在三個月前瘋狂地大哭過,連仲
衍向來冷硬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也沉穩了。
「放心,就算你無法常常飛來日本,我們還是會繼續尋找齊家的。」宇佐美零給予承
諾。「你自己也要保重,我覺得你的氣色不好。」
看著他布滿血絲的倦眸和憔悴的神情,誰都看得出來他過得很不好。
「謝謝。」他由衷道。
三個月前,齊家失蹤,他停留兩個星期找尋後,由於工作的關系,他便飛到韓國,再
轉往新加坡,而後再飛日本和台灣。
三個月內,他前前後後來了日本不下十次,每回都是帶著蒼涼的背影離開。
「這些照片,我不知道該不該交給你。」三人走到神宮外頭,朱元瑄猶豫了下,將擱
在包包裡很久的幾張照片遞給他。「這是那回拍宣傳照時,齊家跟你一起入鏡的照片。」
連仲衍看著照片,有她淘氣的笑、耍賴的笑,而每個笑容的目的都是要逗他笑,看著
照片,他不禁也跟著笑了,直到看到最後一張,她偷親他後,她笑得靦腆,而他笑得錯愕
。
「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朱元瑄指著照片。「看起來好幸福、好甜蜜。」
她說著說著,鼻頭紅通通的,淚水已經失控掉落。
「元瑄。」宇佐美零輕拍著她。
「氣死我了!哭什麼?太晦氣了!」暗敲了敲自己的頭,她努力地忍住淚水。「抱歉
,你不要介意。」
連仲衍搖搖頭,把悲傷潛藏到心底,不在人前表露。「我沒事,只是很可惜,我明天
必須再趕回台灣,所以沒辦法跟你們敘舊了。」
「那不是明天的事?」
「嗯,不過回台灣之前,我想要先去一趟沖繩。」
「沖繩?」宇佐美零沉吟了下。「那個地方不大,幾個重鎮我們都找過了。」
「不,我不是要找齊家,我只是想去圓齊家一個夢。」
「夢?」
連仲衍沒有回答,在最短的時間裡搭著飛機來到沖繩。
他如識途老馬,來到那日齊家在瀨底離島上所指的紅瓦白牆民宿。
應該是這裡吧。
記得她說過,有機會,她想來這裡住一回的,所以他為她而來了。
只要是他能力所及,他會實現她每一個願望,希望他還有機會可以滿足她每一個願望
,再無理、再任性,他都會接受。
看著建築物,他閉上眼,想著那天的情景,總覺得好像只是昨天的事而已,她笑得好
開心,清透的粉顏洋溢著小女人的幸福……心不自覺的有點酸澀,緊閉的眸有些難遏的刺
痛。
該死!恍若哭過之後,控制淚水的閘門壞了,些許的情緒波動都能夠讓他掉淚。
深吸口氣,穩住心神,卻驀地聽到有人尖叫了一聲。
聞聲,他不由得張大眼,聽見幾步外的距離響起熟悉的聲音,語氣不悅中帶俏皮,以
日文說道:「你小心一點,撞傷我,你賠不起。」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地側望,唇微張,淚水瞬間布滿他血紅的大眼。
「你怎麼可以坐在這裡?很危險耶,一開門就撞到你了。」男子無奈歎口氣,也被她
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可是,坐在這裡,我可以把整個海景都收入眼簾啊。」她也很無奈。「不准凶我,
我是客人。」
出了玄關的門便是一段石階,坐在石階上剛好可以一覽無遺絕美海景,也難怪她老愛
窩在這裡。
「住太久了,一點都不像客人。」
「你趕人啊你!」她用很道地、很粗魯的大阪腔嚇人。
「怕你了。」男人隨即又閃進屋內。
「怕就好。」她看了眼後頭的門,想了下,還是乖乖地走下石階。開玩笑,她如此寶
貝肚子裡的寶寶,怎能因為貪看海景而傷了他?
齊家懷孕進入第十六周,但是體形上卻看不出她有孕在身,不過感覺臉圓了點,身子
也長了點肉,就連噙著笑的粉顏都帶著聖母般的光輝。
她在民宿外頭的石板地活動筋骨,壓根沒察覺有抹頎長的身影逐漸接近她。
「猜猜我是誰?」覆在她眼上的大手微顫著,從她腦後傳來的粗嘎嗓音帶著她未曾聽
過的濃濃鼻音。
齊家瞠目,長睫刷過他的掌心,整顆心搖搖欲墜。
他來了?為了殺死她的寶寶而來?她以為自個躲在這裡應該是沒有人能夠發現的。
良久,她輕歎口氣,「仲衍。」
「你確定?」
「廢話,會跟我玩這種無聊游戲的人還會有誰呢?」她學著他的話語回答,想要以俏
皮化解他的怒氣。
想要拉下他的手,他卻緊緊覆著,而他的臉靠在她的肩頭,感覺獨屬於他的濃厚氣息
圈住了她,讓她不安的心穩定下來,突地聽見他輕吐口氣,恍若將梗在喉頭的氣給吐了出
來,她這才發覺他——
「你哭了嗎?」她顫聲問。
連媽媽去世時,他連一滴淚都沒掉,而今他卻為她哭了……
連仲衍無語地趴在她的肩頭上,淚水沾濕她垂散在肩頭的發。
「對不起。」齊家伸起手撫著他的發。
她知道他一定很傷心、很難過,但是在那個當下,她實在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也可
以說是他逼她這麼做的。
「你應該要對不起。」他悶聲吼著,覺得自己窩囊又狼狽,可偏在這當頭怎麼也控制
不了淚水。「你簡直快要把我給氣死了!混蛋,我這輩子還沒這麼火大、這麼痛苦過!」
氣死他了!他以為當他找到她的時候,他一定會狠狠地、狠狠地將她臭罵一頓,但是
他發現,希望實現之後,他卻洩氣了,只剩下一肚子的埋怨。
「不是擔心啊?」怎麼會這樣?她以為他應該會很擔心她的說。
「你也知道我會擔心啊?!」他埋在她的肩頭咆哮著。「我像瘋了一樣在日本的街上
尋找著你的蹤影,找你找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而你竟然跑得這麼瀟灑,壓根沒想過我們
會多麼擔心你!」
他真不知道自己這一段日子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工作、找她,找她、再工作,等著她入夢,又好怕入夢的是她的魂魄,所以夜不成眠
,只敢在白天裡作著白日夢,幻想著她會突然跑到他身後,捂住他的眼睛,要他猜猜她是
誰。
不敢在夢裡猜她的輪廓,他要切切實實地緊擁著她。
媽的,他又想哭了!
「對不起嘛。」齊家嘴一扁,拉下他的手,放在唇上親吻著,印上一個又一個的口紅
印,那是她去年生日,他送的金屬色彩唇膏。
看見他腕上還系著護身符,她笑得眼都瞇了。
「就一句對不起?你知道我為了你哭過幾回了?」他悶聲道:「說什麼哭過後,痛苦
就會被稀釋,根本胡扯!」
痛苦根本就是倍增累積,只增無減,哪裡被稀釋了?
說什麼有機會就要哭一次,嘗試一下!她根本就是預謀逼他哭!
看他哭,她覺得過癮嗎?
「你為了我哭很多次啊?」她轉過身,看著他臉上未干的淚痕,伸手拭去。「現在看
到我,有沒有覺得痛苦稀釋了?」
看她笑中帶淚的俏皮樣,他哼了聲。「我現在想要咬你一口。」
「給你咬。」她抬起手,一副認罪的模樣。
「真咬得下就好。」要真能夠那麼狠,他的心就不會那麼痛了。「身體還好嗎?」
看著她變得有些小麥色的肌膚,察覺她似乎不再像以往清透得給人像是隨時要撒手人
寰的感覺。
聞言,她有點戒備。「你不覺得我看起來更健康了?」
他眉頭微蹙。「你真的懷孕了嗎?」看不出來,她頂多只長了一點肉而已,不,說是
長肉,倒不如說是有點水腫吧,但她的氣色似乎真的比以往好上一些。
「嗯。」她輕點頭,抓著他的乎有點汗濕。「你還戴著護身符啊。」
她努力地想要轉移話題,就希望他別再把注意力繞在她身上。
「你不也戴著?」粉紅色的護身符就綁在她的手上,他貪婪地輕撫著她細膩的肌膚。
「你知道嗎?這個戀愛護身符要是沒添香油錢,是不會靈驗的。」
「真的?」
「我去添過了,順便替你祈福。」
「那真是太好了。」
「一點都不好。」他垂斂深不見底的黑眸。「跟我回台灣。」
發覺他緊掃著她的手腕,她下意識地喊著。「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不懂。「你不是愛我嗎?還是你決定要放棄我了?」
事實上,她只是想要偷種而已?
「沒有,我才沒那麼想!」誰要放棄啊?就算他要她也不允許。
「不然你為什麼不跟我回台灣?」他煩躁地爬了爬頭發。「難道是你還氣我那天晚上
對你說那些話?」
「氣是氣,但都已經過了三個月,還能氣什麼?」她直視著他。「你們應該都坐下來
把話說清楚了吧?」
「豈只如此,我連他們的婚事都一並敲定了。」他回台灣時,不忘找齊振國談他們兩
個的事,也希望齊振國看在他的份上,別對齊媛太苛責,讓她能夠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
「全都依照你的日記,完成你所有的計劃。」
「哦,原來我的日記不是不見了。」那晚走得太匆促,她一直以為是掉了,心痛極了
。
「在我家裡,台灣的家裡,你要是想要,就得跟我一道走。」連仲衍放棄強硬的手段
,改走誘敵政策。
「你既然已經看過我的日記,就應該知道我的想法啊。」她執拗地想要抽回手,卻沒
料到他拙得更加死緊。
「你要的既然是我,那麼結果只要得到我,不就好了?」干麼多個累贅?
「可是,我也想要孩子啊。」她尖聲喊著,附近幾家民宿隨即有人探出頭觀看。
「要孩子隨時都可以,有需要急在這個時候嗎?」他一把將她揪進懷裡,發狠地摟著
,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般的粗暴。「你讓我懷疑你要的是孩子而不是我!」
一想到他這個老子比不過一個還沒出生的臭小子,他就怒火中燒。
「既然都有了,為什麼不要他?」她難得發怒地吼著,美眸圓瞠。
「我有說一定不要他嗎?」他暴吼一聲。
齊家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卻見她居住的民宿有人沖出來,她連忙制止。
「不要誤會,我們沒有在吵架。」
「他是誰?」剛才跟齊家在石階上抬槓的男子拿著球棒,一臉殺氣騰騰。
「他是……」
「她老公。」連仲衍不善地瞪去。「有意見啊?」
男子聞言,神色很復雜地退開。
「那家伙是誰?」連仲衍臉色很臭地問著,獨占欲強烈彰顯。
「民宿老板的兒子。」
「立刻跟我回台灣。」開玩笑,把她丟在這裡,那些豺狼虎豹就要把她給吞了。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嘛。」
他回頭暴咆,打斷她的話。
「你看不出來我是在擔心你的身體嗎?」非得要把他給搞瘋不可嗎?「你總是在替別
人著想,能不能也替自己著想一下?」
「我沒事啊。」聽著他飽含擔憂的口吻,她的語氣也跟著軟了。「我有請當地的助產
士幫我看我的狀況,她們說一切很良好的。」
「你以為她們的手會發出超音波?還是以為她們光用看的,就能看出你身體的所有狀
況?」真那麼神的話,還需要那麼多的醫療設備?「聽我的話,先回台灣,問過專業醫師
的意見,我們再做決定,好嗎?」
齊家垂下美眸忖度。「可是這裡風景很漂亮,寶寶要是在這裡出生,應該會很健康。
」唉,要離開,她覺得好不捨。
「有我在寶寶才會健康。」他略微不爽地撇了撇嘴。「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一點都
不想我,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當然想你啊。」想得心都痛了,要不是哭會影響寶寶的健康,她肯定會大哭待哭
幾場。
「那就對了,跟我一起回去吧,求你了。」說完,他單膝跪地,擺出求婚陣仗。「求
你答應我吧。」
一旁有人以日文高喊著,「答應他、答應他。」
兩人見狀,不由得莞爾他們可是以中文溝通著,這群觀眾真的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你現在是在求婚嗎?」她笑得盈在眸底的淚快要滑落。
「沒料到你在這裡,否則我會順便把戒指帶過來。」
「那你怎麼會跑來這裡?」她牽著他的手,拉著他站起身。
「一定是老天要我來找你的,它已經不忍心再見我每天以淚洗面了。」他抽動嘴角自
嘲。
「說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樣。」她嗔道。
「這跟精神虐待有什麼兩樣?我還想告你遺棄咧。」
「呿!」她笑嘻嘻的,卻哭得一場糊塗,一路哭到他的胸膛上,跟著她最心愛的男人
,回到她最熟悉的家園。
診療室裡,氣氛沉悶得像是台風來臨前的下沉氣流,裡頭坐著四個人,但沒有人敢先
開口,唯有大眼瞪著小眼,直到女醫生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齊小姐的所有報告都出爐了。」
「結果呢?」連仲衍急問著。
「依照我的判斷,再加上齊小姐的主治醫生陳醫生的看法,我們一致認為……」
「怎樣?」
「仲衍。」齊家微赧地拍了拍他的手,要他冷靜一點。
「講快一點!」沒看到他已經心跳加速、呼吸困難了嗎?別考驗他的心髒強度,他現
在一點把握都沒有。
「我們一致認為她不適合懷孕。」婦產科蕭醫生以專業的口吻回答。
「為什麼?」一聽聞這個答案,齊家隨即擰起眉。「我覺得我的狀況很好,而且我沒
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就連害喜的症狀也沒有。」
「丫頭。」這回換連仲衍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冷靜一點。
「這個時候還要我冷靜什麼?」她緊抓衣擺。「肚子裡的寶寶已經進入第十七周了耶
,我絕不把他拿掉。」
她甚至強烈懷疑他買通了醫生。
「我們還沒說完。」兩個醫生趕忙擺手示意。「我們的意思是說,你不適合懷孕,但
更不適合實施人工流產,就因為寶寶已經進入第十七周,如果動人工流產手術,對母體會
造成很大的傷害。」
連仲衍聞言,眉頭不禁攏得死緊。
「那我可以生了?」齊家喜出望外。
「不是可以生,而是現階段不適合實施人工流產。」蕭醫生歎道,無奈這兩個人根本
沒仔細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等等,你們之所以判斷她不適合懷孕,一定是檢查出什麼問題吧?」連仲衍可沒她
那麼樂觀。
「除了母體虛弱之外,我們發現她的血壓危險偏高。」
「不對吧,她的血壓一向都是偏低的。」
「就因為如此,才透露著不尋常的訊息,她的血壓高出標准值,也產生水腫現象,我
們認為她有妊娠毒血症。」
「妊娠毒血症?」原來她臉圓了不是因為養胖了,而是水腫?!
「妊娠毒血症產生的原因,到現在還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是有一種說法是,胎盤的血
管發育不健全所引起的,也有一種說法是,認為妊娠毒血症是一連串疾病衍生的過程。」
蕭醫生頓了頓,瞧連仲衍聽得一愣一愣,隨即又道:「我們現在擔心的是,妊娠毒血症的
發生通常是在胎兒進入二十周之後,可是目前齊小姐肚裡的胎兒才剛進入第十七周而已…
…」
「然後呢?」聽到此,連仲衍的神情微凜。
「在未滿三十周之前,胎兒的死亡率將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母體也容易因為高血壓
而引起中風及小癲癇,甚至是全身性血液不凝固障礙出血。」
「拿掉他!」他想也不想地作出決定。
「仲衍!」
見兩人就要爭吵,蕭醫生隨即擺了擺手。「冷靜一點,我們現在說的是一種可能狀況
,不代表絕對會發生,況且我們剛才也說過了,齊小姐目前的身體狀況太虛弱,並不適合
實施人工流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混蛋,後頭那句可能性
的話,他死也不會說的!
多怕好事不靈、壞事靈,一旦出口便會成真!
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現在為了她,他寧可避諱一點。
「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雖然我們對於妊娠毒血症的產生原因並不是很確定,但卻
可以控制狀況。」
「真的?」連仲衍緊握成拳的指頭關節泛白。
「只要讓齊小姐多休息,再由陳醫生配藥劑,服用一個療程之後,看看她的狀況是否
有減緩,我們再作下一步的決定。」蕭醫生低柔的嗓音讓他們兩人的心都平靜下來。「如
果一切穩定,我們可以在第三十三周時,考慮提前生產。」
聽她詳細的解說,連仲衍惶恐不安的心總算平穩下來。「那麼,除了吃藥以外,還有
什麼要注意的?」他快速地自外套口袋抽出筆記和筆。
蕭醫生笑道:「我會列一張清單給你。」
「那真是多謝了。」他還怕自己記得不夠詳細。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48:44
第十章
又三個月
「我要吃大福。」駁回。
「我要吃可麗餅。」再駁回。
「我要吃巧克力!」這一次,齊家用喊的。
連仲衍無奈地看著她。「丫頭,你不能吃甜的。」雖說血壓一直都還控制得不錯,但
始終沒有降到安全標准值,所以說,他必須要狠下心來拒絕到底。
「求求你、求求你嘛。」她好可憐地爬到他的胸前蹭著。
「你讓我覺得你像是個毒癮發作的人。」看得他好心疼、好不捨,但為了她的健康,
他必須當個視而不見的惡人。
「請說我是個討糖吃的小孩。」她扁起嘴,明亮的眸子有著無法忍受的痛苦。「人家
真的好想吃嘛。」
「乖,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再請宇佐美從日本東京空運最新鮮的草莓大福,好不好
?」他揉著她的發。
「人家現在就要吃啦。」不依、不依!
「丫頭……」連仲衍無力地歎息著。
懷孕的女人,會因為自體突來的轉變,而變得嗜吃某種料理或食品,根據婦產科醫生
的專業研究指出,絕大部分都是偏愛吃酸的,而以蜜餞為排行榜之冠,但丫頭卻反其道而
行,什麼都不要,偏愛吃甜的。
她沒懷孕之前,根本就不吃甜的,但是懷孕之後,正所謂,三日無甜,面目可憎啊。
要是不給她吃,她就變成眼前這個模樣。
「丫頭。」他將她摟進懷裡靠在他的肩上。「聽我說,你想要把寶寶平安地生下來,
對不對?」
「嗯。」齊家點點頭。
「那就為寶寶忍耐,好嗎?」他低柔地哄著。「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你再忍耐一下
,好不好?」
「好。」她順從地應道。
「那,我要去忙了,你在床上好好躺著,好嗎?」
「對不起,我不該任性的。」見他要走,她忍不住在他胸前又偷了些許的溫暖。「你
那麼忙、那麼累,卻還要你老是在旁邊陪我。」
為了她,他堅持這幾個月的時間不巡視其他分店,所以他的工作主要是在樓下總公司
坐鎮,而他原本的工作則是丟給敏爾和上官迅這對冤家,雖說離家很近,他老是偷偷地爬
到樓上看她,但她知道,他其實是很累的。
「這是我心甘情願。」連仲衍笑瞇了眼,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晚上想吃什麼?」
「都可以。」她始終沒有害喜現象,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老是覺得肚子一陣一
陣地痛,外加頭暈腦脹很想吐,除了甜食以外,根本吃不下其他的東西,只是她不想讓他
擔心,也就沒告訴他。
「要是肚子餓了,你就先吃一點點蘇打餅干,知道嗎?」
「嗯。」她送他到玄關。
「要是不舒服的話,馬上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嗯。」她看著他穿鞋。
「知道號碼嗎?」
「知道。」看他又踅回,她便伸手推他。「我很好、我沒事,離預產期還很久,你就
別擔心了。」
「丫頭。」他轉過身,將她輕擁入懷。
「你怎麼了?是不是被我剛才的模樣給嚇到了?」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可是實際上,她是想逗他笑的嘛。「我只是很想吃,所以才會那個樣子,你就別擔心了。
」
「還是我下午請假好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太早醒來,就一直覺得胸口沉甸甸
的,有股說不出的不安在重擊著他的心髒。
「拜托,你今天已經上來第三次了,你還打算請假?說不過去吧。」她好笑地道:「
不要讓別人笑你了。」
「可是我總覺得你的氣色不好。」
「從我懷孕以來,哪天氣色好過了?」齊家笑嘻嘻地打趣。
「還真敢說。」他好氣又好笑地摟緊她。「丫頭,你現在覺得幸福嗎?」
「嗯。」任由他男性的氣息包圍著她,她閉上眼,忍不住想要多依賴他一點。「等坐
完月子後嫁給你,名正言順地成為連太太,那就更幸福了。」
連仲衍抬眼,黑眸滿是煦光。「乖,頂多再三個鍾頭,我就上來。」他在她唇上吻了
下。「小子,給我乖一點,再踢我老婆試試看!」臨走前,不忘蹲下身,恐嚇肚子裡的兒
子一下。
「傻瓜!」她輕拍他的頭。
「等我。」忍不住再偷香一下。
「好,我等你。」
對他揮了揮手,看著門板掩去他的身影,齊家才剛要轉進房裡,頭卻暈了下,她得要
緊靠著牆,才有辦法穩住身形。
淺喘著氣息,撐了下,發覺暈的感覺舒緩多了,她才張開眼。
吐了口氣,她緩緩地走進房裡,原本打算要到床上躺一下,卻瞥見鏡中的自己看起來
好憔悴、好浮腫,臉色灰白帶青。
啊,她怎麼會變得這麼丑?
不行,他可以忍受她的邋遢,她可沒辦法。
雖說每早起床,他總是會幫她梳頭綁發,但卻絕對不幫她上妝,說是怕妝會影響氣色
的判斷,但以前也是他說,抹點唇膏會讓她的氣色好一點的。
走到梳妝台前,拉開她的小小化妝盒,取出他去年送的唇膏,正打算要抹上,忽然感
覺腹部震起一陣難抑的痛,由一個點擴大到整個下腹部,恍若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剝落般
地痛楚,教她氣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
突地,下部一陣濕熱。
欸,羊水破了嗎?
她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啊啊……」她單手抵著床,想要爬到床上打電話給連仲衍,卻渾身虛軟無力,愈來
愈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擱在床頭櫃上的電話離她愈來愈遠。
抬手抹去滿臉的冷汗,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陣漆黑,她聽見「咚」的一聲,感覺意識
快要拋出體外。
不行、不行,她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他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撤去心防,好不容易有了喜怒哀樂,懂得哭泣,要是她真的不在了,他一
定會變回原本的樣子,不對,一定會變本加厲。
不可以啦,她不想看他變成那個樣子。
誰,誰來救救她……仲衍……
正走進一樓店面的連仲衍不由得回頭探去。
「怎麼了?」坐在候客區的連伯凱懶懶地問著。
「我好像聽到誰在叫我。」那聲音好像是齊家,可是她在三樓,她的房間又在店面的
正後方,就算她打開窗戶喊,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況且她也不可能這麼做,她在這裡住
了三個月,向來不會打擾他工作。
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不安。
不,不會有事的,這三個月不都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相信她肚子裡的小家伙也會乖乖
地才對。
「嗄?」連伯凱微挑起眉,正要取笑弟弟時,卻瞥見走進大門的人。「敏爾、上官,
你們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連敏爾一身清爽,手裡拎了個小旅行袋,而上官迅則是狼狽地拖
著兩三只行李箱跟在後頭,但臉上的笑意卻濃得可比外頭的驕陽。
「對啊,累死了。」連敏爾甩了甩一頭大波浪褐發,將旅行袋往大哥身旁的桌上一擱
,在袋裡頭翻找著東西,邊問:「二哥,齊家呢?」
「她在房裡休息,不准拿甜食給她。」連仲衍警告道。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妹妹老是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塞小甜食給丫頭,而如果是從國
外飛回來,更是不忘帶回當地土產甜點。
「我知道。」呿,這麼信不過她嗎?「我只是要拿今年秋天剛上市的唇膏給她。」
「去去去。」連仲衍揮了揮手。
連敏爾隨即蹦蹦跳跳地上了三樓,開了門便喊著,「齊家,我回來了,你在哪裡?」
聽她沒答腔,她直往她的房裡走去。
「齊家?」打開門,卻沒見她躺在床上。「齊家,你在廁所嗎?」
連敏爾拿著唇膏走進房內,卻踩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支唇膏,下意識地往前探
去,突地瞥見一攤血,杏眸圓瞠。
「啊——」
手術房外異常的闃靜。
眼前那扇門,分隔了生與死,是靈魂來去的驛站。
坐在外頭的連仲衍,握緊的拳頭擱在腿上,雙眼聚精會神地盯著那扇門,感覺時間流
逝緩慢,一秒被拉成一個鍾頭般的久遠。
突然覺得昨天以前的記憶也變得好遙遠。
他不記得她昨天跟他說過什麼,只記得他剛才握著的小手,柔軟無力冰冷得教他心驚
膽戰。
她慘白如紙的容顏沒有半點痛苦,像是睡著一樣。
拳頭緩緩地松開,覆在他疲憊的眼上。
他聽見她的聲音了,不是嗎?他明明聽見了,他應該在第一時間沖上樓的,而不是等
到敏爾發現……要不是敏爾剛好回國,想上樓看她,等到他下班回家時,迎接他的,豈不
是一具冰冷的……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她今天還笑鬧著跟他討甜食吃,還說她要等他的,為什麼
才一轉眼,她便緊閉著眼,像是睡進他伸手不可及的世界裡?
老天啊,請別這樣對他,他是如此膽怯又害怕失去,他的手裡什麼都沒有,請不要將
喜歡挽在他手上的女人帶走,別讓他這輩子最寶貝的女人離他遠去,一旦失去她,他沒有
把握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從沒如此深刻地愛過一個人,在他緊閉心門之後,再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他如此牽腸
掛肚、魂牽夢縈。
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換,只要她能夠安好地回到他身邊,要他犧牲什麼,他都不在
乎。
一直都是她在為他著想、為他擔憂,現在請讓他也能為她做些什麼吧。
他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能夠救回她,他什麼都願意!
「仲衍。」
他像是沉進水裡,喚著他的聲音聽來不真切,怔愣地抬起眼,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失焦
。
「仲衍!」連伯凱用力地搖著他。
「大哥,你小力一點啦。」連敏爾連忙在一旁阻止,坐到二哥的身旁。「二哥,齊家
到現在都還沒出來嗎?」
他無力地搖著頭,這才發覺齊媛、念野和他的岳父都趕到了。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不是一切都安好的嗎?」齊嬡看著冰冷的門,渾身止不住
地輕栗。
「不知道,就突然血崩了……」連仲衍沉痛地閉上眼,齊家躺在血泊中的畫面立即跳
出,深深地折磨著他。
「你到底是怎麼照顧的?」齊振國情緒幾乎失控,一手揪起連仲衍。「你說你可以就
近照顧她,我才答應讓她跟你住在一塊的!」
「爸,不要這樣。」齊媛趕忙抓住父親。「仲衍也不好過。」
齊振國聞言,大手一松,軟倒在一旁的位子上,父女兩個相擁在一塊,安撫著彼此不
安的情緒。
「她會沒事的,我們還等著她生完孩子後一起辦婚禮。」念野安慰著兩人,目光落在
神色渙散的好友身上。
「怎麼會進去這麼久都還沒有消息呢?」連敏爾緊蹙著眉。
「敏爾。」連伯凱以目光示意她別亂開口,她隨即乖乖閉上嘴。
一條長廊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家人,誰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等待,然而要是不
說些什麼,總覺得快要被眼前無形的壓力給壓垮了。
但開口要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夠安撫彼此不安的靈魂。
連仲衍雙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
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醫院的空調好冷好冷,待在手術房裡的丫頭她感覺如何呢?
她冷不冷?
她有沒有感覺到他就隔著一扇門在外面等著她?
「二哥,你不要擔心,齊家很堅強的,她會撐下去,她說過,她一定會健康的生下寶
寶。」看著二哥悵惘的神情,連敏爾忍住淚水,努力地為他打氣。「沒事的,她一定會沒
事。」
「敏爾。」連伯凱不認同地低喚。
一旦給了他希望,要是落空,失落是加倍的。
「對,敏爾說的沒錯,丫頭不會有事的。」連仲衍深呼口氣,想把積在體內的恐懼不
安都趕出體外。
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膽怯不安?丫頭在手術房裡努力,他怎麼可以喪氣?
「沒錯,小家當然會沒事。」齊振國多希冀說出的話能夠成真。「我等著牽她們兩姊
妹的手一起走上紅毯,她當然得好,否則我隨時會毀約,不讓齊媛嫁給念野。」
後半段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要脅還在手術房內的齊家。
看著齊振國,連仲衍虛弱地報以苦笑,眼角余光突地瞥見一抹影子,他隨即回眸探去
,精准地攫住那影子。
「丫頭!」他怔怔喊著,淚水滿盈的瞬間,模糊了那抹影子。
「二哥?」
「仲衍?」兩兄妹不約而同地看著他,再看向他注視的地方,只見慘白的牆上空無一
物,就連海報都沒張貼。
「丫頭……」他喃喃念著,感覺渾身的氣力正迅速地自身體流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伯凱拍著弟弟的臉。「你給我振作一點。」
連仲衍不自覺地發顫,顫栗得無法自己。
他看見丫頭了,看見她半透明的身體,盡管只有一瞬間,但他真的看到了!
那代表著什麼?
是靈魂出竅了嗎?是幻覺吧?是幻覺吧!
以為面對了自己的膽怯,他會變得堅強,但事實證明,他一點都不堅強,他既脆弱又
不堪一擊,根本沒有承受悲劇的勇氣。
沒有齊家在身旁,他還是那個想躲到冷漠面具後頭的膽小鬼。
他沒有辦法忍受失去她,他不能!
該死,他真的好愛好愛她!
手術房門突地打開,負責執刀的蕭醫生走出來,他隨即彈跳起。
「連先生。」
「蕭醫生。」連仲衍血紅的大眼緊盯著她,他屏住呼吸,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她、
她怎麼了嗎?」
剛才的幻影成真了嗎?
「現在情況危急,所以我必須詢問家屬,要先救小孩還是大人。」盡管只瞧得見她的
眼,但任誰都看得出她的無奈,也了解那份無奈背後的危險性。
「大人。」他想也沒想,直覺反射地脫口而出。「醫生,請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了
。」
他不要小孩,打一開始他就不要他!
