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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柏靖柔][真千金偽小妹][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6:59:00 標題: [柏靖柔][真千金偽小妹][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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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偽小妹
作者:柏靖柔
嘻!她這個跑腿小妹的角色扮演是愈來愈精準,
演技也愈來愈出神入化了!
全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
完全逃不過她的「圖謀不軌」……
但在一次救了一名舉足輕重的公司大戶後,
卻害得她險險露出馬腳、前功盡棄……
呼~~給它好佳在!
唯一的目擊證人為她隱瞞實情不說,
還不嫌棄她既丑又矮,
要與她做一對超級好朋友……
嗄?超級好朋友竟然要求嘴對嘴!
說什麼他真的、已經、非常、喜歡她……
可疑指數不斷竄升,恐怕是……
好!who pa who,且讓她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再決定是不是要繼續與這個眾女垂涎的大帥哥玩親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6:59:37
第01節
這裡是震宇集團高科技型辦公大樓二十三樓的一個很小的單位。
看過日劇「庶務二課」的人就會知道,一個再偉大的組織也必有成為腐化或累贅的地方,即使它剛開始小得微不足道——它叫「總務處附屬五課」,簡稱「總附五」。
這裡是一個快樂天堂。
「喂!昨天系統課長在走道上趁機抓我屁股一把,好死相喔!真想往他肥臉上劈一巴掌,也不灑泡尿看看自己噁心的蠢樣!」說話的正是號稱課花的張采琪。她的工作是每天磨十隻長不完的手指甲,嗲聲嗲氣地抱怨著,聽不出是生氣還是——爽極了。
「哎呀,系統課長長得還不賴啦,肥油多一點也還算是一尾活龍,灑泡尿也還看得見『長短』,你也沒吃虧啦!」
「你!」
損完人還笑得很無邪的女人叫林珍芹,是課花恨之入骨的痘花東施。大餅臉滿是惡痘,還把自己當調色盤塗得厚不忍睹;身材可以去相撲,還捆得像粽子,還不是因為她老爸是大股東之一,她閒在家裡無路用,又沒能力去震宇別的單位,所以在這裡跟她耗上了。
「唉!可惜和他撞上的不是你,不然我們就有現成的豬油可以用了——還雙份的喔!」
「你——」
雙方箭在弦上,怒眼對視,即將開打。這是每天都會上演的戲碼。
「對……對不起,因為人太多了,所以回來晚了。」
「死阿妹!你還知道要回來!你要餓死我啊!從兩點買到快四點。」
吃得癡肥不必怪人,偏偏林珍芹上下午茶皆不可免,又正好遷怒一發鳥氣,把這個跑腿的小妹當菲傭使喚。
小妹戴著厚厚的眼鏡,幾乎遮去了她小臉的一半。半點脂粉也不施,留的是清湯掛面的及肩頭發。穿著寬鬆的衣褲,一派稚嫩的學生呆樣,恐怕在路上也沒有人會想多瞧她一眼。加上皮膚黝黑,又乾又瘦,在兩朵花眼中看來,簡直是邋遢得不得了。
「唉,這不足鼎泰豐的蟹黃湯包呀!」
「這也不是卡莎米亞的起司蛋糕啦!」
「我不要饅頭,我要叉燒包!」
「你是白癡還是智障呀!連買個東西都不會!」
總附五的女性同胞全起公憤,不,是雌憤,把新來的小女孩罵到臭頭,這可是她們最重要的「大同」時光呀!
「去給課裡掃廁所!」
「順便換上衛生紙卷!」
「喔……」
「廁所在那邊,笨蛋!我們總附五怎麼衰成這樣,來了這種貨色!長得很『學校』就算了,連辦個事也笨手笨腳,甚至還會迷路。」
張采琪也開罵了,不是為了愛吃,反正她也怕肥;她只是欺善,又順便教訓不會打扮、丟盡同胞面子的女人——但真要比她美,她又受不了。
一群女人嘰哩呱啦吃喝哈啦去了,反正老頭課長生病住院,就算在場,也形同虛設。
這種時刻,真是難得的和諧時光。
***
五時正,杯盤狼藉的總附五隻剩倪雲裳一個人在收拾,所謂辦事不力的懲罰。
沒錯,這個小妹就叫倪雲裳。當初自我介紹時,一群女人笑到眼淚鼻涕齊飛,差一點就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無非是覺得這個名字太雅,和這麼一個看來SPP的平凡女子搭不上線。
「你爸是國文老師呀?」
「你會不會學楊貴妃跳舞?」
「你們別鬧了,她光是身材扁成這樣就不像了。」
「……」
總附五的一群女人除了吃喝很團結外,還有欺負弱小很專門。而這個阿妹竟然還在一邊整理一邊唱歌?
「阿——妹!」
正在引吭高歌的倪雲裳被嚇到噎著。
「你……你是孟鈴鈴小姐……你們晚上不是要和科技部門的工程師相親,不,聯誼嗎?」
看來十分嬌小的孟鈴鈴突然奔了過來。
「唉——小心!這裡有一桶髒水。」
「我不管!」
結果兩人都遭殃,孟鈴鈴的白裙變斑馬裙,倪雲裳也滑個四腳朝天。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孟鈴鈴突然大哭特哭起來,弄得倪雲裳一時傻住,搞不清楚狀況。
「沒關係啦,也沒有跌得很痛。」阿妹還是一副善良可欺的模樣。
結果孟鈴鈴哭得更厲害,阿妹這下全沒主意了。
「阿妹,對不起啦!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自己,我實在不想再欺負你了,不管課花豆花會怎麼對付我,我也不怕了。」孟鈴鈴哭得壯士斷腕,義憤填膺。
「你……你有欺負我嗎?」阿妹像聽到天方夜譚,不可思議的表情。
「當然有!我好痛恨自己,我太懦弱了,只怕別人會用惡勢力排擠我;自己還不是用惡勢力排擠你?我的良心不能安呀!」
阿妹完全聽不懂這女孩的告白。
「我決定了!從今後,我不再和她們一起損你——我是你的盟友!」
阿妹似乎終於有點聽懂了。
「我不覺得你們有欺負我呀?」
細看阿妹平凡長相,厚鏡片下,竟有一雙清澈明朗的眼睛,孟鈴鈴突覺自己好像太激動了,有點白哭的感覺。
「你們都是還不錯的人,尤其是你。」
輪到孟鈴鈴覺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也許阿妹沒有想像中的傻笨及智障。至少她不計仇,很爽朗、單純。這種人比較快樂啊。
「以後叫我鈴鈴就好,我覺得我愈來愈喜歡你了。雖然她們說你很奇怪,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被別人罵醜八怪、沒腦袋還在笑……和以前動不動就被氣跑的小妹們都不一樣,但是搞不好,你是大智若愚喔,只是你自己不明白罷了。」
孟鈴鈴福至心靈的直覺這麼告訴她,她熱情地握住倪雲裳粗粗的手。
「對呀,認識我的人是會說我怪胎,愛玩得不得了。」
「會嗎?」這個看起來和鄉下土包子沒兩樣的女生?
阿妹露出莫測高深、卻又呆呆傻傻地微笑,引得孟鈴鈴也不知不覺跟她傻笑。畢竟這是第一個主動和她交朋友的同事,倪雲裳很高興。孟鈴鈴似乎也被她的開心逗得很愉快。
兩人真心成為好朋友。
***
一大早,總附五就充滿了騷動。原來是有人送來一束大紅玫瑰。
「真煩!緊迫盯人也不是這種盯法嘛!」
張采琪一邊磨著指甲一邊無所謂地說。隨手可拈男人來的輕易神態,把林珍芹看得咬牙切齒。
「昨天還不知道是誰整個身體,都要塞進汪嘉駿的懷裡!而人家對你的投懷送抱無動於衷,甚至還……」
所有參加聯誼的女人全作鳥獸散,只有倪雲裳和孟鈴鈴,還呆呆站在那裡聽她們互轟。
「你敢再說!」這是張采琪的生平奇恥大辱,她一定要消滅任何聲音的走漏。
「有何不敢!」到今天還一肚子大便的林珍芹吼了回去。
倪雲裳和孟鈴鈴兩人的頭,隨著她們的炮火轉來轉去。
「你甚至是丟臉丟到家了!汪先生不但對你無動於衷,還叫你『小姐,請自重自愛好嗎?』哈哈哈,全場人都看到你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哩!他那個勁酷模樣實在帥死人了,真不愧為震宇的天字第一號大帥哥,眾女所崇拜的超級黃金單身漢。」
張采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再度重現,一副想要撕爛對方嘴臉的模樣,真比「貞子」還可怕上十倍,只是指甲比較整齊一點。
「所以你才轉移陣地去釣何進安那只瘦皮猴嘛!猴子,當然一搭就上。今天這把花,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才換來實在不值,我自己去買還比較快。」
張采琪的十隻紅爪已經快要穿透桌面。連她為了洩憤和重拾信心,與姓何的夜宿都給痘花看出來了,否則現在爪子穿透的可就是……
她立即反擊:「不知道是誰整晚在汪嘉駿的面前晃來晃去?人家完全視若無睹哩!可憐長得特大個兒,卻沒一個男人瞄到,更可惜全身上等五花肉,卻沒男人敢品嚐!」
幾句話就把林珍芹給氣到痘花爆開。
「你人盡可夫!」
「你呢?只配當見了噁心、沒人想碰的怨婦!」
又來了!每日一撕破臉時間。
「阿妹,你還杵在這裡吃屁呀?我桌上一堆公文不會趕快去送嗎?」林珍芹顯然比較沉不住氣,看到阿妹聽到入迷更是遷怒,馬上破口大罵。「還有剛剛叫你去影印的一堆資料,你是給我弄好沒?!」
張采琪的修養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已經氣到指甲折斷。
阿妹推推厚眼鏡、拖著大衣大褲,準備開始動身好可憐,那堆東西大概有兩個推車的份量吧。
「我來幫你!」
課花及痘花兩朵花的淒厲目光可以殺死人,但孟鈴鈴吃了秤砣不管她們。簡直是仗勢欺人嘛,反正我有阿妹一個朋友也夠了,雖然會比較寂寞。
正當兩人抱著大包小包要走向門口時……
「有花,請簽收——」
是一個快遞小弟氣喘吁吁送來了一大把九十九朵的香水百合,之前的那束玫瑰在相較下,簡直少得可憐。
「天哪!是誰這麼大手筆呀?!」所有女人都發出驚呼。
張采琪妖嬈地走向前,不知她昨天無意間又迷倒哪個凱子?真煩哩!
「倪雲裳小姐,請簽收!」
大家都愣住了,尤其眼睛已經突出來的兩朵花,還包括張著嘴,看來傻眼的當事人,倪雲裳小姐。
***
沒想到阿妹是如此善廚的女人。孟鈴鈴再次肯定自己「大義護友」的正確抉擇。
她摸摸肚子,心滿意足,已有阿妹的粗枝大葉之風。而阿妹早就攤在地板上呈大字型了。「粉蒸排骨、蔥爆牛肉、蠔油芥藍、蝦仁烘蛋和鮭魚豆腐羹……噢!阿妹,我好愛你喔,就算肥死我也甘願。這個月我已經胖了三公斤了。」
「這不算什麼啦。」
阿妹的話還是不多,表情還是笨笨的,但孟鈴鈴相處下來點滴在心,真是愈來愈欣賞她。她不說人長短是非,做事雖經常出錯,做人雖依然遲鈍,但不可否認的好人緣已經深得人心了。兩朵花雖然還是把她當下人罵著玩,但其實並不討厭她。
而且她的優點還真不少:像是會做菜、有愛心……這可不是損人的話。原來阿妹會常常撿野貓野狗來養喲!幫它們洗澡、餵它們吃飯,只差一點抱到辦公室,或是自己家——公寓五樓來養。貓狗甚至被她訓練得會爬樓梯了,還懂得井然有序,不喧嘩、不吵鬧,上樓來吃飯,真是嚇死人的特異功能了。
還有還有,她有一次嚇到孟鈴鈴了。嚇人的原因竟然也是優點。
就是那次孟鈴鈴急著小解,臨時從會議中跑出來,竟然在洗手間看到倪雲裳摘下眼鏡洗臉的模樣,還真是驚為天人的清純!那次的驚艷教孟鈴鈴難忘,可惜阿妹再也不願意除鏡了,因為她說這樣一片白茫茫花霧霧,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孟鈴鈴不放棄,好說歹說:
「阿妹,你試試看戴隱型眼鏡嘛。」
「不要,我媽說戴那個『目瞅』會『淒迷』。」這是什麼LKK的話?
眼看一群阿貓阿狗已經吃飽,還自動下樓去外面空地呼呼大睡,阿妹的愛心及訓練有素再次驗證。她在外頭空地養了那五六隻流浪貓狗,只要一到吃飯時間自動上樓報到,吃完也不戀棧又規矩下樓,實在是太厲害了。
「阿妹,我還是覺得奇怪,上次……那一大束香水百合,到底是誰送你的?」
雖然事隔已久,但孟鈴鈴還是念茲在茲。
「不是說過送錯的嗎?」
「可是卡片上千真萬確是寫你的名字呀!」
「那就是有人吃飽沒事做和錢過不去,亂送罷了。」
阿妹有點煩,大概是被人問幾千萬次了,尤其是痘花課花,每日N問。
孟鈴鈴雖然和她們一樣,仍是好奇納悶,但也看得出阿妹不想再談。好朋友就是要體貼好朋友,她也不好再追問。
「走吧,我們上街走走,消耗熱量。」孟鈴鈴說。
「好呀!」
看阿妹那副高興的德性,真的好容易滿足。孟鈴鈴儼然覺得自己像主人,阿妹像她的寵物。
***
阿妹一進書店就像著了魔一樣,看得是渾然忘我。
而且沒想到她看的書極雜,舉凡歷史、文學的大部頭書,電影、旅遊等休閒小品外,她甚至還看得下財務報表、企業管理、國際金融……這麼硬梆梆煩死人的書。孟鈴鈴當然十分訝異好奇地問她原因。而她還是呆頭呆腦的樣子,推推厚眼鏡說:
「只是好玩嘛,有時候假裝給人看起來很有學問的樣子,很好玩喔。」只見她又低頭猛看。這樣會「好玩」?孟鈴鈴也不由得要贊同兩朵花說的:這女人是怪胎!外表土就算了,腦袋構造還和別人不同。而她現在,已經學會見怪不怪了。
「阿妹,你為什麼只願意屈就現在的工作呢?我覺得,你可以做更多有趣有學習性的工作呀,又不必看人臉色給人使喚,像開貓狗美容店就很好……」
「我懂你的意思啦,可我沒那個本錢開什麼店呀,而且貓狗能餵飽就行了。再說我也不覺得屈就呀,每種工作都有它可以學到的部分——有時光『看人』就很好玩了。」
又好玩?孟鈴鈴覺得阿妹的字典大概只有這兩個字,定義還和別人不一樣。
「不過……」孟鈴鈴仍有滿腹疑問。她對阿妹還是有太多好奇。
「度數又要增加了,不看了,我們走吧。」
說完阿妹忽然丟下書,孟鈴鈴跟著她跑。
「——雲裳!」
孟鈴鈴呆了呆……這個名字很陌生,但又在哪聽過?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如神般擋在她們面前。
天哪!太神奇了,怎麼會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英俊斯文的外型,看來出身及社經地位都很好,尤其高挺突出的鼻樑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更顯出他氣勢的不凡及氣質的高貴……
孟鈴鈴當下看傻眼,像被迷魂了般。
而那位斯文英挺的男人竟一把抱住倪雲裳,好緊好緊!就在大庭廣眾下。
孟鈴鈴更是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好像是自己不能呼吸了。
「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不要我的花?」
孟鈴鈴的嘴張得更大了。
原來是這位大帥哥送花給阿妹的?
只見阿妹掙脫了那男人的懷抱衝出店外,而男人馬上追了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0:21
第02節
「你還要這樣下去多久?」男人炯炯的眼神盯住她,語氣中淨是耐性與關心。
「不干你的事吧,管浩仰。」
「怎麼不干我的事?你與我青梅竹馬,更是我未婚妻!」男人終於大聲了起來。
「我爸媽才是你未婚妻,那是兩方父母在結婚,不是我。」
倪雲裳踢著石頭,再坐回公園的蕩鞦韆上。表情不再有「阿妹」的一絲一毫。
「雲裳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覺?」男人手緊抓鞦韆,俯視著、緊盯著她,眼中有著深深的傷痛。
「管號,我喜歡你,但不到愛你。」
「對!喜歡到可以逃婚,喜歡到可以踐踏我的真心,喜歡到可以讓我措手不及!」
「你言重了,管號。我不要這婚約早就說過,而且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看成哥哥;更何況你當時處理得很好,依舊鎮定自若,這種事難不倒你。」
倪雲裳厚鏡片下亮亮的雙眼,仰望閃爍的星空。
「雲裳你難道還不瞭解我?我只是外冷但內熱,我只是……」
「悶騷!」
管浩仰一下被倪雲裳弄得哭笑不得,從小,她就有這種本事,他早該知道她吃軟不吃硬的個性。
「管號,我跟你說過好幾次——我認為你的喜歡我,也只是習慣我罷了。」
倪雲裳此時的冷靜、理智及優雅,哪像「阿妹」角色時的蠢頭蠢腦?
「所以這就是我的悲哀,我愛的女人原來不懂我!」
管浩仰突然大吼出聲,俊臉淨是受傷的神情,而倪雲裳被他出其不意地從蕩鞦韆上拉了起來。她一時怔住了,她從小到大沒見他這麼激動過。
「你不懂我的地方還很多,你根本不知道我愛上你有多久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能愛我,也只是自以為是的習慣罷了;還有,請問有哥哥可以擁吻妹妹的嗎?」
不等倪雲裳反映,管浩仰便往她的櫻唇深深地吻了下去。輾轉吸吮的激情前所未有,她真的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嚇到了。對她,他一向是彬彬有禮不逾矩的呀,以往他們真是「輕吻」!
管家和她家是世交,他就像她大哥一樣。她知道他喜歡她,甚至愛她,但實在是對他太熟了,她無法產生同樣的情感。
而這真的也是……習慣嗎?
倪雲裳偽裝用的眼鏡被擠掉了,她清澈的大眼只能驚訝地看著他。
「我要你感受到我,我不要你再自以為是!你這次一定要明白,我等你長大已經等好久了!」
管浩仰熾熱的眼神幾乎燒灼她,她終於知道他的決心了。他好激動、好狂野——不,不要這樣!不要長大,不要懂事,一切像以前一樣,不好嗎?那時,無憂無慮,快樂得沒煩惱,不是很好嗎?為何現在要我給這麼多我給不起的?而這種給不起,只能叫我內疚抱歉,又無能為力。
她慌得推開了他,跑了起來。管浩仰在她背後傾訴呼喊。
她知道自己全聽進去了。只是她不敢再回頭,她必須好好想一想了。
***
「這個阿妹又跑到哪去了?該送的留在這,該留的送出去,還是個少一百根筋的大脫線!」林珍芹又開罵了。
「我看她開收容所算了,貓狗至少不怕被養死!」上次她抱一隻小花狗進辦公室,差一點沒把高貴芳香的課花給叫死又臭死。
「我幫她送去好了。」
孟鈴鈴自告奮勇,兩朵花又是很一致地送了她一記衛生眼。這個孟鈴鈴,最近很欠修理……不過算了,現在情勢不宜教訓。
「你給我們快去快回,別變得和阿妹一樣笨。」
孟鈴鈴衝了出去,她有些擔心。
她覺得阿妹今早就怪怪的,這也難怪……被一個那麼好看的男人熱情擁吻,要是她,到現在還必然是手腳酥軟,心臟麻痺,根本還攤在家中床上發熱。
阿妹能來上班已經不錯了。
沒錯,她是跟蹤他們啦。人類的好奇心是無止境的,她是人類的一份子嘛。不過她會保密的,她才不要讓兩朵花有攻擊嫉妒阿妹的機會。不過那男人還真是帥呀,想到都替阿妹臉紅心跳了……
她究竟去哪了?
***
倪雲裳還是驚訝於事情會變成如此不可收拾。管號,這個她從小叫到大的綽號,這個疼她、護她猶如兄長的大哥,竟然是用男女之情在等她長大!
「你知道嗎?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死兩隔,不是海角天涯,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昨晚他對她倉皇離去、猛奔的背影嘶喊著說。
心真的有點痛。即使她想了一晚,還是無解。
「真希望我們都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不要一起長大。這樣,你才會看得清楚我的心,你才會對我公平。」管號昨晚這麼對她說。
他的確是懂她的,只有他才會知道她在這裡。
即使知道她躲在這裡,他也沒有聲張,還知道她的嗜好到書店去尋找她……他花了很多工夫吧?
她的心難過起來。
向來只有他肯定她,不論能力及課業上的表現。只有他不會對她的「大女人主義」嗤之以鼻,只有他不會對她的事業企圖心感到可笑,也只有他,真心為她的財經及企管雙料碩士感到高興……不像父母覺得這只是體面的嫁妝之一罷了。
她應該要愛他的。
他對她是這麼真心,這麼的好,到現在還沒有其他男人比得上。正如他言,若她公平,沒有偏見……若她和他從來不是世交,她就可以感受到他……
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她好忙,她還有好多「大事」要做。
她沒空去想管浩仰不再含蓄的熱烈情感。就算是辜負了他、錯過了他,這也是他們的緣分僅只於此吧。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情,但她知道要做的事;她必須潛伏在這個地盤,才能找得出未來的方向。
愈亂愈急,腳步愈快,她已經奔了起來。沒想到轉角迎面來了一個人,而且撞個正著。倪雲裳畢竟輕多了,差一點被對方猛力撞跌在地上,還好他及時把她抱緊。
「對不起。」兩人同時出聲。
她的眼鏡又被撞飛掉了,真是的,她乾脆買一打備用眼鏡好了。
汪嘉駿扶好眼前這位冒冒失失的女孩,也撿起她斷裂的眼鏡。真糟,這女孩剛剛被他……他還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吃女孩子「豆腐」的事……她還看得見嗎?不知有沒有受傷?
「你還好吧!我很抱歉。」
汪嘉駿急忙把她攙扶起來,這一盯,教他……魂魄盡攝!竟一時失常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張不施脂粉卻清麗動人的臉蛋,還有晶瑩水亮的大眼……比她寬鬆的衣服下的觸感、柔軟豐滿的充實還教他震撼。汪嘉駿覺得自己的雙手還在發麻,而眼睛也還沒看夠……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匹大色狼,竟對突來的軟玉溫香轉不開眼,念念不忘。什麼叫觸電,什麼叫心動?他現在終於懂了。
怎麼會這樣?他又不是沒有看過美女,不,應該說,又不是沒有「碰過」美女。他一向以卓越的自信,不動於心的自制力著稱於週遭之間,但現在怎麼會這樣?他再次在心中猛然問自己。
倪雲裳拍了拍衣服,好糗。對方又是驚艷的眼神及表情嗎?這就是她想戴眼鏡的原因。今天出門心不在焉,所有的醜化打扮大部分都忘了做。她不禁再偷偷瞄他——
這個男子不似以往其他男人,早就口水流滿地了。嗯,若她之前偷偷翻閱震宇人事資料的超快速度,沒讓她認錯人的話,他應該就是科技部門的汪嘉駿。也就是上次兩朵花吵架事件的男主角。
的確,他算得上是震宇的超級第一大帥哥,因為她幾乎看過公司裡所有的人,當然包括男人……難怪那麼多女人迷戀、愛慕他。他有鷹眼一般的銳利,一副看她入心的專注;還有黑豹一般的敏捷,才能把她「抱」個滿懷……
天呀,她在想什麼?
他只是不像其他書獃子或大肚腩上班族,而有著敏捷身手、聰明頭腦,以及冷酷外型罷了……但這些又與她何干呢?可是她的臉頰卻仍是不小心洩露內心的悸動了。
這女孩臉紅的模樣真動人,咦?她是為剛才他的莽撞而……
「小姐、小姐請留步!」
她恍然未聞快步跑開,只留下汪嘉駿一時失神地看著她的倩影。
「咦?這支眼鏡沒度數?」
汪嘉駿又回復一向冷靜理智的眼光。
挺拔結實的身材倚著牆壁邊,好奇地對這只平光眼鏡,微笑。
***
從撞上那女孩開始,江嘉駿就知道自己起了某些化學變化——雖然自己外表上看起來是同樣的冷靜理智。
這天下班前他破天荒主動到人事室,想去查那女孩的資料……他也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波動感到相當困擾,但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原來他也只是個凡夫俗子。
見過的美女那麼多,為何獨獨對「她」念茲在茲?根本沒有他一向自視甚高的無動於心。他不禁自嘲又苦笑。
當然,汪嘉駿前所未有的出現也惹來不小騷動。一群女人紛紛補妝修容,鏡子口紅你來我往,下班之前還忙得不亦樂乎——畢竟他是全震宇最出名的黃金單身貴族。帥氣冷酷的氣質在上班族中少見不說,名校博士出身的顯赫學歷,父母皆教授的高尚背景之外;更重要的,還是他身為震宇科技部門的領導人。不過三十一、二歲,卻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公司有心留住優秀人才的考慮下,他早已屬於核心級的菁英份子,不但重要會議皆要列席,而且股票分紅之多,都可以讓他去開新公司了——這真是一種無奈的矛盾情結,就全看他對公司的忠貞程度了。
而江嘉駿,自有他的理念和做法。
他最晚四十歲,一定會出來闖天下的。現在,就當成是對震宇知遇之恩的回報。即使自行出來創業不一定會賺得比較多,也不一定會順利如意,但這是他的夢想。不是為錢,而是為了自我實現——
但現在的他,第一次,對未來暫時失憶。
他怎麼這麼迷糊?不知自己會引來如此注目?只為找尋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他應該打電話問就好,他怎麼失去這麼簡單的判斷力?可是也不對呀,他沒有任何資料可以問。
汪嘉駿心駭於自己的瘋狂狀態。
他只好來去一陣風,在人事室前又轉頭回去。有欠考慮的曇花一現,徒留眾女在他身後空歎息兼吸口水。
汪嘉駿在心中暗暗決定——他要在一個禮拜內把那女孩逐出他心中,一個禮拜內逐、她、出、去!這種「異物」入侵順行軌道的感覺太可怕了,但若不能,真的像宿命一般不可抵抗的話……他就要用自己的力量把她找出來,然後絕不放手。
能佔據他七天的事絕無僅有。若真如此,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及情感。他便服了這個不可思議的一見鍾情。他便肯定那女孩絕對是他想要的。
「嘩嘩嘩……」
汪嘉駿手機響起,他立定主意後便迅速轉回心神,認真工作——工作才是他最放心的愛人,才是他最可靠的倚賴。
***
「阿妹!你一整天都跑去哪裡了?兩朵花氣到說見到你要把你碎屍萬段。」
孟鈴鈴終於在下班後的一小時等到倪雲裳。她知道她有加班晚歸的習慣。不像其他人,只要時間一到,立即做鳥獸散,連多待半分鐘都捨不得。
同時她也有滿腹疑惑,憋了一天還沒問哪!
