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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亮】紅鶯星動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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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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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亮】紅鶯星動卦【全文完】
相公不出家
男主角:南宸顥
女主角:月芽兒
當她還是個小小奶娃時,
算命一級棒的爹爹就告訴她,她將來的相公會出家當和尚!
她只是吸吸小指頭,心想:和尚是什麼啊?能吃嗎?
好不容易,小小奶娃長成嬌滴滴的小姑娘,
家裏都還沒窩熱呢!一頭熱的爹爹就急著趕她出門尋夫,
走過大小廟宇、看過全天下的和尚,
獨獨一名帶髮修行的公子讓她粉有感覺,
算出他紅鸞星動,兩人有姻緣,
她立刻告訴他紅塵俗世多美好!勸他放下木魚,快快還俗,
可他眼裏只有佛祖,嘴裏只會阿彌陀佛,腦袋比木魚還頑固!
好樣的!看來她得耍耍心機,
好讓他把佛祖、佛經擺兩邊,老老實實的和她成親去……
楔子
月銀嵐——江湖人稱神算醫仙的俊逸男人焦慮不已地來回踱步,緊閉的房門內傳出陣陣叫痛呻吟,一聲高過一聲,直要將他緊繃的精神給劃裂。
沒錯!今天正是他的親親娘子臨盆之日,本想親自接生,卻被一群嬤嬤、丫鬟給趕來出來,說什麼男人進產房會沖煞到,無論如何也不給進,真讓他空有一身精湛醫術卻只能徒呼負負,眼看婢女忙進忙出,燒水遞布,他只好在回廊上乾瞪眼,忽地——
哇——一聲充滿力道的嬰兒哭叫響徹雲霄……
生了!他欣喜不已,再也顧不得禁忌,正要推門而入,房門卻自動打開——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夫人產下一名可愛的千金呢!」丫鬟喜孜孜賀喜。
「好、好!千金好!千金好!」月銀嵐眉開眼笑,搶身進入內室,歡喜不已握著虛弱躺在床榻上的嬌美愛妻,眼底滿是憐惜。「你可還好?」
「嗯。」秋若水蒼白臉蛋充滿母性光輝。「是個女娃兒,你可喜歡?」
「女娃兒好,我就愛女娃兒。」笑盈盈的,有著初為人父的驕傲。
「少爺,小姐生得圓潤可愛,您幫她取個好名兒吧!」抱著哇哇大哭的女娃,婢女們七嘴八舌建議。
「我看看。」接過女兒,瞧她紅咚咚小臉皺成一團,像只小猴兒,他開懷笑了。「今兒正值初月,就喚她月芽兒,你說好不好,若水?」說著說著,順便把女兒安放在妻子身邊,好讓她能細瞧女兒可愛模樣。
「你決定就成。」秋若水沒有意見,滿心注意力轉移到小娃兒身上。
「那就這麼決定了。」拍案通過,月銀嵐一時興起,心想身為神算,豈可不幫女兒卜上一卦,算算未來吉凶。
心中想定,手癢地自懷中掏出卜卦龜殼與幾枚古銅錢,搖了幾搖,俐落倒出細瞧——
怎、怎會這樣?一陣暈眩直襲向他。
「卦上怎麼說?」知曉夫君卜算之術的神準,秋若水忙追問。
乓啷!沒有回話,他直接——昏倒了!
五年後——
書房內一名粉離玉琢的漂亮女娃正坐在書案前,一手握著龜殼,一手抓著書冊,水靈大眼細細研究銅錢排列出來的卦象。
書上說這種卦象代表有水難呢!小女孩不解地搔著頭,非常的困惑,自己今天並沒有打算到池塘或河邊去玩啊,怎會有水難呢?
月銀嵐一進書房就見女兒自己卜卦在玩,不禁再次想起五年前那一卦,心中難過不已——
「乖囡,假若你命中註定的夫婿不要你,寧願去當個和尚,你該怎麼辦?」嗚……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何他可愛漂亮的女兒與命帶佛根的男子有姻緣,如果那男子想不開出家去,豈不是要她守活寡嗎?真是天妒紅顏啊!
「和尚是什麼啊?」五歲的月芽兒一見是爹爹,立刻爬到他身上。
抱起女兒,月銀嵐痛心疾首。「和尚是吃齋念佛的。」
「芽兒的相公是和尚嗎?」
「爹爹希望他不是。」不然你就要準備孤老終生了。
「他會陪我吃飯嗎?」
「如果他是和尚就不行。」除非你跟著吃素。
「會陪我玩嗎?」
「如果他是和尚恐怕忙著念經,沒時間呢!」每天念阿彌陀佛,哪有空。
「會陪我睡覺嗎?」什麼都不行,那睡覺總可以了吧?爹爹都會陪她呢!
「如果是和尚,那就不可能了!」嗚……乖囡,這就是重點啊!
噘著嘴,小月芽兒生氣了。「什麼都不行,那我不要他當相公了。」
不要他?那你就要孤獨一生了。月銀嵐傷心地想,越想越覺老天爺瞎了狗眼,作啥將他心肝寶貝的姻緣線綁在一名未來極有可能出家的男人小指上,簡直是糟蹋人嘛!
爹爹幹麼眼眶泛淚啊?小月芽兒不解,歪著腦袋瓜想了一會兒,而後咭咭直笑:「當和尚不能陪芽兒玩、陪芽兒睡覺,那芽兒就不讓他當和尚!」
是啊!他怎沒想到!月銀嵐先是微愣,隨即狂喜抱著她痛哭流涕。「不愧是爹的乖囡……好,你就盡其所能,讓你未來的相公當不了和尚!」
嗚……他的女兒真是冰雪聰明啊!
哇哇哇!爹爹怎哭成這樣?月芽兒終於明白水難來自何處了。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6 05:00 編輯 》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4:32
第一章
長安城南頗負盛名的慈恩寺,今日依然香客如織,寺前偌大的空地兩旁擺滿賣香燭、吃食與各式有趣小玩意的攤販,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就連擺攤算命的也有好幾家在競爭生意,其中最惹人注目的算命攤,布幡上寫著——
天文地理盡包囉
舒憂解惑月半仙
喝!好大的口氣!難怪引人注意了,不過最讓人側目倒不是布幡上的墨字,而是端坐在小攤子後,笑嘻嘻等生意上門的俏美小姑娘。
瞧她大約不過二八年華,一副奶臭味未褪的模樣,竟也敢出來擺攤與那些一隻腳跨進棺材裏,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算命仙搶生意?
香客們見了,心中不免訕笑,當然不會有人上前讓她批命,生意清淡得讓她感覺無聊,開始抓螞蟻互鬥,倒是其他幾家算命攤有不少客人上門,熱絡的人潮顯得她的攤位更加清寂。
抓著小草尾端戲耍桌面上螞蟻,月芽兒靈動大眼偷覷著眾人,心中哼哼冷笑,這些老百姓是不知她的家學淵源,不然早捧著金銀財寶求她蔔上一卦。
唉!若非為了找人,她又豈會在半年前便離開玄湮穀,路上遵從爹爹的指示,遇廟見寺就進去拜上一拜,順便替裏頭帶髮修行的居士卜卜卦,看看有沒有人出現紅鸞星動的卦象。就這樣一路往北行,遇過的居士不下百個,就不曾見有誰符合條件的,直到三日前來到京城,沒想到卻因一時疏忽,荷包讓人給扒走了,害得她身無分文,只好靠著家傳絕學幫人算命好賺取銀兩,沒想到擺攤三日,不見一個客人上門,再這樣下去可不行,肚皮正等著她賺錢餵飽呢!
可得想想辦法啊!心不在焉的玩弄手中小草,溜眼四瞧……喝!前方正要經過她攤前的中年夫婦衣著不凡、氣質高貴,身邊還有許多侍衛暗中保護,一看就知身分非富即貴,若能引起他們注意,搞不好能掙得幾文錢……
「兩位老爺、夫人請留步!」心中想定,馬上開口留人。
南嘯天正小心翼翼扶著身子骨單薄的愛妻打算入寺內上香,沒料到會被人給叫住,不由得一愣,微感詫異地往旁瞧去。
「沒錯!就是你們!」月芽兒笑咪咪招手,要他們過來。「蔔個卦吧,很靈喔!」
原來想拉生意來著!南嘯天掛念妻子身子弱,吹不得風,無意多作停留。
「慢著慢著!」見他們轉身欲進寺去,月芽兒可急了,脫口而出:「多年痼疾纏身,天下尋醫無方。」
話聲方落,只見南嘯天霍地轉身,目光炯炯直視不起眼的算命攤,懷中嬌弱的中年美婦則微微發抖,緊緊揪著他衣襟,美眸中有著微弱的希望之光。
哈!有譜了!月芽兒得意不已,她瞧美婦印堂隱隱發黑,兩眼黯淡無光,唇色帶紫,從爹爹身上習來的精湛醫術讓她知曉美婦帶病多年;再瞧男人對她的疼惜,若非是尋遍各地名醫無效,絕不可能任她受病痛折磨,所以她才這麼大膽猜測,沒想到真給她說中了。
「要不要卜個卦,算個命?」笑得很是逗人,不信他們不來。
果然,沒兩三下,南嘯天扶著妻子坐在攤子前的長板凳上,威嚴沉聲:「算。」
「五十兩。」粉嫩小手伸出去,非常敢坑錢。
古雲娘先是驚喘,然後開始想笑。這小姑娘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南嘯天眉也不挑,手一揚,後方立即有人將銀子送上,半分也不少。
月芽兒開心地接過銀兩,眉開眼笑。「請夫人卜卦吧!」
取過龜殼,搖了幾下,倒出裏面古錢,古雲娘靜待她的解說。
「這卦啊——」摸摸俏鼻,月芽兒才瞧了眼便笑出來。「夫人,你有個兒子帶發修行啊?」
「你怎麼知道?」古雲娘驚歎,這件事只有少數幾人知曉。
看來這姑娘頗有兩下子。南嘯天不動聲色暗忖。
「就說了嘛!我是月半仙啊!」拍拍身後的布幡,笑得很是驕傲。
「我夫人的病症呢?」她是不是半仙不重要,愛妻的病才要緊。
「這個嘛——」再瞧一眼卦象,聲音拖得老長,「難啊——」
聞言,南嘯天胸口重重一沉,倒是古雲娘像是看開了,安慰地拍拍丈夫大掌,似乎要他別太介意。
「不過——」調人胃口的嗓音再起,就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搭上古雲娘右腕,診起脈象來。「讓我診上一診就不一定啦!」呵呵……這算是她對第一個客人買一送一的大優惠啦!
沒想到這姑娘還懂醫理。南嘯天有些訝異,卻不抱太大希望,多年來他尋遍天下名醫,連大內御醫也成了家中常客,但都沒根治病情的良方,這小姑娘頂多十六年華,醫術又能多好?
「如何?」抱持好玩心態,古雲娘笑問。
「對我而言……」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方丈大師已久候多時,請入寺相見吧!」溫暖平和,讓人如沭春風的嗓音打斷她,碩高俊秀、一頭黑髮僅以白繩系綁的年輕居士對著南嘯天夫婦行禮,手中不斷撥弄佛珠。
「阿彌陀佛,悟心居士別來無恙?」南嘯天回禮,眸光隱藏外人難以察覺的慈愛之情。
「一切安好,多謝施主關心。」
哇!有沒有天理?男人長成這般俊美,太過分了吧!月芽兒暗自驚歎。
「悟、悟心……」古雲娘忽地上前,激動握起他修長大掌,語音微顫:「最近好嗎?娘……不,我、我病了一場,所以好久沒來見你了。」
悟心本想掙脫,但見她帶病容顏,抗拒的心又緩了下來,眼底溫和一片。「施主請放心,在下身強體壯,每餐三大碗白飯呢,倒是夫人該小心保重身子才是,別又教風寒染上身……」
「好、好,我會保重……」古雲娘開心地直點頭,春蔥玉指抓住他卻再也放不開了。
南嘯天見他有絲不自在,連忙拍拍愛妻,微笑道:「雲娘,你該讓悟心領我們去見方丈大師了。」
明白丈夫用意,古雲娘就算再如何不願,也只能依依不捨鬆手。
「阿彌陀佛,施主請跟我來吧!」悟心明顯地松了口氣,轉身就要帶領二人往裏走……
「慢著!」天外劈來一道雷,月芽兒硬是跳出來插入,手指著自己鼻頭。「我呢?兩位老爺夫人不聽我把話說完嗎?這樣我收銀子收得很心虛耶!」一口氣給人家要了五十兩,服務當然要好些,否則人家會說她做生意沒誠信。
突然有個小姑娘介入,悟心免不了轉頭瞧去,見她年輕充滿活力的嬌美臉蛋,僅是微微一笑,施了個佛號,只當她是哪戶隨家人來上香的閨女。
好……好俊的笑容,倘若她未來的夫君同他一般不知該有多好,天天瞧也不膩……月芽兒瞧傻了,愣愣想著。
大概是見著悟心居士太高興了,古雲娘注意力已全轉移,逕自和悟心閒話家常,沒去在意月芽兒說些什麼,南嘯天瞧愛妻已無心於算命,加上心想就算這小姑娘略懂醫術,妻子身上的痼疾只怕她也使不上力,於是——
「不了!」南嘯天不在意地一揮手。「那些銀子小姑娘你拿去好生使用吧!」
話完,他一手攬著愛妻,隨同悟心和尚進入寺內。
月芽兒就這樣傻傻地目送三人消失後,才回過神來,搔搔頭咕噥道:「不聽就不聽,可別怪我不幫你!」
聳聳肩,既然賺得銀兩,她乾脆生意也不做,攤子一收,打算去祭祭五臟廟,畢竟她已經餓了三天了。
走!打牙祭去!
「方丈大師,這二十年已到,我……我想讓那孩子回府……」
禪房內,南嘯天夫婦與慈眉善目、白眉垂肩的老禪師相對而坐,古雲娘終於說出她盼了二十年的冀望。
「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已二十年了……」玄明老禪師心有所感道:「當年若非古施主病重,南施主也不會向佛祖發願,將才滿月的孩子送到老衲手中侍奉佛祖二十載,只求夫人的平安康泰。」
「是啊!我對不住那孩子,讓他沒選擇的機會就被迫生活在佛寺中……」說起這件事,向來嚴肅的南嘯天也免不了感慨。
有趣地瞧他一眼,玄明老禪師意有所指:「這倒也未必……」昨夜那孩子還特地來找他深談呢,說是想剃度出家。
「方丈,關於這件事,那孩子有沒有說什麼?」未聽出弦外之音,古雲娘急忙追問,那孩子從小就知自己身世,可卻從沒表示什麼,如今想接他回來,不知他心底有何想法?
老禪師淡淡一笑。「這個你們該找那孩子親自談一談才是,透過另一人傳話不免失真。」
敏銳察覺到他未臻之意,南嘯天點點頭,小心地攙扶起古雲娘。「打擾您了,方丈。我們這就去找悟心。」
「兩位施主請慢走,阿彌陀佛。」目送兩人出了禪房,玄明禪師合眼誦經,洗滌人心的梵音回蕩室內,久久未消……
午後的慈恩寺後院,惠風拂過青翠竹林,帶來陣陣涼意,林蔭下的石桌、石椅旁正圍著一群大小和尚緊盯著桌面,聚精會神的程度連誦經念課也不見有如此專心。
「月施主,這卦怎麼說?」一名傻大個和尚笑呵呵問。
「它說你好好修,專心一意侍奉佛祖,改日定成為德高望重的好和尚。」月芽兒無精打采的,這慈恩寺內老老少少的和尚、帶髮修行的居士,除了方丈大師外,全讓她給拐來卜卦了,可就不見一個有紅鸞星動的啊!
唉!她的尋夫之旅要到何年何月才有終止的一天啊?
「真的嗎?」傻大個和尚歡喜不已。
「是啊!是啊!」隨口回應,不死心再問一次:「寺內沒其他修行師父了嗎?」
「有呀!方丈大師。」一名小沙彌呆呆回答。
「有沒有更年輕一點的?」月芽兒兩眼翻白,如果方丈大師那種年紀卜出紅鸞星動,那該跳河尋短的就是她了。
眾和尚們抱頭苦思,苦候良久的月芽兒才準備放棄,小沙彌忽地拍掌喜叫:「有了,悟心師兄還沒來卜過卦呢!」
「是啊是啊,怎將悟心師兄忘了……」
「要不要叫悟心師兄來啊……」
「咱們在這兒偷懶玩兒,不知師兄會不會生氣……」
大夥兒議論紛紛,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去找受眾人敬重的師兄參加這麼有趣的事。
悟心?好耳熟的法號……啊!不就是早先在寺外見到的那個居士嗎?如果物件是他,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呵呵……
「當然要把那個叫悟心的給找來啦!」月芽兒喜孜孜鼓吹:「你們想想,如此有趣難得的機會,你們不找他來參加,日後搞不好他會怪你們呢……」
「什麼事要找我?」悟心才踏入後院,便聽聞師兄弟們喧鬧的聲音,而且還提到自己,不免好奇問道。
「師兄,你來得正好,月施主正幫我們大夥兒卜卦呢,你也來算一算……」一見他,全部人一擁而上,將他給擁簇到月芽兒面前。
「阿彌陀佛,我們又見面了。」月芽兒起身,俏皮地對他施佛號。
「阿彌陀佛,原來是女施主。」悟心也認出她來了,趕忙回禮致意。
「哎呀!別多禮了,快來讓我卜一卦吧!」一時興奮,伸手捉住他,沒去多想修行者是嚴禁色戒的,怎會輕易容許姑娘碰觸。
這……這姑娘是怎回事,怎可如此碰他呢?悟心尷尬不已,俊臉通紅,打小至大,除了娘親……喔!不,應該稱南夫人,除了南夫人外,她是第一個碰他的女子,透過衣料,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年輕柔嫩肌膚的溫暖,帶點麻麻的觸感和南夫人不同……
「施主,你……」怪異地盯著手臂上粉嫩小手,未臻之語不言可喻。
咦?他臉紅了耶!好……好可愛喔!隨著他視線往下瞧,月芽兒終於明白他臉紅的原因了,乖乖放手,她莞爾笑道:「悟心居士,小女子有無榮幸為你卜卦呢?」
「不,在下……」
「師兄,沒關係嘛……」
他向來對這類易經卜算之術沒啥興趣,才要拒絕就馬上被師兄弟們給打斷,七嘴八舌要他別太嚴肅,就當作規律生活中的小趣味。
實在被吵得沒辦法了,他這才勉強答應:「行了行了!大夥兒別鬧了。」
他一答應,眾人一陣歡呼,月芽兒則早已準備好器具,開開心心地雙手奉上。
接過龜殼,隨便搖了幾下,他慢慢倒出銅錢,零散錯落在石桌上……
「月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悟心師兄日後會不會真的出家當和尚?」
「月施主,你怎不說話……」
大夥兒好奇心鼎盛,紛紛要她解釋,月芽兒卻從卦象一現便古怪詭異至極,來來回回瞄著他與卦象,一句話也不說。
悟心被她瞧得發毛,總覺得似乎有大事要發生了。
「月施主,你倒是說啊!」和尚們異口同聲要她開口解釋。
「這卦上說悟心你——」抿唇嬌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紅、鸞,星、動。」
轟!血色上湧,他張口結舌,只覺自己——被耍了!
月明星稀,蛙鳴蟲叫,簡致禪房內,豆大的燭火搖曳,映照得盤腿而坐、虔心默誦經文的年輕居士更顯寶相莊嚴,驀地——
「悟心師兄,你怎還在這裏?定遠王府南王爺夫婦找你一下午了,你快些去見他們……」小沙彌衝進禪房裏,急急忙忙叨念著。南王爺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寺內的香油錢大多是他捐的呢!這師兄是怎回事?從下午就不對勁,甚至還躲起來不見人,真是反常啊!
緩緩張開清明眼眸,悟心暗自苦笑,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也躲不掉啊!
向來沉靜的心自午後便異常騷動,就算念了百遍經文也沉澱不了,是受那姑娘荒誕可笑的解卦影響嗎?當時他雖言明不信,甚至斥她胡說,可內心總是不安,南王爺夫婦的來訪,不就隱約透露著徵兆嗎?
唉!他只想做個清修無為的居士,甚至還想出家為僧啊!
「悟心師兄,你還在磨蹭什麼?快走啊,南王爺夫婦在後院等你呢!」小沙彌哪知他複雜心思,直跳腳催促。
算了!該面對的是怎麼也避不了,就與他們說個明白吧!心下已有決定,他起身溫和道:「我馬上就去,你該回佛殿同大家一起念晚課了。」
哇!師兄好嚴格,還以為可以偷懶一回呢!小沙彌暗自吐舌,這寺裏除了住持方丈外,大家最尊崇的人就是脾氣好、修養絕佳的悟心師兄了,對於他的教導,沒人敢違抗,所以還是乖乖回去念晚課吧!
小沙彌走了,悟心也安步當車穿梭於禪室、回廊間,當他一踏入後院,孱弱的身形便奔來……
「悟……不,應該叫你宸顥才是,二十年已過,娘接你回府住可好?」見著兒子,古雲娘顫巍巍詢問,就怕他不答應。
二十年了!她盼著這事兒二十年了!如今總算能接兒子回府共用天倫樂。
當年得知繈褓中的愛兒被送到慈恩寺吃齋念佛時,從鬼門關逃回一命的她差點沒再轉回頭向閻羅王報到,哭得肝腸盡碎就是要丈夫將孩子抱回來,可那時南嘯天頑固極了,說什麼就是他向佛祖發願,她的病情才會好轉,所以深怕毀信後,佛祖便不庇佑她了。
記得那時她責?他迷信,可沒料到他卻回答:「我寧願迷信也不拿你性命開玩笑!」
又氣又感動的她霎時無話可回,眼見丈夫是鐵了心,她只能暗自流淚,得空便要他送自己上慈恩寺看兒子。奈何自己身子不爭氣,動輒病上十天半個月,甚至一躺就是半年下不了床,每每等身子稍好能出門時,距離前次去瞧兒子已有好長一段時間。說到底,她時常一年都見不到兒子一面呢,倒是丈夫有時抑制不了思子之情,會偷偷去探望,可又怕她知道後難過,回來啥話都不敢說,其實噙在嘴角邊的笑紋與難得的好心情早已出賣他了。
哼!他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心底清楚得很,只是不說破罷了!
「先坐下來再說。」怕她好不容易才養壯的身子因情緒波動而受影響,南嘯天連忙攙扶。
幫著扶她到石椅坐下,悟心清明眼眸異常深邃,凝望兩位賜他骨肉的至親臉上的希冀,沉吟良久,到嘴的言語始終說不出口。
「你——不願意回王府?」察覺到他欲言又止,南嘯天心中一沉。
「你胡說!」古雲娘惱他胡言,卻又不免驚恐:「宸顥會隨娘回去的,是也不是?」
暗歎口氣,明白自己不表示不行了。「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悟心無心回紅塵,此生只願出家為僧……」
「不會的!不會的……」聞言,古雲娘霎時臉色蒼白,淚流滿面狂亂道:「爹娘只將你借給佛祖二十年,當初你爹早已說好了,只有二十年啊……」
「雲娘,你別激動,身子要緊……」南嘯天怕她受不住刺激,忙摟著她拍撫。
「阿彌陀佛!」悟心眼瞼下垂,掩飾眸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再睜開眼,已又是清明空靈一片。「施主,悟心但求侍奉佛祖,請你諒解。」
多年的佛門生活,他早已愛上沉潛於佛經、修養性靈的清靜生活,也許此番回歸紅塵,確實自己會擁有世人窮盡一生追求的權勢財富,但那些身外之物對他向來就不重要,一簞食、一瓢飲,他已然滿足。
「顥兒,顥兒啊——」哭著衝上前去抱住他,古雲娘泣不成聲:「娘……就只有……你一個孩子……你忍心出家……拋下娘不管嗎……你是不是……怪爹娘沒把你帶在……身邊照顧……」
「不!」拍撫著娘親,他泛起溫暖微笑,從來就不曾怪過他們。「悟心很感謝兩位施主,當年若非兩位施主的決定,悟心恐怕很難找到此生的依歸。」倘若他未曾被送來慈恩寺,此刻就是人人稱羨、被拱上天的小王爺了,那麼也許他將永遠無法領略令他心靈平和的佛祖大愛精神。
「不!我不准!」悍然哭叫,她說什麼也不答應。「娘要你陪在身邊,我已失去兒子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怎麼可以讓娘失望?」
「施主……」悟心為難至極,他不想有人傷心難過,但所作的決定卻會傷到血親,這實在非他所願。
「顥兒,你當真不再考慮?」南嘯天艱澀問道,難道當年他的一念之間,卻從此讓唯一的孩子遁入空門?
「悟心心意已決。」
南嘯天慈愛的眸光凝睇良久,終於,他歎氣了。當年不曾給過他選擇的權利,而今是該還給他抉擇權,尊重他的心意,這是當爹親對他的虧欠最好的補償了。
「不行!」夫妻多年,眉尾稍挑,就懂對方心思,此刻又怎會不知他想法,古雲娘淚痕斑斑,語氣毅然堅決:「我不准你再將兒子送給佛祖,孩子也是我的,我不答應!」
「雲娘啊雲娘——」抱摟愛妻,他柔聲勸慰。「孩子有孩子的人生,當爹娘的不能困住他一輩子啊!你就讓他安心歡喜的去走自己的路吧!」唯一的子嗣不能繼承香火,他也難過不已,可是孩子並非父母的附屬品,為人爹娘只能學會放手。
「哇——」明白丈夫所言沒錯,她不禁埋入他懷中痛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當初我明明就反對……」言下之意似乎已絕望地接受殘酷事實。
「對不起、對不起啊!」緊抱愛妻,南嘯天喃喃低語,其實內心也痛苦不已。
眼瞧兩位血親難過的模樣,悟心心底五味雜陳,想出言安慰卻又強忍下來,既然決心入佛門,一切親情塵緣就該一刀斬斷。
「我……」才要開口,古雲娘竟因太過悲傷,一口氣提不上來而昏厥了。
「雲娘!」
「施主!」
兩個大男人皆被嚇壞了,尤其南嘯天瞧她血色全無,唇色青紫更甚,心下更是驚惶。
「你娘痼疾復發,快找大夫……」才大吼著,南嘯天又驀然住口。他真急瘋了,這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哪來大夫?「算了!我連夜快馬送你娘回府找御醫……」
悟心也急了,他雖知娘親向來體虛,可每回見她來慈恩寺依然頗有精神,哪曾見過她發病。
南嘯天抱起人,匆匆忙忙就要進城尋醫,哪知大步才一跨,濃密樹葉叢裏竄出陣陣銀鈴笑聲。
隨著聲音,一名嬌小俏美的姑娘躍下藏身的大樹,頑皮道:「這位老爺,我怕您的夫人撐不到京城呢!」這位夫人病得可重囉,再折騰回城,大概也一命嗚呼了。
「是你!」記得她似乎略懂醫理,南嘯天這下病急亂投醫,不管她是不是真行,劈口就問:「你能救她嗎?不管你要什麼報酬,我都會給!」
「真的?可別忘了你的承諾。」月芽兒眼睛一亮,笑盈盈自懷中掏出紫玉瓶,倒出一顆碧綠丹藥就往占雲娘嘴裏塞去。
「你讓她吃什麼?」不放心追問。
「家傳仙丹。」懶得解釋太多,隨便敷衍他,月芽兒視線轉到從她一出現,面色就顯怪異的悟心臉上。
自從午後被她一句紅鸞星動給嚇得倉皇而逃後,這個純情男子就躲個不見人影,害她只好露宿樹上餵蚊蟲,打算明兒起個大早,好將他逮到手,沒料到躲在樹上竟也能偷聽到此等秘密,果然老天爺是站在她這邊的。
悟心一方擔憂娘親,一方實在怕了那姑娘,深恐她爆出什麼更讓人心驚膽跳的話來。
時間就在詭譎又凝重的氣氛下緩緩流過,不多久,古雲娘悠悠轉醒……
「雲娘,你醒了?」南嘯天驚喜交加,重重地將她摟在懷裏,久久不肯放開。
「醒來是正常的。」月芽兒瞅也沒瞅,閑閑涼涼的插話。
「我又昏過去了嗎?」古雲娘覺得有些奇怪,以往發病都得好幾日才能清醒,怎地這回這麼快就轉醒,而且感覺比之前更加有精神。
「你嚇壞我和顥兒了。」安心的笑容浮現,南嘯天總算有餘力好好打量月芽兒,沒想到她這般高明,光憑一顆丹藥就讓雲娘轉危為安。「小姑娘,你那藥賣不賣?」口上雖客氣地問,其實心中早打定主意搶也要搶來。
「就算是送你也行,不過藥服完了,夫人的病依舊,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那……」
「你想問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是不?」依然頭也不回,雙眼緊盯悟心。
悟心定力再如何好,這下也不免彆扭。
這姑娘真是睿智聰明。南嘯天點頭暗贊。
「今早就要跟你說了嘛,是你自己不聽!」月芽兒盈盈笑道:「夫人的病對我而言雖棘手了點,但也不是什麼天大難事。」
聞言,南嘯天大喜。「那麼……」
「要我治病也行,不過有個條件。」
「你儘管說!」
「我要——」邪氣一笑,玉手直指悟心。「你兒子當我相公!」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4:46
第二章
「什麼?」南嘯天懷疑自己聽錯了。
古雲娘則驚喘地以手掩口,嚇得說不出話來。這姑娘好生大膽,竟當面向男人求婚!