就算那孩子會怨他、恨他都無妨,他只要丫頭平安無事。
「我知道,我會盡力而為。」蕭醫生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但是,你必須要有心
理准備,母體失血過多,非常的虛弱,也許……」
「醫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她。」梗在喉頭上的痛楚怎麼也咽不下,他的雙腿
軟跪在地。
「連先生,你冷靜一點,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她沉痛地道,隨即又轉進手術
房。
門,再次地關上,他的心弦繃得更緊。
連伯凱和念野隨即架著他回到椅子上。「沒事的,齊家不會有事的!」
連仲衍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連句虛應的話都說不出。
這是一場耐力挑戰賽,一直在挑戰他心髒強度的極限,挑戰著他能夠撐在崩潰的邊緣
多久。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撐多久,只知道他的呼吸快要撐不住這個身體,他快要等不下去
了。
天啊,救救她吧,他願意捨棄一切,請救救她吧!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在他懷疑自己幾乎快要崩潰的瞬間,門再度打開,他清楚地聽到
嬰兒宏亮的哭聲,而後蕭醫生再次走到他的面前。
連仲衍緊繃的心弦讓他無法開口說話,只能以雙眼緊抓著她的神情。
「連先生,恭喜你,母子均安。」蕭醫生笑瞇的眼帶著淚。
瞬間,心頭一顫,始終咽不下去的氣悶聲咳出,淚水隨即放肆地決堤。「謝謝你,真
的是非常謝謝你。」淚水緩緩地釋放他緊繃的壓力,讓他哭得快要不能自已。
||最言情||綠光《火爆冷皇》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顏色 -
尾聲
○月○日 陰
很少在這個時間寫日記,但是實在太迫不及待了,完全管不住雀躍的心情,無法等到
晚上再寫。
接近中午,但是天氣很陰,坐在這個位置往窗外探去,可以輕易地發現雲層烏黑得像
是潑墨畫裡的景致,天空晦暗得沒有半點光線,幾乎要讓人以為是這是日蝕進行中,還是
世界末日前的一刻。
但是,那又怎樣?管他是日蝕還是世界末日,怎樣都好,只因我的心情很好。
並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原因,只是寫滿這一頁空白,這一本日記便要功成身遲了。
寫滿一本日記有什麼了不起?
但我可是用了足足十三年的時間哦。
這本日記,是他送的。
他是誰?
他是我的鄰家怪哥哥,後來,他成了我無緣的姊夫,再後來,變成我孩子的爹。
就在這一刻,孩子的爹就快要變成我的老公了。
把日記翻列第一頁看著,每一頁都細載著每一份因他而起的喜怒哀樂,但沒想到在最
後一頁,竟會變成如此令人感動的甜。
感覺像是作夢。
從今天開始,他不再是隔壁的怪哥哥,也不再是無緣的姊夫,更不只是我孩子的爹,
而是……嘿嘿,是老公。
沒錯,真的是老公,絕對不是作夢。
從沒想過美夢也有成真的時候。
事實上,今天是我出嫁的大日子,在我下筆的這一刻,寶貝兒子就在我旁邊陪我,而
他人就站在教堂裡等我呢……
「齊家!」新娘休息室的大門被人大力踹開,引起的巨響還夾雜著連仲衍狂怒的暴咆
聲。
「有!」她連忙舉手答道。
「你在搞什麼鬼?!」不知掩飾的怒吼聲兜頭落下。
這丫頭真的是愈來愈皮了。
他這個落單的新郎在教堂裡受人哂笑譏刺,而她竟然在新娘休息室裡,頭紗頂在頭上
,裙擺撩到大腿,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齊家被震得耳膜發痛,回頭瞪著他。「小聲一點,寶貝在睡覺。」隨即又看向一旁出
生才三個月大的寶貝兒子。
嗯,睡得很熟,就知道她的寶貝最乖了。
「我管他在干麼,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在干麼!」連仲衍一頭鬈發梳得油亮,穿著她指
定的純白鑲金線浪漫燕尾服,俊美的五官正掙獰地扭結在一塊,「你知不知道台下的賓客
又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了?」
「我又不是姊。」她一臉無辜。
她又沒有逃婚的理由。
「那就快點出來,我不想再丟這個臉。」
「好啦。」嘖,以為只有老爸愛面子,想不到他比老爸還要愛面子。「等我把日記寫
完。」
「你在說什麼?!你在這個時候寫日記?!我是欠你們的啊!」他是上輩子凌虐了她
們姊妹,所以這輩子才要被她們欺凌嗎?一個落跑,一個在婚禮進行中寫日記?簡直是欺
人太甚!
「再等一下嘛,人家就快寫完了,只剩下三行了!」她喊著。
「我管你剩幾行!」他一把揪起她。
「哇哇哇……」
寶貝兒子的嗓門完全承襲了父親,一張嘴哭喊的聲音震天價響。
「哭了啦。」齊家甩開他,抱起兒子哄著。「寶貝乖,不哭不哭。」
連仲衍瞧她眼裡有了兒子沒了老公,一股可笑的妒火如燎原大火瞬間燒光理智。
「你要他就對了。」他冷聲嗤道。
「嗄?」她不解地睇著他。
「既然你不想上教堂,那我也不想站在那裡丟臉。」他火大地扯開系得他快吐的領結
,隨即快步往外跑。
他生氣了,他要當落跑新郎!
「仲衍!」齊家抱著兒子追出。
完蛋,他抓狂了。
「我愛你!」她使出殺手?。
長廊盡頭的他驀地停下腳步,回頭氣呼呼地瞪著她。「過來。」他撇了撇唇,伸出右
手。
「我抱著兒子耶。」她扁起嘴,但還是乖乖走過去。
他瞪著她,把她的頭紗蓋下來,再把兒子接過手,可誰知道兒子立即又哭了。
「閉嘴。」連仲衍俯近寶貝兒子,惡聲地恐嚇著,豈料他當真乖乖地閉上嘴。「好,
走了。」
「不對,我應要挽著左手。」
「不對,應該是我牽著你進場!」齊振國從會場跳出來。「快點過來,你姊還在等你
耶,說好要一起進行的!仲衍,你先進去。」
一陣混亂,齊振國指揮若定,把每個人的位置都喬定後,結婚進行曲隨即響起。
站在紅毯的另一端,她看見他就站在紅毯的終點等她。
在他們結婚後的某一天——
昏暗的燈光之下,有個人正偷偷摸摸地進行某件事,在闃靜的夜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
響。
也許進行得太順利了,讓齊家始終沒發覺到有雙大眼正噙怒瞪著她的背影。
那雙大眼的主人像鬼魅般,走起路來不著半點聲響,近乎無聲地來到她的背後。
「你、在、干、麼?」不忘順便吹吹熱氣。
「嚇!」齊家嚇得跳起身,手裡的針也往空中一丟。
「啊!」連仲衍慢了她半拍地發出低吼聲。「該死!你在干什麼?」拔出不小心刺到
他身上的針。
「老公。」她嘿嘿干笑著,想要一笑泯怒火。
連仲衍視線越過她,停在她的桌上。「你還想如法炮制?」他沒看錯也沒猜錯,桌上
真是一片片未使用過的保險套,而上頭已經被戳出一個個細細的針孔。
她的心思不難猜,一旦她開始素求無度,他就知道問題來了。
「寶貝一個人好寂寞哦,他跟我說,他想要一個弟弟。」纖手悄悄地爬上他結實的胸
膛。
「他連爸爸都還不會叫,就會跟你說這些事?」他抓開她不安份的小手。
「我們母子連心啊。」齊家努力地睜眼說瞎話,反正又不犯法。
他無奈地翻動眼皮,懶得再跟她說理,走到桌前,把所有的保險套都沒收。
「你不想再要一個寶貝嗎?」她愈挫愈勇,再次撲上,一把將他推上床。
「不要。」他想也沒想。「不要忘了,蕭醫生說過,你要是再懷孕,也有可能再引發
妊娠毒血症。」
光是一次就要把他給逼瘋了,再來一次,豈不是要他的命?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
,他也不賭。
「但是,她也說,可能不會發生啊。」見他壓根不睬,她刻意壓低的嗓音透著誘惑意
味,只見她壓下唇,笨拙的吻著他,企圖挑起他的欲望,「老公,人家要嘛……」
「別玩了。」他閉上眼,打算完全放空。
「老公……」細細軟軟的嗓音住下滑,來到他赤裸的厚實胸膛。
「丫頭。」他有點緊繃,聲音有些壓抑。
「老公,壓抑對身體不好哦。」聲音再往下移動。
「該死!」連仲衍低咒了一聲,將她拉起反置在下,吻得她七葷八素,咬得她嬌喘連
連,就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際——
「老公。」她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個很可疑的保險套。
事到如今,他不能拒絕她了吧。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連仲衍沉痛地皺緊眉頭,一臉痛苦難捱,眼看著他伸出手……卻沒接過她手中的,反
倒是往自己的褲子口袋一掏。
「你以為我會一點准備都沒有嗎?」臉色突變,他嘿嘿笑得很邪惡。
她有張良計,他就沒有過牆梯嗎?
「你好卑鄙。」她扁起嘴。
嗚嗚,卑鄙小人。
「是誰卑鄙啊?」他沒好氣地道。
每回只有想要孩子的時候才跟他親熱,是把他當什麼了?
嘖,親熱還要挑時看日的啊?
「你!」齊家尖聲喊著,擱在床邊小木床內的寶貝兒子突地嚎啕大哭,「啊,寶貝醒
了。」
「喂,你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我吧?」有沒有人性啊?把人家欲火挑起了,她卻像是
沒事人地退到一邊?哪有這種道理?他一把將她撈回。
「寶貝一直哭,你也會沒興致吧?」她看著他,被寶貝兒子的哭聲震得耳朵有點痛。
是啊,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她要是現在離開,他會更痛苦!
回頭瞪著兒子,發覺恐嚇無效,他索性起身,把木床推到門外,然後關上門。
「你在做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
「這樣就好了。」這房間的隔音還不賴,雖然還聽得到聲音,但好多了。
「不可以啦。」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0:15
「看來你的熱情已經冷卻了,看我怎麼再把你……」他滿嘴邪惡話語,兩人再次滾回
床,又來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際——
「連仲衍!」外頭連伯凱的獅吼勝過他兒子的哭聲,殺進他的耳裡。「你在搞什麼鬼
?還不快把你兒子搞定!」
沒想到兒子的哭聲竟遠傳到二樓大哥的房間裡。
「我去好了。」齊家小小聲地說著,跳下床去。
連仲衍一臉鐵青地瞪著牆壁,仰天暴吼著,「氣死我了!」
綠光 -【男人淚3】《賣身管家公》
「男人淚」,真想給他改成「作者淚」。
男人淚啊男人淚,真是讓我快要擠出淚來。
因為不太習慣寫催淚的戲碼——寫不出來,所以急得快掉淚。
但還是完成了,真樂。
其實,當初寫前兩本的時候,還在猶豫要不要寫第三本,最後因為太喜歡男主角、太喜歡最後一幕,所以就給他咬牙硬著頭皮寫下去。
記得在好幾年前,曾經在網站上寫過一篇文章,結果被批太悶太沉重,於是從此我便不再碰催淚的題材。
看過作品的看倌應該都知道,我的書以輕鬆為主軸居多。
一方面,我原本就偏愛搞笑輕鬆之作,另一方面則是很怕在不小心之中,把整個節奏拉悶,將氣氛搞得太悲情,畢竟寫功還不算細膩,就怕有些細節沒處理好,很容易淪為灰色之作。
不過慶幸有編輯部嚴格把關,讓我可以把氣氛拿捏得好些(不過事實上,我也不擅長太悲情,悲到深處時,就很想給他搞笑的說,這是本人的劣根性)。
如今完稿,如釋重負,超想給他高歌一曲的。
不管怎樣,若是看倌喜歡的話,我真的會很高興,雖說「男人淚」談不上嘔心瀝血之作,但卻是讓我成長許多也學習許多的作品,真的希望大家都會喜歡。
序幕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風掠進了林間樹葉,也掠進了哀傷的墓園。
墓前,有個女子哭號欲斷腸,幾個人忙著安慰她,也有幾個年紀尚幼的小朋友在墓園的小花園裡頭玩耍,壓根不懂天人永隔是怎樣的滋味。
身穿黑色小洋裝的小女孩在花園裡追逐著斑斕彩蝶,一個不小心撲倒在地,圓滾滾的身體在地面上掙紮了一下,又呆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哭。
嗚嗚,好痛。
大哥、二哥……連敏爾抬眼張望著,沒看到兩位兄長的蹤影,卻瞧見一個男孩走進她的世界裡。
「不哭,我幫你抓到蝴蝶了。」
男孩闔掌,從指縫中看得見有只斑斕彩蝶被囚在他的掌心之中,陽光自林間篩落點點光芒,她看不見蝴蝶在他掌中飛揚的姿態,眼中只有在光芒中發亮的他,神采照人,清爽的發在風中微揚,黑眸透著溫潤瑩亮的光痕,儼然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怎麼了?」男孩好笑地看著她發直的眼。
「沒。」她搖搖頭,掙紮著要起身,卻發覺膝蓋痛得讓她站不起來。
男孩見狀,放走手中蝴蝶,將她拉到一旁的石椅坐下,自口袋裡掏出手帕,拭去她沾在手腳上的塵土。「很痛嗎?」他看著她膝蓋上頭略微破皮的擦傷。
「還好。」連敏爾拿走他手上的手帕。「謝謝你,等我洗好,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了。」男孩闔百,笑眯了褶線極深的雙眼皮大眼,濃密長睫在絲狀光線底下閃動著光亮,再次讓她看傻了眼。
「不行,一定要還。」她眨眨眼,強迫自己回神。「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我叫上官迅,你不用知道我住哪裡,因為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上官迅捏了捏她柔軟又有肉的臉頰。「敏爾妹妹。」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她自我介紹了嗎?
「當然知道,是何阿姨要我來找你的。」他伸出手,輕鬆地將她抱起。「走吧。」
她貼進他的胸膛,嗅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忽然有種感覺,這一幕,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十年後
「敏爾,去把上官給我挖起來!」
在母親何美玥一聲令下,連敏爾立即上樓,手裡還拿著她特地要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上了三樓,轉進他的房裡,果真瞧見他睡攤在大哥的床上。
也難怪,昨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也是「美樂帝」創立三週年紀念日,所以大夥在店外的院子玩瘋了,直到天亮才睡。
這十年來,發生了很多事,上官的父親在爹地去世的那年也去世了,三年前,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才創立,他的母親也離開人世,而老媽基於和他母親的情誼,也看重他超凡的技藝,於是收他為乾兒子,讓他住進美樂帝樓上,一到寒暑假便自動到店裡報到學習,儼然成了美樂帝的一份子,儘管他現在還只是個實習設計師。
她的王子成了她的乾哥哥,十年過去,他比她記憶中還要完美,他變得高大俊挺,外型出眾,幽默風趣、圓滑卻又不失穩重。
他完美得令她很難移開目光,甩開心思。
坐在床畔,看著他的睡臉,連敏爾不由得微眯起眼,難以置信他的皮膚竟然好得完全看不到毛細孔,立體眉骨底下的眼窩有些深陷,當他張開眼時,那雙眼深邃得令人好心動,尤其當他咧嘴笑時……
厚薄適中的唇,很引誘人犯罪,而她,自從認識他之後,常常犯罪。
如蜻蜒點水般地掠過他的唇,心在胸口裡發狂驟顫著。
天、天啊!她是不是很變態?她抱著頭溜下床,圓圓的臉像是顆熟透的紅蘋果。
在她背對的床上,男人掀了掀眼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的背影,餘光卻瞥見了出現在門口的何美玥。
只見她微眯起眼,神色複雜得讓他無法解讀,似有若無地瞪了他一眼之後,隨即離開。
同時,連敏爾也剛好再次爬上床,發覺他已張開眼。
「你醒了?」他發現自己剛才做的事了嗎?
「……嗯。」上官迅爬坐起身,看著她蘋果般的臉。
很好,應該沒有。「媽說時間到了,趕快下樓吧。」她笑眯了眼。
「嗯。」抓了抓睡翹的發。「我馬上就下去。」
「這個送給你,恭喜你考到甲級證照。」她把握在手中的盒子交給他。「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能夠使用它。」
上官迅打開一看,裡頭躺著一把精緻的鋼剪,而剪柄的部份以景泰藍精繪著數隻蝴蝶圍繞其上,用色大膽,鮮活了冰冷的鋼剪。
「你做的?」他訝道。
「剪刀是跟老媽要的,而景泰藍彩繪是我畫的,一人一支。」她自另一個盒子裡取出另一支剪,不同的色調卻是同款的蝴蝶造型。
「謝謝。」
「不客氣,趕快下樓吧!」她笑著,一溜煙下樓。
他把頭枕在床頭櫃上,唇角漾苦笑,親吻了鋼剪後隨即下床。
元旦到鬧區逛街,簡直是一種自我虐待的酷刑。
然而今天卻是非到不可,因為今天在鬧區廣場上有一場造型設計大賽,雖然美樂帝沒有派設計師出賽,但一樣得到場觀摩。
何美玥使了個眼神,一旁的上官迅隨即聰明地跟在她身後.
「上官,假期結束後,你就搬出去,我已經幫你找好住處,同時也預付了一年的房租。」她直盯著台上設計師的動作,語氣輕鬆平常地像在聊著家常瑣事。
上官迅不解地看著她。「乾媽,為什麼?」
「沒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敏爾嗎?」他垂眸忖了下,直言坦白。
何美玥側睨他一眼。「我並不反對你們交往。」
「那又為什麼要我……」他頓了下,想起一個可能性。「難不成乾媽是因為我爸爸……」
「忘了。」她那犀利得像是要看穿人心的眼直瞅著他。「我已經忘了,你也應該忘了。」
「可是……」
「她太小了。」拜託,女兒才十五歲而已耶,她可沒打算這麼早就當外婆。「好歹也等到她成年吧。」
「就這樣?」他不相信原因這麼單純。
「我說你啊……」
「媽,上官,那邊在寫時光明信片耶,他們說,我們可以寫給十年後的自己或其它人,他們會幫我們在十年後寄出喔!」何美玥話沒說完,便讓女兒打斷。
連敏爾像只麻雀般吱吱喳喳的,一手拉著一個,將他們拉到另一頭的場地。
何美玥沒好氣地搖搖頭,卻也只能放任她,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四年後
上官迅飛步在醫院的急診室奔跑著,氣喘吁吁地來到一道簾子後頭。
「你是何美玥的家屬嗎?」護士探出頭來。
「是。」懼色爬上他刷白的臉。
「請到裡頭。」護士迅速拉開簾子。
上官迅走進裡頭,瞧見了一旁沾滿血跡的棉花和衣物,視線慢慢轉動,停在臉上罩著氧氣罩的何美玥。
「乾媽。」他顫著聲,目光僵直。
「上官……」何美玥勉強地勾起笑意。
「乾媽,你會沒事的。」他握著她冰冷的手。
她笑眯了眼。「仲衍……敏爾呢?」
「他們在路上了。」
「伯凱呢?」
「快了,我們就快要找到他了。」上官迅面不改色地撒著漫天大謊。
何美玥的大兒子連伯凱已經失蹤月餘,而她之所以會傷重被送進醫院,就是因為日以繼夜地尋找連伯凱,因而發生車禍,眼看著命在旦夕,連伯凱依舊下落不明。
「……那就好。」儘管面無血色,她依舊笑著。「上官,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點也下。」服完兵役後,他便在美樂帝上班,目前還是個菜鳥設計師。
她笑著,雙眼緩緩閉上,恍若快要失去意識。
「乾媽,振作一點,仲衍和敏爾已經在路上了。」他緊握著她快要鬆掉的手。
何美玥瞬間張開眼,突然以很嚴肅、很正經的表情看著他。「上官,敏爾畢業後,安排她出國留學,而你不可以和她……」
「嗄?」他俯近她,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此時簾子再次被拉開。
「媽!」連仲衍快步走進裡頭。
「上官,我有話要跟仲衍說……」何美玥伸出手,連仲衍緊握著她的手,上官迅見狀,隨即退到簾子後頭。
他的腦中轟轟巨響著,一片渾沌不明,感覺自忌中預定的未來藍圖正在片片剝落……
美樂帝店旁的游泳池畔傳來男女的嬉鬧笑聲,而剛從門外回來的連敏爾則冷眼看著這一幕。
三年前,母親去世之後,她心目中完美無瑕的王子變了,變得濫情且放浪,身邊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比換衣服的速度還要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一直以為他們彼此之間是心有靈犀的,一直存在著相知相惜的曖昧情愫,但是這份彼此認定的情愫卻在這幾年迅速流逝,原因無從查起。
「喂,那是你妹啊?幹麼一直瞪著我?」像八爪章魚般附著在上官迅身上的女子輕問著。
上官迅抬眼探去,對上連敏爾含怒的大眼。
「你先回去吧。」他臉上堆滿笑意。「乖,不准亂跑哦。」
女子回之傾城笑容,在唇上親了下,並附在他耳邊說:「我還以為她是你的新女友呢,不過她又高又壯再加上滿臉痘痘,簡直像個有瑕疵的金剛芭比,我想,你的眼光沒那麼差才對。」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肯定都聽得見。
上官迅挑眉,不予置評,女子離開後,對著連敏爾,他一視同仁地笑容滿面。
「你又換女朋友了?」她咬牙問著。
這個跟昨天看到的那個不一樣,但是每一個都美豔得教人無法直視。
反觀自己,從小到大不曾變過的圓型身材,圓圓的臉、圓圓的身體,外加長滿青春痘的臉……說她醜,她不得不承認。
「只是朋友。」他定向她。「手續都辦好了嗎?」
「我一定要去嗎?」儘管不願意,她還是把包包裡頭的資料交給他。
「這是干媽的遺言。」上官迅垂眸翻看著。「嗯,這一間學校不錯,你去那裡應該可以學到更多東西。」
「我不想去!」
「為什麼?」他抬起慵懶的眸,唇角有著一抹迷惑眾生的笑。
「因為我……」
「捨不得我?」他懶懶地截斷她的話。「千萬不可以哦,乾哥哥我啊,希望你到國外開開眼界,順便……嗯,看看能不能讓你變個樣子,好歹是美樂帝的一份子,你這個模樣,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畢竟美樂帝是美人製造中心,而現在的你會砸了美樂帝的招牌。」
上官迅說得很保守,但任誰都聽得懂他話裡的嫌棄,字字句句都如刀般刻在她心版深處,掃掃地淌出滿嘴咸腥。
他從沒嫌棄過她的……
當他搬離美樂帝時,當她發現他不再使用她送的剪刀後,她就發現他的轉變,但她不敢問,很怕問了之後她編織的美夢就會成空,說到底,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早就離開了,在她的愛情裡臨陣脫逃,她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所以聽話,知道嗎?你要記住,我都是為了你好。」看她垂斂眸子,他的心滑過一抹難喻的酸意,他得要握緊拳頭,才能阻止自己沖上前去將她摟進懷裡。
「什麼叫做為我好?」她抬眼,黑白分明的圓潤水眸噙著迷濛水霧。「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了?憑什麼說是為我好?」
不要替她決定她的人生,討厭她就直接拒絕,不要拐彎抹角地甩開她!
「你現在離開,以後你會很快樂。」儘管心痛如絞,他臉上的甜柔笑意依舊。
連敏爾哼笑了聲。「原來快樂是可以預定的。」居然用這種方式拒絕她。
「快樂是可以累積的。」他擅子撒謊,騙騙別人順便騙騙自己。
她聞言放聲大笑,笑得幾乎岔氣,笑得淚如雨下。「我現在都不快樂了,以後怎麼可能會快樂?!」大笑完後,她將包包往他身上一丟,轉頭就跑。
「總監,發生什麼事了?」店裡的設計師探出頭來。
上官迅撿起包包,唇角微掀。「沒事。」他笑得毫無破綻可言,就連他也幾乎相信自己並下傷悲。
飛機劃過天際只留下長長的一道機雲。
「總監,你到底是上哪了,怎麼手機也沒開?」一見上官迅經過店外的車皮,一名設計師隨即追了出來,卻見他頭也不回地朝直通樓上的那扇門而去。
恍若識途老馬,他來到美樂帝二樓——屬於連敏爾的房間,無波的慵懶瞳眸環視一週,走到她的床頭櫃前拉開櫃子,拿出一條有些泛黃的手帕,而後打開了窗,在窗檯上坐了下來,掏出手機開機。
一會後手機傳來嗶嗶聲,他頓了兩秒才拿起手機查看,是語音留言,進入系統——沒有聲響,只有微顫輕揚的呼吸聲,十幾秒過去了,就在他決定切斷電話的瞬間,熟悉的聲音自另一端含幽帶怨地逸出。
「是我自作多情……我再也不愛你了……絕不愛你……」手機裡傳來她第一次的告白,簡短三句,帶著心痛欲絕的哭泣。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激豔得像是要燃燒般的彩霞斜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烙下了絕豔的色彩,勾勒出臉上那抹無聲無息的淚。
閉上眼,親吻她仔細摺疊並視若珍寶的手帕,他第一次嘗到了撕裂靈魂的痛苦。
他後悔了,後悔了……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放她走!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0:36
第一章
寒夜正沸騰,擁擠的夜店裡頭溫度熱得教人忍不住脫去外套,狂飲起冷飲。
「月柔,這裡真吵。」才剛在吧檯邊坐下的連敏爾不悅道。
她向來不太喜歡待在太顯眼的地方,挑位子也要離音箱最遠,可以讓腦袋清醒一點,無奈這間夜店生意太好,只剩吧檯有位子。
「是啊,向來如此。」曠男怨女這麼多,音樂不吵一點,怎能驅散寂寞?
連敏爾皺了下眉,見她已經在點飲料,只好把外套脫下,往高腳椅背一晾,甩了甩一頭褐色的波浪長發。」是我太久沒回來了嗎?為什麼我老覺得我在這裡很格格不入?」
「沒錯。」沈月柔接過飲料。」是你太久沒回來,誰像你這麼無情?留學一去就是三年,連寒暑假都不見蹤影!」
「我忙啊。」
「有多忙?」
「我還得去研修、實習,還要考證照。」連敏爾淺啜了一口汽泡酒。「我忙得暈頭轉向,忙得快要抓狂。」
但事實上,若真要回來,絕對不會抽不出時間,只是是她不想回來,因為她不想看到那個人。
這一回要不是她被人給逼急,也不會想回國避難。
「嗯哼,看得出來。」沈月柔上下打量她。「你至少瘦了四個號碼。」
瘦了兩大圈之後,臉的輪廓更加明顯了,原本清麗的面容清楚地顯現出來,再加上她魔鬼般的身材……嘖嘖嘖,美麗真是一種罪過。
瞧,在舞池的那一票男人投來的視線如網,一層又一層地套在連敏爾身上。
「這是誇我嗎?」
「懷疑啊?」沈月柔沒好氣地笑著。「從我認識你到現在,我都沒看你瘦過耶,這一次瘦到這副德行,讓我嫉妒死了。」
「那小的就誠惶誠恐地收下你的嫉妒嘍。」連敏爾耍著嘴皮子。
「啐。」沈月柔拍了下她的頭。「只是你這個設計師到底是怎麼進修的,竟修到伸展台上了?」
事情就發生在一個月前,於紐約舉辦的一場時裝秀上。
「別說了。」她撇了撇嘴。「我本來是在後台,哪知道一個模特兒突然扭傷了腳,沒辦法再上場,只好逼著我上去頂一下。」
「很上相呢。」沈月柔自包包裡取出一張從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笑嘻嘻地獻寶。
照片中的她傲睨全場,面無表情的臉上塗抹著鮮豔色彩,身穿清涼的透明雪紡紗春裝,幾乎搶了主秀的豐采。
「拜託。」她一把搶下,揉成一團塞進包包裡。「不要鬧了,我只是剛好是後台身高最高的一個工作人員,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上台的。」身高近一百八的女性造型師可不多見。
要不是藝術總監不斷地拜託,她才不要上台呢,不過慶幸的是,她以前曾在隔壁的「丹波模特兒經紀公司」學過一點台步,要不可真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但,正因為那個事件,害得她不得不回台灣。
想到那一夜,她隨即沉痛地閉上眼——
她在陌生的房子裡醒來,地板滿是令她驚恐駭懼的衣物,一件件都是屬於她的,而在她身旁的男人卻是……
忘了、忘了、忘了!非忘不可!
不自覺地,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深陷掌心。
「沒關係,我還有備份。」沈月柔壓根沒發覺她的異狀。
連敏爾回神,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笑了笑後便懶得理她,又啜一口汽泡酒。
「那麼,你回來是準備要接二館嘍?」收起戲謔的心,沈月柔談起正經事。
「大哥是這麼說的。」她無奈道。
她之所以會努力在紐約考取設計師證照順便多方觀摩,為的就是回家繼承家業,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總裁是她大哥,而美樂帝在東南亞一帶各設有分公司,為了服務廣大客戶,所以早在一年前就開始策劃在台二館的啟動,聽說店已經快要竣工了,所以二館的開幕也在緊鑼密鼓準備當中。
大哥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讓她找到了回台的最佳理由,但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上這塊上地。
「怎麼,不開心啊?」
「也不是。」將酒杯捧在手中,她的視線顯得有些迷茫。
出國留學三年讓她體認到,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也永遠不可能像大哥、二哥那麼強,因為她沒有天份。
哥哥們皆遺傳到母親的才能,大哥在髮型設計方面是佼佼者,拿過亞洲造型設計大賞的冠軍,而二哥雖不曾參加過比賽,但其彩妝設計部份卻是各大家品牌極欲拉攏的大師級人物。
而她,就算學會技巧,也永遠踏不進那個所謂天才的世界。
這樣的她,憑什麼接下二館店長一職?