「阿妹,昨晚在書店內抱住你的那個……很好看的男人是誰呀?」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要忘了她的「困擾」,還有之後,被那個男人撞了滿懷的燒灼……她纍纍地攤在椅子上,孟鈴鈴不忘貼心送上一杯水。
「把他送給你好不好?」
倪雲裳提醒自己:我是「阿妹」,腦筋大條、賴皮笑臉的阿妹。
「你扯到哪裡去呀?我沒這個意思……我沒有想要搶你男朋友!」
這就是倪雲裳願意和孟鈴鈴交心、不,還只能說放心的原因。她才是真正單純,值得信任的女孩。不過她也太急於澄清了……管號,還真有魅力呀。
「你誤會了,他只是我鄉下鄰居而已。」
「你們鄉下的鄰居都這麼、這麼……熱情呀?可是他怎麼看……都不像是鄉下人呀!」
「他比我厲害啦,土味去得比我快,做事能力也很強,很快就發達了。」
管號對不起了,把你胡蓋一通。
「所以那一大把花……」
「也是他學都市男人的無聊玩意啦!給我買菜多好。」阿妹伸了伸懶腰,一副感到無聊又忙著做手邊的事。
「但是他那麼熱情地吻你」這句話孟鈴鈴沒敢說,她跟蹤人家的壞事不能說啦。
「肚子好餓,我們去吃飯吧!」倪雲裳又聲東擊西了。
「阿妹不行哩!兩朵花堆了一大堆工作要你做。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她知道,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但仍裝一臉無知呆樣。
「我的天……是震宇籌備多時的跨國會議呀!全台灣及全世界企業集團的領袖級人物,有很多都要來我們四十五樓的國際會議中心開會。交流經營心得及獲得最新資訊,利人又利己嘛!我們辦得極有口碑及權威,已經有十屆了;這還是政府公開稱揚,補助經費的超大活動喔!辦得太好了嘛……」孟鈴鈴則是看著阿妹的一臉不可置信,她便認命的繼續說明。「而且這個活動讓全震宇的女性員工處於最高度的亢奮狀態,簡直high到最高點了……你不要一臉霧水嘛!想也知道,來了多少菁英人物呀,不是老闆總裁,就是高階主管,有錢有勢跑不掉;若又是單身,再加上有一點face……乖乖,咱們有的女員工倒貼都願意;甚至連有的老外都結了婚的,她們也無魚蝦米也好,像去年兩朵花,就跑去人家下榻飯店的房間門口……」孟鈴鈴發現自己愈說愈八卦,連忙止住了嘴,但仍是意猶未盡再說:「總之,去年海外部嫁掉六個,秘書課五個,離職伴隨出國的八個,魚雁往返的不計其數……真的『粉』嚇人對不對?人事部門每年只要一到此時,就是一片哀嚎恐慌——人才嚴重失血呀!再找又很累。這恐怕是這個活動最大的後遺症了。」
你難得對一件事有這麼清楚的概念,進步了喔——倪雲裳在心中讚許孟鈴鈴。不過表情還是呆呆地張著嘴,一副聽得好入迷的樣子。
「所以想當然爾,兩朵花今天更是提早翹班不說,一大堆工作自然就落到你頭上了。其實,她們何必這樣白忙一場?再打扮也只是給人看笑話,給人耍著玩罷了……」
孟鈴鈴對兩朵花有相當矛盾的情結。怕孤單的她希望朋友多一點,但又憎惡她們的行為。阿妹又轉移陣地,在做影印裝訂的瑣事了,她笨手笨腳說:
「沒什麼,都是簡單的工作啦,只是真的好多啦……」
孟鈴鈴終於止住說話興頭,好心地說:
「沒關係,有我幫你。」
華燈初上,只見偌大的辦公室,兩個削瘦的人影奔來跑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0:55
第03節
「死阿妹!今天是什麼天大重要的日子,你竟然還敢遲到?還穿得比平日邋遢,簡直不能看!」張采琪儼然一副「招待組之花」自居的樣子,一看到阿妹慢慢出現,馬上快手抓到角落大罵。
不這樣怎麼行?她這樣才不會被任何認識她的人看出來。尤其今天有一個人會出現,她還戴上最厚最醜的眼鏡,更塗上暗色厚粉,真的是醜斃了。
「算了,反正你不是正式職員,沒有制服,也進不了會場,趕快套上這件臨時員工穿的背心去後面幫忙。」
「是!」阿妹一副嘻皮笑臉,跑到後面新式設備的超大茶水間。一群臨時的員工正在準備休息時間的餐點水果。倪雲裳趁機偷看——
他正在氣派莊重的超大會場的台前侃侃而談對世界、對震宇未來的觀察及展望,外表乍看還是英姿煥發、氣宇軒昂。但實際上,他看起來比以前蒼老不少,聲音也沒那麼有中氣了,即使旁人絕對感覺不到……他是在操煩那個不肖女兒的下落嗎?倪雲裳的眼眶浮起薄薄的水霧。
然而她卻又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管浩仰也來了,還坐在第一排。父親的用心昭然若揭。
倪雲裳的感傷突然縮了回去。她的確還太嫩了。父親掛心的還是事業,重於這個女兒太多太多了吧。
加油,我不是池中之物,我會是人中之鳳,老爸你看著吧!倪雲裳在心中堅定地告訴父親。中場時間,全震宇各個部門美女群魚貫進入茶水間,小心端著餐點,好送進會場,像是一群很樂意服務的高級侍女,端著「希望」——希望這一端就端出好戀情、好姻緣,然後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阿妹,這裡沒你的事了。洗手間一定要保持乾淨,快去打掃。」林珍芹沒被選入招待組,已是不必懷疑的當然慣例,但仍是心有不甘的找人發洩。
「喔。」
倪雲裳連忙跑出去。反正現在人多眼雜,她也要避避風頭。
沒想到一轉角竟看見父親及管號,和一群外國人談談笑笑迎面而來。她連忙閃到旁邊的樓梯間。
「好險!」倪雲裳在心中叫著。
看著父親對著管浩仰流露賞識、滿意的眼神,以及管浩仰和那些外國來賓從容不迫,以英文流暢對話的自信神情,她的確好生佩服——管號,真的是人才。不過她能就事論事,不易情緒化,也是自己最大的優點,更是她能從商的本錢,她有自知之明及這種自信,可惜父親從來不瞭解,更不曾發覺。
真的瞭解她的人是管浩仰,可惜自己不能對他……
沒錯,他們正是所謂門當戶對的兩大家族。管氏集團的企業遍及海內外,和震宇是勢均力敵。他是獨子,是當然的接班人;而她家就是……能親上加親,是兩方都會額手稱慶的天大美事。這是多少達官貴人,所看好的珠聯璧合哪!
但無同袍的她,只能注定被命定、被安排嗎?她不要,她要自己做做看、闖闖看,不靠另一半、不靠她的男人,而是靠自己;她要累積足夠的實力,接下父親打下的江山,也能呼風喚雨,享受做事業的快感。她的理想,簡單說來,不是為了自家賺錢,而是讓她底下的每個人都有錢賺,這才是真正的成就感。
但觀念心態保守傳統的父母不懂,他們依舊照著以前的老想法——以為女人終究只要嫁得好歸宿,就是一生最大的福氣,夫婿選得好,就代表一切會美滿;尤其是管家這個獨子從小看到大,人品、才貌、家世都沒話說,對唯一女兒又真心呵護……這是多麼難得的恩賜!偏偏這女兒是逆骨、是叛徒,不但當時轟轟烈烈的訂婚典禮竟然敢逃婚,讓所有冠蓋雲集的大人們錯扼不已,更讓雙方家長失盡面子,還更趁此機會離家出走,消息全無;甚至躲到最危險也最安全的、打死他們也料想不到的地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
既然父母不曾公開她,她也樂得潛伏在自己家裡做「大事」,觀察震宇的事業系統,橫向縱向、上下部門的各種運作及交流。整個月下來,她已大致瞭解各個單位的優劣功能、效率前景、甚至是人際風氣了。
像總附五的那些女員工只不過是愛搬弄口舌,根本比不上企劃部門的上下交相賊;尤其那個部長施達昌,對外收取回扣,對內剽竊手下智慧,還打壓忠良職員,這顆震宇大毒瘤,才真正是需要除之而後快的禍害,非早日抓到他的把柄,一次利落割去不可……
她心有所思地走向洗手間。
心裡正在想要到哪裡再去收集「資訊」時,突然間,倪雲裳瞥見角落暗處,有一個花白頭髮的外國男人,一手撐住牆壁,一首撫著胸口,狀似十分痛苦。
「對……不起……我很不舒服……」他是用法文說的。「我心臟病……又犯了……拜託……我右邊外套……口袋裡有藥……」
倪雲裳敏捷地從他的指示中,各倒出五顆黃色白色藥丸讓他吞下。
男人和善感激的眼神看著她,勉為其難地說:
「小女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聽得懂……我的語言。」
「你別說話,保持體力好嗎?我先帶你上醫護室……」現在是救人第一呀!
然而話語未完,她沉重下垂的肩頭突然輕了。一個外型挺拔的男人接下她的使命:
「先生你還好吧?」這男人也會講法文!他聽到她說話了?
「多虧這位女孩的……及時搶救……」
汪嘉駿這才看到這位穿著臨時員工背心的女孩正面——這不是他日思夜思的那個「她」嗎?可是怎麼變得這麼黑,這麼……不一樣了呢?
「你是不是上次——」汪嘉駿直覺就是她。
倪雲裳覺得不妙了,馬上拔腿就跑。
只見她又一溜煙地跑掉,她是不是已經很習慣「跑來跑去」?徒然留下只能看她「落跑」,卻一時無法阻止的兩個男人。
***
「貴公司真是人才濟濟呀,可惜當時沒有把她留下來,也沒問她名字。這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了……」傑洛狄尼還喃喃說著。
若真出事就大條了,所有人都在心中謝天謝地,拜起各方神明了,還有那位不知姓名的神秘女郎。她真是震宇的福星呀!畢竟這位傑洛狄尼先生,是法國代表中最德高望重、最有錢有權的一位超級人物;今年初才當上全法國總工會理事長,其身份的顯達高貴由此可知,若真掛掉……搞不好連中法兩國的經貿關係都會出疙瘩。
倪傲天實在非常賞識這位急救得當的年輕人。他知道這個汪嘉駿,是科技部門的首席工程師,也是部門領導者,每一年為震宇賺進大把鈔票。他的震宇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呀,太好了。
「我的身邊總是無時無刻都有人圍繞呀,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去『解放』一下,偏偏就碰上這種狀況,哈哈哈!我注定是不能孤單的命呀……」傑洛狄尼雖輕鬆地說,但看得出心有餘悸。
「傑洛狄尼先生,我們董事長請你放寬心。中國人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接下來你會好事連連的,包括和我們震宇的簽約成功。」
汪嘉駿遵照指示,再把倪傲天的意思翻譯給這位法國人聽。他一開始就對倪傲天毫不掩飾地喜愛自己視若無睹,也對傑洛狄尼的再三感謝無動於衷。
他只想去追她呀!
如果那是他逐不出去,卻又找尋不到的幻影的話。
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多麼誇張,一個禮拜?如今已一個月了,事實只能證明他的失控早已超乎想像,即便是他思念過度的幻影。不管如何,他都想要再確定一次,再見她一面。
她的法文講得多麼輕柔好聽,不,她的聲音應該本就是如此悅耳吧。即使她的外表變得不一樣了,但對他的吸引力,竟然絲毫未減。
而「這些人」何時才能讓他走?
這個法國人是眾所皆知的古怪老頭,他只是受老闆之托翻譯,忠人之事而已。倪傲天也是個聞名中外,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想賭一賭,看看能不能趁勝追擊,好爭取亞洲獨家代理權?只要有腦袋的人,都聽得懂他話裡的意思。
只見傑洛狄尼也若有所思,回著莫測高深的微笑。
「好!我可以不考慮日本的三菱、南韓的金星,只要你們可以找到剛才那個救我的女孩——說服她讓我招待一個禮拜,做我的乾女兒,順便和我的小兒子結婚這三個條件,我就答應和你們簽約。」傑洛狄尼很阿莎力地說出決定。
所有在場人員,全部驚訝不已。
這個老頭在想什麼呀?腦袋古怪的有夠徹底。第一個條件,算是合情合理;第二個條件,勉強說得過去;第三個條件,簡直就是……太扯了!什麼叫「順便」?搞不好那女人都有兩三個小孩了,還有他的小兒子到底有什麼問題?要讓他這樣隨地抓媳婦?
只見倪傲天擊掌大笑。
「沒問題!我們等著簽約吧!」
倪傲天從沒想他一生中最大金額的交易,竟然在三言兩語之間搞定,而且還得靠一個看不清楚長相就落荒而逃的女人,看來他平日太重男輕女了,哈哈!雖然傑洛狄尼開的條件實在太誇張,但只要找到這女人,一切就好辦了。他有這個自信心,反正有錢好辦事,雖然只有汪嘉駿這個唯一的目擊者,但已經太夠了。
他十分得意,拍拍汪嘉駿高大又結實的肩頭。看著汪嘉駿,一切盡在不言中。
汪嘉駿當然懂,卻感覺十分不舒服。
他當然很樂意找到「她」,但僅對他一人而言!他不要她捲入這場交易、這個條件,她不是工具,更不是籌碼。
他會保護她的。
老闆相信他,而且是信得太過度了。他太瞭解倪傲天的志在必得,但倪傲天卻一點也不瞭解他。他只能說:對不起,我不能讓你稱心如意;若是其他目擊者,才能保證老闆你的天大好運及驚人進帳,但你卻碰上了我。
這是他對震宇唯一想背叛的事。這個法國古怪老頭,也未免太會替別人自作主張了。
就在江嘉駿思考之時,貴賓室進來一個東方面孔的男人。汪嘉駿的炯炯目光不禁和他對上,而那男人竟也不甘示弱,用銳利眼神回敬他。
怎麼回事?還沒交談過的兩個人,面對面竟然就像天生宿敵;即使是惺惺相惜的感覺確實澎湃在胸,覺得對方是難得一見的氣宇軒昂、氣勢非凡,也無法對他抱以平常心。
而他在對方的目光中也讀出相同訊息。
「來來來,浩仰,這位是我們的貴客,傑洛狄尼先生。」
「你好,久仰大名,我是管浩仰。」
管、浩、仰。
江嘉駿把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刻進心中,嗯,傳說中的「駙馬爺」……看來很不錯,絕不是膿包,加上老闆現在大肆介紹給貴賓們,看來入主震宇是不必多久的事了。
汪嘉駿的眼睛,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場面。
只見倪傲天熱絡地拉攏管浩仰和傑洛狄尼,正是在為準女婿日後的接棒鋪路。而這傢伙也不教人失望,一口標準的法語,和令人亮眼的大將之風,的確是難得的人才。
倪傲天此時就用不上他了,只用上他的準女婿。從來不甩上司看不看重這一套,只要把自己做好的汪嘉駿,在那一瞬間,內心竟莫名其妙有點在乎。
管浩仰和他只能,一是天子,一是諸侯嗎?
汪嘉駿拋開這個倏忽興起、荒謬無聊的念頭,靜靜退出這個早已忘記他的地方。
而相談甚歡之中,管浩仰的目光,竟然也在最後一秒,有意地和他對上。
***
「唉,美國的布萊德史密斯、德國的文生史特勞夫,以及日本的相澤隆史是我們招待組公認的三大帥哥喔!有次休息時間,我送上毛巾給布萊德,他還緊抓著我的手不放呢!隆史更是對我頻送秋波,就只有那個德國佬像木頭一樣,死板板的,真是世界首推的嚴肅民族,不解風情的大呆頭!」
看來今年張采琪頗有斬獲,每一個想沾惹的,都沾惹到了。
「我看,那個美國和日本的都是他們那國的豬八戒轉世,都對全場每一個女孩子下手吧?而那個德國的,想必是怕死送上門來的女人是某種病的帶原者,還是不碰為妙哩!送上來的貨色又不是多好……」
「你!」
又來了。每日一吵時間。
不過張采琪看來心情很好,不理痘花的瘋母狗亂咬,繼續說:
「你們知不知道今年最ㄅ一ㄤ、最八卦的新聞是什麼?」
大家的興致全被張采琪挑起了,全部專注聆聽,連痘花也大氣不敢一吭,生怕漏掉一點點馬路消息。
「是其中最有錢的法國老頭,竟然看上救他一命的掃廁所的女人!聽說找到那女人不但公司好處多多,那法國老頭還要娶她為妻喔!實在很給她麻雀變鳳凰的,夠勁爆吧!」
倪雲裳的耳朵豎了起來。
所謂「謠言止於智者」確是真理。看來,傑洛狄尼想找到她是千真萬確的了。其它,則是眾說紛紜的口舌傳播,各有版本,不足為信。比如送「那女人」一千萬的鑽石珠寶呀、做他台灣的情婦呀、給她買座小島當作謝禮呀……簡直比連續劇還精彩。
其實,傑洛狄尼何必這麼掛心她呢?她是不可能現身的,除非那個汪嘉駿站出來,因為他是唯一的目擊者。
她和他還真有緣呀。還記得急救傑洛狄尼之時,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乍然發亮,而且敏感又專注地盯著她,好像心中一直記得她。難道他也對自己念念不忘嗎?
天哪!她又在胡思亂想了。難道她也這麼無聊,老想這些她從不掛心的、風花雪月的事情?言歸正轉,以後就算她想賴掉,當時為了救人第一,脫口而出的法語,也賴不掉了,就算裝白癡,推說胡亂猜中的,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這下她的身份曝不曝光全靠他了。可怕的是,汪嘉駿好像真的記得她……
「你是不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只能說接下來她在公司的行動要更謹慎、更小心了。不管汪嘉駿想不想揭發她,她總是有「把柄」在他手上。這種感覺真討厭,她有最壞的打算,頂多她豁出去了。她決定不受任河威脅!
「不好意思,我要提早下班了。我今天和跨國菁英有約!」張采琪雀躍地說。
難怪她今天心情會很好,沒有和林珍芹多費唇舌。只見她如花蝴蝶輕快地飛走了。雖說跨國會議昨天圓滿成功地閉幕了,但許多「餘波」才正要開始呢。
「我也要先走。」林珍芹也很忙碌地梳妝打扮,一點都不放棄任何渺茫的希望。
「我也是。」
不會吧?孟鈴鈴?
只是她的神色慌張,也沒有任何打扮的跡象,一點都不像要去赴男人的約會……她怎麼了呢?
孟鈴鈴一副來不及說的樣子,只投給倪雲裳一個好苦澀、好無奈的微笑。有問題……真的。
而她自己的問題,更是真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1:33
第04節
「汪先生,因為是臨時編製的員工,所以沒有完整資料。」
「不會吧,總會給她們辦勞保的,不是嗎?」
「不好意思,汪先生,她們有的是屬於PARTTIME性質,領鐘點費的,別說什麼保險,連姓啥名啥有時都搞不清楚。汪先生,怎麼辦?這樣上面會不會拿我這小小人事主任開刀呀?」人事主任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你放心吧。」
「有你這句話就安心了。汪先生,請、請你在董事長面前一定要幫我說話。拜託、拜託!我知道這個女人對公司來講太、太重要了,可是我今天已經找了一整天了,當然你也是……我實在無能為力了呀!」人事主任已瀕臨崩潰邊緣,句句口吃,十分可憐。
該擔心的是他這個首當其衝的唯一目擊者,不是嗎?只是他今晚加班,看愈多女子的照片,他的心情愈是輕鬆。因為看完了震宇編制內外、所有女性的照片,六百七十八張也沒有她。
汪嘉駿不禁心情愉悅,幾乎想要笑出來了,那女孩果真不是簡單人物!他一向冷酷的臉上,很少露出這樣的笑容。連汗流浹背的人事主任都覺得很奇怪,但也沒有膽子敢問,只求平安無事就好了。
一個會講流利法語的女子,竟然會來做這種臨時的打掃工作?太耐人尋味了……他對她已經不止是好奇,簡直愈來愈神往了。她一定還會待在這個公司裡,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汪嘉駿要離開公司前,人事主任還在千拜萬托、打躬作揖,只希望他能讓他平安無事。汪嘉駿不禁心中說著:主任,我才要謝謝你,你才是我「盡力而為」的證明人呀!連傑洛狄尼親自來查,我也不用再想辦法掩藏撒謊了。
她真是聰明的女孩,不留任何證據。
江嘉駿吹著口哨,走出震宇氣派高聳的大廳門口。他為自己前所未有、莫名其妙的快樂,感到不可思議。連他拿到博士時都沒這樣過。以往的回憶都是吃苦的奮鬥,絕不是眾人所說的,一路順風的天之驕子……
汪嘉駿正吹著口哨,往停車場走去,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那女孩——就在人行道那頭,踩著腳踏車過來。這是上天的眷顧嗎?真是天助我也。
路燈夠亮,他絕對確定是她。第一次做事不經考慮地衝上前去。
「你等一下」
哇塞!又是那個男人,她怎麼這麼衰?才說要更謹慎更小心,卻在這個已經深思熟慮過的,夜深人靜的鬼時間碰上他。
汪嘉駿抓住她手腕,卻也一時震驚發麻。他從來沒有這種,被電到的感覺。
「不、不要!」
「我不會對你怎樣,你別怕。」她宛若驚弓之鳥的神情令他心疼。
「放、放手呀——有壞人!」倪雲裳開始裝白癡了。
倒不是怕被警衛聽到,而是她重心不穩的快要跌倒,而且她的手會被他折斷的。汪嘉駿放了她,還柔聲對她說:
「你放心,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她早就不知騎多遠了,汪嘉駿還在她背後大聲保證。倪雲裳聽得清清楚楚,也騎得好快好快,心更是跳得好急好急。
汪嘉駿會是朋友嗎?或是不止?因為她在他的眼睛和神態中,竟然明白讀出喜悅與……心疼?因找到她而喜悅?因抓痛她而……心疼?倪雲裳整張臉蛋莫名其妙地羞紅起來。
他其實是溫柔體貼的,這是她的直覺。他不像乍看之下的冷酷,他應該有一顆非常熾熱的心……她明白內心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騷動,擾亂了自己的心湖,她不能再抗拒這種感覺了。她剛剛的無辜、無知狀,真的很動人嗎?她現在一副醜小鴨的樣子,還能吸引他嗎?
吸引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
他不同於管浩仰的文質彬彬。管號,是屬於斯文和氣,擅於外交的溝通高手;而他,卻是那種安靜的觀察週遭,但一出手便是精狠准的個性吧!
而她自己呢?她的「角色扮演」愈來愈精準了,她的「演技」也似乎愈來愈棒……
真是愈來愈佩服自己了。
***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管浩仰在樓下等她已經等很久了。
今晚是什麼黃道吉夜呀?這麼多人「找」她?
「你要注意你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曝光了。」倪雲裳終於進了自己的住處,管浩仰一邊說,一邊理所當然地跟了進去。
「是你救了傑洛狄尼吧!」管浩仰鬆了鬆領帶,像回到自己家一樣。
「聰明,不必瞞你。」倪雲裳自在地煮起東西來。
「想也知道只會是你,誰有那麼強的法文?」
「你呀。」
「別鬧了,我根本是受到你的刺激。你不但英日文溜,連法文也嚇嚇叫,我不拼一點,怎麼罩得住未來的老婆大人。」
倪雲裳好餓,假裝沒聽到他後面的話。她今晚又去「明查暗訪」,根本忘了吃晚餐。她輕輕鬆鬆就煮好一鍋可口的餛飩麵——管浩仰當然A來一碗,大快朵頤一番,好久沒吃到她做的食物了。雲裳雖然極有事業心,但她不會流於一般的女權主義論調,以為下下廚房就是沒志氣的事。
她是聰穎又明理的「大女人」。
看她心滿意足,吃得紅通通的臉頰……對她的愛意,真是與日俱增。他深情地望著她,對傑洛狄尼開的條件,開始煩惱。
「你知道,傑洛狄尼想找到你吧!」
「嗯,但要靠你告訴我正確內幕消息,我可不想當他小妾!」
管浩仰哈哈大笑,把所有內幕,包括條件,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這個老傢伙真天才,把他兒子當成什麼?」倪雲裳的眼光,透露著聰慧與洞悉,這老頭呀……她也笑得很莫測高深。
「重點才是把你這個一面之緣的女孩當成什麼?所以,現在關鍵在於——還有一個知道你的人。」
倪雲裳心中一動。
「他就是汪嘉駿,你們震宇科技部門的首席,也是你爸眼前的當紅人物。他是你們公司未婚女職員的搶手貨,也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雲裳,你知道他嗎?」
管浩仰十分認真地看著她。看來他似乎非常在意她的回答。
聽他提起汪嘉駿,她感覺自己的兩頰又熱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
倪雲裳不知為什麼要對管浩仰說謊。她看得出來,管浩仰臉上明顯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他是唯一目擊你的人,我真想告訴他別找你。」
「為什麼?這樣不就可以為我老爸簽成合約、大賺一筆嗎?你也沒任何損失呀。」倪雲裳故意說。
「不、我有損失,因為你會很不快樂。你的奮鬥、你的夢想就這樣半途而廢了,我也會很不快樂。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法國佬的小兒子,想娶你?門都沒有!搞不好他才三歲呢!」
他們忍不住笑了。
倪雲裳感動地看著管浩仰,他果真瞭解她的。同時也覺得訝異,管號竟然會把那老傢伙的無聊條件看得這麼認真。
「還有——因為汪嘉駿是我又敬又憎的對手。不知為何,我佩服他但又討厭他,我根本不希望他發現你。」
來不及了,倪雲裳在心中回答管浩仰。她竟然對管號有種說不出的,深深的罪惡感……
「發現了我又如何?我不會為了成就生意,而把自己當籌碼。我也不怕他可能的任何威脅。」她安撫他。
「不是為了這個原因,而是因為他令我感到不安。我直覺,他對這個大生意沒興趣,而是會對你有興趣!」管浩仰毫不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妒意,而倪雲裳的臉蛋更加紅透。
管浩仰看傻了,以為她是為了他。他從沒看過雲裳這麼羞人答答的樣子。
「你,會被他找到嗎?」他扳正她的肩,情不自禁用修長手指撫著她的唇:「我知道你不會留下證據讓他找到,但只怕他是有心人,看到了你就……」
「管號,我沒那麼有魅力。」
「不!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你勇敢果決、聰明溫柔、有夢想、有毅力,但不失幽默可愛……你是最讓我心動的女孩。」
管浩仰的俊臉逐漸向她靠近,她卻恍然看成另一張臉……她駭然清醒。
「不,你吃完麵沒刷牙!」
「你也是呀!但我就很樂意親你,還是說我刷完牙後,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
「你別臭美了,你也吃完麵了,快滾回去吧!」
氣氛相當融洽。管浩仰看她今晚對他沒有辭嚴厲色的,看來漸入佳境了。
「好,你好好休息。這次放過你,下次我可沒這麼好打發了。」
看著管浩仰俊臉帶笑,吹著口哨出門去,倪雲裳深感事情是愈來愈亂了。管號像是誤會了什麼?而她,也不見得理清多少。
滿腦子都是汪嘉駿心疼自己的眼……那雙深邃專注、充滿男性渴望的眼。
***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倪雲裳仍要進行她「明查暗訪」的工作。
今天她來到了「虎穴」——江嘉駿的科技部門。
她並不莽撞,她知道汪嘉駿去高雄開會了,明天下午才會搭飛機回來。她可以順利地為這個部門「評分」,謹慎小心當然還是要,但至少沒有危險性。
原來日劇「惡女」中打掃的歐巴桑,知道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真的不是亂蓋的。如今她這個跑腿小妹,效用更是奇佳;因為她本來就「圖謀不軌」,任何事情更是可以藉此洞悉明白。不必被周圍或底下的人給欺瞞蒙蔽,而能聽到真正的聲音,這是她日後一定會切記在心的領導要件。
說她是哈日族嗎?倒也不是,只是會想到……從前在美國和她的「師父」在一起的時光。兩人學日文,一致覺得看日劇的吸收速度最快不過,同時還有不少「真理」。師父還不知教了她多少有趣又好玩的東西……真懷念那段只有他們兩人,連管浩仰都不知道的日子……
她進入了看起來忙碌不堪,但整體氣氛就是鬥志高昂、活力蓬勃的科技部。
她假裝很忙碌在倒垃圾,送文件,拖地板……順便打量每個人在忙些什麼?
嗯。這個部門真是徹底實踐了倪傲天「重男輕女」的政策,工程師清一色全是男性,不過三位助理倒全是女的,而且都貌美如花。
「你的婀娜答明天才會回來吧,有沒有三年都過了的感覺呀?」
科技部連調侃人的水準都比較高,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喔,和總附五的超級白話,損人直接的風格截然不同。只見其中長得最高佻,也最秀麗的女孩子低聲說:
「你們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我只是落花有意而已,你們一直這麼說,會讓他為難的。」
「現在就會替老公著想啊,我們汪總工頭真幸福。」一女說。
「我們是知道敵不過你,心甘情願讓給你,趕快加把勁吧!」另一個女人也說。
原來她就是胡雪柔呀。
全震宇傳說中和汪嘉駿速配度最高,外貌最相配,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最有希望奪魁的女孩子。只見她低頭害羞不再言語,淡淡笑著去忙手邊的工作。其他兩個女生,見她沒有反應,也趕忙接電話、打字傳真,做正事去了。
汪嘉駿在這個環境下工作還是不錯呀,滿賞心悅目的嘛,還有不少女生暗戀他……無聊,她吃什麼乾醋?倪雲裳在心中指責自己。
看科技部門不是一群人在忙碌地討論實驗,就是在開正式的小組報告會議,要不然就是各在自己的電腦前埋頭苦幹、聚精會神地思考……真的是非常努力工作,而且樂在其中,難怪為老爸的「收入」增色不少,連三位女性助理,也很認真地在做自己分內的事……相較下,總附五實在「墮落」得有夠離譜,不是一群人在閒嗑牙說人是非,就是在大吃大喝聊八卦,和這裡真有天壤之別。以後該要如何整頓呢?
「小妹,你來得正好!我們現在很忙,幫忙印這資料五十份。」一個戴黑眶眼鏡,理小瓜呆頭的男生交了一份文件給她。
「好的。」一樣呆頭的阿妹,迅速接了過來。
「辛苦了這麼久,我們這次一定教總工頭刮目相看!」那個男生很得意地說著,旁邊兄弟也拍拍彼此肩頭,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看來,做成了一樣大計劃喔!
倪雲裳走到影印機旁邊,一邊思考日後行政及部門整頓的方向,一邊也很好奇地瞄瞄這份「偉大的」文件……
不對!這份資料有問題。
她昨天才和師父E-MAIL過有關主機板電容器,以及D-RAM設計的最新資訊,根本不是這個樣子,這裡面的消息及數據都已經過時了。若照這樣子,依她的財經專業來推算,絕對是不賺反賠。
這個小瓜呆從哪裡抓來的錯誤消息?研發實驗的領域,她是相信這些優秀的技術人才:但在消息面以及評估面部分,她有最神通的內線,以及自己的專業長才——這些,絕對是最正確、最可靠的。
看來小瓜呆他們太魯莽,太衝動了,急著邀功嗎?怎麼沒有多方詳加搜集資料以確定呢?這樣子的計劃若通過的話,不但科技部的信心會被打擊殆盡,日後的研發經費會被刪除一大半,連震宇都要損失不少錢了……這些都不是開玩笑的,如何解決才好?
只要改幾個數字和幾句話就可以了,不是嗎?
倪雲裳偷偷往辦公室觀察了一下狀況。
這個小瓜呆看來真是超級脫線的,資料只急著趕快列印出來,連檔案都忘了結束……她趁這些人在外面輕鬆聊天,附近座位都空蕩蕩的時刻……好,貴人我來幫助你們了。
她動作輕盈地溜到電腦前,很迅速改了其中幾個錯誤,然後印出改好的資料,馬上一起影印了五十份。
「先生,都弄好了。」她把所有資料放在他桌上。
小瓜呆只有「好」一聲回應,連瞄都沒有瞄一眼,只忙著和外面的胡雪柔她們吹噓,順便和一群夥伴歡天喜地討論去哪裡吃中餐,準備先行慶功去了。
倪雲裳偷偷地微笑著。
不能怪他們防諜不周,誰會知道一個送公文順便倒垃圾的平庸小妹會懂得這些事情?
她提著兩大包垃圾,走出了科技部的門外,甚至沒有人注意到她。
你們是傻人有傻福,好心有好報。其實我和你們一樣快樂。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2:29
第05節
「你和你的青梅竹馬,現在進展的怎樣?」
「沒有進展啦。」
整個課內也只有孟鈴鈴知道管浩仰的事。
「別太鐵齒喔,我看他很喜歡你,搞不好你隨時就可能對他來電了。那麼帥、氣質又那麼好的男人……」孟鈴鈴十分羨慕,又說:「我看他時常來找你,接你回去,對你一副深情款款,體貼照顧的樣子……實在是羨慕死你了。」
只有時常和阿妹一起加班的孟鈴鈴,才會看到這些景象。
「我看你很喜歡他哩!」
阿妹故意開玩笑,學孟鈴鈴的口吻說話。
「不要這樣糗我啦,我知道我……不可能啦。愛人很辛苦,被愛才幸福,這個道理我還懂。」朋友夫不可搶,這個道理她也是懂的。
倪雲裳聽了她那兩句話,卻不自主思考起來。愛人很辛苦,被愛才幸福——管浩仰真的是很辛苦,而她,就是幸福了嗎?如今她似乎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她會很辛苦,他會感到幸福嗎?