「阿彌陀佛,女施主別說笑了。」虧他一整個下午因她的一番話而心神不寧,沒想到所謂的紅鸞星動竟是她自個兒向他求親,不知自己哪兒冒犯她了,竟被她如此捉弄。
「我很正經啊!」月芽兒噘嘴抗議,甚至不避嫌地握住他大掌,很認真地點頭。「我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再次被吃嫩豆腐,悟心急得直冒汗。「女施主……你、你快放手啊,在下虔心修佛,不得犯色戒……」
咦?一向心境平和、寶相莊嚴的兒子怎一遇上這名小姑娘就全走了樣?不但臉色漲紅,說話還結結巴巴,全然無平日正經沉穩的模樣。
夫婦倆驚奇地互視一眼,決定靜觀其變,搞不好小姑娘真能扭轉兒子想當和尚的念頭。
「都不當和尚了,還犯什麼色戒!」說什麼也不放,甚至還扣得更緊。
「悟心永遠是佛門弟子。」這位女施主手勁真強,怎麼也掙脫不開。
「你註定是我未來的相公,不會是禿驢!」月芽兒非常堅持。爹爹曾說過,怎麼拐也要拐到他當不了和尚。「除非你不想治你娘的病!」
事關愛妻,南嘯天可緊張了。「小姑娘,你不能要些其他東西嗎?不管名利、權勢,金銀珠寶……」
「我只要他!」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阿彌陀佛,悟心一心向佛。」再次重申自己立場。
好!他要論佛是不?那她就好好與他論上一論。
「悟心,修佛所謂何來?」月芽兒義正辭嚴質問。
「感化世人,普渡眾生。」想也不想,反射性回答。
「救人一命又如何?」
「此乃大功德,勝造七級浮屠。」
「好!你想修佛渡世,可你娘親為你傷心難過,病痛再起,你連她都渡化不了,有何資格渡化世人?」
「我……」他不禁窒言。
月芽兒氣勢更熾,再接再厲詰問:「既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娘親身上帶疾,你有能力卻不願救她,根本違背佛祖訓示!」
「阿彌陀佛,有能力救人的是施主你。」
「沒錯!但我有條件。」月芽兒嘿嘿得意地笑:「我將決定權交給你,如今你才是那個關鍵。」
啊?悟心真是傻眼了,哪有人這麼賴皮!
叩、叩、叩、叩…………
清晰、規律的木魚聲回蕩在莊嚴肅穆的佛堂內,年輕男人兩眼合閉,心無旁騖地禱文誦經,金黃日光迤邐而入,映得他自有股渾然天成的莊嚴佛性。
驀地,清脆悅耳的咭咭嬌笑毫無預警闖入,破壞了原本的肅靜祥和。
「顥哥哥,敲那死木魚有啥樂趣?倒不如陪芽兒玩兒去吧!」月芽兒一副天真無邪,騙起人來不償命的憨美神態。
悟心……喔,不!應該叫南宸顥,早課才念一半,哪有心思理會她,逕自念誦經文,而且有越念越大聲的趨勢,好似恨不得蓋過她惱人的喧鬧聲。
哎呀!這顥哥哥怎這般小心眼?自十日前,她出那道兩難的選擇題給他後,他便一直是這副怪裏怪氣的模樣。
當日他被駁得無話可回,卻又說什麼也不願當她相公,僵持良久,她也急了,最後終於退讓一步,要求他先充當她半年的未婚夫,半年後倘若其志不改,還是執意出家當和尚,那她不得有怨言,當然,在這段期間內,她也會將古雲娘的病給治好。
對這提議,南嘯天夫婦當然舉雙手雙腳贊成,既可治病又有機會扭轉兒子出家的念頭,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眼看對方都讓步了,加上為了治癒娘親,悟心只有點頭的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熬過半年,他又可以回慈恩寺過清靜的出家人生活。
為了怕他反悔,南嘯天立即向住持方丈表明此事,偕同眾人當夜火速回城。這十日來,定遠王府上下所有奴僕都為這突然冒出來的少爺議論紛紛,實在是因為王爺夫婦保密到家,二十年來除了住持方丈與自小伺候古雲娘,與她情同姊妹的婢女銀杏外,大概沒第二人知道南王爺夫婦生有一子,所以南宸顥的回府讓所有人全嚇了一大跳。
瞧他專心念經,月芽兒也好生有耐性,靜候一旁等著,終於——
「阿彌陀佛。」南宸顥起身吟句佛號,這代表早課做完了。
「別鴨血豆腐的念得我發暈啦!」興高采烈蹦跳過去,月芽兒歡喜地扯著他衣袖。「顥哥哥,你用早膳了沒?芽兒陪你喝粥可好?」標準的明知故問,早知道他向來是做完早課才會用齋飯。
「月施主,請自重!」早防範她不會安分守己,南宸顥雖急退一步卻還是被抓到,他不禁有些懊惱。
「叫我芽兒!」笑咪咪聲明。
「芽兒姑娘,請……」
「芽兒!」再次糾正。
對她的固執大抵也有數了,還是早些屈服,免得浪費時間。「芽兒,請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
「有啥關係,你是我未婚夫呀!」
「你……」算了!由她去吧!總比她握著自己掌心,有肌膚上的接觸來得好。南宸顥緩步移出佛堂,溫和詢問:「你還沒用早膳嗎?」
「還沒啊,正等著你呢!」
「你可以先用的,等我念完早課,你豈不要餓肚子?」他自己習慣清修生活,可不見得會要求別人配合。
「那怎行?」搖搖頭,她只有半年時間,當然要時時刻刻膩著他,好培養感情,打消他出家的念頭。「再說你爹娘也等著你一起用飯呢!」
「他們……他們大可不必如此……」喟然一歎,回府後爹娘盡可能地想與他親近,培養疏離多年的親情,可他淡然慣了,突然面對如此濃烈的情感反倒不知該如何回應。
王爺夫婦這幾日動不動就找他去做「親子活動」的行為,當然全落入月芽兒眼底,聞言,她不由得偷笑,如果換成是她一整天被兩雙關愛的眼神加上無數雙好奇的眼睛給盯住,恐怕脫口的言詞不會如此客氣,呵呵……真不愧是從小念佛的,修養還真好啊!
她在竊笑嗎?南宸顥懷疑地覦她一眼,有種奇怪的直覺知道她取笑的物件肯定是自己。
不過她——笑起來好純真,尤其身上散發出的處子馨香不時竄入他鼻間,姑娘家都是這般香氣襲人嗎?那香味和以往慣聞的檀香味截然不同,令他忍不住想傾身親近細聞,陶醉在幽香幻境中……
南宸顥恍恍惚惚想著……
「飯廳到了!」月芽兒叫道。
悚然驚醒,驚覺自己方才的遐思,南宸顥不禁冷汗涔涔,俊臉通紅羞愧不已,他、他竟然——犯戒了。
罪過!罪過!怎麼可以心有不潔,想著姑娘家呢?才離開慈恩寺沒幾天,他就把持不住,這是不是表示修為還不夠,必須更加虔心向佛才行?
別想了!別想了!快把心中遐想去除……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耶?他幹嘛突然漲紅臉,嘴裏喃喃念著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些狗屁佛語?月芽兒哪知他複雜心思,不由得納悶。
「你們兩個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快進來啊!」一見兩人,古雲娘連忙招手,正等著他們用早膳呢!
「走啊!」哪管他色啊空啊的,月芽兒迅速將他給拖進去。
「銀杏,快給顥兒、芽兒添粥……」
「是!我的好夫人!」銀杏圓圓的中年福態臉笑眯眯地忙應和,俐落為兩人各送上一碗素粥。
她雖早就嫁給南嘯天身邊的貼身護衛,可還是喜歡侍奉古雲娘,夫婦倆各自忠心地服侍主子夫婦,算來也有十八年了,回想當初少爺被送走時,夫人哭得柔腸寸斷,她瞧了真是難過,如今少爺回來,夫人精神因此振作不少,她也跟著歡喜極了。
「丫鬟們自會伺候,你啊!就安心的快趁熱將粥喝了。」南嘯天柔聲道,可不許她將自己餓壞。
丈夫的疼寵讓古雲娘泛起甜蜜笑意,月芽兒才坐定便調侃:「古伯母,你別再這般笑了,不然我們大家都要讓蜜給淹死。」
此言一出,飯廳內所有婢女們皆掩唇偷笑,王爺夫婦的恩愛可是名聞京城呢!
「貧嘴!」古雲娘羞赧笑斥,可心底是真喜歡月芽兒的,她天真不做作的行為與有時戲謔有時貼心的言語,常逗得她開心不已,如果有女兒,相處的窩心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唉!真希望她能攻下顥兒的心,成為他們南家的媳婦!
飯桌上氣氛和樂,南嘯天當然高興,朝古雲娘看了一眼,夫妻倆默契頗佳地微微一笑,心底大概都有相同的心願吧!
可憐的南宸顥哪知自己正被雙親打算秤斤論兩賣了,兀自低頭喝素粥,心底還覺愧對佛祖之際,就聽南嘯天開口問——
「顥兒,這素齋還合胃口嗎?若不喜歡,我讓廚娘再重做一份來。」
向來粗茶淡飯慣了,眼前這桌精緻齋飯已是用過最好的一餐,哪還會挑剔,南宸顥連忙點頭。「阿彌陀佛,這樣已很好了。」想了下又道:「爹娘……其實不用配合孩兒,讓廚房準備幾樣簡單的素菜給孩兒用就行了。」王府之家向來權貴,飯桌上大魚大肉應是不少,沒想到這幾日,他們竟都陪他吃素。
「有什麼關係!這些日來茹素,總覺身子好了些,想來吃素對身體應該也有些好處。」古雲娘笑道,再說平時丈夫總是吩咐下人燉些雞鴨魚肉的補品要她吃,正餐時用齋飯剛好能清清胃。
南嘯天向來對吃也不挑嘴,不管茹葷茹素,只要能填飽肚子,其他都無所謂,這下只有月芽兒臉色慘澹,她雖非無肉不歡,但這些日來天天青菜豆腐,她已經開始面有菜色了,甚至連作夢都夢見自己在大啃香噴噴的烤雞。
「芽兒,你怎麼了?」古雲娘關心詢問,她臉色有些難看呢!
「不!沒事!」乾笑不已,她決定要找個機會溜到街上太快朵頤。
「對了!」南宸顥突然問:「娘的病況如何?芽兒姑……」被人猛力一瞪,趕忙改口:「芽兒開始治病了嗎?」最好是趕快治好,他好能早日回慈恩寺。
「急什麼?」月芽兒閑閑道:「伯母現在身子還太虛,怕禁不起療程,待養壯了些,我再替她診脈。」哼!就知他想早日脫身,才不讓他如意呢!
「這樣也好!」事關愛妻,南嘯天絲毫不敢馬虎,連連點頭稱是。
看來是無法如願了!南宸顥心中歎息,舉筷默默吃著。
一頓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下進行……
話說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京城內,街道小販林立,人潮洶湧,街頭巷尾各式叫賣聲不斷,忙著為自家生意招徠顧客,景況一點都不奇怪,但偏偏就有件事不尋常,破壞了原本應該是極為平凡的一天,也吸引了眾人目光。
可不是!瞧!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竟然有名未出嫁的俏姑娘神態親暱拉著男人逛大街?這不是要故意引人非議嗎?眾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
「芽……芽兒姑娘……你、你快放開我呀!」南宸顥結結巴巴,滿頭大汗。「別……別人都在看了……」光瞧那種曖昧眼光,他就渾身不自在。
「有什麼關係?人家愛瞧就由他們瞧去,我們又不犯法!」月芽兒毫不在意。
「話、話不……不是這……這麼說……」可憐!結巴的更厲害了。
「不然怎地說?」
「男女授受不親……你實在不宜……這樣握著我的手……」
「別忘了,你是我月芽兒的未婚夫,何必怕人說閒話。」
「那、那是暫時的……」
聞言,她暗自氣惱,隨即吊詭一笑,突然緊摟住他手臂,模樣更為親密,擺明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
嘩!瞄眼偷覷的攤販、行人霎時發出驚人譁然聲。
「你……你……」南宸顥已說不出話來,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洞讓他鑽下去。
「我?我什麼?」好噁意地笑問。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汗如雨下,面對如此強勢又帶戲弄意味的她,他緊張地直念佛號,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真不該答應陪她出門。
月芽兒真有些好氣又好笑,這男人明明不是和尚,嘴裏偏偏阿彌陀佛念個不停,腦子裏總以出家人自居,真是頑固到極點,讓她忍不住想捉弄他。
「哎呀!這是哪家的男人……」
「是啊是啊!眾目睽睽下竟與閨女摟摟抱抱,太不像話……」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難聽的私語陣陣飄入南宸顥耳裏,讓他尷尬又難堪,但月芽兒似乎還嫌不夠,竟然語出驚人。
「顥哥哥,走!陪我買雞腿去,我正嘴饞著呢!」不由分說,將他一路往前拖,筆直無誤往目標前進。
想拒絕已是來不及,硬生生給拉到油雞攤販前,面對一隻只金黃油雞,聞到陣陣葷腥味,南宸顥只覺胃裏一陣翻騰,難受得直想嘔吐。
「老闆,給我兩隻雞腿。」笑嘻嘻比出兩根手指頭。
「是!馬上來。」這男人臉色怎白成這樣?虎背熊腰的小販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手起刀落,小販俐落迅速地自雞身上斬下兩隻肥嫩油腿,南宸顥看了卻是臉上忽青乍白,青澹得可以滴出膽汁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家首戒殺生,施主怎可……怎可……」雞不僅被殺,最後還被分屍,真是太殘忍了。他話說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口中又是阿彌陀佛念個不停。
喝!這男人囉唆個啥勁,竟敢教訓老子?小販暗忖,內心極度不爽。
「來!兩隻雞腿!」
「老闆,謝謝你。」付過銀兩,月芽兒當場從紙袋裏抽出一隻雞腿啃起來,吃得滿嘴油光外還不忘送上另一隻湊到南宸顥面前。「顥哥哥,你吃吃看,很好吃喔!」
噁——葷腥味迎面襲來,當場就將早上吃進肚裏的素齋全回歸給大地。
「顥哥哥,你沒事吧?」月芽兒驚叫。
「好……好臭……快拿走……」邊吐邊無力地將她手中的油雞腿給推開。
好臭?敢說他的油雞臭?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乒!虎背熊腰的小販當場菜刀一甩,亮晃晃的刀子沒入砧板三分,直挺挺聳立陽光下發出刺目光芒……
「你說我的雞臭?」有沒有去打聽清楚,他的油雞可是全京城最香的,竟然敢說臭?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販挽起袖子,咧出陰森至極的笑容,掄起的巨大拳頭在陽光下虎虎生風揮舞著。
「不不不!老闆,你的油雞最香了,你沒瞧我吃得意猶未盡嗎?」在極可能發生的暴力陰影下,月芽兒非常識時務地笑臉討好,還不忘暗踢南宸顥一腳,要他配合點。
噁——早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哪還聽得進兩人談話,月芽兒那一腳更加幫他催吐胃中殘餘食物……
「媽的!還敢繼續在我攤前嘔吐?活得不耐煩了!」四周給吐得臭味四起,那他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心火怒熾,轉身抄起菜刀——
「哇!快逃命啊!」哪管他是不是吐得全身虛軟,兩腳無力,月芽兒見苗頭不對,抓起人就跑……
「娘的!有種別走,敢嫌我王大炮的雞臭?下次別讓我遇見你!」揮舞著銳利菜刀,揚聲咆哮不已。
拖著人竄逃入人群中,東拐西繞,好不容易終於脫離油雞販子視線範圍,她才氣喘吁吁停下腳步,回身就是一陣笑?:「顥哥哥,你有毛病不成,作啥在人家老闆面前說他的雞臭?明明就香的很,你鼻子有問題啊?」
南宸顥此時已是癱軟無力,臉色白得像死魚。「阿彌陀佛……真的是很臭……」
想來他生平不曾沾過葷,一下子要他接受肉味是太勉強了點,看來得循序漸進才是……月芽兒心中暗忖,小手往他臂膀奮力一拍,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顥哥哥,沒關係!芽兒會幫你的。」
呃——她要幫什麼?南宸顥禁不住打個冷顫,寒意直上竄……
「阿彌陀佛,我們是不是該……」
被人指指點點加上方才的鬧劇,他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正想提議回府時,前方街道正急急駛來一輛由兩匹馬拉著的馬車……
「快閃呀!」馬車夫警覺到有人擋在路中央,連忙緊急勒緊疆繩。
「危險!」驀然驚呼,南宸顥奮力將背對馬車的月芽兒扯離街心,千鈞一髮之際,在奔騰的車輪下搶回她一條小命,但自己卻沒來得及全身而退,右腳足踝因擦撞而扭傷破皮。
「停——」好不容易止住車勢,對於撞傷人,馬車夫竟無愧疚之意,反倒氣勢淩人地破口大?。「你們瞎了眼嗎?連閃也不會啊!」
「顥哥哥,你流血了!」驚魂未定的月芽兒慌叫道,急忙蹲身幫忙檢查,聽見馬車夫如此氣盛,不由得怒火大熾,連頭也不回便冷聲斥?:「撞了人還敢如此理直氣壯,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車夫這般沒教養?」
「阿彌陀佛……一點小傷……不……不礙事……」柔軟小手撫觸自己受傷的足踝,已感覺不到疼痛,只有火熱酥麻的異樣,南宸顥彆扭極了。
此番變故已引來整條街所有人的圍觀,馬車夫瞧兩人舉止曖昧,竟然出言嘲笑。
「笑話!全街所有人都閃得過,怎就你兩人不知該躲?難不成小姑娘和男人在大街上偷情到連命也不顧了,哈哈……」一番言語,挑明就是在侮辱二人。
這人說話真沒口德!饒是南宸顥這般胸懷寬大的人,聽了亦感刺耳。「阿彌陀佛,說話但憑良心,施主豈可妄造口業。再說大街上急駛馬車本就危險,施主怎可不顧慮到他人安危?」溫和清明的嗓音自有一股莊嚴、使人信賴的威儀風範。
「就是嘛!怎麼可以含血噴人……」
「是啊是啊!若非大夥兒跑得快,豈非都要死在車輪下,虧他還敢說呢……」
「真是不要臉……」
一番話加上馬車夫狂妄自大的態度,讓圍觀百姓群起激憤,人人以口水攻擊。
被當面如此教訓又讓眾人圍堵指責,馬車夫一時面子拉不下,正待破口大?,馬車內忽傳出兩道女子斥責聲。
「王大,你還蘑菇些什麼?」矯揉做作的年輕嬌媚女音道。
「還囉唆什麼?隨便打發就是了!」高亢尖銳的中年女音叫?。
原來裏頭還有兩個跋扈的主子,才會養出這般刁奴!月芽兒哼哼冷笑,掏出手絹幫傷口包裹好系緊,起身搶口嘲諷,「當真是啥樣的主子養啥樣的狗,今兒個我總算見識了!」好個罵人不帶髒字。
「誰!是誰如此大膽!」
兩道驚喘倒抽氣,緊跟著車簾被掀了開,明豔照人卻滿是驕縱之氣的姑娘首先竄出車外,接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徐娘半老猶有風韻的圓潤中年婦人也出現,由兩人八分相似的臉龐可以推斷為母女。
就見兩人圓睜怒目,在人群中搜索方才是誰出言譏諷。
月芽兒不顧南宸顥暗地裏拉扯,不願她鬧事,跳出來指著兩人的鼻子神氣道:「是你家姑奶奶我!」
南宸顥見狀連忙也一拐一拐地來到她身邊,低聲勸道:「算、算了!別與人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行!」俏臉上淨是堅持。「撞了人本就該賠個不是,哪有人像他們這般蠻橫?」不討回公道,她名字就倒過來寫。
「喲!我道是什麼人呢!原來是個小丫頭。」中年婦人鄙夷朝王大吩咐,「拿些銀兩打發掉就是了,大概是想討些藥錢,就當作好事施捨給他們得了。」哼!想訛錢就直說嘛,何必冠冕堂皇的!賠罪?她古玉鳳從不知這兩宇怎麼寫。
「嘻!娘說得是。」趙妍妍抿唇譏笑,也不把兩人放在眼裏。
母女兩人手挽著手又鑽進馬車內,仿佛這已是偌大恩惠,事情到此結束。
聽從吩咐,王大動作恁快,馬上掏出幾文銅錢往地上丟擲,笑得噁意。「喏!拿著買藥去!」
拜託!這幾文錢連買串糖葫蘆也不夠,還買藥咧!再說她月芽兒的尊嚴就算千金也買不到,這三人真的很噁劣喔!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使手段。
「芽、芽兒,你……你幹什麼?」瞧她渾身殺氣,怕不會如此簡單放對方走。
「做我真正該做的事!」詭譎一笑,拾起銅錢朝遠去的馬車激射而出。
只見寒光如電,直襲馬屁股,駿馬吃痛,嘶鳴長叫,發狂地揚蹄胡亂竄逃,馬車也跟著歪七扭八的被急速拖著跑,就聽車內女音的驚惶尖叫與馬車夫努力要控制馬兒的斥聲越行越遠,久久不絕於耳……
「活該!」月芽兒對著遠方揚起的風塵吐舌扮鬼臉,幸災樂禍笑道。
「你這樣太不該,如果出事怎麼辦?」南宸顥不以為然,嚴肅而正經地規勸。
「管他呢!」摔死最好!她在心中補了句。
搖搖頭,喟歎口氣,清楚自己實在說不過她,足踝處的抽痛也漸行劇烈,讓他頻冒冷汗。
月芽兒瞧他額上豆大汗珠直流,垂眼再看足踝竟已腫成兩倍大,心中不免責怪自己大意,怎沒將爹爹研製的青玉膏給隨身帶在身上呢,這回兒還擱在王府裏的客房裏,真是緩不濟急啊!
「顥哥哥,我扶你回去上藥吧!只要擦上青玉膏,很快就會消腫了……」
南宸顥苦笑,更確定自己先前的想法——
不該出門!真不該出門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4:56
第三章
定遠王府門口
「死王大,你怎麼駕車的,是想害死我母女倆嗎……」古玉鳳一下馬車便花容失色,毫不停口以拔高刺耳聲音怒?。「你是想我扣你月俸是不是?還好安全到了王府,不然瞧我怎整治你……」
「夫人,小的不敢啊!實在不知為何馬兒就發狂了,連我也控制不住……」王大唯唯諾諾替自己辯解,就怕薪俸真被扣去。
「諒你也不敢……」
「娘,咱們快進去吧!女兒受夠馬車的折騰了。」
古玉鳳才罵得興起,就被趙妍妍給打斷,催促趕緊進王府裏去,這會兒只好捨下責?下人的癖好,拉著女兒,大步一邁就要跨進門禁森嚴的王府……
「退下!」兩名侍衛長槍橫攔,怒聲盤問:「你們是誰?王府豈是尋常百姓可隨意闖入?快報上名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啦!我古玉鳳來探訪妹婿,難道還得事先報備?這府裏誰不知我是王妃的姊姊?」劈口大罵,還以為這兒是她家,人人都當識得她才行。
笑話!她隨便說說,難道他們就信?若真這樣放她進去,他們這守門侍衛也甭當,直接提頭去見王爺算了。
「不知有多少人冒充說是王爺、夫人的親朋好友,若我們當真放行,王府早不被踩平了?拿出證據來再說!」侍衛們沉聲道,半點都不通融。
「你們敢說我假冒?」連個小小守門侍衛都刁難她,當真是顏面無光,古玉鳳勃然大怒,氣得雞貓子亂叫:「叫你們夫人出來,連她都不敢這般對我說話……」
侍衛們哪真會去叫人,夫人身子不好,連房門都極少出了,又怎會出來與這瘋女人見面。兩人嚴守崗位,說什麼也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古玉鳳見狀更是大吵大鬧,正鬧得不可開交時——
「吵什麼呢?」銀杏正巧出門辦事,正要回府遠遠就見門口吵成一片,趕忙趨上前問個清楚。
「銀杏,你來得正好,快告訴他們我是誰!」見著熟人,古玉鳳忙拉人要她證實自己身分。
「大小姐,你怎來了?」銀杏驚訝中隱含著絲嫌噁。
「你這死奴才,怎麼我不能來嗎?」劈頭就是一頓罵。
「不!大小姐您誤會了。」強扯出笑容,銀杏心中明白一年一度的大災難又將降臨。
唉!這古家二朵花乃同父異母所出,妾室所出的古雲娘生來雖體弱但性情溫馴可人,偏偏正室所出的古玉鳳卻愛慕虛榮,喜好攀權附貴不說,說話又歹毒刻薄。當年古玉鳳嫁至揚州趙姓大富人家,過足了少奶奶的癮,動不動就回娘家向異母妹妹炫耀自己有個好歸宿,誰知不久後,古雲娘在因緣際會下巧識南嘯天,因而成就一段姻緣,由平民百姓一躍成為高不可攀的王圮,此番際遇真讓古玉鳳妒恨得咬碎了好幾顆牙。
自此而後,她每年總要攜同女兒到王府住上好一段日子,美其名是為探訪妹子,實則來過足宮家夫人的派頭,不僅要吃好、用好、穿好的,對下人還趾高氣昂,頤指氣使的態度讓人吃不消,不知情的外人瞧了還真要以為她是王府的主子。
一年一次的災難總讓下人們抱怨連連,可大夥兒又不好向身子弱的古雲娘抱怨,只得紛紛轉向王爺陳情,好在王爺天生嚴肅的冷面孔能制住她們母女倆,只稍板起臉冷眼睇看兩人,她們便噤若寒蟬,知曉他已瀕臨忍耐底限,當下包袱一收,逃難似的飛奔回揚州,直到隔年再厚著臉皮來作威作福。
「那你就快讓看門狗走開,別擋了我們母女倆的路!」占玉鳳鄙夷斥?。
看門狗?兩名忠心職守的侍衛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從來就沒被這般辱?過。
銀杏趕忙使眼色要他們放兩人進去,侍衛們這才臉色難看的退開。
「哼!這還差不多!」拉著女兒,古玉鳳得意洋洋、大搖大擺進府去也。
「那些話別放心上,別理她們就是了。」銀杏溫和安撫年輕侍衛,想來他們定是新調來的衛兵,否則怎會不識在奴僕、侍衛中噁名昭彰的兩號人物。
「不會的!咱們主子又不是她,誰理會那些狗屁話!」侍衛們忙道,腦中卻閃過前輩們流傳笑話中的傳奇人物,莫非那兩人就是大夥口耳相傳的大小八婆不成?