「放心,不會放你孤單一個人的,總裁說,我也會被調到二館。」
「真的?」
「嗯,調往二館的初步名單已經出來了。」
「有誰呢?」
「給你看。」她自包包裡取出一份名單。「慢慢看,我去一下洗手間。」
「喂,你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哦?」連敏爾看著四周,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樣,她老覺得有人一直盯著她,而且數目是複數。
「放心,很快。」
連敏爾聞言,只好選擇目瞪前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到身旁突地有人拍她,她不耐探去——瞬間,她的心像是被人攫住似,無法跳動,呼吸停頓,世界頓時靜止,沒有聲音,雙眼所及,只有他。
一頭烏黑的長發清爽地束在腦後,臉上帶著令人難以抵抗的溫柔笑意,尤其是那雙超會放電的桃花美眸,令見者莫不心旌神搖。
他怎會在這裡?她回國明明沒告訴他啊,難不成是大哥跟他說的?
「小姐,不好意思,能借我手機嗎?」上官迅好聽的嗓音流洩而出。
「嗄?」她微愕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的手機掉了,而這裡人太多,能不能請你借我手機,然後我撥號,也許就可以找到我的手機。」他說得真誠無害,恍若心裡真是如此單純的想法。
連敏爾緩緩地張大眼。啥?他不知道她是誰?!
原本還以為他是故意鬧著自己玩,在跟自己開玩笑,沒想到他是真的認不出她是誰……她的改變有這麼大嗎?
是,她的改變是挺大的,畢竟瘦了三十幾公斤,臉上的痘痘也全都消失,可問題是,他認識她很久很久了耶,總不可能因此就認不出她是誰吧?!
這意味著什麼?
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沒將她擱在心裡過!哼,他真是夠絕的了。
「小姐?」他勾著無害的笑意。
她微惱地瞪他一眼,猶豫了下,決定成熟應對,從包包裡拿出手機丟過去後,隨即撇開眼懶得再理他。
上官迅不以為意,按著號碼,不一會便聽到手機鈴聲從自己身上響起。
她回頭。
「啊,不好意思,原來一直放在我身上。」笑意依舊無害且勾人心魂。
混蛋東西,他在把妹啊?她猛地意會,他借手機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好爛的男人,她真是打從心底唾棄他到死。
「小姐,謝謝你,我請你喝一杯吧。」他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就像這個位置打一開始就是為他留下。
「不用了。」她咬牙切齒地道,差點就要咬碎齒下的酒杯。「不好意思,我不喜歡男人,你要搭訕的話,找別人吧。」
「真巧,我也不喜歡男人呢,為我們的有志一同乾一杯吧!」他依舊笑著,笑裡有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和狂放。
連敏爾無言以對。
這男人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小姐,你很像我一個乾妹妹。」乾杯完後,他突道。
她微挑起眉,搞不清楚他是真的認出她了,抑或根本還在把妹。
「你喜歡那個乾妹妹?」她隨口問著。
「是的,我非常喜歡她。」
她翻了翻白眼。簡直是無恥下流到了極點,這種鬼話他也說得出口?他敢說,她還不敢聽呢。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一道用早餐。」他俯近她,眸底流淌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喜悅。
「早餐?」是宵夜吧。
想著,突地意會過來他的意思,她粉顏漲紅。
這個男人真是不要臉到沒人性的地步,居然對初次見面的人做出這種邀約,如果他把的是別人也就算了,但竟把這一招用到她身上,自己當然不能不給他一點教訓當警惕!
手中的酒杯正蓄勢待發,打算做出潑水動作的瞬間——
「總監?」
上官迅探過頭去,透著水潤光痕的黑眸帶著笑意。「月柔,你也來了?」
「是啊,我帶敏爾出來走走,她在家裡快悶死了。」
「敏爾?」他看著四周,目光始終沒停留在眼前人兒身上。「她回國了?在哪?」
「就在你面前!」
他剛把視線落定,隨即感到一陣清涼的酒香帶著涼意撲面而來。
「敏爾!」沈月柔嚇了一跳。
「我要回去了。」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總監,抱歉,我先走了。」
上官迅擺了擺手,抹去一臉的汽泡酒,拿起留在桌面的一頁資料,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溫柔道:「歡迎回來。」
坐落於鬧區與郊區交界的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今天難得的休假一天,只為了迎接三年未回國的連敏爾。
大門出入口的綠茵如浪,蔓延到西班牙風格的建築物前,而由大門兩旁延伸的磚紅色圍牆上爬滿綠色藤蔓,綻放著鮮亮粉紅色的珊瑚藤,至於被參天林木包圍的則是建築物旁的游泳池。
BBQ派對正在展開中,香味順風傳送到每個角落。
印象中,只有在公司開幕時舉辦過類似活動,想不到母親去世之後,她還能再重溫舊夢。
「敏爾,過來跟你大嫂打招呼。」連伯凱站在店內對她招著手。
「二哥呢?」
「還在日本,他說要再緩一個月回來,先見過你大嫂。」
連敏爾走進去,斂眼瞧著看起來嬌小,既年輕又青澀的女子,忙將她大哥拉到一旁,低聲問:「大哥,你侵犯未成年少女啊?!」
「你在說什麼?」
「大嫂看起來就跟個高中生沒兩樣,你又說,六年前失蹤失憶時,是受她的照顧,還跟她生了孩子,天啊……」連敏爾抱著頭,不敢去算六年前,她家大嫂年紀有多大。
她沒想到三年沒回家,她竟然多了一個大嫂,還有一個五歲大的侄子!
「你給我清醒一點,她已經二十五了。」連伯凱沉聲道。
「跟我一樣大?」她先是瞠目結舌,隨即鬆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犯法了呢。」
「去你的犯法,我是那種人嗎?」他勾著妹妹的脖子,壓根不懂憐香惜玉。
「可問題是,那時候你失去記憶了啊。」天曉得當時的他是不是還保有原來的人格。
「放心,伯凱就算失去記憶,個性一樣不變。」上官迅走上前,拉開連伯凱的手,自然地將連敏爾自背後圈抱住。
她渾身僵直,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想要將他推開,卻又怕被大哥看出端倪,只好讓他就這麼親密地膩在她身後。
「喂,就算你們再怎麼哥兒們,也不能靠這麼近。」連伯凱立刻將他的手拉開。
「有什麼關係?我們都認識二十年了,去買串鞭炮來放,慶祝我們二十年不變的感情。」上官迅皮皮笑著,很不怕死地又黏上去。
連敏爾直瞪著地板,忖著他並沒有否認哥兒們這個詞。
他沒有聽到她三年前上飛機前的留言嗎?他還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嗎?
也好,三年過去了,她也學會成熟地看待彼此,就把那段青澀的感情當成人生路上的些許點綴,當成歷練的一部份,她會儘量用更適當的方式漠視他。
「誰理你?」連伯凱懶得理他。「不過,你現在交接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隨時可以走馬上任。」
「那就好。」
夾在兩人中間的連敏爾聽得一頭霧水。「大哥,你們在說什麼?」
「二館的事。」連伯凱硬是把她身後那隻無尾熊扒下來,拉著她在候客區坐下。「二館快竣工了,除了一些店內頗具知名度的設計師外,我還要上官過去幫你打點,成為二館的設計總監,但除了這些,可能在設計師人數方面還不太足夠,所以必須招考一批新人才行。」
她聽完,嘴巴已經變成O字型。「不用吧……」自己是因為二館沒有他所以才肯過去的,要是連他都過去了,那她……
「怎麼不用?設計師人數一旦不足,在工作方面會很難營運的,還是說,你心裡有其它人選?」
「不是。」她指的不是設計師,而是那個正站在她對面的男人。
為什麼他可以用這麼直接且沒有隔閡或尷尬的眼神看她?他忘了他曾經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了嗎?
「你要知道,籌備二館,瑣碎雜事多過牛毛,要費的心神精力也不少,我們能夠比預期的快上近兩年開幕,這都要感謝上官,要不是有他幫我打點,二館要成立可有得等了。」說到這一點,連伯凱確實不得不感謝上官迅。「看你連寒暑假都沒回來,我想你應該唸得頗有心得,原本打算讓你晚兩年再回來,不過因為二館提早成立,你二哥滯留日本,所以才趕忙將你急召回來。」
「他?」她詫異,眼神迷惘。
她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
「是啊。」連伯凱微挑起眉,朝妹妹的視線望去,正好看見雙眼灼燙得近乎發亮的上官迅。「你在幹麼?看了二十年,還不膩啊?」
「不膩。」再給他二十年,一樣不膩。
色彩鮮豔的彩妝精雕玉琢出一張令人怦然心動的粉顏,一頭褐色波浪長發如瀑傾洩,但仍掩蓋下了淺灰色緊身洋裝下的曼妙線條,纖細白皙的雙腿套進及膝的白色平底馬靴裡頭。
她美得令人屏息,教他直了眼。
「嗯哼,你這傢伙,該不會是看見敏爾變漂亮了,所以看傻了吧?」
「確實,我一直在想,她怎麼會變得這麼漂亮,甚至懷疑她不是出國留學,而是出國整型去了。」嘴上吃著她的豆腐,但是眼神卻異常溫柔。
連敏爾收回視線,努力不看不聽,但偏又被他一句漂亮給挑得又喜又怒。
原來他這樣盯著她不放,是因為她變漂亮了?
「混蛋,說什麼蠢話,我連家的基因向來完美,男的俊,女的俏,敏爾根本沒變,本來就那麼漂亮,只是現在更學會了裝扮而已。」
「那倒是,留學終於有了點成果。」
「是啊,免得被人嫌棄。」連敏爾冷哼著。
「誰啊?這麼不識貨?」上官迅嘻皮笑臉問著。
還會有誰?她立刻朝他瞪去。
「不過太瘦了,要再吃胖一點。」連伯凱說出看法。
「我也這麼覺得。」上官迅點點頭,熾燙的眼神從上到下又再審視一遍。
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腦袋轟轟作響,她索性起身避難。
「敏爾,你要去哪?」連伯凱問。
「我想這兩天就搬到二館的樓上住,所以打算整理一下我的東西。」其實衣物不多,只是想要找個藉口離席而已。
「我去幫忙。」上官迅立即跟進。
「不……」
連敏爾還來不及推辭,連伯凱便已經替她決定好,順便從旁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
「這個袋子順便拿到二館,到第一次結算日時才拿出來。敏爾,如果要搬什麼重物的話,有他幫你也好,不過待會記得下來吃烤肉,我記得你最喜歡吃了。」
連敏爾無言以對,從店內通道直上二樓,在踏進房裡之前,又回頭瞪著像牛皮糖似的上官迅。
「你可以下去了吧。」黑白分明的大眼噙著零度以下的冷冽,將他隔絕在外。
「不用敘舊?」他咧嘴笑著,無視她的淡漠。
很好,如他猜想,一旦只剩下兩個人,她便毫無顧忌地劃下界線。
「不用了,有什麼好敘的?」她哂笑著。「今天沒帶你女朋友過來嗎?是多到不知該帶哪一個?還是一旦全部集合,就會將美樂帝給擠爆呢?」
「哦,去了一趟美國,也學會美國人的黑色幽默了?」上官迅笑柔了如黑曜石般燦亮的眸,無視她的嘲諷。
「只針對你。」她哼道。
「這麼在意我?」他俯下身,欺近她。
「你、你幹什麼?!」她快一步後退,心跳在胸口裡完全脫韁失速。
「你說呢?」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笑意牽動了慵懶的眸子。
連敏爾嚥了嚥口水,穩住心神後,抽動唇角道:「怎麼?你要告訴我,你喜歡上我了嗎?不然幹麼老纏著我不放?」
「啊啊,被你猜中了。」他表情誇張,單手捂在胸口上。
「什麼?」她傻住。
「我確實是喜歡你。」黑眸映著她錯愕的傻樣,柔了他的視線。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0:59
第二章
美樂帝二館選定在鬧區與市區的交界點上,但卻是在一館地點的另一端。
不過,建築主體還是仿照一館的西班牙風格,紅瓦藍牆的色彩,綠地綠藤配上磚紅的圍牆,就只少了一座泳池。
上官迅將車開進鏤花大鐵門內,看著窗戶全開,還不時傳出笑鬧聲的屋子。
下了車,仔細看著建築物的牆身,繞了一圈,確定細部尚未完成,要全部完工,至少還得再一個星期時間。
不過,確實是可以住人了。
提著兩大袋各式零食和熱食,他走到門前,按不對講機。
「誰?」
「大爺。」
「總監來了!」對講機傳來刺耳的驚呼聲,門立即打開,一批女子軍如蝗蟲衝來,瞬間將他手上的食物席捲而走。
上官迅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噙笑走上二樓。
二樓,大片的空間隔出三大區,作為辦公室和住所,其中一區是連敏爾居住的住所,打開門,沒有太多隔間,僅以幾扇屏風區隔出客廳、飯廳和廚房。
簡約的風格,代表著她的個性和以往一樣樸實無華。
「總監,你要吃什麼?」沈月柔喊著。
他走向前,看著客廳裡頭擺著一台電視,一組音響,卻沒有沙發,而五六個女人就圍在電視前的矮桌邊席地而坐,狂嗑起他帶來的食物。
連敏爾只是瞟了他一眼,儘管面有不悅,卻也不敢在她們面前露出破綻,就怕被人看出端倪,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畢竟在場的幾個人可都是好幾年的交情,很多事都逃不了她們的眼睛。
上官迅大方往她身邊一坐,往她肩頭一靠,無視她渾身緊繃.
「總監,你看,漂亮吧。」一票人拿起雜誌在他面前晃著。
他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教身旁的可人兒一把搶過,往窗戶丟出去。
「敏爾,你怎麼可以這樣?」設計師小瞳高分貝喊著。「那是我的耶。」
「就跟你們說很丟臉,不要再看了嘛。」偏不聽,下場就是如此,怪不得她。
「哪裡會丟臉?很漂亮啊!」沈月柔力挺同事到底。
「對啊,又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可以站上伸展台的,而且那還是一場國際性的名牌時裝秀耶。」有人高分貝支持著。
連敏爾無言以對地閉上眼。打從知道她們力邀上官迅到這裡,她就已經覺得頭很痛了,而他一到,便逕自往她肩頭一躺,更是惹得她火大,這群女人還不知道適可而止,又拿八百年前的話題說個沒完沒了。
不過是一場時裝秀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非要這樣再三討論?
「真的很厲害耶。」
聽到有人不知死活地附和著,正打算開口罵人,卻聽見他懶懶地道:「一點都不厲害,敏爾的主業是造型設計,並不是模特兒,如果雜誌上頭有提到她的造型設計能力,那才厲害。」
聞言,連敏爾有些微愕地看著他,隨即又調開視線。
他懂她,天經地義,不是嗎?畢竟認識了那麼久,有一陣子,她幾乎以為他們之間是不需要言語的,只要一個眼神,便可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但是,她現在已經看不穿他的心思了。
「說的也是。」沈月柔恍然大悟。「總監,還是你比較瞭解敏爾。」
「對啊,敏爾回來了,你很開心吧!」
「早就望穿秋水了,現在會不會嫌我們礙眼啊?」
好不容易轉了話題,結果卻繞在連敏爾更不想討論的事上。「你們有完沒完?我跟他之間根本就沒什麼。」她不說話,就當她是空氣啊?
「是——嗎?」眾家女子拖長尾音,眼神曖昧地在兩人身上飄來飄去。
意識到她們注視著依舊黏在她肩頭上的上官迅,而他竟還很不知死活地對她們眨眼睛。
這是什麼狀況?她們已經被收買了嗎?
「不用不好意思,咱們幾個都已經在美樂帝待了那麼多年,你們之間的事,我們會不知道?」最資深的阿陵虛長上官迅幾歲,自然早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看在眼理。
「陵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連敏爾眉間微皺。
她承認,在她赴美留學之前,她和他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情愫,但現在早已灰飛煙滅了。
「好了、好了,主角上場,咱們可以閃了。」阿陵一聲令下,眾家姐妹立刻著裝完畢,一副準備要離開的模樣,連敏爾頓悟自己被陷害了。
就說了,明明是姐妹淘的小型派對,幹麼沒事要他過來,原來是……
「總監,剛才新聞播報的幾起闖空門事件,大約都在這個地區,敏爾決定今晚在這裡過夜,所以你一定要留下來保護她哦。」臨走前,沈月柔不忘回頭再給一記回馬槍。
「嗄?」上官迅微愕,看著這連內部裝潢都還沒完成的空間。「你要在這裡過夜?不危險嗎?」
這種建築物,到處有縫可鑽,若真有人要闖空門,實在是太簡單了。
辦個小型派對還可以,但若要過夜那就不妥了。
「最危險的是你吧。」她睨他一眼。「已經裝設保全系統了,要是有什麼事,保全會過來處理,不勞你費心。」
姐妹淘一走,她隨即甩開黏在肩頭上的他。
這群女人,到底是在想什麼?!
幹麼要特地撮合她和他?留下這個爛攤子給她,是打算要整死她嗎?
「倘若事情真的發生了,等到保全過來還來得及嗎?」
「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也不關你的事不是嗎?」
「誰說不關我的事?」他專注地瞅著她,向來溫潤的笑臉帶著幾分正經。「我說了我喜歡你,不是嗎?」
「你說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你嗎?」哈,好笑。
「我愛你。」
啪!火紅的掌印燒燙燙地烙在他淨白的俊臉上。
「你混蛋!」噙著霧氣的水亮眸子泛著怒意,緊抿的唇輕顫微掀。
上官迅的臉頰發麻刺痛,但黑眸裡卻不顯任何不悅。「我是說真的啊,而你應該也還愛著我吧。」痛痛痛,不知道她的手痛不痛?
「你!」混蛋,他果然聽過她當初的語音留言了。「我說過了,我絕對不會愛你!」
「那就從頭喜歡我吧。」若是說愛太沉重,那就從喜歡輕鬆起步吧。他走近她,輕拉起她的手,撫著她有點發紅的掌心。「痛嗎?」
「你神經病啊!」連敏爾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抓得死緊。「放手,不要抓著我!」被他指尖輕撫過的地方像是觸電般,又麻又燙。
「不,這一回,我是絕對不會再放手了。」他曾經判斷錯誤放過一次手,痛得他心神俱傷。
聽出他的雙關語,心裡有些發軟卻又不允許自己再次動心。「你喜歡的是什麼?我的臉,還是我的身體?如果我還是當年的我,你會喜歡我嗎?」騙子,他是個大騙子!
走開,不要再來騷擾她的心,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不要再來擾動她了!
「當然喜歡。」上官迅勾斜了唇,笑得慵懶而魅惑眾生。「事實上,我倒還覺得原本的你比較漂亮,圓圓的臉,圓圓的身體,抱起來好暖、好軟、好舒服。」
事實上,她的體重之所以一直居高不下,他絕對是第一功臣,因為他喜歡看她大啖美食的滿足表情。
「說謊!」她還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你明明說過我的存在等於砸了美樂帝的招牌!」
痛,還在心裡,成疤,卻不代表不痛,如今再掀,她的痛楚是加倍凝聚。
「那是為了要逼你去留學才胡亂說的。」他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我不這麼說,你會去嗎?」
「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回來吧!」她握緊拳頭,努力不被他的言語迷惑。
「我本來打算,要是你大哥急召你還不回來,我就要親自去把你抓回來。」他原本就預定三年內成功推動二館開幕,然後將她重新找回來。
很好,一切皆如預期。
「說給誰聽呢?」她冷哼著。
哼,這種馬後炮,他敢說,她還不敢聽呢!但,大哥也說了,二館能夠提早開幕,上官迅功不可沒,難道真是為了逼她早點回國?
真的是為了她?
「不就是給你聽?」他笑眯了一雙桃花大眼。
連敏爾翻動眼皮,感動瞬間消失。「我要出去,麻煩你也離開吧,我是不可能留下你的。」
「咱們一道走吧,晚上再一道回來。」
「請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她沒力氣再跟他耗下去了。「不管你留不留不對我而言都一樣。」
「既然都一樣,就讓我留下。」他死纏爛打,像只打不死的蟑螂。
「不要以為我會再愛你。」把狠話撂盡,可以讓他斷絕心思,也可以讓自己徹底死心。
「但,你不能阻止我愛你吧?」他壓根無視她的拒絕,咧嘴笑著,聲音又軟又撒嬌。「是不是啊?敏爾~~」
等著吧,他要火力全開的追求!
夜色淒迷,厚重的雲層掩住了月色。
連敏爾開著車進入鏤花鐵門後,視線一直瞪著在屋外的奇怪帳篷。
怪了,什麼時候出現這個東西的?
下了車,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她不由得拉緊身上大衣,這時她才感覺天空正飄著細雨,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打算走到帳篷邊一探究竟。
然,還沒走到目的地,帳篷便已被拉開,露出一張清俊的臉。
「你回來了。」上官迅笑得光燦照人。
她頓住腳步,傻眼地看著他,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這裡幹麼?」
「搭帳篷。」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廢話,誰都看得出來你在搭帳篷,可問題是,你為什麼在這裡搭?」這裡是私有土地耶,他怎能在這片土地上胡來?
「因為你不准我住在樓上。」他扁起嘴,一臉哀怨。
「你……」連敏爾閉上嘴,無言地看著快速飄動的雲層。「你有毛病啊?今天有寒流耶!」
現在是在上演哪一出?苦肉計?會不會犧牲太大了一點?
「為愛,我願意受冷風吹,寒雨飄……」他唱著不成調的歌,一臉為愛犧牲死也無怨的表情。
「凍死你吧!」她漲紅臉,甩頭獨自上二樓,壓根不管他的死活。
上樓,她舒服地泡著泡泡浴,努力把心思放在二館即將開幕的大小事宜上,但只要風一刮動窗子發出聲響,她便會忍不住想起待在帳篷裡的他。
今天寒流來襲,預估溫度會降到十度以下,他待在那裡,不冷嗎?
他到底想怎樣?
不是不要她嗎?不是嫌棄她嗎?既然這樣,那就保持原樣,不要突然改變心思說愛她,不要再扯開她花費三年才癒合的傷口,不要說愛她,而後又不要她,她沒有堅強到可以對他的傷害視若無睹。
發愣地瞪著水面,直到風再次刮動,她幾乎是無意識地站起身,踮起腳尖,從窗口往不看,只見帳篷在風雨的侵襲下劇烈地左右搖擺著,好像隨時一陣大風便能將它颳起。
他在做戲給誰看啊?
鬱悶地在心裡罵著,卻更氣惱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心浮氣躁的自己,這麼一來,豈不是代表她根本就沒有改變?依舊會為了他而牽動自己的情緒?
轉開視線,咬牙強迫自己漠視到底,正打算離開浴缸,卻突地發現一隻小強不知從哪緩緩朝浴缸方向爬行而來。
「啊——」連敏爾拔尖喊著,整個人沉進浴缸裡,想要尋找武器,卻發覺任何可抵禦的武器都離她好遠。
救命啊!誰來救救她!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種打不死的蟑螂!
忽然,浴室的門被人用力踹開,她抬眼望去,瞧見上官迅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一頭長發凌亂地甩在肩上,氣喘吁吁地看著她。「發生什麼事了?」他左右看了一回,卻沒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那裡!」思緒亂得無法質問他到底是從哪裡上樓的,她纖指發顫地指著他眼前約一步距離的小強。
他目光順勢探去——小強正在地上亂竄。
「啊!」低沉的聲音狂飄成了男高音,他幾個大跳躍,穿著鞋跳進浴缸裡頭,瞬間濕了半身。
「啊!你在幹麼?!」她推著他,一時之間,尖叫聲四起。
「你知道我也怕蟑螂啊!」清秀的臉誇張地扭曲著,雙手直往她身上抓,想要尋找一點安慰。
「你是不是男人?真的很沒用耶!」剛才的氣勢那麼強,可一看到蟑螂,他居然比她還膽小。「不要過來啦!」連拍數下,硬是將他推開。
不要過來,她沒穿衣服!
「沒辦法啊。」上官迅無奈咕噥著。
他也覺得滿丟臉的,但怕就是怕,有什麼辦法?眼見地上的小強大有一舉入侵浴缸的動作,他立刻嚇得往她身上靠去,大手更往她赤裸的腰際摸下。
「你在幹什麼?」她忙扣住他的手。
搞什麼?她沒穿衣服耶!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怕嘛。」怕是怕,但逗她的成份也不少。
被他指尖觸碰的地方恍若著火般地難受,更可惡的是,他的力道比她大得多,就算是被她扣住,他的手還是沿著腰際往下滑,她幾乎要認為他根本是假害怕之名,行騷擾之實。
他一欺近,她便推開他,可一推,他又黏上,就這樣一推一黏,撥得水花四濺,泡沫飛舞。
最後她使力一推——
他被推出了浴缸,寬厚的背直接重壓地面無處可逃的小強。
連敏爾見機不可失,跳過他,一路飛奔逃開。
「……好歹也幫你打死小強了,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她雙手環胸,臉上微飄紅意,俯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我都已經讓你進來員工休息室了,你還想怎樣?」這組沙發還是今天剛搬進來的呢,否則他就要打地鋪了。
剛才,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她的身體……眼睛是閉著的,應該是沒有吧。
「至少再給一張被子吧?」他眼帶哀求,一頭過肩的黑髮半乾地披在腦後,如星子般的黑眸在淡黃色燈光下顯得異常勾人,俊雅的臉因唇角微揚更添豐采。
「你手上不是有了嗎?」她別開眼,不看他很刻意透露出的訊息。
她什麼都沒看到,別以為她還會給他機會要自己。
「太薄了。」眨眨眼,繼續裝可憐。
「你幹麼帶這麼薄的被子來?」不是要睡帳篷嗎?不帶厚一點,是打算冷死自己好讓她愧疚?不好意思,她的良心在三年前就宣告失蹤了。
「才有藉口跟你借被子啊。」只是沒想到出現了小強,破壞了原定的計劃,不過眼前這狀況,應該比他預定的結果還要來得好一點,所以就算他很討厭小強,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衷心感謝被他壓死的那隻小強。
連敏爾被他坦率的字句給堵得說不出話,停了下才又掀動粉唇。「你很無聊耶,你乾脆回你家不就好了?」
「不要,我會睡不著覺。」他學孩子執拗耍賴。
「騙人。」他向來好眠。
「真的,我會擔心你,擔心得睡不著。」趁她下備,抓著她的小手,貼上他略帶涼意的臉。
她想抽回手,卻發覺他扣得好緊。「放開。」這人到底是怎麼了,幹麼老是一逮到機會就要吃她豆腐?
甜言蜜語!天知道他用這些輕浮字句騙過多少女人?她不想成為其中一個。
「我好冷。」不忘拉著她的手在臉上摩挲著。
「好冷就穿上外套。」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會這麼冷,又是為了誰?」他自哀自憐地嘆道。
連敏爾眯起大眼。「我是絕對不可能讓你踏上二樓的。」一旦踏入禁區,從此以後,他就會如入無人之地般自由來去,堂而皇之地破壞她想要的清靜生活。
「那麼,可不可以陪我喝杯酒?」鬆開手的瞬間,他已經從旅行袋中取出一瓶威士忌。
「為什麼這裡頭會有酒?」
「怕你不借我被子,可以喝酒祛寒。」上官迅對答如流。
「哼,你倒是把後路都想好了嘛。」哇,有杯子,還兩個?陰謀。
「如果你願意讓我上樓睡覺,就可以不用喝了。」樓上有空調,就算只是一張薄薄的被子,也不至於像待在這裡那麼難捱。
「別想。」她睨他一眼,拿起他倒好的酒,一口飲盡。
「別喝太快。」他也學她幹杯。
「會太快嗎?」拿起酒杯,她再幹一次。
離開台灣之後,她喝酒都是這麼喝的,如果她的酒量變好了,那麼,肯定是托他的福。
因為她不得不借助酒精來麻醉自己,讓自己別再思唸著他,但酒精只能讓她暫忘,無法徹底地將他自心底移除。
「覺得暖一點了嗎?」隔著矮幾,他噙著滿臉笑意瞅著她,注意她的神色。
已經連干五杯了,依她的酒量,應該差不多了吧。
酒,是他教她喝的,當初還被幹媽罵了一頓。幾乎她學會的一些生活方式、習慣,都是他教給她的,可是今晚的她喝起酒來瀟灑得讓他覺得很陌生。
「冷的人是你。」一口飲盡之後,她直瞪著他的酒杯。
上官迅撇了撇嘴,不得已乾杯,覺得腦袋已經有點昏。「那麼,你願意給我一個擁抱嗎?」糟,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是要灌醉她,聽她酒後吐真言的,為什麼他卻覺得頭開始昏了?
「別傻了。」避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親近他?
「可是,我好想要你一個擁抱,就像以往一樣,只要一放學,你就會飛撲到我懷裡!」他說著,隨即住沙發一躺,唇角揚起的弧度滿足又享受,噙著濃濃笑意的黑眸眨也不眨地定在她臉上。
連敏爾垂斂長睫,感覺心為了他的一席話而動搖。
這男人到底想怎樣?為什麼硬是要撥動她平靜無波的生活?為什麼在她選擇將他徹底遺忘之後,偏又這樣對她?
「敏爾……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別再離開我了……」
「你!」她抬眼要開罵,卻見他恍若早已醉倒,只是在囈語。「你這個混蛋,明明是你要我離開的!」
惡魔!輕易地挑弄她的思緒。
反反復覆,愛又不愛,不愛了以後又決定要愛,他究竟是把她當成什麼了?在狠狠傷了她以後,還以為她會永遠不變地守候著他?
不了,她早就決定不再為他等候,不再當個乞憐索愛的女人,不再為他而活。
但是,她竟然在動搖,為了他說的每一個字句而動搖自以為堅定的意志。
她甚至想相信他。
真正沒用的人,是她。
放下空酒杯,輕輕地走到他身旁,看著他的睡顏,不自覺輕撫上他的臉,濃眉英挺,立體的眉骨更顯得他眼窩的深刻,挺直的鼻樑下方,是張誘人的唇,是她不知偷吻過多少回的唇。
今夜,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所有過錯推給酒精。
緩緩地覆上他的唇,像是蜻蜓點水般地輕挲著,再慢慢地貼覆,輕?微吮,沿著他的唇細細啄吻著。
驀地,感覺有股力道按下她的後腦勺,逼迫著她更加緊密地糾纏。
連敏爾張開眼,對上他飽含情慾的氤氳黑眸,心頭微顫,還來不及反應,他已張口封住了她的唇,霸氣的舌在她錯愕時鑽入其間,狂野而忘我地素求著,深入的吮纏,強逼著她不能招架,幾欲無法呼吸。
眼前的男人沒了平時喜愛笑鬧的痞樣,向來燦若驕陽的眸此刻好像浸潤在月色底下的一攤銀光,讓她有瞬間的錯覺,以為那個男人追到台灣,化身為他——她猛地推開他,連退幾步,撞歪了沙發邊的矮幾,跌坐在地板上。
「你沒事吧?」向來清爽的嗓音此刻變得濃厚低嗄.