「我很好奇喔……阿妹,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件事?」
看孟鈴鈴欲言又止、突然紅臉的樣子,真令人想笑。
「就……就是男人那個,嗯……興奮起來的時候,你真的擋得住嗎?」孟鈴鈴實在很想談戀愛,但緣分總是未到,只能望著別人欽羨。
「我猜若他是真心愛你,你就擋得住。」
「喲喔!看來你和青梅竹馬也曾有過香艷火辣的場面了。」孟鈴鈴興奮尖叫起來。
「我說我是猜啦,我沒這個經驗,他要是敢亂來,我就劈了他!」她趕忙澄清,雖然還是有點說謊,因為管浩仰以前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但現在……雖然她擋得住,他也真心愛她,但是……倪雲裳知道他很想生米煮成熟飯、很想木已成舟、很想……只是她不要,他就不敢。
因為他真心愛她,真心尊重她。
「我去頂樓喂貓狗了。」
大家的下午茶時間,其實是阿妹的阿貓阿狗下午茶時間,但在此刻,以孟鈴鈴的眼睛看來,還真是逃避的正當借口。
阿妹決定不理她,向孟鈴鈴伸舌頭做鬼臉。
她來到了震宇超大頂樓的東邊角落。幾隻小貓小狗看到主人,高興地奔跑過來。
「喂!小黑點,你不要搶阿旺的東西吃。」
沒看過貓會搶狗的食物,真是相處和諧呀。
「喂!阿旺,你是狗哪,有狗格一點好吧,怎麼吃東西像豬叫?」
她就像遇見好朋友,跟它們聊起來了。
「今天倪皮皮最乖,媽媽愛你——」
倪雲裳從小就喜歡和小動物在一起。
沒有兄弟姊妹的她,這些小動物正是她最貼心的伴侶。雖然它們不會說人話,但有人性,她和它們相處得非常愉快,而且更可以安心倚賴。
這時的她,沒有震宇和夢想,沒有管浩仰和……汪嘉駿,只有小女孩和小寵物。然而,她卻不知道,有一個人在旁邊看她看得傻了。
汪嘉駿終於在頂樓看見它們的主人。畢竟忙碌的他,沒有所謂的下午茶時間;而他今天來得正好,這又是天在助他了。
看到她笑得好開心,好可愛,不但對著貓狗講話,還抓著它們的手腳跳舞……江嘉駿帥氣冷漠的臉上,又漾著難得一見,同樣開心的笑容。他似乎已經聽到她銀鈴般愉快的笑聲。他不明白自己幹嘛這麼高興,只因為看到了她就開心歡喜?
「原來這些是你的——」他忍不住開口。
倪雲裳嚇了一大跳,是他!
「對不起,我又嚇到你了嗎?我好像經常給你surprise。」
汪嘉酸的臉上帶著令女人望了心跳加速的帥氣微笑。他的牙齒好白……倪雲裳只能故作鎮定,其實她心跳得好厲害。他的臉總是這樣帥氣地笑著嗎?為何震宇的女性,要說他很冷酷,不苟言笑呢?
「第一次看到它們我好驚喜。沒想到震宇頂樓還有這些寶貝。」
他蹲下來拍拍這些貓兒狗兒,它們似乎也很親近他。倪雲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不禁對他說:
「我有時來看他們,他們都吃飽了,原來是……你的貢獻。」她看他手上還拿著貓狗飼料,就完全明白前因後果了。原來他是「同好」,太好了!
「小時候,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人,而是一隻小黑狗。它很醜,鄰居小孩總愛用石頭丟它。為了保護它,我時常傷痕纍纍。有一天,我放學回來看不到它,拚命到街上喊它的名字,但始終找不到它,我……哭得很厲害。」汪嘉駿忽然悠悠說起自己從前的往事,臉上線條不再剛硬,而是柔和;尤其最後一句話,讓倪雲裳的心揪了起來。
他也心悸於對這位陌生女孩,怎能如此自然?但他仍繼續說:
「當時連覺也不願意睡……半夜裡我竟然聽到隱約的哀嚎聲,果真是它……我看到它身上的傷,就知道它是如何努力爬回來找我的,它就死在我懷裡!當晚我的父母,怎樣也都拉不走我和它……」
她似乎看見一個小男孩,一點也不怕血污,只拚命抱著受傷流血、親如手足的小狗狗在痛哭失聲……她油然感到一陣鼻酸。
他似乎已經陷入回憶裡,雙手交叉地靠在牆邊。
她安靜地不說一句話。偷瞄他一眼,這麼溫柔的他,令人好心動。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結實的身材……還有剛剛他喂阿旺時,那雙粗糙長繭的手,說明了多少風霜。他可能是很有故事、很有波折的人呀,要不然一個博士身份的讀書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一雙手?
倪雲裳對他,愈來愈有說不出的滿心好奇。
「抱歉,和你談了這些不相干的事。」他重回現實。
「不會啦,你別這樣說,和你比起來我幸運多了,頂多每天和我老爸『你丟我檢』,給它很忙而已。」
他笑了出聲。這女孩真可愛、有趣,無形間就把他的感傷沖淡了。雖然她的外表及說話土裡土氣,厚眼鏡、黑皮膚,又不修邊幅,比不上花枝招展的女同事們,但他就是對她充滿好感。細看她並不醜呀,為何要用這麼奇怪的外表掩飾自己呢?
兩個人都對彼此充滿好奇與疑惑!但有太多雷池不可碰觸。可是莫大的吸引力,又使他們不禁互相對望——這視線一交聚,兩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我可以再找你嗎?」汪嘉駿終於鼓起勇氣說。
「咦?找我幹嘛?」倪雲裳又在裝白癡。
「你放心,你不想回答的任何問題,絕對可以不回答,這樣好嗎?」
「要考我試喔?」
「我的意思是——我想約你再見面,你願不願意?」
汪嘉駿的心很少跳得這麼快,哇!主動追女人簡直比IC設計還困難。
倪雲裳真不敢相信他的忐忑,他的清純……好想笑喔,她沒想太多就說:
「反正你不可以考我試喔!」講完才發覺這樣等於答應,不就後患無窮?但是又來不及了,面對他——她怎麼就是會少一根筋?
「太好了,」他向她靠近過來,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那就今晚七點,先在這裡吧!」
江嘉駿不敢輕忽她的安全及隱秘,她可是震宇「超重量級人物」呀!她像被蠱惑似的點點頭,直到他吹著口哨離開……
老天爺!她中了什麼美男計啊?
***
汪嘉駿心情愉快地回到辦公室。這實在很奇妙,和她相處的須臾片刻,竟然比完成了一項大計劃,只高興一下子的感覺——要雋永深刻得多了。想到今晚還可以和這麼有趣的「小土蛋」見面,他的俊臉上,怎樣也藏不住笑容。
「總工頭好像心情很好哩!是不是我們的計劃報告太完美了?」「小呆瓜」邱永成高興地湊到他旁邊問道。
對呀!的確是——那也不錯。他向來是就事論事,不過,不可讓手下的人知道,他是為了別的事在高興。
「把所有參與計劃的人找來,我們開個會。」汪嘉駿帥容含笑地說。邱永成興奮地大喊臨時動議,夥伴們迅速地坐定位。
「各位的研發成果相當精確,我給予大家高度肯定。就如報告所言,目前時機正是稍安勿躁之期,反正這個產品,未來一定會大賣的。」
什麼未來?不是現在嗎?就如「報告所言」?……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對方,一點都不敢置信他們聽到的。
「可見大家在實驗設計之外,還下了功夫認真做功課,不論在資訊的收集上,以及財經的評估上都非常確實。這也是我上次到高雄去,所得到的最大收穫之一,沒想到各位比我快好幾步,以後我都可以不必開會,放心交給你們辦。總之,我們科技部在不久的將來,又要為震宇立大功了。」汪嘉駿意氣風發地講完,才發現大家的表情不對,各個面有菜色?
「怎麼可能?怎麼變成這樣?……對!一定是她,只有可能是她,但實在又不像啊……」邱永成終於抓狂了。
「小邱,你在說什麼?」汪嘉駿也一頭霧水。
「總工頭,依我看,你……你暫時還不能放心把什麼事情都交給我們辦啦……」小邱提起勇氣,但又溫吞。
「什麼意思?」
「這個嘛,嗯……呀!我們原先的報告、根本不是這樣子啦!」
「你是說?」
「有間諜偷改報告,可是……卻是好的間諜。」小邱也覺得自己好矛盾,哪來「好」的間諜?汪嘉駿愣住了,有人在幫他們?若他沒去南部開會,原先錯誤的報告,不就可能通過了嗎?「我猜應該就是那個小妹啦!」邱永成真的想不出還有誰?
「不可能啦,那個鄉下土包子女孩,只會倒垃圾、印東西,哪會懂得這些呀?」其它夥伴七嘴八舌地吐槽小邱。
「不然你們說還可能有誰!」邱永成很大聲吼出這句,嚇得大家啞口無言,但汪嘉駿竟然笑了起來……
根據大家剛才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哈!不是「她」,還有誰?你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小東西喔,趁我不在的時候?你到底是誰?
會說法語的女強人、土裡土氣的裝傻蛋,還是愛動物的小女孩?是震宇的救星,還是禍水?沒關係,今天晚上我們又能見面,江嘉駿心中好喜樂。以後,我也會想辦法,常常和「你」見面的。看來你是震宇的救星,但絕對是我的……總之,我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啦!
汪嘉駿不知自己不自覺的笑容已經惹來大家交頭接耳,蔚為奇觀了。
夥伴們都知道總工頭情緒一向很穩定,很能就事論事,但臉部表情總是酷得可以;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得這麼「好看」?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哩!
全體一致覺得真是有夠詭異哪!
***
汪嘉駿像個期待又不安的小男生般,六點五十分就去頂樓報到了。連開會,還從來沒有提前過。他很驚訝於自己宛如初戀般的心情。
雖然!他年少輕狂時,曾經歷過許多女人……但也只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罷了。那其中顯然只有性、某些情,但沒有愛……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覺。
但對於她,卻是如此莫名其妙地動心了。雖然才經過幾小時的時間,卻讓他家思念了一萬年。這是物極必反嗎?對送上門的各色繽紛花蕊沒興趣,反而流連角落裡那朵白白的小雛菊……
終於,看見她來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才好呢?看著她厚鏡片下,坦蕩蕩盯著他的大眼,他就覺得自己好遜……
「嗯——我們先去吃飯,好嗎?」
「你餓嗎?我們先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她竟出其不意地說。
「當然好,有趣的小土蛋。」他一時忘我,說出心中取給她的綽號。
「你叫我小土蛋?」她臉色「大便」,逼過來說:「你欠——誇喔!還滿好聽的。」
他大笑出聲。她真像「蔡閨」,表情有夠豐富,說話有夠逗的。
看著他欣喜愉悅的帥氣表情,笑意全透入她心裡,她有些被迷昏了……拜託!不要這麼喜歡她的樣子,她好不容易才裝得很輕鬆。
她要就事論事了,她要帶汪嘉駿去「放縱」……
「怎麼樣?這個很好玩吧!」她壓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好玩,太好玩了!我從來都不知有這種東西。」他也壓得十分帶勁。
是腳在壓,身體在跳,嘴在叫。
百貨公司裡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禁佇足下來,看著這個帥哥和不太美的「霉」女大跳電子舞步機。這原本是屬於年輕小孩最HOT的流行玩意,在這兩個跳得渾然忘我的大人身上,竟一點也不覺得突兀。
「哇!好過癮哪!」她喘著氣說。
「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運動過!」他也汗如雨下。
兩個人終於讓別人玩了,不禁相視而笑,好久沒這麼瘋狂了。
「好,我也有點子了。」汪嘉駿早就衣袖捲起,一派瀟灑自在的模樣:「跟我來。」
他沒有預警地抓起她的手跑了起來,換她的手被電了,好奇妙的感覺……
他們來到了圓山的天文臺。
「真的沒想到,天上竟然會有這麼多星星!」倪雲裳不禁喊了出來,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事。繁星點點、明滅閃爍,簡直像有生命似的另一個世界。
汪嘉駿看她看得如此入迷,心中終於不再有虧欠感。真的,看她高興,他也好高興。
「對,即使是空氣污染或雲層厚到根本看不見一顆星星時,我就會想,它其實還在那裡……心中就平靜多了。」
「就像白晝之月。大白天月亮還是在那裡,只是不被人注意而已,甚至還以為它根本不存在。」
他用深邃的眼睛讚歎她的舉一反三,她卻覺得滿不好意思的不過是看日劇得來的嘛。
「所以,真理只是暫時被蒙蔽。」他說。
「而理想總有撥雲見日,被人瞭解進而實現的一天。」她接著說。
汪嘉駿深深地盯住這奇妙的女孩,什麼是聰慧靈敏?什麼是難言默契?他在她身上全找到了!他幾乎就要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往她的臉……
天啊!他在想什麼?他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你何時會來這裡?」
女孩完全不知她的心理掙扎,他提醒自己克制遐想。
「嗯,每次盯電腦盯到眼睛發痛,或是心情低潮的時候,我就想到這裡來。」
「喔,那你現在心情不好嗎?還是盯我盯到眼睛發痛?」
汪嘉駿又大笑了,怎麼會有這麼幽默慧黠的女孩子?原來他活了三十幾年,尋尋覓覓,要的就是這樣有內在美的女性;甚至她外在根本不差,她的皮膚其實不黑呀。她不知道剛剛的汗水,卸掉她多少偽裝?
這個神秘的小土蛋!
「我……」他終於情不自禁,輕撫她的發。
「我……」她竟然不抗拒,若有所求地望著他。
就在汪嘉駿意亂情迷,忍不住將低頭下去的時候,她說話了。
「我……好餓喔!」
原來她是餓了……他笑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倪雲裳在心中暗暗喊著「好險」,但心中其實又有種說不出的失望。
「去哪解決宵夜呢?」他說。和她在一起,時間過得好快,真捨不得她太早離開。
「嗯,可以吃得飽,又不必跑很遠的地方莫過於——」
「士、林、夜、市。」
倪雲裳和汪嘉駿又再次展現默契,異口同聲地說。
今晚真是甜蜜的、正式的第一次接觸。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3:19
第06節
從那一天以來,他和她就會很自然、很不約而同地在下午茶時間去頂樓。以喂阿貓阿狗為名,行見對方之實。因為在一起的感覺很好,愈相處就愈發現對方的可愛及內涵——只要是所有「不敏感」的話題,他們都可以侃侃而談。
幾次下來,倪雲裳發覺汪嘉駿只是外表冷酷,其實常常有熱情而出人意表的一面。例如聽了她的笑話會開心的擊掌大笑、一時興起就跟著貓狗追逐嬉戲,甚至清理貓狗便便時,不以為髒的平民作風。他只是看似高傲孤介不屑理人,但赤子之心原來只是埋藏在心靈深處。每次只要一提到社會上的貧苦人家,他就會流露憐憫,甚至義憤填膺,每個月都固定捐一筆錢救濟……這些都是他不為人所知,非常溫暖、溫柔的一面。
倪雲裳清楚知道,自己已經愈陷愈深。他們之間熱烈的吸引力是無法去忽視的……
汪嘉駿也知道自己一天中最興奮、最期待的時刻,就是現在。
和她說話、與她相處,怎麼樣也不覺得厭煩,因為她永遠都有別出心裁的點子、令人爆笑的風趣,以及天生的敏銳機智。乍看平凡的小臉,因為內在這麼多的優點,而顯得她好美、好動人……他幾乎每一次,都要像天文臺那晚一樣,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想從前,他對女人從來不必忍,但她是不一樣的……
他們幾乎什麼都談。
從總統選舉到中共導彈、從排隊買KITTY到社會亂象、從住宅方位到家中馬桶不通如何處理……幾乎全部都談過;他甚至還嘗過她親手做的潛水培根雞肉堡、起司藍莓蛋糕……更驚訝於她有這樣棒的手藝,這在現代女人中太難能可貴了。
總之,她再如何使他驚訝,也不足為奇了。她就像一座寶礦,有著挖不完的珍藏。
快樂是很快樂,不過,有關本身的、敏感的私人話題,他們至今仍絕口不提……對此,汪嘉駿實在快要受不了了。他想瞭解她、他想懂得她、他想擁有她,他不能滿足於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他清楚知道兩人對彼此的感覺,已經不止這個限度了。
汪嘉駿再一次全心全意地注視她。
不管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容及舉動……都深深牽引他的心。
她實在是乍看平凡,不太漂亮的女孩子,但她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氣質,讓他整顆心像是陷溺了,無法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怎麼辦?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倪雲裳雖然也感覺快樂,但隱約還是不安。
她直覺汪嘉駿是可以信任的,覺得他絕對會保護她、掩飾她。不安的來源,還是來自管號的深情……但只要和汪嘉駿在一起,她又很容易忘光這一點。
今天的下午茶點心是她做的,比7-11更好吃的獨家飯團。
「我們在一起也一個多月了,對彼此的感覺也很好……」
「你在拍廣告嗎?」她笑。
「嗨,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他忍不住了。
「你這種語氣……哇咧!終於要考試了。」她叫。
「你放心,我說過,你也可以繳白卷的。」汪嘉駿緊盯著她說:「我們科技部的那份報告,是你搶救的吧!」
她心中一驚——被他發現了。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她不想說謊,卻也不想說太多。
「搶救?有呀,我在打掃時,常常差點讓很多報告掉進水桶裡,幸好都搶救回來報告總算沒『泡湯』喔!」她眨眨眼睛。
汪嘉駿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她到底有多少「難言之隱」?
「怎麼感謝你?」他乾脆直接開門見山。
「幫我拖地就好啦。」她似假似真地說。
汪嘉駿莞爾。和她在一起這段日子的笑聲,遠遠超過他三十年來的總合。他從來不知道笑得忘情是這麼容易的事。
倪雲裳在心中默默地對他說: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好看,你應該要多笑呀!但只希望你為我而笑,我已經嫉妒讓其他女人,看到你這樣開心的笑容了……
「還有,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嗨』吧?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考第二題了。你可以叫我阿妹。」
「和別人不一樣可以嗎?對我,優待一點,好嗎?」
那種深邃熾熱、火力逼緊的眼神又來了。她對他這種眼神,每次都招架不住。
「好吧,楊貴妃。」她想起剛開始時,兩朵花對她挪揄的話。
「你別鬧了,你哪像?干扁四季豆——」她插腰瞪他,他仍從容說:「——的身材雖不至於,但也不必太極端嘛。」
這種講話方式跟誰學的?她也忍俊不住。
「人總要有希望、有理想呀。我希望像她一樣美、一樣有肉。」
「可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而且你有肉,是上等瘦肉。她的肥肉不好,膽固醇太高。」她的臉蛋一紅。他在對她打情罵俏嗎?沒點正經的!
汪嘉駿知道自己在對她甜言蜜語,而且絕對是誠心誠意、自然而然;雖然其中帶點戲謔,但純粹是為了掩飾緊張。
他對這位陌生女郎,已經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愈見愈陷無法自拔了。
「好吧,稟告楊貴妃,小的已經把阿貓阿狗擺平了,全吃飽御睡去。」
連她都噗哧笑出來了。這種稱呼用在她身上實在不能聽哪!
「好吧,你叫我小衣好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這是她名字的由來呀。
「小衣,嗯,好聽多了。小衣,你為何要在這裡打工呢?我是說『就我所知』你的能力,你大可去接更好的工作,如翻譯法文之類的?」
他已經開始試探,可以深入敏感話題幾分?
「考第三題了嗎?事不過三喔!」她推推眼鏡,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說:「替人翻譯,就是更好的工作嗎?有些工作看似平凡無用,其實反而是——以退為進。」
她不想掩飾自己,但也只能提示到此,懂不懂就看他的慧根了。她對上他深邃的雙目,原本以為看到的會是挑釁,結果……卻是他赤裸裸的渴望。
「現在,我出的不是問題,而是請求。」
江嘉駿突然靠她靠得好近,別這樣啦!這樣她會呼吸困難……請求?好令人想入非非喔……
「那、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她自己也在拍廣告似。
「今晚,我想正式請你用餐。」
「正式?不行啦,我帶不出場,同時也沒有什麼行頭。」她馬上反應回去,現在,絕對要說謊。「只要是自然的你就好了。我今晚七點正,在『瑤月』等你。」
汪嘉駿終於展現強硬,一切不由分說,自己說了算數的架勢,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吻她的額。
倪雲裳的世界霎時被電住。
「我想吻的,其實是這裡。」他輕輕地說,他的手指輕刷過她的唇。「謝謝你的『下午茶飯團』,真是天下一級棒!」
他回神比她快,對她喊著,揮揮手,還向她展開最帥氣的笑容,然後高興地下樓去了。
而她仍被定住,只能呆呆地站著。
是他在請求,但為什麼像是自己在請求?倪雲裳已經在期盼今晚了。
***
「瑤月」是一家極有名的法式餐廳。只要報出它的名號,就像在地人知道當地火車站在哪裡一樣。
這間餐廳以向來要預約,而且不在一個月前,絕對排不到而聞名,可見江嘉駿早有「預謀」。難道他在看見她幾天之後就預約了?他真的、已經、非常、喜歡她了嗎?所以請求時才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霸氣?
的確,一個多月的每天片刻相處,沒有更多的好奇與疑問,是絕對不可能的。倪雲裳不知為何,已經不想掃彼此的興;非但如此,還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汪嘉駿這男人是聰明的,他的先斬後奏成功了。
她本來就欣賞不比她差,甚至能比她強的人。
還有,這樣是不是表示——她的掩飾可以愈來愈少?他的探索可以愈來愈多?他們的友誼可以更深一層、關係可以……更進一步?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水到渠成,就是最美。
汪嘉駿已經在餐廳裡等得心慌意亂了。
不知……小衣,買不買他的帳?若她還是依舊故我,穿著牛仔褲大T恤來,他當然拿她沒辦法;雖然他仍會很高興,但總難免不無遺憾。沒關係,頂多被這間餐廳趕走,兩人不要吃了。
畢竟小衣已經盡力在對他敞開心胸了,這他是知道的,他不能再強求更多。
遠遠的,他就看到一個女孩。因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盯著這位翩然而來的窈窕女郎……不知怎麼,他直覺就是她,雖然他還看不清楚,但是他就是知道,她有這種吸引力……
老天!他沒看錯吧?
發光體向他前進,但他仍想揉清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以前是脫窗了,一定!不然從前怎麼只覺得她平凡而已?雖然這一點他從未在意過……
只能說她的「偽裝」技巧太高超了。
她翩然來到他眼前。汪嘉駿早就慌亂地站起身來,迎接甜美微笑在他心中的猛烈撞擊。
她剪裁合身的白色小洋裝、把她原來竟是濃纖合度的身材完全顯現出來;那副佔了一半臉蛋的眼鏡不見了,展現的,根本是一雙晶瑩慧黠的大眼;皮膚更是白皙水嫩,用吹彈可破不足以形容,原來想讓人咬一口,就是這種感覺呀!
「我……」他覺得自己像呆子。他實在太驚訝她的改變。
「我,只有今晚是灰姑娘,你的仙蒂度拉,過了十二點,我就回到從前的我了。」
汪嘉駿覺得自己被她柔柔的聲音催眠了,我的……仙蒂度拉?我的……雖然已經對坐下來,但他仍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你被嚇呆了?是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太差勁?」
「不!不是的。你知道我從來不看重你之前的外表。」他終於接通線路,開口說話:「我並不膚淺,你是明白的。」
「你的自信還是在啊。」
「但現在,我的呼吸已經被你奪去,我的眼睛……已經被你弄得神志不清了。」
「你很會對女孩子甜言蜜語,對不對?」
「不,我只對你甜言蜜語,請你相信我。」汪嘉駿情不自禁緊抓她的手不放:「我剛開始也很驚訝自己的改變,但只有對你,你讓我改變得自然而然。小衣,我們不只是朋友,對不對?」這是他今晚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兄台別急,待我想來——」她故意文縐縐,但轉移不了他的注意力。她的小手掙脫不了被他緊緊包住的大手,她的臉紅了。
「請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心只想保護你,你不想講的秘密,我絕不追究。因為我關心的不是你的難言之隱,我關心的是你本身。」他鄭重地說:「絕對不是因為你今天看起來不一樣。不論是粗枝大葉的你、故做土蛋呆笨的你,甚至是外型驚為天人的你……在我眼中,你的內在還是最美,所以不論外在哪種模樣我都順眼……從第一次撞到你開始,我就陷進去了,我已經……愛上你了!」
倪雲裳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她驚訝得唇瓣微啟。
「你不知道自己這樣多性感,你再這樣看我,我不保證管得住自己。」
他深邃的眼睛,緊盯住她的櫻唇,不用言傳早已意會。
「你可知道,其實今天下午,不!之前的每一次,我都想要對你……我已經得內傷了。」
她和他不禁笑了。
燈光搖曳,氣氛浪漫。眼前的她就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用餐優雅而且從容。他能肯定,她絕對是出身良好教養及家世背景。因為這種氣質,這種舉手投足是偽裝不出來的。她怎能一下大剌刺地不拘小節、一下又如大家閨秀般舉止得宜?
他已經迷惑了。她到底有多少秘密、多少面貌?但他的承諾言猶在耳——除非她想講,否則他不再問。
眼前的美食根本比不上對面的美色。他還是有他禁不起考驗的人性。
「你呢?小土蛋,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男人嗎?」
他最在意的問題還沒解決呀。
「……」
「即使我是一廂情願,也請你不用顧慮,告訴我。」他勇敢說。
「……」
「小衣,你回答我好嗎?」
「你錢很多呀?拿來買狗食,阿旺至少吃撐二十次。」她突然冒出不相干的話,指指他完全沒動的大餐。
她還是一樣皮呀。說的也是,只怪秀色實在太可餐了。
「不夠多,至少每天這樣吃會破產。」他俊俏的嘴角揚了起來。
「這裡真不是人來的,」她用餐巾輕輕擦拭唇邊,說:「我們當然不只是朋友而已。」
她突然出其不意,害他一時掉了叉子,就怕剛剛只是幻聽。看她的晶瑩大眼認真盯住他,他屏氣凝神就怕閃失任何一個字。
「——我們是『超級好朋友』!」
哇咧,又在耍他了,真是敗給她!
***
晚餐後,他們就近到幽靜的大安森林公園散步。小衣一點都不知道她自己的魅力,沿路走來,每個男人都盯著她看,也不管她身邊有男伴,或是自己身邊有女伴。
「你真是一個聚光燈,所有女孩都盯著你看。」這正是他想講的話呀!他們的心電感應真強。
「你在意嗎?」
也許是氣氛太美心情太好、相處的感覺太舒適,她……不想再鬧了。
「是有一點。」
「而我是非常非常在意。」
汪嘉駿帥氣無比的臉龐,俯視著她不放。
兩人已經走到無人之處。
樹影斑駁,涼風徐徐,但兩人的臉都熱了。不論土氣或漂亮,她為何能始終存在這麼清純可愛的感覺?他的心已經渴望她到痛的地步了。
他仍然是按捺地說:
「為了公平,你也可以考我試,而且不限題型及題數,我還自動做模擬題庫送給你,如何?」他清清嗓子:「小衣小姐,你好。我是汪嘉駿,台北人,三十二歲,未婚;是震宇科技部部長,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博士……這些我想以你的神通廣大、來去自如,應該老早就知道了吧!」
他對她溫柔地笑著。那笑容有瞭解、有體貼,令她心醉。
「然後再奉送高難度的自問自答題。我的個性看似冷漠,但對真心喜愛的人事物就會熱情如火。我的父母雖然不在一起,但對我仍是始終關心。我的過去曾經很叛逆、很曲折,但幸虧浪子回頭,否則今天遇不見你……」
她訝異於他的剖白!這番話出自當事人口中,和眾女云云不全然同。
「那,『我的女人』呢?」她忍不住幫他問。
「曾經很多,多得我記不清。」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老實、這麼直接地說。她的心抽了一下,這種滋味好難受。
但是汪嘉駿卻頗高興,他看得出來她在意,他真是壞!