「不會就好。」銀杏輕笑,才要跨門進府,又聽身後傳來急喊——
「銀姨,不好了!顥哥哥受傷了……」扶著南宸顥,月芽兒眼尖瞄見銀杏背影,不禁趕忙喊人。
霍然回身,見他瘸著腳一拐一拐走著,銀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趕緊上前扶住另一邊。「怎會受傷呢?先前出門不是還好好的嗎……」嘴上叨念還能指揮侍衛。「快!快去讓下人們準備清水、傷藥,通知王爺、夫人……」
才回府沒幾日的少爺受傷,這可是大事。侍衛慌忙奔進府裏,急吼吼大叫:「不好了……」
端坐床榻上,眼見婢女成群,端水拿布穿梭在自己房裏,南宸顥有種荒謬到極點的可笑感。
擺出這種陣仗未免太誇張了,不過一點小傷而已。
「什麼一點小傷?腳都腫成這樣了!」月芽兒嘴上氣呼呼,手下動作卻輕柔至極幫他塗抹青綠透明的清涼藥膏。「不過抹上青玉膏,不出三天應該就能消腫下床行動。」對於自家的瘉傷消腫良藥,她可有信心得很。
聽到她反駁回話,他才驚覺自己竟將心底的想法脫口而出,俊容不禁一片窘然。
「聽說顥兒受傷了,傷得怎樣?嚴不嚴重……」古雲娘得訊,憂心忡仲被夫婿攙扶而來,眉眼淨是焦急之色。
「阿彌陀佛,沒事的,娘您別操心。」南宸顥微笑安撫,可不願她又因太過擔憂而發病。
「太好了!」見他氣色均佳,似乎沒啥大礙,古雲娘這才鬆口氣,捂著心口給扶到椅子上坐。剛聽到寶貝兒子受傷的消息,差點沒讓她厥了過去。
「我就說不會有事的,瞧你嚇成這樣!」南嘯天幫她撫順心跳,轉口問道:「怎麼傷的?」以兒子那種溫和平順的性子,斷不可能與人起爭執而受傷,肯定有原因才是。
「沒什麼……」
「誰說沒什麼,南伯伯你就不知道……」打斷受害人想粉飾太平的言辭,月芽兒越想越氣,加油添醋將大街上如何被馬車擦撞的過程一一道出,末了還加了句:「……他們好可噁,真是氣死人了!」
「有這等事?」南嘯天驚訝,京城是有不少氣焰高張的宮宦使吏、皇親國戚,更有不少鄙夷視人的大富人家,不過印象中沒有她所形容的那三人模樣。
「真是太過分了!」銀杏聽了也氣憤不已。害她好好的少爺受傷,真是該死。
「就是嘛!」邊點頭邊幫南宸顥裹上布條,最後花俏地綁了個結才大功告成,站起身宣示:「下回就別讓我遇見,不然看我如何整治他們。」
瞧她義憤填膺,古雲娘取笑:「芽兒,你想代夫報仇啊?」
此言一出,整房內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所有人皆知她現在可是以南宸顥未婚妻自居。
「娘!您別胡說……悟心我……我立志出家修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可從沒那般心思,可……可為何聽那種話,心中沒來由的一跳,亂了心神,甚至臉上熱辣辣呢?
「那當然!」月芽兒毫不扭?笑眯眯道,還噁劣地伸出魔掌朝尷尬漲紅的俊臉摸了一記,偷他嫩豆腐吃。「顥哥哥,你害臊什麼?」
轟!原本只算淡紅臉色,如今已是大火燎原,燒紅一片。
為、為什麼就是躲不過她的突襲?南宸顥既懊惱又羞赧,難道他真逃不過她手掌心?
唉!南嘯天看了不禁想歎氣,他這可憐的老實頭兒子怕是要被這古靈精怪的丫頭給吃定了——如果她能拐得他回心轉意不出家的話!
眾人見狀又是調侃、笑話不已,從原本擔憂傷勢的氣氛轉換成其樂也融融,正當笑鬧成一團時,門外匆匆忙忙奔進一名小丫鬟,眼眶滾淚帶著懼意。
「夫、夫人,趙……趙夫人又來了……正在大廳……鬧脾氣……」
「趙夫人?」古雲娘微愣。
「哎呀,糟了!」銀杏忽地擊額驚叫:「瞧我多糊塗,怎將這事兒給忘了?」
「到底啥事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夫人,大小姐來啦!這會兒忙著少爺的事,倒忘了告訴你。」實在不願提起這事,可不說不行啊!
「大姐……她來了嗎?」古雲娘神色一黯,下人們的抱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礙於親人情分,總不好向大姊說些什麼,每每總讓夫婿難做人。
南嘯天何嘗不知她心事,安撫地拍拍柔荑,輕聲道:「走!迎接貴客去。」
願意騰出時間去接見不重要的人是有原因的,因為深知潑辣的古玉鳳向來喜歡在府裏耍盡威風,只有在面對他時才乖得像只老鼠,連吭也不敢吭一聲,其實若不是怕雲娘難堪,他早將那潑婦掃地出門。
「嗯!」無奈歎氣,也只有如此了。
目送兩人出房門,銀杏才要跟上去,卻又被叫住——
「銀姨,趙夫人是誰啊?」月芽兒很是好奇,怎地人都還沒見著就讓大夥兒愁成這樣?
「夫人同父異母的姊姊。」心不在焉回答。
咦?娘有姊妹啊?南宸顥第一次得知自己竟然有還個姨娘。
「很惹人厭嗎?」看大家表情好像如此。
「麻煩的人!」銀杏苦笑,擺擺手表明沒空與她閒扯,拉起裙擺步出房門。
沒多久,丫鬟們收拾好物品也紛紛離去,不一會兒房內就只剩下月芽兒與南宸顥兩人單獨相處。
「顥哥哥……」噙著笑臉討好。
「你、你別過來……」看她想爬上床親近,南宸顥慌了,結結巴巴制止。「站、站那兒……說話就……就行了……別引人誤會……」
聞言,她果真不動,可甜美小臉忽然一皺,眼眶兒滾淚泛紅絲。「嗚……顥哥哥,你是不是怪我害你受傷……」
沒料到向來笑盈盈的她竟然說哭就哭,這下可不知該如何是好。「你……你別哭啊!我沒怪你……算、算我求你,別哭了……」從來沒哄姑娘家的經驗,急得他搔頭抓耳,腦海裏翻遍所有佛經,就沒一篇教怎麼哄人。
「嗚……顥哥哥,我就知道……」飛身撲去,異常準確落入他懷裏並且抱得死緊。「……你人最好了,肯定不會怪我……嗚……」
南宸顥霎時僵硬如石。
她竟然這麼親密抱住他……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悟心!得定住,定住啊!可別被迷亂了心神……
雖然努力告誡自己,可懷裏的溫香暖玉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觸感,怎可能真能忽略,就算他修佛多年,也只不過是個年輕男子的血肉之軀……佛祖啊!這是在考驗弟子嗎?
「嗚……顥哥哥,你果然還是怪芽兒……」莫名地,她又哭訴指控。
天地良心,他發誓沒有!
「我……我沒有……」好虛弱地表明無辜。
「那你為什麼都不拍拍芽兒的背安慰人家?」抬起濕漉漉臉蛋,像要糖吃的小孩般充滿希冀。
再次僵直。真懷疑繼續下去,他會不會因此背脊斷裂。
「嗚……你怪我……」哭訴又起。
「別哭!我拍,我拍……」恐她哭個沒完,抬起千斤重大掌安撫性地拍了兩三下。
佛祖啊!弟子悟心並非故意犯色戒,實在迫不得已呀!
耶!奸計得逞,呵呵……埋在懷裏淚跡斑斑的小臉蛋偷偷地泛起詭譎笑意。
「嗚……」
「乖……乖……」大掌加倍賣力拍撫……
「我說雲娘也太不像話,貴客臨門怎還不出來迎接,是瞧不起我這大姊嗎?」揮著手絹揚風,古玉鳳大呼小叫怒?,把丫鬟們嚇得退避三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說娘啊,您就坐下歇歇腳吧!可別把自己氣壞了,姨娘哪敢不把您放在眼裏,咱們每年來玩,她不都招待得咱們舒舒服服。」吃口好茶,趙妍妍可懂得怎樣讓自己快活。
「諒她也不敢!」哼出怒氣,心裏是嫉妒的。
她這正室生的正牌千金自小就壓得古雲娘死死的,用的穿的什麼都是最好,可偏偏在婚事上,古雲娘可能踩了啥狗屎,竟躍上枝頭成鳳凰,和自己嫁的揚州富商一比,身分不知尊貴多少,這怎不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姨娘當然不敢啦!」嬌笑附和,趙妍妍難掩欣羡。「這王府還真大方,待客奉的茶竟這般好,可想而知姨娘、姨父他們自己喝的茶葉有多頂極。」上好的鐵觀音呢!可要花不少銀子。揚州的家,爹爹吝嗇得緊,自己喝的都沒這府裏待客的茶這般好。
重重一跺腳,古玉鳳一屁股坐落紫檀椅上,連忙也啜口茶水。「記得,這回要回揚州前提醒我多帶幾罐茶葉回去。」氣死人了!每回來一次,她總忍不住多妒恨古雲娘一次。瞧瞧,她嫁了多富貴的人家。
忙著點頭,趙妍妍歎氣:「真可惜!姨娘她沒生下一男半女,不然咱們就可親上加親,讓女兒我嫁來王府當少奶奶,如此一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娘你還能陪女兒在此長住,要什麼有什麼,哪還用像現在這般伸手向人家要,多丟臉!」
「什麼伸手要?又不是乞丐!雲娘孝敬我這大姊有啥不對!」罵著女兒,古玉鳳啐道,想了想不免歎氣:「唉!只怪雲娘肚皮不爭氣,不然你這法子倒好。」可雖然沒生下任何孩子,王爺對她還不是寵愛得很,多年恩愛始終如一,不曾為了繼承香火而納妾,哪像自己嫁的男人,不出三年,妾室一個個娶進門,添了許多男娃兒,可悲的是自己自從蹦了個女兒後,便再也不曾受孕,害得如今在家中地位漸漸不保,看來往後日子只能靠女兒了。
「妍妍啊,娘後半輩子就靠你了,可別讓娘失望……」
趙妍妍抿唇一笑。自小娘就對她耳提面命,她當然清楚,不過憑自己美豔容貌,想嫁個有權有勢的夫婿應該不是難事。
「大姊,不好意思!方才有些事耽擱,出來迎接晚了,你可別見怪才是……」正當兩人說話時,古雲娘蓮步輕移而出。
「那敢見怪,你貴人多事,忙嘛……」才聞聲,古玉鳳低頭喫茶,連瞧也不瞧便出口嘲諷,可話才說一半,抬頭見著一張威嚴的臉龐赫然映入眼底,霎時大駭,嚇得自椅子蹦跳起來,所有話都吞進肚裏,結結巴巴:「王、王爺……您今天怎……怎有空……」慘了慘了!以前住個各把月也難得見他一面,怎今年才來第一天就碰上煞星?不知他有無把話聽進去?
「雲娘,你貴人事多,沒空見客,可以送人了。」陰沉一笑,南嘯天話說得可毫不客氣。
緊追而來的銀杏才步入大廳就聽到這話,難忍笑意的她只好以袖遮口,靜候在旁等待有沒有轟人出門的機會。
「我……我……」
「姨丈……這個……娘她不是這意思……」
母女倆急了,難不成今年的威風日子不到一日便要被趕回揚州?
拍拍夫婿攙扶的大掌,要他隱忍怒氣,古雲娘溫婉笑道:「大姊,你累了吧?妹妹已經要下人準備好客房,你與妍妍要不要先去休息,晚上再幫你們設宴洗塵可好?」
「好好……」連連點頭。能留下來當然好,哪有不好的道理。
啊——可惜!掃把都準備好了呢!銀杏心中好不惋惜。
「銀杏,你帶她們去吧!」古雲娘微微笑著。
「是——」拖了好長的音,銀杏假笑。「趙夫人、表小姐,請跟我來吧!」話完,轉身就走,懶得多瞧一眼。
冷眼目睞兩人倉皇逃離大廳,南嘯天沉聲道:「說那種話你還留她們作啥?」對於欺負愛妻的人,他從來不客氣,更遑論好言相向了。
「大姊說話向來那樣,你別同她一般見識。」真要計較怕是計較不完了。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在踏入京城第一步,就派人將她丟回揚州……算了!不說她們,你該回房休息,別累著。」細心觀察到眼眶下疲累淡青,語中有著心疼。
感受到他滿溢的關懷之情,古雲娘深情含笑,幸福地由著他扶回房去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5:07
第四章
「顥哥哥,該換藥囉!」
糟!她來了!南宸顥一驚,丟下手中讀了一半的佛經,倉皇躺平假寐。
受傷這兩天,她不僅天天來換藥,更巨細靡遺的照料他一切生活,簡直把他當廢人看。當然,對於她好心的照料,他當然是感激的,可是如果噓寒問暖的程度到了像為人妻子般深入,那就太過分了!最誇張的例子是——她還想幫他擦澡!
拜託!有沒有搞錯?不過是小小扭傷,又不是全身廢了!而且男女有別,童子之身豈可輕易被她染指……不不不!是男女有別,應當遵守禮教才是。
所以,現在只要一聽她要來換藥,他心中就發抖,怕她又提出什麼嚇死人的建議,是以現在乾脆裝睡,這樣她應該就會乖乖走人吧?
「顥哥哥——咦,在午憩啊!怎麼把書亂丟呢?」音量立刻放輕,放下託盤,撿起地上書冊,月芽兒瞄一眼便輕啐:「這種書不看也罷!」本就要磨掉他出家念頭,見是佛經,想也不想就往窗外一丟——噗!真準,掉進池中餵魚了。
啊——他的經書……南宸顥雙眸雖緊閉,但光想也知心愛佛書下慘之悲壯,因為這已經是兩天內第十本慘遭毒手的犧牲品了,之前的九本不是不小心讓燭火給燒著,就是被拿去摺紙飛機,反正總有一大堆事故會「恰巧」毀了他正在閱讀的佛經。
本想立刻換藥,但又怕驚醒他睡眠,月芽兒索性來到床沿坐下,有趣而細心地觀察起他的睡容——
嘻!顥哥哥睡著時的模樣真俊!
只手撐著下巴,帶著逗弄意味的伸出食指搔搔臉頰——呵呵……不躲耶!真好!熟睡中的顥哥哥顯然比清醒時容易親近,若是在平日,光伸出手他便要閃得老遠,活像她要對他霸王硬上弓似的,教人瞧了好笑!
不過,她就喜歡他這樣!
老實說,爹爹要她出來找相公時,她還著實猶豫了好一段日子,雖然後來出了玄湮穀踏上尋夫之旅,可心中卻打著就算爹爹說這是她此生唯一的姻緣,如果找著了人自己卻不喜歡,那麼寧願孤身回穀終老一生也不願嫁給自己不愛的人。
而如今人是找到了,命定中的夫婿卻讓她意外覺得有趣。
顥哥哥人除了皮相俊美,教人賞心悅目外,性情溫和單純,修養又好,心胸寬闊得不得了,有好幾次故意作弄他,若是旁人恐怕要氣得冒火了,可他總是無奈笑笑便不再追究,加上久居佛寺,甚少接觸女人,只要稍微一碰,他就臉紅耳赤,當真是純情極了。
當初硬賴,只不過想就近觀察,瞧瞧他有沒有資格當她夫婿,萬萬沒料到他所擁有的一切教人好笑的特點竟讓她漸生好感,越來越愛膩在他身邊,看他泛起無可奈何的笑容,她就開心不已。
這種奇怪的心情,她還不明白是什麼,但如今已經開始認真思考——把他拐來當相公也許真的是不錯的主意。
有一下沒一下搔著他臉頰,月芽兒怔忡陷入思緒中,嘴畔不知不覺漾起嬌甜憨笑。
她……她到底要摸到什麼時候?怎麼可以趁他睡覺時偷襲呢?感受到臉上搔癢,南宸顥真是萬分後悔,什麼叫做作繭自縛?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了!
剛剛何必裝睡,弄得現在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卡在進退兩難的局勢。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雖並非出家人,但總以出家人自居,如果不顧一切睜開眼睛,不僅他會很尷尬,而且更表明自己就是在說謊裝睡,屆時怕不被她拿來嘲笑說嘴才怪。
可若繼續裝睡,就要忍受她柔嫩五指所帶來的異樣、酥麻、讓人臉紅耳熱的騷擾……
耶?顥哥哥竟然臉紅呢!難道他連在睡夢中對姑娘家的碰觸都會有反應?太神奇了吧!呵呵……真的好好玩喔!
月芽兒驚奇瞅著他越來越通紅的臉龐,深感奇妙有趣。
已、已經快受不了了,她能不能快點離開啊?南宸顥相信她再不走,自己的臉肯定會燒起來。
哇!顥哥哥的唇薄薄的、嫩嫩的,帶點淡淡血色,看起來好……好可口喔!
瞧著瞧著,視線不知為何竟停留在他形狀漂亮的薄唇上,眸底閃著奇異光輝,犯罪意念漸生……
曾經,曾經在穀裏偷瞧過爹娘親吻,那時爹娘的表情都好陶醉,這在她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疑惑,兩個人嘴對嘴碰在一起不是很噁心嗎?為什麼爹娘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呢?真是不懂!
打死她都不要和別人嘴碰嘴,髒死了!
不過……如果對方是顥哥哥的話,那就勉強可以接受。反正她從沒和別人親過嘴,顥哥哥應該也沒有,既然兩人都是第一次,那誰也不吃虧,不如就來試試吧!搞不好滋味不錯也說不定,否則爹娘幹麼那麼喜歡?
好!決定就拿顥哥哥來開葷!
既然決定付諸行動,月芽兒小心翼翼傾身貼近,嘟起紅灩灩朱唇,相准目標,眼一閉就湊上去——
一、二、三……默數三下。
咦?乾乾的,好像沒什麼感覺,是自己方法錯了嗎?緩緩睜開大眼,奇怪盯著近在咫尺的通紅熟睡俊臉,動作停頓地想了下……
嗯……顥哥哥的唇親起來涼涼的,讓人有點想舔舔看……才這麼想,小粉舌已自動探出,靈活地依著唇形輕輕滑過……
嘻……有種刺刺麻麻、清清涼涼的乾淨味道,就像顥哥哥給人的感覺一樣,是專屬於他的清新氣息,呵……她喜歡!
嘗過滋味後,輕巧地退了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心竟怦怦跳個不停,臉蛋也有些熱熱的……是因為偷偷做壞事的關係嗎?好……好奇特的感覺喔!
「顥哥哥,你的嘴已經讓芽兒親過了,不能再讓別的姑娘偷親喔!不然芽兒會很生氣很生氣……」驀然地,佔有欲已悄悄冒出頭,月芽兒稚氣地對熟睡男人要求承諾。「……不說話代表答應囉!以後你就是芽兒的人了!」
逕自喃喃自語,也不管對方有無聽進去,她又傾身在薄唇上蜻蜒點水吻了下。
「就這麼說定囉!好了,芽兒不吵你,你睡吧!」自顧自將話說完,好心情地哼著歌兒翩然離去。
活潑輕巧的足音漸行漸遠,終至沒了聲音,只有夏蟬依然吱吱鳴叫……
他——被輕薄了!
緩慢而僵直的翻身坐起,南宸顥顫巍巍輕觸薄唇,向來平靜的心湖宛如被頑童噁作劇地連連投擲石子而泛起一波波漣漪,心跳如擂鼓動個不停……
只因對於這一吻,他竟——心蕩神馳!
「如何?」
有趣瞅南嘯天一眼,月芽兒偏生慢吞吞放下靠倚床榻上的古雲娘的手腕,東摸西摸就是不給個答案。
「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啊?」這丫頭明知他心急,還故意吊人胃口。
多日相處,古雲娘已摸清她習性,你越急,她頑皮的小孩心性越是不給你明白說清楚,於是笑了笑。「芽兒,別尋人開心了,老老實實說吧!別讓你南伯伯焦急。」
皺皺俏鼻,月芽兒不答反問:「伯母,你身子骨應該自小就弱,不過應該還不至於像現在如此嚴重,你仔細想想,在你真正覺得精神委靡不振,氣血漸虛乃至後來動不動就昏迷十天半個月的情況是從何時開始的?」
「嗯……大概是我懷了顥兒那一年開始。」自從懷了孩子後,她的身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一年你可有發生任何意外?」
「有!雲娘懷胎五個月時,曾經跌落冷洌沁骨的寒湖裏。」南嘯天搶著回答,就是自從那一次意外後,她的身子就越來越不好了。
「這就難怪了!」月芽兒拍掌笑道:「看來我的推測沒錯!」
「到底怎回事?」似乎有些苗頭,南嘯天連忙問道。
「當年伯母跌落的寒湖中肯定寄居著一種叫雪晶蛭蛔的小蟲子,這種蟲子性喜陰寒,會藉由穴道鑽入人體,平常人碰上這種蟲子都會被吸乾骨血,不出三個月便精血乾枯,消瘦而亡。伯母您大概就是那時被雪晶蛭蛔給侵入吧!」
聞言,古雲娘嚇白了臉,南嘯天更是震驚。「那怎麼會……」
「伯母為何還能活著,是不?」月芽兒笑盈盈起身對他打恭作揖,好不佩服。「我只能說對南伯伯您甘拜下風了。」
「什麼意思?」
「因為雪晶蛭蛔不斷吸取伯母的養分,伯伯您就每天拚命用百年人參、各式靈藥幫伯母進補,雪晶蛭蛔再如何厲害,也有被餵飽的時候,剩下的渣渣就讓伯母度過這些年囉!也要您家大業大銀兩多多才能這麼玩啦!」呵呵……尋常人家哪有辦法!
「那、那顥兒身上有沒有……」古雲娘首先擔心的就是兒子,當年她被這種可怕蟲子附上時,身上可還孕育著胎兒。
「您放心,雪晶蛭蛔只會附在單一個體上,就算那時懷有身孕,它也不會入侵胎兒的。」
「那就好……」古雲娘鬆口大氣。
「這病有沒有辦法治?」這種隨時會失去雲娘的日子他不願再過下去了,既然知道病因,那就肯定能找出根治的辦法。
神秘一笑,月芽兒緩緩道:「辦法是有,不過……」
「不過什麼?」她到底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哀怨歎氣,月芽兒好不悲淒。「不過南伯伯您到底清不清楚顥哥哥最近是怎麼了?」唉!自從幾日前偷親人後,顥哥哥就變得好怪,而且還會躲她,如此詭異舉止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知道她曾經偷偷輕薄過他?可是那時他在午憩,睡得可熟了,應該不知道才對呀!
「什麼怎麼了?」不是還在聊病情嗎?怎麼話題突然改變?南嘯天一時跟不上她思緒,不免反應不過來。
「顥哥哥啊!」人老果然就變笨了。丟記白果眼,她嘟嘟囔囔。「他這幾天都在躲人家,好氣人喔!」
「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對於小女兒家的心事,古雲娘較能瞭解,取笑地反問她。
「沒……沒有啊!人家哪有怎樣?」除了偷親輕薄他之外。月芽兒驀地粉頰羞紅。
還說沒有?若沒有臉蛋何必紅成這樣!看來這對小冤家是有些進展了。古雲娘暗笑,嘴上卻柔聲安撫:「顥兒他鮮少接觸姑娘家,不免害羞彆扭些,你多主動去親近他就是了。」
「是這樣嗎?」搔搔頭,月芽兒很是懷疑。總覺得這幾日他回避她的情形不像是單純規避姑娘家的感覺。
現在是怎樣?這一大一小談起情事就將正事給忘了。搖頭苦笑,南嘯天作勢咳了幾聲,希望將兩人注意力給拉回。
「南伯伯,您得風寒啦?要不要芽兒幫您治上一治?」咭咭地笑,月芽兒狀甚逗人。
「胡扯!」南嘯天笑斥。「該回歸正題了。」
眨眨大眼,她總算收起笑靨正經道:「這雪晶蛭蛔也不是多難治的蟲子,不過要逼出它得需要某樣東西才行。」
「是什麼?」只要世上有的東西,就算傾盡所能,他也要找出來為雲娘治病。
「九葉鳳凰果。」
「那是什麼東西?」古雲娘迷惑道,這名稱連聽都沒聽過。
「九葉鳳凰果是至陽至烈的果子,它能刻制陰寒的毒物,唯有伯母吃下它,屆時我才能利用金針渡穴的方法逼出雪晶蛭蛔。」
「九葉鳳凰果長何處?」只要一得知哪里有,他馬上派人去找。
「全天下我只知道一個地方有。」笑眯眯的神情毫無憂心之色。
「哪裏?」
「玄湮穀!」
蟬鳴鳥叫,池水波光瀲灩,花園涼亭裏一抹白色身影佇立,俊美臉龐維持昔日溫和平靜神情,可深邃雙眸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惱。
三天了!他已經躲那丫頭三天,也心煩意亂了三天,就為了她那偷偷摸摸、孩子氣的親吻。
理智告訴他不該為那一吻而亂了神,可向來平淡的情感卻在這三日起了大波濤,毫不留情地吞沒自己理性的一面,囂張的在心房裏放肆流竄,這種絲毫不受控制的情緒波動太過陌生、太過駭人,讓他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
真讓人心亂如麻啊!他本一心向佛,半年後出家為僧,不該對紅塵俗事有所牽掛,可為何上天又讓這丫頭莫名其妙的冒出,作對似的故意擾亂他的生活,破壞原有的平靜……
「顥哥哥,原來你躲在這兒……」遠遠的,月芽兒就瞧見他了,歡喜地一路呼叫奔來。
她……她來了!直覺反應,南宸顥就是想躲起來。
「顥哥哥,你別想躲!」見他轉身想溜,月芽兒又急又氣,心一橫,直接飛撲攔腰抱住。「芽兒又不是凶神噁煞,你作啥見到人家就想跑?」
「你、你快放開我……」不爭氣的面皮立刻通紅一片。
「不放!除非你不跑了!」開出條件要他答應,否則免談。她已經很有耐性地忍了三天,今天非得要他把話說清楚。
「好好,你快放手呀!」既然被纏上,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
「好吧!」遵守諾言鬆開,月芽兒直勾勾盯住他,上上下下毫不客氣打量,眼底透露著精怪。
「你、你瞧什麼?」每當她露出這種眼神,他心底就一陣毛。
「顥哥哥,為什麼這些天躲我?芽兒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嗎?」印象中沒有啊!只除了……
「我……我沒躲……躲你……」標準老實頭,一說謊就結巴。
「真沒有?」臉蛋直湊到他面前逼問。
「沒、沒有!」佛祖啊!請原諒弟子悟心說謊了。
面對近在咫尺的小臉蛋,南宸顥眼光不由自主黏在一開一闔的嫣紅小嘴……
當日他就是被這張小嘴給輕薄了,那種滋味很是迷人,現在只要他稍微往前一寸就可以再次重溫令人心醉神迷的……
「顥哥哥?」小手猛然捧住他。「你失神了?」
「啊?」愕然驚醒,他嚇得連退三大步,慌亂不已。「對……對不起……我不該……不該想那種事……」
「什麼?」月芽兒也被他的話搞迷糊了。「顥哥哥,你在說什麼啊?」
「我……」才開口,他又猛然住嘴,氣息混亂的直喘氣。
「顥哥哥,你不太對勁。」關心地捉住手腕為他把脈,發現只除了心律快了些,其他脈象一切正常啊!