「下流,你裝醉!」她咬牙瞪著他,清秀面孔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
「我沒裝醉,只是閉目養神,你不能誤會我。」上官迅坐起身,想拉她一把,卻見她又退了一步,神情戒備地看著他。「被侵犯的人是我耶,我都沒怪你了,你怎能怨我?」
「誰侵犯你?我只是……」
「習慣偷親我。」他很自然地替她接了話。「也對,十年來的習慣,要改也不是那麼容易。」
連敏爾聞言,俏臉更加燒燙。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隨時歡迎。」他很大方地展開雙臂。
「戲弄我很好玩嗎?」她垂下長睫,低聲冷笑著。「你到底想怎樣?」
「愛你。」簡短的字句道盡他的心情。
「是你選擇不要我的,是你傷我在先的,你現在怎麼能夠將愛這個字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我知道自己傷了你,所以,請讓我治療你心底的傷,讓我照顧你吧。」認識她的時間佔了他生命的絕大部份,他不會不懂她傷得有多深、多痛。
「我不知道你為何轉變,但我不需要你的照顧,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她倔強的說。
「但我過得很不好。」漫長的三年,長得讓他幾乎以為要耗盡他的生命。「那不是彌補、不是義務、更不是責任,只是因為我想這麼做,因為這麼做,會讓我很開心,會讓你很快樂……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不快樂,包退。」
看著她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他開始感覺生命在心底深處活絡了起來,色彩也再次回到他眼前。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1:18
第三章
「面紙。」
「不要啦!」
連敏爾光火地甩開他遞來的面紙,更氣自己淚水下斷地滑落,只能直瞪著車窗外的街燈和人潮緩和情緒。
「我們去吃飯嘍。」上官迅看著她,她卻睬也不睬他。「當你默認了,走吧。」
車子緩緩駛出市立文化中心的停車場,平穩地滑進了車潮擁擠的街道,朝著夜色而去。
趁著二館尚未開幕,上官迅硬是將她拖出去,帶著她逛了半天街,逛得她頭昏腦脹,接著他又提議去看電影,原以為是要到電影院去,豈料他竟帶著她到文化中心看老電影。
一出「梁祝」,讓她哭成淚人兒。
「早知道你會哭成這樣,就不看這場電影了。」眼角餘光瞥見她還在偷偷抹去淚水,他不禁嘆了口氣。
她瞪著車窗外,依舊不理他。
「真的有這麼可憐嗎?」上官迅像是在與空氣對白。
「就只有你這個沒血沒淚的烏賊才能在梁山伯死的時候笑出來!」她橫眼瞪去,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就連墳開化蝶那一幕,你也能笑,你真的是……」
那是淒美的、神聖的一幕,他怎能在那當頭大笑破壞氣氛?
害得她那時候真有股衝動想要掐死他!
「我想緩和一下情緒啊。」裡頭空間挺大的,相對的人也不少,總覺得整個空間嚴重瀰漫著一股惆悵,讓他很後悔看了這場戲。「要不是你最喜歡粱祝這戲碼,我才不想看呢。」
算了算,陪她看過的粱祝戲碼,包括電影、舞台劇、黃梅調、歌仔戲……反正版本之多,讓他無從記起,但重點是,她愛看,他便奉陪。
「哼。」連敏爾扁起嘴,甩過頭,懶得理他。
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他當然很清楚她的喜好。
「有替你抓到一點靈感嗎?」他突道。
「什麼靈感?」
「彩繪的靈感啊。」她喜歡蝴蝶,所以最喜歡畫蝴蝶,現在更是運用到指甲彩繪上。
二館開幕的重頭戲並不是在指甲彩繪。二館幾乎倣傚一館,裡頭分為四大區,有美發造型區、彩妝設計區、指甲彩繪區和整體造型區。「美發和彩妝才是主角。」
「那可不一定,美發和彩妝就像是一件衣服,指甲彩繪卻是最亮眼的配件,有畫龍點睛的重要性。」他撥出心神看向她。「放心去做吧,其它的,我幫你搞定。」
連敏爾微挑起眉。「你是總監,不交給你,交給誰?」
她的兄長各有所長,而他自然也不例外,專長遍及館內四大區,就連兄長不擅長的,他全都輕易上手,但卻從不張揚,恍若是刻意地遮掩鋒芒。
「放心交給我,開幕第一週,絕對讓你交出亮眼的成績單。」車子離開了鬧區,駛入較為寧靜的郊區。
「就靠你?」他的男色?
哼,她知道店裡有些固定客戶是為他而來的,是不是真為他手藝而來,她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絕對是為了見他一面。
他的幽默風趣,幾個舉措、幾句閒聊,便能暖化整個空問,讓氣氛平和愉快,令人感到舒服輕鬆,這是他最大的魅力。而他近乎浪蕩的笑,帶著迷惑人心的電流,偏又無害地吸引入上鉤,讓人願意跟隨他走到天涯海角,其魔力無人能抵。
像她,當年就是那樣傻傻地被他牽引著走。
「當然不能全靠我,必須要靠整個團隊。」說到這,上官迅突地想到一件事。「明天要進行最後面試,你心裡有沒有一個大概?」
「我今天本來是要再重看一次履歷表的,誰知道被某人硬拉出來。」回過神,收斂心思,話裡有諸多埋怨。「店面的擺設都還沒搞定……」
「沒關係,晚上我再陪你一道審查,順便把桌椅都擺好。」
「不用了。」嘖,他今晚還打算要賴在一樓的員工休息室嗎?「你還要睡休息室?」
那一張兩入座的沙發真有那麼好睡?讓他一睡數天,還欲罷不能?
「不用跟我客氣,保護你是應該的。」他笑得一臉忠肝義膽。
「誰跟你客氣啊?」
車子再轉了個彎,駛進一家看似小木屋式的建築物。「到了,下車吧。」
「你帶我到汽車旅館?!」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外頭。
這分明是小木屋式的汽車旅館嘛,瞧,車子全都放置在一幢幢小木屋門前,不是汽車旅館是什麼?
上官迅聞言,不由得低笑出聲。「果然很像吧!」
「嗄?」不是嗎?
「下車吧。」他先行下車,走到另一頭為她開門。「看仔細,這是小木屋式的炭烤店。」
「咦?」
他拉著她走進小木屋,裡頭有床、有浴室,還有電視、KTV設備,看起來根本就是……然而他卻沒停住腳步,再打開貫穿前後的門,後頭有一片花園,草皮中央擺著各式烤具,而一旁的石桌上則已放好了食材,兩側皆有人在烤肉,炭烤香味撲鼻而來。
「來。」他拉著她坐在一旁的石椅。「馬上就好。」
連敏爾乖乖地坐下,喝著他遞來的果汁,看著四周,對面整列的宮廷造景燈讓整個後院燦亮如晝,花園兩旁皆以七里香隔出隱密的空間,窺視不到彼此,但喧囂聲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裡是汽車旅館改建的,所以你會以為是汽車旅館也算正常。」他生好了火,開始分配食討上架。
「難怪,不過點子很特別,我喜歡。」
「真的?」他笑著點頭。「待會多吃點肉,補點肉。」
「不要。」她再也不要當胖子了。
她並不是易胖體質,以往之所以會圓滾滾的,全都是托他的福,因為她喜歡吃,他喜歡喂,所以她就一路胖到大。
「為什麼不要?」
「我……」
「喲,又是不一樣的伴了。」
促狹的聲音傳來,上官迅沒好氣地轉身瞪去。
「示賢,給我閉嘴。」
「我說錯啦?」丘示賢在他身旁坐下。「好久沒見你來,一來就帶了個大美人,去哪把上的?」
上官迅餘光瞥見連敏爾臉色微變,立刻一把勾住好友脖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隨即又轉向她。「敏爾,這裡的老闆示賢,你應該認識。」
「敏爾?!」丘示賢誇張地搗住嘴。「伯凱他妹?」
「沒錯。」
「天啊~~」視線很露骨地上下打量一遍,就怕認錯人。
「丘大哥,好久不見。」她尷尬笑著。
這種目光,打從她回國後,多得已經數不清了,不過她會慢慢適應的。
「敏爾妹妹,你變得好漂亮啊。」丘示賢大方讚美著。「我剛才還以為是哪個偶像明星來了呢。」
「謝謝。」他是大哥的朋友,有一陣子和大哥來往密切,她對他很有印象。
「你該不會在跟這傢伙交往吧?」他立刻倒戈到她身上,嫌棄著上官迅。
「我……」
「千萬不要。」他話一出口,上官迅隨即抬眼瞪他,他卻依舊很不怕死地說著,「我告訴你,他每回到這裡,身邊一定帶個女人,而且每回皆不同,還沒有重複過呢,其汰換率之高難以估算。」
「嗯哼。」連敏爾微挑起眉,眼皮微微抽動。
上官迅將食材全都擺到烤架上,回頭將丘示賢一抓到一旁。「我警告你,再亂說話,我就一把火燒了這裡。」他陰鷙地在好友耳邊撂下狠話。
「我話還沒說完。」丘示賢啐了他一口,笑睇著臉色漸漸僵硬的女孩。「不過,我可以跟你保證,這三年來,他沒帶半個女人到這裡,就連夜店都不去,要他幫我把妹也不肯。」
「真的?」可是,她一回國就在夜店遇見他了啊。
「他乖得像良家處男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閉嘴,吵死了。」上官迅硬是將他扯到一旁。
連敏爾看過去,發現到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是真的!他只要一被人說中心思,就會覺得不好意思……那麼,在夜店遇見他,是故意堵她的?
也對,月柔根本是他的線人,他會知道自己出現在哪裡,一點都不奇怪。
也就是說,這三年來,他的身邊真的沒有半個人?為什麼?在等她嗎?
「小子,你說你在等人,等的就是敏爾妹妹吧。」
「你很想當啞巴嗎?」上官迅幾乎要惱羞成怒,卻突地聽見銀鈴般的笑聲,他將丘示賢推開,瞧見她笑得眼都眯了。
自從回國至今,這是她第一回打從心底笑。
「你笑了……」他看得出神,一顆心為之蕩漾。
連敏爾聞言,趕忙抿緊唇。
「不要啊~~把我的笑容還來!」上官迅哭天搶地地喊著,引來旁人的側目。「那是我的~~我的~~」
「不要鬼叫,很丟臉耶。」她困窘地低喊。
一旁有人站起身查看,她羞得忙低下頭,滿臉漲紅。
「不管,把笑容還給我。」他扁起嘴,一臉不依,眸底透著晶盈光澤。「人家已經好久沒看到了,不管啦,還給我。」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我笑不出來了。」
「裝一下也可以啊。」他嘴一抿,把哀怨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了看四周,再回頭看著他圓潤又骨碌碌的眸子,她不由得笑咧嘴,露出一排編貝。
上官迅見狀,迅速向前,在她唇上偷了個吻。
「你!」想罵他別在人前如此,卻發覺丘示賢早已識相離開。
「噓,別太大聲,很丟臉的。」他伸出食指,很鬼祟地左右看了下,回頭夾下烤架上的食材,盛裝在盤子裡。「來,餓了吧,趕快吃。」
連敏爾接過盤子,看著他繼續忙碌的背影,不禁又笑了,這笑容柔化了她刻意佯裝出的距離。
「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上官迅說完,一溜煙地跑進浴室,連敏爾侷促不安地看著四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這男人真是愈來愈自我了,做起事來完全不過問她的意見。
吃過晚餐後,他便直接開著車,帶她來到他的住所,只因她嚴禁他上二樓,所以今天一早就出門的他,只好挑這個時間趕緊回家沐浴,再順便帶一些換洗衣物,儼然有長駐休息室的打算。
她就這樣上了賊車,一路來到她曾經極為熟悉的地方。
小小的公寓套房,簡單的一房一廳一衛,約十五坪大小,裡頭是她熟悉的乾淨整齊。
完全的開放空間,只有拉簾隔開房間的出入口,所以當他進到浴室後,她不知道自己該待在哪一個位置比較妥當。
唉,其實也沒有什麼妥不妥當的位置啦,因為待在這個滿是他氣息的空間裡,她的心早已亂成一團了。
已經好久沒來這裡,但是感覺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就連當年她替他掛上的蝴蝶圖案窗簾都還在,看起來也很新,顯示他很珍惜。
撫過客廳窗簾,拉上拉簾,緩步走到他房內的床邊一坐,看著對面書架上頭擺滿了關於造型設計的各類雜誌。
他搬出來多久了?應該有十年了吧,不過就算他搬離美樂帝,扣除他服兵役的期間,她依舊一天至少可以跟他碰頭一次,因為他就在美樂帝工作。
認識他二十年,佔了她人生好長的一部份——原以為不會再有交集的,但是他卻……嘆口氣,往床上一躺,卻瞥見床頭邊擱著一本雜誌。
拿起一看,發覺這本雜誌正是月柔那天帶到二館給他看的那本。
難怪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表情,原來是因為自己也有一本!這傢伙……
翻開內頁,突然看見裡頭夾了條手帕。
連敏爾驀地翻起身,抓著手帕。
原來在這裡!她翻遍了房間找不到,還以為是自己搞丟了,沒想到是物歸原主了。
記得這是她離開台灣時,刻意留在房裡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跑到我房裡了?」
後頭猛然響起上官迅低柔帶著笑意的聲音,她回頭瞪他,卻見他全身上下只以一條浴巾圍在腰際,一頭過肩長發還淌著水,水滴滑落他寬廣的肩頭,滴下他厚實的胸膛,匯入他長期鍛鍊的腹部肌肉線條。
原本要罵的話瞬間全忘了,一時之間無法思考該不該遮眼,因為她已看傻了。
「不可以哦,你露出那種眼神,我會想要把你吃掉的。」他笑著,燦亮的眸閃爍著無法錯認的情慾。
心頭一驚,她硬是把眼睛移開,吞了吞口水。「我我我……我只是要問你,為什麼我的手帕會在這裡?!」趕忙將緊握的手帕取出,證明她剛才沒有看傻眼,只是忘了移開目光而已!
「那個啊……」他拉長尾音,在她身旁坐下,拿著另一條浴巾擦拭一頭濕髮。「我看它被人拋棄了,所以就把它帶回同病相憐的我身邊嘍。」
「哼,你怎麼可以不經我的允許就進入我的房間?」連敏爾眉間微皺,努力轉移視線,努力穩住心跳,努力撐著一張怒容,不讓他看出半點端倪。
但,秘密在他眼裡是不存在的,他可以輕易從表情看出她的心思。
「好吧,既然如此,從此以後你也可以不經允許就進入我的房間。」說完,還順便給她一把鑰匙。
「誰要這種東西?」她把鑰匙丟還給他。「往後絕對不准進入我的房間。」
上官迅挑起好看的眉。「既然要算得這麼清楚,那咱們來翻翻舊帳吧,想當年,你也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親我,而且次數多得數不清。」將浴巾披在肩上,他雙手往後撐著床面,笑睇著她。
「你!」她咬了咬牙,火紅的羞意一路燒上額頭。「我要回去了。」
「等等,我還沒整理好換洗衣服。」他忙拉著她。
「誰理你!」被他扣住的地方燒燙得讓她快要歇斯底里。「放手啦!」
連敏爾急著要掙脫他,豈料,使力過猛竟將他拉起身,圍在腰間的浴巾因而掉落,他線條分明的體魄完美展現在她眼前,教她不由得倒抽口氣,呼吸頓時一窒。
她要移開眼,一定要移開,但是……
「別再看了。」上官迅粗嗄的嗓音帶點無奈和壓抑,瞬間讓她拉回了神智。
只見他把披在肩上的浴巾往她頭上一罩,矇住了她的視線,而後聽到他走開的聲音,接著傳來窸窣的穿衣聲響。
但穿好後,他卻沒有馬上踅回,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不知到底過了多久,久到她感覺雙腿發麻。「喂,我可不可以拉下來了?」已經很久了,時間也很晚了,她想要回去休息。
「……可以。」聲音聽來已平復許多。
連敏爾聞言,猶豫了下,緩緩拉下浴巾,慢慢地張開眼,卻突地瞥見他近在眼前,嚇得她張大眼,連退數步直到牆邊。
他大步向前,硬是將她圈進懷裡,帶著魔魅氣息的勾人黑眸直盯著她。
「你、你要干麼?」她大氣不敢輕喘一下,倔強地和他對上眼。
「你說呢?」話落,他微揚嘴角,聲音一如往常的清朗。「走啦。」揚了揚手中的旅行袋。
她狐疑地看著他,原以為上官迅要親她的,進知他下一秒就牽著她的手走到外頭。
「再不走,我就不讓你走了。」他小小聲地嘆道。
「嗄?」
「快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寒冷的夜,孤男加上寡女,再配上一張床……會著火的,他沒有自信把持得住。
一大早,一樓候客區便湧入了不少參加面試的設計師。
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和幾間學校有建教合作,不過由於二館目前需要五位即戰力設計師,所以才會有這一批面試活動。
這些全都是從前陣子寄來的履歷表中挑選出來的,根據履歷表,每一個都是能夠立即上陣的戰將,不過由於人數超過原本的需求,所以得經過二館店長連敏爾的面試和上官迅的實戰考,再從中挑出五位。
「學長,能夠親眼看到你,我覺得好榮幸。」來面試的設計師一看見坐在連敏爾身旁的上官迅,儼然忘了眼前是面試場合,立即上向前去熱情告白,又是握手又是擁抱的。「如果可以跟你一起工作,那絕對會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好廉價的幸福。」一旁的連敏爾低聲咕噥著。
這是第幾個進來攀關係的?就算要攀關係,她們也搞錯人了吧,面試官是她耶,可不可以稍微尊重她一點?
學長、學長,同一所學校畢業的,喊學長確實是不為過,只是,她也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怎麼就不叫聲學姐來聽聽?
「下一個。」連敏爾輕喊。
「敏爾,還沒……」上官迅急忙提醒她。
「不用了吧,我看她不是來應徵,而是來交朋友的。」她冷哼著,等待下一個面試者遞位。
「會不會太過份了一點?」他稍稍湊近她。「她都還沒說她的經歷什麼的,就要把她刷掉?」
「你捨不得?」她冷眼瞟了下。「帶回家啊。」
「吃醋了?」帶著笑意的朗音在她耳邊滑過。
「誰吃……」話到一半,她硬是嚥下肚。「我是面試宮,請尊重我的決定。」
「是是是。」上官迅笑嘻嘻的,對著學妹露出一臉歉意,並表示希望下回有機會再合作,臨別前還不忘給了個擁抱。
這一幕看在連敏爾眼裡,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他老是把喜歡和愛掛在嘴巴對她說得沒完沒了,現在卻又當著她的面和人摟摟抱抱,他嘴裡的喜歡和愛,怎麼那麼輕浮?
「留個好印象,將來若是有機會合作,才不會尷尬。」像是讀出了她的想法,他立即在她耳邊簡單解釋著。
圈子就這麼點大,要再碰頭,多得是機會。
「是啊,我就沒辦法像你這麼圓滑。」她掀唇,滿嘴酸語。
「所以我剛好可以和你互補。」他對答如流。
「你!」連敏爾眯起眼。「你去後面。」
「為什麼?」他一臉受傷的表情。
「省得待會又跑出一堆學妹。」要是每個人都說是他學妹,那麼她可以肯定,今天的面試絕對白忙一場,因為全部都會被她刷掉。
「是是是,有什麼狀況,記得叫我一聲。」上官迅乖乖起身,對著剩下約莫十幾位設計師加油打氣,現場響起陣陣歡呼,差點要將面試不公的連敏爾淹沒。
他在造型設計業界,並沒有太大的名氣,但不知道為什麼偏有那麼多人青睞他,如果真要挑出個優點,那肯定是他的脾氣。
他隨和又沒架子,說話幽默又風趣,比起自己那兩頭宛如野獅般的哥哥要好得太多,難怪老是有人說,他的圓滑和從容應對,撐起了美樂帝的半邊天,當然啦,他的能力亦不在話下,只是不曾於公開場合出過鋒頭就是。
總覺得他是刻意低調,像在遮掩什麼……
連敏爾陷入沉思,突地聽見陣陣驚呼,沒好氣地抬眼,卻瞥見眼前有抹高大的身影。
「米歇爾!」瞬間,心臟停止跳動,呼吸也暫停了,全身寒毛直豎,表露出她的恐懼。
半長的發削薄貼在頸項上,瀟灑的劉海斜落在太陽眼鏡邊,儘管太陽眼鏡遮去他的雙眼,但她依舊認得出來人。
「找到你了,敏爾。」米歇爾咧嘴笑著,那如驕陽般的笑容和上官迅如出一轍。
今天一早,她便莫名感到惶恐不安,如今全都落實在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我們到外面去。」她起身,擔憂地看了後頭一眼,確定前頭的騷動沒驚擾上官迅後,便想在他發覺之前,趕緊把人趕走。
「這裡不能說嗎?」摘下太陽眼鏡,米歇爾露出和上官迅一模一樣的臉,現場所有目擊者皆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
「你!」她瞥向一雙雙驚愕的眼,氣惱他沒事幹麼在這裡摘下眼鏡。「我們到外面去。」
她動手推他,推不動就乾脆用拉的。
就在推扯之間,上官迅已來到前頭,「發生什麼事了?」
驚嘆聲霎時震天價響,大家全都難以置信眼前出現兩個上官迅。
他看著連敏爾和她身旁的男子,呆愣了半晌,神色微變。
「大哥,二十年不見了。」米歇爾笑得輕佻而慵懶。
他話一出口,連敏爾突然瞠目結舌。「你是上官的弟弟?!」
天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1:33
第四章
睜眼——
她張嘴大口呼吸,貪婪地汲取著微暖的空氣,好讓噩夢可以自全身褪去。
連敏爾氣喘吁吁地想坐起來,但尚未褪去的酒精還在她體內造次暴動,搞得她頭痛欲裂,一時起下了身,下意識地側躺去,卻瞥見身旁有個男人。
是他?!
再定睛一看,不對,不是他,只是一個很像他的他!
他赤裸的上半身露出被子之外,而她自己……在被子掀開的瞬間,空氣中的微涼透進皮膚,刺進骨頭裡,教她渾身發顫。
怎麼會這樣?
她記得昨晚和他一起喝酒,然後……她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場卻處在一種不需多言也能意會的狀況裡。
心在鼓噪著,全身血液也同時在體內下斷逆流暴衝。
她渾身止不住地發抖,跳下床,穿上衣服之後,幾乎是頭也下回地離開,一路逃回台灣……
「你早就知道她是敏爾?」
上官迅懶懶的語氣拉回她飄離的思緒,一抬眼,才想起面試早已結束,他們三人正在最後頭的員工休息室裡閒聊著。
「不,一開始不知道。」上官速淺啜著咖啡。「一個多月前,在紐約那場時裝秀上看見她的瞬間,我就被她迷住了,那時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得到她,所以便每天纏著她,哪知道纏著纏著,她就失蹤了。」
話落,雙眼灼灼地看向渾身僵直的連敏爾。
「敏爾當然要逃,因為她是我的。」上官迅長臂一伸,將她拉進懷裡。
「嗯哼,」上官速微挑起眉。「看來,我們的喜好還真像啊,如果當初跟爸爸去美國的人是你,那麼,現在是我跟她一對呢。」
「別再說了。」上官迅打住弟弟的話。「倒是你,現在回來做什麼?爸在美國的事業不是挺順利的嗎?現在應該進入旺季了,你怎麼有空跑來這裡?」
「大概兩個星期後,有位聲樂女伶要來台演唱,我蒙她欽點負責她的造型。」上官速簡單解說著。「你倒是挺清楚爸的動向嘛,反觀你,一點音訊都沒有,要不是我找敏爾找到這裡,還不知道你在這兒呢。」
上官迅聞言,唇角斜勾。「是嗎?」高深莫測的眸閃過光痕。
「如爸所說,你果然也從事造型設計,怎麼從沒聽過你的名號?」
「因為我只是個小角色,名氣當然不會遠播到美國。」唇角微掀,彷彿對這個話題不怎麼感興趣。
「怎麼可能?你……」
「等等,我聽你們的對話愈聽愈迷糊了。」連敏爾伸手打住兩人的交談。「上官,你父親不是早就去世了嗎?但據我所知,米歇爾是紐約聖迪克造型設計連鎖沙龍的小開,而他父親在時尚界也頗負盛名,你怎麼會……」
亂了,她亂得不知道該怎麼發問了。
她記得,爸媽和上官的父母是大學時期的好友,也都是造型設計師,但其餘的,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她竟然不知道他還有個雙胞胎弟弟,也從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
「敏爾,叫我速就好,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你父親的喪禮上,那時候抓蝴蝶給你的,可不只有一個人哦。」上官速笑得眼睛微眯,那神態幾乎和上官迅一模一樣。
正因為他們兩人如此相似,所以當初在紐約遇見他時,她才會誤以為是上官迅終於來找她……沉痛地擰著眉,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兩個竟是雙胞胎。
如今,他特地來找她,要是他說出那一夜發生的事……哦,就算他不說,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眼角餘光發現上官速正明目張膽地凝視她,不由得微惱地移開視線。
「那時候會說我父親去世,是因為他搞外遇,還帶著速和情婦遠走高飛,所以我母親一氣之下,才會說他死了。」上官迅輕描淡寫地訴說往事。「這是家醜,所以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也很正常,不是嗎?」
「這樣子啊。」她垂斂眸子,避開上官速熾人的目光。
「敏爾,可以再幫我泡杯咖啡嗎?」上官迅拍了拍她的肩。
「哦,好啊。」正好可以讓她喘口氣。
待她一離開休息室,上官迅立刻向前,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領。
「說,你來美樂帝到底要做什麼?」斂去慵懶笑意的他,深沉的魅眸裡儘是一片不見深處的黑暗。
上官速笑得挑釁。「大哥,幹麼這麼緊張?」
「不要破壞我目前的生活。」他哼笑著。「也許你和敏爾是不期而遇,但追到這裡,那就太不尋常了。」
二十年沒見的兄弟突然出現,要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打一開始遇見敏爾,我就希望她能夠成為我專屬的模特兒,但她當時活見鬼的表情讓我印象深刻,而後在她手機的待機畫面看見了你,就循線找了過來。」上官速輕輕拉開他的手。「一別二十年,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居然狠心不留任何痕跡,讓我和爸怎麼都找不到你。」
十二年前,美樂帝創立,由於總裁是何美玥,所以父親相當注意,然而卻怎麼也查不到母親和大哥的消息,想來,是他們刻意不露鋒芒吧。
「當初他決定拋下我和媽,如今又找我們做什麼?」上官迅貼向沙發椅背。「他做出那種事,怎麼還有臉找我?」
「爸後悔了,所以想彌補你們。」頓了頓,他又問:「媽呢?」
「死了。」
「死了?」
「就在你們離開後的第七年。」
上官速錯愕極了,沒想到母親竟去世得這麼早。「難怪怎麼查也查不到媽的消息。不過,何阿姨倒是對你不錯,竟然能盡棄前嫌,不計較爸將她丈夫的保險金領走,還在媽去世後收留你。」
「所以我說,我這一輩子絕不可能原諒他,更不會投到他門下,要他死了這條心吧。」
上官速意外大哥竟知道自己的來意。「那麼,敏爾知道這件事嗎?」他腦筋動得極快,將前後銜接在一塊,立即推出合理的假設。
「不要逼我連你這個兄弟也不要。」上官迅臉上有著不容挑戰的陰鷙。
當年,她年紀還小,就連速都不記得了,更遑論那些不愉快的事,但不是他刻意要隱瞞,而是干媽絕口不提,所以他也跟著選擇沉默。
「只是收留你,不需要拿一生做回報吧?」
「管好你自己就好,要是你敢在敏爾面前亂說……」眸色一沉,斂去笑意的俊臉森冷懾人。
「知道了,脾氣還是像二十年前一樣。」上官速戲謔地笑道。「當年又不是我自願要走的,也不是我選擇要過那樣的生活,你不需要把我當成敵人。」
「那你就不要挑釁我。」唇角微掀,笑意微露,卻意不達眸。「記住,快回去,否則你待在這裡,早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是一對相像得幾乎零差異的雙胞胎,若是弟弟老在美樂帝走動,肯定會引起媒體的注意,進而追查出二十年前的事。
上官速玩味地和他對峙著,沒有給他答案,緩緩起身時,突地見到連敏爾端著咖啡走進來。
「敏爾,等開幕那天我再來吧。」話落,俯身在她粉嫩頰上親了下,隨即大笑離開。
「你!」連敏爾有股衝動想要把燒燙的咖啡潑到他身上。
吐了口氣,卻瞥見上官迅若有所思地斂下眸子,神情嚴肅而冷峻。
不笑的他透著令人難以靠近的冷漠,通常露出這種表情時,就代表他心情不佳。為什麼?難道米歇爾跟他說了那晚發生的事?
「你怎麼了?」舔了舔乾澀的唇,她小心翼翼地問。
上官迅聞言,在抬眼的瞬間,燦爛奪目的笑融化了剛才的冷瑟,好像剛才突生的冷肅全是她的幻覺。
「我餓了,一起去吃飯好嗎?」他起身,將她手中的咖啡往桌面一擱,不由分說便拉著她往外走。
美樂帝二館隆重開幕,店內正常營業著,但外頭的院子則舉辦了一場小型派對,鮮花和美食擺滿長桌,上紳名媛冠蓋雲集,就連各大媒體也都到場參加。
「月柔,上官呢?」
連敏爾裡裡外外忙個不停,一會到外頭吩咐外燴事宜,一會又走到裡面監督工作狀況,親自確定每個環結沒有問題。
「剛才看他往門口去了,好像是有重要的客人到了吧。」沈月柔一邊回答,一邊端著托盤快步走著,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她成了代打的服務生。
「重要的客人?」她沉吟著。
是米歇爾嗎?他說過會來,正忖著,突地發覺眾人目光全都緊鎖在自己身上,可當她回頭時,所有視線又全部瞬間消失,恍若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是因為多年未見,看到她的改變而感到意外,所以忍不住多看兩眼嗎?