「你這樣說,難道不怕把我嚇跑嗎?我不想成為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他欣喜於她的在乎,終於情不自禁地抱住她:
「小衣,對不起,我沒有騙你,也不想騙你——騙你說我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純白。」
她被他抱得好緊。
「我曾經年少輕狂,少不經事,因為高學歷的父母感情不睦,人前人後不同面具,讓我對人性徹底失去了信心,以至於抽煙、打架、飆車……反正可以展現叛逆及惡劣的事情,我樣樣都來過。」
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目前周圍的人全不知道。汪嘉駿苦笑了,一一向她訴說從前……從前,他根本是個所謂的壞胚子,不但早熟而且叛逆。因為父母親貌合神離,所以基本上他不能認同高學歷有什麼了不起,因為爸媽是日也吵、夜也吵,憎恨對方的程度,讓人懷疑為何兩人要結婚?互罵的字眼,不但沒有比較高雅,反而更加惡毒……
總之,他們仇視彼此的狀況,不禁讓他心生反感,這樣為何還能生下他?他鄙視父母的靈肉沒有合一,也鄙視自己只是衝動性慾下的產物。
所以在汪嘉駿小小的心靈中,就已經蔑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認為它禁不起考驗,只要大難來時,必各自飛。更何況沒有什麼大難,就已經痛恨對方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了。
男女之間的感情更不必說了。男人為美貌、女人為錢財的,這個社會幾乎比比皆是。
自小,他就已冷眼旁觀這一切,老早就不信任所謂的「朋友」。這也是他為什麼和小動物這麼親密的原因。
長大一點,他和女人更是脫離不了關係。他知道自己外型上的絕對優勢,也玩弄許多女孩子的膚淺飢渴。反正不用他負責任的女孩子太多了,自動送上門來找他,他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有來自父母以性至上的「優良遺傳」呀,他要把它發揚光大。
他的叛逆性格及自作主張,不知讓父母流了多少眼淚,但還是有貢獻的,因為這正是給他們難得的互憐、同心時刻——這可能也是他打從心裡不願深思、樂此不疲的原因吧。
高中以前,他就有過一段荒唐的歲月,大學時代更不必說,仗勢著自己的腦袋聰明、學業考試易如反掌,簡直是夜夜笙歌、男歡女愛到精彩絕倫的地步。直到發生了一件事……他才痛定思痛、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未來。
「什麼事情?」倪雲裳問。
只要是身為女性,一定對心愛男人的這種過往,有潰堤的好奇。
「我辜負她。而她,為我自殺。」
倪雲裳完全震撼了、緘默了。
「我一直以為,她從來就和我一樣不認真,但沒想到她竟愛我如此深……」
她已經聽不下去了,她想轉身就走。
他從她背後緊緊抱住她,沉痛地說: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笨的男人吧,竟搞砸這個原本可以浪漫甜蜜的約會。我說過,我不只是不想騙你,我更想對你坦承我所有的過去。對你,我有種說不出的,前世注定、無法抗拒的感覺;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女孩身上,有過這種莫名其妙、無法理解的思念愛慕。所以,我決定對過去毫不粉飾,一切都告訴你——」
他扳正她的身,真摯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正因我受不了別人騙我,所以我自己也不願意這麼做。我之所以不知那女孩的心意,就是因為她偽裝得太好……」
倪雲裳突然心驚,自己也正進行某種「偽裝」呀。而汪嘉駿不是不知道,但仍願意和她在一起……他真如他所言,對自己用情已深了?
而她的在意、嫉妒、吃醋、不安,不也正代表對他也用情已深?
「她還在嗎?」
不必再問過去,她要的是現在。
「在。當時救回來了,也救回我放浪不羈、荒唐無誕的過去。」
「所以,我慶幸她還活著。她救的是兩個人。」
他真的沒看錯人,真的賭對了。她會這樣說,足以代表她心智的成熟,她能就事論事的理智。
「不過,我們都知道彼此漸行漸遠,再也無法交集了。」他靠近她小小的身,珍惜慎重地說:「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的女人即使很多,但從來沒有愛人。直到眼前這位,出現在我生命中。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願意。」
汪嘉駿欣喜若狂。
「太好了,你答應我的求婚!」
「你『莊孝維』呀?別學我無厘頭。」
看著她堅定信任的神情,重回往日的笑意,他就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運。
「抱歉,接下來這一題,是你一定要回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嗯?」
「不,說錯了,是你一定要合作的。」
他在故弄什麼玄虛?
「那就是超級好朋友——可不可以接吻?」
他才說完,她的臉就完全紅透。「可以才……」「怪」還沒說完,她就被他男性熾熱的唇給吞沒了。
他好激情哪!是積壓了多久的衝動、多深的愛意?她的女性身子完全嵌合在他男性剛強的線條裡,她從未這麼火熱感受到男性的生理反應,以及她自己的。他掠奪式的繾綣她的唇舌,撫摸她的嬌軀,讓她腦子全燒壞了,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
她從來沒有這麼悸動過,也只想透過自己的身心回應給他。這種感受對管號從不能,她向來只是被動……絕對沒有這樣的主動。
她完全確定自己的心了。她也愛上這個屢次和她奇遇,雖不瞭解她,但還是保護她、愛著她的男人了。
「小衣……」他呼吸急促:「你也愛我、對不對?」
她再也說不出話了,只能用已被他吻腫的唇瓣再次主動回報。
兩個相愛的人兒只能緊緊黏在一起……
***
她帶著如夢似幻的表情,輕盈愉快地走向她的小窩。
他們剛才手緊握著手,散步冷靜了許久,她「愛的痕跡」終於才褪了好些。她知道,他根本不想讓她回家,但是不行,真的不行——這是他們不必言喻的,心中都有的共同默契。畢竟這種激情熱戀的速度,是真實,也是太快。
汪嘉駿很懂得她的心理。知道她還有很多暫且不便為人所知的秘密,因此體貼地在初次,只送她到住處巷口而已。沒關係,來日方長,若時機成熟到足以剖白之時,她會自動告訴他一切。
只是,他們剛剛真的接吻了嗎?
才初次一碰觸,就像勾起天雷地火,她完全無招架之力,只能熔化在他的懷抱裡——整個身、整顆心,都任他予取予求了。倪雲裳覺得自己真的亂了,但又亂得好甜蜜。她隱約覺得這樣下去,遲早都會傷害到管號,但是,看來又無可避免……這真是比什麼都棘手,都麻煩的問題了。
「雲裳。」
倪雲裳猛然一驚。想管號、管號就到。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只怪她剛才低頭沉思太久,根本沒注意到他倚在他的車旁。他又在樓下等她回家了。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並沒有跟你約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
就是因為這樣,她對管浩仰永遠有著愧疚。她是自私的吧,只想到自己的歡樂。
「雲裳,你知道嗎?你剛剛是笑著、跳著的,但看見我卻立刻換上內疚和沉重……」管浩仰輕觸她的臉頰:「告訴我,有別人嗎?他,是誰?」
不愧是聰明的管浩仰,好敏銳、好細心。倪雲裳的心有著痛楚。
「管號,你在說什麼呀?不要演連續劇好不好?什麼別人他不他的,我剛才只是和孟鈴鈴去看一部超爆笑的電影罷了。」
「那為什麼打扮得這麼——美?」
「因為白天丑斃了呀!」
她不能說出汪嘉駿。她告訴過管號,她不知道他,她不能露出馬腳;再說,她和汪嘉駿才剛開始,一切都還在未定之天,雖然悸動的心情確實存在,但她還不想這麼早說出他。
「沒有他?沒有情敵?」
「沒有他,只有你——」
管浩仰被她的話振奮了,雙眼一亮。
「和我站在這裡。」
「你這皮蛋!」管浩仰揉揉她的頭髮,倪雲裳也捶捶他的胸膛,就像小時候一樣打打鬧鬧。他又被她耍了,她得意得樂不可支。
「這花送給你。今天是大日子呢!」管浩仰邁開長腿,從車子內拿出一大束香檳玫瑰。
「是什麼大日子?」倪雲裳這束花真是收得莫名其妙。
「今天是我的生日呀!」管號哀怨地說。
對喔,今天是……倪雲裳覺得有罪感。她為了別的男人,可以忽略他到這種地步?以前她從不忘記的。
「管號對不起行個禮、全班女生都愛你嘛!我不是故意忘記你誕辰的。」她像小女孩一樣撒嬌賠罪:「可是你的生日,你還反而送花給我?你有沒有搞錯呀?」
「沒搞錯,我只是高興這麼做,而且沒那麼便宜的事,我還沒跟你要禮物。」
「你要什麼禮……」倪雲裳話語未完,管浩仰挺拔的身軀就將她緊緊擁入懷裡了。更出其不意的是,他的大手扶住她的頭,俊逸的面容就向她的臉蛋俯了下去。
倪雲裳睜大眼睛看他!
他的吻又深、又重,而且輾轉吸吮,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深情傳達給她,讓她感受。這是管號最激情、最赤裸的一個吻,吻到她簡直沒有辦法呼吸。
他現在也學會先斬後奏了?
今晚是怎麼一回事?她大走什麼帥哥桃花運?前後兩個男人都對她情深意重……不,這樣的兩份情感同時排山倒海而來,她承受不起呀!
「管號你……」
她好喘,只能無力地被他摟入胸懷裡。
「我真希望這一刻不要過去。謝謝你沒有打我一巴掌,謝謝你給我這個最好的生日禮物,謝謝你讓我完成擁有你的美夢。」管浩仰的下巴抵著她的秀髮,輕輕、幽幽地說:「雖然我知道你的心,還不屬於我,雖然這場親熱,只是暫時的美夢……」
聽到他的真情告白,她只能感到無能為力的難過,他想抱,就讓他抱個夠吧!他既然清楚她的意向,她也不吝惜給他妹妹般的用力回抱。
「即使你的熱情擁抱,只是為了給我安慰,多多益善也不錯。」
「你這爛管號,得了便宜還賣乖。」
終於他們能開心相視。
「雖然已經晚了,但可以讓我去你家坐坐嗎?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亂來。」
「是喔?」她故意斜著眼睨著他,裝做很懷疑的樣子。
雖然他近來的紀錄愈來愈「不良」,但她還是絕對相信他。這是認識他二十多年來的深刻瞭解啊,對他的人品及對她的尊重,她絕不擔心,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得出他今晚的孤單寂寞,她自覺要對他有所「補償」……
「好吧!看在你這老頭生日的分上,只有今晚收容你喔!你敢亂來,我家到處都是剪刀。」管浩仰舉起四隻手指做發誓狀、還嬉皮笑臉地說:
「我真希望每天都是我的生日,太好了,連斧頭也沒關係了。」
「我會去找鋸木機啦!你能每天都活命過日子就不錯了。」
「是!愛說教的小老太婆。」
「彼此彼此,愛哭愛對路的怪老子先生!」
就像孩提時代的沒有距離,他們親親熱熱地一起上樓去。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太多的誤會及糾葛……就從剛才產生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4:17
第07節
汪嘉駿一整天都還浸在猛烈的震驚裡回不過來。
昨晚——他看見了什麼?
他只是想追上她,把他們後來一時興起買的,而她卻忘了帶走的「皮卡丘」交給她,卻看到這些驚人景象。
小衣和管浩仰?
他們先是愉快笑鬧,然後他送花討好,接著是彼此令人窒息的擁抱深吻。最後竟一起上她家去?!
汪嘉駿的眼睛已經發紅,心中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燒。
他們……甚至延續到今天早上。管浩仰竟然從小衣的住處走了出來,還滿面春風,他們昨晚……
他被那個由亮變暗的窗口燒灼得幾乎發狂,他整夜守候,愈守心愈寒。
老天,這、不、要、是、真、的!
之前這麼樸實單純的她,之後這麼亮麗甜美的她,果真如他先前所料的不簡單?她到底還有多少其它面貌?她也像以前的「她」一樣,只是手段及技巧更厲害、更高招?
不,不一樣了,以前他的心還是他自己的,現在他的心卻已經完全賠給她了。
視「欺瞞」為毒蛇猛獸的汪嘉駿,還是被咬得片體鱗傷了。
她是他的……情婦?
一想到此,汪嘉駿的心就要揪出來。她昨晚怎麼還能和他如此親密、如此熱情?難道這一切,只是她在作戲?她在考驗她自己角色扮演的入戲功力?眼睜睜看他自作多情,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然後一切被她耍得團團轉……她在內心得意不已吧!這麼多優秀的男人臣服在她的裙下……
不,不要!不要這樣欺騙他的愛、奪走他的心。他好不容易才卸下冷酷的外衣,而且還對她掏心掏肺剖白男性的愛意……
這是什麼混蛋欺人的世界?
汪嘉駿拳起雙手掄牆,指頭關節全都冒出血來。
還有管浩仰那混蛋!
他到底把倪傲天的獨生女兒置於何處?而小衣若真是他的金屋藏嬌,那他不就是腳踏兩條船的負心漢?這個王八蛋!想享齊人之福,為何獨獨挑上她?……他不要這種英雄所見略同,他不要!
他愈想心愈泣血。
而她也不可以,不可以這麼作踐自己。能有這麼一雙清澈明朗的大眼,能有這麼機智靈敏反應的女孩,不要只是這種地下夫人的命運!她怎麼可以這麼對她自己,還有——對他?
他的冷靜,終於滲入了混亂,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汪嘉駿已在頂樓抽了一個小時的煙了。
自從過去發生那事件之後,他便決心戒煙,決心做個好孩子、好青年了;他改頭換面努力奮發,還遠渡重洋,咬牙吃苦拿到世界聞名,超級難念的麻省博士,他有多久沒碰煙了……
但如今,他竟為她破了戒,他仍是太不經事了。
年歲漸長,看到的人生百態愈多,他也才比較瞭解男女關係,不能一言以蔽之。由愛生恨、由恨返愛,都可能只在一瞬間;像現在,他對她,正是徹底的由愛生恨了——原來她也是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表清純、內在污穢的女人!沒用的汪嘉駿,竟然為了這種女人破了戒,是受不住她對自己不可思議的影響力量,以及自己看女人的眼光第」次出現錯誤吧!
他最恨的——其實還是他自己呀!
汪嘉駿眺望遠方,難過至極。
還有,原來她潛伏在全震宇最沒有生產效率的「總附五」——她是真夠聰明,甚至夠狡猾的了。從昨晚他們倆映入他眼簾開始,他就決定要跟蹤她、要調查她、要打擊她,就一次做得成功而且徹底吧!他不必再為這種女人設想什麼了。
他先不主動找她……汪嘉駿終於捻熄煙頭,有了決定。
他要靜觀其變、按兵不動,只要抓到她的要害,他一定會給她奮力一擊,讓她印象深刻、永誌不忘。他不會輕易放過她的,他會把她給的傷痛,一點一滴地全還回去!
江嘉駿終於丟掉整包煙,昂然大步離開正午時刻、沒人會來的頂樓。
但是更冷漠,更陰鷙的神情,又重回他臉上了。
***
而倪雲裳當然不知道,她被「超級好朋友」掌握到住處及工作處了。
她更不知道,汪嘉駿已在一夕之間,由超級好朋友變成她的敵人。
阿妹輕快地跑來忙去。
下次她該用什麼角色來面對他呢?還是恐怕到時早已心慌意亂,什麼也鬧不出來了?
猛然一驚,發覺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胡思亂想。
連他都忙到下午茶時間也沒空出現呢,她實在太遜了,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如此。她要先把這些兒女私情拋到腦後,他們都有遠大目標要完成——她沒時間浪費了。
只是,有人和她同心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她不再是孤軍奮鬥,有人陪她一起走。心情篤定的阿妹工作得很帶勁。她要自己恰如其分地揮灑每個角色。
在忙碌打雜之間,卻看到孟鈴鈴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而且一向帶笑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愁容滿佈……幾個禮拜前,她好像有一次也曾這樣,這太怪異了,恐怕會出事……
「小心!」
才剛想會出事,孟鈴鈴果真心不在焉地打翻熱水杯。
「鈴鈴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倪雲裳衝了過去,趕快扶起孟鈴鈴。
「你怎麼變得這麼笨!和阿妹混久了就會蠢到極點。」痘花開罵了。
「哇!這些要送出去的文件全泡湯了,看你這白癡幹的好事!」課花也尖叫出來。
孟鈴鈴手臂腫了一大塊,嚶嚶地哭了。不全為痛。
倪雲裳真的開始對兩朵花不高興了:自私自利,只會責人,卻從不自省。願上帝保佑她們「以後」的日子好過吧……
她不管她們在後頭兵荒馬亂的叫囂,先扶孟鈴鈴去醫護室再說。
「謝謝你阿妹,只有你對我最好。」
「彼此彼此啦,你最近有點怪怪的,到底是怎麼了呢?」她只是試探地問,沒想到孟鈴鈴竟馬上號啕大哭起來。
「我……我被人威脅了……前後兩次。」
看來事態非常嚴重。孟鈴鈴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出聲:
「他之前先是……預告,這次是真的威脅。那個該死無人埋的王八蛋!我一定要殺了他,然後自己再自殺。」
倪雲裳冷靜地問:
「他是誰?」
「就是……就是那個下山爛、不要臉的豬八戒老賊頭施達昌!」孟鈴鈴已經一連崩潰哭喊,彷彿世界末日。
倪雲裳心中一驚!鈴鈴怎麼會惹上震宇企劃部的這顆大毒瘤?!
「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他拍了我的裸照!」
孟鈴鈴羞憤交加,昏了過去。
***
世界上的任何大都會,都正如張愛玲筆下所描述的:像一襲高貴華美的大衣,可是向內揭開一看,卻爬滿了密密麻麻、噁心至極的虱子。台北市,當然也不例外。
這個都市內燈紅酒綠、藏污納垢的地方真不少。有人是身不由己在其中,但也偏偏有人——渣就喜歡這玩意。
「阿妹,你穿這樣真的好嗎?我不該拖你下水……」
「沒有關係,這樣才能投其所好,把那老賊頭手到擒來呀。」
阿妹今晚簡直換了一個人!
身穿火紅緊身衣裙,露出原來是這麼豐滿、有料的胸部;超短的迷你裙下,也露出令人訝異、有夠修長優美的雙腿,纖纖玉足下還撐著三寸細高跟鞋;頭髮刻意捲成大波浪,走起路來整個人搖曳生姿、風情萬種,簡直美得驚人。更重要是她卸下了那副呆頭眼鏡,鵝蛋臉兒清純中帶有風騷……連孟鈴鈴是女人,都要看傻了。
「阿妹,說實在……你這樣真的好漂亮,和辦公室的你根本判若兩人,你真的很奇特耶……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沒告訴我?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
倪雲裳笑了一笑。鈴鈴,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
「我說過我只是愛玩。不過你千萬要和我配合,不論我做什麼都別大驚小怪,別讓那老賊起疑心,就OK了。」
施達昌,你這個敗類,今天正是我逮住你的把柄,割去你這顆大毒瘤的最好機會!你的危害豈止只是好色?
「可是,我們真的有辦法讓他交出我的……」孟鈴鈴顯然信心不足。
倪雲裳又向她笑了一笑,故意對她噴一口煙。她手上捻了一根薄荷涼煙,外表刻意擺出超級名模、骨子裡卻是放蕩神女的姿態。
孟鈴鈴早就被熏傻了。
若鈴鈴知道她在美國唸書時,順便學了多少不務正業的伎倆她一定不會再懷疑她的功力,和接下來的行動了!嘻嘻!這些是連管浩仰都不知道的、她親愛的師父教給她的獨門武功呀——
這位「高人」,不知現在混的如何?放心,她會向他報喜的。縱然這件事在師父看來,必定視為彫蟲小技。
「不只你的,我們還會讓他吐出更多,你要有信心。」她再把胸口拉底一點、頭髮搖浪一點,拋拋媚眼對她說:「只要像之前我告訴你的,你只要看時機把『台詞』說出來,好好演出這場戲,為更多無辜的女孩除害,這樣想就什麼也不怕了——這是心理建設。」
孟鈴鈴聽了振奮不已,對!就是這樣,為更多無辜的女孩除害,這樣想就什麼也不怕了。她就是太懦弱了,兩朵花要她應酬她就去,別人逼她喝酒她就喝,然後才讓那下山爛有機可乘!她怪得了誰?只怪她自己。她真該學學阿妹的勇氣和自信。
還記得那隻豬說過:
「我對酒氣熏天、沒有反應的女人沒興趣,我一向喜歡用裸照,交換會『叫』的亢奮身體,這樣玩起來才刺激過癮,哈哈……」
孟鈴鈴只要一想到施達昌對她說這些話時,意淫的猥褻的豬玀嘴臉,她就想要大吐特嘔。好,她要和阿妹這位神奇的女孩為民除害。
她們如約來到了一間裝潢華麗、燈光昏暗、充滿聲色酒氣的高級酒廊。一進去,倪雲裳就吸引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他們每個人的眼珠子幾乎快要爆出來了,只是控制自己不撲過來……她真像是在「做」的!很成功,不是嗎?
她們還被帶領至貴賓包廂。施達昌這個惡打敗類,不知用了震宇多少公帑!
施達昌早在裡頭等候多時了,沒想到這個笨女孩竟然真的帶上等貨來。本來之前她和他談「交換條件」時,他一點都不相信,還很沒耐性差點把她轟走哩……真是好險、好險——哈哈!
「我親愛的鈴鈴小姐,這位就是你之前所……提到的那位美眉嗎?你準備了這麼別出心裁、秀色可餐的大禮……嘖嘖嘖!我實在太滿意了。」
施達昌從一看到惹火的倪雲裳以來,就猛吞了不少口水,輕狎猥褻的小眼珠子光在她令人噴鼻血的辣妹身材上打轉,對孟鈴鈴再也不屑一顧。
孟鈴鈴仍一副懦弱地說:
「施先生,你看過她了,可以放過我了吧!她可以代替我,我們說好的。」
「當然,當然,噢!」
上等貨主動黏緊自己,哇拷!罩杯有D還是E吧!大眼睛媚得讓人骨頭酥軟,但她的氣質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純潔,難怪據說是貴的要死,普通男人還玩不起的上等貨。哈哈……天下怎麼會有這等好事?這種訓練有素,被調教得相當好的女人,是他們男人最愛的高級騷貨,外表清純,內在淫蕩……真是最好不過了。
「施先生,難道你在考慮——不要我?」倪雲裳故意火上加油。
「還考慮?我求之不得哩!」有法國大餐可以吃,他還要吃乾飯配醬菜個屁?不必再動什麼歪腦筋,就有自動送上門的國色天香,實在叫他ㄇㄠ死了!他幹嘛還疑神疑鬼?他就不相信兩個小女生能耍什麼詐。
「平平都出來打拼,小辣妹還是比孟鈴鈴聰明多了,哈哈!這樣賺錢多輕鬆爽快,不過你好朋友也沒有你的本錢啦,怪不了笨!」
「阿妹……」孟鈴鈴一副愧疚不已,委屈好友的樣子。
眼看施達昌的祿山之爪就要往倪雲裳的豐滿胸部撲抓而去,幸虧她擋得快,還故意瞄瞄旁觀者孟鈴鈴——施達昌心領神會,不禁在心中大罵特罵:這個礙眼的蠢女人!到底會不會看狀況呀?我當然知道火辣女的意思,她都不在乎了,你這個白癡女人,還在擋個啥屁?
「小心肝,我想要死你了……好了好了,孟鈴鈴這些你拿去,快給我滾!」他馬上掏出所有底片照片丟過去,兩三秒間就解決孟鈴鈴焦慮已久的心腹大患。
阿妹你成功了,你的魅力實在驚人。
而施達昌這邊一心只想趕快跟她「水乳交融」,他已經猴急到想脫褲子了。
「施大哥,你好豪爽喔,我們都有經驗的人,在一起才快活嘛!不為難我最要好的鄰居,你真好,因為我們個性不一樣嘛!只有我才知道取悅男人,而且我又已經……嗯……討厭……就是上癮了嘛,你是懂不懂啦?」
太懂了!簡直就想立刻拉下她那呼之欲出的偉大胸部!
施達昌知道自己的「小弟」真的變「大哥」了,他實在脹痛得不得了!真想就地在這張桌子上,把這個眼波流轉,又清純又風騷,浪蕩得不得了的女人給……他從沒嘗過這種貨色。
「來來來,喝酒,先喝酒哈哈!」
孟鈴鈴實在有夠礙眼,怎麼還不快滾啦?
結果辣妹還狐媚地瞄了瞄他,像是心知肚明他的把戲……沒錯,他是放了一點春藥,助興嘛、助性!何況這女人也很「飢渴」,大大方方地一口飲盡。連孟鈴鈴那小女生,也知道其中有詐,一臉驚慌地想要擋她……但是這騷貨根本不在乎,簡直是太上道了;相對下,孟鈴鈴這蠢貨就實在太不識相了。
倪雲裳知道自己這一飲,已經正式飲掉了施達昌的所有戒心。
「我也干!看,一滴不漏,馬上解決,哈哈哈!」
「大哥……你等一下可別『馬上解決』喔!你好壞喔!你對人家做了什麼?人家好熱又好……濕喔!」
施達昌已經抓狂,這女人的穢言穢語快逼瘋他,她淫蕩的眸子及肉體在渴求他。
「孟鈴鈴你快給我滾啦!她是甘願的,你別再嗦!」施達昌極為猴急,可恥地想把她往門外推。
「我知道她無所謂,但是還不行。」
「我都把你裸照全還你了,你還想怎樣?」他幾乎大吼。
「還有其他被你威脅的……」
「喲,小女孩想替天行道呀!其他女人我還要留著慢慢用,你趕快滾!」施達昌面對美色,已經口不擇言了,更別說腦袋會有多清楚?
孟鈴鈴終於歇斯底里地大叫,還用力打他:
「你不是人!你害我男朋友鄭昇平不能翻身!他說你還在上次『豪大案』裡拿取回扣兩百萬……」
「喔,原來是來代夫報仇喔!難怪一直杵在這裡不肯走!憑你也想討回什麼?他是沒說錯啦,但又如何?沒人敢用他了,他別想再混了,哈哈……」
施達昌「哈」到一半,藥力發作——人竟然倒了下去。
「鈴鈴,你太棒了!你好有演戲天分,多虧你,效果比我預期的還要棒。」倪雲裳高興地拉著她的手,跳了起來。
孟鈴鈴終於發現自己也有厲害的地方了。她終於有一點自信了。
「阿妹,你真的沒事?」剛剛她這麼大灌「春」酒,真把她給嚇一大跳。
「沒問題。我之前就把酒杯調換了,還給他加了安眠藥。手法很快吧!我有高人指點過的,工具設備也很精巧。」
孟鈴鈴張大了嘴。她只曉得阿妹要她講的台詞,但沒想到還有這些「工具設備」。只見阿妹把所有東西一一掏出。
「嗯,剛才音也錄了,針孔攝影也拍了,接下來做些什麼好呢?」
精巧的錄音機、迷你攝影機和小型照相機……一應俱全,孟鈴鈴開始覺得阿妹是個怪異、可佩……又可怕的女人。
「好!我們也來」
「幹嘛?」孟鈴鈴聲音抖抖的。
「拍他裸照。」
倪雲裳流露出無比自信的微笑。
***
離開那間酒廊,倪雲裳及孟鈴鈴因為完成任務,身心放鬆,還真是累了。
「明天見!」兩人同聲說著。
才看孟鈴鈴上了公車,卻在巷口感覺到兩道炯炯熾熱的目光,投射在她背後。
「該不會是……招惹到其他色狼了吧。」
認真演戲的她,倒沒想到會有後遺症。倪雲裳已經準備好要施展擒拿手了,沒想到那男人比她更快。
「危險的夜歸女郎。」
好有磁性,但有點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是他,汪嘉駿!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馬上放開了她的手,就好像避什麼毒蛇猛獸一樣。雙手插入口袋裡,深邃的眼睛冰冷的看著她。看得她心都發寒了。
「玩得很愉快吧。沒人帶你出場嗎?」
他對她說什麼?難道他跟蹤她,看她進去那間酒家?不是說好,他不會去探查她的隱私嗎?他的聲音也好冰冷。他刻意和她保持距離,高大的身材籠罩著她、輕蔑的眼光睥睨著她。他難道真的把她看成那種女人?不,我不是,我只是為了幫助好朋友,我——
「嗯。你應該不便宜吧。原來你是這麼火辣、有料。」
他嘲弄的口吻,一字一句刺激著她;尤其不屑的眼神,輕蔑又刻意地來回瞄視著她身上的性感部位;望著她的神情,再也沒有任何心疼、保護與不捨。
倪雲裳震驚了,只能睜大眼睛望著他。他怎麼變成這樣?他為何要這麼說她?她知道自己很暴露,但只憑這樣,就能讓他誤會至此嗎?
「你很會這一套吧,用無辜、無邪的眼神勾引男人,連管浩仰也受不了你的引誘!」汪嘉駿倏地抓住她手腕,用更冰冷、更強硬的語氣對她說。
倪雲裳更震驚了。
管浩仰?汪嘉駿怎麼知道他?難道……
「你真的跟蹤我!而且這麼久了?」
原來他一直不相信她?這教她整顆心蕩到谷底。
「沒錯。如此我才有幸看到你千面女郎的模樣,還有演技。有管浩仰還不夠?還要來兼差?他不能滿足你嗎?」
汪嘉駿好想封住自己惡毒的、不能受控的嘴。他向來只不過是冷漠,何時變得這麼刻薄?他站在什麼立場指責她?他簡直像個妒夫哪!
畢竟他對她而言,根本什麼都還不是。
倪雲裳好想哭,但她要忍。她用盡最大的力量鎮定自己說:
「汪嘉駿先生,基本上我根本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有什麼權利過問我的私事,干涉我的私人行動?我也沒有對你解釋什麼、說明什麼的必要。」
話雖這樣說,但她的眼睛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她打從心裡不願意被這男人誤會呀!她知道自己對他已經不只有好感……但這一切到底要從何說起呢?說了又代表什麼?他們兩人關係的建立面太薄弱,根本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以及基礎禁得起考驗,雖然她連她的真實姓名都還不曾透露,她還有許多未曾坦白的地方……但他就可以這樣錯怪她?這仍是讓她情難以堪。
「我一向不希望別人騙我,尤其是我自以為,同樣深愛我的女人。」
這就是他控制不了衝動的原因哪,但現在兩人已經箭在弦上,早就各被自己的激憤情緒佔滿,破壞了任何可能和緩的局面。
汪嘉駿看她雖衣著火辣,身材足以令所有男人血脈僨張,但那張清純的臉,那雙晶亮盈淚的眼,卻還是流露著楚楚動人的風情,深深牽引他的心。
她怎麼能夠……有著這麼極端的兩種特質?而他,還是太窩囊、太沒格了,她如此墮落及無恥,他卻依舊為她動了心。
不,他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她是如此的可惡可恨,她……
他終究冷酷地說:
「沒關係,你現在大可以說你不認識我,但你絕對記得我們,曾經那麼親密的第一次夜晚,雖然比不上你和姓管的如火如荼……不過你還真行,這麼應接不暇!」
不,不要輕蔑、不要鄙視、不要誤會,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倪雲裳在心中拚命呼喊著,嘴上卻因為自尊,而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你有無窮的秘密在我手上,只要我真的想去發掘。幸會了,我的『小衣』!不知道你又是姓管的『小』什麼?」
她氣得全身發抖。他也隱忍傷痛,繼續冷漠地看著她。空氣中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那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若你想要一路隱瞞到底,想保護你自己,甚至是管浩仰,我當然可以成全你,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這絕對比法國老頭開的三個條件,容易多了。」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想當然爾,姓管的一定把什麼內幕都告訴她。他不是白癡,他看得出來管浩仰非常迷戀她……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只要一想到那麼多男人可以被她玩弄在手掌中,汪嘉駿的眼神又陰沉銳利起來。
「了不起!你剛才還和震宇的大敗類在約會,或是——交易?」
「你!」
倪雲裳沒被他猛鷙的眼神嚇到,但完全震驚啞口,整顆心都碎了。他的言語就像利刃,片片凌遲著她。他的誤會猜疑、不信任她,令她有種打入地獄的寒心,再也沒任何澄清的力氣。
「我說過,沒有答覆你任何問題的必要。至於要答應你什麼條件?有屁快放!」
她是不受威脅,但她就是想知道,他會說出什麼?就讓她見識他惡劣卑鄙的程度,好讓她哀莫大於失望,然後心死吧!