「我沒事。」悄悄收回手,他強自穩定心緒,擠出笑容問道:「找我有事?」
「找你談心呢!」月芽兒笑笑,閃電出手握住他,要他在身旁坐下。
複雜地瞧著掌中小手,南宸顥一時不知是該甩開,還是任由她握著好。
「坐啊!」不由分說拉他坐下,她無聊地拿他的大手玩耍,嘴上不在意道:「方才我去瞧過你娘……」
「她怎樣了?」以為又發病,聲調中藏著緊張。
「沒事,我已經找出病因……」
「我的天啊!光天化日下,竟有閒雜人闖入王府,這侍衛是做啥去了,來人啊!快來人啊——」
月芽兒話才開頭,便被一連串拔高尖銳刺耳的叫?聲給打斷,為此,她好奇地望向聲音來源……
啊!領在一群可憐兮兮的丫鬟前頭趾高氣揚,不可一世走著的不就是馬車上那對母女嗎?她們怎麼會在府裏出現?
月芽兒迷惑地看向南宸顥,卻發現他亦不知情,不過似乎也認出他們了。
原來當日洗塵宴,南宸顥因腳傷而沒出席,在房間內用餐,月芽兒想當然耳也陪他在房間用,是以雙方不曾會面,直至今日,兩組人馬才在花園裏相遇。
很顯然的,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記憶力亦不差,同時也想起兩人。就見母女倆氣急敗壞來到涼亭前,指著兩人斥?。
「好大膽的賊子,竟敢光天化日下侵入王府……」古玉鳳威風凜凜,一副王府主子樣。
「快!快去叫人將這兩個賊人捉起來……」趙妍妍亦指揮丫鬟去找侍衛。
睥睨瞧人的母女倆連話也不問清楚,打心中認定兩人身分低微,肯是偷溜進來的竊賊。
「搞什麼?這對母女在唱哪出大戲?」月芽兒好笑道。
南宸顥亦感荒謬可笑,聳聳肩,拉著她轉身就想走,不願與兩人再生爭執。
「站住!沒我的准許,你們敢走?」一個箭步衝上前,古玉鳳用力攫住月芽兒手腕,尖細指甲深深陷入細皮嫩肉中。
「你幹什麼?」月芽兒吃痛,手腕翻轉掙脫箝制,順勢擊出一掌。
「哎呀殺人啊!賊子殺人啊……」不重不輕的挨了一掌,古玉鳳嚇得跌坐在地,驚恐狼狽尖叫救命。
「你們這群死奴婢,還不快去找人來抓賊子……」趙妍妍邊扶起親娘,邊大呼小叫斥?傻愣在旁的奴婢。
「痛死人了!」懶得理兩人尖叫怒?,月芽兒直甩著手叫疼。
南宸顥聞言心中一緊,忙拉過她雪白藕臂細瞧。「很疼嗎?有沒有受傷?」
「還好沒傷著。」嘻……這是顥哥哥第一次主動碰她耶!好高興喔!趁機會悄悄偎近他。
沒發覺她的攻城掠地,暗暗安下心來,溫和地拍拍她。「沒傷著就好。」
「嗯。」呵呵……顥哥哥還是沒察覺,今天真幸運。月芽兒裝乖竊笑,已經貼到他胸懷中了。
「你……你……你們……」好一對狗男女,竟敢推倒她還當眾這麼親熱。古玉鳳好不容易爬起身,氣得直抖手指著兩人。
「死丫頭,你們還在這作啥?府內有賊子還不快叫人來抓,養你們真是浪費了!」趙妍妍斥?道,奮力?擰身邊一個倒楣小丫鬟。
小奴婢痛得飆出淚,卻又不敢哭出來,帶著哭音委委屈屈。「不……不行……他們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古玉鳳將氣發洩在下人身上,反手就是一巴掌。
「哇……」小奴婢終於痛哭出聲。
「喂!你作啥動手打人?」這老女人太過分了!月芽兒看不過去,跳出來主持正義。
南宸顥兩道劍眉也蹙緊,非常厭噁有人欺壓下人。
「我愛動手就動手,你沒資格管!」叫?回去,又噁狠狠盯住小丫鬟。「要你去叫侍衛來抓人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
「不能捉他們!」終於有一個膽子較大,年紀看起來也較大的婢女勇敢站出來回話。
「為什麼不行?」趙妍妍可不服了。
「因為他們一個是少爺,一個是夫人的主治大夫。」
晴天霹靂,事情發展急轉直下。
「你說什麼?」趙妍妍尖叫。
「雲娘什麼時候生了個兒子?」古玉鳳的尖叫聲更甚女兒。
哇!好可怕的魔音殺人!月芽兒掏掏耳朵,差點沒被震聾。
她們是誰?為何對他的身分如此震驚?這是南宸顥的疑惑。
這下可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姨娘與外甥不僅見面不相識,還鬧出大笑話,接下來要如何收拾?
成群的奴婢們面面相覷,思索著該如何解開這份尷尬。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5:20
第五章
擺設簡單高雅,氣氛安寧的房間內,銀杏正小心伺候床榻上的古雲娘服用湯藥,不遠處的花桌上還擺滿了盛著各類補品的碗盤,四溢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我不喝了。」推開嘴邊湯匙,古雲娘難掩嫌噁,滿口藥味讓她苦不堪言。
「也好,那喝碗人參雞湯吧!」
「不了,喝不下!」吃了幾十年的補,光聞味道就膩了。
「那怎行!」銀杏瞪眼嗔叫,不容拒絕的將人參雞湯端到她面前。「王爺出門前還特地叮囑我一定得讓你喝下才行。」呵……王爺果然英明,早料到夫人會耍賴逃避。瞧!這不就是了。
提到夫婿,古雲娘就算千般不願,為了不讓他擔憂,也只好皺著眉頭服下補湯,直至瓷碗見底,她才苦著臉又好氣又好笑道:「奇了,銀杏,你是我的貼身丫鬟,可不是嘯天的。」怎光聽他的話,她這正主兒說的話倒三句只聽了兩句。
「平日我當然聽夫人的,可為了您的身子好,王爺的話我更是要遵從。」聽出她未臻之意,銀杏圓潤的臉龐滿是笑意。
「你真是……」
砰!
一聲巨響打斷古雲娘,兩條身影撞開房門,如狂風席捲至床榻邊……
「雲娘,你何時生了個兒子?」
「姨娘,妍妍什麼時候多了個表哥?」
兩道質問爭先恐後飆出,轟炸古雲娘。
她們見過顥兒了?古雲娘愣了下才微笑道:「你們彼此見過啦?顥兒才回府沒多久,我……」
不讓她把話說完,古玉鳳氣急敗壞質問:「你怎沒告訴我你有個兒子?」
這很重要嗎?當年她產下孩子,又將他送走之事也沒多少人知道啊!大姊怎會為了這件事如此生氣?古雲娘萬分不解。
「大姊,到底是發生啥事了,你臉色怎這般難看?」
「我……」古玉鳳思及兩次碰面都讓彼此不愉快,方才甚至還將王府未來的繼承人當成竊賊,她欲言又止的說不出口,竟惱怒地怪罪旁人。「都是你,你怎不說你有個孩子?」當得知對方身分時,那種尷尬狼狽的情況,就算她臉皮再厚,也很難找到臺階下。
「真怪了!夫人需要每件事都向你報備嗎?」銀杏見不得自家主子被凶,口氣不佳的駁斥。
「住嘴!你只不過是個下人,有何資格……」
「娘!別說了!」趙妍妍暗扯自己親娘,使了個眼色,隨即堆出滿臉假笑。「姨娘,我和娘只是太過驚訝,現在沒事了,不打擾您休息,我們先走了。」
不待回應,她就忙著將古玉鳳給拉出房門離開。
目送兩人離去,古雲娘還搞不清楚這兩人怒衝衝來、急忙忙走的真正目的。
銀杏暗嗤,不再多想那對惹人厭的母女。
「夫人,您該躺下休息了。」呵……王爺也有交代,要讓夫人多吃多睡,養足氣力才行。
「要死了!妍妍,你作啥將娘拉走?」急行於回廊下,古玉鳳開口就是一陣痛?。
「娘啊,您還不懂嗎?」不顧娘親的斥責,趟妍妍豔紅朱唇勾起狡猾微笑。「姨娘有個兒子,妍妍多個表哥不是很好嗎?」
「有什麼好?」嗟!本想自己還有個女兒能向雲娘炫耀,暗中譏笑她無法生育,想不到她竟然無聲無息蹦出個兒子,自己唯一能贏她的事就這樣沒了,怎不讓人惱恨。
「當然好!」趙妍妍眼角含媚。「娘您忘了嗎?那日咱們不是說若可以親上加親……」以下的話不言可喻。
「是啊!我怎沒想到?」恍然大悟,古玉鳳臉綻光彩,興奮得無法自持。「還是女兒你聰明。如此一來,我們母女倆可就一生享用不盡……」
「那當然!呵呵……」
嬌笑不斷,妄想飛上枝頭的美夢盤踞在母女倆心中,計畫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當上定遠王府的主子,享受養尊處優、榮華富貴的安逸生活……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攤人泥癱軟在南宸顥房裏的椅子上,原本秀美的櫻桃小嘴此刻足以塞進兩顆鹵蛋,還不斷發出狂笑。「……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阿彌陀佛,背後如此譏笑人太不道德。」南宸顥正襟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滿臉嚴肅訓示。
「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嘛……」光是想到那對母女當時的糗樣,就禁不住笑氣直噴。
天下事真是太吊詭了!當日的馬車撞人、今日的誣指竊賊鬧到後來竟是一家親,當丫鬟們道出實情後,母女倆的表情可精采了,生平還沒見過有人可以將紅白青三色交叉靈活運用得如此生動自然,真是佩服佩服!
不過古伯母怎會有那種姊姊?嗟!氣質差真多!果然不是完全相同的血脈,培育出來的品種還是有差異。
南宸顥可沒她那麼複雜心思,心中煩惱的是往後見面該用何種態度相待?因為前兩次會面的結果都不怎麼好,以後可能會挺尷尬。
月芽兒又笑了好一陣子,直到見他愁眉苦臉,狡黠黑眸滴溜溜轉,將他心事抓個七八分准。「顥哥哥,你愁什麼?你才是這府裏的主子,往後是她們見你難為情,你有什麼好介意。」
「話不是這麼說,畢竟是長輩……」
「你別自尋煩惱了,以後她們才要來巴結你呢!」那種攀權附貴,迎上貶下的人,她月芽兒可清楚了。
「巴結什麼?」極度不解,他兩袖清風有何可圖利?
「傻瓜!」跳起身輕點他額頭一下,巧笑倩兮地離開了。
只覺眼前衣袖輕晃,一陣好聞清香撲鼻,隨著她收手離去,清香味跟著消失,南宸顥心底竟有些小小失落……
其實這種甘甜清香比起淡雅檀香也不難聞嘛!他傻愣愣地想。
翌日
南宸顥神情靜謐、心靜如水的伏案抄寫,忽然有個冒失鬼破門而入——
「顥哥哥——」瞧清他在做何事,月芽兒突然兩眼翻白,手中託盤重重放下,不以為然道:「你又在抄寫佛經啊!」
「是啊!這可以讓我靜下來潛心修養。」連頭也沒抬。
驀然地,她突然感到些微驚慌,此刻的顥哥哥莊嚴異常,渾身上下充滿佛性,儼然一副修為有成的得道高僧模樣……
不!她不要顥哥哥變成和尚!說什麼都不成!
月芽兒滿是不安,不是不知道他佛緣深重,以往拐他回王府充當自己未婚夫,雖是因兩人之間確實有著姻緣,但當初會如此做絕大部分原因是基於好玩心態,對於他最後到底會不會出家並不在意,反正就算孤身一人回到玄湮穀也沒啥不好。爹爹常說,若尋不到一生真愛,寧願終生不婚,所以她沒有女子一定得有個歸宿的觀念。
可如今她竟害怕了,怕顥哥哥真的無法捨棄向佛之心,決意出家為僧。為什麼她會擔憂呢?是因為自己心境變了嗎?
發覺到似乎太過安靜了,南宸顥反而覺得奇怪,她向來嘰嘰喳喳,非要煩死人的,不是嗎?
「芽兒,你怎麼了?」抬起頭,他停下抄寫不停的毫筆認真問道。
「我……」瞄了眼託盤上的兩碗參茶,她突然微笑道:「沒什麼!方才人家太無聊了,便去廚房裏熬了些參茶,想說送一碗來給顥哥哥你嘗嘗味道,看芽兒的手藝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南宸顥心想她知自己茹素,應該不會加肉味在裏頭,不疑有他就伸手端碗。
「這碗給你吧!」手腳俐落地將描繪紅花瓷碗送到他手上,自己則端起繪製綠草瓷碗輕啜著,不時還垂眼偷覷他。
沒她那麼多鬼心眼,南宸顥溫和地喝口參茶——
「嘔……咳咳……」幾乎是立即反應,茶才入口,一股葷腥味擴散嘴裏,連濃重的參味也掩蓋不了,他痛苦地嘔吐連連,劇烈的程度似乎要把胃也給嘔出來。
「顥哥哥,你怎樣了?」月芽兒駭著了,忙扶著為他拍背順氣。
「……你……嘔……」才要說話,口中的腥臭味又讓他一陣乾嘔,臉色蒼白可怕。
「你、你先喝下這杯參茶漱漱口吧!」瞧他難過痛苦,月芽兒登時杏眼含淚,忙端來自己喝的那杯給他。
誰知南宸顥竟一改平日好情好性,憤然推開她,質問道:「那……那茶裏你加……加了些什麼……」
「你放心……這杯沒加……雞湯……你可以安心喝下……」好、心虛的語氣。
原來紅瓷碗中盛的是她自己要喝,以人參、雞肉一起下去熬的參湯,而綠瓷碗才是完完全全「無污染」的純參茶,是要給他喝的,可是臨到最後,她卻改變主意,故意要他破葷戒。
話中意思豈不表示自己方才喝下的……難怪!難怪那葷腥味讓他無法接受,單僅一口就難受成這般。
二十年來不曾沾染過葷腥,沒想到竟如此輕易給破壞,她怎可以如此做?他不沾葷的習性,她應該明白才是,為何故意……過分!太過分!
自己平靜清修,一無煩惱的修佛生活,她又為何偏偏來侵擾、攪亂一池湖水,害得他心魂不定,煩躁異常……
連日來受她大膽,親昵的言詞舉動而不穩、煩懣的心緒因找不到令心情平和的方法而壓抑良久,如今終於潰堤爆發,一古腦兒將所有錯都怪罪到她身上。
「你……你為何偏要來纏我煩我,與我作對?我、我到底哪裏得罪你……」南宸顥憤怒質問,語氣爆烈。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以來,首次脾氣失去控制、
「我……我……」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害怕他浸淫佛理太久,終會出家為僧,是以才想從日常生活中慢慢改變他的習性,將他拉離出家修佛的道路。
看她支吾其詞,南宸顥怒火更熾。「從初見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像妖精似的蠱惑我、誘惑我,成為我修行路上最大魔障,壞我各項戒律,如今又讓我破葷戒,改日是不是要害得我破殺戒?」
剛開始,月芽兒還心虛內疚不已,可聽到後來他說什麼妖精、魔障的,她可不服了,甚至還越聽越火。
「顥哥哥,你這麼說不對喔!」火氣全開駁斥:「如果你認為我蠱惑了你,那是不是該反省自己心意不堅、六根不淨,心魔孳生而無法割捨紅塵情緣,若真如此,那你就沒資格剃度出家當和尚。」喘了口氣,她又為自己辯駁:「再說只是沾了點葷而已,你不是馬上吐出來了嗎?還氣什麼呢?」真搞不懂,只是混了點雞湯而已,他作啥如此介意?不過這頑固男人舌頭還真利,沾了點就馬上嘗出不對勁。
「你……」沒她伶牙俐齒,南宸顥心底明白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因而被堵得無話可回,可是關於混了葷味的參茶,他還是異常憤怒。「什麼沾了點葷而已,佛家有言,不可殺生茹葷,難道你不明白?」
「茹葷如何,不茹葷又如何?」這件事她確實是錯了,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難道你不清楚茹葷等於殺生嗎?吃雞、吃鴨、吃魚、吃肉都是要宰殺生命,雖說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可若非有人吃,就不會有人宰殺買賣,這道理你懂嗎?今日你讓我沾葷破戒等於是我親手殺生一樣!我不求旁人與我同樣茹素,但這分原則我很堅持。」
「茹素是珍惜生命,茹葷就罪大噁極宰殺生命嗎?笑死人了!」月芽兒冷笑,另有一番不同見解。「難道花草植物沒生命?顥哥哥你每日三餐碗裏的蔬菜果葉也是農人硬生生從田裏拔起。難不成會跑會叫會哀嚎的才叫有生命靈性,不會跑不會叫的就沒有?佛家說眾生平等,試問平等在哪里?」
呃……好犀利的詰問!攻擊得他毫無招架能力。
南宸顥從未聽過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欲反駁又找不著論點,而且她這歪理確實也值得深思,但面子拉不下來,再說害他破葷戒本就不對,因此他還是沉著臉。
「反正我說不過你,但你不對就是不對……」
「好!是我不對,我把東西收走,行了吧?」奮力推開他,鼓著腮幫子氣呼呼收回瓷碗,只聽「砰」地巨響,逕自甩門消失。
當真是做錯事的人比被害人還凶呢!
南宸顥又氣又怒,甩袖轉回桌案前繼續抄佛經,但心緒是再怎樣也平靜不了了……
哼!氣死人了!茹素了不起嗎?她天天吃雞啊肉啊的,還不是活到這麼大!也沒人指責她滿身罪孽啊!笨顥哥哥,臭顥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可噁!越想越氣!找伯母告狀去!
月芽兒怒火高漲朝古雲娘房裏狂飆而去,一路上眾家奴婢見她臉上明白寫著「別惹我」三個大字,紛紛閃人避風頭,深恐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可能生氣走得快,抑或是沒人敢擋她去路的關係,總之不一會兒工夫,她就來到古雲娘房裏了。
「芽兒,你來得正巧,桌上有些姑娘家愛吃的瓜果糕點,來嘗嘗。」一見來人,古雲娘高興的直招手要她陪著坐在身邊。
與先前相較,如今被人如此熱烈歡迎,她當然開心了,一屁股就往床沿邊落坐,信手便把起脈來。
「伯母,您今天精神可還好?」
「還不就老樣子。」順口回答,笑眯眯對銀杏揚聲道:「銀杏,快揀些芽兒愛吃的桂花糕、千層酥來啊!」
「正拿著呢!」以銀筷夾著糕點的銀杏笑應著。
被人寵愛照顧著,月芽兒除了窩心還不忘甜言蜜語。「伯母,您待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樣。」
捧來糕點給她大快朵頤,銀杏取笑:「夫人把你當未來兒媳婦寵呢。」
「對了!今天怎不見顥兒,你不都和他黏在一起的嗎?」怪了!今兒個怎只見月芽兒一個人呢?古雲娘感到迷惑。
才吃得高興呢,就聽提起他,月芽兒俏臉一沉,不甚開心道:「別跟我提起他,笨蛋臭顥哥哥!」
喲!罵成這樣?可見是鬥嘴了。古雲娘與銀杏好笑地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吵架了?」
「才沒!」埋頭猛吃,死不承認。
「說嘛!若是顥兒不對,我罵他替你出氣去。」好說歹說就是要引她開口。
解決完一盤精緻糕點,她笑著拍拍肚皮。「人家肚子餓了。」
「那不正好留下來陪伯母我用午飯。」才想嘯天一大早出門,自己一人用飯多無聊,這會兒老天不就送了個小開心果陪她。
「好啊好啊!」歡叫拍手,開心不已。古雲娘用的餐點可都是南嘯天特別要人精心調製,滋生補氣對身體大有益處的好料,能來騙吃騙喝還順便透露口風告告狀,她當然開心囉!
「表哥,這是妍妍親手烹煮的冰糖蓮子湯,特地向你陪罪,你嘗嘗吧!」
「是啊是啊!我說顥兒,之前的事你可別見怪,咱們都是親人,應該沒啥好計較,你說是不是?」
午後,和風輕拂,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才要去找盯上的獵物,誰知就在花園涼亭裏尋到他,兩人溫柔細語對先前的事賠不是,態度可真是大轉變,教人瞧了都不得不佩服。
「早忘了!姨娘您也別記掛心上。」強忍煩躁,南宸顥擠出笑容應和。
乍前因與月芽兒吵架而鬱悶不已,午飧時刻一到,丫鬟送來齋菜後,望著盤子裏的各色青菜,腦海裏突然浮現她那番歪理,登時胃口盡倒,詭異地竟覺自己也在殘害生命。可若真如她所言,那不就什麼也不能吃,準備活活餓死不成?
胡亂想著想著,巡視房間四周一片寂靜,不知為何竟感寂寞。以往她無論如何總會陪著他用餐吃飯,嘰嘰喳喳說著些趣事笑話,如今兩人起爭執,她跑個不見人影,他才恍然警覺自己似乎已習慣她的陪伴。
本想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捺不住性子而飛奔來找他,如此兩人便可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地相伴談笑,誰知等了大半天,午飯用完還喝了好幾杯茶了,卻依然不見她的蹤影,這下心情更是焦躁煩悶,想說出來透氣順便看能不能遇上芽兒,誰知想見的人沒遇著,倒被不想見的人給逮到,難道今天真是他的黑煞日不成?
「表哥,你嘗一口看看嘛!人家好辛苦煮的呢。」瞧他沒動作,趙妍妍不禁嬌嗔,主動把湯匙送到嘴邊餵他。
「呃……你先放著就好……」不著痕跡退開一步,古井無波道。
使個眼色,古玉鳳硬是拉他坐下,趙妍妍也機靈,立刻往他身邊一坐,將他夾殺在自己與母親中間,讓他想跑也跑不了。
說也奇怪,以往若是月芽兒往他身上一靠,立刻臉紅耳赤,心撲通撲通跳,可現在被人兩面夾殺,他竟能穩若泰山,不改其平靜溫和面貌。
「呵呵……我說顥兒你長得這般俊,可要迷死不少姑娘家……」古玉鳳咯咯笑得像母雞。
「就是啊!表哥如此優秀,連妍妍都欣賞不已呢!」話才說著,人已經倚了過去,豐滿胸脯緊貼他手臂。
好濃的脂粉味!
南宸顥蹙眉暗忖,本以為姑娘家身上都像芽兒那般好聞清香味,沒想到卻非如此。這趙妍妍身上散發出的濃厚粉味嗆得他難過極了。
「對了!我還有些經書得抄,先失陪了。」不由分說,他猛然起身欲走,卻在轉身向外望去時,瞧見回廊底下的月芽兒以又怨又恨的眼光怒視自己。
「色鬼顥哥哥,我討厭你!」她怒聲大叫,做了個鬼臉轉身急速跑走。
「芽兒!」
「表哥……」
「顥兒……」
後面顯然已經追成一團……
玄湮穀
「爹娘、谷內親愛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哥哥弟弟、姊姊妹妹們,芽兒我回來啦!」
才穿過穀口處一大片的桃花林木,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座富麗堂皇、氣勢磅?的莊院,月芽兒叫笑著奔上前去,亂七八糟呼喊。不多久,莊院內騷動了起來,不少奴僕聞聲出迎,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快樂的笑容。
「小姐回來了……」
「快!快通知老爺、夫人……」
「哎喲!我的芽兒小姐,你好像瘦了。」一名胖胖的僕婦雙臂大展,一古腦兒將她抱往懷裏。
「咳……奶娘……你想不想我……」努力在「雄偉」胸脯裏尋找一絲空氣,她還能擠出點聲音算是厲害了。
「想!奶娘可想死你了。」
「我爹娘呢?」退出懷抱,她笑盈盈問。
「夫人在房裏……」
「是嗎?那我去找她!」不等話說完,月芽兒箭似的已然沖進去。「娘啊——芽兒回來啦……」一路呼叫,穿梭於自小熟悉的環境中,終於抵達以往常竄出竄入的房門前,才要敲門,門扉已自動打開。
一中年美婦眉眼含笑巧立門邊,臉龐淨是慈愛之色。
「芽兒!」秋若水抱住女兒,關懷問道:「出去可有吃苦?」
「怎麼可能!」月芽兒不可一世道:「女兒是去讓別人吃苦的。」
聞言,秋若水搖頭歎笑。「你這鬼靈精。」
「對了,爹呢?」抱住娘親,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尚未出現。
「你爹他一早就卜算出今兒個你會回來,要我轉告你去藥園找他。」
「是嗎?那我去找爹囉!」呵呵嬌笑,她轉身往藥園行去。
「記得別待太久,父女倆早些回來用飯,知道嗎?」連忙殷殷交代。
「好!」話音方落,人已不見蹤影。
「爹!」
「你來啦,乖囡。」立在奇花異卉,珍奇藥草中,月銀嵐回身笑視多月不見的女兒。
月芽兒二話不說,飛身往他身上一撲——
低沉一笑,挺拔的身軀微旋,伸手攔腰一抱就將來勢迅速的人影穩健的抱進懷中,低聲笑?:「小淘氣,想要些什麼藥材,說吧!」
「咦!爹,您知道芽兒是回來取藥的啊?」怎麼這麼厲害?