但,感覺不對,如果是意外她的改變,那視線不會這麼纏繞且帶著強烈妒意,也不會在她轉頭之際便消失,更不會在她不睬之後又益加熱絡,甚至竊竊私語。
就在她低頭思考時,忽然感覺有人在背後輕拍著,回頭——
「上……米歇爾?」乍看之下,兩人還真無法分辨。
「米歇爾這個名字只在美國使用,在這裡,你可以叫我速,也可以叫我上官。」他咧嘴笑著,微拉下墨鏡,無害又吸引人親近。
「我還是叫米歇爾比較習慣。」他每逼近一點,她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目光往外探去,門口方向卻沒見到上官迅的身影。
可惡,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到底上哪去了?
「別不理我嘛,好歹我也是客人啊。」瞥見一旁的媒體,他這才乖乖地將墨鏡戴好。
連敏爾懶得理他,假裝忙碌地定到櫃?裡。
上官速倒也不以為意,似乎早已習慣了她的淡漠,逕自參觀著店內的擺設,此時在一旁架上看見了兩個款式相同的盒子,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把剪柄上頭飛滿繽紛彩蝶的發剪,而另一個盒子裡亦是同款發剪。
「不要亂動我的東西。」連敏爾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一把搶過發剪,卻意外看見他手上還有一把。
那不是上官迅的?
他已經很久沒用過了,為什麼這時候會出現在這裡?
「好特別的發剪,一把給我吧。」他把玩著手上的發剪。
「不要。」她想也沒想便將東西搶回,迅速收進櫃?裡。「你回去吧,我今天很忙,沒有時間招呼你。」
「為什麼?」上官速漾著一抹清爽笑意,墨鏡後頭的黑眸熠熠生光。「因為我會讓你搞混嗎?就像是那一晚……人多,千萬別動手。」看她舉起手,他立即好心地提醒道。
連敏爾意識到有些許目光駐留在她身上,只好緊抿著唇,假裝若無其事地往通向後頭的長廊走去。
「不要跟著我。」通過了彩妝和指甲彩繪區,發覺他還跟在後頭,先確定這些區域裡頭沒有客人,且離美發設計區較遠後,她不禁光火地回頭怒吼。
兩兄弟都一個樣,全都是跟屁蟲!
「不是你把我引到這裡的嗎?」他佯裝抱歉。「我以為你有話要跟我說。」
「誰有話跟你說?」火氣讓她豔麗的臉上閃爍著耀眼光芒。
上官速撇了撇嘴。「你有很嚴重的差別待遇耶,明明是一樣的臉,你的口氣和眼神差很多哦,我受傷了。」在紐約,打從她確定他不是大哥後,態度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就去醫院啊。」一樣的嘴臉,一樣的輕浮,卻帶給她不同的情緒。
「你送我去。」他捂著胸口,朝她顛去數步,然後往她身上一倒。
「走開,關我什麼事!」連敏爾毫不客氣地將他推開。
「我因你而傷啊。」他箝制住她的雙手,將她圈在牆面上,噙笑俯視著她。「敏爾,我很想你,那天大哥在場,我沒辦法好好跟你敘舊,不過他現在不在,所以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才對。」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她咬著牙無懼迎視。
「可是,我忘不了那一夜,你想,要是大哥知道我們……」
「住口!」連敏爾沉痛地喊。
她的世界在劇烈搖晃,恐懼破巢而出,震得她幾乎快站不住腳。
看她刷白了臉,他也沒了逗她的興趣,於是鬆開箝制。「如果,今天留在這裡陪你一起長大的是我,那麼你今天喜歡的可就是我了,看在一這點份上,別對我這麼冷淡嘛。」說著,語帶些許怨懟。
「我不懂你到底要做什麼。」一下威脅她,一下又滿臉委屈,他的心思轉得太快,自己實在跟不上,他不是上官迅,她和他之間沒有一點即通的默契。
「你喜歡大哥?」他突問。
「才……不。」沒料到他突如其來的問話,頓時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那你幹麼擔心我會把那一晚的事告訴他?」
「我……」她不禁語塞,頓了頓,瞪著他,轉了個話題。「那你從紐約追到這裡又想做什麼?我可不認為你是為了我而來。」
雖說,後來上官迅沒再提起以前的事,但是卻常陷入沉思,因此她多少感覺得出事情不對勁。
「嗯哼,敏爾妹妹的腦袋還是挺清醒的嘛,不過,我喜歡你是真的。」
「少來,你是來找上官迅的。」再怎麼說,他可是聖迪克的設計師,同樣的職業,她可以合理懷疑他是來進行挖角的。
「如果可以也帶著你一起回紐約,那就太完美了。」他喜歡聰明的女人。
「也?」除了她,還要帶誰?上官?真如她猜想?
「別這樣看我,我會很想親你的。」他惡意欺近她。
連敏爾防備地盯著他,轉身快步離開,卻突地聽見前方門沒闔緊的VIP室傳來弔詭對話。
「覺得如何?」問話的是嬌軟女音。
「超乎想像。」聲音帶著異樣的低沉和驚嘆。
站在門外不遠處的連敏爾倒抽口氣,沒有勇氣猜想裡頭到底是怎樣的情景。
那是上官迅的聲音,她一直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原來他和人躲在<IP室裡。
她想不起VIP室裡到底有什麼樣的配備,但她清楚記得有一套巴洛克風格的沙發;?!
「我讓你滿意嗎?」聲音聽起來很曖昧。
「出乎我的意料呢。」上官迅沙啞地低喃著,連敏爾甚至可以想像出他臉上的表情有多性感。「不過這個地方就要麻煩你再稍加修飾。」
「討厭,你竟然嫌棄我。」女子嬌嗔著。
「不是嫌棄,已經很完美了,只是……」
連敏爾握緊了拳頭,沒聽清楚他後半段說了什麼,回頭想要離開這教她幾欲瘋狂的對話,卻瞥見上官速橫過她的身旁,大方地推開門。
「你們在幹麼?」上官速戲謔地問。
裡頭傳來一陣騷動,連敏爾沒勇氣直視,餘光卻瞄到背對著門口的上官迅似乎把什麼東西塞進那女子手裡。
「敏爾。」上官迅站起身,瞧著她僵硬地站在弟弟身旁。
她側眼瞪去,看見他的襯衫敞開,露出如刀鑿般精壯的胸膛,上頭甚至還印了個口紅印!
混蛋,他把工作場合當成什麼了?
竟然在這裡和人……說什麼喜歡她,說給誰聽啊!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上官速笑得不懷好意,長指指著自己的胸膛,提醒大哥先把扣子扣上。
「敏爾,你不要誤會,那是剛才不小心碰到的!」上官迅往下一看,忙拉起襯衫扣上,追到外頭。
「你不需要特別跟我解釋,我不想聽。」她甩開他扣上的手。
「可是……」
「她是連敏爾?!」裡頭的女人也跟著走出來,表情一臉驚愕。「天啊,她真的是當年那個金剛芭比?」
「金剛芭比是什麼意思?」上官速挑眉問著還在爭執的兩人。
「關你什麼事?」連敏爾微惱地低吼,回頭瞪著那個女人。
會那麼無禮叫她金剛芭比的女人只有一個!仔細一瞧,果真是她,嘴巴還是跟當年一樣刻薄。
上官迅的眼光真是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步,竟連這種女人也要!
「你變得好漂亮,是不是去整型了?」陳美葳很不怕死地問。
連敏爾翻動眼皮。「多謝你的誇獎。」
「難怪他老是唸著你。」陳美葳冷哼,壞心眼地看向上官迅,見他往嘴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頓時笑意更濃。
連敏爾聽不出陳美葳的話中意,但他們兩人的眉目傳情看在她眼裡,倒像是熱戀中的情侶在打情罵俏。
那麼,站在這裡的她,究竟算是什麼?
「還有,他是誰,為什麼跟你這麼像?」陳美葳直視著上官速,卻見他眨眨眼,笑得一臉挑逗。「呃,個性有點不太像。」
上官迅是不會挑逗她的。
「他不重要,他……」原要簡單解釋,卻見連敏爾已經快步離開。「下次再跟你說。」上官迅急忙回頭追上她的腳步。
「真令人羨慕。」陳美葳嘆道。
「也教人嫉妒。」上官速看著兩人的背影,再回頭看向她,輕輕拿下墨鏡。「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要用迅的臉挑逗我。」
「嘖,每個人都中了我哥的毒。」
「你是他弟啊?」表情中難掩驚訝。
「是啊,說來話長,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想啊。」
「那咱們喝杯咖啡慢慢聊吧。」手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1:50
第五章
派對結束,等整個外燴團隊把環境都整理乾淨後,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了,連敏爾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二樓,門一開,瞥見沒亮燈的空間竟出現滿天星子,而最遠處臨窗的桌上竟還點上燭火。
她立即開了燈,瞥見一團影子縮在地上,嚇得她倒退數步,仔細一瞧,竟然是他!
「你在這邊做什麼?!」她吐了口氣後,惱聲罵著。「我有允許你上來我的房間嗎?」
怪了,她明明有上鎖,他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難怪工作一結束就不見他的人影,原以為他跟著陳美葳走了,想不到居然是趁亂踏上二樓。
「敏爾~~」他楚楚可憐地抬眼。
她這下才看清楚他原來是跪在地上,身上還穿著圍裙,而圍裙底下,似乎一絲不掛。
「你在幹麼?」她傻眼地問。
「請罪。」古有廉頗負荊請罪,現有上官迅圍裙請罪。
「請什麼罪?」她疲憊地坐在離他不遠處,餘光瞥見桌上除了點上燭火,還擺滿了佳餚,看起來不像是樓下的外燴,聞起來味道還挺香的。
「中午惹你生氣的罪。」他咬著下唇,漆黑眸子盈著溫潤光痕。
為了請罪,他斗膽踏進格殺勿論區。
「我沒有生氣,你也下需要下跪。」她無奈道。
那是他的私事不是嗎?她為什麼要為了那種事情生氣?
「身為總監,卻在上班時間……身為店長的你,怎麼可能不生氣?」他軟聲說著,同時不動聲色靠近她、.「敏爾,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對我這麼寬容。」話落,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連敏爾沒有防備地被他緊實雙臂箍住,一時間嚇得瞠大眼,鼻息之間全是他清爽的氣味,而這氣味是……
「誰准你進我的浴室,用我的沐浴精和洗髮精的?!」
無恥的男人,在上班時間跟客人幹盡不可告人之事後,還有臉來摟她?!
「呃,因為我擔心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想留下來陪你,所以就順便先洗了澡。」他的臉在她肩上摩蹭著,「敏爾,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你絕對不會趕我走的,對不對?」
「誰理你啊!私自闖到禁區,還敢進我浴室!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她手腳並用的掙紮著,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她反而被壓制在地板上,而他的臉近得幾乎貼在她眼前,表情笑得很邪、很魅、很挑情。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我們的關係呢。」性感的唇微掀,差一點就要輕別過她的。
她勉強屏住氣息,卻控制不住心跳。
該死,他在誘惑她,他居然在誘惑她?!他真以為自己會一直死心塌地愛著他嗎?
連敏爾心裡不斷提醒自己這是他的手段,但目光卻是怎麼也移不開,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是跟陳美葳玩得很開心嗎?我們之間又該是什麼關係?」語氣很酸,酸得可以腐化天底下所有的愛情。
可惡,她還愛著他,只是不願意承認。
「吃醋了?」上官迅笑咧嘴,黑眸閃爍著喜色。
「誰吃醋啊?你要跟誰在一起,我管得著嗎?但我還是必須告訴你,你要是敢在上班時間和客人胡來的話……」
「你不是說你沒生氣嗎?」他扁起嘴,裝出一臉無辜,俊顏千變萬化。
「我……」可惡,竟然堵得她無話可說!
他分明是要逼她承認自己很在意他和陳美葳在VIP室的事。
「我愛你。」說完,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去說給陳美葳聽!」她張口咬著他的下唇。
老是用愛啊喜歡的來擾亂她平靜的心,看她因為他的言行而憂喜參半,這讓他覺得很過癮嗎?
「我又不愛她,幹麼跟她說?」已被她咬住下唇,他索性整個覆住她的唇,趁其下備,放肆鑽進吮吻。
「你……」啊啊,好卑鄙……
濕熱的舌如攫住她呼吸般地狂野掠奪,纏綿得教她喘不過氣。
但他點到為止,強逼自己離開她,「吃點東西吧,你一整天都在忙,我看你沒吃到什麼,所以幫你準備了一些吃的。」上官迅粗嗄喃道,拉著她起身。
她氣息紊亂地看著他,瞧他像沒事人一般,自己卻為他亂了心神,心裡就覺得好嘔。
「哼,你倒是遊刃有餘嘛。」連敏爾推開他,拉出些許可以讓她自由呼吸的空間,好收拾慌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情緒。
挑情聖手!
「是嗎?」他笑著,眸底閃過一絲苦澀。「吃東西吧,我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
被他半強迫地推到桌前,她才發覺除了疲累,她也真的餓了,夾了口菜吃,這才發現愈吃愈餓。
糟,要是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有天會復胖。
「你太瘦了,抱起來沒像以往那麼柔軟。」上官迅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吃飯的模樣,黑眸笑得溫柔。
「要柔軟,你不會找陳美葳啊?」哼了聲,但她隨即就後悔了。
噢,她語氣這麼酸,他會聽不出她的妒意嗎?
「我只愛你,不管以前還是現在,甚至包括未來。」
連敏爾拿筷子的手一顫,冷瞥他支手托腮的悠閒表情。「說的跟真的一樣。」
「當然都是真的,我現在只想好好彌補這三年來的空白。」他輕輕牽起她的手,吻上她白纖而細長的指。「敏爾,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
「是誰逼我非拒絕不可?是誰逼我不得不撒謊欺騙自己根本不愛你?又是誰讓我的愛情飄浮不定、居無定所?」痛心瞪著桌上的每樣菜,她不禁想起,那時她還小,母親和兄長們無暇照顧她,都是他陪著她、替她準備三餐的,曾經是那樣形影不離的交融靈魂,所以在撕裂時,她痛得幾乎快活不下去。
那痛依舊存在,只是她下願想起,但今天再次看見他和陳美葳在一塊,所有的痛楚一夜之間再次沸騰難捱。
想起當時,光是活下去都覺得好難。
「是我。」他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是我錯了,不該為了逼你去留學就對你說盡狠話。」
「不只是那時,打從媽過世之後,你就對我很冷淡。」她是恁地習慣來去於他存在的那扇門後,但他卻拒絕她再進入。
他懂得她無處可去的心情嗎?
「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獨立一點。」上官迅昧著良心撒謊,希望她面前展現的世界全是最良善的一面,小心翼翼地將摻入私慾的黑暗藏起。
「所以你就濫交?!還讓陳美葳那個女人笑我!」該死的金剛芭比!
「你該不會因為她那麼說就拚命減肥吧!」
「你不知道失戀是減肥的最佳良劑嗎?」她冷哂著。
「傻瓜,不要讓我心疼自責。」大手按著她的頭,讓連敏爾把臉靠在他的肩頭,她努力忍住的淚得以釋放。
「你又是哪裡心疼跟自責了?今天不是和陳美葳玩得很開心嗎?」她滿嘴酸話不吐不快。
上官迅突地噗哧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槌著他的肩。
「你放心,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胸口上的吻,是她差點跌倒,我在扶起她時不小心沾到的。」聽著她半撒嬌似的抱怨,讓他第一次感覺彼此回到沒有隔閡的最初。
「不小心……嗯哼。」她很酸很酸地重哼著。
「真的,相信我。」
「不然你跟我說,你跟她在VIP室裡到底在幹什麼?」她離開他的肩頭,以無比嚴厲的眼神質問著,大有妻子追問丈夫出軌的意味。
黑眸溜溜地轉了一圈。「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倒是不介意你驗驗我的身體,確定我到底有沒有偷腥。」說完,他真的準備拉開圍裙,打算讓圍裙下的春光外洩。
「啊!」她雙手捂著眼,但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覷。「有穿嘛。」
原來他底下還穿了條短褲,這令她鬆了口氣卻又感到有點失望。
「你希望我不穿嗎?」他笑得很邪惡。
見他作勢要脫褲子,連敏爾連忙拉下他的圍裙蓋好。「不用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又是拉又是扯地直把他往門外推。
「已經開幕了,你還要我睡樓下?」這不妥吧,要是他一時睡晚了,被同事撞見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你可以回家睡。」她硬是將他推到門外。
「好歹讓我穿一下衣服吧。」很冷耶。
「你樓下有可以換穿的衣服。」她當著上官迅的面把門關上。
「要是小強再跑來,我可以幫你處理。」只要是為了她,即使用他堅實的背再壓死一隻也無妨。
「少來了,你比我還怕。」隔著門板,她不客氣地指出事實。
他笑了笑,終於妥協,「敏爾,那你記得要把東西吃完,知不知道?」
「知道了,你趕快下去。」別感冒了還要算在她頭上。
「記得要把所有門窗都上鎖,知道嗎?」
「知道了!」她好氣又好笑。
誰會來?要防也是防他這只惡狼。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離,她才坐回位子上,吃著他特地為她準備的宵夜,不知不覺嘴角上揚。
不想承認,但是妒意在她眼裡消失了,不安也在她心裡枯萎了。
唉,她到底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才好?她知道,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哪怕他曾經真的背叛過她,她也會原諒他的,只因她是如此無可救藥地愛著他。
員工休息室裡,上官迅長手長腳地塞在沙發上頭,儘管這樣睡眠品質不佳,但他還是甘之如飴。
今晚一如往常,習慣性地因不適而醒來,提醒他該要轉身了。
啊——真希望明晚開始就能夠和她睡在那張軟軟的床上。
一想到美麗的藍圖,瞬間平緩了痠痛的筋骨,他認命地轉身面對椅背,卻突地聽見古怪聲響。
那是什麼?好像是極為細微的碰撞聲。
他閉眼皺眉思忖著,卻忽然聽見連敏爾的驚呼聲,幾乎是同時,他整個人彈跳起來衝出員工休息室,直朝店內通往二樓的長廊跑去。
上了樓梯在轉角處停頓了下,瞥見她住所的房門不但半開著,裡頭還傳出刻意壓低的男子聲音。
心在狂跳,正打算回頭找樣東西防身,卻聽見連敏爾驚喊著——
「不要!」
他再也無法多作考慮,飛步衝進房裡,竟看見一個男人將她壓倒在地,正打算要對她——
「混蛋!給我住手!」他怒不可遏地狂吼著,男子驚詫回頭,立刻揚起手中銳器揮舞。
上官迅衝向前,長腿踢掉他手上的銳器,拳頭隨即往男子臉上招呼過去。
「敏爾?!」見男子像是半暈,上官迅視線繞過他,瞥見連敏爾幾乎衣不蔽體,臉色發白地輕顫不休。「天殺的,他有沒有傷到你?」
走向她,他將衣服脫下罩在她身上,緊緊摟住她,深深將她擁進懷裡。
分不清楚到底是誰在發抖,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她,想要平復彼此的顫慄。
天啊,他是何其慶幸今晚依舊睡在樓下,否則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我……」連敏爾尚在驚嚇之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你不用怕。」他低啞喃著。
「你不要擔心,我沒事。」她安心地投進他寬闊的臂彎,感覺恐懼一點一滴自體內流逝。
「真的?」
「嗯。」
稍稍平復情緒之後,上官迅回頭,想要將那男子綁起,卻發覺他剛好起身要往外逃。
「別跑!」他吼著,先將她安置在一旁,隨即追了出去。
王八蛋,別想跑,竟敢輕薄他的女人,絕對要他付出代價!
幾個大步,他在下樓梯前及時抓住那人,豈料對方回頭揮拳,上官迅閃避不及,悶哼一聲鬆手退了數步,眼看人就快要往樓梯逃跑,他索性往前飛撲,兩人一同自樓梯滾落到一樓。
「上官!」趕到外頭的連敏爾見到這一幕,尖聲喊著。
「八成是開幕辦了派對,所以才引來那個小偷覬覦。」
「大概是吧,不過那個區域這陣子本來就不怎麼安寧。」上官迅依舊怒意難消。「王八蛋,應該再給他幾拳。」
警察來了之後,確定那個男人確實是最近幾起闖空門事件的小偷,他是從二樓後方的陽台入侵,劫財順便見色起意。
「彆氣了,幸虧有他當你的墊背,你現在才能意識清醒地跟我說話。」連伯凱拍了拍他的肩。「今晚,你乾脆就先在這裡休息好了。敏爾,應該可以吧。」
坐在上官迅身旁的連敏爾不發一語地點著頭,看著腳上纏著繃帶的他,眼眶又紅了。
「沒事了,醫生說我只不過是有點撕裂傷而已。」上官迅笑著安慰她。
事實上,能夠如此明目張膽地睡在她的床上,他甚至認為自己這一撲,還真是撲得不錯。
「這幾天你就別上班了,等腳不痛了再說。」連伯凱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大哥對不起,那麼晚了還把你叫來,可是我真的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連敏爾一臉歉意地送他到外頭。
「傻瓜,你不通知我要通知誰?」他寵溺地揉了揉妹妹的發。「再去休息一下,要是累了的話,就把樓下交給阿陵,她知道該怎麼發派工作。」
「嗯。」送走連伯凱,她隨即再轉回房裡,看著一臉傻笑的上官迅。
保全到場、報警處理、打電話給大哥、再把上官迅送到醫院,這一連串的事情處理下來,耗去不少時間,天都已經亮了。
「你在笑什麼?」還笑,她的心臟都快被嚇停了,他還笑得出來?
「笑我終於躺在這張床上了。」野心得逞,怎能不狂笑個兩聲?
「傻瓜。」看他還能風趣對談,她真的鬆了口氣。「我差點被你給嚇死,逃就讓他逃,幹麼撲出去啊?」
當她目睹那一幕時,心都涼了一半。
「不行,不逮住他,哪天他要是又來了怎麼辦?」就是抱著這種想法,他才會不顧一切往前撲。
「你會保護我吧。」她寓意深遠地道。
「只要你肯讓我保護。」他張開雙臂,等著她投入懷抱。
「除非你不要。」連敏爾嘆了口氣,輕輕地投進他的胸膛。
「那麼,我可以把這一句話當成你的承諾嗎?」他滿足地輕吐口氣,雙臂在她背後交握緊縮。
啊啊,這一撲真是撲得太棒、太值得了!
「承諾應該是你要給我的吧。」吃她豆腐啊?
「你想要聽我的承諾嗎?」上官迅輕撫著她滑膩如絲的發,低啞輕喃著。「我會極盡一切寵你愛你,無條件疼你包容你,除非到生命的盡頭,否則這一輩子絕對不再和你分離。」
「……肉麻。」但是她喜歡。
「女人不是都愛聽肉麻話?」要知道他得費多大的勁才能忍著不讓雞皮疙瘩冒出頭!
「女人?」她挑起眉。「誰?」
這時的女人聽起來是複數值,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聽過他的甜言蜜語?
「你啊,為了你,我準備了好多甜言蜜語要灌醉你。」他嘻皮笑臉地答,「你都已經給人家承諾了,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不給人家負責哦。」
「耍寶啊。」好像她玷污了他的清白一樣。
「也只為你。」他笑著。
他的笑意蔓延在英挺的眉梢,如深海般的眸底,讓她恍若投身在一片暖和的海洋,浸淫在他沒有保留的溫柔裡。
「你最好把你今天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刻在腦袋裡,要是哪天你違背了誓言,我會恨你一輩子,逃到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連敏爾笑著,語句卻帶著威脅。
愈是濃厚的感情,愈是禁不起另一半的背棄,她花了三年的時間還是無法治療心底的傷,如果他再傷她一回,那麼……她不敢想像會是怎樣的下場。
「那你也要把今天給的承諾,一字一句刻在腦袋裡,要是哪天你違背了誓言,我就……」他將她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怎樣?」
「一輩子賴定你。」他狡黠喃著,輕琢地約唇。
「滑舌。」她迷醉地任由他寸寸將自己啃蝕,不由得發出輕吟。
他抓準了機會,濕熱的舌潛入其中,淺嘗深吮,情慾催促著他大膽探入她的衣衫底下,摩挲著她滑細如脂的肌膚。
兩人互相渴求著彼此,在唇舌糾纏之中傳送激情,他更加肆無忌憚地沿著腰際包住她酥軟的胸,長指輕掐著敏感的蓓蕾,令她羞赧地淺吟下斷。
「敏爾。」大手微使勁,將她身子往上帶,讓他得以含住她粉色的花蓓。
「啊……」她眉間微皺,難以忍遏他在身上點起的火焰。
天,她從不知道彼此的體溫竟能夠如此令人意亂情迷,很久以前,她也曾想過用奉獻的方式來圈住彼此,只是從沒機會落實,如今就要實現了嗎?
唇角漾著甜蜜又滿足的笑,然而腦中不知為何卻翻飛出在紐約的那一晚……
上官迅的輕吻在她身上激起陣陣火花,而往下侵掠的大手則滑向她的褲頭,教她驀地驚愕,下意識掙紮了下,長腿正巧撞在他受傷的腳上。
「啊!」他低哼了一聲。
瞬間,動作停止。
「對不起,很痛嗎?」她趕忙從他身上滑出,查看他的腳傷,不忘順便拉整身上的衣物。
兩人粗喘著氣息,他不解的凝視她,想從她的眸底找出抗拒的答案。
「怎麼了?」他低嗄問著。
腳痛,哪裡比得上得不到滿足的痛?
「我……」連敏爾垂斂眸子,不讓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不能讓他碰了她,一旦發生關係,他會發現她已不是處子。
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姑且別說他,就連她都不能原諒自己的荒唐。
「沒關係,不急。」儘管情慾漲得他胸口快要爆裂,他還是能夠神色自若地和她對談。
他猜,八成是那個小偷欲對她胡來,讓她產生了些許陰影吧。
「對不起。」她不敢看上官迅,總覺得對他有種說不出的歉意。
那是一種背叛,她在絕望中背叛了他,但她不是故意的,就算他不要她了,她也不該用這種方式作踐自己。
可,就連她也不知道那晚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傻瓜,幹麼跟我對不起?」他笑著,再次將她拉到身上。
就算無法肌膚相親,但只是抱抱總沒關係吧。
「我……」她沒有勇氣跟他坦白。
雖說,她是傷心欲絕前往紐約,但在那之前的十幾年,彼此心意是相通的,她更認定這輩子除了他,自己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他應該也知道,但她卻抱著不潔的身子回到他身邊,他會嫌棄她嗎?
想到這點,她就好怕。
「好了,別想了,陪我躺一下吧。」他面帶痛苦地拉著她躺到身側。
「是不是傷口又痛了?」八成是剛才真的撞痛他了。
想著,正準備要從他身上下來,卻發覺有古怪的異物頂在她腿邊,讓她瞠大眼動也不敢動。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開口,連呼吸也很刻意地放輕,就怕打破了凝滯的尷尬。
「這是健康男人會有的正常現象。」瀟灑如他,竟也有赧然的時候。
黑眸視線飄動著,看東看西就是不看她。
「嗯嗯。」她點頭附和,沒辦法接話,粉顏也微微漲紅。「你早點睡吧。」
她還是別待在這裡的好,免得一時天雷勾動地火。
「嗯。」見她要起身,他趕緊又抓著她,好看的唇微微扁起,軟聲撒嬌道:「你要去哪?」
「時間差不多了,我整理一下準備下樓,順便跟陵姐說明昨晚的狀況。」天已經很亮了,她甚至聽見樓下有人走動的聲音。
「還早吧,再陪我一下嘛。」他牽著她的手在唇邊摩挲著。
「等我把事情交代好就會馬上上來,等我一下好嗎?」連敏爾好笑道。
有誰能夠忍心拒絕他的撒嬌呢?至少她不能。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2:04
第六章
「回來了。」
推開門,滿室的光亮,還有他溫柔的問候與和煦陽光般的笑,她身上的疲勞瞬間在亮光中消失。
天,她好喜歡這樣的感覺。
「腳痛坐著就好,別走到門邊等我。」連敏爾脫掉鞋子,攙著他來到客廳,開始盤算著要買一組沙發,省得他老是從地板爬起又傷了腳。
「我想你嘛。」他滿嘴甜死人不償命的灌米湯。
「夠了。」肉麻當有趣啊,天天說,也不想想她這個聽的人好不好意思。
「人家真的想你嘛。」
「知道了,有沒有乖乖吃藥?」連敏爾當他是寵物,摸摸頭敷衍一下。
「有,我還替你準備了宵夜,也替你放好了熱水。」他邀功似地盯著她。「你要先吃宵夜,還是先洗澡?嗯……還是比較想先吃我?」
連敏爾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三八。」
「不回答,就當你是打算要先吃我,來吧。」他嘟上唇。「快點,我假裝睡著了。」
「神經病。」她笑斥著,快步溜回房間,從房裡喊道:「我要先洗澡。」
「真是太遺憾了。」上官迅朝房門喊著,拎起她丟在地上的包包,從裡頭取出文件,幫她結算報表。
除了剛出事的頭兩天晚上,被好事的同事們給打擾了清靜外,這幾天都是這樣過的。
他替她準備宵夜,再幫她處理她最厭惡的數字問題,順便從中找出錯誤,畢竟他在美樂帝已有八年的正職資歷,店裡的運作模式,他是絕對比她清楚。
「會,她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定到客廳。
「你幫我算好了嗎?」見文件夾擱在公文包上,她就知道他肯定又替她搞定。
「嗯哼。」他笑著,等著討糖吃。
「謝謝。」
「嗯。」他依舊笑著,長指指著自己的唇。
她羞惱地瞪他一眼。「我很累,要吃飯了。」
「親一個,能費你多少體力啊?」他噘起嘴,很心酸地自哀自憐著。「以前得不到手時,老是趁我不備偷親,如今到手了,連親一個也嫌累,還沒結婚你就變成這個樣子,要是真的結了婚,你一定很快就會厭倦我。」
連敏爾側眼看著他唱作俱佳的表演,險些噴飯。「你現在演的是哪一出?」
「被拋棄的梁山伯。」他酸道。「你現在總算知道梁山伯為什麼會吐血而死了吧?他是嘔死的。」
她捧腹大笑。「成熟一點行不行?」
「不行,你跟我說謝謝,我還沒說不客氣,你就不可以客氣,知道嗎?這是為人處世的道理,懂不懂?而且……」話未完,淡淡的馨香味便撲鼻而來,柔軟的唇輕輕壓上,還來不及品嚐,她已經迅速退開。
「可以了吧。」她羞嗔著。
「……不可以,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太快了。
「誰理你。」快速地扒完宵夜,她把碗盤往洗碗槽一擱,就打算要轉進房裡。
「喂,拉我一把啊。」上官迅鬼叫著。
她踅回,蹲在地上將他扶起。「老佛爺,這樣成嗎?」
「小敏子,咱們走。」他笑咧嘴,猿臂往她肩頭一扣,整個人幾乎都倚在她身,[O
「你很重耶。」
「大丈夫不重不威啊。」
連敏爾懶得跟他抬槓,將他扶到床邊,慢慢地搬動他的雙腳上床。
「你要去哪?」
「我到隔壁睡。」她很自然地往外走。
「我要你陪我一起睡。」他開始耍賴。
連敏爾微眯起眼。「不可以,你太危險了。」前車之鑑猶在眼前,她可不想老要他煞車,又得死命抗拒他的熱情。
那件事情,她會跟他坦白的,但不是現在。
空白了三年,得到了更甚以往的柔情蜜意,她捨不得讓眼前的一切化為烏有,說她自私、無恥都可以,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你一個人睡才危險呢,我會擔心有未被緝拿到案的小偷餘黨又來,我現在的腳受傷了,你要是離我太遠,我保護不了你會痛苦一輩子的。」要不是腳痛,他會學娃娃跺腳要無賴。
「……我累了。」她點到為止地暗示。
「我也累了,吃了藥,我很想睡的。」他眨眨眼,對她伸出雙臂。
看了他一眼,她從床的另一頭爬上,在他身旁坐下,卻保留地拉出些許距離,不讓半點肌膚碰觸成了乾柴烈火燃燒前的引線。
「你怎麼了?」他側過身子看著她隨手拿了本雜誌翻閱,偷偷以指纏捲她的發。
不是錯覺,她是真的在避著他,以很微妙的距離拉開彼此。
但是,他想不出原因。
明明在她眼裡看到了不變的愛意,她沒理由避著他的不是嗎?她雖然豪爽又大方,不過他很清楚,她骨子裡遺傳著幹媽的保守和傳統,會讓她不斷地躲避,原因只有一個。
付著,眸色深沉。
「沒啊。」連敏爾含糊回答。「老師說過,多看一點時尚雜誌,有助於靈感產生。」
「你不是說累了嗎?」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黑眸晦暗地轉動,閃著高深莫測的光痕。
「再累,還是得多看一點資訊啊。」
「那麼,我先睡了。」抓著發,他偷偷挪近她一些。
「晚安。」她輕聲喃著,佯裝忙碌地看著雜誌。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上的雜誌早已滑落,熟睡的臉斜倚在床頭櫃上。
上官迅輕輕地拉著她躺進懷裡,佔有慾強烈地將她摟緊。
「嗯……」連敏爾睡得極不安穩,眉頭微攏低吟著。
感覺好似有蟲子在她唇上爬來爬去,不管她怎麼抿唇也趕不走那惹人厭的蟲子。
她不耐地在心底暗咒,等著蟲子再次爬上她的唇,她纖手舉起往唇上一撈,蟲子沒抓到,倒是抓到了一隻……手指?