雖然錐心難受的痛苦及失望無法形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5:53
眼看汪嘉駿竟流露一臉令人心亂的帥氣笑容,但絕對是不友善及溫柔的,只有陌生和輕蔑。
他緊盯著她的眼,字字清楚地說:
「你也做我的情婦。」
倪雲裳眼前一片昏眩。他對她說了什麼?
看她發抖的小嘴,受傷的眼神……汪嘉駿知道自己好卑劣,是氣憤?是私心?他已經搞不清楚了。他狂暴的情感糾葛,第一次超越理智所能控制的範圍。
「我配不上你嗎?你不是也嘗過我?甚至連施達昌那個人渣你都可以……你真是飢不擇食,來者不拒呀你!」
「你管得著?!」她更是豁出去的大吼。
他怒氣攻心又趨身向前,緊緊錮住她的肩膀,把她抓得好痛好痛,她痛到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了。他驚覺,一時放鬆——
但她的右臂很快甩向他的帥臉,他及時抓了下來。
「真帶勁!難怪管浩仰甘冒沒駙馬爺可做的危險,也不願放開你,你一下無知清純小妹、一下邋遢清潔女工、一下妖嬈風塵女郎……這種生活當然多采多姿,滿足了男人的各種慾望,還有,你的演技真是超級一流的厲害呀,魅惑男人的功力,簡直棒到沒話說。」
她哭了。晶瑩的雙眸中,豆大的淚珠只能流個不停。
怎麼會這樣?她再次問自己——
這個之前信誓旦旦,說會保護她的男人,怎麼會這樣傷害她?這樣踐踏她?
汪嘉駿又被她流個不停的淚水弄得怦然心驚。
他是怎麼了?他從沒這樣傷害過一個女人,尤其是這個已經注定——他再怎麼輕蔑,再怎麼鄙視,還是會沒志氣去糾纏癡戀的女人。
他有些心軟了。他舉起手來,想拭她的淚。
「你別傻了!我正在,對你演戲。」她對他淡漠說出卻又媚然一笑!「要我當你情婦,不可能。若你想當我情夫……我倒是可以考慮。」
在他的倒抽氣聲中,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然後轉身離去,完全女權至上的架勢。
她贏了嗎?
他看不見的、奔流的淚水可否告訴她答案?
***
日子好難過,但還是要過。
倪雲裳不知道這三天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阿妹,你終於來了,嚇死我了!我本來還以為施達昌那頭豬,是不是突然醒過來追上你,把你給那個了……」孟鈴鈴看到三天不見的倪雲裳終於出現,高興得鬆了一口氣,馬上把她拉到角落繼續說!「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從來沒有曠職過,也沒有請假一聲。打電話到你家沒人接,乾脆去你家才知道你根本不在,你去哪裡了?」孟鈴鈴真是一徑地相信她的單純女孩,連她只是領鐘點的都搞不清楚,她請不請假根本沒關係。
她對她只有關懷呀,即使再多好奇,也總是尊重她不多問。鈴鈴,你真是好人,不像有的人一表人才,卻心狠如……
「沒有啦,只覺得鏟奸除惡的感覺很爽,自動放自己三天假,去玩而已。」
她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不提任何的心亂如麻以及發瘋難過。
「真的?好好喔!怎麼不找我,我也好想翹班喔!」
鈴鈴,你實在……你的缺點就是有時真的太傻了,別人隨便唬唬你,你都信以為真;不過,這也正是你的優點呀。
我是去玩——邊玩邊哭而已。
雖然身體離開台北市,但一顆心還是繫在這裡,繫在那個傷透她心的男人身上。她的理智花了三天才讓自己心情比較平靜,才能稍稍回來面對接下來的日子,這已經夠久了。
他的一番話,已把自己對他的情愫給殺光了,她不要為了這男人消磨自己的鬥志,糟蹋自己的理想。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就像莫名其妙出麻疹的孩子,熬過去,就痊癒了。她不受他的威脅,更不理他的……條件,隨便他揭發吧,反正追求理想的途徑那麼多,她可以不要待在震宇,她可以自己過日子,她可以……
她只求不要再看見他。
「阿妹,我叫你好多次了。」
阿妹,又回復到以前的呆樣了。
「這是一個帥哥給你的信喔,看來他跟我一樣找不到你哩!」
她心中一動,急忙拿信過來看,是——管浩仰。她心中微微感到失望,但不願再追究原因。雲裳:
你在哪裡?第三天了,我每天都寫留言給你。完全沒有你的行蹤的感覺,何止教我心慌?簡直無法呼吸,痛苦極了,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能和我商量?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對我說?我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即使犧牲我自己,我也願意。
你知道嗎?我根本無心工作。我才知道我戀你之深,超乎我自以為的深度。
我愛你,真的不能沒有你,很古老迂腐的話語,但每字每句真的出自我的肺腑。
我好想你。我在找你。
仰
倪雲裳的眼眶紅了。她最近實在有夠多愁善感的。管浩仰這麼關心她,這麼……愛她,她還是有人愛、有人疼的。的確,被愛是幸福,愛人好痛苦,她不要再痛苦,趁現在還來得及。
她準備努力去愛管浩仰。
「鈴鈴,我們今天中午來吃好的……小樽的日本料理好不好?!」阿妹振作精神地說。
「好,我也想慰勞自己一下。」
孟鈴鈴則是高興得很,完全不疑有它。
當然,兩朵花看到阿妹,免不了一陣臭罵。但這才正常,甚至熟悉又親切。
「去送文件,還杵在這裡死人哪!」這是痘花。
「去掃地和倒垃圾,髒得我都拚命噴香水了。」那是課花。
「是的!」阿妹大聲回答。
在總附五外頭暗處,看到她充滿元氣地衝了出來……他懸宕三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汪嘉駿知道自己當時激動的處理確實太過分、太可恨了。看她平安歸來,他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絕對矛盾,恨她,卻又愛她……他哪是什麼由愛生恨?只是全心恨一個人,這樣還好過些,他根本是愛恨交加了,而且無以復加。
他和她到底有沒有未來?他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當她情夫?他笑得好苦澀……
而心,早就亂得一塌糊塗了。
「雲裳,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讓你擔心了。」
裝潢典雅迷人的意大利餐廳內,男男女女各個衣香雲鬢。倪雲裳晚上主動和管浩仰聯絡,他簡直飛也似地趕過來,前後不到半小時。
雲裳今晚很不一樣,怎麼說呢?比平日還美……她是為了他精心打扮、雙眸發光的嗎?
「你為什麼失蹤三天?能不能告訴我?」他先克制遐想吧,看到她就已經太高興了。
「沒什麼,只是在思考人生的方向。」她柔柔地說。
「好偉大喔!那其中——有沒有我?」
倪雲裳對他燦然一笑。
「給你猜。」
「那當然有。」
倪雲裳笑得好甜美,她甚至沒有反駁,這教他心花怒放。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難道他這三天的焦慮,超過十幾年來的等待?若真如此太值得了!不論如何,能讓她頓悟都好,只要她願意屬於他……
「美麗的雲裳姑娘,你今天看我的表情很不一樣喔,你再這樣看我,我會猛撲到你身上的。」
倪雲裳當然聽得懂他的話。她說:
「嗯,從小和你混到大,不覺得你長得——真的還滿帥的。我朋友孟鈴鈴只見過你一面,卻對你讚不絕口。」
「你才知道我可是人見人愛,但你是當局者迷。」他俯身向她說:「我從來只想要一個女孩來愛我——那就是你。」
「我懂。對不起。」
雲裳這次竟不再逃避他們之間的問題,她是有備而來?
「你別說對不起。」他抓住她的手:「我很討厭你對我說對不起,我不要我們的關係如此生疏,只要你能早日,而且真心對我說我也愛你,這樣就夠了。」
管浩仰不知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決定」要愛他……但不管如何,對他來說,這是值得慶賀的好事,畢竟她的心已經自願轉向他了。
能夠和心所愛的人,攜手共向人生之路,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今晚,我還要去你那裡。」
「你上次賴在我家睡還不夠呀?」
「你沒損失嘛。你睡床,我可是睡地板,太不懂待客之道了。」
「你真是皮癢欠扁喔!我還請你睡床呀?」
「嘻嘻,其實能一起睡才是最好的。」
倪雲裳往管號的腦袋敲了下去,這傢伙真是愈來愈露骨當有趣了。
「好啦,我只是想聊聊天、泡泡茶、下下棋呀。」
「狗頭!你上次也這麼說……」
然後引發的種種誤會、風暴以及痛苦,她半個字也不會說……她已經決定專心愛管號了。他們開心地聊天,早就忘了週遭的一切……
看著倪雲裳和管浩仰打情罵俏,狀似愉快的模樣,汪嘉駿的心猶如被尖刀一片片地割下來。這是他自找的,他還是不能阻止自己跟蹤著她。
然而一路下來,看著管浩仰撫摸她的臉,緊握她的手,和一副激情渴望她的模樣,他幾乎想過去殺了他!看來他們的感情真的非常不錯……小衣呀小衣——可笑的是他只知道她這麼多,只知道她別號小衣,竟然連她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她的確有本錢值得男人深愛,不論外在,還是內在。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但點滴在心,更是流血在心。
「喲!我的大情聖,怎麼在這裡借酒澆愁啊?」
惆悵至極的心情被突來的嬌膩女音打斷了。
「怎麼會是你?」
真的是她!
有多久不見了?江嘉駿一時太驚訝了,霎時間回不過神來。
「不然你希望是誰呢?是那邊……那位動人心弦、亮麗可人的女孩子嗎?嗯,身邊還有一位英俊的護花使者陪伴喲,嘿嘿,你這大情聖也有踢到鐵板,追不到的女孩子的時候呀?」
她是秦可晴,明艷的臉兒盯著他。曲線畢露的身材,誇張流行的打扮,一派自然、大方地坐在他對面……
她和從前實在太不一樣了。
她當時走出自殺傷痛,曾經遠遁美國,他們就沒有聯絡了。令人欣慰的是,她從美國回來後,曾自動和他連繫,而且見過兩次面,這就表示她的心結打開了,而且可以成熟地看待往日的幼稚。不過兩個已經閱歷世事及歲月磨難的人,都深知對方的想法及心情早已不復往昔;兩人也根本就沒有想要重新再來的念頭或意願——真心做對方的好朋友,才是他們想要的位置。
「小晴,別糗我了,我根本不是什麼大情聖。」
「你是。在那個時候,對於我來說。」
就是那段過去……即使早已事過境遷了,對方也健康快樂了,還是會讓他覺得有遺憾。
「小晴,我知道我當時傷害你很深……」
「豈止很深,那個心中的傷口常在午夜夢迴時,突然又裂開呢!」
她現在還有心中的傷口?
「你不要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騙你的啦!你怎麼還是這麼好騙?一點長進都沒有。」秦可晴向他吐了一口涼煙:「最好唬的呆瓜非你莫屬。外表一副剛強的冷硬,內心其實溫柔得不得了……十多年了,我經歷多少風風雨雨呀,現在回顧以前,那只不過是小case。」
她刻意瞄瞄倪雲裳那邊;
「那女孩看起來很清純喔,都不像我當時的辣妹騷包。喂,你何時換了口味了?」
「你也不見得多高明。」汪嘉駿苦笑了:「連你也被她騙了。哈哈,她一點都不清純,她是更高段數的辣妹和騷包。」
「喂!你別再喝了,我看你毀了啦,從來沒看過你陷得這麼深。」
秦可晴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他。他整個人,幾乎攤在她身上。她扶住他經過那兩人身旁。「今晚——我要你陪我。」
他拈著她的下巴,眨眨眼睛在說……原來這傢伙在借酒裝瘋嘛,為了這個女孩子?
從來就知道他是個灌酒高手、酒量特好、千杯不醉的。
「嗯,討厭啦,說這麼大聲!」秦可晴和他有足夠的默契,就陪他演一場吧,他一定有不由自主的原因及理由。他的理智不能控制他的衝動,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啊,若不順著他的心意,他也實在太可憐了……
誰教他們已經成為「真的」好朋友?
「我就喜歡你這樣坦白直接!不像有的女人,外表清純,骨子放蕩——」
「你是指我外表也放蕩喲?你壞死了!」
「寶貝別生氣喔,語病語病,等一下我絕對會舒舒服服補償你的喔!」汪嘉駿風流地捏捏她的臉頰,兩人幾乎當眾親吻起來。
看到他倆旁若無人,視若無睹的經過,倪雲裳的臉色發白,管浩仰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看來我的識人功力,還是有待修煉。我一直以為他至少是正人君子……雲裳,他就是汪嘉駿。」
「喔。」
「他還沒有找你嗎?」
「嗯。」
她連續對管浩仰撒謊。這已經是必要之謊。而且她被剛剛的畫面震懾住了,根本到現在還無法思考。
那個女孩是誰?他們為何如此親密?
「雲裳你還好嗎?怎麼臉色突然發白?」
「我突然頭暈,可能出去玩那三天感冒了……我想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
看著管號不疑有它,還對她慇勤扶持。倪雲裳已經快要裝不下去。
她永遠對不起管號——看來是千真萬確了。
管浩仰不是替代品,她不能害了他。愛情不像事業,可以決定愛或不愛——愛上,就是愛上了;而不愛的若是勉強結合,反而是糟蹋別人的情感,妨害別人追求真正的幸福。這才是極為可惡、極為殘忍的事。
原來,汪嘉駿對她的影響力,已經超乎她所能控制的深刻。
倪雲裳深深悲憐自己的情路艱辛。
***
「目前全球的主機板,以及筆記型電腦的電容器需求量增加,所以我們公司科技部門下半年的營收會再創新高。還有我們的網路股一枝獨秀、絲毫不受美方賣壓沉重的影響。」
「好了,好了,嘉駿,我知道你的專業能力很強,但這些,不過只佔傑洛秋尼三分之一的生意而已。」
汪嘉駿完全瞭解老闆在指責他什麼。
「一個小女人罷了,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她。」
小女人?相當不簡單的小女人呀,汪嘉駿在心中痛苦地說,當然外表仍是一派鎮定。
「董事長!我上次就向你報告過了。因為這女子是領終點費,屬於臨時打工性質的,所以我們都已盡力了,但還是找不到。」
管浩仰深深地望了汪嘉駿一眼,這傢伙到底有何居心?他不相信他的能力這麼差,這麼久了會找不到雲裳……
難道他在刻意隱瞞什麼,甚至企圖什麼?
「算了,浩仰,你查的結果怎樣?」
「伯父,對不起,我也動員了最大的搜尋,但真的是找不到她,看來對方是有意要避開這件事。」
倪傲天大吐一口氣,實在郁卒。
「好吧,好吧,連你都這麼說,只好算了。算她會飛天遁地、隱身術,算我沒這個命賺這筆錢。」
輪到汪嘉駿深深地看了管浩仰一眼。老闆對他的信賴不如他,這使他不是滋味,不過這也當然,他又不是駙馬爺。
但她——就在他身邊,他到底有何居心?難道這麼大筆金錢的誘惑,也比不上他倆愛情的深厚堅貞?愈想愈令人妒火中燒,愈令人心痛至極。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真有趣,他們竟然彼此交相賊!只為了一個千變萬化的女人?
倪傲天終於忿忿地、又無奈地結束了這場會議。會議中所有高級主管都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沒有拿誰來開刀。駙馬爺對主子的影響力果真不小呀!
管浩仰和汪嘉駿兩人心照不宣,繼續留在會議室裡。
等到旁人都走了,他們才擺出對峙的態度,流露著觀察對方的眼神。一個斯文英挺,一個冷酷帥氣,但他們內在其實都有對方的成分:他們都是聰明、理智,極有能力的。英雄所見略同之中最大的遺憾,竟是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裡。」管浩仰知道他必須先開口,畢竟敵暗而我明。
「沒錯。」他冷冷地回答。
「為何說謊?對董事長,說得過去嗎?」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江嘉駿冷酷地笑了:「你和『她』在一起,十分愉快,對董事長和她女兒不但是說謊,而且更是說不過去。」
管浩仰心中一驚。他只是隨便套話,但看來汪嘉駿知道的……不少。他一定有跟蹤他們……
「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汪嘉駿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盯住他。
「為什麼?」管浩仰也不示弱地回視他。
「因為我——愛上她了。」
管浩仰的眼睛瞇起來了。這傢伙說的是真是假?他最直覺、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真的發生了嗎?
「你的眼光像是要殺了我。不行喔,做生意若這樣,不夠內斂沉穩。」汪嘉駿冷冷地激他。「她,不是生意。她值得我忘掉所有內斂及沉穩。」管浩仰說得坦然。
汪嘉駿不禁心中驚訝,看來他對她是真心真意的,差勁的是他,碰上了她,什麼吃醋嫉妒的劣根性都出來了。管浩仰呀,你絕對是我最可惡,但又最可敬的對手;但令人不解的是,他為何還要戀棧駙馬爺的地位?
「看來你已經找過她了,而且不止一次。」管浩仰說話了。而雲裳竟然對自己撒謊,為什麼?「何止找?我們的關係,根本不止如此。」汪嘉駿是真心、是刻意,也是挑釁:「不過我會保護她的,用我的方式。不論她現在和你有多好,我也不打算放棄她,你最好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汪嘉駿盯緊管浩仰,眼神透露絕對的堅決。
管浩仰的拳頭捏緊了,他真的碰上了一個來勢洶洶的情敵。
「我欠老闆的,我今年一定會全部還給他,我剛才已經還了三分之一了。」汪嘉駿自知這番話必須打折,因為這其中一半是多虧她的搶救她擅改的那份報告呀。
「你沒有資格追求她!」管浩仰並不關心他剛說的那些,他開始激動起來:「你上次在餐廳的惡行惡狀,顯然是一個用情不專、拈花惹草的男人。」
「你憑什麼說我?你更沒有資格追求她!」汪嘉駿亦心情激昂、咄咄逼人地說:「你為什麼和她在一起?你不但欺騙了老闆,更辜負了他的掌上明珠。我不須向你解釋我的惡行惡狀,就像你不會向我解釋你的自視清高,腳踏兩條船一樣!若她想知道上次餐廳發生的事,我求之不得,我只在乎她、我只須解釋給她聽。」
汪嘉駿平日的話實在不多。但真要他說起來卻是辯才無礙。
「你不必自作多情了,她有我!至於我們的關係,更不是你這個外人,可以想像及介入的!」管浩仰也爆發了。他的口才絕不輸他,只是他必須守住雲裳的真實身份。這是絕對必須的底線,因為這是雲裳達成夢想的顧慮呀!
「但是你還有董事長的女兒要你負責任,所以就看你如何權衡輕重了,我還是有機會的。」「你!」
管浩仰第一次只能無話可說。他不能洩露她的秘密,他再次提醒自己。
「我不是個品行高尚、一路順風的人,不像你這位天之驕子。但是我絕對不會輕易地對你甘拜下風的——只因為她值得!」
即使她現在還有管浩仰,還有之外的其他男人、甚至還有更多浪蕩行為……他都不在乎了。只要她從今以後,願意全心全意只愛他一個人,之前的一切全部都不重要。這是他這段日子以來,痛定思痛、念茲在茲的結論。
他發現只有這麼做,他的心靈才能完全釋放,心情才能完全平定,生命才又回復意義;畢竟,要忘了她、要不愛她,是更困難、痛苦的事情呀!
當然這些話不須對管浩仰說。他雙手插入口袋,一派瀟灑地離開辦公室。
管浩仰卻開始心慌意亂起來了。
若汪嘉駿是貪得雲裳的財富,那還好辦,但他現在根本還不知道雲裳的真實身份,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對她動了真情;可以如此攤開、剖白自己的感情,不顧一切和他對上。
不,不能!
他不能這樣處於挨打的地位,他愛雲裳已經太久、太深了。必要時他要和她取得共識,公佈她的真實身份也無所謂了。
還有最重要的關鍵是:為什麼她從不說出他?她明明知道他的。難道她真的也對姓汪的……
想到這裡,管浩仰的心情瞬間撕裂,好痛苦、好難受。不可以、雲裳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管浩仰狂亂地把十指插入濃密的頭髮裡……
雲裳呀雲裳,你可知道,你若愛上了別人,那便是我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重了,那便是我心中一輩子永遠的痛,你要我如何自處、情何以堪?
偌大的會議室充斥了管浩仰的慌亂。
而倪雲裳怎知道,當下有兩個男人同時在為她歡喜、為她憂呢?
第08節
CLOUDIAR,就是雲常:
怎麼樣?師父我中文學得很棒吧。現在的梯數不只會講,還會寫了,我勢在太了不起吧!還有,我要給你這個弟女一個天大的驚喜!我最近在環繞世界,隨死可能到台灣去找你,高不高興?
我們好久沒碰面,沒聊天了,只是一支都是E-MAIL來E-MAIL,去,妹到快要煩思我了。
我好想你,想到又可以把你摟在懷裡,東南溪北到處玩,我就高興得快要雞飛狗跳了。
好了,不要ㄌㄨㄢ跑,我就來了!
你的帥父
白癡師父,這有什麼好了不起?錯字連篇,還自創詞語,真是徹底地敗給你了。
這段日子被兩個男人煩心得要死,好久沒看E-MAIL。師父也真天才,要來的日期也沒講。什麼叫隨「死」可能?不過倪雲裳也不禁甜甜地會心一笑,他總是出其不意——這就是師父的作風呀!
他來也好。她最近真的過得很糟,需要有人來轉移她的注意力,陪她吃喝玩樂到處做「功課」,開導開導她混沌的心情……
才沉浸在與師父過去歡笑的回憶裡,就聽到有人在樓下大喊奇怪的腔調:
「CLOUDIAR——雲常——雲常——CLOU——DIAR!」
不會吧?這不可能吧!她趕緊衝到陽台往下一看——
老天!眼前真的就是她的超級「帥」父,這個瘋子!
倪雲裳只好五步並做一步,快速地把這個金髮碧眼、高大威猛,性格卻異常頑童的超級師父帶了上來。
「你也拜託一下,門口有電鈴不會按哪?左右鄰居阿公小孩,都被你這個外國人嚇到了,還有我叫雲裳,不叫雲常,是你的弟子,不是弟女。怎樣?中文很難學吧,別得意得太早。」
「搞不懂你們中國人。男的叫子,女的不就叫女嗎?就像男的叫孫子,女的不就叫孫女嗎?」「對對對,師父好聰明喲!但是語言是約定俗成的累積,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你的母語也是一樣。」
「你在講什麼『月餅俗仔的累雞』呀?不要一下子說的太難,帥父我聽不懂啦!」
「是『師』父!」
倪雲裳呵呵大笑起來。他沒變,還是這麼超爆笑、愛搞怪的傢伙。
師父的行李只是一個小背包,真是標準射手座的愛好自由、不被拘束,哪像千里迢迢從地球另一邊過來的?
「克勞蒂亞,你看到我的E-MALL覺得怎樣?寫得很棒吧!」
「待會每個錯字訂正十遍,保證你的手會斷掉。」
帥帥的阿篤仔吐吐舌頭。弟女嚴格的時候還真是不「狗」言笑呢。
一進門,師父的長手長腳,就全部攤在沙發上,真是自在地像在他家一樣喔!而且還真是會挑時間來,故意在這種吃晚飯的傍晚時刻。
她忙她的,而他也樂得休息。她的房子小,在不同地方也聽得到。
「李奧,你怎麼有空環遊世界呢?」
「還是為了躲人嘍!」
「唉——瞭解,可憐的師父。」倪雲裳一聽就懂。
他們在美國時會那麼要好,主要原因之一也實在是因為同病相憐……患難見真情呀!當然性情的契合、旺盛的好奇心、喜歡玩耍的遊戲心情、想要學什麼就必定要學成功的好強本性,都是他們成為親密師徒的眾多原因。
後來,她才聽說牡羊座的人會和他這種人很合。倪雲裳才不在乎什麼星座互相速配或鐵定相剋,合不合是靠真實相處,而不是靠幾本書幾種統計說說。
所謂沒有不合的星座,只有不合的人。
「你呢?你老爸還是老古板,不能接受你是女強人嗎?PIPE還是不放棄你?躲在自己家的公司,應該沒問題吧?」
PIPE是管子。李奧都是這樣稱呼管浩仰。只是他明我暗——只有師父知道管號,管號從來都不知道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7:28
「中國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反正不管我爸怎麼想,我還是我,我一樣要做我自己。至於問題是有,只是問題不在被我爸發現,而是煩人的……算了,現在不想講……你不是從我們分開後,就一直吵著想吃我做的中國菜嗎?上菜了!」
李奧的注意力一下全被她的菜吸引過去。「噢!雲常,不,雲裳,你的動作真是快狠準呀,我真是愛死你了,小可愛!」
說完馬上把倪雲裳抱在懷裡,用力地香了她一個。師父還是這麼熱情如火,不習慣都很難。
「哇,好香,好香!這些是什麼呢?」
「這個是油條澎湖絲瓜、芋頭雞肉油蔥煲,那個是豆酥鱈魚、生菜蝦松,還有一道牛肉蕃茄湯。」
「哇哈,棒棒棒!」
其實李奧才不在乎這些菜的名字,只是「麼鬼假細力」客氣地問一下而已,倪雲裳清楚得很。最重要是好吃得不得了的滋味,馬上可以痛嘗,不必「夢裡只有回憶、口裡只有唾液」了……眼前的色香味,讓他一連扒了三碗飯。
「師父,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好像才剛從衣索比亞回來一樣。」
「你好厲害,竟然猜對了,BINGO!」
倪雲裳吐了吐小舌,對於師父,沒有不可能的事。
「只怪飛機餐太難吃,旁邊的女人太難看——一點都不像你那麼可愛,所以餓到現在。」
她看他痛痛快快、胃口極好地大吃特吃,之前煩躁的心情,不由得輕鬆很多。
「你幹嘛不吃?你有心事喔。」
倪雲裳雙手撐著臉蛋,看他繼續餓虎吞羊。
「還是師父厲害,最瞭解我了。」
「沒關係,等一下帶你出去玩喔,乖寶寶!」
「好——」
倪雲裳大笑出聲。誰帶誰去玩哪?才剛到台灣來的臭屁傢伙,李奧真不愧是她的好師父,清楚她的個性:知道她想講心事的時候,自己自然會講出來,他才懶得雞婆多問呢。
等一下,他們一定要high到底!
***
倪雲裳帶著李奧「城市走透透」。
首先嚇到他的是,台灣的夜晚竟然熱鬧到這種地步。人聲、車聲、到處喧嘩,簡直是不可思議!不像他們國家那邊,晚上七、八點天還光亮亮,街上商家行人卻大多「安息」了……
她先帶他到華西街,去看中國人獨步全球的殺蛇功夫,看得師父目瞪口呆;然後帶他上圓山看夜景,萬家燈火、霓虹閃爍、讓師父嘖嘖稱奇;再來帶他上KISS跳舞,辣妹之多激得師父差點給他跳斷腿;最後再帶他連闖三家PUB,讓師父打牌、喝酒、聽BAND……全部一次過癮個夠。
「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留在台灣。這裡太神奇、太爽了!」
什麼字眼不好學?連「爽」也會了。
「師父,你喝多了吧!」
「開玩笑!這點酒算什麼?」李奧的酒量極佳,本來是沒有問題,但他還是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今晚的收穫真不少,看中意的對象好多喔!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山上有樹林、地上長青草;魚兒水中游、鳥兒樹上叫。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
李奧摟著雲裳的肩,唱起台灣歌來,還自己改編咧,真是超級天才。連台灣當地的兒歌都會唱,他的確非常認真在學中文哪。
只是她現在真的像只小鳥,被他夾在懷裡。午夜兩點的台北街頭,還有人亢奮成這樣?
「好了、好了,就快到家了。」但是有人在等她……
是管號!
本來他的臉色還很平和,但一看到搭在她身上的外國男人,還渾身酒氣……他的整張俊臉全部變色。
「雲裳,他是誰?」
「他——」倪雲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個狀況太突然,認識師父的過程又太複雜。
「雲裳,他才是誰呀?長得俊是俊,但為什麼一副要揍扁我的樣子?真是討厭。」
「沒錯!我是想揍扁你!」管浩仰咬牙切齒蹦出聲來。他一直以為他的情敵只有汪嘉駿,雲裳沒透露的也只有他,但現在看來他根本不只一個情敵。天呀!他會被不安全感折磨至死。
「MY GOD!他會聽,還會說我的……」
「本來想提醒你,不過來不及了,所以壞話不能亂說。」倪雲裳只能放馬後炮,對師父悄悄地說。
「雲裳!你要帶他回你家?」
「是的,都這麼晚了,但請你相信我,我和他純粹只是朋友。他千里迢迢從遠方來,我不能不管他。」
雲裳說得真誠又鎮定,但要教深愛一個女人的男人,如何在瞬間就能相信這種話?更何況他們看來這麼親密,又更何況……
「那麼,汪嘉駿呢?也只是朋友嗎?」
唯獨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尖銳問話,倪雲裳一時無法平靜回答。
「管號我……」
看來他已經發現他們兩人了。她滿心的愧咎感猶如潮水,排山倒海而來,不知如何以對。管號對不……
「我懂了。雲裳,原來我還是不懂你,不懂你的心在想什麼?不懂你的情到底給誰?」
管浩仰的眼睛竟然微微發紅了。
畢竟這個刺激太強、太深了,她知道。熟悉了二十幾年的女孩,原來也只是自以為是的熟悉罷了。他竟然比不上才見面幾次的男子!這要他如何能接受?