「卦象有顯示。」笑望著她,月銀嵐心底清楚會讓她千里迢迢趕回來拿的藥材,肯定不會是太尋常的東西。「老實說吧!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
「嘻!芽兒就要那個。」玉手一比,準確無誤指向不遠處獨立於火色紅土地上的矮小怪異植物,枝幹上只有九片火紅葉子,頂端結了顆拇指大小的火豔果實。
果然!雖然早知要的不會是太平凡的東西,但當得知是九葉鳳凰果時,心不免還是痛了下。那可是他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大漠酷熱之地移植培育成功的心血呢!
「呃……能不能換別的?」等一顆成熟的九葉鳳凰果可是要十年哪!
「不行,就要這個!」只有成熟的九葉鳳凰果能克制雪晶蛭蛔,而剛好這一顆已然成熟,正好派上用場。
「那、那你去摘吧!」嗚……好傷心,十年守候化為烏有……
呵呵喜笑,果然毫不猶豫摘下鮮紅嬌豔欲滴的果實,小心翼翼包裹在絲巾中,回頭又是一句:「對了!爹,您的藥箱也要借我。」
什麼?連他的老本都要全數拿走?裏頭可有不少搜集數十年的靈丹妙藥啊!
「乖囡啊!別這麼狠行不行?」
「爹啊!要救人的,大方一點嘛!」
「不重要的人就別浪費了。」
「是很重要的人啊!」
很重要?月銀嵐眼睛登時一亮。「是與你有姻緣的男人?乖囡你找到他啦?」
「才不是他!」提到他,月芽兒不禁冷哼,心中一把火升起。
當日在古伯母一番細談開導下,她也深深覺得自己騙他吃下葷味確實不對,本想趁出發回玄湮穀取藥前去找他道歉談和,沒料到卻在花園裏見到他與趙妍妍兩人如此親密。平日自己稍微靠近他,他便躲得跟什麼似的,結果趙妍妍將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了,他卻不閃也不避。
哼!說什麼要出家修佛?原來只是在騙她,躲她而已,私下卻對其他姑娘那麼好。騙子!不要臉!
結果,那天她氣得當下決定馬上回玄湮穀,奔去與古伯母道別後,連向他說句再見也沒有便匆忙上路了。
「不然是誰?」月銀嵐好奇問道。
「是那男人的娘。」沒好氣道。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挺重要的——」隨口而出,突然他驚覺大叫:「咦?乖囡你真找到他了?那他……」
「他還是想出家當和尚!」早知爹爹要問什麼,乾脆直接解答他心底的疑問。
「那……那……」那了個半天,月銀嵐可愁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就端看那男人如何決定自己未來的路啊!
「算了!」驀然地,月芽兒有些洩氣。「這種事勉強不來,等我治好古伯母,顥哥哥想怎樣就隨他吧!免得日後他怨我,這樣誰都不會開心的。」
「即使你會孤獨一生?」月銀嵐嚴肅而正經問道。
「嗯。」低低應了聲,隨即她又笑著提起精神。「屆時芽兒我就賴著爹娘一輩子,永遠承歡膝下不好嗎?」
「爹爹尊重你。」輕撫愛女柔亮黑髮,月銀嵐淡淡微笑。「失去你將會是那男人一生最重大的損失。」
「可不是!」皺皺鼻子,她強笑故作俏皮道。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5:36
第六章
咦?那不是顥兒嗎?怎麼一個人傻愣愣坐在房門外的石階上?
月明星稀的涼夜,南嘯天辦完公事正要回房歇息,卻眼尖地瞄見兒子獨自在月下出神發呆,心中滿是疑惑……
顥兒是標準的早睡早起奉行者,平日作息最正常不過,此刻應該躺在床上夢周公去,怎地這麼晚了竟還醒著?
看來真的有問題!
「顥兒,在想些什麼?」
「爹!」忙要起身。
「坐吧!」南嘯天笑道,豪爽地往石階一屁股坐下。難得父子倆能這般清心獨處,坐下來聊聊也好。「有什麼煩惱?說給爹聽聽無妨。」
「我……沒、沒什麼。」才起個頭又馬上吞進肚去。
深沉瞧一眼,南嘯天也不逼問,很男人的拍拍他肩膀,竟也默然無語的同他一起抬頭賞月。
安寧靜謐的空氣圍繞兩人,時間不斷流逝,良久……
「呃……爹,我……我……」好想問,可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怎麼了,嗯?」
「芽……您可有芽兒的消息?」鼓起勇氣沖口問出。直到問題出口,南宸顥才發現自己喘了好大一口氣。
一個月了!自當日她從花園跑走自己卻沒追上後,已經一個月不曾見過她。曾問過娘,娘卻說她回家取藥,甚至還反問:「她沒告訴你嗎?」
當時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她一見他就氣呼呼跑了,只覺心下大感震驚。怎麼她要走卻不向他說一聲呢?
直到現今已有一個月了,不知為何,沒她在身邊擾亂清修的日子,他反而更加心神不寧,無法平心靜氣,益發地想念有她干擾、叫顥哥哥的時光。
唉!早知道,當初不該對她發脾氣,因為她雖然有錯,可是大部分是他自己迷惘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噁劣地將怒氣發在她身上。
芽兒說得沒錯!是自己心魔孳生了。
呵!原來是為了這事。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南嘯天曾聽雲娘提起兩人吵架的事,後來不知為何,芽兒那丫頭就跑回玄湮穀說要拿九葉鳳凰果,人就這麼突然不見,結果搞得他這傻兒子這些日子來也心不在焉,沒啥精神。
「那丫頭一直沒捎資訊來,不過這麼久了,大概也該回來了。」笑著安慰。
「是嗎?」不太有信心的聲音。
瞅著他,南嘯天突然丟出一個問題。「顥兒,你可知那日芽兒為何要騙你喝下摻了葷味的參茶?」
「不是故意作弄我嗎?」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你覺得她是如此噁意的人嗎?」傻兒子,連姑娘家的心事也搞不清楚,該多加油了。呃……不過他也是經過雲娘提點才恍然大悟啊!想來大概是女兒家的心思太難捉摸,難怪男人們會不懂。
「應……應該不是。」不過很難講,她有時確實是很噁劣。「那她為何要……」
再一次拍拍他,南嘯天站起身微笑道:「關於為什麼,這你該自己去搞清楚才是,別問我。」
「爹,您這麼一講,我更迷糊了……」哪有話只說一半的,太不道德了。
才抗議著,前方回廊忽起騷動,婢女們提著燈火尋來,見到兩人,臉上不禁綻出喜笑。
「王爺、少爺,你們快來啊!芽兒姑娘回來了,現在正往夫人房裏去……」
「啊!她回來了?」才說著她,沒想到她就回來了。南宸顥心下歡喜,一反平日溫和斯文,叫了一聲便拋下眾人,跳起來往娘親房間飛奔。
眾人不禁傻眼,何時曾見過少爺動作如此快速了?印象中他總是慢條斯理,好像從沒這樣過。
南嘯天搖頭歎笑,看來他這傻兒子出家為僧的機率是越來越小了。
呵呵……天佑南家,傳遞香火有望也!
「哎呀!芽兒快過來讓伯母瞧瞧,這一個月來,伯母可想你呢!」斜靠床頭,古雲娘伸手欲抱。
放下月銀嵐寶貝至極的藥箱,月芽兒二話不說,乖巧地投入她懷中,甜言蜜語笑道:「芽兒才想您呢!這段時間伯母您有沒有好好養身子?」
「有有有!」心下受用,古雲娘可高興。「有你這小神醫的交代,伯母哪敢不從,再說你南伯伯日日監督,就算想耍賴也沒辦法。」
故意裝出一副邪噁樣,她嘿嘿威脅:「我不信!讓芽兒好好診斷一下,若所言非實,我就叫南伯伯天天逼您灌下三大鍋補湯。」話完,手已搭上古雲娘腕上,細心診脈。
古雲娘聽了只是呵呵笑個不停,連守在一旁的銀杏也掩嘴偷笑。
不一會兒,月芽兒鬆手贊許:「伯母,您有乖乖聽話喔!」這麼一來,應該從明日起就可開始根治雪晶蛭蛔的療程了。
「瞧你這丫頭說的……」
「芽兒!」忽地,南宸顥衝進房裏,打斷古雲娘話語。「你……你回來了?」不穩的聲調中有著喜悅。
「傻瓜!人當然是回來了,不然你見到的是什麼?」緊隨進房的南嘯天笑斥。
「我……我……」發覺自己似乎說了傻話,南宸顥頓時又結巴起來,潮紅迅疾爬上臉龐。
看見人,當日趙妍妍攀住他的親密模樣霎時浮現腦海,一股氣未消,她只淡淡招呼:「顥哥哥。」嬌甜嗓音再無往日的熱情親暱。
耶?好冷淡喔!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大夥兒互瞅一眼,心想南宸顥該遭殃了,可就沒人出聲替他緩頰,人人張大眼睛等著好戲上演。
就算再如何遲鈍,南宸顥也感受到她態度的冷漠,這才想起那日兩人是不歡而散的,現下她可能還在生氣,因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沉默著。
誰知他的默然不語讓月芽兒火氣更大,當下認定他肯定是與趙妍妍有著什麼才冒心虛而無話可說。
冷哼一聲,藥箱一背。「伯母,芽兒明天再來看您,不打擾你休息了。」
「呃……不多留一會兒啊?」努力為兒子製造機會。
「不了!芽兒也累了,想先回房歇息去。」微微一鞠躬,完美地退場。
眼見她出了房門,兒子還傻待在這,古雲娘急得連連揮手催趕:「顥兒,還不快追!」
「快啊!」南嘯天也頗配合,不由分說將他給推了出去。
唉!當人老子還得幫兒子的感情事推波助瀾,也真是辛苦哪!
彎彎曲曲的回廊下,銀白月光將一前一後兩條人影迤邐得老長老長……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可就是不想開口說話,想等他先出聲,沒想到他這根木頭,一直跟到了她的房門口還是耐性十足,始終維持著最高品質——靜悄悄!
可惡!不說話是嗎?本姑娘就甩你一個閉門羹吃!
砰!
甩上門,將藥箱丟放在桌上後,她開始生起悶氣。
啊——啊——門……門關上了!南宸顥傻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又不想離去,想敲門又怕她不理,幾度手才舉起又立刻放下,反覆多次後,他喟然一歎,竟在門前來回踱起方步。
房間內,月芽兒聽他歎氣,又聞他來回腳步聲不斷,想狠下心不理他,又怕他當真這麼踱上一晚上,最後終究不忍,索性房門一拉——
「煩死了!你究竟要怎樣?說吧!」耐性向來不是她的優點,乾脆早點認輸。
「我……我……」突然面對她,南宸顥嚇了一跳,反而說不出話來。
又見這種呆樣,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伸手將他給扯進房內。「進來再說吧!」
她……她笑了!那是不是代表不生氣了?
情不自禁握住柔嫩小手,他訥訥低問:「你不氣我了?」
喲!顥哥哥主動牽她的手呢!天要下紅雨了是不?
「誰說的?我還是在生你的氣呢!」作勢要甩掉他,誰知他卻握得死緊,怎麼也掙脫不開。
「對不起!」罵上認錯道歉。「那天我不該罵你是妖精,將氣發到你身上。」
咦!他搞錯了吧!「誰生那件事的氣!那事是我的錯,我不該害你破戒。」是自己不對就勇於承認,她也是會反省的。
「啊?」不是氣那個,不然她氣什麼?南宸顥這下真的搞不懂了。
以為他沒聽清楚,月芽兒再次點頭認真道:「顥哥哥,我不該騙你喝下那杯參茶,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逼你了……」
南宸顥聽了頗受感動,畢竟她還是個明事理的姑娘。
「……不過,我還是生你氣!」話鋒一轉,馬上表明自己立場。
「為什麼?」不解地大叫,他自認沒別的事惹到她呀!
「你還不明白?」危險地眯起眼,單手猛然一推,將他給推開。
「明白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絕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問清楚。
「還問我!」月芽兒氣得直打他。「那天在花園中,你與趙妍妍做了什麼?」
花園?趟妍妍?沒有啊!
「那天姨娘與表妹找我說話,後來我想走,才一起身就瞧見你,但你卻跑走了,我怎麼追也追不上。我和表妹沒做什麼啊?」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南宸顥急著解釋自己的無辜。
「還說沒有?趙妍妍那女人胸脯都貼到你身上了,你會不知道?」氣憤的玉指猛戳他胸膛。
有、有嗎?當時只聞到她身上嗆得讓人受不了的脂粉味。南辰顥俊臉微紅。「我真不知!」
「騙人!以前我才稍微一靠近,你就像跳蝦般直躲,趙妍妍整個人黏在你身上,你卻沒感覺?」
「我真不知……」
「那現在換我抱你呢?」猛然地,她欺身向前,緊緊抱住他,將自己埋在他懷中。「感覺如何?」
轟!火燒上臉,身體某些部位不太受控制……
「芽……芽兒……你先放……放開我……」憋著氣,他困難而小聲地要求。
「不要!我就要抱你……」搖頭不依,還惡意地往他身上磨蹭。
「你……」
再也忍受不了,南宸顥理智盡失,連時時刻刻掛在心中的佛祖也給丟到天邊去,霍然捧住她小臉蛋,低頭覆住嬌潤欲滴紅唇,一舉攻入那溫暖柔軟的檀口,汲取香甜蜜津……
「顥哥哥你……」直至良久,月芽兒才氣喘吁吁、兩腿發軟地被放開,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竟然吻她了……原來真正的親吻竟是這般銷魂滋味……
「我……我……」南宸顥俊臉熱辣漲紅,對自己如此大膽的舉動也感震驚,可是他心底清楚自己並不後悔……
難得的,月芽兒俏臉湧現小女兒的嬌羞潮紅,看在南宸顥眼裏真是美麗可人極了。
禁不住內心激蕩,他再次低頭覆唇,密密細啄……
良久,兩人才抑住內心激情,月芽兒豔頰如火燒,聲如細蚊,出口問話卻大殺風景。「顥哥哥,你不吃齋念佛當和尚了嗎?」不然怎會破色戒呢?
「我不知道!」南宸顥此刻也不懂自己了。向佛之心依舊強烈,可也愛極與月芽兒相處時的點滴,這兩種矛盾情結正在他心底巨力拉拔,無法分出勝負。
似能體諒他的煎熬,月芽兒並不逼他,反正來日方長,此刻只要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定分量,慢慢鯨吞蠶食,最終總有贏過佛祖的一天。
又抱著他沉浸在醉人溫存中好一會兒,理智慢慢回到腦袋瓜裏,算老帳的情緒也回籠了……好啊!差點被他色誘唬了過去,顥哥哥越來越奸詐了。
杏眼微眯,玉手揪住他胸襟往下一扯。「說!顥哥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這樣親吻趟妍妍,那天她貼上你時,你是不是也衝動了?」
「我沒有!」忙不迭喊冤。這些日子表妹確實常來找他、親近他,可他總嚇得找藉口走人,並不喜與她太過親近。
「是嗎?」不信任的口吻。
「芽兒,你相信我!」他急了,脫口道:「她好臭,我才不喜歡她靠近我。」
好臭?顥哥哥鼻子是不是有問題?月芽兒不禁懷疑,有哪個姑娘會讓自己身上臭氣熏人?
「是真的!」見她不信,南宸顥急忙解釋:「脂粉味好重,嗆得我受不了。」
聞言,月芽兒噗哧一笑,姑娘家的脂粉味他竟然喊臭,真是個怪人。才這麼想著,她霍然往自己身上東嗅西嗅,聞聞看自己是不是也有他說的臭味。
「你很香的。」制止她怪異舉動,他微笑道。
咦?月芽兒有些驚訝,她是沒抹什麼胭脂花粉啦,不過也沒灑香精花油啊!身上會有何香味,怪了!
「你身上有很好聞的淡淡清香味。」常常無意地竄入鼻間,蠱惑他心神。
「你喜歡?」自己有沒有香味她是不清楚啦!不過顥哥哥說得真像有那麼回事,而且好似還挺愛聞的。
「嗯。」俊臉又是一紅。要承認自己愛上她身上的淡雅清香真讓人難為情。
聽到回答,她心情不由得大好,霎時俏瞼笑眯眯。
「你不生氣了?」小心翼翼詢問。
「這回就原諒你。」皇恩浩蕩頒下特赦,最後還是免不了警告:「下回可別再讓別的姑娘親近你,不然芽兒我可是會很生氣很生氣喔!」
啊!好熟悉的臺詞,不就是她偷親他那天說的話嗎?南宸顥點頭,忍不住笑了……
隔日大清晨,當月芽兒親親密密拉著念完佛經早課的南宸顥出現在古雲娘房裏時,在場所有人全瞠大眼珠子,簡直不敢置信。
昨夜兩人還鬧彆扭冷戰中呢,怎今早一覺醒來就變了樣?轉變也太大了吧!
兩人昨晚發生啥事了?
南嘯天夫婦、銀杏加上一些奴婢們,眾多眼光視線來來回回梭巡在兩人的臉龐上,試圖瞧出些端倪。
南宸顥臉皮薄,被看得怪不自在,臉上微微泛紅,倒是月芽兒落落大方,逕自笑道:「怎麼?我們臉上長花了?再瞧就要收銀子囉!」又不是在要猴戲,作啥大驚小怪看成這樣?
「芽兒!」南宸顥臉上更紅,心下覺得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引人注意。
「本來就是嘛……」怪了!顥哥哥臉紅個啥勁?
「咳!」假意輕咳,努力想化解兒子的尷尬,南嘯天故意轉移話題。「我說芽兒,你吃我府裏、住我府裏,我還沒向你要食宿費,你倒敢開口要銀子,嗯?」
嘿嘿假笑,月芽兒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說南伯伯,我幫伯母治病,千里迢迢回家取藥,這診金又該如何算呢?讓我想想,這九葉鳳凰果乃珍奇異寶,就算您以萬兩黃金出價購買,只怕我爹爹也不願割愛,加上療程中又得配合各式靈丹妙藥……」
「好了好了!」南嘯天連忙舉手認輸。「你再說下去,南伯伯我豈不要傾家蕩產?」
「是您自己要和人家算的嘛!」她吐舌扮鬼臉,輕快來到床沿邊坐下,抱住古雲娘撒嬌道:「人家當然不會和伯母您計較這種事,錢財乃身外之物,芽兒我才不像有人錢啊錢的掛在嘴上,好市儈喔!」話完還不忘瞄他一眼,逗趣極了。
眾人被她這模樣給逗得掩嘴輕笑,連古雲娘也笑呵呵。「沒錯!有時連我也受不了有人銅臭味太重了些。」
「雲娘……」南嘯天好氣又好笑,奇怪怎麼連愛妻也與她同一陣營?
可憐地瞄了眼爹親,南宸顥很能感同身受他的窘境,畢竟自己是被欺負得最慘的一個。
「好了!輕鬆過了,現下可要開始辦正事。」板起臉蛋,她嚴肅道:「今天我要逼出伯母身上的雪晶蛭蛔,閒雜人等都出去,南伯伯、顥哥哥你們兩個留下幫我。」
「我也留下。」銀杏也想幫忙。
「銀姨,我怕你等一下瞧了噁心,吃不下飯,你還是出去等比較好。」不是不讓她幫忙,只是女人家都怕蟲子類,留下她只怕沒啥用處。
既然芽兒都這麼說了,銀杏只好打消念頭。
月芽兒要人取來她的藥箱,並要丫鬟送來一個裝了滾燙熱水的盆子,接著就將所有人全趕出房,只剩下南嘯天父子。
「接下來該怎麼做?」南嘯天如臨大敵般繃緊神經。
瞅他一眼,月芽兒笑道:「南伯伯,您啥任務也沒,就守在床邊陪伯母聊天,轉移她的注意力。」
啊?這麼簡單?南嘯天不敢置信。
仿佛瞧出他的心思,月芽兒笑得詭異。簡單?等會你可要心疼死了。
「那我呢?」連忙問自己身負哪項重任?
將熱水盆塞給他,她嘿嘿笑道:「顥哥哥你負責燙死蟲子。」
什、什麼?燙死蟲子?這……這是殺生啊!能不能換個任務?南宸顥頓時臉色鐵青,目光轉向爹親。
「顥哥哥,你要讓南伯伯背負殺生重罪?」月芽兒假意驚呼:「你真是太不孝了,自己不入地獄卻要親爹入地獄……」
對啊!自己怎可有如此卑鄙齷齪想法。佛祖啊!這殺生重罪就弟子我一肩擔起吧!弟子實乃萬不得已,罪過罪過……南宸顥頓下決心,一臉壯烈犧牲模樣。
古雲娘瞧了不禁好笑,這芽兒實在太愛捉弄顥兒了。那雪晶蛭蛔明明就是害人的壞東西,不是嗎?消滅它才是做好事,哪是殺生重罪,真是的!
南嘯天苦笑,勸慰兒子:「那種害人的蟲子,殺死它佛祖不會怪你的,無所謂殺生不殺生。」
話雖這麼說,可是小蟲子也是生命啊!南宸顥還是認為自己要犯殺戒了。
月芽兒懶得理他那顆頑固腦袋,逕自打開藥箱,頓時一陣濃郁沁人的清香飄散室內,讓人聞了精神一振,可見裏頭不知藏了多少好東西。
小心翼翼將九葉鳳凰果放入小巧的玉制藥缽搗碎,又自藥箱裏拿出一小瓶紫玉瓶,拔開瓶塞將裏頭透明清香的液體倒入藥缽,只見透明液體瞬間染成鮮紅,與搗碎的九葉鳳凰果融成一體,香氣更盛之前。
「伯母,您將這個喝下,等會兒您可能會覺得體內有股熾熱,那沒關係,只是藥效發作了。」將藥遞給古雲娘,月芽兒細心交代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點頭表示明白,古雲娘一口氣將藥喝下,瞬間只覺腹內一股炙烈熱流往全身四肢百骸竄去,仿佛置身烈火中痛苦異常,無法自製地渾身顫抖扭曲,發出痛苦呻吟……
「南伯伯,壓住她!」迅速指揮命令。
南嘯天見狀,毫不猶豫欺身制住她扭動身子,又心疼又憐惜。「雲娘,你忍耐些,我就在你身邊陪你……」
「嘯天……我……我好痛……」連連喘息,止不住筋肉抽搐。
「怎會這樣?」南嘯天擔心地轉頭大吼。
「唉!這是正常現象啊!」月芽兒好無辜。「這代表雪晶蛭蛔正在她體內被九葉鳳凰果的藥力逼得四處遊走,想找地方逃呢。」
示意他坐到另一頭去,月芽兒拿出一根中空的金針,準確而俐落往她胸口穴道插入,不多久,就見金針微微晃動,接著一隻只透明的細長蟲子竟從中空處爬了出來。
「顥哥哥,快來接住!」月芽兒大叫,急忙閃身讓出位置。
南宸顥趕忙捧著盆子守在娘親身下,但見蟲子爬出金針後就如落雨般紛紛掉進滾燙熱水裏,成了好大一鍋「雪晶蛭蛔湯」。
蟲子越爬越多越快,狀甚噁心恐怖,饒是南嘯天、南宸顥兩個大男人見了也不禁反胃,這下才明白方才她為何不讓銀杏留下。
半個時辰後,慢慢的,蟲子變少,最後終至再也沒任何雪晶蛭蛔爬出來。月芽兒又等片刻,再次把脈後,確定古雲娘體內再無任何蟲子,這才將古雲娘胸口的金針拔起收好,此時古雲娘已累得昏迷過去。
「大功告成!」整理好藥箱,月芽兒伸個大懶腰,扭扭僵硬脖子叫道。
扶著妻子讓她躺好能安適休息,南嘯天凝望月芽兒,黝黑眸底閃著深切感激之情。「芽兒,南伯伯真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
心知他的激動,月芽兒卻只是眨眨眼,慧黠笑道:「抵我的食宿費,如何?」
南嘯天聞言大笑,對她的聰靈伶俐喜愛不已,心下真恨不得兒子馬上娶她來當兒媳婦。
至於那個被人恨不得馬上叫他娶親的關鍵人物呢?只見他捧著噁心蟲湯——
「呃……芽兒,這個該怎麼辦?」老叫他捧著這一大盆噁心的東西也不是辦法,還是趕緊問該如何處理。
「啊?顥哥哥,你幹麼還捧著,噁心死了!」月芽兒大叫著跳離他身邊,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快拿去用火燒了,別捧著晃來晃去啦!」
呃?還要他焚燒蟲屍?好……好殘忍喔!算了!順便幫蟲子念念往生咒,虔心懺侮自己的罪過。
捧著一盆蟲屍,南宸顥嘴裏念念有辭的飄出房門外……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5:49
第七章
「娘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都怪你自己不努力,連怎麼勾引人也不會。」
「胡說!這些日子女兒哪一次不是見了表哥就迎上去,是表哥自己不解風情,不是我魅力不夠!」
「唉!這麼說倒是,怎麼雲娘就生了個木頭,這樣叫我們母女倆的計畫怎麼實現?」
客房裏,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兩人長籲短歎的,為美夢遲遲無法實現而氣惱不已,尤其趙妍妍更是不解,憑自己的美豔姿色,多次欲親近南宸顥,為何他總是不心動,甚至還躲得急呢?
「不行!」趙妍妍表情堅決。「我一定要嫁給表哥才行,如此一來才能保我一生榮華富貴。再說表哥人也長得俊,算是匹配得上我了。」在揚州也有不少男人上門提親,可這世間啊,長得俊的男人不見得有錢,有錢的不是又老又醜就是吃得腦滿腸肥,瞧了就討厭。如今難得有塊又俊又有身家的肥肉還沒被叼走,當然要趕快啃進自己肚裏。
「娘也希望啊,可你自己不爭氣有啥用?」光說不練還不是白搭。古玉鳳橫了女兒一眼,要她自己看著辦。
可惡!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攀上表哥呢?趙妍妍凝神苦心思索……
「有了!」她忽地大叫,讓占玉鳳駭了一跳。
「要死了!你要把你娘我嚇死才高興是嗎?」拍撫胸脯,尖聲叫?。
「娘,我有辦法了!」不管她還怒?著,趙妍妍高興地挽住她,喜孜孜道:「我想到一個嫁給表哥的好法子了。」
「什麼好方法?」一聽有辦法,古玉鳳可來勁呢。
「人家不都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嗎?娘啊,你何不親自去找姨娘談這樁婚事,想必姨娘不會反對親上加親的。而且一旦姨娘答允了,姨丈王爺一定不會反對,表哥當然就得遵從父母之命娶我啦!」呵呵……若真能這樣,那她就高枕無憂了。
「是啊!我怎沒想到這一點?」古玉鳳跺腳,懊惱自己沒早點利用這招,否則怕不此刻早在辦親事了。
「那你快去向姨娘提。」心急地催促。
連連應好,古玉鳳才要踏出房門,卻又突然頓足回身。「妍妍,你不同我一起去嗎?」
「娘,這樣不恰當啦!哪有父母親談親事,女兒還跟在身邊的,豈不讓人笑話?」趙妍妍故作嬌羞貌。
「也對!」古玉鳳尖著嗓音格格笑。「女兒啊,等娘的好消息吧!包管你不出三個月嫁進王府。」
「娘!」假意嬌嗔,其實心底歡喜得很。
揮揮手,古玉鳳自信十足出發囉!