念頭一閃,她驀地瞪大眼。
眼前是個噙笑的男人,有著她熟悉的五官,也是她朝思暮想的愛戀,但是有一瞬間,她把他和另一個人重疊在一起,有一剎那的恍神,讓她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而他到底是哪一個他!
「敏爾?」笑意微僵了下,隨即又不著痕跡地恢復。「怎麼了?睡傻啦?」
她艱澀地嚥了嚥口水,慘白著臉勾起唇角。「早。」
他沒看出端倪吧?
「不早了,已經八點半了。」他拿起鬧鐘提醒她。
她看了一眼,愣了下後立即臉色大變。「啊!完蛋了,今天一早還有一場早餐會議要開!」話落,她隨即跳起衝進浴室。
上官迅側躺在床上,將她剛才的表情變化印在腦海裡,埋在心底的角落,走到客廳,一會便見她忙碌地在廚房裡轉來轉去。
「敏爾,要不要幫忙?」他像個大老爺似地坐在客廳地板上,眼珠子跟著她轉動著。
「不用了。」把早餐準備好,放到他面前後,她隨即又轉進房間。
「敏爾,我看不到你。」等了一分鐘沒見到人影,他隨即輕聲喊著。
「會,連敏爾走了出來。「大爺還有何吩咐?」臉不臭,但看得出來她有點浮躁。
「過來陪我嘛。」他軟聲撒嬌。
她翻動眼皮,踅回房內,把她的化妝工具往客廳惟一的桌上一擱。「這樣可以了吧。」
上官迅享用著簡單的早餐,看著她對著鏡子修眉。「你的眉型很好看,雜毛並沒有很多,不用修。」他給予專業的看法。
「那怎麼可以?就算只有一根雜毛也非除掉不可。」她神色專注地瞪著鏡中的自己,修眉刀片輕輕地剛下若有似無的些許雜毛。
「那多累啊?」一大早就得跟眉毛作戰,太麻煩了吧。
「我又不像你天生麗質。」她睨他一眼。
算算,他窩在這裡也好幾天了,從沒看他塗抹什麼瓶瓶罐罐,臉上的肌膚卻依舊細緻得看不出毛細孔,就連下巴上初生的鬍髭都無損他的俊帥,甚至還為他添增幾分落拓頹廢的貴族氣息。
「你也很美啊,素顏也美,不需要讓太多的彩妝磨損你原本最純淨的模樣。」彩妝如水,能讓人美麗,卻也會適得其反。
「不知道以前是誰說我會砸了美樂帝的招牌的?」她眯起眼瞪他。
「隨便說說嘛,你一定要這麼認真看待嗎?」
「隨便說說?」連敏爾噘起嘴。「你知道我為了你一句隨便說說的話,每天多努力裝扮自己嗎?」
「那麼,我現在收回。」
「你沒聽過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
「在古代,覆水確實難收,但是在現代,我可以用吸塵器吸回來。」這就是當現代人的好處啊。
「不想理你。」收回視線,她繼續未完的工作。
上官迅瞥她一眼,哀怨地把溫熱的鮮奶喝下,見她依舊不理他,便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啊!」手上的修眉刀片一歪,眉峰後頭的眉毛立刻被刮除,她當場成了半眉人。「你在幹什麼啦!」
天啊,這樣要她怎麼出門見人啊?
「乖乖,不怕,我幫你搞定。」他不慌不忙地捧著她的臉,隨即拿起修眉刀片將另一邊的眉修齊,接著拿起眉粉輕輕刷上,再用眉筆雕塑她原本的眉型。
他下筆極輕,專注的黑眸沒有平時的輕浮慵懶,反而凝聚著令人心折的濃濃情意。
「好了。」
連敏爾猛地回神,這才發覺他已把鏡子拿到她面前,眉型自然而均勻。
「這可以吧?」
「你替人畫眉時,都是這樣的眼神嗎?」完蛋,她開始在意他以往替人化妝時的情形了。
以前他們的戀情始終在一片曖昧之中,所以她沒有立場去嫉妒因工作而被他碰觸的女人,但是現在不同,兩人彼此心意相屬,她下識相的獨佔欲竟突然湧現,感覺實在糟透了。
「你在我眼中看到什麼眼神?」他打趣問著,臉頰輕挲著她的。
「還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默契了?
「我愛你。」溫柔的嗓音將三字箴言送進她的耳裡,在她心底凝聚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溫暖。
「每次都來這套,已經被你說得好不值錢。」儘管心裡高興,她還是忍不住要損他兩句掩飾羞澀。
「不說被嫌,說了不值錢,好難伺候耶。」他一臉心痛無奈。
「囉唆,不理你了。」不理他的搞笑演出,再看一眼鏡中的自己,畫上口紅之後,今天決定淡妝上陣。
「等等。」他再次將她拉進懷裡,把她盤好的發解開,並以指梳開一頭幾乎及腰的波浪長發。
「啊,你要干麼?」這是她好不容易才盤好的新髮型呢。
「不適合你。」他在她頭上抓起一撮發,拿起桌面上現有的夾子,替她夾出可愛的公主頭。「幹麼老是一身黑色套裝外加女強人頭?你是我心目中的小公王,那就該像個小公主。」
頭髮搞定又拉著她走進房裡,打開更衣間,替她抓了套衣服出來。「換這一套。」
「那種衣服不適合我。」她瞪著他手中多層次感的飄逸小洋裝,不知道這衣服到底是打哪來的。「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幾歲了?知不知道我有多高?」
不穿鞋量的高度就近乎一百八,肩頭又寬,骨架又大,她哪適合穿那種可愛型的衣服?還有人說她像金剛芭比呢,哼。
「在我心中,你是永遠的小公主。」上官迅低頭俯視著她,在唇上印了下,隨即動手脫掉她幹練又冷漠的黑色套裝。
「等等,不要這樣!」她抓著衣領,抵死下不從。
「快點,要是遲到了,多不好意思啊。」解決掉上衣,他轉而往下,動手解開她長褲的褲頭。
「啊!」連敏爾尖叫著跳到一旁。「我自己來,你出去!」
「那我在外面等你。」
等他離開之後,她飛快衝上前把門鎖上,這才安心地換裝,而後走到鏡子前,意外發現這裝扮還挺適合自己的。
「如我想像中的完美。」上官迅站在門外,看她穿著色彩斑斕的小洋裝,萬分滿意地點著頭。「來,再補上一點口紅,不用太豔的顏色,最主要是勾勒出你的唇型。」
唇膏細膩如脂地在她唇上滑過,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地直盯著他。
「好了,抿一下。」
她乖乖的動作,卻見他低下了頭,在她唇上印下屬於他的氣味。
「這樣子可以讓色澤呈現得更自然。」上官迅微掀的唇瓣上印著她的色彩。
「瞎說。」她佯惱,卻笑得眉眼帶情。「你啊,明明樣樣都精,人氣也旺,為什麼總是不願參加大型比賽,藉此打響自己的知名度呢?」
「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油腔滑調。」搖搖頭,她捏了他的鼻子一下,準備要出門。「你好好休息,中午時我再上來看你。」
「不用了,我等一下要出去。」他送她到門邊。
「你要出去?」她回頭。「你要去哪?你的腳方便出門嗎?」
「可以了,你沒發現我已經能夠慢慢移動了嗎?」其實早就不痛了,故意不告訴她,只是想要多享受幾天大爺的生活。
「不好,你還是在房裡待著,我幫你處理。」連敏爾走近他。「你要做什麼?」
「我……」狡黠的眸轉了一圈,凝著魅惑眾生的笑。「好吧,你去幫我拿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連敏爾驅車來到鬧區的一家珠寶店前,在確實核對地址無誤後,她才推開門。
「歡迎光臨,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專櫃小姐滿臉笑容地迎上前來。
「你好,我是來拿東西的。」她將上官迅交給她的紙條遞出去。
因為他一臉神秘兮兮地不准自己偷看裡頭內容,所以她也就沒看,因此根本不知道要來拿什麼。
趁著等待的空檔,她打量起店內的擺設,心中暗自猜測著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慎重。
難道說……
「哇,是她耶!」
心思突地讓背後陣陣尖叫聲打斷,她狐疑地回頭,發現珠寶店內數名專櫃小姐正湊在一塊對她評頭論足。
這是什麼狀況?
連敏爾有些侷促不安地拉整著衣服,從鏡子裡偷觀著自己的模樣,想確定自己的眉毛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掉妝了,否則她們幹麼出現這種反應?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到最後,她終於忍下住走到櫃前詢問。
「對不起,您別生氣,我們只是很意外能夠看到本人。」
「什麼意思?」本人?
「就是那個青梅竹馬中的青梅。」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這才瞧見有個人自左後方的玻璃門走了出來。
定睛一看。「是你?!」陳美葳?
「喲,你來提貨啊,那就代表你跟上官已經準備要定下來了?」陳美葳拉著她走到貴賓室裡。
「嗄?」
「不是嗎?」
「等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她現在一頭霧水,搞不清楚前因後果。「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DC的珠寶設計師,我當然在這裡。」陳美葳一臉好笑。「你該不會連自己要來拿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連敏爾搖搖頭,隔著玻璃門,看見外頭的專櫃小姐依舊對她指指點點,令她納悶不已。「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們幹麼這種反應?」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們想要拜見上官口中至愛的青梅啊。」
「咦?」
「那天二館開幕我不是也到場了嗎?」
「嗯。」那一幕,她至今仍忘不了,尤其是他那赤裸胸膛上的口紅印。
「那是因為他跟我訂了樣東西。」她將手上的盒子打開,裡頭是一隻戒指,而在白K戒台上頭是兩隻飛蝶,以鑽石為主配上各色剛玉和碧璽,拿起戒指翅膀還會輕輕顫動,像是飛舞中的斑斕彩蝶。
連敏爾看著戒指震愕不已。
「這我再次修改後的戒指,再不滿意我也沒辦法了。」她舉雙手投降。「光是要請師傅把翅膀打得那麼薄就已經是一大難事了,更何況還要在上頭嵌入寶石,這實在是一大挑戰。」
聽著她的話語,連敏爾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那天他們的對話是針對戒指的設計。
「就只有他敢這麼做,竟然要前女友幫現任女友打造求婚戒指。」陳美葳冷哼著。
連敏爾抬眼看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
「這戒指是你還沒回台灣之前,他就特地來跟我訂製的,我們討論設計圖時,他就順便說了他的苦戀史,說他錯放一個女人的手,這輩子絕對不會再放開,滿嘴的柔情,讓我家專櫃美眉為了他揪心掬淚。」陳美葳說著,突地又想到一件事。「不只是這裡,他的每一個客人都聽過他愛的告白。」
連敏爾瞪大眼,想起了開幕當日,許多人含妒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還有外頭的專櫃小姐們……原來是這樣子啊。
想不到他竟為她做了這麼多。
「我是不知道你們當初為什麼要分手,不過要是介意我說的金剛芭比的話,你大可以當我在廢話,畢竟深愛一個男人的時候,任何女人都會口吐惡言,傷害任何一個有可能侵害她權益的女人。」所以,她是不會道歉的。
「我並沒有怪你。」她吶吶地低喃著,視線又落在戒台上纏綿的兩隻飛蝶。
「你當然不能怪我,還得要感謝我激勵你變得這麼漂亮。」陳美葳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要知道,這年頭像我這麼有肚量的前女友不多了。」
「我開始喜歡你了。」連敏爾露出真切的笑。
「我比較喜歡男人。」她打趣道,眸底閃過些陰影,隨後又振作起來,附在她的耳邊。「你知道嗎?上官替你守了三年的身呢。」
「他?」真的?
「據我所知是如此,他乖得很,夜店不去,派對不入,像是刻意懲罰自己似的,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真的?」聽著和丘示賢如出一轍的說詞,她實在很想笑,但心底還是有滿滿的感動。
「而且他還說,如果是你來領戒指的話,那就代表你已經接受他的求婚了。」
「胡說,他根本就沒跟我提起過。」正因為全然不知,她才會遏抑不住激動,快要掉下淚來。
「無所謂,無論如何你是幸運的,有個非常愛你的男人,請你務必珍惜,否則我會把他搶回來的。」陳美葳半威脅地笑道。
連敏爾將戒指擱在盒裡緊緊握住。「我會珍惜的。」一定,絕對。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2:19
第七章
「在發尾的地方,你可以做這樣的處理。」
上官迅噙著笑意的爽朗嗓音從美樂帝二館樓下的髮型設計區逸出,不少新進設計師不自覺地圍到他身旁,看著他手拿特殊彩蝶花樣的發剪,像足變戲法般地在客人發尾處甩動著燦燸光芒。
不一會工夫,他停下動作,大手撥動著修剪過的發尾。「就是要這樣的感覺,除了能夠打薄增加飄逸感,還能夠讓發尾呈現自然的弧度,讓客人回去隨手一抓便能抓出最簡單的造型。」
「學長,你好棒。」新進設計師忍不住揚聲讚美。
「還好,謝謝。」他揚著笑,下著痕跡地退出造成騷動的區塊。「趕快工作,不要讓客人產生不愉快的感覺。」
由於連敏爾外出,他才特地到樓下坐鎮順便等她回來,想知道她的答案。
「是。」新進設計師們興奮喊著。
吐口氣,他走到櫃?,正打算將寶貝發剪保養過後再收起,卻見陰影襲來。
抬眼——
「腳傷好了嗎?」上官速頂著墨鏡,踏著陽光而來,臉上是與他相同的微笑。
上官迅微挑眉。「你說呢?」
「差不多了吧,都能夠下來示範剪髮了。」他往櫃?一靠。「大哥,你明明有不錯的技藝,為什麼總是點到為止?」
「我不懂你的意思。」上官迅寶貝地整理著發剪。
「是因為你覺得虧欠連家,還是你在報恩?所以你選擇在連家當個影子,不讓自己的光芒壓過連家兩個兄弟?」
上官迅聞言笑了。「你又懂得多少?」
「懂得不多,但我自認為我的功夫不比連家兄弟差,創意夠、設計性強,你是我大哥,沒道理比我差。」
「別太抬舉我,我很滿足目前的生活。」他頓了頓,抬眼,慵懶的笑意依舊凝在唇角,但向來燦亮的黑眸如今卻宛若不見天日的海底般深沉。「不要來煩我。」
上官速噘起嘴。「二十年不見,你一點都不想我?」幹麼一句話就把他趕到千里之外?
「我天天在鏡子裡看見你,有什麼好想的?」上官迅好笑地搖頭。「你不也一樣嗎?」
是雙胞胎的好處吧,他們非但長得像,就連個性也相似,所以兩人再碰面,一點隔閡和尷尬都沒有,彷彿是昨天才分手,今天又見面般的自然相處。
「那倒是。」這一點他並不否認。「不過,看鏡子跟看實體還是有差距的……爸很想你。」
「替我傳口訊,請他忘了我。」上官迅笑著,眸裡有不容挑戰的堅持。「反正他有一對雙胞胎,少一個,還有一個。」
「爸知道自己錯了。」
「一句知道錯了,就能夠抹滅一切?」他搖頭哂笑。「好歹端出一點誠意,做點事讓人刮目相看吧,否則只是嘴巴說說,有聲帶的人都會說。」
「希望你回去,不就是一種做法了嗎?」
「我在對牛彈琴嗎?」上官迅很無奈地嘆口氣。「你是已經被他污染了還是怎樣?難道你搞不清楚他對不起的人不是我、不是媽,而是連家嗎?」
「所以你才甘願把一輩子耗在這裡贖罪?」
「說贖罪太沉重,說報恩還比較貼切一點。」
「不管怎樣,你就因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原因甘願把自己困在這裡?!」上官速簡直不敢相信大哥竟然如此隨意地安排人生。「到聖迪克,你可以得到你該擁有的榮耀和頭銜。」
他怎能接受自己的大哥為了上一代的恩怨而自我放棄?
上官迅將發剪往桌面一擱,雙手環胸看著他。「原來當我們的生活出現分歧點後,我們就愈來愈不相同了。」
他要那些東西做什麼?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永遠就只有連敏爾一個.
「是啊,要是留在這裡的人是我,那麼這支發剪的主人就是我了。」上官速拿起桌面的發剪,那是開幕當日看見的其中一把。
「這是命運。」他伸手要取回發剪卻見他不放。
「你不願意離開美樂帝,至少有一部份原因是為了她吧。」上官速拎著剪柄在空中揮舞,學著他剛才削髮尾的動作。
「是絕大部份。」他坦言。「還我。」
「要是我不還呢?」上官速挑釁道。
上官迅沉下臉,才剛要開口,便見連敏爾推門而入。
「你們在幹麼?」見上官迅臉色不善,她不禁擔心上官速已將他們曾經發生過的事告訴了他。
「你說呢?」上官速笑得不懷好意,一把將她拉到身邊,附在她耳邊小聲喃著。「你說,我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大哥?」
「你!」她側眼瞪去,神色愀變,然餘光瞥見上官迅沉思的眸光,立刻微惱地推開上官速,豈料他竟失去平衡猛地撞在櫃?上,手中發剪劃過另一隻手的掌心,鮮血瞬間暈染開來。
連敏爾怔愣在原地,上官迅見狀,立即抓起擱在櫃?裡的毛巾往他掌上一壓,回頭喊著,「敏爾,開車!」
約莫四公分長的傷口縫了七針。
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關注,上官迅帶著上官速來到二樓詳談。
「還痛嗎?」上官迅倒了杯溫開水擱在他面前,準備讓他吃藥。
「你說呢?」他似笑非笑地哼道。「還記得我說過到台灣來是要幫一位聲樂女伶仿造型吧,現在我的手傷成這樣,你說該怎麼辦?」
「還有多久?」
「三天後。」他沒好氣地舉起傷手。「你想,三天後我這一隻手能動嗎?」
說完,視線落在大哥身旁始終不發一語的連敏爾。
只見她直盯著地板,雙手無助地掐著裙襬。
「我記得你是左撇子。」上官迅突道,袒護意味濃厚。
「仿造型又不是只有一隻手就能搞定。」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大哥,你以為我是在找碴嗎?是敏爾在找我麻煩,我要是因而缺席,不僅會損害到聖迪克的名聲,還會影響艾黛兒的表現,這一切她賠得起嗎?」
「無法臨時調動人員嗎?」
「怎麼調動?我可是艾黛兒長期合作的造型師。」上官速抱頭低咆著。
「無法拜託她另請他人?」上官迅的腦袋快速閃過數種解決方案。
「三天後的表演,艾黛兒明天才抵台,等我明天問過了她的意見再調動人員,你想來得及嗎?」聖迪克造型設計連鎖沙龍的領域是在歐美一帶,又不是在亞洲,怎麼調派?
「我可以讓美樂帝支持。」連敏爾說出她的看法。
「你以為艾黛兒一定會接受嗎?她可是出了名的刁,她之所以會欽點我,是因為我跟她有交情,而且她很熟悉我的手法。」
上官迅閉了閉眼。「不然,你有什麼好主意?」
「只有一個辦法。」
「說。」
「你假扮我。」
上官迅眉眼不動,恍若早已猜到弟弟的底牌。「聽起來像是個陰謀。」
「就算是陰謀你也得去啊,否則,我會告她傷害。」這不是他要走的棋,但事到如今,要是找不到人上任,他的頭會很痛。
「你在威脅我?」眸光一凜,俊臉顯得陰沉。
「是你逼我的,不然你說,除了這麼做,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與其說是陰謀,倒不如說是老天安排,要他走這一步棋。
「可是,你們的髮型、髮色不對,會被人看出端倪的。」連敏爾來回看著兩人的髮型。
「髮色無所謂,反正我常常在變,至於髮型那還不簡單?」上官速睇向她。「你好歹也是個設計師,別跟我說你不會剪。」
「可是……」她喜歡他烏黑的發,捨不得剪。「要上官迅假扮你,他又不是左撇子,手藝也不見得會對女伶的味,她要是因而起疑,對你而言也是一大風險吧,況且,他腳上的傷還沒好。」
「放心,大哥是左右開弓,而且我們的手藝絕對相差不到哪去,只要我稍微提點一下,他就知道該怎麼上手。」頓了頓,上官速輕佻地撇了撇嘴。「至於他的腳啊,我剛才在醫院看他抓著你東奔西跑的,我想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說穿了,他只是故作腳傷,要她多多照顧他的吧。
陰險!
「可……」
「就這麼決定吧。」上官迅下了總結,輕輕將她摟進懷裡。「敏爾,我的頭髮就交給你了。」
「你不要為了我對他那麼忍讓。」她煩躁地垂下眼。「要告就讓他告。」
「速不會告你的,他只是想要對你施加一點壓力,所以才隨口說說而已。」上官迅拾起她一綹髮絲湊在鼻間嗅著,笑眯的眸滿是柔情。「我只是隨手幫個忙,畢竟我們有錯在先,不是嗎?」
「嗯。」連敏爾點點頭,勉強接受他的說法。
他總是嘻皮笑臉面對眼前的任何困難,偶爾會覺得他的笑臉不夠正經又太過輕浮,但是有他在身旁,就是會讓她打從心底感覺平靜。
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上官速翻動著眼皮子,開口催促,「那就立即就位吧。」省得自己一走,他們立刻反悔。「動作快,這髮型不難,反正有我在旁邊盯著,你是不可能出什麼亂子。」
「我沒有差勁到那種地步。」她也許沒有創意設計的天份,但中規中矩地剪髮基礎,她可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並沒有說你差勁,不過說真的,你當模特兒絕對更勝設計師。」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打消要她當模特兒的念頭。
「沒興趣。」連敏爾回頭,對著上官迅勾出滿臉笑意。「等我一下,我到樓下準備一些器材。」
上官速冷眼看著兩人互動,等到連敏爾下樓,他才嫌惡地撇唇道:「幹麼,怕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啊?」
真是夠了,勾勾頭髮、摸摸小手,這種動作就連高中生都不屑做了。
「是啊。」他輕笑著。
「少來,你們就連床都還沒沾上,不用在我面前假。」上官速微挑起眉,看著窗外的景緻。
觀察連敏爾的反應,他百分之百肯定他們兩個絕對沒有再進一步的發展,否則她不會每次提到那件事就那麼激動。
「什麼意思?」上官迅臉上笑意不變,黑眸卻更加深沉。
上官速回頭,黑眸動了下。「我猜的不行嗎?猜中了嗎?」他笑得很皮,藉以掩飾心虛。
上官迅支手托腮,不發一語地盯著弟弟不放。
「幹麼這樣看我?愛上我了嗎?」上官速開始後悔自己的白目,沒事幹麼自找麻煩。
大哥的眼神沒有暴戾之氣,也沒有肅殺之氣,但就是會教他從腳底板冷到腦袋,不自覺地頭皮發麻。
正當上官迅想說什麼時,連敏爾已經拿了器材回到樓上。
「你們在聊什麼?」儘管氣喘吁吁,她還是故作自然地問,不想讓上官迅發現她的戒備。
「聊你小時候很愛哭。」上官速沒好氣地說,但也感謝她及時趕到。
「你又知道了?」她睨他一眼,拉了把椅子擺在西面的大鏡子前,對上官迅招了招手,隨後見他乖乖地坐上。
「廢話,我們好歹也相處了兩三個月。」
「我沒印象。」一切準備就緒,她看著鏡中的上官迅,先抓準了臉部和頭形的平衡,卻見他在鏡中對她眨眼睛,不由得笑罵道:「正經一點。」
上官速搖頭看向窗外,懶得理笨蛋情侶的打情罵俏。「對,你就只記得迅,反正你只要記得他就好。」是啊、是啊,就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臨演A。
連敏爾懶得理他,逕自拿出自己的寶貝發剪。
上官速瞟了一眼。「喲,成對的啊。」又是那個有蝴蝶的發剪。
「那是敏爾自己做的景泰藍,我們一人一把。」上官迅狀似漫不經心,卻在字句之中顯示他的主權。
「也給我一把吧。」
「那可不行,梁祝裡頭只有兩隻蝶而已。」上官迅笑道。
「什麼跟什麼?這跟梁祝有什麼關係?」
兩人極有默契地在鏡中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笑什麼?」幹麼老把他當成壞人,將他逐出兩人世界之外?偶爾三人行不也挺好的?又不是完全沒交情,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牽絆可深的呢。
「對了,敏爾,你今天去幫我拿的東西,還喜歡嗎?」發剪輕輕劃過他的發尾,他從鏡中偷覷著她的表情,只見拿著發剪的手一頓,她很輕很輕地點點頭。
「什麼東西?」上官速湊上前去,決定再也不要被他們晾在一旁演獨腳戲。
「不關你的事。」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上官速咬了咬牙哼道:「好,無關就無關!」
個人休息室裡,歌劇開演的前兩個鐘頭。
艾黛兒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宮廷式長髻,對著鏡子再三欣賞。
「太棒了,米歇爾,你真是愈來愈懂得我想要的感覺了。」艾黛兒,美籍聲樂家,年約四十,除了略微發福,她還是一樣美得教人雙眼發亮。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上官迅完美地扮演著弟弟的痞子樣,英文說得流利且地道。
「我真是愈來愈喜歡你了。」她回頭,一雙迷人碧眼微微眯起,眸底儘是挑逗意味。
他濃眉微挑,接收到訊息之後,握住她伸來的手轉了個圈,再順勢把她推進椅子裡頭。
「米歇爾?」艾黛兒下解地看著鏡中的他。
只見上官迅從配備齊全的化妝箱裡取出眼影和眼線筆,先是淡淡卸掉些許色彩,接著輕輕在她眼皮上抹上可以突顯她魅力的孔雀綠。
「我有專屬的化妝師。」她道。
「他不夠瞭解你,沒把你的大眼表現得更迷人。」他低柔喃著,雙眼專注在手上,以眼線筆將上下眼瞼雕飾得更加精緻。「對了,這一出茶花女,在最後一幕的地方記得別哭,否則妝會暈開。」
艾黛兒聞言,眸中閃過異樣。「你知道最後兩句嗎?」
「我不知道歌劇是怎麼改編的,但我知道在原著之中,她說……『今生的我嘗盡了苦痛,想必是為了來世幸福。』」他邊說邊聚精會神地輕點最後細節。「她認為她的苦痛到了極限,絕對不是前世作惡今世報,而是為了來世再皇順,很耐人尋味的一句話,很有意境,我個人很喜歡。」
艾黛兒突地笑了。「你不是米歇爾。」她說的是肯定句。
「怎麼了?」
「你是誰?」妝點完畢,她看著鏡中的彩妝,非常滿意。
上官迅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是和速如出一轍的痞子樣,他真不知道是怎麼被她看穿的。「你怎麼發現的?」既然被戳破,他也懶得再隱藏。
「米歇爾曾經跟我說過,他有個分隔兩地的雙胞胎哥哥,不過我沒料到你們竟然會相像到這種地步,而且你的手藝更勝於他。」艾黛兒輕撫著他的臉。
「就因為這樣?」
「不,米歇爾向來不給額外服務的。」她指著自己的眼。「而且他也從來不看戲,正因為如此,他的手藝好歸好,卻少了點味道,但是你不同,你懂的很深入,在替我造型之前,已經下了功夫研究。」
「這是我的習慣。」上官迅客套笑著。
「米歇爾怎麼了?」
「他的手因我而受傷,為了不影響你的演出,所以我假扮他,希望你不要怪罪。」
她輕笑著,像是要將他攝入那碧綠色海洋般的大眼。「你現在在哪高就?」
「美樂帝,不知道你是否聽過?」他不忘替公司宣傳一下。
「聽過,只是你為何沒在聖迪克?」
「因為一些原因。」他向來不在客人面前談私事。
「嗯哼。」艾黛兒輕點頭,指頭刷過他厚實的掌心。「你不是聖迪克的人,我也不好跟美樂帝接觸,這樣會破壞規矩,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成為我的專屬造型師?」
「那恐怕不行,我跟美樂帝是有簽約的。」上官迅抽回手,收拾著化妝箱。
「幾年約?我可以幫你付違約金。」她誓在必得。
「恐怕很難,因為我簽的是終身契。」
「終身契?」她聞言,哈哈大笑著。「你很有趣。」
「謝謝,大家都這麼說。」
「我很喜歡你。」艾黛兒站起身來看著他,雙手勾上他的頸項。
「我沒打算跟米歇爾爭寵。」他嘻皮笑臉地想藉機隔開一點距離。
但她雙手微使力,拉下他在他唇上烙下一吻。「給個分別的吻,不為過吧?」
「你都還沒登台,現在討分別的吻,會不會太早了一點?」他無奈苦笑。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2:34
第八章
「上官。」
遠遠幾公尺外,便瞧見他熟悉的客人正在對他招手。
「怎麼了?」上官迅迎向前,雙手壓在椅背上,看著鏡中的她。
「垮垮的。」她指了指剛吹整好的髮型。
「不會呀,照你的臉型搭配這樣剛剛好。」他掬起發尾,回頭對著新進設計師小聲道:「把造型慕斯拿來。」
「可是你以往幫我吹的時候,都比現在要來得蓬鬆,現在吹成這樣,我跑趴沒兩場,頭髮就先趴了。」她依舊不甚滿意地小聲抱怨。
「趴?在我的字典裡有趴這個字嗎?我絕對讓它硬起來。」上官迅打趣道。
她聞言,笑得花枝亂顫。「你好壞。」
「我哪裡壞了?」接過設計師遞來的造型慕斯,他擠了一些在掌心上稍稍搓揉,以點狀在客人的發根和發尾處隨意抹上,而後逆向撥弄著,再以指輕刷開發絲。「放心吧,我會讓它有點硬,有點軟,重點是,絕對趴不下來。」
看著鏡中的髮型,她終於滿意地笑開,起身往他胸膛一靠。「你這個小壞蛋,都已經名草有主了,就別再誘惑我,否則吃了你。」
「收到。」他輕柔地抓著她的雙臂,將她拉開一公尺遠。「歡迎再次光臨。」
捏了他的臉一把,她踩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地離開。
「學長,對不起。」新進設計師一臉愧疚地走過來。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跟她不熟,當然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髮型,不過記得下次替她吹整之前,頭髮必須擦乾一點,否則毛髮吸水太多,會吹不出蓬鬆感的。」他揉了揉她的頭,隨即又晃到後方其它區域。
今天敏爾在樓上結算,所以他這個總監就要勤快一點,把公事都做好了,晚上才能討糖吃。
確定其它區塊都沒什麼問題後,他最後踏進了指甲彩繪區,停在霧面精鏤雕花的玻璃門旁,直盯著那十片展示的彩繪甲片。
黑色為底,七彩為軸,將十片甲片併攏在一塊時,便匯成了彩蝶側飛的身影。
看著,他笑得黑眸微眯。
是誰說她沒有天份?要他畫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蝶,那是絕不可能的。
「上官、上官!」
正感動著,耳邊又聽到客人的輕喚聲,回頭的瞬間,臉上笑意微僵了下,但隨即又恢復正常。
「好久不見了,文妍。」他上前熱絡招呼著。「今天要參加派對嗎?」
文妍,出了名的八卦記者,如果能不碰面,他會儘量避著她。
「是啊,所以過來弄個彩繪。」她笑盈盈的,從一旁的桌面拿出擱放已久的雜誌。「對了,你看過這本雜誌了嗎?今天剛出爐的。」
「我對時尚雜誌比較有興趣。」他瞄了一眼,神色微變。
「不過,我想你現在應該會挺有興趣的才對。」文妍很好心地把雜誌遞給他。「上頭的人跟你好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上官迅大略看過,隨即又把雜誌遞給她。「有人說,世界上會有兩個跟自己長得相像的人,現在不過才出現第一個,不用太驚訝。」他將不快藏在眸底,嘻皮笑臉地回答。
封面上是他跟艾黛兒在化妝室接吻的畫面,畫面恁地清晰,表示那間化妝室被裝了針孔,可見其預謀性。
會這麼做的人,他心裡只有一個人選。
那個混蛋!