「原來你早就和汪嘉駿有接觸,原來你一直在騙我!既然如此,我還能相信眼前這一切嗎?」
再也沒有心情和她討論是否繼續隱瞞她的真實身份——因為不再有意義了。畢竟情敵不止汪嘉駿一個,隱不隱瞞都不再重要了。什麼叫防不勝防,什麼叫心如刀割?這種痛苦是不能停止的夢魘。
管浩仰帶著傷心欲絕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倪雲裳一眼,然後頹然上車,絕塵而去。
「你們台灣的男人都這麼容易激動嗎?」他知道剛剛那個是PIPE了,只是他和她對話含意超難的,什麼便不便、王家居的,他簡直是有聽沒有懂。
倪雲裳根本無心甩師父的鳥問題。
她只能蒼白著一張臉,望著管號的決然離去。
***
一大早起來頭痛欲裂。
倪雲裳並不是因為酒喝多了,而是一整晚都在想管浩仰傷心欲絕的眼神。她真的對不起他。
她今天一點都不想去上班,她是個罪惡深重的女人……
管號是她生命中烙印最深、相處最久,是亦兄亦友的男人。從小,他就知她、解她。她歡喜時,他比她更高興;她憂傷時,他比她更難過。他是她同甘共苦、互相分享最重要的夥伴,也是她度過低潮挫折、父母不能諒解之時,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而今……連他都誤解她,這教她心頭活生生像割掉一塊肉。
也不能說是誤解,誤解只有對——李奧呀,這不是問題,她可以解釋,不能解釋的還是——汪嘉駿!
畢竟她對汪嘉駿有了男女之情,已經是不能否認的事實。這讓一向對她情有獨鍾、對她情深意重的管號,怎能接受?怎能安定?加上她又絕口不提,這不就擺明了自己的心虛?
所以,昨晚她和師父親密熱情的表象,當然教他不能聽得進去。她的表現的確令人感到動搖、無法信任了呀。
不,不行,這樣再煩也沒有用。
她一向是樂觀積極的倪雲裳,她會解決這一切的。她從小就喜歡郝思嘉的名言:Tomorrowisanotherday!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會挽回他們之間深厚情誼的,她會讓管浩仰瞭解體諒所有情況的,甚至有可能是關於……汪嘉駿?
想法已定,心情也好些了。奇怪,為什麼對管號,她調整自己情緒的速度要比對「王家居」快這麼多?難道她和「王家居」真的是所謂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咦?李奧呢?
地板上只有涼被枕頭……他跑去哪裡了?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今天洗澡,要洗熱水;不洗熱水,洗不乾淨!哇咧——!」外國人的習慣總在早晨沖澡,她這才想到;更何況他又哼的這麼大聲,連這種洗澡歌他也會,他到底學到多少有的沒有的?倪雲裳憔悴的臉上終於有著一絲笑容,她跨過亂七八糟的地板,哪有給他這麼好命?等一下讓李奧自己收拾。
倪雲裳打起精神走進小廚房做早餐。
「哇!好香,好香!」師父衝了出來,看到她弄了一大盤看起來好好吃的食物:烤土司夾起司鮪魚生菜、太陽蛋和熱狗火腿水果沙拉,還有香噴噴的咖啡……噢!他在台灣,不但會玩得爽死,也會吃到肥死。
「拜託,你除了好香之外,沒別的形容詞呀?真是學藝不精,例如要說:這些美食看來好色香味俱全,真令人垂涎三尺呀等等,懂不懂啊?哇!你在幹嘛?」倪雲裳馬上驚聲尖叫:「拜託你也穿下衣服哪!」
李奧頭髮還濕漉漉的,露出濃密的金色胸毛,下半身只用大浴巾隨便圍住。乾乾淨淨的臉上,看來十分神清氣爽,性感迷人。
「雲裳,你幾時變得這麼保守呀?你以前不是看過我穿比基尼小泳褲?!」
「廢話!那是為了游泳。」東方女孩還是有趣多了,他忍不住又要香她可愛的小紅臉。
「你看起來比昨晚進來時的氣色好多了,我真怕連地板都沒得睡哩!的確是我了不起的弟女,不,弟子,振作的速度很快,真是名師出高肚。」
「是高『徒』啦!」
正在上了餐桌,瘋狂李奧又要大塊朵頤之時,電鈴聲竟然響了。怎麼會?管號對她還有心結,不可能是他……對了,一定是孟鈴鈴,她今天又沒去公司了,上次自己失蹤三天,她就每天都來找她。
「鈴鈴,你太誇張了吧,不過才早上十點多——」倪雲裳打開門,但是輕快的聲音倏然停止。
不,不可能!
怎麼、怎麼會是——汪嘉駿?
「雲裳是誰呀?」
李奧幾乎是光溜溜的,就邊走過來,邊吃邊喊……到底來者何人呀?
汪嘉駿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到了什麼?
一個只圍住下半身的性感外國男人,一頓飄著香味的豐盛早餐,一個穿著睡衣慵懶中帶著甜美笑容的女人,一個亂七八糟的房間……
老天,別再折磨我了。
他本來是今天一早就要把她找到頂樓好好談清楚的。因為他這段日子以來,每個晚上都是煎熬無眠的,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他要鼓起勇氣打破上次他衝動「侮辱」她所造成的僵局,他要向她道歉他不可理喻的「條件」,他……
結果現在,他覺得自己又快要瘋了。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全部調適好,準備好好重得她的心,好好和她共創未來,好好……
結果現在——
「我還是太小看你了!」汪嘉駿兩道劍目狠狠射向那個渾身長毛的外國男人,以及她:「又是不一樣的滋味了?你實在是太厲害。怎麼樣?有比我,或是管浩仰,抑或是其他男人高明嗎?」
他的心理建設,在看到那個外國男人的一瞬間,全部分崩離析、消滅殆盡了。他的理智又被嫉妒狠狠燒光,他的猜疑又讓自己滿嘴刻薄了。
「克勞蒂亞,我現在可以確定你們台灣的男人,確實太容易激動了,難怪你們立法院真的好熱鬧,不時在打架嘛!這男人長得是帥斃了,但又來了,那種想殺了我的樣子,真是教人害怕又不爽。」
「沒錯,你是應該害怕!」
「天呀!他也會聽、會說我的……哇咧!你們台灣人全都是語言天才……耶穌基督!」這次不必輪到她提醒,他早就用手趕快遮住嘴了。
倪雲裳沒聽見師父在嘀咕什麼。她早就又被江嘉駿氣得快要暈眩,這男人又在輕蔑她、侮辱她了。
「請你出去,這是我家。」忍著,絕對要忍著。
「我當然知道這是你家,你可以帶回一堆老、少、黑、白的情夫回家!我萬萬沒想到我的身邊,就有女人是現代武則天。你了不起!還想搜集我嗎?應付得了我嗎?我可是最難纏、最貪得無厭的雄性動物。」汪嘉駿刻意一臉的色慾。
「你——」不行了。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但她還是硬撐說:「一個在大庭廣眾前風流,在女人堆中打滾的男人,還有資格教訓別人?你為何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咱們頂多彼此彼此,半斤八兩,你就少開尊口吧!你現在就給我滾!」
再也沒有力氣解釋了,太痛苦、太痛苦了。寧可日後生命中不再愛人,一輩子孑然一身,也不要再受這種罪了。
「我說完這段話,自然不再打斷你們的好事!」他激動地抓起她的手腕。
「你幹嘛!欺負人嗎?」李奧把雲裳的手搶了回來。
「會說中文?不錯嘛,追我們遊戲女王的男人們,水準幾乎都不差,除了施達昌那敗類是女王飢不擇食的例外……還有阿妹、小衣、克勞蒂亞……你的花名還真多,你自己可別弄混了。」
「汪、嘉、駿!你走——」她錐心地喊。
沒想到他竟然換了另一種口吻:
「本來……今早來找你,是以為自己想通了。不管過去,你有多少滄海桑田的經歷,只要現在及以後,你願意把我當成唯一……我就會滿足得瘋狂大叫,我就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再說:「但眼前的事實,只能告訴我該醒了,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量改變你。我太自以為是,太高估自己有足夠的影響力及包容力。因為你是這樣的遊戲人間,你根本無法將一顆心完全給我、只全心全意愛我一個男人……我再努力也只是徒勞無功。如今我已經心灰意冷了,我再也無力承受這種折磨任何一次……我不能不放棄你了!」
倪雲裳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心聲告白,完全張大了眼。
他對她凶,她可以更凶,但他一溫和,她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我不會忘了你的,小衣。就算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一個渺小的過客,只是一段點綴的插曲,就算你以後早就忘了我……我也會珍惜自己生命中這段最刻骨銘心的回憶。因為,我是那麼深深地……愛過你!」
又是決然欲碎的眼神,但真正更教她心痛心碎心發狂!別,別說「愛過」,這話太殘忍、太殘忍了。
汪嘉駿最後再一次深深看她,像是訣別。
不要就這樣離開我的生命、我不要呀!但是,他終於還是毅然轉身離開,倪雲裳頹然欲墜……
「雲裳,我發覺你現在的臉色比昨天晚上還嚴重,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們在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你更在乎這個叫王家居的男人。」李奧似乎看懂一些事情了。
倪雲裳只能心碎地笑一笑,那模樣比哭還難堪,她的頭好暈喔……
「我想我的存在是麻煩的根源,他們都誤會了什麼。我看我還是不要住你這裡好了,雖然這裡有吃、有睡,十分快樂。」
「我也不要再住這裡!我想要告訴你所有的事……李奧,帶我走……」
她真的就這樣體力不支心力交瘁地倒在師父毫無預料、差點嚇死的懷裡。
***
又是震宇每個月的高級主管會議,但汪嘉駿和管浩仰再也沒有心思聽下去。因為他們所有鬥志、理想,在霎時全消失無蹤了……突然不知人生這麼努力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們心目中的女人呀……
「至於人事部要報告的最重要事項,是震宇日前決定開除企劃部長施達昌。」人事主任像是自己立了大功,得意洋洋地說:「因為他貪污賄賂、虧空公款,又威脅恐嚇多位女性,於公於私都是敗壞公司名聲及女同事安全。多虧總附五孟鈴鈴小姐的勇敢指認及充分證據,我們才能再無後顧之憂,徹底查辦並且處分施達昌……」
這倒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
震宇內部其實一直想抓到施達昌的把柄,但總是苦無機會及明確證據。今天有人敢勇於出面,真是老天有眼——孟鈴鈴那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小女生,竟然也有這番膽識及智慧,再次驗證了人不可貌相。
汪嘉駿和管浩仰同時心有所感,在會議上極有默契地互望一眼。他們當然都知道孟鈴鈴,乃是因為「她」的關係,但是「她」……
同時,兩人也極有默契,再次洩氣。
因為這種事頂多讓他們高興,不,分心三秒鐘,他們想的還是今早,或是昨晚令人難受發狂的每一幕……
下午茶時間,兩個原本是敵對的男人,竟不約而同一起上頂樓「散心」。
「你看起來很不好。」
「你也是。」
兩人不禁同時苦笑。
「是為了她?」
「你也是吧。」
都是。但實在沒辦法多說,這一切從何說起呢?
「是因為其他男人?」汪嘉駿和管浩仰竟然同時試探對方一樣的話,他們不禁訝然驚視。
「是外國人。」
「沒錯。」
夠了。這樣就夠多了。兩個都好面子、講自尊的男人,無法再多說更多。他們各自沉寂在自己的傷痛裡,也不知如何再正視對方的表情。
而頂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孟鈴鈴。
「喔,你們好……」她兩個男人都知道,也都見過,但是不算認識。不像阿妹雖然看似平凡,但異性緣好得受不了。孟鈴鈴就是和帥哥,不,男人就好,沒有緣分呀,現在還不是托阿妹的福,上來喂阿貓阿狗,否則連看也看不見哩!還有——不知道阿妹今天又失蹤到哪裡去了?等會下班一定要去她家找她。
「咦?餵好了呀!」
「是我喂的。」汪酷哥開口說話,他這麼有愛心真好哪!黑瓶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哩……
「孟小姐,你能勇於揭發施達昌的惡行,真令人佩服。」這次說話的是管俊哥。
她今天是修得什麼正果?兩大帥男竟同時對她說話。孟鈴鈴心跳得好快,又害羞又竊喜。「你是阿妹的男朋友嘛!不,她說是青梅竹馬啦……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會知道我的事。你跳槽到震宇工作啦?」
青梅竹馬?跳槽到震宇?汪嘉駿敏銳觀察的眼神出現了。
管浩仰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卻見孟鈴鈴繼續說:
「根本不是我勇敢,全部都是阿妹的功勞喔!都靠她犧牲色相,打扮火辣,不但收集資料,還準備精巧的攝影機、錄音機、照相機等等……獎勵金不應該給我孟鈴鈴啦,我拿得好心虛,而是應該給阿妹啦……喔,她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倪雲裳喔……」
「孟小姐……」
「不要再說了」這句話,還是來不及說。這個看起來秀氣斯文的女孩子,怎麼說話興頭一起,也像連珠炮一樣?
「怎麼了呀,管先生?」
文質彬彬的管浩仰會突然叫她的名字,還真是教她心頭小鹿亂撞呀。
「管浩仰你——」
汪嘉駿也不禁開口,而且提高音量了,原來她就是倪雲裳!原來她就是倪傲天的唯一子嗣、掌上明珠、獨生女兒!
原來呀,原來!
但親近老闆的人都知道,她根本是個不被看重、不必接班的傀儡接班人……所以一般震宇的員工,根本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遑論真實身份及姓名。也只有他們核心人物,才能知曉一些內幕。
所以,她根本不是管浩仰的情婦,而是他差一點的未婚妻呀!她根本不是什麼風塵女郎,只是為了要「消滅」施達昌那老賊頭呀!
他實在是千錯萬錯,只怪全被嫉妒沖昏了頭。他到底要如何賠罪、如河彌補?而管浩仰,你瞞得很辛苦吧!多虧你能守、佩服你能忍,還有阿妹、小衣,全部都只是她的不同面貌,那麼克勞蒂亞呢……想必也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地板……對,是地板、太好了!」汪嘉駿大叫了,連管浩仰都搞不清楚,更何況是張開大嘴、滿臉迷茫的孟鈴鈴。
那是她的小小住處,那是——亂七八糟的地板!那絕對是那個長毛男人所睡的、親愛的可愛的地板。
他實在要被自己的吃醋猜疑的狹隘心胸給害死了。他振奮地衝下樓去……
而比較不幸運,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思考的管浩仰,還得再自我折磨一段日子了。
而一旁的孟鈴鈴,更是滿頭霧水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09:11
第09節
「喂喂,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消息!那個法國老頭傑洛狄尼忍不住要來萬里尋妻了,更重要的是他最帥的小兒子也要跟著來哩!」課花揮動著紅到驚人的十隻手指頭,又在到處嚷八卦。
「你高興個什麼勁?尋妻又不是尋你,小兒子最帥也輪不到你夾來配!」痘花挪動更見驚人的肉粽身材,更犀利麻辣地吐槽。心中的哀怨和外型的寬度,呈絕對正比。
「你——」
「怎樣?」
「你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你沒吃過榴蓮也該知道榴蓮臭!」
是每日一吵時間,但不知道在吵什麼?因為,再也沒有無辜的第三者,可供她們共同遷怒、洩憤了。
阿妹已經一個禮拜不見人影。課花痘花不禁同時垂頭喪氣,連架都吵得沒有從前帶勁,因為沒有這位受難者,吵得實在不痛快、不精確。
孟鈴鈴也覺得好沮喪。
本來想向阿妹炫耀自己那一天千載難逢的桃花運……但她這次失蹤得更久了。她憋了七天、整整七天呀……
***
「整整七天,雲裳會去哪裡?」
管浩仰也一樣焦急地在找尋她。
這一個禮拜以來,他終於能夠靜靜思考一些事情。當她面對他,回應有關那個外國男人的事時,她是鎮定自若、真誠堅定的;但只要一提到有關「汪嘉駿」三個字,她就神色一變,明顯得欲言又止,表情更是一片心虛內疚。
這個差別是當時激動的他所沒有細想的,而現在想來特別迥然清楚。
所以他的敵人,看來還是只有汪嘉駿——再三反覆思索,心中愈來愈篤定。
只是,不管雲裳何時才會出現,他們兩人長久下來穩定的關係,真的是被姓汪的介入了;而且影響力之大之深,使他對未來愈來愈沒有把握……這個三角習題他的勝算看似不大呀,畢竟雲裳從來沒有隱瞞對他如兄長的想法……但只要一想到爭不過才出現的男人,仍教他情何以堪?
他還是無法擺脫這個注定的痛苦。
而汪嘉駿也急得滿心發狂,怎麼樣都找不到她。
愈冷靜下來,愈感覺到她的單純以及真摯不斷浮現在腦海。不論以前她用何種面貌呈現,她都一再擁有這種特質——只怪他太心急了、脾氣太差勁了,心胸太狹隘了;雙眼不但被誤解蒙蔽,理智更是被嫉妒燒光。如今點滴回想,他實在是有夠爛的情人……
情人?她還能對他認定這點嗎?他已經不敢奢想,只求她可以給他機會,讓他挽回,不管要用多久時間。
保持距離才能看得更清楚,這是她失蹤的用意吧!
她還是比他這個愚鈍可惡的男人聰慧、敏銳,有遠見得多了……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她就像一朵雲彩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會飄到哪裡呢?
江嘉駿幾乎忘了還有好多正事。
今天下午要召開一個臨時動員會議,不,應該說是一個盛大的歡迎會。原來是法國佬傑洛狄尼今天中午才通知,說他已經到達台灣了。
整個震宇的高階主管,都猶如進入備戰狀態,連老闆倪傲天也慎重其事下令,與會者千萬不可有一個遲到,而且所有會場的佈置、食衣住行的安排、吃喝玩樂的招待……簡直是急速動員,發揮最高效率,樣樣齊備又頂級。
那老頭來台灣到底為了什麼?震宇不是老早就回復,找不到那個救他的女恩人嗎?而那筆大生意,他也因此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和震宇合作了。難道他又回心轉意?
而且據報,他真的帶了他小兒子來了。
那老頭的想法實在沒有人可以捉摸得住——呼風又「換」雨,給雨又要大晴天,真是一個古今罕見的大怪胎。誰知道他衝來台灣到底要做什麼、在想什麼?不過既然來了,還指名要再找震宇,老闆當然高興得很,就算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都是好事。
但是汪嘉駿和管浩仰卻完全不這樣想。他們只有一個念頭:
第四個男人又即將要進來攪局了。
他們的腦袋還不夠一個頭兩個大嗎?情敵多成這樣子,他們的情路真是艱辛坎坷、毫不順利呀,更重要是女主角真的是杳然無蹤了。
若倪傲天知道那女人,正是他女兒的話……不知下巴會掉下幾公尺?
***
「不好意思又來打攪各位了。」傑洛狄尼依舊用法文客套地說。
這人真是標準的愛用母語,即使英文已經是全球通用語言,他也不屑說任何一句。
大家也很客套地用燦爛的笑容回應,他正是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啊!只有汪嘉駿和管浩仰的臉是臭臭的。
原因無他,實在是長得一臉大鼻子小眼睛的傑洛狄尼,怎麼能生出一個帥成這樣的兒子?簡直是布萊德彼特和強尼戴普的集大成啊!太沒有天理了吧?雲裳會對這種男人心動嗎?……
雖然已經深知她是有內涵、有智慧,不是只看男人外表那麼輕浮膚淺的女人,但是對方條件看來真的不錯呀,她又有什麼理由不考慮呢?雲裳雖然長得清秀脫俗,但天底下各式各樣的美女那麼多,這點根本不是絕對的吸引力所在。
她最可怕的吸引力,是男人只要一和她相處,就會情不自禁被她內在的美好特質深深吸引,而她自己還渾然不覺自己的魅力……這種「愛上」才是最穩固、也最危險的。只要是身為男人的,都清楚這一點:喜歡一個女人的外貌很容易,但若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的內心,那就注定了你的陷溺。
汪嘉駿和管浩仰愈是想,心情就愈是沉重,因為他們都是典型的「受虐者」,而且還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受虐,怪不了任何人。
「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最愛的、最聽話的好孩子——安東尼昆。這次他特地陪我來台灣,幫忙我處理許多事情。」一聽到「處理事情」,倪傲天和手下人的眼睛都為之一亮,這其中必定少不了好處。
「傑洛狄尼先生,有什麼是我們震宇可以效勞的,你別客氣,請儘管說。」倪傲天當然更不忘藉著機會提到正題:「之前的那筆生意,若你還是願意交由我們震宇來負責辦理,那就更是我們的榮幸了。」
倪傲天真是標準在商言商的生意人呀,而且個性還更是海派,有話直說。
傑洛狄尼那老頭又是莫測高深在微笑著。真是一隻居心莫測,十分難搞的笑面虎。
「一切好說好說,我們的生意是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只要你們先做到下面這一點。」
果真有轉機,「先」做到?也罷,別說先做到一點,就算十點都奉送,只要有任何機會就好。「請說,我們沒有做不到的。」倪傲天又生龍活虎了,而且習慣性地誇下海口,早就忘了之前找不到那女人的窩囊紀錄。
「我要震宇幫我找到一個人。」傑洛狄尼又笑笑,彷彿不想點醒他。
「呀,又來了?那個救命恩人嗎?」倪傲天這才面有難色,終於恢復記憶了,所以神氣一下消散。
「這次不是那個女人。」
「那是誰?」
「一個金髮碧眼的,和我同文同種的男人,他叫亞歷山大陶斯李奧畢諾亞許。」法國人的全名真是又臭又長啊。而且傑洛狄尼和他的兒子竟然同時換上嚴肅的表情。
「這個人實在太過分,我們必須處分他。」安東尼昆說話了。
「沒錯,他嚴重地對我的身心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及損失。」傑洛狄尼竟然是憂傷又氣憤地在說這些話。乍聽之下的人,只覺得這種「怪老子」還能被人身心傷害……好爆笑喔!不,請嚴肅。「若找到他,至少其中一半的生意,我可以答應震宇。」傑洛狄尼又在開支票了。雖然他開支票的動機都莫名其妙,但有一點很令人佩服的就是:只要對方真的做到了,支票絕不跳票。翻開前史,歷歷可考——這也是全球商界,嘖嘖稱奇的,他的特異功能。
「好,好,太好了!」倪傲天馬上又變得樂不可支了。
汪嘉駿和管浩仰面面相望,還是覺得事有蹊蹺,沒那麼容易又好康的事吧。
這絕不單純。
***
一望無際的海洋,被下沉的火紅太陽渲染映照得像要燒了起來。傍晚的海風徐徐吹來,雖然身處熱帶,但氣溫卻是清涼舒暢又宜人的。潔白的沙灘上,有數道綿延不絕的足跡;更向上,一排椰林樹下,有一對男女悠閒地躺在長椅上……
「好舒服的日子,一直賴在這裡也不錯。」
「不錯玩是不錯玩,但比較起來還是不台灣ㄅㄤ多了。」
師父又去哪裡學這些怪句子?沒辦法,他的個性就是愛趕時髦、愛追流行,而且學習速度還真快。
「其實你說是這樣說,但只要再一個禮拜,待不住的絕對是你。」
「是喔,師父好瞭解我。」倪雲裳是不想否認這一點。
「你不是逃避的個性,只要情緒穩定、理智恢復了,你又閒不下來了。」李奧胸有成竹地說,倪雲裳微笑表示默認。
「謝謝你!我親愛的師父,多虧這幾天你讓我說這麼多心情及想法,我覺得舒服多了,也比較清楚自己要怎麼做了。」
李奧也確定雲裳對身邊這兩個男人的觀感及態度了。一位視若兄長,另一位她仍不願正面多談——其實將心比心,李奧他怎會不知道;愛意愈深、怨恨也就愈容易成正比。
倪雲裳翻了個身,用側躺面對著李奧說:
「我們中國男人最差勁的一點,就是一個女人的貞潔,只是在於有沒有和男人上床。對於這個陳腐觀念,我相當不以為然。也許我身子是被一個男人守住,但我的心大可以和我所愛的男人神交,我大可以精神外遇。對男人沒有心的女人,才是最徹底、最悲哀的背叛。你看看他們兩人會誤解、會生氣,其中最主要的成分,也在於他們輕易就眼見為憑,以為我和你有不可告人的關係……這點我很失望。若是後來他們明白我們沒有性愛,是不是就可以阿Q式的自我放心了?」
她停了停,又心有所感地繼續說:
「若我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我便心甘情願和他上床,因為那是我當時最渴望的心靈呼喚,我日後回想也甜蜜不悔,這又與誰何干?別人要用他的道德觀來認定我或判斷我,這又與我何干?」
「說得好哩!」李奧故意喊叫:「不知道是誰一個禮拜前,還在大哭大鬧,痛批某個臭男人的不是?可見呀,你是不在乎別人的品評,但是你絕對在乎『那個男人』的品評,因為他不是別人嘛!他的認定和判斷,就與你密切有『干』了……誰教你愛上人家了嘛,你自然而然就想守貞呀……」李奧又自言自語加自誇:「我真是天才喲!你這麼難的中文我不但聽得懂,我這麼高深的中文竟也說得出口,師父我真是奇葩,進步有夠多吧!」
倪雲裳是真心佩服李奧的。看來,不強不臭屁的男人,她真的不愛。
「進步進步,厲害厲害,好師父帥師父,你就別再糗我了,你的教誨我都懂了,也謝謝你這幾天來!讓我倒了那麼多的垃圾。」
「是喔,你這弟子不倒垃圾則已,一倒垃圾驚人,那麼多垃圾差點熏死我哩!」
師徒兩人一起笑了。
師父的中文愈來愈好了,真多虧她的教導有方。
「雲裳,其實你愛的那個男人真的不錯呢,我也要改名叫李奧家居,這樣你老早就愛上我了,才不會和我從頭到尾稱師父道徒弟的。」
「拜託,你就別開玩笑了吧,我們不可能的啦,嘻嘻——」倪雲裳馬上回他:「我們若可能,我頭就給你。」
「那你就多準備幾個頭吧!氣死我了,師父我好歹也算個帥哥,哪天突然頓悟,你就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倪雲裳更是笑得好開懷,一點都不在乎李奧的話:
「我是肥水喔?你去查查字典,包準才會真的熏死你——」
李奧故意哀歎。
在「知他莫若她」的眼中,他真是最沒魅力的男人了。
「而且,你又怎知我愛的是『家居』男人?」她終於說出真話了……遲早的事,就說過她自己願意講才要緊。
「你別裝了,至少他曾說:他不在乎你的過去,什麼『長海酸甜』的經歷,只要現在及以後,他是你的唯一就好了。噢!好浪漫、好癡情呀,連師父我都心醉死了!他不就沒有你們中國男人最差勁的陳腐觀念嗎?他是真正愛你的,才能擺脫作繭自縛的大男人主義,而說出這番話來……」
「說歸說,能不能做到還是另一回事」倪雲裳在心中頂他。
「……所以說這種胸『雞』,連我們外國人都不容易有咧,師父我都幾乎心動了。」
「你少來!」
他一下子又說錯字,這種人不能誇啦。
「嘿嘿,你還是要防著點,搞不好哪天我……」
「懶得理你!」倪雲裳坐起身來:「我想,我們明天回去了吧!」
「終於等到你說這句話了噢!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你呀,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你和那兩個男人的問題,還是得面對解決的。」
「我曉得。」
李奧對她的包容、諒解和耐心守候,不多問一句話,就陪了她七天,她會永誌不忘的。
她跳起來,健美玲瓏的身材展現無疑。
「奇怪喔,你竟然沒罵我說你醜?」他也站起來了。
「因為你也是一樣,我們是同病相憐呀——只是不曉得那個人,會在哪裡找到你而已。」
這些只有他倆心照不宣了。李奧總是煩人的就不去想。
望著美麗火紅的天空及海水,倪雲裳和李奧勾肩搭背,一致想著:
要遠離塵囂,不要有人來煩你吵你,找這種不要簽證的國家就對了。
謝謝你帛琉!
我們還會再來玩的。不論潛水看魚、SPA、日光浴或大吐苦水、高聲臭罵遠在天邊的人……實在是太美妙的地方了。
***
回去真是百廢待舉,要做的事好多。
首先是退租,她要搬離這間隱居在外已久的房子,只純粹想換個環境。
然後要和孟鈴鈴聯絡。鈴鈴對她真好,不但把她家附近的貓狗都餵飽了,還留紙條說公司頂樓的阿貓阿狗也沒問題,原因在於——汪嘉駿會事先餵好。
她的心真的被牽動了一下。
她可以想像他那高大的身子,蹲在那兒,一邊餵著貓狗一邊想著她……
算了吧!她又在亂想什麼?也許他還是滿腦子的大男人主義,還是對他當時的所見自以為是的誤會……活該,你就去自苦自虐吧!她要把眼前的東西打包清楚,再想他只是無益。
還有,李奧這傢伙不是說要來幫她搬嗎?又不知道跑去哪裡「爽快」了?
終於聽到大門轉動的聲音:
「師父,你終於知道回來了喔?」
師父?她這麼稱呼他?
每天都來這裡「巡視」的他,終於等到她回來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大白天沒有『夜』市喔,或是你要說大白天的PUB裡,就有讓你流連忘返的對象了?」
「的確有的。只是不在那裡,而在這裡。」
這是不同的聲音!這是……他?這是汪嘉駿……低沉溫柔的聲音?
倪雲裳猛然轉頭過來看,果真是他!