「雲娘,有件喜事,姊姊我不得不向你提……」揮著手絹,古玉鳳噙著一臉笑,一副好事相報模樣。
昨日才經過芽兒逼出雪晶蛭蛔的古雲娘,歷經一日休養後,雖然精神已然太好,向來蒼白臉色也浮現暌違多年的紅暈血色,但是南嘯天依然要她躺在床上休息,因此此刻她仍是斜靠著床頭,讓銀杏服侍著。
接過銀杏端來的參茶輕啜了口,她淡淡笑道:「大姊,是何事呢?」
參茶呢!聞那味道肯定是百年老參才有這等香氣,真不知有多補呢!古玉鳳嫉妒地盯著她手上的瓷杯,恨不得取代她的地位。
發覺她目光焦點,古雲娘連忙道:「銀杏,快倒一杯給大姊解解渴。」
「可是……」銀杏不太願意,這參茶可是王爺特地遣人到東北以千金購回的野生老參所熬成,專給夫人滋生補氣的,若是芽兒姑娘想喝,千百杯參茶她都雙手奉上,可偏偏是古玉鳳要喝……
見她遲疑,古玉鳳暗惱在心。銀杏這賤人,喝她一杯參茶也這麼小家子氣,真不知誰才是主子。
「銀杏,快啊!」笑著催促。
「來了來了!」不情不願奉上。
「真是多謝了!我正渴著呢。」假笑接過,趕忙呷啜一大口。啊……真香,果真是好料。
「對了!大姊你方才要說些什麼?」
忙顧著享受,差點忘了正事,古玉鳳又堆出滿臉笑。「我說雲娘啊,這顥兒有二十了吧?」
「是啊!」不知大姊問這有何目的?
「你也知道妍妍有十八了,正是風姿綽約、娉婷嫵媚之齡,在揚州可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門提親……」
瞧她滔滔不絕淨是讚揚自個兒女兒,古雲娘不好意思打斷,只好微笑以對,心下卻不免奇怪,不知她說這些作什麼?又和顥兒有何關係?
正當拉拉雜雜說一堆,旁人聽得頭昏眼花之際,她話鋒一轉:「……所以說啊,兩人都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我瞧兩人不論外貌、品行都相配,倒不如就湊成一對,咱兩家親上家親,結成兒女親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嗄?湊成一對?顥兒與妍妍?
古雲娘傻愣住,與同樣驚愕的銀杏互視一眼,兩人眸底同樣閃著好笑光彩。別說顥兒跟前還擋了個月芽兒,就算沒有,她也不敢想像將兒子與妍妍湊在一塊兒的模樣,光想就害怕了。再說顥兒也不知打消出家念頭了沒呢,就算她答允,兒子不肯也是白搭。
不好明白拒絕,古雲娘四兩撥千斤。「這顥兒的婚事,得嘯天應允才行,府裏的大事兒向來是他做主的。」趕緊推給夫婿,料定古玉鳳不敢找他允婚。
「可你也是顥兒的娘,只要你應允了,王爺他不會反對才是……」古玉鳳急了,沒料到她會三言兩語帶過。
「嘯天才是一家之主啊!」瞠著靈眸,漾出一抹柔柔笑容。
「你……」好啊,給臉不要臉!是瞧不起她古玉鳳嗎?這賤妾生的賤婢,敢挑剔她女兒?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
何嘗不知她在推託,古玉鳳頓時心火大起,正待發飆時,外頭忽傳來人聲,適時止住她的怒言。
「什麼一家之主不主的啊?」南嘯天朗笑,領著南宸顥,月芽兒進房探望,沒想到古玉鳳竟也在,微微點頭示意後,逕自走向愛妻。「身子可還好,有無不適?」
「很好!你別淨擔心。」領受夫婿關愛,古雲娘笑得開懷。
「就是嘛!南伯伯,您不相信我的醫術嗎?」排擠開人,月芽兒一屁股坐上床沿,晃著兩隻小蠻靴斜睨他。
「芽兒,爹哪敢不信你!」南宸顥出言為爹親解圍。
「算你會說話!」扮個鬼臉,月芽兒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古玉鳳身上,好奇她怎會出現在這裏。「趙夫人,好久不見了!」笑意湛然,隱含邪惡之氣。她可沒忘前幾次的不愉快。
「是……是啊!」好僵硬的笑容。古玉鳳也沒敢忘之前的衝突,是以甚覺尷尬,尤其見她似乎與王爺一家人相處融洽,心中更感不安。「呃……我、我該走了,妍妍還在等我……」今日大概是無法說成親事了,還是改日瞧瞧情況怎樣再說。
「不多坐一會兒啊?」月芽兒反客為主,假意留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古玉鳳來意不單純,有些怪怪的。
「不了!」慌忙逃離。
目送她離去後,月芽兒轉頭問道:「伯母,她到底是來幹麼的?」
「呃……」占雲娘真不知該不該說,巡視眾人一眼,決定還是先保持緘默,免得她知道了心中不舒服。「沒什麼,敘?舊而已。」
既然如此,月芽兒不再掛意,再次仔細幫古雲娘診脈,交代完該如何調養身子後,正感無聊之際,南宸顥突然嚴肅道:「我想回慈恩寺一趟。」
聞言,眾人大驚,尤其月芽兒更是跳得半天高,倏地沖到他眼皮子底下,哇哇大叫。
「顥哥哥,你要回慈恩寺?」難不成她才治好古伯母,他就迫不及待想出家去?「別忘了,我們的期約還沒到。」非常危險地警告。
「我明白。」他一臉溫和。
「怎麼急著回去呢?」南嘯天深沉問道。
「有些心底的疑惑,我想回去找師父尋求解答。」這些天苦思良久,心中不少惱人煩緒像蔓生的野藤,纏繞捆綁著自己,深沉的茫然讓他恍如身陷迷宮卻苦尋不著出口,因此他需要回去尋求師父的指點,想清楚自己未來的抉擇。
「我同你一起去。」唯恐他腦袋打結,不聲不響落發為僧,月芽兒執意跟隨。
瞅著她,南宸顥竟不反對。「也好,芽兒陪我去吧!」
「我也去。」古雲娘擔心。
「既然夫人要去,那銀杏我當然得隨侍夫人身邊。」銀杏理所當然道。
「娘子、兒子偕同出遊,為人夫婿、老子豈有不跟之理。」南嘯天自有他的一番說辭。
嗄?怎麼演變到最後變成全家出動了?南宸顥不禁傻眼。
「那敢情好,咱們兩天後出發!」當下南嘯天宣佈,全場擊掌一至通過。
兩天後,定遠王府一行人馬車、坐騎一應俱全,浩浩蕩蕩朝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出發,連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得知消息也硬要加入,不好拒絕之下,只好由著她們了。
一干女眷分坐兩輛馬車,古雲娘、銀杏兩人共乘一輛,古玉鳳母女倆搭乘另一輛,至於好動的月芽兒當然不願受馬車狹小空間的局限,她騎著駿馬與男人們領在車隊前頭,一路上和南嘯天、南宸顥父子有說有笑。
居後第二輛馬車內,不滿的談話聲響起……
「真是氣死人了,沒想到雲娘那賤人竟然敷衍我,遲遲不肯答應婚事……還有還有,那個叫芽兒的姑娘和他們非親非故,怎麼待她比對我們還好,真不知這王府裏的人都再想些什麼……」古玉鳳喋喋不休抱怨。
悄悄掀起一角車簾,瞄見前方熱絡交談,趙妍妍臉色難看道:「娘,姨娘不肯答允婚事,該不會是和那個叫芽兒的有關吧?」女性的直覺讓她作出如此猜測。
「會嗎?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王府的繼承人豈會娶個沒家世背景的人?」皺起眉頭,直接的反應就是不可能。
「可是您瞧……」稍稍退開,讓她能看得清楚些,趙妍妍覺得可能性極高。「別說表哥與那姑娘相處融洽,姨丈對她更是親切關愛,咱們何時見過姨丈如此對待個外人了?」越想越覺可能。
呃……好像真是如此!古玉鳳霎時頓住,連忙將頭湊上去偷窺……哎呀!好像就如女兒所說一樣呢!若真是這樣,那她們的春秋大夢豈不幻滅?
這怎麼行呢!得想想辦法啊……
「妍妍啊,咱們可不能放棄,娘這一生就靠你了,咱們得想個好法子攀權附貴……」霍地攫住她,占玉鳳倉皇叫道。
「女兒明白,女兒絕不會白白放手的。」好不容易有嫁進豪門,晉身官夫人的機會,她怎可能會讓它溜過?說什麼都要賴上表哥才行!
聽她如此堅決,古玉鳳大喜。「怎麼?可有何好主意?」
「既然一直勾引不了表哥,那只有出此下策了……」
兩顆頭顱緊湊一起,低聲商議計策,就見古玉鳳聽得連連點頭,趙妍妍則勾起一抹陰險詭笑……
車隊前——
月芽兒與南嘯天兩人神情輕鬆閒話家常,倒是南宸顥路途上從頭至尾顯得心事重重,沒啥笑容,就連芽兒問話也只是隨意應答個兩句,就又跌回自己的思緒中。本就溫和木訥的人,如今看來更是沉悶陰鬱。
「顥哥哥?顥哥哥……」怎麼都不應人家?
唉!見了師父該開口?
「顥哥哥?」沒聽見嗎?那叫大聲一點!
該如何說呢?說自己六根不淨、心魔橫生?
「顥哥哥!」可噁!他聾了嗎?
「啊!什、什麼?」被平地一聲大吼猛然震醒,南宸顥滿臉茫然。「誰叫我……啊!芽兒,是你嗎?」
「除了我,還有誰會叫你顥哥哥?」他腦筋打結了嗎?怎麼越接近慈恩寺,反應越遲鈍呢?
「呃……好像真是這樣……」傻傻回應。
他是怎麼了?為何心神不寧?月芽兒心中疑竇頓生,索性直問:「顥哥哥,你今天怎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什麼心事嗎?」
「沒、沒有呀!」不好意思說害他心亂如麻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鬼才相信!月芽兒暗忖,沉沉瞅他一眼後,忽而回頭對南嘯天叫道:「南伯伯,你們先上慈恩寺等我們,我與顥哥哥晚點到。」
「咦?為什……危險!」南宸顥驚慌大叫。
原來月芽兒已經縱身從馬背上躍起,飛掠到他身後安穩落坐,與他共乘一騎,動作一氣呵成,漂亮俐落。
「你在做什麼?剛才那樣好危險的!」一顆心差點被她嚇得跳出來,口氣不免嚴厲指責。
「你們還好吧!」南嘯天連忙策馬過來,顯然也見到她的特技表演了。
「沒事!」吐著小粉舌,她可不覺這有任何危險,畢竟對身懷武功的人而言,是沒啥大不了的。
「還說沒事!你嚇壞我了。」依然是板著臉說話。
嘿嘿一笑,猛然抱住他的腰,月芽兒足下奮力一踢,馬兒吃痛拔腿狂奔。「南伯伯,你們先走,我和顥哥哥隨後就到……」話聲未完,人馬已然消失蹤影。
面對這一突變,南嘯天用膝蓋想也知是芽兒搞的鬼,這下只能吹鬍子瞪眼,拿她沒奈何。人都跑遠了還能怎麼辦?
「發生什麼事了?」驚覺外頭騷動,古雲娘探出頭詢問。
「沒事!」要車夫繼續前行,南嘯天安撫笑道:「芽兒大概是領著顥兒上哪兒玩去了,咱們就先走一步吧。」
「芽兒,你這麼做太危險了!」狂奔的馬背上,南宸顥緊握韁繩不敢輕放,只差沒被她驚走半條命!
方才,她毫無預警地狂踢馬腹,造成馬兒猛然瘋狂奔馳,差點沒被拋下去,若非他反應迅速拉住芽兒的手,恐怕月芽兒就會摔在地上。
緊坐在身後擁抱著他,月芽兒盈盈笑道:「顥哥哥,你這樣全心全意掛念著芽兒的安全,芽兒我好高興,真希望你永遠這樣關心芽兒。」
聞言,他俊臉一紅,任何話也沒說,慢慢地控制馬兒緩步下來,這時才發現兩人竟已被載到城郊外一處林子內,不遠處還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過。
「哇!有小溪!」驚喜大叫,正想溜下馬,可惜被人早一步掃住,頓時卡在馬背上動彈不得。「怎麼了?」她狐疑問道。
「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兒吧!」搖搖頭,他心下有些不安。以前曾聽慈恩寺裏的師兄弟與香客們說過,這兒偶爾會有盜賊出沒,為了安全著想,還是儘早離開得好。
「才不要!天氣有些熱,人家想去玩玩水嘛!」不顧他的反對,拍開大掌,一溜煙滑下馬背往小溪畔奔去。
不一會兒時間,她已經鞋襪盡數褪去,雪白玉足泡進清涼水中,歡叫暢笑:「好舒服,顥哥哥你也來嘛!」
實在拗不過她,心想光天化日下,賊子應該沒那囂張,於是牽著馬兒系在樹幹上。走到溪邊,瞧見她小巧漂亮,如白玉雕成的天足,頓時無法移開視線,只覺心臟怦怦亂跳,臉龐紅得更加厲害。
怎像尊不動明王般杵著呢?月芽兒啼笑皆非,乾脆掬水朝他潑去,就見水花四濺,在陽光下映出一道虹彩,將她整個人圈圍,美麗極了。
好……好美!南宸顥癡望出神,竟連迎面兜來的溪水也不知該躲,硬是被濺了一身濕。
他那傻樣讓月芽兒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顥哥哥,你幹麼不躲?」
「我……我……你又作啥潑人?」結結巴巴的,對自己被美色所惑而懊惱。
「不為什麼!」賴皮一笑,她誘惑道:「既然都濕了,乾脆下來玩水吧!」
趕緊搖頭,不願被蠱惑。
早知他不會輕易就範,她嘿嘿笑地走回溪畔,毫無預警的往他身上撲去……
「啊……你做什麼……」男人尖叫。
「嘿嘿……扒你衣服……」少女邪噁大笑。
「……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緊抓住領口,誓死保住貞節。
「呵呵……那我委屈一些……脫你鞋子就好……」迅速轉移目標。
「……不……不要……」
「哼哼……由不得你……」
一陣混戰,男人終究是保住了身上衣飾,少女則得到一雙黑色布履與白襪等戰利品……
啊……好舒服!光溜溜的雙足浸入溪水中,南宸顥享受地眯起眼睛,噓出一口大氣。
「呵呵……很涼快吧!」月芽兒一臉得意。早聽話脫鞋下來泡水不就得了,偏要她費這麼大勁與他纏鬥,他才願意乖乖聽話,真是折騰人!
兩人同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四隻腳丫子同浸在清涼溪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水面,分享大自然恩賜的去暑良方。
「顥哥哥,你方才到底煩惱些什麼?何不說給芽兒聽聽。」抓著他大掌玩了起來,月芽兒忽地拋出問題。
煩惱你!差點脫口而出,終究還是忍下來,不答反問:「告訴我,當日在慈恩寺時,為何硬要我當你的未婚夫?」
喲!難得他今天對這事感興趣,還以為他從不在意呢!「因為你的小指與我的小指有同一條紅線綁著。」舉起小指頭,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算什麼回答?南宸顥更加不解。「我不懂!」她到底從哪兒看出兩人之間有姻緣線?
微微一笑,她腳下踢著水花,手指往他一比。「我出生時,爹爹就幫我蔔了一卦,算出我與某個佛緣深重的男子有姻緣。半年前,爹爹要我到各地佛寺去尋夫,結果我找了那麼久,就只出現一個既有佛根又帶紅鸞星動卦象的男子,而那個人就是——你!」
啊!原來自己竟是這麼被相中的。
得知她賴上自己的理由,不知為何,南宸顥心中萬分不悅與難過。「卦象這種事太沒根據,你怎麼可以將自己終身大事如此輕率的交給卜卦決定呢?」照她這麼說來,如果物件不是他,而是任何一個擁有相同條件的人,她都會視對方為未來夫婿嗎?原來她賴上他只是因為一個卦象,一個卦象啊……
不是他!她不是為了他本人……想到這些,南宸顥不禁惱怒,心底益發的陰沉鬱悶。
「哪會輕率?」她反駁。爹爹的卜卦向來最靈了。
「還不輕率?」板著臉,他霍地起身穿鞋襪,低沉的嗓音有著隱怒。「今天若不是我,而是阿貓阿狗有同樣條件,你是不是也認定他了?」
咦?顥哥哥何必這麼生氣?眼波流轉,大概已摸透他心思,月芽兒狡黠一笑,忙抓著他問:「顥哥哥,你該不會是——吃醋了?」
「胡……胡說!誰……誰吃醋了?」他會吃醋?呃……也許……搞不好是!
慢條斯理取來自己鞋襪穿著,月芽兒狀若不在意,宛如自言自語道:「其實若非那人是顥哥哥,芽兒我也不願意啊!搞下好早就溜回家享福去,哪還會待在這兒呢!」
她……她說得可是真話?莫名地,心情太好,甚至嘴角也咧開了。
呵呵……笑了耶!溜眼偷覷,禁不住暗笑在心,整頓完畢後,她拉住他臂膀,邊走邊道:「顛倒你是在煩惱這問題啊?」
並不全然是!他心中暗付,腦海裏忽竄過那夜與爹親的一番對談,忍不住問:「芽兒,當日你為何騙我喝下那杯葷味參茶?」這疑惑積在心底很久了。
並沒馬上回答,她靜默的坐下。
「芽兒?」執意得到回答。
喟歎口氣,她黯然轉身面對他,眼中有絲迷惘。「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害怕吧!」
「害怕?」她怕什麼?
「那日我見你虔心抄寫經文,寶相莊嚴如得道高僧,頓時我驚慌了,感覺你離我好遠,仿佛隨時會被佛祖搶走……」輕聲回述自己當時心境,她堅決叫道:「我不要!我不想顥哥哥你當和尚,所以……所以使計要你破戒,好讓你不再那麼像個出家人,誰知……誰知……」
面對她如此表白,南宸顥心中撼動不已,深深覺得她竟是如此傻氣又可愛,難怪自己會被她所惑,埋藏心底的向佛之心漸漸讓她給染了色,再也回復不了……
「誰知卻被我識破,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又好氣又好笑又感動地介面。
「人家……人家以後不敢了!」她訥訥道,眸底藏著愧疚之色。「人家知道錯了,以後不管顥哥哥你要茹葷茹素,芽兒我再不會干涉……不如往後我也陪你茹素如何?」末了,竟還願意犧牲口腹之欲,願與他一同過吃青菜豆腐的日子。
南宸顥複雜而深沉的凝望著她良久,心中波濤洶湧,困擾已久的煩愁霎時飄散開來,心情豁然開朗如撥雲見日,初露陽光的天際。
是的!他已然明白,當向佛之心染了色,便不再如以往單純,要的東西也不一樣了。沒錯!如今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力持鎮定,揉揉她黑色小頭顱,牽著馬匹,狀甚不在意問:「你爹可有算出我最後會不會剃度出家?」
搖搖頭,月芽兒以腳畫地,有些不安。「這不能算的,人生有幾個重大關鍵抉擇,端看當事人的心意,蔔算只能看出因,卻不能評斷最後的果,因為人的心意會變,結果當然就會不同。就比如爹爹只能卜出我與你有著姻緣,但不能肯定我們最後會不會在一塊兒,因為你的抉擇會影響這往後的一切。這就是為什麼會有人說算以前的命特別準確,算未來的命運卻詭譎莫測,難以論斷的原因了。」
原來如此!南宸顥心下頗為贊同這論調,嘴上淡然笑問:「芽兒,你擔心我會捨下你,出家當和尚嗎?」
聞言,她先是點頭,隨即又猛搖頭。「顥哥哥,芽兒當然不願見你成了光頭禿驢,可若你真心意已決,認為修佛出家才是你想走的路,那我不會阻擋你。也許我會傷心難過的回玄湮穀再也不出來了,但與其強留下你,讓你不開心,倒不如成全你,總比兩人都不痛快來得好。」
這丫頭真看得開,還真頗有佛家一切不強求的智慧。深深瞅她一眼,南宸顥拉起小手,咧開笑臉。「走吧!咱們該出發了,也許爹娘他們已經在慈恩寺等我們了。」
耶?顥哥哥作啥笑得這般開心?狐疑斜睨,實在瞧不出什麼疑點,只好雙肩微聳。「好吧!早些追上去,免得南伯伯以為我把你給拐跑了。」
南宸顥好笑地想回應些什麼時,忽聞前方傳來粗俗的邪笑聲,讓他心下不由得一驚……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6:00
第八章
「哈哈……小情人私下相約來此幽會啊?」四名滿臉橫肉的壯漠由草叢竄出,嘴裏不三不四笑道:「小姑娘長得還真俏,滋味肯定不錯,嘿嘿……」
月芽兒聞言大感不悅,黛眉緊蹙,連瞧他們一眼也懶得瞧,逕自道:「顥哥哥,咱們走,別理這些下三濫!」
走?他也想走啊!就怕沒她說得這般容易。南宸顥悄悄睞了四人一眼,就見四人手拿大刀,一副窮凶噁煞樣,恐怕就是別人口中在這附近出沒的盜賊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連大白天也如此囂張。
悄悄地,他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芽兒,等會兒有機會你就自己先跑,別理我知道嗎?」
顥哥哥把她當什麼了?竟叫她一個人落跑?她月芽兒可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斜睨著他,她斷然拒絕。「才不要!要走兩人一起走。」
「哎呀!你……」南宸顥氣極,不懂她在想什麼?倘若自己落入歹人手中,頂多被搶劫一空也就罷了,可她就不同啦!難道她沒瞧出對方眼中透露的淫意?假如她被淩辱,那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在說些什麼?」其中一名盜賊怒叫:「兩人都得給老子留下,誰也別想走!」手一揮,四人迅速將兩人去路堵住。
「吵死了!你囉哩叭唆個啥勁?小心我摘下你腦袋瓜子當球踢。」月芽兒火了,挺出身指著四人痛?。
「芽兒!」南宸顥大駭,忙將她扯回自己身後護住。「四位兄台,我等無冤無仇,何不放我倆走,你要錢財的話,在下身上的盡數給你們就是了。」忙掏出懷裏所有銀兩往地上一丟,顯示自己的誠意。
「哈哈……小白臉倒識相,不過……」為首的盜賊嘿嘿奸笑。「那名姑娘也得留下!」就算自己不留著享用,憑那番姿色,賣到青樓妓院去也能賣到個好價錢。
神色一沉,南宸顥震怒:「兄台得寸進尺了!」說什麼他都不會讓芽兒被擄。
「就是嘛!長成那噁心模樣,瞧了就想吐,要留下人家豈不折磨我嘛!」從身後探出小臉,她作怪扮鬼臉,企圖激怒四人,半點也無身在險境的危機感。
「芽兒!別淘氣!」好氣又好笑制止,南宸顥真懷疑為何她沒一般姑娘家恐懼害怕的情緒?
「本來就是……」好不委屈想抗議。
「住口!弟兄們,上!」四名盜賊哪容得她這番奚落,氣怒的掄起大刀往兩人砍去……
「危險!」駭然驚叫。本就只是個清修居士,哪懂得拳腳功夫,此刻唯一念頭就是將她密密護在身下,不讓她受到半絲傷害,自己的安危倒不重要了。
「顥哥哥……」瞧他為了護住她的安全,竟將自己後背暴露在刀光劍影中,月芽兒激動莫名,有股甜意湧上心頭。
不過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還是自保要緊。眼見四把大刀往他後背襲來,她旋身一轉,將南宸顥推到馬首邊,自己卻以流星之速翻身躍起,腳下連四踢,將四名盜賊踹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活該!」指著四個奮力想爬起身的大漢,她笑得一點都不客氣。
也該算是賊子不長眼,竟搶到她身上來。當年的月銀嵐可是江湖公認武功莫測高深的高手,月芽兒自小由親爹指點,就算沒將他一身功夫學了個十成,大抵七八成也有,對付一般小賊綽綽有餘了。
「他媽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四人怒吼,再次包圍蜂擁而上。
但見她笑鬧著閃閃躲躲,不時勞動玉足踹一踹,竟將四人像要猴戲般玩弄。
最感驚訝的大概就是南宸顥了,他原本瞧得膽戰心驚,直想叫她尋到機會便趕緊溜,可後來卻發現她厲害到竟耍弄得四人團團轉。一直以來隱約知道她有些功夫底子,可從沒想到有這麼厲害啊!
「媽的……」為首的盜賊被踹得鼻青臉腫,滾跌在一旁,正想起身再戰,歪斜的眼睛一瞄,竟讓他給瞥到馬匹旁的南宸顥,心想女人難纏,這小子卻唇紅齒白的,搞不好可以拿下他來威脅。
才這麼想著,人已朝他撲去……
「啊——」黑影襲來,南宸顥大叫一聲,動作不慢的又閃又躲。他可不想命喪……
「顥哥哥!」聞聲,她偷空瞧去,卻見他被人持刀追著到處跑。
終究是整天捧著心經念佛的,腳力哪有盜賊快,不一會兒,他就被追上了。
「哈哈……老子就不信追不上你!」賊子陰狠大笑,淩厲刀鋒往他劈去。
眼睜睜看利刀朝自己而來,他想閃,身後卻被一株大樹擋住退路。
看來自己今天要命喪於此了!南宸顥心想,俊目一閉,腦海中想的不是佛祖、心經,而是月芽兒的盈盈笑臉……
他還沒告訴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啊!心中無限懊悔想著。
「住手!」月芽兒駭然驚叫,原本的玩心盡消,取而代之竟是一股龐大怒氣。
下手不再留情,足下運勁踢斷三名盜賊肋骨,趁他們痛得爬不起身之際,以流星追月之姿,後發先至飛掠到南宸顥身前,伸手握住大刀,硬生生擋住刀鋒去勢,在賊子還嚇得瞠大眼珠子時,另一手成拳,憤然擊向對方胸前……
就聽「喀啦」骨頭斷裂聲,賊子向後翻滾在地,痛不欲生哀嚎,大概斷了不少根骨頭吧!
耶?沒事!聽到淒厲慘叫,南宸顥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然沒感到任何疼痛,這才悄悄睜開眼皮子……
「芽兒,你受傷了!」一映入眼簾竟是她鮮血淋漓的掌心,不禁讓他又驚又怒。
「顥哥哥,你沒事吧?」丟掉手中大刀,她反而先關心他的狀況。
清楚她是為了救自己才傷成這樣,南宸顥既心疼又愧疚,更有著強烈的自責感,覺得自己沒用,為何讓心愛的女人受傷流血!
沒錯!心愛的女人!他已然在不知不覺間為她心動而鍾情了。
「我沒事,你的傷比較要緊。」壓抑著對自己的怒火,一心只想快些幫她止血。
「哦!」顥哥哥臉色好難看,不知在對誰生氣?是她嗎?不可能吧!她都已經受傷,很慘了耶!是盜賊嗎?搞不好!不過以他們身上傷勢而言,依顥哥哥慈悲為懷的胸襟,說不定會同情他們,還好心的送他們去找大夫,所以應該也不是他們才是。那麼他到底在氣誰?