「不過真的很像呢,臉像就算了,就連髮型也一模一樣,要不是上頭寫說他是美國聖迪克造型設計沙龍的小開,我幾乎就要以為他是你了。」她扁起嘴,語氣帶點小埋怨。「我想說,以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要是有這麼大的內幕下告訴我,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放心吧,我身上沒什麼……」話未完,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影子,上官迅立即轉身。「抱歉,我們等一下再聊。」
轉出門外,眼見上官速正打算要拿下太陽眼鏡,上官迅立即幫他把眼鏡戴好,同時將他拉離這個危險地帶。
「大哥……」
上官速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便教他一把推進休息室裡。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上官迅神情冷肅地低咆著。
「我?」他眨眨眼故作無辜。「沒有啊,我是想說我就要回美國了,所以來跟你打聲招呼。」
「有這麼簡單嗎?」上官迅哼笑著把門關上,雙眼直盯著他手上的雜誌。「你還敢拿這本雜誌出現在我面前?」
「對了,我就是要跟你解釋這件事。」上官速聳了聳肩。「那天你見過艾黛兒之後,肯定已經知道我跟她之間的一點小事了吧?」
「所以你就事先在化妝室瑞安裝針孔,拍下這一幕?然後再投到雜誌社?」
「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只不過剛好是由你頂替而已。」他無奈嘆道。「我說過了,聖迪克打不進亞洲市場,你又不肯幫我,所以我當然需要要點小手段替自己和聖迪克打些廣告。」
「沒那麼單純。」上官迅眯起眼,凝在唇角的笑意又冷又駭人。「依我看,你是想要藉此把新聞鬧大,要是有心人士想追這條線索,勢必會牽扯出當年老爸竊取保險金的事,說穿了,你就是要讓我在美樂帝待不下去罷了,對不?」
上官速聞言,眸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如果你要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
知他者,迅也。
冷颼颼的夜風在二樓辦公室的落地窗邊死命刮著,並自沒關緊的縫隙吹進室內,也吹亂了她一桌的文件。
連敏爾氣急敗壞地拿起紙鎮壓著,接著蹲到地上一張張地撿,再順道走到窗邊把窗子關緊。
回到辦公桌前,她再次重新和一堆數字奮戰。
她最受不了數字跟數字的結合,本想要上官幫她,但他偏偏在樓下店裡忙得不可開交。
月底了,準備發第一次薪水,請會計師結算了整個盈餘後,她這個掛名店長還得做最後的確認,可是,她跟數字真的很沒緣!
計算機飛快地跳按著,按到一半卻發覺計算機忽然一片空白。
不會吧!她在心裡哀嚎,拚命重複按著幾個鍵,卻發現它依然頑強抵抗,壓根不配合。
天啊,誰來幫幫她呀?
她抱著頭,咬了咬牙後,拉開抽屜,努命尋找備胎。
但她沒看到計算機,卻在最底層的櫃子裡發現一包牛皮紙袋,突地想起這是大哥交給她的,還告訴她在結算時要拿出來看一下。
要不是現在剛好計算機故障,得找備用的,她老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打開來將裡面的東西仔細一瞧,愕然發現竟是一張賣身契。
這是什麼年代的東西?她好笑地想著,下一秒卻突然驚見其中大有文章。
立據人是媽?!簽定人是上官!
連敏爾快速地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搞不清楚為什麼上官怎麼會有一張這麼好笑的賣身契,上頭竟然還寫著他每月的薪水得扣除百分之二十還債,但卻沒寫欠債金額,也沒寫償清日期。
這是什麼東西?
賣身的人是他,為什麼給錢的還是他?
而且這簽定的日期是……八年前的一月,那不就是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嗎?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
無法理解,完全理不出頭緒,那就乾脆直接問吧。
想著,她隨即抓起可笑的賣身契,一路衝到樓下。
「陵姐,上官呢?」在樓下轉了一圈,沒看見人,她乾脆抓人便問。
「好像在後頭吧。」
聞言,她隨即跑到後面的彩妝區,可是依舊沒看見人。「月柔,你有沒有看到上官?」
「他好像在休息室。」
連敏爾點點頭,又馬不停蹄地衝到休息室外,正打算要推開門,卻突地聽見裡頭傳出細微的對談聲。
她貼到門邊,閉眼聆聽。
「根本就是這樣吧,你安什麼心眼我會不知道嗎?」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又能說什麼呢?」上官速瞥見有抹影子貼在霧面門上,唇角勾出笑意,雙手一攤。「是,沒錯,我是故意的,不過,要是你能夠推開艾黛兒的話,那就根本不會有這一張照片,對不?」
「哼,今天如果是你上陣,還是會發生一樣的問題。」上官迅額角青筋微顫。「你知不知道一旦把當年的事都給牽扯出來,難看的人到底是誰?」
「天曉得呢?老爸遠在紐約,我想他不會介意,反倒是你,你藏著這件事,到底是想瞞誰?讓敏爾知道又怎樣?難道你之所以對她好全是為了報恩?」話到最後,挑釁意味濃厚。
「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嗎?你上次是這樣跟我說的。」
「胡扯,我說的是……」
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門已被人推開,上官迅不用回頭也猜得到來者是誰,他沉痛地擰起濃眉,深惡痛絕地瞪著依舊嘻皮笑臉的弟弟。
他垂斂長睫,暗自付著敏爾聽見多少?他該要怎麼面對她?
「你們在談什麼?」休息室的隔音不差,所以她聽得不夠真切,但她隱約聽見上官速說,上官迅對她好全是為了報恩。
報恩?報什麼恩?
難道跟她手上這張賣身契有關?
「沒什麼。」一回頭,上官迅馬上轉移焦點。「是不是算賬算得頭又痛了?我幫你吧。」
連敏爾微挑起眉,審視著他毫無破綻的表情。
「敏爾,我就要回美國了耶,你會不會很想我?」上官速將手裡的雜誌拿來甩著玩。
她側睨一眼,總覺得兩人之間透著古怪的氛圍。
「趕緊回去吧。」上官迅毫不留情地丟下話。
「你不跟我回去看爸?」
「不用了,知道他過得好,我就開心了。」
「是嗎?」上官速佯裝手滑,雜誌就掉在連敏爾腳邊。「不好意思,敏爾妹妹你能幫我撿一下嗎?」
連敏爾彎腰一看,驀然發現雜誌上頭的封面人物看起來像是……
想撿,卻慢了上官迅一步。
「把垃圾帶回去。」他把雜誌丟回,沉聲警告著,回頭的瞬間卻粲笑如陽,並伸手勾住她的肩。「敏爾,我們上樓吧。」
「等一下。」連敏爾推開他,逕自走向前,接過上官速手上的雜誌。
畫面主角是一男一女,鏡頭拍著兩人的側面,還有接吻的樣子……這些不算什麼,因為八卦雜誌最愛的不就是有話題的畫面,可問題就出在男主角身上!
女主角是個外國人,有點年紀,可看得出來風韻猶存。
而男主角,是等候她身旁的上官迅!
儘管標題是寫著米歇爾和艾黛兒有忘年之戀!但她依舊能分辨出其中的差異。
「敏爾,你聽我說。」上官迅一邊微惱地瞪向萬惡之源的弟弟,一邊又得努力擠出笑臉解釋。
「不用了。」她閉上眼,緩和自己的心緒。
「敏爾?」他胸口驀地一窒。
「照片上的你看起來一臉錯愕,肯定是遭人偷襲,就算你那時是心甘情願的,也只是基於國際禮儀。」她把雜誌丟回給上官速。「依我看,這是米歇爾炒作新聞的手法,而你只是被設計了而已。」
上官迅聞言,鬆了一大口氣,唇角一軟,往她肩上一貼。「敏爾,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他的俊臉像個小娃兒般在她肩上磨啊蹭的。
「廢話,你很苛的,不是美人,不是年輕美眉,你哪可能不得了手?」連敏爾沒好氣地將他抖落。
「才不是這樣哩,那是因為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他再戰再敗,再敗再戰,再次黏上她的肩。
「肉麻當有趣。」她咕噥著,思緒卻一直纏在先前他們的對話上,不由得脫口問:「什麼叫做你在報恩?」
連敏爾話一出口,黏在她肩上的上官迅不禁一愣。
「當年又發生了什麼事?」她又問。
他轉而站直身子,不發一語。
「跟這個有關嗎?」她拿起手中的紙。
上官迅見狀,渾身一震。該死,伯凱是什麼時候把這張賣身契交給敏爾的?他還沒有心理準備要把這一切告訴她。
上官速也跟著跑到旁邊湊熱鬧,大眼眨了又眨。「天啊,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賣身契?大哥你在想什麼?竊取保險金的人是爸,你幹麼把自己給賣了?這就是你永遠也離不開美樂帝的主因?」
「什麼意思?」連敏爾一把揪住他。「竊取什麼保險金?」
「你爸的保險金啊。」上官速懶聲道。
「速!」上官迅凌厲瞪去。
「我爸的保險金?」她錯愕地看著上官迅。「誰竊取了我爸的保險金?」
不安在心底再次萌芽,惡意地侵襲著她。
「我爸。」
「速,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他是惟恐天下不亂嗎?
「我說的是事實,為什麼不能讓敏爾知道?她也是當事者不是嗎?」上官速理直氣壯地喊著。
「那也輪不到你來講!」
「好,你講!」連敏爾打斷兩兄弟的對話,手中緊捏著他的賣身契,深吸了一口氣,等著他解釋。
她不想追問事實真相,但她卻需要真相幫她解開目前所面臨的各種疑惑。
她緊握著雙手,強迫自己非得鎮定不可。
上官迅無奈地吐了口氣。「你先坐下來。」
「說。」她依言在沙發上坐下,等著他解開所有的疑惑。
他揉了揉眉問。「我們的父母是大學好友,雖說後來多年未曾見面,但在你父親的葬禮上,父母帶著我們前往弔唁,而後沒幾個月,我父親趁機竊走了你父親的身亡保險金,並帶著速離開台灣,和情婦在美國另起爐灶。」
大約十年後吧,他在時尚雜誌上看到了聖迪克的事,陸續從中知道了父親和速的消息。
「所以伯母才會說伯父已經死了?」這才是真相?但她還是不懂啊。「但這種事對我有什麼好瞞的?那是上一代的恩怨,關我們什麼事?」
她看起來像是會計較這種事的人嗎?
「問題是你母親應該會在意吧。」上官速好心提醒著,但一接到大哥警告意味濃厚的眼神,立刻乖乖地自動閉嘴。
「我媽?」她不禁覺得好笑。「不可能的,我媽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她常常告訴我,對人不能有成見,因為人很容易因為成見而模糊了判斷,所以一碼歸一碼,得要對事不對人,你說,我媽會是那種人嗎?」
「沒錯,乾媽是個很明理的人,否則她不可能在我媽去世之後遺願意收留我。」上官迅完全認同她的說法,也想趁機在這當頭讓事情告一段落。
「對呀,她要是真記仇的話,又怎麼會收你當乾兒子?」
「可不是嗎?」上官迅揚起笑意,企圖粉飾太平。
「事情有那麼簡單嗎?你剛才不是在問報恩是怎麼一回事?」上官速努力加著油、添著醋,企圖引爆兩人的紛爭。「就因為你媽這麼不計前嫌,你說大哥能不報恩嗎?」
「速!」上官迅低聲喝止。
「我說錯了嗎?」他勾唇笑得很挑釁。
自己就要回美國了,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帶個伴手禮不是嗎?而大哥會是他送給老爸最棒的禮物。
上官迅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領口,咬牙低喝著,「給我閉嘴!」
「我說的是事實,敏爾想聽的是事實不是嗎?」沒人喜歡被蒙在鼓裡的。
「輪不到你講。」上官迅沉痛地閉上眼。
「可是我不講,你永遠也不會說。」上官速一付吊兒郎當的拉開他的手。「你一直在避重就輕,根本沒打算要解釋清楚。」
「不是不講,是不能講。」他壓低嗓音。
「有什麼不能講的?」上官速不由得發噱。
是,他承認,他確實有點惟恐天下不亂,但問題是,說了又怎樣?會天崩地裂還是世界末日嗎?
「原來你是為了報恩,所以才對我好……」
聽見她自顧自地喃喃自語,上官迅猛地回頭。「敏爾,事情不是那樣,你不要聽速胡說。」走到她面前,他輕輕抬起她的臉。
連敏爾失神的大眼無法對焦,只緩緩地抬起手,將滑稽的賣身契攤在他眼前。
「不是報恩,那麼這張賣身契是做什麼用的?」她總算明白他為何每個月要從薪水裡扣除百分之二十了,說穿了,不就是為了替他父親還債。
「那是……」
不等他解釋,連敏爾又繼續說道:「因為報恩,你才不得已對我好,但是因為不想再對我好,所以你搬離美樂帝,之後對我愛理不理,甚至在媽過世後,選擇逃避我還逼我出國留學……」
這麼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不是嗎?
因為媽在,所以他還願意虛應,但媽不在了,他視同終於解脫,所以那時他才會女友一個換過一個!
「不是!」上官迅暴咆著。
「不然你說是怎樣?你能跟我說,這張賣身契是你心甘情願簽下的嗎?」瑩亮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可以走,隨便你要去哪裡都可以,這張賣身契是不具法律效用的,你根本不需要這麼在意。」話落,她激動起站起身,將賣身契當場撕得粉碎。
她的世界起了滔天巨浪,正劇烈搖晃著,眼看著隨時都會崩坍圮倒。
「那張賣身契,我簽得心甘情願,只要能跟你交往,什麼事我都願意做。」他狠狠將她摟進懷裡。
連敏爾聞言,重愕了下。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2:51
第九章
「你坐下,冷靜聽我把話說完。」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好。
連敏爾傻愣地直瞅著他。
他原本不想說,因為這些話一旦說出口,對他而言,形同世界末日。
在她面前坐下,微頓了下,這才娓娓道來。
「我愛你不是出於報恩還是贖罪或其它什麼的,只是因為愛,而也因為乾媽不計前嫌地對我好、栽培我,所以乾媽要我搬家,我馬上就搬,要我簽賣身契,我就簽,在她臨終之前,告訴我不能接近你,我也馬上疏遠你,但是我安排你出國的當天,我就後悔了……」
「媽?」這一切全是因為媽?「不對,媽不是那種人,她不會逼你做這種事的。」
「我沒有說謊,你可以問仲衍,他也知道。」他疲憊地抹了抹臉。「在乾媽臨終前,她不允許我們交往,後來她話還沒說完,仲衍就趕到了,因此後頭的話,她應該交代給仲衍了。」
「怎麼會這樣?」她垂斂眸子,思緒混亂成一團。「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我不知道媽竟然會……」
她真的看不出來啊,媽完全沒有表態過,所以她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反對。
「我想幹媽在乎的不是錢,她在乎的是那些錢是你父親留下的。」這是他的猜測,畢竟乾媽的深情,親近的人都知道。
乾媽向來不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否則美樂帝的擴充不會進行得如此緩慢。
「我……」連敏爾抬起臉,一串串琉璃般的淚水滑落。「我一直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些事。」
「沒關係,反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輕輕抹去她的淚。
「我還在現在,怎麼成為過去?」她蹙緊眉看著他。「你說你不是在報恩,但是我真的感覺到你很刻意地不展露光芒,你熱衷工作,可卻又進行得很低調,那是一種我永遠也搞不懂的矛盾,但我現在終於懂了。」
因為他寄人籬下,所以不能展現長才,因為不能搶了兄長們的鋒頭。
美樂帝在浪費他的青春,壓榨他的才能。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他表面上雖在笑,不過實際上內心倉皇失措得很。
「胡說。」她會不知道他的才華嗎?
「怎樣都好,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好,對不?」他小心地試探著,輕輕握住她的手。
可連敏爾迅速抽回了手,感覺瞬間合併的靈魂再次被抽離。「我們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在她完全抽離之前,他緊握住她微涼的指尖。
「因為……」太多原因了。
「要不要我替你說?」被晾在一旁已久的上官速勾動唇角。「反正你也不打算跟我大哥在一起了,那麼,就算我說了應該也無所謂吧?」
連敏爾聞言瑟縮了下,雙手不由得微顫。
就算她不跟上官迅在一起,她也不希望被他知道那件事。
「閉嘴。」上官迅咬牙惱道。
上官速詫異地看著大哥,就連連敏爾也面露疑惑。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上官速試探地問。
「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現在可以請你先離開嗎?」他怒不可遏地瞪著弟弟,有股衝動想將他丟出美樂帝二館。
「你都知道了。」細小而近乎虛無的聲音突然在上官迅耳邊響起。
陰影鋪天蓋地而來,吞沒了她的世界,凍結了她的呼吸。
上官迅暗惱自己話說得太快,更氣兩人怎會恁地有默契,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語便能夠明白對方的想法。
「敏爾……」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他感覺到自己在發抖,發覺緊握在手中的幸福縹緲得像是海砂,自指縫中不斷流失。
「你早就發現了?」她顫巍巍地站起身,面無血色。
心失序地劇烈狂跳,在她體內引起了狂震、掀起了海嘯,幾乎要將她的靈魂給撕成碎片。
「我……」
「我沒有說我們的事,你為什麼會知道?」上官速更覺不解。
也許他有露出破綻,但只是些微的破綻,哪可能看得穿?
「我叫你不要說,你還說?!」駭懼夾雜著怒火,上官迅因忍遏而緊握的拳頭下顧一切地往弟弟臉上揮下。
「你在發什麼神經?!」上官速也跟著回擊。
兩人在休息室裡引起巨響,驚動了外頭的人,大家一沖進休息室裡,便瞧見兩人扭打在一塊,而連敏爾只是怔愣地坐在一旁。
三人渾然未覺有人輕輕按下了快門。
「怎麼還坐著?」上官速走進大哥的住所,看見他嚴重晃神地坐在沙發上,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幾次。
上官迅緩緩地移動深潭般的眸,疲憊地倒進沙發裡。
「你該不會都沒睡吧?」上官速在他身旁坐下,瞪著茶几上頭的菸灰缸和圍在一旁的數支空酒瓶。「頗有藝術感的,就連煙蒂也能插得這麼漂亮。」
不算太大的水晶菸灰缸裡插滿了煙蒂,形狀像是疊嶂的小山,然而從上往不看,加上圍在一旁的酒瓶,看起來則成了一朵花。
難怪艾黛兒對大哥讚許有佳,他確實很適合搞藝術。
「喂,你不是答應要跟我回美國了嗎?」見他依舊不搭腔,上官速索性推他一把,確定他沒在睡覺。
但他一接近,便聞到大哥身上傳來濃濃的酒味,像是釀了一晚的苦酒。
「我要先去一趟美樂帝。」上官迅粗啞道。
「還去幹麼?她大哥不是不讓你見她嗎?」上官速拿起桌上的煙盒,點了根菸遞給他,自己再點上一根。
一個星期前,他們兩兄弟在二館休息室打得難分難解,待回過神時,連家老大連伯凱已經趕到,將他們痛罵了一頓後,隨即帶著連敏爾離開。
翌日,這件事便上報了。
標題很聳動,意思上大概是連敏爾像個邪惡的淫女,害得一對雙胞胎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之後,只要上官迅一踏進美樂帝一館,便會立即被人轟出來。
連伯凱也直說,母親曾要他注意上官迅和連敏爾,不准他們在一塊,也因為這一句話,讓上官迅徹底跌進谷底。
而上官速則從中拉攏他,企圖邀他回美國聖迪克。
「我要去告訴她,我要回美國了。」上官迅吸了一大口煙,感覺近乎自殘的痛楚在胸間爆開才又徐緩吐掉。
「你還想挽回她?」藉此看她會有什麼反應?手法會不會太差了一點?
「我不可能放棄她的。」他斬釘截鐵地表示。「要是能放棄的話,三年前我就放棄了。」
不是他不放,而是他放下了。
三年前她去留學的時候,他原以為看不到她,自己的心情就會在時間沖刷下慢慢平靜,但事實不然,才一分開,他便嘗盡了相思苦。
虛無、失落和無法填補的空洞,不管那時他再怎麼勞累自己,上山下海、超時工作,都無法填滿心底的無底洞。
他沒有辦法再忍受等待,曾有好幾次都想衝到美國將她帶回,或者是找個地方兩人從頭開始,但他不能……他不能違背乾媽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忍,但現在的他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上官速睨他一眼,猶豫了下,道:「你……不在意我跟她之間的事?」愛得如此深刻,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和其它男人分享最愛,尤其那個人還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上官迅冷冷地抬眼,佈滿血絲的殷紅大眼噙著戾氣,吐了口氣道:「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是她會比我更在意。」
「你都不在意了,她在意什麼?」上官速偷偷地離大哥遠一點,很怕他的拳頭又沒預警地落下。
「你不懂她,她雖然個性很爽朗,但實際上,她骨子裡是很傳統又保守的,她沒有辦法用不清白的身體面對我。」這點,在那段相處的日子裡,不幸被他窺見了,一開始,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打算追問,但後來卻從弟弟口中聽出端倪。
有時,他還真忍不住痛恨自己的細膩。
「是嗎?」原來有處女情結的不只是男人。
「我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想掐死你。」冷峻如薄刀,殺傷力十足的話語隨著目光殺出。
上官速趕忙退到另一邊去,本想說出事實,但想了又想,還是選擇乖乖閉嘴,畢竟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要是錯過了,哪可能再把他拐回去啊?
「你不該說的,只要你不說,今天事就不會搞成這樣。」怒氣依舊淤塞在胸口,幾乎快要熬成內傷。
「就算我不說,敏爾也會愧於面對你啊,她要是真如你所說的那麼死心眼,就會一直鑽牛角尖的。」他哪知道大哥的心胸竟會如此寬大,在知道這種事後,居然還願意接受她。
「問題出在你當初為什麼要碰她?你說過,你看過手機待機畫面,那你應該就猜到她跟我的關係,當時為什麼要染指她?」
「大哥!」眼看著他逼近,上官速做出暫停手勢。「這句話,你問很多次了,還要再問嗎?」
不就說了,她喝醉時把他誤當成大哥?可事實上,他很君子的,不僅閉著眼脫光她,還好心地幫她蓋上被子掩住春光。
但這件事,自己現在是不可能跟他說的。
而他挨的拳頭,早晚有天討回來。
上官迅捻熄了煙,乏力地再倒進沙發裡。
「為什麼偏偏是你?!」惱意自牙縫裡進裂。
狀況已經夠混亂了,再加上速……哼,老天是在整他嗎?
「別說了,要不是你強迫她留學,她也不會遇到我,我也不會知道原來你就在美樂帝啊。」說到底,始作俑者是他耶!
「你不懂啊,乾媽對我真的好到無話可說,就連媽去世之前也囑咐過我,絕對不可以忤逆乾媽的意思。」他痛苦地揉著眉頭。「因為老爸的關係,我跟媽不得不抱著贖罪的心情幫助乾媽,所以我……」
在恩情和愛情裡頭掙扎,幾欲令他瘋狂。
「既然這樣,那你又為什麼決定要重新追求她?」嘖,矛盾。
「因為我太愛她,不能沒有她。」濃眉緊緊地擰出皺摺。
他是恁地愛她,但卻又不被允許愛她。
天曉得他寧可自己痛苦,也不願意讓她嘗到半點痛,可是此時此刻的他卻幫不了她。
不用想,他也感覺得到她比自己還痛苦。
閉上眼,全身的細胞都感覺得到她正躲在黑暗的角落,壓低聲音啜泣著。
思及此,他幾欲無法承載地摀住臉。
二十年的感情、二十年的默契,更勝過一同出生的雙胞胎弟弟。
心很痛,痛得像是被人緊緊掐住,讓他無法呼吸卻又不能掙脫,只能一直處在這種痛苦的縫隙邊緣裡生活。
明明是那麼地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而且他一人嘗盡苦楚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讓她也嘗如此錐心泣血的痛?
「不要哭。」上官速突如其來地說。
上官迅傻愣地抬眼,不料竟瞧見弟弟淚流滿面。
「你的痛苦跑到我這裡來了。」上官速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要去就快點吧,我們還要搭下午兩點的飛機耶。」
雙胞胎最恨的莫過於此,把他的痛苦和悲傷全都傳遞給他,是想要逼他心軟嗎?
才不!
美樂帝一館。
連伯凱雙手環陶地站在一館門前,怒火蓄勢待發。
「不是跟你們說了,暫時別過來嗎?」聽不懂人話啊?
「伯凱,我有話要跟敏爾說。」上官迅露出討好的笑臉。
「我當然知道你有話要跟她說,但能不能等到彼此冷靜一點再說?」又不是永遠不讓他們見面,而是現在八卦傳言正猖獗,自然要等到風波過後再說吧。
「我今天就要去美國了,再不說,我怕沒機會了。」上官迅苦笑著。
連伯凱微愕。「你去美國幹麼?你要記住,美樂帝並沒有開除你,只是要你暫時休息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你還去?」怎麼,要他這個總裁跪下來求他留下啊?