他修長的身子擋住整個視線,深邃的雙眸不再銳利地望著她,取而代之的,卻是歉意及深情……倪雲裳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只能板著臉說:
「你這個人真是不懂禮貌,你每次總是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別人家嗎?你有沒有一點法治觀念和紳士風度?」
她好像老師在訓學生。
「抱歉,對你,我的確冒失、沒法治,又缺乏紳士風度。」他柔聲說:「在你面前,想來可笑的是,我總是表現自己最差勁的一面,舉凡善妒刻薄、輕鄙侮辱、猜疑誤解……我的修養實在太爛了,一切只因深愛你而失控。」
汪嘉駿向她靠近,還是那麼平靜及深情:
「可是我知道,深愛你絕對不是借口及理由。從前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的誤解——我現在要慎重向你懺悔!畢竟,到目前為止,我的表現還沒有像管浩仰那樣,讓你心安信任。」
她這個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他能這麼溫和坦白的說話,想必是經過一番深思及沉澱了。
「沒錯,管號至少懂得以靜制動,不像你只會衝動莽撞!」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指責他,而且挑釁他的眼神。
真是來勢洶洶呀。
「你說得對極了,我上次真的是衝動莽撞,不分青紅皂白。」
「那你現在又如何分清楚青紅皂白了?肯定那個外國男人。不是我眾多的情夫之一?」
倪雲裳一時氣急攻心,早忘了他的帥氣臉龐和深情眼光所帶給她的威脅。
「你還在生氣?」
「當然!莫須有的事情,我為何不生氣?」
「你絕對可以生氣,我想我的懺悔不是道歉千次萬次,就足以讓你釋然的。」
「知道就好。」
汪嘉駿很想笑。她不知道她這個模樣,真像至聖先師的嚴肅。
他輕輕碰了她的肩頭:
「最重要的是,我要用接下來的行動表現,讓你體會出來我的誠意。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在乎嫉妒,只因太想跟你在一起……」他的臉向她愈來愈靠近:「這個禮拜以來,我想了很多。總而言之,我既然愛你,想要瞭解你,也要學習信任有關你的一切……而你,願意原諒我嗎?」
「看你表現。」
她知道他們的感情基礎和互信程度還不夠深厚,他們需要時間。
「上次餐廳的事,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沒有必要。你可以有你的過去,只要你當時覺得值得不悔,同時日後不會拖泥帶水傷害到無辜的人,心情理智區分得足夠清楚,過去就真的只是經歷、只是過去;至於上次你是在作戲,或是本性如此?只要我想觀察,以後總有的是機會。」
她真的是很聰明、理智,很有條理及主見的女性。
當然,EQ再好的人,碰到惡意的攻擊譭謗,也會有情緒反應,也需要時間理清——她只花七天的恢復時間,已經夠快的了。
汪嘉駿知道,她會愈來愈好,愈來愈沉穩及圖融。
她絕對是做事業的人,是震宇不必考慮的接班者。他已經可以預見,她會創造出和她父親不一樣的嶄新的領導風格及出眾的企業文化。
而他汪嘉駿,也絕對不可以太遜。
「謝謝你給我機會。」
「我只說只要我想,當然我也可以不想。」
「哇塞!你好恰喔。」
他突然有種放輕鬆的感覺,因為雲裳是這麼的有力氣!這樣他的「前途」,絕不至於太慘。「我哪比得上你惡毒口才的萬分之一?」
她真的和他卯上了!臉蛋有著小野貓般的睥睨及不馴,他終於笑出來了。
「你好大的狗膽還敢笑?」
她好可愛喔,真想吻下去……
「你知道嗎?你生氣的樣子,渾身上下充滿電力。我……」汪嘉駿真是狗膽大過天,竟情不自禁住她臉蛋靠去,結果被賞了一巴掌。
「雲裳……」他苦笑。
打得好,誰教他太輕舉妄動,操之過急。結果……真的滿火辣過癮的。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人「扁」,哈哈!愛上了這個女人,加上自己是錯誤連連,所以被扁也無愧無議。
「汪嘉駿!你叫我什麼?」
她突然揪住他。她震驚了,他知道了?為什麼他會知道她是——
「雲裳呀。」
他又說錯了什麼嗎?
「你又去調查我?!」
「不是的!一切只是因緣際會,孟鈴鈴不小心透露出來的。」汪嘉駿這才領略到她的震驚,他趕快嚴肅地說:「我喜歡你,甚至愛你,是你我老早就知道的事。你就是你,不會因為你的外在身份而改變;震宇的一切是震宇的,不是我的,我既不貪婪也不戀棧。我向來就有我自己的夢想理念要達成,成就感及自我肯定才是我最想要的,而非賺不完、帶不走的帳簿上的數字,這更是你我老早就知道的事。」
她的表情已經平靜。她能定心地聽他說,他覺得好欣慰……
他再接再厲一古腦地向她傾吐:
「錢不是我要追求的。你的震宇比我大、比我強,收入比我多,我只會佩服你的『能力』,以你為榮、為傲,因為我也明白你並不把錢看成第一,所以,這些絕對不足以讓我羨慕嫉妒,或男性自尊失去平衡!因為,我何必要為我並不放在心上的目標,如此折磨自己或是你呢?賺再多的金錢也不等於對人類的貢獻,它根本不夠格讓我妄自菲薄,真的!我唯一在乎的、只是你在不在乎我……」倪雲裳以前就知道他這方面的想法。他們曾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他對事業的追求不在金錢,否則他老早就可以跳槽了,畢竟那麼多國外的公司用更優渥的薪俸,更高額的分紅以及配股,卻從沒有一家能引誘成功過,就是他自有定見及理想的最佳明證。
他說過,他終有一日要自創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品牌,讓更科技化的產品為更多人類造福。他對事業的理念,真是和她不謀而合……
看她終於肯定地點點頭,他感動得把她用力抱住。就算接下來,她會「左右開弓」,更給他兩組五線譜,他也不怕了。
還好之前,他和她以超級好朋友的身份,談了許多事業上的觀念及想法,所以現在才能順利再度澄清,他並非貪圖什麼而來……
喔,真是謝天!
此刻,她被他抱在懷中的心情,真的是有些五味雜陳。她打從心裡接受他,也不想抗拒他了,可是這樣又太便宜他了,讓他太輕而易舉地挽回自己的心,也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她總要磨磨他,才算有「行情」可言。
但為何一點都推不開他?
他根本不管自己會對他「不利」。他好看的眼睛、鼻子和嘴唇……為什麼讓她絲毫不能移動?
她允許他做……什麼嗎?
「雲裳我回來了!你們台灣的菜市場好好玩喔,還有這些鴨舌頭和鹵豬肝,要比我們法國的烤田螺和鵝肝醬好吃一百倍!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哇咧!你們在幹嘛?」
兩個緊擁熱吻的身體立即分開。
雲裳和「王家居」……非禮勿視喔。
不過中國人的孔子也很奇怪,他到底有沒有想過,不好意思的應該是當事人吧,而不是無辜的旁觀者,我李奧幹嘛不好意思哩?
「李奧,你回來了……」
已經跳開汪嘉駿懷抱的倪雲裳,是臉紅唇也紅。
「李奧?」他叫李奧?
汪嘉駿不知為何,馬上聯想到那個一大串的名字:亞歷山大陶斯「李奧」畢諾亞許……不會吧,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但他的的確確是法國人,之前還用法文損他呢!正當汪嘉駿猜想之時——
管浩仰終於也出現了。
這三人的糾葛還有戲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雲裳你好忙哩!」李奧愈來愈會用中國成語來挪揄人了。
管浩仰的外表依舊斯文俊秀如昔,而且恢復了以前的平和冷靜,但看來似乎有要事在身而前來。的確,他心繫兩件事。
倪雲裳一見到他,就有滿心的愧疚。
「管號,我對你很抱歉,我要跟你解釋……」
「雲裳,我懂,你不要再對我說抱歉了。我也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今晚給我。」
她迅速點點頭,釋然地笑了。
這是他們的長久默契,知道對方都願意開口,就表示不再生氣了。畢竟管號是她最在乎的另一個男人呀,她才不管「剩下」的男人怎麼想。
其實,在場兩位男士怎不明白?
「你好,玩得還愉快嗎?」管浩仰突然用法語對李奧說話,李奧霎時愣住了。
「你是亞歷山大陶斯李奧畢諾亞許吧?歡迎來台灣。」
李奧心中一驚,有不妙的預感。
「我們受人之托要找你,只是萬萬沒想到,原來之前大家早就見過了。」
「他已經追到台灣了?」李奧開始哀聲大叫:「早知道應該是我賴在帛琉,才不要回來自投羅網。」
「師父,你就認了吧,該來的總是會來,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永遠。現在醜媳婦,換你做做看了。」
倪雲裳馬上回了他這幾句。這些就讓江嘉駿和管浩仰聽得模模糊糊的。
「哇!好討厭,不想啦!」長毛李奧一下變成小孩子,開始呼天搶地,東哀西哀亂叫。
兩個男人突然覺得很想笑。總感覺不是如傑洛狄尼所言,那麼「天崩地裂」,傷害他身心的什麼嚴重大事。
***
在這間全台北市最昂貴的五星級大飯店中的總統套房裡,有兩個人正在焦急地等候著。傑洛狄尼和安東尼昆終於找到「他」了。這個他們很想殺死,但又捨不得下手的傢伙,李奧!
終於等到一行人進來這一大片位在頂樓、佔地百坪的超級豪華總統套房裡了。
「真的太謝謝各位的協助了,我太感激了。」
傑洛狄尼大步走向李奧!焦急地看著他的外貌身體,一副關懷但又怨懟的表情……原來這就是老傢伙身心受到嚴重傷害的「實況」呀。哈哈!這個怪老頭會說出任何驚人之語,全是本性使然,旁人都該訓練自己不必太當真才是,否則大驚小怪、自找罪受。
「你這個臭兒子!你讓老爸擔心害怕了多久?就怕你被綁架,不,應該說是貪玩貪玩到搞亂人家美國的股票價格、入侵歐洲共盟的期貨市場,甚至是破壞中共的軍事情報機密網站。」
兒子?他是傑洛狄尼的兒子?汪嘉駿和管浩仰震驚了。
而且從他老爸短短的幾句話之中,就完全瞭解這個李奧是更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傢伙,簡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性格同樣怪胎和奇葩!貪玩是玩這款「超大條」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11:39
「沒有哪,那是其他恐怖份子搞的,人家這段日子乖得很……頂多跑到中美洲幾個極權政體的國家,把他們的電腦行政系統改幾個數字和消息,讓人民好過一兩個禮拜而已,還有……南韓半導體大廠忙著接貨的訂單,有一些是我跑進去捏造的……」
看來何止有其父必有其子?根本就是國際駭客嘛!
還有,有其師必有其徒。有一個女駭客也很會東改改西捏捏汪嘉駿看向閒在一邊的倪雲裳,她對他皮皮地笑了一笑,裝做一臉無知。
管浩仰沒有忽視他們彼此間的眼神交流,心揪痛了好一下。
「李奧,你是爸爸老來得子,最小的心肝寶貝,以後不要再這樣全世界亂跑,讓我急得快發瘋——」
「誰要你在全世界給我亂開結婚支票!」李奧一提到這個,火氣就來了。
MY GOD!李奧不但是傑洛狄尼的兒子,更是那個——小兒子?那安東尼昆是誰?
「小兒子」和「救命恩人」之間還有婚配哪!這樣他們不就更……汪嘉駿和管浩仰這下全都心神不寧地看著她……但雲裳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甜甜微笑的樣子。太不可思議的靜觀其變,太鎮定和冷靜了吧。
但接著只見兩個法國老小吵了起來:
「因為你兩個哥哥都娶了,只剩下你!」
「我才三十八歲!」
「他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
「關我什麼事?」
「而且你的兩個小姊姊,婚姻也都美滿幸福。」
「祝她們永遠美滿幸福——那又關我什麼事?」
「所以你應該……」
「我又應該怎樣?」
父子兩人吵得沒完沒了,原來傑洛狄尼在家庭觀念方面是如此傳統保守。雖然這些在中國人的想法中這很正常,但在西方世界中,這樣也的確是逆向奇葩了。
終於,換倪雲裳出場了:
「傑洛狄尼,好久不見。」
傑洛狄尼這才定睛一看,大叫出聲:
「耶穌基督!你……你是救我的那個小女人!」他不但驚呼,而且終於轉移注意力了,連忙抱住倪雲裳,把她的兩邊臉頰吻個不停……這對父子還真是同樣熱情呀!
雲裳操著一口流利法語說道:
「是的,你好記性。這麼久了,竟然還認得出我。」
傑洛狄尼聲若洪鐘,非常高興地說:
「當然認得出來,你是我最感激的救命恩人啊!雖然你現在看起來又漂亮又動人,和當時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但是你這雙睿智的眼睛是改變不了的。」
「克勞蒂亞!你何時認識我爸?」李奧尖叫,跑去拉開他們。
以前師徒在美國時,兩人對彼此的家世背景以及出身雖然一清二楚,但不至於跑去「認識大人」——因為靠自己,從來都是他們的共識呀。
「兒子,你們早就認識?噢!YA,」傑洛狄尼在他們兩人身上比來比去,一臉滿意的樣子:「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第六感是超准的。雖然當時你乍看平凡土氣,但那雙聰明的眼睛可不會騙人。真是的,上帝也和我想的一樣嘛,這些都是它有意的安排呀,早知道我根本不要找你找得這麼辛苦……你們老早就感情很好了,對吧?兒子,你這次不會再怪我給你亂指婚了吧?」
傑洛狄尼尖叫迭起。這對父子根本同出一轍——吵死了。
看來有兩個男人的地方就很吵了,不論他們是中國人或法國人。
「雲裳,你趕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奧故意用中文問她,氣得傑洛狄尼半死。
「之前在震宇舉行的跨國會議中,你父親突然心臟病發作,因為我當時急救得當,他感念在心,所以就開出了三個作成生意的利誘條件,最後一件,就是要我跟你結婚。」她簡單明瞭地說。
「這個老頭,我會被他氣死!沒錯,這就是他會做的事情。他會找各種名目來逼我相親、要我結婚,害我這五年來煩得要死……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有何好說?說有用嗎?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你也不會因我說什麼,而有什麼改變。」雲裳好整以暇地說:「你依舊會全世界亂跑,你父親也依舊會全世界亂追,說什麼也沒有用。反正我不是任何條件,不管那個利誘有多大,何必讓你多一筆煩心呢?我那麼瞭解你的『狀況』……這是做弟子的,對師父的一點點孝心嘛。」
「雲裳,若我老頭能像你這麼好溝通就好了。」李奧忍不住也香了她的臉頰,把她抱得好緊,他的表情看來感動又煩心,真是複雜得很。
汪嘉駿和管浩仰的表情看來也是複雜得很……
「哈哈!看來他們很來電。女婿,你說是不是?」安東尼昆點點頭,原來他是他的女婿……也算是「孩子」啦,沒錯。
「臭兒子,你讓老爸決定要學中文。不,至少請個厲害的中文翻譯,免得你在罵我我都不知道。同時也可以和我一眼看中、聰明又可愛的中國媳婦,溝通得更加良好。」
「你別打如意算盤了!」已經罵出口的李奧,才乍想父親聽不懂中文,只好改回法語:「你別再做你自己的大頭夢——我不可能和她結婚的。」
「為什麼?你很喜歡她,我看得出來呀,兒子。」傑洛狄尼對自己的識人能力一向是最自豪的。
「的確,我很喜歡她,我太喜歡她了,但是我不愛她。她只是我的知心人、好朋友、好妹妹,更是以前在美國唸書時,互相搭擋、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聽到這裡,汪嘉駿和管浩仰開始有些瞭解了。但傑洛狄尼當局者迷,還是聽不懂重點。
「你有愛人了?那更好,我不會反對啦,我最不看重的就是出生背景地位家世,總之相愛投合最重要。快快把那女孩娶進我們家族來——」
「我說了你不可能的,而且也沒有那女孩……」
「到底為什麼?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
「才怪,你才搞不清楚哩!你這個老古板,我的愛人根本是——男人!」
傑洛狄尼睜大眼睛,吐出舌頭。他震驚的表情也比別人誇張,但旁人看了,還是不要亂笑的好。
「安東尼昆,快、快扶住我!我最擔心、最害怕、最不願意去想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的天哪!」
「沒錯,我就是你最愛罵的變態人種!我就是GAY、是同志、是玻璃圈內的一員。」李奧的眼睛紅了:「但老爸,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是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一群;我們也會付出、也想佔有,我們一樣有甜蜜、嫉妒,同時也懂得相知相惜。我們的愛情就和一般男女之間沒有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我們愛的是——同性罷了。」
傑洛狄尼終於安靜下來,眼睛也是紅紅的。李奧打算全豁出去了。
「從小開始,我就發現自己有這種傾向。起初我也很震驚,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怎麼會這樣?當然也有一段自感可恥的時期,但漸漸長大,我發現這根本是天生本能,我根本沒法控制、沒法改變自己。我曾經向你暗示過幾次,但你的反應從來都只是激烈忿怒、臭罵一場,詛咒這些上帝的恥辱、人類的殘渣。你說,我還能和你溝通什麼,祈求你瞭解什麼?但上天還是憐憫我的,賜給我不少好朋友,尤其雲裳是其中最知我、解我的寶貝呀……」
李奧哭了,傑洛狄尼也哭了。兩個大男人眼淚鼻涕齊飛,哭得一塌糊塗。
「傑洛伯父請容我說一句。」倪雲裳說話了。
傑洛狄尼用力點點頭。他需要很多聲音,讓他懂得這個原來他並不太懂的小兒子。
「李奧常說,你愈是自豪他最有你的聰明靈活,他就愈是心痛難受,你愈是愛他,他就愈是不敢和你剖白——因為,他也一樣愛你呀!」
再也受不了了!父子兩人終於嘩啦一聲,抱在一起痛哭。連安東尼昆也在旁邊湊熱鬧、跟著擤鼻子、擦眼淚。
倪雲裳、江嘉駿和管浩仰三人靜靜地退了出來。
「你真是會雪中送炭。」管浩仰說。
「是火上加油。」汪嘉駿說。
倪雲裳只是笑笑,但是心中低回不已。
他們三人此時此刻想的!不再是難解的三角愛情,而是令他們也感動在心的父子親情。
能打開彼此心結的感覺,真好!
第10節
但這個三角習題,就算暫時沒有解答,也必須先有個結論;否則許多事情全部都不能做了——這仍是他們三人最在意的癥結。
晚上管浩仰就來找她了。
此一時彼一時。雖然白天那對法國父子打開心結的感動充滿他們的心胸,但夜晚屬於情人們的時刻,卻教人很難不想到他們三人的未來。
離開了自己新的住所,倪雲裳和管浩仰肩並著肩慢慢地走著。
「這種大樓不可能讓你養貓狗了吧,不過你做事向來都很有規劃,應該會給它們妥善的安排。」
「嗯,再加上目前也沒空。李奧被找到後,就代表我在我爸面前,也快藏不住了。」
所以倪雲裳先用自己之前存的一筆積蓄,成立了一間流浪貓狗收容所,請專人來負責飼養和照顧。雖然她愛這些小動物,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必須先心無旁騖。
再來,因為搬離了原來的租屋,她乾脆買下了一層還不錯的大廈房子,更誇張的是——李奧還「義務」拗來和她一起住。
他很有自己充分的理由,因為雲裳以上這些經費,許多都是他們在美國唸書時,經他「指點」操作股票,所奠定的「良好」基礎;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在於雲裳日後的投資眼光準確,有了本錢又下對標的,用錢滾錢所得來的。
不過和師父根本不必說那麼多,他其實也心知肚明啦。
當然,知道李奧「底細」的兩個男人,對於他們的「同居」雖然是十分羨慕,但是卻一點也不擔心;雖然是相當吃味,但也對雲裳的這種奇女子命格不覺怪異。因為她是個如此聰慧又自主的女性,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不要什麼,接受什麼,或拒絕什麼,再加上李奧又是……所以根本無須掛懷。
掛懷的是,誰能得到這樣的一個奇女子?誰能有這種三生之幸……
走出社區內的巷子,轉到外面那一條台北最有名的林蔭大道。雲裳年紀輕輕,不靠家裡支援,就買得起這裡的房子,誰看了不佩服?尤其是這兩個跟她關係最是特別的男人,百般滋味自在其心。
「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
「把自己曝光嘍!還要跟他說自己就是那個救命恩人,讓他教訓一頓,更重要的是,宣佈自己要成立新公司,而且——兩年內一定要做起來。」
倪雲裳的雙眸在發著光。
「雲裳,恭喜你了,你的目標已經一步步在實現了。你願意讓我幫忙嗎?」
「我不和你客套,我當然願意,但是你忙得過來嗎?你的管氏企業不知要比我的小公司大幾百倍,我不想妨礙你、拖累你。」
「你不想讓我幫忙才是真的妨礙我、拖累我。目前的我,還不能習慣看不到你的日子……」倪雲裳心中一愧,也彷彿覺得管浩仰的話有弦外之音。
走著走著,看到林蔭大道兩旁的婚紗店林立,倪雲裳觸景內疚,管浩仰卻是觸景傷情了。
「雲裳,你穿起這套白紗!一定很美很美,像雪白的仙子下凡來,讓人怦然心動。」
「管號我……」不能再講對不起,再講只怕又重傷他的心。她是個差勁的女孩子,在當時無計可施之時,她曾經出了下策當「落跑新娘」!
終於到了較安靜之處,管浩仰開口說話了。
「我們真的沒緣分是不是?」他的聲音沙啞。
「別這樣說,至少我們有最深厚的兄妹情分。」
「不,不要,我不要只是兄妹!」只要她一提起這點,他就非常激動:「雲裳,我愛你好久了,你從來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太知道了!可是管號,我也從來不想耽誤你、不想欺騙你呀!我對你的感情真的就像是親愛的哥哥——我不能沒有你、不能失去你;但我也清楚不能永遠霸住你,永遠依賴你。這也是你要助我一臂之力時,我馬上就有的顧慮呀!」
「幫助你是我自己的意願,和對你的感情完全是兩碼子。」管浩仰幽幽地說:「我之前對你和李奧的誤解,也只是讓你著急,但不讓你心痛,對不對?因為我們對彼此的心意,從來就不對等。」「我——」只有碰上這件事,這個向來積極的女性才有歎氣的可能。別說抱歉,她又提醒自己——這麼知她、懂她的男人,她能愛早就愛上了。
夜間的林蔭婆娑,配上晚風吹送,實在涼爽又舒服極了。但是管浩仰卻是氣血衝上胸口,把她抱得好緊好緊,而且出其不意,他又吮吻了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這一吻像是訣別——
「我只能說自己沒這個福氣。」管浩仰表情悲傷望著她,但堅定地說:「這是最後一次的出其不意了。我保證,在你這兩年創業維艱的時期裡,我絕不再讓你煩心。」
「管號,我只能說,謝謝你——」千言萬語,她不知從何說起:「我和……他之間,還有許多有待瞭解的地方。我也打算給自己兩年,好好考驗我們兩個人是否合適。」
「最好你們兩人因瞭解而分開。」
「管號——」
她當然懂他的直率。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他……也一定會幫你。不過這兩年,他可也是一樣,不能對你輕舉妄動,否則我不客氣!你放心,我會隨時盯著他的。若他真是虛有其表對你不好,我絕對愛無反顧地從他手上把你要回來,若他真是對你死心塌地無怨無尤,呵護你、照顧你,我……就只能甘心以成人之美退出了。」
「管號……」她的眼中已經熱淚盈眶。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愛上這個男人?她的心愧疚著。「唉——這時你又變成善感易哭的小女孩了。你真是個善變的女人,為何就是不會變得愛我呢?」
她哭得更厲害。
管浩仰拍拍她、擦擦淚,又像回到孩提時代大哥哥安慰著小妹妹……
唉,真是堅強又偉大的管號!
***
倪雲裳一回到家,李奧就對她說個不停。
「我今天在超市看到一個單身男人好賢慧喔!他買的淨是雜糧饅頭、有機蔬菜、無磷洗衣粉之類……環保又健康的東西喲!」
「你又心動了?你怎知人家是單身?」
「觀察搭訕呀,這個我最會了。」
李奧是相當多情的,尤其台灣男人,似乎很對他的胃口,幾乎每天回來都有「艷遇」可以報告。
「我出去了。」李奧說。
「你又要去哪裡?」這傢伙不是才剛回來嗎?
「我還要去MOOREPUB,那裡的『幸福』好多!哎,我好忙喲!」
李奧打扮得「花枝招展」,吹著口哨出門去了。
雲裳不禁苦笑搖頭,師父最會甜言蜜語了,拗到住的就原形畢露!之前說得理由十足,什麼……互相照顧、打拼,兼給它有伴?原來玩及找愛人才是根本!這些才是李奧背後真正致他命的吸引力。
電鈴聲又響了……這小子又忘記帶鑰匙!從同居以來不知犯了幾次?倪雲裳只好滿心不願,但又只能提早結束既舒服又享受的泡澡時光。
「李奧,你很煩,我很想扁死你喔!請你注意到台灣來,你就成為必然的鑰匙『老』童!」但是拉開鐵門一看,竟然是——
每、次、都、這、樣!
「雲裳你太粗心了,至少要先看看來人是誰才可以開門。而且你穿得這麼……性感,這樣太危險了。」他,聲音有點嗄啞地說。
「到底誰是不速之客?真是惡人先告狀……」她,無法理直氣壯。
汪嘉駿一身帥氣打扮,鐵灰牛仔襯衫配上牛仔褲,更顯得英姿煥發、冷俊挺拔……而倪雲裳這才想到自己身上,只穿著一襲薄似蟬紗的睡衣。
他大步走進門來,同時對她這間新居的佈置,饒有興味地觀看著,但終究此不上觀看著她的興味,他火熱的眼神燒著。
「我會嫉妒死李奧。他真的安全嗎?」
「你無聊!」
每天睡前,李奧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跟她哈啦一大堆的男人,聽得她累死了。李奧根本比她還女性化,還「少女」情懷總是詩。
「抱歉,我知道我是多慮了,李奧當然可以信任,我只是因為……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的緣故。」
汪嘉駿走向她,熾熱地望著她。他身上有刮鬍子水的好聞男人味,令她有些意亂情迷。
「你要幹嘛?」
「你明知故問。」
她真的就被他一步步向後逼入沙發裡,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原來你要我坐好,不早說!」
「別皮了,我想要的是——」汪嘉駿剛硬的線條,包裹住她柔軟的曲線:「你好香,有清純的、甜甜的、玫瑰花般的氣息。」
「阿駿,我要跟你說,接下來我要創業。這兩年你——」
汪嘉駿知道她對未來有夢想,但此時此刻,他無心聽她說。他只想要在她背上使力,讓她毫無空隙地貼向他……她微濕的髮梢、潤澤的肌膚,和粉粉嫩嫩、微微開啟的柔軟紅唇,更讓他心跳急速、血脈奔騰!他所能做的,只是輾轉吸吮她到不能自制,甚至撫摸遍了她的全身,更不自覺解開她的扭扣……
倪雲裳也不好過!
她真的「體會」到什麼叫燥熱、什麼是慾望了。她除了無力攀附在他結實的肩頭上,而且全心全意回應他的需索之外,滿腦子的念頭就是跟著感覺走……只有在這種時刻,她完全不想讓理智來干擾,不,應該說是她要理智這麼做。
她想擺脫大女人表相下的小處女身份。
激情之中,他已經把她抱入臥室裡……
「不行、我們不能。」
喊停的是汪嘉駿。他呼吸急喘地放開了她,而且站起身來遠離身邊那個會置他於死地的誘惑。
「我決定,我以後不會再自己一人進來你的屋子裡,這樣對你來說太危險,對我也是折磨。」
雲裳只是雙眸迷濛,滿臉潮紅地望著他。她並不在意呀,因為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如此確切、想要給予的感覺;即使日後發現他倆真正不合,她也絕不後悔。她一向是自主的,即使愛情會造成她理智之外唯一衝動的舉止,她也明白自己會自我負責到底。
她如此看著他,讓他幾乎不敢再正視她,只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了……
「雲裳,我愛你,真的很愛你,所以我要尊重你,不讓你分心;畢竟你那兩年創業時間,是要全心全力拚命以赴的——」
她看著他比豐川悅司還迷人的背影。
「若我剛才真的擁有了你,接下來的日子我會更痛苦……我知道你可以分得清楚,但我不能。只要我一旦佔有了你,我就絕對不能忍受還有其他男人在你面前招搖!就算他只是純粹幫忙或支援,就算他只是親如兄長,就算他只是當下心無雜念,就算他……管浩仰是君子,但仍然是威脅。已經『恩愛』過卻又失去你的話,我鐵定死無可救。我知道我很奇怪,但我真的要確定他能對你『純粹』,我才能放心。因為我最敬重他,但也最在意他……」
倪雲裳這才恍然,汪嘉駿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樣的。
他不是那種木已成舟就一切好辦的男人,正因她不是那種成舟了就被控制的女人。他太明白了,她是不系之舟。
所以,決定了……她的勾引功力有待加強。
「阿駿,我明白了,謝謝你。」
先以退為進吧,對付這種腦筋也很怪異的男人。
「謝什麼?我以上的話,也不過證明我是個自私自利、眼中容不下其他人的壞男人。我這麼愛吃醋、小心眼、不放心、很嫉妒的爛男人,雲裳你為什麼還會愛上我?只能說這種好運氣,是上天賜給我的眷顧及福分。你是應該給自己兩年時間考驗我、瞭解我、磨練我,看我對你——到底好不好?看我可以呵護你、照顧你到什麼地步?」
「你和管號說的簡直一樣。」
「因為除了你之外,我們是英雄惜英雄。真的,由心而發。論起品行來,他比我君子多了。畢竟他不會像我一樣,接連兩次直闖你家的門。」
管浩仰總是靜靜守候,才會伺機而動的。前幾次的忘情擁吻,是他超載過多負荷不了的情感呀!當然,這些話也不必對汪嘉駿說,她不必自找麻煩……
「沒錯。他剛剛也只是陪我出去走一走,哪像你?」
走一走?那就好。
「我誠心向你懺悔,你還得寸進尺?」汪嘉駿作勢對她張牙舞爪,卻又馬上轉回去……原來雲裳大方,不,故意在脫衣服,她喲……
「大不了我也陪你走一走。」
「好呀。」
雲裳換上「安全」的衣褲,把頭髮紮成馬尾,一派清爽宜人的女大學生模樣。汪嘉駿又被她的千變萬化給弄迷糊了,她之前還是個風姿撩人的嫵媚女郎呀……
「我的走一走,可不是漫無目的喔。」靈機一動,她說。
「不論目的為何,本人奉陪到底。」
「很簡單,別一副從容就義的口吻好不好?」她勾著他的手臂:「我們只是要去鬧場,讓李奧的約會撞到我們兩座燈塔。他太樂不思蜀了,不去鬧一鬧他太可惜,前進MOOREPUB——」
她像小女孩似,一臉鬼點子的可愛神情。
只要想到李奧那種咬牙切齒,青黃不接的大便表情,她就不禁笑了出來了。連汪嘉駿也被她感染,也可以想像了……
***
親愛的雲裳:
不用叫你小衣、小二的感覺,真好。
不再你躲我追,不再慌亂心痛的感覺,真幸福。
但我心中還有一個小疙瘩,除去它,我真的就是你很完美的愛人了。
那位已成為我好友的女孩,就是那位在餐廳只為了幫我氣你的女孩秦可晴,很想見你一面。
錯在我的故意氣你,錯在我濫用無辜。但她,是主動想見你一面的,我絕對沒有施予威脅利誘。只能說,我總是碰上好女人。
可以嗎?