很識相的乖乖自懷中取出青玉膏,哪知才一拿出來,便被他給奪了去,俐落而謹慎輕柔的幫她塗藥。
「痛嗎?」瞧她小臉忽地一縮,南宸顥心疼問道。雖然他已經儘量放輕力道,沒想到還是弄痛了她。
「嗯。」臉都皺成一團了。
「以後別再那麼做了。」掏出方巾幫她包紮好,他淡淡道。
「做什麼?」滿臉不解。
「為我而傷了你自己。」逕自牽來馬兒,小心抱她上馬。
「為什麼?我不可能眼看你受傷的。」馬背上,月芽兒有些受到傷害,以為他不願接受她任何的協助。
傻丫頭,她不忍見他受傷害,難道他就忍心嗎?南宸顥暗付,翻身上了馬背,右手持韁繩,左手則摟著她的小蠻腰,好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因為我會不捨。」輕描淡寫地拋出一記轟天雷。
耶?她有沒有聽錯?顥哥哥說他會不捨?天啊!這是溫和木訥的他所說過最像情話的一句言辭了。
難得的,月芽兒粉頰微熱,柔弱無骨依偎在溫暖胸懷中,軟軟輕問:「芽……芽兒沒聽錯嗎?」
輕笑出聲,低首在粉色熱頰上落下一吻,轉了個話題。「走了!別讓爹娘他們等太久。」馬腹微踢,隨即策馬出林,留下四名不斷哀嚎慘叫的賊子。
「那他們……」一出林子,月芽兒這才想到被她打斷骨頭的男人們。
「別理!」俊臉含怒,南宸顥立即駕馬遠離,不願再見到他們。
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拋下佛家慈悲的胸襟,刻意見死不救吧!
當兩人策馬來到慈恩寺時,已是正午時分,一夥人已稍作休息,正等著兩人到來一起享用齋飯。
「悟心師兄,好久不見你了!今日是特地來探望方丈大師嗎?真沒想到悟心師兄你竟會是南王爺的兒子,以前怎都沒聽你提起呢……」小沙彌領路帶兩人去找人,興高采烈問著話。
呵呵……想不到以前口口聲聲喚師兄的人,身世竟如此不凡,若非他被接回去了,恐怕沒人知道呢!
南宸顥微笑應和。好久沒聽人喚他悟心了,真是令人懷念啊!
倒是月芽兒聽起來覺得刺耳,總覺這名號不停在拉他回到佛祖身邊去。
「啊!到了!南王爺一夥人正在禪房內等你們,齋飯先前我已送去,你們快進去用飯吧!」停在入口處,小沙彌鞠躬作揖,笑嘻嘻走了。
道聲謝,南宸顥拉著月芽兒跨步進了禪房,就見爹娘、銀杏、古玉鳳母女圍坐在擺滿素菜的桌前,可卻沒一個人動筷。
為此,他訝然道:「大家怎還不用飯?」還以為大夥兒應該吃飽了。
「等你們啊!」古雲娘微笑,要兩人快些落坐。「跑那兒去了,怎現在才來?」
瞅了芽兒一眼,南宸顥淡笑道:「有事耽擱了。」
「我們還以為要等到天黑呢!」古玉鳳尖銳而不悅道。哼!竟然要她餓著肚子等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稍變,尤其南嘯天更是沉得可怕,若非古雲娘私下拉住他,恐怕要轟人了。
「娘!」暗暗拉扯她,趙妍妍頗會看人臉色,要親娘先忍住性子。
「好了!大家應該都餓了,快些用飯吧!」南嘯天一聲令下開動用飯。
銀杏忙絡地幫大家盛飯,一碗碗的送到眾人面前,當月芽兒伸手要接時,眼尖的瞄見她右手包紮著方巾,上頭還有著點點血跡。
「芽兒,你的手怎受傷了?」銀杏驚呼。
「怎麼,芽兒受傷了嗎?」古雲娘忙瞧向話題人物。
「怎麼傷的?」南嘯天也發現她的手傷了。
「啊!」被發現了!尷尬收回手,月芽兒裝傻。「沒什麼!方才不小心跌倒擦傷。」怕說出實情,別人會怪她硬拉著顥哥哥脫離車隊。
大概也不想兩人方才的遭遇受到太多人關注,南宸顥幫腔。「嗯……我……我幫她……上過藥了……不要緊……」
唉!不出聲還好,一出聲,說謊會結巴的毛病盡數跑出來了。暗暗拍額,月芽兒一臉他幫倒忙的無奈表情。
南宸顥則無辜回視,似乎在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沒辦法,就是會結巴嘛!
活到這種歲數,歷經多少大風大浪,兩個小毛頭的眉來眼去,南嘯天豈會不知?
「老實招來!方才你們怎麼了?」低沉的聲音甚是威嚴。
吐吐小粉舌,這下只有乖乖招了。於是月芽兒一五一十將遇到盜賊的事情簡略說個大概,但已讓古雲娘等人聽得驚呼連連,著急不已。
「那你的手傷得重不重?」古雲娘眼淚都快淌出來,心中只想她救了顥兒一命,卻怎也不會去想到,若非她將人帶走脫隊,就不會遇上這等事了。
「沒事!沒事!」趕忙揮手表示好得很。其實就算痛也不敢說啊,不然伯母眼淚就要飆出來了,屆時不被愛妻心切的南伯伯追殺才怪。
「大白天的,竟然敢行搶,這幫賊子膽子也太大了!」銀杏大驚小怪道。
兒子差點小命不保,南嘯天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雙手擊掌,門外立刻竄進一名魁梧侍衛跪下聽候命令。
「立刻到那坐林子內揪出那四名盜賊,移送官府嚴辦。」
「是!」接到命令,人立刻飛掠出去,消失蹤影。
「哇!好威風啊!」月芽兒神秘兮兮笑問:「南伯伯,那些侍衛是如何分辨您何時拍掌才是在傳喚他們?如果您瞧了一出好戲而拍掌叫好,那他們會不會搞不清楚狀況的沖進來?」
南嘯天聞言啼笑皆非,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種令人絕倒的怪問題。
「芽兒,別胡扯了。」南宸顥笑斥,逕自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裏。「快些吃吧!別餓了肚子才好。」
「謝謝你,顥哥哥。」笑眼道謝,隨即努力地想以左手使筷,可惜平日慣用右手的人,怎麼也無法靈活運用左手,就連要將齋菜從碗裏送進嘴裏如此短的距離,菜肴就掉了好幾次。月芽兒氣餒不已,甚至想乾脆忍痛用右手算了。
「不可!」瞄見她想換手,南宸顥連忙阻止。「這樣傷口會不容易癒合。」
「可是……」正想反駁,香噴噴的齋菜已自動送到她嘴邊。
「來!吃吧!」不在意兩人共用一筷,南宸顥親暱地餵食。
既然他不介意,月芽兒當然毫不客氣,小嘴一張,才不管其他人瞠目結舌地驚訝神情,大刺刺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嗯,好吃!」杏眼笑眯成一輪彎月。
「好吃就多吃些!」趕緊夾來更多菜肴,一口一口細心餵食,臉上神情可溫柔了。
嗄?兒子不是最守男女之禮的嗎?何時與芽兒感情要好到旁若無人?搞不好可以提早準備婚禮了,呵呵……
南嘯天夫婦倆心照不宣,無聲地呵呵微笑……
銀杏則樂得暗暗點頭。看來宸顥少爺應該不會想出家了。
在場唯二兩個心情不佳的就只有古玉鳳、趙妍妍母女了,那臉色臭得像剛踩了一坨大便般難看。
「王大,東西買來了嗎?」
「買了買了!王大辦事,小姐您放心。」
夕陽餘暉將慈恩寺後院林子裏的兩條人影拖得老長老長,高傲的女子身影接過猥瑣男人雙手奉上的一小包紙包,打開瞧了下……
「這迷魂散怎麼用?」趟妍妍心想還是問清楚點好,免得屆時搞錯分量就糟了。
「小姐,您只要將迷魂散整包倒入茶水中,保證讓喝下者一覺到天亮,火燒淹水也叫不醒。」搓著髒兮兮大掌,王大嘿嘿怪笑。
「行了!這件事不許洩漏出去。」丟出十兩賞銀,趙妍妍緊?著紙包,急忙轉身離去,似乎怕被人瞧見。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哇!十兩銀子呢!從來沒見趙家母女出手這麼大方過,真是難得啊!
樂翻天的王大拾起賞銀,哪管她要迷魂散作啥,逕自捧著銀兩歡天喜地走了,準備用這筆意外之財好好享樂一番去。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6:13
第九章
是夜,靜僻的禪房內燭火搖曳,映出兩道相對而坐的翦影,沉靜溫和的對答聲回蕩在空氣中……
「悟心,今日你前來,必是有事相詢,直說無妨。」玄明老禪師盤腿靜坐,慈祥望著眼前這個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南宸顥雙眼澄清透徹,恭敬道:「師父,弟子先前曾立志出家為僧,終生侍奉佛祖,可如今……」
「可如今你心境變了?」不帶任何責怪介面。
「師父,您怎知道?」口吻驚訝。他也是一直到今日才真正確定自己心意。
「你是個誠實的孩子。」玄明老禪師溫和笑望。「師父聽其他人說了,今日你與一名小姑娘一同前來是不?」
「是的!芽兒她……」連忙想解釋。
「她肯定是個好姑娘,否則也不會讓你動心了。」玄明老禪師慈祥道:「依你虔誠的向佛之心,先前肯定有一番掙扎吧!」
「師父……」南宸顥很是感動,師父一直是最瞭解他的人了。「剛開始弟子確實掙扎痛苦,向佛之心從來未減,可是面對芽兒又無法拒絕,兩方拉扯下,弟子迷惑而不知所措。」
「如今呢?」
「如今弟子只知絕不能失去芽兒!」這是他最能肯定的。
「可是你依然無法捨棄佛心?」瞧出他心底真正的障礙。
「師父大智大慧,請指點弟子一盞明燈。」
「癡兒!」玄明老禪師淡然微笑。「只要你心中有佛,就算身處紅塵,依然能領略佛祖真義。修道念佛不見得要出世為僧,人世於人間百姓中,以自身之所能為善造福人群,感化眾人、渡化眾生,此乃真正之菩薩,比起避居世外,獨修一身的修行者要更令人佩服了。」
此刻,南宸顥如遭醍醐灌頂,這才猛然醒覺自己先前的煩惱是多麼可笑。
是的!修佛何須拘泥於形式,只要心中虔心向佛,出不出家、為不為僧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啊!
「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已然大徹大悟!」南宸顥立即翻身拜向眼前這位值得信任的智慧長者,衷心喊出自己的感激。
「癡兒啊……」玄明老禪師合眼微笑,臉上的慈悲宛如佛祖菩薩……
步出玄明師父的禪房,南宸顥才一出房門便見月芽兒立在回廊下凝望他,向來生動明亮的杏眼此刻充滿憂慮。
「芽兒,你怎在這兒?」連忙迎上前去摟住她。
「顥哥哥,你與方丈大師談些什麼?」將自己埋入他懷裏,心下是不安的,因為慧黠的她清楚兩人談的,大概也是她最想問又害怕的話題。
「你想知道?」摟著她漫步夜色下,南宸顥忽地有了捉弄她的心情。以往都是她戲耍他,現在角色該對調,換他吊胃口了。
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瞧她心意不決,忍俊不禁笑道:「到底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點頭又搖頭的,叫他說還是不說好呢?
「算了!現下我不想知道,等半年期約到了,你再告訴我。」很鴕鳥的將頭埋在沙子裏,心想離期限還有三個月,如果顥哥哥回心轉意不當和尚了,那真是皆大歡喜,大家都高興,可假若他心意不改,那她不願那麼快知曉,至少還可以抱有希望,再佔有他三個月的時間,屆時不得不放手時,要哭再一次哭個痛快。
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膽小了?南宸顥既好笑又心疼。
「反正你還欠我三個月時間,到時再說吧!」抱著他臂膀,月芽兒執意不讓他說明白。
不說就不說,可別怪他隱瞞。淡淡勾起笑意,果真順她心意,南宸顥心想三個月後再給她一個大驚喜也未嘗不可。
漫步回到自己的禪房,領她進房落坐,他關心問:「對了!手傷還痛不痛?」
舉手瞧了下,她嬌憨笑道:「不會……」
「我瞧瞧!」不相信她的話,索性自己檢查,這一細看,不禁惱了。「哎呀!這布巾都濕了,這樣傷口會發炎啊!」忙著拆下布巾。
「濕了嗎?可能方才沐浴不小心弄的。」月芽兒自己沒發現,還一臉驚訝。
「怎麼這麼糊塗!」瞧見掌心紅腫深裂的刀痕,南宸顥心中一緊,忙再幫她塗上青玉膏,取來乾淨長布重新包紮。
「對不起嘛……」領受他的關心,月芽兒心底暖洋洋,嘴裏軟綿綿撒嬌。
為她包裹好傷勢後,南宸顥笑?警告:「傷好前別再碰水了,知道嗎?」
別碰水?月芽兒傻眼,抗議嗔叫:「那人家怎麼梳洗?」
「我幫你!」想也不想沖口而出。「想洗臉時,我幫你擰水拭臉。」
「那沭浴怎麼辦?」故意笑問。
「我幫……」驀然住口,他尷尬而結巴:「呃……這個……這個……」
「叫銀姨幫我?」好心幫他解圍。
「對!對!叫銀姨幫你!」忙不迭附和,暗暗噓出好大一口氣。
月芽兒暗自偷笑,揪著長長髮辮,有意無意歎氣。「人家想睡了,可是單手真不方便,好難解開髮飾呢!而且芽兒睡前都要梳頭一百下,這樣髮質才會漂亮,可是誰來幫我啊……」
梳頭髮?這個他還能幫上忙!
「我幫你好了!」自告奮勇。
「真的?」小臉亮了起來,自懷中掏出翠玉發梳,笑盈盈交出去。
梳個頭就這般高興?南宸顥為她的孩子心性搖頭淡笑,果真細心打理起一頭烏黑長髮。
解開層層髮辮,隨著雲鬟霧鬢披散而下,柔亮貼服在肌膚上,他忍不住讓大掌穿越其間,享受縷縷絲綢滑過掌心的絕美觸感……
「你的髮真美。」取過翠玉發梳輕柔梳理,他忍不住讚歎。
「是嗎?」好聽話誰不愛?月芽兒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微側著螓首噘起櫻紅小嘴,佯怒:「你的意思是只有頭髮美,其他地方都不美嗎?」
那微嘟的紅唇教他忍不住想偷香,於是低首輕啄一口,低笑:「別故意找我語病,你知道的。」
顥哥哥又吻她了耶!月芽兒粉頰紅咚咚,垂首嬌羞要賴:「人家……人家哪知道你說什麼?」
「你知道的!你不僅髮美,全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美……」實在她這羞澀模樣太誘人,語音末完,南宸顥已禁不住胸口激蕩,將她緊擁入懷,深情覆住朱潤紅唇品嘗甜美滋味……
兩人正吻得難分難捨,外頭竟不識相的響起敲門聲,嚇得兩人忙各自跳開來,只是臉上熱辣依舊,大概一時半刻是消褪不了了。
「誰?」南宸顥狼狽開門,卻見小沙彌笑眯眯立在門口。
「悟心師兄,你難得回來,師兄弟們想你得緊,直說要請你到大殿上為大夥兒講解佛經……」小沙彌話說一半,赫然驚見房內還有人,這才尷尬住了口。「師兄你有客人啊?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月芽兒正躲在角落以手捂住通紅雙頰,聞言,她連忙叫道:「沒……沒關係……我……我要回房休息了……再見……」
語畢,她低頭奔出去,搞得小沙彌一頭霧水,轉頭看向南宸顥更讓他大驚。
「悟心師兄,你得風寒了嗎?臉怎紅成這樣?是不是發熱了?」
「不……沒什麼……」南宸顥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臉紅得更加厲害。
「生病就得找大夫啊……」
「不……我沒事……」
正當糗得不知該如何解釋,適時插入的聲音恰巧為他解圍——
「表哥,妍妍為你送熱茶來了……」端著一杯飄散茶香的滾滾熱茶,趙妍妍踏進房來,卻見裏頭不只他一人,因此顯得有些驚訝。
「施主,您好!」小沙彌有禮問候,心下卻大感不解,怎麼今夜師兄的客人如此多啊?
冷淡點頭示意,趙妍妍面對南宸顥又是另一副溫柔笑臉。「表哥,嘗嘗妍妍為你泡的茶吧!」
「呃……你放下就好!放下就好!」先前芽兒曾因她過於親近自己而發了頓脾氣,這回南宸顥可學乖了,馬上與她保持距離。
「表哥,你不喝嗎?人家特地泡的呢……」趟妍妍心下焦急,那可是她特別「加料」過的,如果他沒喝下,自己的計畫豈不要破功?
「先放下吧!我等會兒喝。這麼晚了,你是不是也該回房歇息了?」先答應再說,現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她請出門。
瞄了眼一旁的小沙彌,趙妍妍心想等他昏睡後再來也不遲,於是溫婉笑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那杯茶表哥你一定要喝喔,可別辜負妍妍的一番心意。」風情萬種吩咐交代完後,婀娜多姿走了。
目送她離去消失在夜色中,南宸顥回頭微笑。「不是要為師兄弟們講經嗎?走啊!」
咦?悟心師兄臉色怎又恢復正常,不再紅通通的?小沙彌萬分不解,只好傻笑。「大家正在大殿上候著呢!」
哇!方才跑來又說了些話,口真有點渴……眼光不由自主往桌上的熱茶瞧去。
南宸顥也注意到了。「渴了嗎?你喝吧!」
「這……這樣好嗎?」人家是特地送來給悟心師兄的耶!讓他喝可以嗎?
「沒關係!你喝。」巴不得他快快喝下,免得讓芽兒知曉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醋勁。
「呵呵……那我不客氣了!」端起熱茶一口喝下。啊!果然好喝!
「你慢慢喝,我先到大殿去。」微笑著先走一步。
「慢著!等等我啊……」急急喝完,小沙彌叫著趕上前去。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應是眾生深眠歇息的時刻,可是慈恩寺裏黝黑的回廊下正有兩條鬼鬼祟祟的黑影慢慢潛進移動……
「妍妍啊,這回可得小心,免得吵醒宸顥……」
「娘,您放心!王大說過了,只要表哥喝下迷魂散,就算敲鑼打鼓也吵不醒。我只不過偷溜上他的床,絕對不會驚醒他。待明日您再一早到表哥房裏揭發我在他房中度過一夜的事實,如此一來,為了我的貞節名聲,表哥就不得不娶我了……」
「呵呵……這樣咱們的計畫就大功告成,榮華富貴等著我們了……」
「噓!表哥房間到了!」要娘親噤聲,趙妍妍悄悄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就見裏頭黑漆漆一片,安靜無聲……
「娘,您回去吧!」趙妍妍俏聲低語,以手做勢。「我要進去了,明天記得一大早得來啊……」
「我明白!」古玉鳳憋著音,輕輕揮手要她趕緊去。
趙妍妍將門輕輕推開,一溜煙就鑽了進去,同時將房門再次緊密闔上。
古玉鳳見計畫成功,噙著得意詭笑,踮起腳尖打算偷偷離開,可才來到轉角處,便聽到裏頭傳出倉皇驚叫聲,嚇得她趕緊躲到角落探出頭來偷瞧,誰知這一看,更讓她有大事不妙的預感,因為月芽兒竟從回廊另一邊姍姍走來……
「不知顥哥哥睡了沒?我這麼晚還去打擾他,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回廊下,月芽兒自言自語喃喃道。
原來她羞紅臉奔回房後,本是打算要睡下了,可是偏偏翻來覆去怎樣就是睡不著,腦海裏不時交錯著兩人擁吻與獨自一人守在禪房外的畫面,歡喜與不安的心情一來一往盤據思緒,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思量良久,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往後的夜晚別想能安眠了,乾脆狠下決心,去找顥哥哥問個明白吧!
若不幸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早死早超生,總好過現在這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吧!
下定決心,她馬上翻身起床,不顧現在夜深人靜,立即往南宸顥房間方向尋去,打算就算他睡著了也要將人挖起來問個明白。
是以,現在她才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像個遊魂似的遊蕩在回廊底下。
耶!顥哥哥的房間到了!正當月芽兒亂七八糟胡想著時,不知不覺竟已來到目的地,房門口就在不遠處等她敲門……
「啊——你……你……你怎會在我房裏?」
「哇——你……你……你怎會醒著?」
兩道男女不同的驚叫聲傳出,隨即房裏燈火大亮,倉皇的驚叫依舊不斷,回蕩在靜謐的夜裏更顯突兀刺耳。
是顥哥哥的聲音!月芽兒一驚,連忙奔上前踹開房門,定睛一瞧,裏頭的景象卻讓她震驚、不信,美眸登時湧上清淚……
南宸顥正努力想扳開黏貼在自己身上的趙妍妍,突如其來的踹門聲讓他嚇一跳,轉頭朝外望去,卻見月芽兒傷心欲絕瞅著他,小臉爬滿淚水。
「芽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慌叫著澄清自己的清白。
趙妍妍見事蹟敗露,卻發現這樣的結果好像效果更好,於是她想也不想,酥胸半露、玉臂橫陳抱摟住他,嬌笑:「表哥,你別害羞,別人發現就發現嘛,正好把我們的事公開……」
聞言,月芽兒更加心碎,步履不穩地踉蹌後退……
她能接受他順著心志皈依佛門,卻無法承受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啊!
「走開!」眼見芽兒情淚不止,誤會加深,南宸顥急了,再也不客氣一把將趙妍妍給推開,倉皇朝她奔去。「芽兒,你聽我說,我不知道為何她會衣衫不整出現在我房裏……」
「南宸顥,我討厭你!我不要再見到你了!」不讓他靠近,月芽兒連番後退,哭叫著大喊,隨即足下一蹬,運起輕功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芽兒!」驚天怒吼,撲身想阻止,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她消失蹤影。「啊——為什麼這樣?為什麼你不聽我解釋?」他朝著夜空揚聲怒叫,情緒完全失控。
也因為他的一番失控怒吼驚醒寺內所有人,一瞬間,所有廂房全亮起燈火,人聲沸騰朝這地方奔來……
糟了!事情好像鬧大了!趙妍妍這下警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踮起腳步想偷偷溜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南嘯天夫婦、銀杏、還有一干大小和尚全都趕來。
「妍妍,你想去哪裏?」南嘯天眼尖,立刻發現她鬼祟的舉止。
「我……我……」完全答不上話,目光閃爍四處遊移。
「為什麼?為什麼……」南宸顥抱頭狂叫。
古雲娘心焦地上前抱住他。「顥兒,你怎麼了?告訴娘,發生啥事?」
「芽兒走了!芽兒走了!」他惶恐道,心底明白她這次是真的走了,不是像上次那樣吵吵架,過幾天就會回來。
她這次是真的惱了、怒了、心傷了,否則不會是那種表情,不會是連名帶姓叫他。這些日子以來,不論她是真怒假氣也好,從來就不曾直呼他姓名,就算前一次還悶著氣,嘴裏依然是喚他顥哥哥的,可這一次卻……
「怎會走了呢?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古雲娘急了。「是不是吵架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狠狠盯住心虛的罪魁禍首,他怒聲質問:「三更半夜的,為何你要偷潛入我的房裏,害得芽兒誤會離去?」
耶?夜深人靜,一個姑娘家偷跑進男人房內?這……這實在太可疑了!
霎時,所有人目光一致轉向趙妍妍。
「我……我沒有!」打死不承認,心一橫,甚至還振振有詞反口誣告:「是……是表哥你要我來找你的啊!」演技逼真的飆出清淚,哭得好不委屈。
「我沒有!」莫名被誣賴,他急得跳腳,本就不善言詞,此時更是結巴的語不成句:「我……我本熄燈睡下了……可……可突然發覺有……有人想……想爬上床……大驚之下連忙起身亮燈……結果……結果卻看到妍妍表妹她……她……」
「她怎樣?」眾人包括大小和尚皆捺不住性子,齊聲追問。
「結果卻瞧見她硬抱住我,甩也甩不開,後來芽兒開門看到,妍妍又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然後芽兒就氣得跑走了!」南宸顥心慌意亂,不解自己為何會陷入這一團混亂中。
「哦——」大夥兒目光又往嫌疑犯身上移去。
「嗚……我沒有呀……明明……明明是表哥要我去找他,結果一進房,表哥就強將人家給抱住……」趙妍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你……你胡說!」南宸顥這下百口莫辯,真不知該如何證明自己的無辜,總不能叫他也以眼淚博取他人同情吧?
「悟心師兄應該不是這種人……」
「就是啊!師兄為人最正直了……」
細小耳語在年輕和尚們之間傳開,他們與南宸顥多年相處,深信他的品行。
聞言,趙妍妍哭得更是淒厲。「哇……那你們是說我會拿自己貞節開玩笑嗎?妍妍我這一生豈不這麼毀了?表哥得為我的清白負責啊……」
為她的清白負責?南宸顥瞬間臉都綠了。如果他真負責,那這輩子就百分百確定跟芽兒無緣了,其實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呀!
知子莫若父!南嘯天瞭解以兒子質樸性情,是萬不可能幹出這等事的,倘若兒子真好女色,豈又會有出家念頭?所以這各執一詞的兩方中,肯定有一人在說謊,而說謊者毫無疑問一定是趙妍妍!
因為心下篤定,所以從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冷眼觀察,這可讓他發現了一件趣事——怎麼大夥兒全趕來了,唯獨不見古玉鳳?照道理說,她與趙妍妍同房,女兒不見了,再加上這邊騷動如此大,她早應該趕過來聲援女兒才是,怎麼反而不見人影?還真有點古怪了!
南嘯天冷笑四顧,可真讓他瞥見暗沉的回廊轉角處有一團黑影不時探頭偷瞧。
「趙夫人,不知你躲在那兒做什麼?」冷冷的,他揚聲道。
娘?趙妍妍心驚,霎時止了哭聲。
黑影龜縮,死不出來。
「還不出來?看來我得派人去請了!」南嘯天硬聲道,稍一頷首示意,立刻竄出兩名侍衛將她給架出來。
「啊——放手啊!你們放手……」古玉鳳尖叫著被拎到南嘯天面前。
「趙夫人,幹麼躲著不出來?」
「我……我哪有躲!」吞吞吐吐道:「我……我正好聽見騷動,才剛走來就被你給叫人拉出來了。」
「是嗎?」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這一點母女倆可真像。南嘯天冷哼。
一開了頭,古玉鳳膽子就大了,理直氣壯:「我女兒的名聲可讓顥兒給毀了,這可得給我們個交代才行,不然叫妍妍如何有臉做人……」言下之意就是要男方將人給娶進門啦!