「我不一定會久留。」他笑得很疲累。
「聽起來像是威脅。」好像是看今天的談判結果再決定他未來的去留,是吧?「我去問敏爾想不想見你。」
「大哥,你叫他上來吧。」
細軟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上官迅抬眼,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上去吧,你知道要從哪裡上去。」連伯凱指了指後方的獨立梯,拉著上官速走進店內的候客區。
上官迅沿著熟悉的階梯走向美樂帝一館不對外開放的二樓住所,如識途老馬般地走進她的房裡。
除去他服兵役和她出國留學之外,他們之間從未這麼久沒見上一面。
他思唸得心隱隱作痛。
「敏爾。」他低啞喊著,將蜷縮在床上的她一把抱進懷裡,感覺到她明顯地瘦了一圈。「怎麼又瘦了?」
「怕復胖啊。」她打趣道,臉上卻擠不出半點俏皮的笑。「你喝酒了?」
一靠近他,撲鼻而來的酒氣重得她快醉了。
「訓練酒量,下次才贏得過你。」他揉了揉她如瀑的褐色長發。
「傻瓜。」連敏爾勉為其難地勾出笑,拉下他的手。
「怎麼了?」他柔聲呢喃。
「我想了很多。」
「我也想了很多。」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讓我們從頭再開始,好嗎?」
連敏爾笑著,嘴角卻忍下住抽動,淚水瞬間淌下。
她轉回身,從床頭櫃上取來一個盒子遞給他。「這你。」
不用打開,他也知道里頭裝的是什麼,因為裡頭的戒指款式是他設計的,外頭的盒子也是他精挑細選的。
「傻瓜,我不在意啊。」他輕嘆口氣,將她摟進懷裡,大手輕拍著她的背。
「我在意……很在意。」淚水撲簌簌地滑落。「我不該把他當成是你。」
「那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強逼你去留學的。」天曉得他現在後悔極了,忍不住怨恨起自己。
「那是因為你沒有辦法違背我媽。」她總算知道當初他為什麼要用那麼強硬的手段逼她去留學了。
他知道自己不願意離開他,所以故意說話激她,逼得她不得不走。
「但是我現在只要你,誰也不能阻止我。」他寧可讓乾媽恨他怨他,也下願意放棄臂彎裡的幸福。
「你會後悔的。」她不想看到他後悔的模樣。
「放棄你,我才會後悔。」
「知道你愛我,對我而言就夠了。」淚水如雨沿著淚痕滴落香腮。「我知道你尊敬我媽,而且甚至還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般孝順,有時候連我都會產生錯覺,以為你也是我媽的孩子,這樣的你,要是違背了對她的承諾,你會痛苦一輩子的,更何況,這還是她的遺言?」
二十年的感情,讓他們摸透了彼此的個性,當初不解的疑惑現在全都解開,更教她明白他有多看重對母親的承諾。
「如果只是痛苦一輩子就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讓它痛苦吧。」他早已有了覺悟,也猜到她定會從這個角度去思考他的掙扎。
「我不要你為了我,而一輩子活在煎熬中。」她很清楚他的個性,知道要他忤逆母親的意思,就像是要他拋棄自我一般。
也許有人會說他太傻,但他就是這樣重情義的人,如果忤逆便如同背叛,要他怎麼可能違背?
母親的遺言,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
當初他會選擇放棄她,由此可見一斑。
他肯定是再三考慮過,而她卻不懂他那時的猶豫,當他是不要她了。
「我只要可以愛你就好,其它的全都不在我的思考範圍內。」上官迅緊緊摟著她,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般緊窒,他好怕手一鬆,就再也觸碰不到她。
「不行,那樣你會很痛苦,我也會很自責。」她得要強迫自己推開他,才能自他濃烈的愛情裡清醒。「我可以不在意媽的遺言,但你不能;你可以不在意我的清白,但我不能,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彼此都不能的事而勉強在一起,然後再互相折磨彼此呢?」
「即使,我要離開台灣去美國找我爸,你也無所謂?」他使出最後撒手?。
連敏爾聞言頓了一下,蒼白的唇微顫,「祝你一路順風,美樂帝沒有困住你或扼殺你的權利,我也認為你該出去闖闖。」
說謊、說謊,她面不改色的說謊,騙自己騙得好痛苦。
心裡不斷地吶喊著「不要離開我」,她沒有自信能在沒有他的世界活下去。
上官迅失聲笑著,既苦澀又悲傷。「難道我甘願被扼殺也不行嗎?至少我可以用這個方法保住我想要的。」他要的不多,他下需要權利、財勢或地位,只要一個她,就足夠他拿所擁有的一切去換而無怨無尤。
連敏爾搖搖頭,「遵照我媽的交代去做吧,就當我們無緣吧。」
「二十年的感情,怎麼會是無緣呢?」他不斷地笑著,幾乎快要笑出淚來。
「那就當作有緣無份吧。」眼眶熱,心窩痛,她滿嘴的義正詞嚴搞得自己快要發狂。
「有緣無份?」他低頭嗤笑,再抬眼時,俊眸殷紅得快要綻出血來。「我們之間的感情豈是一句有緣無份便能夠輕易割捨的?」
「割捨不了也得割捨。」連敏爾不敢再看他的眼,怕自己最後會將他強拉住。「以前分開了三年,我們還是一樣活得很好,那就代表分離並不會讓我們的世界毀天滅地,對不?」
「但我過得不好。」聲音啞,喉酸澀,他快要忍不住層疊打上心頭的悲。「沒有你,活著都覺得累。」
「可你還是活著啊。」輕捧住他的臉,她強迫自己正視他,要把他的臉深深地鏤進心坎一輩子不忘。
「活著,卻是生不如死啊,我們沒有門戶之見的問題、沒有時代背景的差異,更沒有梁祝的處境艱難,但我們卻還是無法相愛,你說好不好笑?」他低啞笑著,眼中有淚,忍得狼狽。
「不好笑。」她笑不出來。
連敏爾已使勁全力阻止自己千萬別留住他,因此沒有餘力再想其它。
「今生經得如此苦難,必定是為了來生幸福,我相信,我們下輩子一定會在一起。」她是如此堅信的,否則沒道理要在這輩子如此為難他們。
今生無解,所以寄情來生?他不禁又笑了。「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就別哭了,笑著送我走。」
連敏爾聞言,哭得扭曲了沒有血色的臉。「你在強人所難……」她怎麼可能能夠笑著送他離開呢?
「至少給我一個吻吧。」他笑了,眯起的黑眸漆亮中透著光痕。
連敏爾送上唇,在貼覆的瞬間,激情地吸吮和追逐,伯是時間不夠似地進裂著彼此的熱情。
兩人吻得渾然忘我,嘴裡的咸澀,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只知道糾纏的不捨和嘗到的悲傷是彼此與共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1 15:53:16
第十章
「不要再瞪我了。」上官速無奈地嘆氣。
坐在候客區裡,喝著第二杯咖啡,照道理說,應該是還挺愜意的,但問題是有一道很刺眼的目光一直從他側面發出連續攻擊,幾乎要將他戳穿兩個窟窿。
「我聽敏爾說了。」連伯凱沉聲道。
「……」
「想不到二十年不見,再次見面我會那麼想狠狠揍你一頓。」連伯凱摩拳擦掌。「要不是現在媒體正注意著,我真的會好好地招待你。」
「不用那麼熱情沒關係。」他是回來討打的嗎?
只是一個他還不想解開的誤會罷了,幹麼這麼恨他?。
「你要炒聖迪克的知名度,我一點意見都沒有,畢竟有美樂帝在,聖迪克本來就打不進東南亞這塊領域,只是,你要是想從我這裡挖走大將,我可是不會輕易放你走出這扇大門的。」
「我尊重我老哥的決定,事實上,我也不可能左右他啊。」要是真能左右他的話,他哪裡需要使出這麼卑鄙的手段?
「事情要是能像嘴巴說得這麼單純,今天問題就不會搞得這麼大了。」
上官速原本想反駁,卻突地感到一陣酸澀襲上胸口,教他難過得說不出話。
「……你哭什麼?」連伯凱驚愕地看著他掉淚。「喂,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哭,人家會以為我在欺負你!」
他有說了什麼會讓他想哭的話嗎?他有這麼脆弱嗎?還是他抗壓性太差?
「不是我啦。」上官速神色複雜地抹去臉上的淚。
「什麼意思?」
「是我老哥。」他們那對情侶幹麼搞得這麼離情依依、眷戀不捨的?又不是天人永隔,往後再也見不到面。
「嗄?」
「雙胞胎的感應啦。」煩死了,害他忍不住要以為自己是棒打鴛鴦的萬惡罪人。看了眼時間,「搞什麼,都已經一點了還不下來?」
十八相送啊?搞得那麼悲情是想要嘲諷他的罪大惡極嗎?
「你還是死心吧,就算迅跟你回聖迪克,聖迪克也一樣打不進亞洲。」連伯凱嘴上這麼說,但還是再幫他倒了一杯咖啡。「勸你還是別再亂要手段了。」
「不管怎麼說,他是我大哥,就算何阿姨認了他當乾兒子,他也不會是你的親兄弟。」
「誰要他當我兄弟?當妹婿不行啊?」連伯凱不禁發噱。
當妹婿才好,輩份硬是矮了他一截,往後要差使他才方便。
「他們之間問題那麼多,加上何阿姨也不允許,你以為他們能走得順遂嗎?」就算他不出現,他們早晚還是會定到這一步的,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果你沒出現,事情不至於這麼複雜難解,所以我忍不住想,你該不會是……」連伯凱站在他身旁,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緩緩加重。
上官速吃痛卻不敢做聲,只能咬緊牙關,這時餘光瞥見上官迅走過眼前的玻璃窗。
「大哥!」他趁機站起身往外狂奔。
痛痛痛!痛死他了!
連家老大沒人性,居然威脅外加暴力恐嚇,掐得他肩膀好痛。
上官迅回神,見弟弟在他面前齜牙咧嘴著。
「怎麼了?」他啞聲問道。
「我才要問你怎麼了,怎麼上去那麼久?」害他差點被連家老大給掐得殘廢。「走走走,我們還要趕飛機呢。」
上官迅吐了口氣。「好,走吧。」
「這麼幹脆?」這下反倒是他被嚇到。「你還好吧?」
他太冷靜、太從容了,情緒平和到讓他覺得有點害怕。
「問這什麼傻話?」上官迅搖搖頭,要走卻見連伯凱定來。
「你真的要走?」看著他殷紅的眼,知道他剛才肯定狼狽哭過。
「嗯。」
「什麼時候回來?」連伯凱當他放長假般地詢問。「你要搞清楚,二館是歸你管的,你要是離開太久,我的頭會很痛。」
上官迅聞言,不由得笑了。「你不是說干媽並不贊成我跟敏爾在一起?」
「那是情急下說的話,而且那是她的說法,不代表我的想法,況且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若是媽現在還在的話,也許事情早有轉機。」說到底,他必須負上一點責任,畢竟母親的死,起源於他的失蹤。
「也許吧!」是啊,若是干媽還在的話,無論如何他都會想辦法讓她點頭答應把敏爾交給他的。
「我等你回來。」
「如果有什麼狀況,我一定會事先跟你聯絡。」上官迅想了下才回答。
「少來,給我回來就對了,我可沒辦法安撫敏爾。」連伯凱一路送他們到鏤花鐵門外,直到他坐上車子,還不忘多囑咐幾次。
但上官迅僅是發動車子沒再回答,隨即揚長而去。
連伯凱看著車子消失在彎道上,正打算要轉身,卻遇到郵差,收了一疊信之後,便直接上了二樓。
「敏爾?」他輕敲著門。
上官迅要走了,他就不信自己那個愛哭的妹子能夠笑著送他離開。
裡頭沒有回應,他等了下乾脆推門而入,瞧見她正蜷縮在被子裡,掀開被子一看,就見她抱著戒指盒,哭得像個淚人兒,他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
「既然不希望他走,只要你開口,他一定會留下來的,不是嗎?」從一旁的桌上連抽了數張面紙遞給她,連伯凱往床畔一坐,將一疊信擱在旁邊。
「可是我配不上他,我也不希望他為了我而痛苦。」她抽抽噎噎地喃著。「一直以來,他幾乎把媽的話當聖旨看待,要他違背,他會有多痛苦,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什麼叫做配不上?問題是,你不在他身邊,他一樣痛苦,你也不好過。」這不是雙輸嗎?
「可是,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面紙沾淚糊成一團。
「他要是一去不回,你都不會後悔嗎?」
連敏爾聞言,淚水更加放肆潰堤。
他才剛走,她的心就像被人緊緊絞碎,痛得無以復加,要是再也見不到他……這痛,更甚三年前被逼往美國的痛,她會心痛而死。
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什麼,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一段不幸的愛情。
「敏爾,別哭了,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見她淚如雨下,連伯凱起身再抽幾張面紙,而床面的震動則讓擱在一旁的信撒落一地。
他暗咒了聲,想要撿起,卻突地發覺裡頭夾了幾張看似發黃的明信片。
拾起一看,他愣了下。「敏爾……」
她抬起淚眼看向哥哥。
「你看!」他將發黃的明信片遞給她。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明信片上到底寫了什麼,於是胡亂抹去淚水,定睛一看,只見上頭寫著——
敏爾,如果沒有意外,你現在應該是我的妻子;如果有了意外,等著,你遲早會走我的新娘。
「啊,十年前的時光明信片!」她輕呀一聲,翻到背面才猛然想起,那是十年前的時光明信片,記得是元旦那天,她和媽還有上官一起寄的。
而他,竟在那個時候便對自己許下了承諾。
鼻頭酸澀地牽動淚腺,淚水無止盡地滑落,她緊緊將明信片貼在胸口,不知該如何處理心底這份又酸又甜、又苦又澀的滋味。
在她愛著他時,他也是愛著她的,但理該是令人欽羨的一對情人,為何會走到不得不分離這一步?
為什麼她得將他逼離身邊呢?
她不想啊,她一點也不希望他離開的,可是……
「敏爾,你的。」連伯凱又遞了一張給她。
她翻過來一看,那是她在十年前寄給他的時光明信片,她還在,但是收信人的他卻已經離開。
上頭寫著她等著當他的新娘,這讓她忍不住懷念起那段天真又無憂無慮的歲口門。
那時她什麼也不用煩惱,腦袋裡滿是她訴不盡的愛情,那樣的日子多好、多好……
「敏爾,媽的!」
大哥突吼一聲,連敏爾淚眼圓瞠。「你幹麼罵我?」
「不是,我是說這張明信片是媽寫的。」他難掩激動神色,翻至背面,上頭分別寫著給四個人的話。
兩顆頭貼得極近,看著母親生前留下的最後遺物。
上頭不外乎寫著對三兄妹的期許,而最後則是——
我的孩子們,我要你們活得快樂自在,順著你們的想法過你們想要的生活,真希望在十年後的今天,你們各自已有歸宿,而我也已經當奶奶了,當然我更樂見迅和敏爾能夠成為一對。
PS:傻迅,要你搬家,是因為我不希望太早當外婆,懂不懂?不過我想,也許現在這個時候,你們已經住在一起,而我也升格當外婆了。
誰都沒想到十年前一時興起的主意,竟在十年後捎來最後的消息和她最真的心情。
兩人看得傻眼,難以置信母親竟是看好她跟上官的。
「怎麼會這樣?」連敏爾混亂地喃喃自語著。「上官說,媽不准他跟我在一起,所以要他搬走,甚至還簽下賣身契,還說媽臨終前反對他跟我交往,還說二哥也知道,可是照這張明信片看來,媽是樂見其成的啊。」
到底是哪裡出了亂子?難不成是有什麼誤會嗎?
連伯凱看著明信片,衝動地紅了眼眶。「這玩意兒真是太棒了,我沒來得及見媽的最後一面,但至少還可以看到她十年前留下的祝福,敏爾,打電話給你二哥!」
「打電話給二哥?」她愣了下,啊了聲。「對,二哥知道所有關鍵,問他就對了。」
車子平穩地駛進機場停車場裡,兩人僅帶著簡單行李走進大廳。
「我說,你幹麼還要自己開車來?」上官速懶聲問著。「難道你沒打算要在美國久留嗎?」
「當然沒有。」
「嗄?」他驚訝回頭。「你不是要跟我回聖迪克一起打拚的嗎?」
「我有說嗎?」上官迅找了個位子坐下。
「不然你幹麼跟我回去?」自己提出時,他幾乎沒考慮就答應了。
「回去揍他一頓。」他,指的是二十年不見的父親。
上官速聞言,傻掉。
「老大,就算你揍了爸一頓,也沒辦法改變事實不是嗎?」他也跟在他身邊坐下。
「還要他吐出當年竊取的錢。」他沒打算再幫他還債。
「好,就算你真的達到目的了,錢也拿到了,但你留在這裡也沒用,敏爾不會接受你的。」
「那麼,你以為我能忍受與你共事嗎?」如死水般異常平靜的眸微微透露殺氣。
上官速調開視線,心想要不要先在這裡把話說清楚,省得他老是把自己當成無恥的採花賊,但是一旦說了,說不定大哥就不跟他回美國了。
大哥的心始終擱在敏爾身上,他根本就無心到聖迪克工作,這樣強迫他真的對嗎?他不禁開始懷疑。
「等到我把事情處理好,就會馬上回來,誰攔著我都沒用。」上官迅索性把他的去意說清楚。
「就這麼愛她?」他也喜歡敏爾啊,但還沒喜歡到可以為她付出那麼多。
「二十年的感情,你說呢?」上官迅直視著前方。「她離開的那幾年,雖說沒有時時刻刻惦記著她,卻也沒有一天忘了她……忘不了的,要是真忘得了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
上官速看著大哥惆悵的側臉,話翻到嘴邊想對他吐實,卻又被他硬生生嚥下。
「既然如此,你剛才跟人家搞什麼生離死別啊?」害得他直到現在還是覺得胸口烏煙瘴氣得很。
「我只是想要適時地釋放彼此的壓力罷了。」就怕她把痛藏在心裡憋成病。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她對自己的不清白是否能釋懷,如今看來情況不明朗,不過等他走一趟美國回來,再慢慢開導她也下遲。
他自己的心情自己處理,哪怕被安上背叛的罪名他也下在乎。
「走吧,時間到了。」上官速昧著良心,決定忍到最後一刻再對他坦白。
上官迅拿起行李,才剛起身,便聽見大廳廣播著,「緊急事件,這裡有份口訊給上官迅先生,連敏爾小姐在送機途中發生車禍,目前人在怡得綜合醫院急救,若是上官先生尚未上飛機,請速趕往醫院采視。」
聞言,一陣爆裂的感覺自耳膜一路殺進上官迅的心窩,教他俊拔的身形劇烈搖晃了下。
「大哥?」上官速撐著他。「你振作一點,可能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騙誰、騙誰?天底下哪來這麼多同名同姓的人?
「敏爾、敏爾!」上官迅一把推開弟弟往外狂奔。
「喂,大哥!」他跟著跑。「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要是她真有什麼差錯,好歹在臨終前也要告知她事實的真相啊。
但當他跑到停車場時,卻見大哥的車子早已呼嘯而去。
「不會吧,我不知道醫院在哪裡耶。」
恍若時光倒轉,他如六年前,一路狂飆到醫院急診室,那一年送走了乾媽,而現在……
上官迅大氣也來不及喘一下,就把車子丟在路邊,隨即衝進急診室裡。
臉色蒼白地衝進去後,立刻瞧見了連伯凱。
「伯凱,敏爾呢?」他抓著他問。
連伯凱眼角泛著淚光。「我怕時間不夠,你趕快進去看她吧。」
上官迅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幾乎快要站不住腳,大手抖得幾乎快要拉不開圍簾。
他渾身發抖地走進裡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連敏爾,全身纏滿了沾血的繃帶。
「敏爾。」他像發出氣音般地低喃。
躺在病床上的連敏爾眨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瞅著他。「你來了?」
「敏爾。」他橫過身輕輕覆著她,就怕壓痛了她。
「終於看到你了。」說著,淚水淌落。
「噓,不哭、不哭。」他吻去她的淚水,才發覺自己的淚水也落在她的頰上。
「你哭了?」她微愕。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握起她的手,濃眉沉痛地攬起。
「在你走後我們收到這個。」連伯凱從外頭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張泛黃的明信片。
上官迅接過一看,難以置信這竟是十年前的時光明信片,而上頭則是干媽的筆跡……
「天啊,怎麼會這樣?可是,她明明……」心神像是被定住般,他沒辦法面對眼前一百八十度的逆轉。
「我們打了電話跟仲衍聯絡上了,他表示媽當初是說,安排敏爾出國留學,你不可以和她以外的女人交往。」
上官迅聞言,像遭五雷轟頂般地怔住。
天啊,後半段竟是如此?!
「仲衍從沒跟我說過。」他顫著聲。
因為害怕,因為恐懼,所以他一直沒有勇氣跟他求證,沒想到結果竟是這麼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他以為你已經聽清楚了,還說你也從未問過他。」連伯凱重嘆口氣。「敏爾開心地要跟你說這件事,發現你手機沒開只好開著車追出去,豈料……」
上官迅睇著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的她,靈魂像是被人活生生揪出體外般痛楚。
他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沒把話問清楚,錯了;逼她出國,錯了;而現在,更是錯了!
他到底在做什麼?!到底在做什麼!
一下子失去力量,他整個人虛脫,突覺自己好像沒有辦法活到明天。
身體緊縮再緊縮,然而體內的痛楚卻不肯放過他似的不斷地膨脹,在他體內爆開無以復加的痛,像是心被人剜掉了似。
「上官,別哭。」連敏爾虛弱的抬手輕拭著他臉上的淚水。
「敏爾。」他低低地喊著,後悔的淚水濕透了她的小手。「傻瓜,我只是打算揍我爸一頓,把他當年竊取的錢要回來而已,我沒打算要久留啊。」
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卻因為他的糊塗,眼看著就快要消失。
他駭懼得快要昏厥,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下真實,像是一場夢般,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啊,夢醒了,她便又是愛笑愛鬧的連敏爾。
「真的?」她愕道。
「我應該要把話說清楚,而不是用試探的方式害得你……」後悔,他後悔透了,再多的淚水也稀釋不了他體內的悔意。「說要保護你的,卻沒能保護你……」
「傻瓜。」她又哭又笑地看著他。「不要難過,我沒事的。」
拾眼看著她蒼白的臉,他也努力勾起笑。「是啊,你一定會沒事的,你還要做我的新娘呢。」
「嗯。」她笑著,而後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又說:「你能不能去幫我拿樣東西?」
「晚點再拿好嗎?」他柔聲哄著。
他好怕自己一旦離開,再回來已是天人永隔。
他沒辦法面對這種打擊的,他會瘋掉、他會崩潰、他會活不下去。
「不要,我現在就要。」她難得執拗,語氣好虛。「求求你嘛。」
上官迅聞言想了下。「好,我去拿,什麼東西?放在哪裡?」
「這個。」連伯凱遞了一張紙給他。
他看了一眼,直覺得地址眼熟,但也沒多問什麼,只在她額上親了下。一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知道嗎?」堅定的眼神釋出非要她做到不可的意志。
「嗯,開車要開慢一點,」她不忘囑咐。「記得我在等你。」
「好。」他立刻快步衝了出去。
確定腳步聲已遠,連敏爾突地從病床上坐起,難過地拉開綁在頸項上的繃帶。
「哥,這個綁太緊了,好難過。」她忍不住抱怨。
「這樣效果才好啊。」話是這麼說,但連伯凱還是幫忙動手扯掉繃帶。「你要感謝我把妝化得好,沒讓他識破。」
「他剛才靠我那麼近,我多怕被他發現啊。」
兩人像沒事人般地閒聊著,連敏爾身上的手機此時突地響起。
「敏爾,總監衝出去了,速度超快,你要趕快準備了。」電話那頭是沈月柔。
「真是的,都跟他說開慢一點了,他還開那麼快。」她趕緊跳下床找鞋穿,圍簾忽然被人拉開,令她不由一愣。
「你不是出車禍嗎?」隨後趕來的上官速驚訝地瞪大眼。
「囉唆,把他一起帶走。」她套上鞋子後,隨即往外走。「哥,改天記得跟你朋友道謝,謝謝他借我們場地。」
「喂,你來陰的啊?」被連伯凱架住的上官速總算恍然大悟。
他才剛到醫院,便瞧見大哥飛也似地衝出去,還以為她掛了咧,誰知道她竟是耍了小手段。
「這叫爭取愛情,你懂不懂啊?」她斥了他一聲。
「這麼看來,就算不告訴你那件事也沒關係了。」雖說他不知道連敏爾為何突然改變心意,但應該足下需要他的解釋了。
「哪件事?」她回頭,立刻眯起水眸。
銀色車子在擁擠的車潮裡如狂落斜打的雨,右超左入公然蛇形,只為了早點到達目的地。
車子一停,他驀然發覺是美葳的店。
一踏進店門,更訝異地發現裡頭的專櫃小姐多得不成比例。
那些專櫃小姐一見到他,立即喊著,「葳姐,來了!」
上官迅不解地想發問,卻見陳美葳從後頭的工作室走出來,一臉疲憊。
「你來啦。」她拉著他到旁邊的沙發坐下。
「等等,我不是來跟你話家常的,我是……」他急著拿出提貨單。
「我知道,不就是這個?」她將錦盒遞給他。
「這個?」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美葳好似早知道他要來,更知道他的來意。
打開精緻的盒子,裡頭是只戒指,戒台上是一雙半闔攏的手,而裡頭有只飛蝶,上頭綴滿各色寶石,飛蝶的中央則是一顆主鑽。
「你們這對情侶真的很過份耶,一個請前女友打造婚戒,而另一個則請男友的前女友打造婚戒,你們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了?」以為她沒有情緒、沒有脾氣的嗎?「在我面前炫耀什麼幸福啊!」
「是敏爾請你打造的?」他忍不住再看一眼。
如果他沒記錯,那是他們初見面的第一幕,他幫她抓住了蝴蝶。
「可不是?上一次你要她來取貨時,她順便跟我訂的,也不問我有沒有空,製作過程繁不繁複,硬是要我快馬加鞭地趕。」陳美葳忍不住發起牢騷。「而且更令人受不了的是,她跟你一樣,說什麼要是你來了,就是答應她的求婚了。」
上官迅聞言,心頭狠狠刺痛了下。
她現在人在醫院急診室裡,到底有多嚴重他不清楚,但是他看到伯凱的淚,看到敏爾的臉色,不用多說也知道她命在旦夕。
而她之前交代的話,如今卻成了最折磨他的誓言。
「她還說,想見你哭的人要趕緊報到,就是因為這樣,我店裡才會擠了這麼多人,全都是為了一睹你哭泣的容顏。」她指了指一旁擁擠的人群。
上官迅聞言微愣。「她什麼時候說的?」
「大概十分鐘前吧?」
「十分鐘?不可能,她現在人在……」
「在你後頭啊。」陳美葳懶懶地指著他的身後。
他一回頭,正好瞧見她推門而入,驚詫得說不出話。
「敏爾,你不是……」
「叫你開慢一點,你還開那麼快。」她劈頭就罵。
害她差點趕不上呢。
「我……」他傻住,不敢眨眼,好怕是幻覺。
「交換戒指。」她把手中的戒指盒遞給他,順手拿過他的。「手指給我。」
上官迅傻愣地伸出手,看著她把戒指戴上。
是溫熱的,是碰觸得到的,不是幻覺!
「幫我戴。」而後,她伸出右手等著他。
他一臉疑惑地把戒指套進她纖細的長指裡,瞬間,拉炮、紙花齊飛。
「恭喜!」上官迅這才發覺,美樂帝一館、二館的主要設計師幾乎都到場了。
「等等,你不是……」他還轉不過心神。
「騙你的。」她吐了吐舌頭。「妝是哥幫我化的,場地是跟哥的好友借的。」
「騙我的?」
「對啊,我怕你已經坐上飛機,所以只好耍了點手段,你不會生我的氣吧?。」連敏爾一臉的古靈精怪。
他錯愕地搖搖頭。
「有沒有覺得很浪漫?」
他一樣還是搖頭。
「沒辦法,倉促成軍總是有所不及,放心,下次會更好。」她暗自勉勵著。
「連敏爾,你真的好可惡……」看著她爽朗逗趣一如尚未離開台灣前的她,上官迅卡在喉頭吞不下又吐不出的痛楚瞬間消失,凝在眸底的淚水無聲無息滑落,雙臂緊緊環抱住她,像是伯她會再次溜走一般。
「對不起嘛。」唉,又哭了。
「敏爾,你快要把我給嚇死了,千萬別再有下一次。」他近乎歇斯底里,又是哭又是笑,雖然滿嘴抱怨,但卻是滿臉的幸福洋溢。「我不要浪漫,我只要你好好的。」
不要嚇他,不要嚇他,他沒有辦法忍受這種事的。
「所以我把自己嫁給你,補償你啊。」她愛嬌地摩挲著他的臉。
「嫁給我?」
「你不要?還是你很在意我……」眉眸一垂,顯得有些失意。
「不在意、不在意,我早就說過我一點都不在意!」他像是怕她反悔似地緊摟著她。
「嗯,你可以不用在意,因為我啊……」她附在他耳邊小小聲說著。
「真的?」
「米歇爾說的。」他說那一晚,他只負責把彼此的衣服脫光而已,因為他知道,她極有可能是他未來的嫂子,所以他努力把持不越雷池一步。
「那小子原來一直在耍我們!」上官迅嘖了聲。
他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衝出死蔭幽谷,飛入了天堂。
「不要怪他了啦,至少他總算說出實情了,不過他怕被你打,所以先回美國了。」她喜孜孜地道。
他眸光微暖。「所以今晚我們可以印證他到底有沒有說謊。」心卜通卜通地眺。
「我聽他說你昨晚沒睡。」連敏爾笑得別具深意。
「你太小看我了,聽過我的至理名言沒有?」
「啥。」什麼名言?
「我可以讓它軟,讓它硬,但絕對不會讓它趴下。」他自信滿滿地道。
「討厭!」她羞紅了臉。
「邪惡的女人,我說的是美發造型的不二法門,你想到哪裡去了?」他笑得很壞心眼。
「厚!你很過份耶!不要跟你好了。」連敏爾想掙脫他,卻發覺他像是銅牆鐵壁般,緊箍得她不能動彈。
「你不跟我好,還能跟誰好?」如水潭般清澈的眸子深情款款,微漾著淚水,波光瀲灩。
「討厭。」
兩人凝望著彼此,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忘了吵雜的聲音、眾人的目光……
「夠了,再打情罵俏,我就要翻臉了。」陳美葳在旁阻止,指揮著店裡的專櫃小姐。「來人,收工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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