我們聊一聊好嗎?
江嘉駿真是罕見的小心翼翼,他還以為她在意他的過去?
倪雲裳難得看到他的「伊妹兒」。他總是直來直往,有話馬上找她說個明白,更巴不得時時刻刻對她掏心掏肺……
唯獨此事他這麼謹慎?但口吻還是很臭屁。她不禁會心一笑——若她還在意,她早就找他問清楚;沒問,就表示早放下了。她才不會那麼無聊,拿自己的寶貴情緒做起伏遊戲。
結果那天——
她和秦可晴相談甚歡的狀況,簡直像失散多年的姊妹。不是完全把汪嘉駿冷落在一旁,就是兩人一搭一唱地把他虧到慘,害他徹底領悟,立刻宣誓:
「以後你們兩個女人聊天,千萬不要叫我在場。」
汪嘉駿這才真正領教到,倪雲裳提得起放得下的性格。以後他真的連「萬一」對不起她都不可能——她絕對是快刀斬亂麻的女人。
而現在,才是倪雲裳快刀斬亂麻,要面對她自己未來的時候了。她已經做好所有的,不論外在能力的、或內在心理的準備。雖然她正站在外頭,心中仍有些許的忐忑不安,裡頭的會議室……
「倪先生,這次來台非常感謝你的動員協助,讓我順利找到我心愛的小兒子。你手下的人才,真是不可小覷;連當時救我的那位女士,也連帶找到了。」傑洛狄尼高興地說。
「不客氣,這太好了!」這真是一箭雙鵰,倪傲天笑得合不攏嘴:「這的確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實在太為你高興了。」
也是為我高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論當時的好處能恢復多少,至少現在震宇又站在有利的地方了。
「我也為你高興喔,倪先生,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馬上就開支票了?好,當然好……
「我請我的救命恩人出來和你見面。」
只見會議室後方的門被推開,先走出三位護花使者:汪嘉駿、管浩仰和李奧,然後再出現一位身形娉婷的女孩……倪傲天定眼一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雲裳!
「你這孩子,原來你一直躲在震宇裡,我真是會被你……」天下父母心,倪傲天看到女兒幾乎快要老淚縱橫,但又忍不住想先罵人。
氣氛霎時有些凝重。
「我說倪老兄,你這孩子才真正了不起呀!她不但救我,也救我的小兒子呀!」傑洛狄尼開口了,簡單說明他的長毛小子和雲裳在美國認識,而且成為好朋友的緣分。
倪傲天更驚訝了,原來這兩個孩子老早就要好了……
他暫時忘了雲裳的叛逆、逃婚和不告而別,而對剛剛得知的訊息喜從中來。既然雲裳不愛管浩仰,是非常可惜的憾事,但也已是明顯的事實。那之前的條件,和傑洛狄尼的小兒子結婚,不就更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2-5 07:13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5 07:12:38
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愈來愈覺得:老天自有安排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所以他們當然可以結婚,沒問題!」
倪傲天又以為要嫁的人是他自己,不但婚事、連生意都搞定,而且以後還有更多生意……
「倪老兄,你這女兒是福星呀。生意要緊,但是家庭和樂、兒女幸福更要緊,您說是不是?」「是,是!」他當然希望女兒幸福,只是傑洛狄尼到底意指為何?
「接下來我這麼做——可是幸福和生意都能兼顧的最好方法喔!」
聽到能兼顧,倪傲天二話不說。
「首先他們不會結婚,再來已說好找到李奧給震宇一半的生意,我不會跳票,不過剩下一半,就交給雲裳成立的『小小』公司來做。」傑洛狄尼轉身拍拍雲裳的肩頭,鼓勵地說:「兩年後我會看績效,再決定接下來全部的續約要找哪一家。」
「什麼,他們不會結婚?還有,雲裳的公司?」
怎麼會這樣?法國佬講的竟然和他想的都不一樣!他的唯一女兒、那個小小女孩,要像他一直受不了的那種女強人一樣,自己成立公司?
看倪傲天張口結舌,傑洛狄尼再說:
「我的兒子是無法和令嬡結婚的,即使他們是好朋友。至於後來說要給震宇一半的生意,我沒有食言而肥。兒子,這句中文我說對了吧?」
李奧點點頭,嘖!這個愛賣弄的老子。
「我真是聰明的老爸呀!」傑洛狄尼先自誇,才又說:「至於給年輕人創業的機會,是我現在最樂於做的。我雖然為人行事有一點怪異,但我最遵守允諾了:不用書面,口頭就夠——這可是本人轟動全球工商業界、最厲害的特色呀。」
傑洛狄尼轟動全球的,還包括超臭屁及超自戀。
「倪老兄,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有些觀念早就應該改改。將來絕對是女人的天下,能力是看個人,而不是看性別;不論重男輕女,或是男得娶、女必嫁的觀念,都早過時了,更不一定合乎人性。你對男女性別的刻板印象,真的不合時代潮流了。你能有一個女兒這麼能幹聰明、有理想有抱負,實在才是令人求之不得哩!我早就認她當乾女兒了喔!最好你不想要她啦,哈哈!」
「雲裳是我的寶貝孩子,我怎會不要?」倪傲天毫不考慮地說出心中的話。
倪雲裳從沒聽過父親說過這種親近的心底話,內心震動了一下。他一向對她不假辭色,父女關係總是保持嚴格距離呀。
「所以孩子是男是女,根本不要緊,你早就應該多給她愛——」
倪傲天一時無言以對。
看著雲裳表情溫和又堅定地站在一旁,他心中突然充滿一股說不出的愧咎。對她,他一向是規定責備多於鼓勵和氣,他當然關愛孩子,但他的方式實在太自以為是。
「雲裳,爸爸……」倪傲天不習慣溫柔,只能吞吞吐吐。
「爸爸,我懂。只要你不再認為,女孩子家『只能』或『不能』做什麼就好了。女兒不會讓你沒面子的。」
「爸爸虧欠你很多吧……」
「不,爸爸,就是因為你的『激將』方式,才讓我更學會看重自己、肯定自己。還好這個女兒不乖,沒有把你對我『打擊』的話當真,反而是成功的逆向教育喔!還有,我也很對不起,為了忠實自己的感覺及想法,就這樣逃婚和離家,還請您原諒我。」
倪傲天心中震撼,他的女兒如此懂事且成熟。她的逃婚和離家,始作俑者其實全是自己呀。
「雲裳,你一直是個好孩子,爸爸真的才是……」
倪傲天「對不起」三個字,還是沒法一下子說出口,但倪雲裳一點都不在乎。父女的感情可以如此撥雲見日,不再冰凍而且交流,她已經很感動、很滿足了。
汪嘉駿也趁此時,遞上了他的辭呈:
「董事長,我想現在已經是實現我理想的好時機了。我會把正在進行的幾個案子處理完善之後,才離開震宇,然後成立我『小小』的科技公司——並到令嬡的公司幫忙。」
汪嘉駿這孩子終於要走了,而且他想追雲裳的意圖毫不避諱呀!但又能夠清楚地避嫌。倪傲天只能面對人才終究是留不住的事實,但他幸虧也不是敵人,損失已算降至最低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這前浪再不靈活,就要死在沙灘上了。
沒想到,管浩仰也開口說:
「伯父,雲裳『失蹤』的非常時期已過,我再出現於震宇並不合宜。除了管氏企業的工作要我接手外,同時,我要用全新的身份,再追求雲裳。當然,我也會到雲裳的公司幫忙。」
看來浩仰的意圖也十分明確堅定了。而且為了雲裳,想必他也瞞了他不少事……
他的女兒有兩個優秀的男人在追求,想想他還是有面子的,可是他卻也在一分鐘內,痛失兩位大將,而且是被自己向來視做依附地位的女兒,挖角挖走的。雲裳這孩子——
看她亭亭玉立、一派大將之風……他真的錯了這麼久?這絕對不是靠男女私情就可以辦得到的。若雲裳沒有這種想創業、想經營的旺盛企圖心和領導的才能,這兩位優秀人才不會如此開自己玩笑——就算再愛她也不能,他們不是沒有腦袋。
「倪背背,我喜歡台灣,更喜歡雲裳,我會留在這裡玩,不,留在這裡幫忙她啦,直到雲裳公司成長茁壯……弟子的成功是師父的驕傲喔!」李奧的中文真是愈說愈溜了。
事已至此,他還能看不清?
「看到了吧,生女兒才棒哩!我養的兒子呀,等於自動奉送給你家了。唉——倪老兄,這也是我們男人永遠比不上女人吃香的地方呀!男人打拼過程有難,其他男人不再踹你一腳,讓你掉下懸崖摔死就不錯了,還義氣來幫你啥忙?有的話,我頭給你!」
這是學誰說話呀?三個年輕男人一致看向某人,連傑洛狄尼也被她「收伏」了。
「爸爸,我很高興能交到這麼多的好朋友。他們能自願讓我倚重,這是我的榮幸和好運。」倪雲裳堅定地看著父親:「但是,爸爸,請你相信,我是公私分明的。這些溫暖的情誼,是我創業過渡時期的協助,他們的照顧我、幫忙我確實是很大的助力,但我本身的實力及將來的經營,我終究會讓你認定。我想,我的優點應該是彈性,以及權變吧。我能就事論事,公事公辦;但貴人來助我,我也絕不矯柔推辭。」
倪雲裳的這一番話,讓在場所有男人聽得肅然,她真有一般女性少見的「霸氣」呀!無關性別,而是天性;天性無法違逆,只能順勢而為——如此才不會人我痛苦。
傑洛狄尼從他小兒子身上已經體認這一點了,不知倪傲天……?
「是事也是勢,如今我還能反對什麼?」倪傲天訥訥地說:「雲裳。」
倪傲天知道自己對唯一的女兒,其實從來都不能算用心。因為從頭到尾,他重男輕女的觀念,總左右自己的態度。但如今女兒的架勢十足,從容自信,竟然是在自己年歲已大,驀然回首的此刻,才清楚地發現了。
「爸爸——」倪雲裳也柔柔地喊著父親,依偎在他肩膀。
「爸爸從小就壓抑你的本能及喜好,一心以為女兒怎能比兒子強?可是和你媽就是再也生不出來……叉開話題了,總之,到如今我才明白自己的錯誤,能力實在是無關性別的……雲裳,你能原諒爸爸嗎?」
「雲裳也很惡劣,若以前能再耐心一點,和您溝通就好了。」
「你已經和我努力溝通過了,可是當時不開竅就是不開竅,誰能料想現在一切心有靈犀,自動頓悟?再不懂得看情勢,老爸不就太落伍了?」
倪傲天的爽朗也是天性,很快又阿莎力起來了。他摟著女兒的肩頭,高興地說:
「走走走,今晚帶貴客們去吃超貴的台南擔仔面,給他們來頓皇帝式的享受——貴上加貴,討個吉利!浩仰、嘉駿、和寶貝女兒都得作陪。」
父女倆相視而笑了。
但那對法國父子檔,卻在一旁臉色「監介」……
這對台灣父女怎麼……沒哭哩?根本沒有扳回他們一點點的面子嘛,丟臉丟到台灣來了。我們哭,你們也哭,這樣世界才充滿溫柔與公平嘛,真是的!
***
「你別開這種狗屎玩笑了!沒事亂放屁,你沒其它的八卦好說啦你?」痘花又在吐槽課花,而且是極為少見的忿怒。
「我發誓,這真的千真萬確!」她伸出四隻纖纖紅指,但再也沒有圍聽群眾。
從眾人首次共同鄙視、一哄而散的情況看來,就可以知道課花這個八卦是多麼令人感到太扯蛋了,而一致唾棄。
「大家怎麼了?這麼安靜?」從孟鈴鈴一跨進課內,就感覺到這奇怪的氣氛。
痘花林珍芹馬上憋不住就爆發了:
「喲,若這款代志嘛會發生,那阮不就是英國皇室流落在台多年的公主了嗎?嘻嘻!」
大家噗哧大笑,心中暗想:是喔,這種痘花肉餅臉的公主?英國皇室哪有醜得這麼衰?
「那我就是全亞洲第一大集團的董事長在台灣的私生女……」
「哎喲!這樣你也要?拜託你留點口德,不要侮辱自己啦!」
「我還沒說哩,那我也是沙烏地阿拉伯酋長的……」
一群女人嘻笑瞎掰,尤以痘花為最。課花張采琪極為不爽,十隻紅指又快穿入桌面。
「我還是搞不懂你們在笑什麼?」孟鈴鈴總是很難搞懂狀況。
「是我得到的第一手內幕消息。阿妹——竟然就是我們震宇老闆倪傲天的獨生女兒——倪雲裳!」課花對孟鈴鈴鄭重的說,眼神充滿「不信你就完了」的嚴厲威脅。她的權威不能毀於一旦哪!「不!不要嚇我,不會吧?」孟鈴鈴叫完後呆住,腦袋裡有片刻的空白。
課花終於重拾一點點信心回來了。
阿……阿妹好久沒來工作了,怎麼一有消息,就是這種石破天驚的內幕?孟鈴鈴愈想愈覺得害怕,這不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阿妹,不,倪雲裳真的是很多面化,很神秘的……從前就這麼覺得,這個女孩子不簡單,表面平庸好欺負,但卻時常流露過人的聰明及膽量,只是自己不願意去探究!不斷在自圓其說罷了……
「我就說她還在放屁!」痘花再聽一次還是生氣。若真如此,世間哪有公理存在?她太不平衡了。
「我沒有放噗噗!我親口聽人事主任說的!」課花重形象,髒字不能講。
正在兩人又要進入每日一吵之時,關鍵人物——阿妹,不,倪雲裳出現了!
全場的人都傻眼了……
她翩然走進來,嘴邊帶著甜美和氣的笑意。她的……眼鏡不見了,皮膚原來這麼白皙,剪裁合身的套裝,把她的身材全部凸顯出來。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一般,好漂亮,好有氣質,和以前的土裡土氣,根本無法聯想……
而且她身後跟的就是人事主任。
「現在,發佈人事命令特報。」
還有這種「特報」?所有人都撐起了耳朵,看來震宇會有很多新氣象了。
「張采琪,你榮調震宇公關部門的二十位組員之一——但是要先從底薪做起,你願意嗎?」
「真的,真的嗎?我可以去公關部?太好了,我要去!」課花難得不顧形象地跳了起來:「公關部一直是我的夢想,長袖善舞更是我的本性。不,專長啦!終於有人發現了我的能力了,我一定會馬上幹掉部長的!」
課花說完才發現自己太得意忘形,只好吐吐舌頭。她知道自己是遇強則強的,她才不會被其他十九個女人比下去,她會努力上進,讓自己又美又有實力。底薪?有什麼要緊?有機會大展身手才重要。
「接下來,林珍芹,你派任改制後的總務部門,擔任督導課長一職——但是一樣要先從底薪做起,你願意嗎?」
「督導?是不是要聽我的指示,看底下人有沒有把事情做好?」痘花個性是要謹慎、龜毛一點。
「大致可以這麼說。」
「真的?我最喜歡頤指氣使。不,應該說是最喜歡人家聽我的話啦,哈哈!」痘花的臉更散發油光了,而且才龜毛一下下:「我一定會把事情『監督指導』得讓上頭百分之百滿意。終於有人瞭解我的本事了,沒問題,我一定會馬上就加薪的!」
這種工作就是要找她這種有威嚴又凶悍的女人,名正言順之下,她會做得很有鬥志和績效的。
「好,我這裡都有詳細的工作權限及職責法規,你們若明白了,才可以簽呈聘書,簽了聘書,就是代表要負責任了。」人事主任難得一派威風凜凜,相當罕見的氣勢。
痘花、課花齊聲大喊:「是——」
同事這麼久以來,這是她們第一次如此有默契,也是破天荒地相視一笑。
同時,她們也對阿妹,不,小老闆倪雲裳投以抱歉的目光,反常地說不出話來。她們從前那樣欺負阿妹,她不但沒有利用權力來施展報復,反而更讓她們各盡其長、各得其所。她——怎麼能這麼瞭解她們?以後若再不盡心盡力為震宇作事,不但不識好歹,良心更是被狗吃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她們太感激小主人阿妹了,不,是倪雲裳小姐。她們會拿出證明來,讓她絕不後悔她今日的安排及決定。
人事主任又說話了:
「因為總附五即將要納入改制範圍中,所以必須要解散,其它同仁的工作分配在這裡,請過來看——除了孟鈴鈴小姐之外。」
孟鈴鈴一時青天霹靂:
「我……我都沒有嗎?我被解雇了嗎?拜託不要啦,我又沒做錯什麼。」孟鈴鈴急得快哭了。「不,你的職位升得最高——你擔任副總經理的特別秘書。」
副總經理的特別秘書?是不是要坐在男人大腿上的那種女人呀?
「不要!副總若是像施達昌那樣的大豬哥,我就完了!我寧可變成無業遊民,也不可以出賣靈肉。」
孟鈴鈴一副犧牲小我,但眼中又閃爍淚水的德性,讓倪雲裳忍不住笑了出來:
「鈴鈴,特別秘書就是陪著副總經理到處玩,而副總呢,那就是在下我啦!」
孟鈴鈴差點被口水噎住:
「你說你就是……?我的天哪!」
倪雲裳對孟鈴鈴眨了眨眼:
「不過,我的玩可是多采多姿,會累斃人的喔!」
孟鈴鈴馬上了悟於心,她又不是沒和她「玩」過:
「多謝副總!我們愛你!」
何止孟鈴鈴在道謝?這是總附五所有的女性同胞的聲音。
她們並不笨哪!全場的人都一致為她們新上任的、知人善任的、「害」她們有眼不識泰山的「阿妹副總」鼓起了熱烈掌聲,鼓得手都紅痛了。
這也是總附五有史以來,最團結、最合作、最充滿感恩、最有種自我實現的快意感的時刻了——
只要善用女人才能,這匹娘子軍的成績會很嚇人的。
***
自從孟鈴鈴離開總附五之後,孤單運消散,桃花運打開——一下子就左右逢源,有兩個男人熱烈追求她。
一個是她名義上「借用」的男朋友之前被施達昌陷害求去,但後來被倪雲裳找回來的,極有能力的鄭昇平,果真給它弄假成真了;另一個就是——小呆瓜邱永成,自從上次跟著汪嘉駿過來,看到溫和害羞的孟鈴鈴以後,就嚴重「煞」到人家,每天跟他工頭一樣,三不五時跑到這裡來找女朋友。
倪雲裳自從成立了「振羽」貿易公司,取其展翅高飛之意,和老爸的公司名稱呼應,還兼任震宇的副總之後,真的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不夠用。
她是那種事業愈忙,反而愈高興愈帶勁,典型的樂在工作的女人,而且絕對是愈認真愈美麗的那一型。
雖然代理傑洛狄尼一半的生意,行銷規模和班底通路根本比不上震宇的十分之一,但是雲裳知人善任的天賦異稟,加上更是用心為女性員工謀福利——名聲一打開,口碑加載道,使她招徠了許多有幹勁、有專長、又有理想的女性員工,只要是能力出眾、才華優秀的女子,幾乎都極為樂意跳槽到振羽來;加上女人獨具的細心負責的天性,這使雲裳的公司規模真是蒸蒸日上、銳不可當。
當然,兩個男人的幫忙也功不可沒。他們是心甘情願義務來幫忙支援的,同時順便「監督」對方、有意較量彼此,不論愛情或事業——
汪嘉駿的專長在電腦科技、實用軟體的各種研發,因此設計簡便好用又有效率的各種程式及設備,真的讓振羽的經營成本逐日下降,行銷績效逐日增加。
而管浩仰是極為出色的外交人才,頭腦清晰反應靈敏,加上極具說服力的口才,當然接洽生意所向披靡,讓振羽的承銷據點大增,不必用到管氏企業的人脈,就足夠讓業務上軌道了。
當然,創思的成形,制度的落實,以及出奇制勝的構想,就全部出自這位靈魂人物——倪雲裳的手中了。以震宇和振羽的規模與其績效來此例,這兩家各方面差距懸殊的大小公司,竟然是不相上下的。業界都在盛傳,這真是小蝦米想鬥倒大鯨魚呀,且有如此勇氣的人,竟是自家女兒!但得知是良性競爭後,又紛紛成為美談。
總之,究竟鹿死誰手,或有其它變數,誰知道?搞不好傑洛狄尼那老頭,又有讓人跌破眼鏡的決定……
「雲裳,加班累了吧?」
「不累。」
「要不要我幫你『放燒水』?」
「三八!這裡是辦公室。」
「你都不抬頭看我一眼。」
「你穿低胸露背裝嗎?」
誰說女人沒有工作狂的?眼前這個就是。在汪嘉駿吃香的帥哥人生中,終於領教到在女人面前「槓龜」的滋味。
他打開窗戶,心愛的女人不理他,唉——
「這裡是一樓死不了的喔。」
雲裳真的很厲害,一心N用還能開玩笑。
「我——」汪嘉駿看起來好像要解釋,沒想到他突然轉了方向,對著外面的人行道上大吼:「愛倪雲裳!我愛死她了,可是她都不理……」
倪雲裳馬上撲到他背後,蓋住他的嘴。
「哇!你實在有夠三八喔,大家都被你冷酷外表給騙了。」
「這是你的幸福,我不就不騙你?以毒攻毒,我不用這招,你盯電腦都盯得比我多。」
汪嘉駿怎會不僅投入專注在工作中的渾然忘我?這和愛不愛一個人是兩回事。以前他就覺得女人很奇怪,認真工作並不等於不愛對方。然而現在,雖然他的理智還是清楚,但情緒卻難受控了。
打是情罵是愛,耍賴撒嬌正是愛情的趣味呀……他們的男女角色好像互換了。
「你吃電腦的醋呀。」她在他背後摟緊說。
「你再把我抱緊一點就不……」
結果雲裳何止?她主動轉過身吻他性感的喉結,然後找到他的唇……
「雲裳,你又在考驗我的定力……」
「好久沒有溫習了嘛。」
「你再這樣……『讀』我,我會燃燒起來……」
她最近這陣子太忙,他也是。雖然他常來幫忙,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兩人太久沒有親熱了,已有種難以控制、不可收拾的激動。
「雲裳,你得停止,我不能……」
「沒有不能……我願意和你一起燃燒……我只知道我也愛汪嘉駿……」
倪雲裳迷濛深情的雙眸像在邀請、像在希求,哪有一個男人能夠受得了這種軟玉溫香的主動熱情?她怎能如此撥撩他?她不知道這樣挑逗男人,是非常危險的嗎?她一秒鐘前,還是個有板有眼的女強人,但下一瞬間,她變成只是全心求愛的小女人……
她已經不管他的警告,完全陷溺在對他的渴望裡。
汪嘉駿再也受不了了,把她壓入沙發——
「別再癢我,呵呵……你好惡劣。原來剛剛只是在……釣我上鉤……你住手……」
倪雲裳一下就佔了上風,不但坐在汪嘉駿的身上,而且還把他「玩」得不亦樂乎。一個大男人竟然怕癢成這樣?聽說這種男人很怕老婆喔,好耶……
最令人想入非非的是,兩人衣衫相當不整。
「雲裳!」
才打開門喊她的管浩仰,看到的竟是這種要他噴鼻血的景象,這太刺激他了!他的小雲裳從來沒有這樣對他過。
她和汪嘉駿兩人在沙發上糾成一團……而且,女上男下……明顯看得出來是她主動。
「管號?」
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下子誤會大條了。
「我懂。什麼都不用說。」
「管號!」
管浩仰完全不由分說,深深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關門。
「我去找他解釋。」
江嘉駿連忙理好衣衫及頭髮準備找他。
「不,不用了,這樣也好。」倪雲裳深吸了一口氣說:「讓他徹底看透我的心歸屬誰吧!只是我最大的希望是……他別痛苦太久。他是個好男人,我生命中最特別的好男人……」
汪嘉駿當然懂。
他們的呵癢玩耍,反而是「弄假成真」——加速了管浩仰的頓悟清醒,這也是他們始料未及的。尾聲
一個月後,管浩仰突然出國去。剛好滿了倪雲裳的兩年創業計劃。
他真是個有始有終的人,他也是個聰明人。
這兩年之間,他已經學會冷眼旁觀、看清事實了。雲裳和汪嘉駿之間,真的是充滿著無法抵擋、不能逃避的男女之情。他再不狠下決心,好讓長痛不如短痛,只怕苦楚會更深更長,盤據殘害他一輩子。
那晚,他們親熱的那一幕,只是徹底告訴他:不能再自欺自瞞、鴕鳥心態下去了。
這些,也是他出國後,傳達給這對愛侶的心語。
「到現在,我還是感到深深遺憾,但又無可奈何。若和管浩仰不是在有你的情況下相識……我們必然成為肝膽相照,對彼此心服口服的好兄弟。」
汪嘉駿牽著倪雲裳的手,兩人緩緩走著。
「我知道。我的心情比起你來,是更無奈和遺憾……畢竟他曾經是我最親愛的大哥呀。」
「我懂。你是有情有義的人……」
他們極有默契,同時望著對方。
「本來我想以誰都不嫁來面對,或說是……報答你們兩人對我的情深義重……這是我同時承擔不起的兩份感情呀!」倪雲裳悵然地說了。
「我們不可能許你這麼做,這樣三個人都痛苦,他會很痛苦,尤其,我會更痛苦。目前的情況,已經是所有可行的辦法中最好的了。我只能說,真的非常感激管浩仰的成全——對他,我一輩子都有無法彌補,而且不能彌補的愧咎。」
「我也真佩服他。他還能心平氣和說:要當我們孩子的乾爸爸。」
汪嘉駿摸摸倪雲裳隆起的大肚子,把她摟得好緊,中間的「阻礙」根本不存在。
「我知道,管浩仰對你,永遠都有一分割捨不了的情感。」
「你在意嗎?」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畢竟我只是偶爾吃吃醋、嫉妒一下罷了,但怎能比得上他的犧牲呢?若他真要阻擋我們,就算我們彼此相愛,你也會因為虧欠的罪惡感在心,而寧願配合他、放棄我的。」
倪雲裳依偎在他的肩頭,很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和不再亂吃醋。
相處愈久,她愈發現汪嘉駿的明理及成熟。以前他會有許多過度誤解的舉動,也實在是因為「情勢」不明朗呀,而有種種不安及猜疑。現在兩心相許,互信互知,真是倒吃甘蔗、已臻佳境了。「有時想想真便宜你了!你曾經那麼過分地誤解我,我不過也才賞你一巴掌而已。」她故意舊事重提來糗他。
「我的老婆、棒老婆!我之後的表現,不是再三懺悔證明了嗎?若你到現在還覺得很氣,我的左臉給你平衡啦!」
看著他湊過來的俊臉,她只是用力一揮,卻輕輕一摸罷了。
在一起已經三年,卻感覺愈來愈恩愛逾常,而且相知相惜。這三年他們幾乎是朝夕相處,也使得雲裳對她自己的選擇,更是充滿信心及篤定。
汪嘉駿對她實在非常好,遠遠超乎她的預料。
事實上,他並非沒有脾氣,凡事只求一味順著她或討好她,而是非常尊重她、信任她,並且深知她的個性想法。契合心靈的交流,讓他們不止一次深深感激上天對兩人的厚愛,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且精神生活富足至此……
「我終於可以放心把你交給他了。』這是遠在異國的管號,唯一的結婚賀詞。
「胡雪柔和秦可晴,上周曾先後來找過我。」
「喔——你應該感到很得意吧?已婚男人還能如此有魅力。」
她心中還是欣慰的,至少他對她不隱瞞。
「話中可酸的呢!老公我粉高興,她們只不過來恭賀我們的。」
「結婚一個月就有了?連李奧都笑我們呢,說人家管號前腳才走,我們後腳就馬上結婚有孩子……實在也憋得太明顯、又準得太誇張了。不過對這件事,我不後悔,我只有對管號過意不去,因為每次都是我在勾引你……」
管號早就知道吧。
倪雲裳摸摸自己突出的肚子,露出慈母的光輝。
「頂多接下來事業上的五年計劃,大概再晚個五年罷了。我現在覺得,我還有比事業更要緊的人生重心了。只不過工作對我來說,還是不可或缺的成就感。」
「我明白,因為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現在想來,真是多謝老婆大人的『勾引』,還有我的『奇準』……我現在才領悟到,原來為人父母,可以是天下最令人感到滿足及驕傲的事。」
他的父母親對他曾經造成的陰霾,早就不存在了。正當他還想發表感想時,卻被她的抽氣聲給嚇住了。
「痛……」
「你、你該不會又想要生了吧?」
「我不知道……」
「快、快、趕快再回去!不管醫生又要怎麼笑我們,老婆孩子最大。」
汪嘉駿剛剛才扶著她被醫院趕出來,現在又馬上要回去報到了。不過,不管怎麼被挪揄,他們才不在乎。
就算他們今天一天內,已經去找醫生七次,不,八次了!他們還是會厚著臉皮,勇往直前的。
誰要這個小孩和他媽媽一樣——不乖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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