「哇……娘,女兒好苦啊……」趙妍妍馬上抱住親娘痛哭失聲。
「不可能!」南宸顥首先激烈反對:「除了芽兒,我不可能娶別的姑娘!」要他娶別人,他乾脆剃度出家當和尚還好些。
耶!他話中意思是要娶芽兒,不出家當和尚囉?古雲娘大喜,連忙瞅著夫婿,要他得好好解決這事兒,可別讓唯一的兒子斷送幸福,南家也斷了香火。
投給兒子稍安勿躁的眼神,南嘯天冷酷殘笑。「真是怪了!不是才剛來,怎麼就知女兒名聲給毀了?難不成趙夫人有順風耳之能,一路行來已將所有事情原委都聽進耳去?」
「我……我……」古玉鳳窒言,一時無話可答,索性凶巴巴轉回原話題。「不管怎樣,反正我女兒的清白,你們王府得負起責任才行。」
「負責?行!」南嘯天詭異道。一句話讓古玉鳳、趙妍妍大喜,卻讓古雲娘、南宸顥驚愕。
「不行!我……」不讓自己終生幸福葬送,南宸顥猛烈搖頭拒絕。
「咱們告官去!」截斷兒子的抗議,南嘯天冷然道:「看是我兒子毀了你女兒清白,還是你女兒毀了我兒子清譽?咱們官府上見分曉,別忘了顥兒可是意識清醒的發現你女兒闖入他房間內,屆時大夥兒對質見真章,在場所有人皆可作證!若是知府判你勝訴,我南家二話不說,立刻迎親進門;若是知府還給顥兒一個清白,以我定遠王府豈可如此隨便被誣告?到時就不是這麼容易善了了!」擺明就是威脅。
嘩!此言一出,眾人哄然。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事還有男方反告清譽蒙羞的,真是太……太精采了!
告……告官?古玉鳳母女倆霎時嚇呆了。
告官對她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別說會鬧得人盡皆知,自己受人指指點點外,這官府可是一官壓過一官,知府大人再如何笨,也懂得要巴結奉承身為王爺的南嘯天,如此一來,問案豈會公正?好吧!就算遇上個公正無私的青天大老爺,自己也實在心虛無法理直,只要堂上稍一質問,怕不漏洞百出,醜事盡現?到那時才真叫無臉見人,身敗名裂,恐怕臭名要一路傳回揚州去了!
「告……告官?這……這倒不用了……」古玉鳳嚇得連連拒絕。
「娘,怎……怎麼辦?」趙妍妍也怕了。
「怎麼辦?」六神無主的古玉鳳脫口大罵:「這得怪你自己,你不是說他會一覺到天亮,敲鑼打鼓也吵不醒?」問她?她才想罵人呢!一旦真告上官府,揚州的夫婿豈不惱羞得立刻將她休回娘家?
「我怎知道?」趟妍妍也委屈大叫:「都是王大害的!他說只要下了迷魂散讓表哥喝下,他就會昏睡……」
「迷魂散?」
「下藥?」
「誰是王大?」
眾人一片驚呼,趙妍妍這才赫然發覺自己說溜口。
「原來那杯茶你下了藥!」南宸顥恍然大悟。「你為何要這麼做?」
啊哈!這下可不就是真正的事蹟敗露,露出馬腳了!
古玉鳳、趙妍妍相視一眼,驚慌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了。
「嗚……顥哥哥,我討厭你!說什麼一心向佛……佛個鬼啦!三更半夜與衣衫不整的女人廝混,哪像個清修居士……要找姑娘為啥不找我啊?你這只豬,我有那麼差,比不上趙妍妍嗎……」
寂涼夜色下,月芽兒急掠於荒郊野外,邊哭邊咒?,可那脫口的罵辭不像一般姑娘家驚見心上人出軌的傷心難過,反倒像是怨對方眼睛瞎了,不找她卻去找一個比自己差的次級品,其怪異的傷心言辭足可看出她的思路與常人真是大不相同。
「嗚……你這個色鬼顥哥哥,就算未來出家當和尚也只會是個花和尚啦……花和尚……嗚……你修不成正果的……嗚……百年後也只會是歪果一顆……我詛咒你修的果子歪七扭八,難看得要命……」她亂七八槽、語無倫次叫?,可罵著罵著,眼淚不但不止,甚至流得更急更凶,有潰堤汜濫的趨勢。
驀地,她忽然頓足,獨立在荒野中,眼見四周靜寂更顯自己孤單淒涼,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唯一一次真正感受到孤身一人的寂寞,想到日後如果顥哥哥真的出家,或者寧願要別的女人卻不要她,那她該怎麼辦?獨自一人悲慘的承受這種孤寂滋味嗎?
不要!那太可怕了!她不要顥哥哥拋下她!
以前大言不慚說願成全他志向,可如今真正體會噬人寂寥,她卻怕了、慌了!
越想越是惶恐,忍不住驚懼,她突然「哇」地放聲大哭。「嗚……顥哥哥,就算你是歪果,芽兒也好喜歡你……你別當和尚,也別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作伴……顥哥哥……你永遠陪著芽兒,與芽兒在一起好不好……嗚……」
夜色中,野地上,一名少女涕泗滂沱,淚如泉湧哭得好不淒慘……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6:33
第十章
說來也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當夜趙妍妍誣賴不成,事蹟敗露,在眾人逼問下不得不道出一切原委。可能是羞愧難當,心底亦知做了這等醜事,王府裏是不可能容下她們了,母女倆非常識時務,隔日清晨一大早就乘著馬車悄悄回揚州,想來以後是再也不敢上京城作威作福了。
憂的是自芽兒憤然離去後,南嘯天派出大批人力在慈恩寺附近尋人,可卻都沒消息,一行人轉回王府後,南宸顥沮喪的將自己關在房裏已經五天了,任誰叫喚都不回應,只有斷斷續續的念經聲傳出,急得守在門外的眾人都煩惱他會不會心灰意冷,出家念頭再次萌生。
於是,南嘯天派出更多人力,不止在慈恩寺附近找,更在京城大街小巷貼出尋人告示,昭告凡找到人者,賞金一千兩黃金。
哇!這下可樂了平民百姓,全城頓時陷入一陣尋人熱潮,每天都有人上門宣稱有月芽兒的消息,可惜沒一條消息是真的,害得王府眾人失望不已。
因此,當第六天豔陽高掛枝頭,南宸顥結束「閉關生活」踏出房門時,南嘯天夫婦已獲得奴婢的通知,急忙趕來見他。
古雲娘在回廊下遠遠瞧見他,眼淚就掉了下來。「顥兒,你瘦了……」
此時的南宸顥顯得形銷骨立,面容消瘦枯稿,但他仍依然強擠出笑。「娘!」
「雲娘,別哭了!對眼睛不好。」皺起眉頭,南嘯天忙幫她拭淚。
「娘,我沒事的,您別哭。」
「好,娘不哭!不哭……」急忙擦去淚水,她安慰道:「顥兒啊,你爹已經派人到處去找了,相信過不久就會有芽兒的下落,你安心等,可別胡思亂想,知道嗎?」
聞言,南宸顥苦笑。
「以前芽兒就常警告我,不許讓別的姑娘親近,可見她的獨佔欲是多麼的強烈。如今她憤然走人,避不見面,肯定是氣得不輕……」頓了下,似乎不想再多說,他淡淡道:「我想再回慈恩寺一趟。」
「回慈恩寺?」古雲娘驚恐。他該不會是想說找不到芽兒,萬念俱灰下乾脆削髮為僧,斷了一切情根吧?
「是啊!回慈恩寺。」怪了,娘何必一副驚嚇過度?他關起門來想了這麼多天,浪費這麼多時間,如今只不過想重回慈恩寺,從當夜她離去的方向慢慢尋人,總好比枯坐在家,啥事都不做好呀!
接到愛妻投來的求救目光,南嘯天勸阻。「顥兒,你不多想想?不如先待在府裏等些日子,也許過些天,芽兒便回來了……」
「不用了,我還是想先到慈恩寺去。」詭異!芽兒若回來,那是最好不過,他會立刻趕回來向她解釋清楚,可芽兒若還沒回來,多他一人出去尋找不是更好嗎?為何爹娘一臉想阻止的表情?
「可……可是……」古雲娘還想說話。
「我心意已決,現在就走。」話聲方落,急急忙忙走人,不多久便消失蹤影。
南嘯天、古雲娘夫婦面面相覷,想追上卻又被身後氣喘喘奔來的丫鬟給阻擋。
「王爺、夫人,有……有人來報……」一口大氣險些喘不過來,小丫鬟呼叫道:「芽兒姑娘此刻正在……正在……」
「在哪裏?」異口同聲催促。
「在歸來客棧!」
「唉!六天了……」京城一家位於巷道內不起眼的小客棧客房裏,響起幽幽蕩蕩、音調哀怨的歎氣聲。
月芽兒賴躺在床上,完全提不起精神。
那夜她哭到天濛濛亮後,本想轉回玄湮穀療傷止痛,可真要離去,心下又捨不得,最後還是回到京城,在昏暗中敲醒了一家小客棧的掌櫃,就此住進客房中,六天來沒踏出房間一步,像廢人一般鎮日躺在床上哭了又睡,睡醒又哭,三餐全由店小二送到房門口,餓了就去取來填肚子,更多的時候是完全忘了要吃飯,食宿費則直接丟在房門前,是以除了第一天她與掌櫃打過昏暗模糊不清的照面外,接下來六天竟沒人見過她,全客棧上下也只當住了個怪客,不過只要付得出銀子,誰管你怪不怪!
如此閉門自守的生活,讓她完全不知自己已值一千兩黃金的身價。
「唉……還要這麼賴著嗎?也該有個決定了……」忍不住又歎氣,心知自己不能永遠這樣下去,看是要回玄湮穀呢?還是直接去找顥哥哥說個明白?
其實這些天她龜縮在客棧裏也不是沒收穫,靜下心來仔細思考後,也已發現當夜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依她對顥哥哥的瞭解,以他對姑娘家規避守禮的木訥性情,應當不會在深夜裏與趙妍妍多有牽扯才是,況且當她踹門而入時,顥哥哥那種抗拒神情如今想來更是鮮明。
當時她是太氣怒而激動了,足以才會聽不下他的解釋,逕自跑開。人家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要安罪名也得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這樣才不會錯枉好人啊!
好吧!再回去找顥哥哥,給他一個機會,看他怎麼說!
心下有了想法,月芽兒一掃先前死氣沉沉,立即翻身躍起,下樓去找掌櫃,準備結清帳目離開,誰知她才往櫃?一站,留著兩撇小鬍子的掌櫃一瞧清她面容,瞬間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往手上的尋人告示單瞧了瞧,眼珠子倏地又瞪向她,連轉也不轉,好似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一……一……一千兩……」掌櫃指著她顫聲不已。
「一千兩什麼?」莫名其妙摸著臉蛋,月芽兒茫然。怎麼?她的額頭上有寫一千兩嗎?
「一千兩黃金啊!」掌櫃突然屁股長瘡似的彈跳起來,指揮著店小二狂吼:「阿牛,快!快去定遠王府說我們找到人了!」哈哈……一千兩,他已經可以看到一千兩黃金在對他招手啦!真是祖上積德,有保佑啊!
甭說,當店小二瞧清楚她時,又是一陣尖叫,連滾帶爬飛奔出去,動作快得像是有人追殺。
這家店是怎麼了?有個屁股長瘡的掌櫃再加上一名被追殺的小二哥,這客棧怎還能維持下去啊?
月芽兒啼笑皆非道:「掌櫃,把帳清一清,我要走了!」
「我的姑奶奶,先慢著走,來來來,這邊請坐……」掌櫃涎著笑臉,必恭必敬將她迎到桌前坐下。「喝口茶,吃些小菜,小的求您多待一些時候唄!」熱茶、點心立刻奉上,伺候得像自家祖奶奶。
這下她真被攪得一頭霧水。「掌櫃的,我是真有急事得走,你這是做什麼?」
「姑奶奶,您先別急著走啊!小的未來能不能富貴就全看您了!」見她起身欲走,掌櫃急得像熱鍋上螞蟻,差點沒跪下求人。
說那啥話?她又不是財神爺!月芽兒真沒好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找人,誰知卻跑出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來纏人。
「你別拉我呀!」忙要甩開人,她嬌嗔喊叫:「怎麼你這客棧進得來、出不去嗎?」
「姑娘,小的哪敢攔您,只是想請您見一個人,這可事關一千兩啊……」
「誰理什麼一千兩不一千兩的……」
正當兩人拉拉扯扯、糾纏成一團時,店小二又慌慌張張跑進來大喊:「來了!來了!」
「來啦!姑娘,想見您的大人物來了。」掌櫃大喜,拉住她的雙手猛然放開,急奔到店口前迎人。
「什麼嘛!」月芽兒甩著被拉疼的小手,直犯嘀咕:「說見就給見嗎?當我月芽兒什麼人……」
「芽兒,真是你!」驚喜的嗓音打斷她。
「伯母!您怎在這兒?」月芽兒愕然,卻見古雲娘身後又跟進南嘯天。「南伯伯,你們怎都來了?」
「小丫頭你還真會躲,可讓我們給找翻天了。」見真是她,南嘯天可安下一顆心,這下兒子應該不會出家了吧?
歡喜迎上前去,拉著古雲娘,她嬌憨問道:「你們怎知我在這兒?」
「這不重要!」緊張抓住她,古雲娘開口就替兒子解釋。「那天夜裏,顥兒是無辜被設計的……」
傻愣傻愣聽著她一五一十將所有事全盤托出,月芽兒不敢置信,原來顥哥哥果真是被陷害的。
「怎麼有人這麼卑鄙!」太過分了!害她誤會顥哥哥。
「你明白顥兒是無辜的就好……」明白她已全然相信,古雲娘感到欣慰不已。
解釋清楚是好事,不過這兩人怎還有時間評論別人卑不卑鄙?現在重要的可是兒子呀!
清清喉嚨,南嘯天提醒道:「先別管那些,如今要緊的是顥兒……」
「啊!顥兒!」古雲娘猛然想起,失聲驚呼:「芽兒!快,快去找顥兒,他找不著你,傷心的回慈恩寺了!」
「回慈恩寺作啥?」月芽兒心跳漏了拍,有種不祥預感。
「他要剃度出家了!」
「什麼?」
祥和平靜的佛殿內,十幾個大小和尚排排端坐蒲團上,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為首的南宸顥則虔心默禱,向佛祖祈求自己心願能達成。
良久,他起身吟句佛號,向久候在旁的玄明老禪師躬身作揖。「師父,弟子這就尋人去了,多謝您這些日子來還特意派遣師兄弟們幫忙找人。」今日前來,他才知道師兄弟們不餘遺力的在這附近幫忙尋找月芽兒,這份感激,他會銘記在心。
「佛祖會保佑月施主平安無事的。」玄明老禪師安慰道。
「希望如此。」更希望能讓他早日有她的消息。
前方師徒倆在對談,後方的大小和尚們也耐不住的討論起來了,其中以一名小沙彌最是憤慨不平——
「太過分了!那天夜裏發生這麼精采的事情,為何你們沒一個人叫醒我?」枉為師兄弟一場,碰上如此大事卻沒人肯通知他,結果到了隔天早上才聽人談起,無法親眼目睹真讓他扼腕不已。
「還說呢!那天你根本睡死了,怎麼打你都打不醒。」傻大個和尚指出事實。
唉!這就是他最痛心的地方啊!小沙彌一臉悔恨,奇怪自己平日是個機靈的人,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驚醒,怎麼那日會睡得像只死豬,不管別人怎麼踹依然呼呼大睡,這個詭異的現象,到如今他還是不解。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聽我們說還不是一樣。」傻大個和尚安慰道。
「不一樣!」小沙彌耿耿於懷鬧彆扭。
「好了好了!咱們每個月的大事要開始了,快靜心回神靜待師父下刀。」另一名看來較穩重的年輕和尚忙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眾和尚聞言,抬頭果然瞧見玄明方丈手持一把亮晃晃剃刀朝大夥兒走來,於是趕緊回身端坐,假裝專心默禱。
「師父,那弟子這就走了。」南宸顥再一次道別。
「保重!老衲會日日向佛祖祈求你早日與月施主重逢。」玄明老禪師含笑道,走至傻大個和尚面前,舉手撩起袈裟衣袖,掌中的剃刀在陽光下閃出炫目刺眼光芒,正當他要揮刀落下……
「刀下留人!」石破天驚尖叫驀然炸進大殿內,嚇得玄明老禪師連刀也握不穩,鏗鏘掉落在地,差點劃花傻大個的一張臉。
「師……師父……」傻大個和尚只差沒嚇破膽,臉色青澹澹。
「啊——抱歉抱歉!」趕忙為自己的失手致上歉意。
「顥哥哥,我不准你出家!」月芽兒驚慌竄進佛殿內,抱住南宸顥倉皇叫道。
「芽、芽兒!」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會毫無預警現身,南宸顥欣喜難忍,霍然將她緊擁人懷,激動喃道:「芽兒,真是你嗎?我不是在作夢?你跑那兒去了,我好想你……」
「嗚……顥哥哥……真的是我……」見著他,月芽兒不禁又哭又笑。
「芽兒,你聽我說,那晚我真的不知……」急忙想解釋。
「嗚……你不要削髮出家……」慌忙想阻止。
咦?她在說啥啊?「你聽我說,那天是趙妍妍設計我……」
那些都不重要!「嗚……你才聽我說,我不准你剃度……」
這丫頭怎地開口閉口滿嘴以為他要出家當和尚?她這念頭是打哪來的?瞧她哭得淚痕斑斑,南宸顥既心疼又好笑。「誰說我要出家了?」
耶?沒有嗎?那方丈大師手上的剃刀是怎回事?
月芽兒哭聲頓止,傻愣愣問道:「那方丈大師怎麼……」
「月施主,是我們得剃頭啊!」傻大個和尚苦著瞼,指著自己頭頂。「你沒瞧見我們的光頭不再明亮,冒出短短粗毛嗎?還是你以為和尚只要剃一次頭後便不會再長頭髮?」
耶!還真的呢!明亮光線下,那黑黑的粗短毛髮還真是一目了然,清晰得很。
明白自己搞錯了,月芽兒轟地紅潮湧上臉……
唉!怎會鬧出這種笑話來呀!
「顥哥哥,都是你啦!怎不早說,害人家多尷尬啊……」
「你根本沒機會讓我說啊!」
夕陽餘暉將兩條要返回京城王府的人影斜曳得老長老長,少女紅著臉、噘著嘴怪起身邊的年輕男子沒及早提醒她,害她丟盡顏面,當場窘得恨不得鑽下地去。
「都是伯伯、伯母害我誤會了!」月芽兒叫道:「我還以為你真的要丟下我了呢……」
南宸顥微笑默默聽她嘟囔,忽地,他頓足握住她,認真而深情。「芽兒,那天夜裏……」雖然她好像一副沒事樣,不過還是解釋清楚得好,免得日後又有誤會。
「顥哥哥,你不用說了,一切我都明白,伯母已經向我解釋過了。」心虛低下螓首,好不愧疚懺悔。「對不起!是我沒聽你解釋,不信任你,都是我不好……」先自己認錯,以免他算帳。
「沒關係,當時你氣壞了才會這樣,我不怪你。」捧起小巧臉蛋,輕輕在紅唇上印下一吻,他溫柔包容道:「答應我,往後若有不開心的事,都得先聽我解釋,別一個人就跑走了,這樣我會擔心的,明白嗎?」
「知道了!」通紅著臉,她軟軟抱住他,輕聲道:「顥哥哥,我……有個問題我不願再等三個月那麼久才能得到答案,現下你能回答我嗎?」
大抵能猜出她的問題,南宸顥心跳不禁怦怦怦跳得好急。「你……你問!」
「顥哥哥,你……如今可還有出家念頭?」
笑眼凝望,他意有所指:「這些日子我被個小妖精蠱惑心神,攪亂一池春水,心魔孳生難消,想來是沒資格當個修道僧人了。」
啊……這話中意思是?「那……那你喜歡那個小妖精嗎?」甜甜軟軟,嬌憨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那小妖精可壞了,不但捉弄我、壞我清修,還不分青紅皂白誤解我……」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小妖精嘛?」討厭死了!淨是笑話人家。
呵呵……真是性急!南宸顥清朗微笑。「小妖精雖壞,可我愛上那壞妖精了。芽兒,你說顥哥哥該怎辦?」
感動地將自己埋入他胸懷裏,月芽兒哭笑叫道:「不怎麼辦!因為壞妖精也愛顥哥哥!」
「是嗎?」喃喃自語,緩緩低下頭:「那麼是該請爹娘辦一場婚禮了……」尾音終於消失在兩張逐漸密合的唇形中……
尾聲
兩年後——
「爹、娘,芽兒與顥哥哥回來探望你們了……」抱著才兩個月大的兒子,月芽兒一入玄湮穀便忙著找人。
自從兩年前,爹娘偕同到王府參加她的婚禮後,一別已是兩年,讓她思念得緊,如今趁兒子出生,乾脆來趟遠行,順便抱外孫讓他們瞧瞧。
「芽兒,你小心些!」看她抱著兒子還這般活蹦亂眺,南宸顥可真擔心。
「啊!小姐回來啦!」奴婢們從莊院裏奔出相迎,每個人手中都怪異地不是捧著滾燙熱水就是乾淨布條等等……
哇!這種陣仗好眼熟,自己臨盆時,王府裏的婢女們不就是這樣嗎?
詭異地與南宸顥互瞄一眼,她問道:「爹娘呢?」
她這一問及時提醒一干下人,頓時大家急急忙忙住內走去,緊張道:「夫人今天臨盆了,老爺正緊張地在房外守候呢……」
什麼?娘什麼時候懷有身孕?月芽兒震驚不已,將兒子塞給夫婿,飛也似的往爹娘房間方向跑。
耶?岳父母真厲害,隔了這麼多年,竟然又生第二個孩兒!南宸顥也很訝異,不由分說也追著後面跑。
當一夥人急匆匆來到房間外——
「哇——」小嬰兒的第一聲哭響乍然響起。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產下一名精神抖擻的小子呢!」丫鬟喜孜孜開門道賀。
「好、好!兒子好!兒子好!」月銀嵐心花怒放,搶先進入內室。
月芽兒二話不說,當然也跟進去,南宸顥見狀只好緊隨而入。
虛弱躺在床榻上,秋若水漾起微笑。「是個男娃,你喜歡嗎?」
「喜歡!喜歡!」抱起兒子,月銀嵐笑道:「取名月星魂,你說可好?」
「好!」完全沒異議。
「爹,要不要幫弟弟卜上一卦?」月芽兒笑眯眯提議。多了個與兒子一般大的弟弟,她心下真是高興。
「好!」月銀嵐再次手癢,取出卜卦工具,興高采烈一算——
這、這、這怎會這樣?相隔十八年的暈眩再次毫不留情襲擊他。
「卦上怎麼說?」聽聞岳父大人卜算神准,南宸顥好奇問道。
乓啷!沒有回話,月銀嵐再次昏倒,重演十八年前的悲劇。
「爹——」
「相公——」
「岳父——」
呵呵……一陣手忙腳亂,真不知新生嬰兒是怎生的一個命運啊?
——全書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7:02
越毒越甜蜜
男主角:月星魂
女主角:陽豔歌
啥米?他,月星魂命定的妻子將來會毒死他, 不行!他一定要先下手為強,先把她毒死才行!
誰知,她不凶巴巴時,笑起來還挺美、挺可愛的, 嘗起來的滋味也還真不賴,若能品嘗一輩子也挺好的……
不知為何這想法竟讓他心中一震,有種不知所措的、心動的奇怪感覺……
耶?心動?他有心動嗎?
糟了、糟了!他該不會真的陷入命運的泥淖吧?不要啊……
「誰要嫁你?你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陽豔歌氣呼呼地開罵。
他以為自己是誰啊?要她嫁給他?少臭美了!
但是,當他二話不說就割腕滴血,只為了替她治療身上的劇毒時,
她真的是好感動、好感動,心兒也怦怦怦……還越跳越快!
莫非真教他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下了叫作「愛」的劇毒了吧?
楔子
「臭小子,快滾過來!」男人俊逸的臉龐有絲扭曲,尤其在見著找了一整個上午卻始終不見人影、如今卻一身髒汙地在爛泥堆中打滾、玩得樂開懷的十歲小男孩後,終於禁不住氣急敗壞怒吼,那模樣簡直像恨不得將小男孩親手掐死似的。
掏了掏耳,小男孩眼皮只撩了下,乾脆跌坐於爛泥中,以氣死人不償命的嘻皮笑臉斷然拒絕。
「不、要!」開玩笑!若跟他回去,接下來的苦刑,不死也要脫層皮了,是傻子才會依從。他自認天縱聰明,沒道理去幹哪等子傻事。
「不要?」男子輕聲柔語,眸底卻閃著危險光芒,連袖子也悄悄卷了上來。
畢竟只是十歲孩童,還沒世故到察覺男子眼底的風暴,依然自得其樂地在泥堆裏滾來滾去,頗有小豬仔的架式。
「敢向你爹我說不要!」男子暴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歎身向前,一把揪起男孩,兜頭就是滿天爆栗響夾雜著源源不絕的暍罵。
「我到底是做了啥缺德事,怎會生養出你這渾小子?只是要你回去泡個澡,你逃啥逃?還給我逃到這來當豬仔!枉費你娘給你生得唇紅齒白、人模人樣的好樣貌,瞧瞧你是怎糟蹋的?這滿頭滿臉的泥水污漬,鬼才看得出來你是個人,不是只豬……」
罵得正興起,卻不聞慣有的狡辯童音響起,奇怪地斜睇小人兒故作無辜的臉龐:心念一轉,高張的火氣跟著降熄,語氣亦好轉起來。
「瞧你這身髒的,回去泡個澡正好。放心!你爹我早將一切備妥,熱呼呼的大澡桶正候著你呢!」嗚……世上再也找不出如他這般的「孝子」了,真是令人感動啊!
「泡澡?哇——我不要啊!」滿是污水泥巴的瞼蛋教人瞧不清楚表情,但從那原本頑皮靈動,此刻卻盈滿驚恐的圓溜大眼與那可稱上淒厲的哀嚎,不難看出小男孩的抗拒。
「不要?」男子聞言為之氣結,七手八腳將扭動掙扎的小小身軀挾持住,恨得信手又是一陣爆栗響。「你以為這些年來我吃飽太閑,天天追著你泡澡當好玩?你爹我還不是為了你將來的小命著想,想說趁現在多替你攢點底,日後好有多些的本錢被消磨。你這小子不感恩就罷了,還敢給我拒絕?」想到這裏,滿腹的委屈無處訴,不禁想為自身的苦命掬一水缸的同情淚。嗚……到底他前輩子是造了啥孽,為何所出的兩名兒女的姻緣路皆是如此崎嶇、乖舛?
「哇!爹,你哭啥呀?」小男孩哇哇大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他這個爹啊,從他有記憶以來便常常動不動就盯著他長籲短歎,緊接著就緊抱著他痛哭流涕,還以為自己早已習慣,沒想到……思,想來還是爹的功力深厚,他永遠無法招架這一招啊!
「嗚嗚……魂兒啊,爹捨不得啊……」憶起十年前那一卦,他就椎心刺痛哪!
嗚……為何與兒子有姻緣的女子是個可能會毒殺親夫的姑娘呢?嗚……他兒子又不是短命相,老天爺幹麼給他牽了這麼個奇怪的姻緣線?這鬼老天是和他們月家犯沖嗎?繼給了女兒一個命帶佛根的相公後,又來一個會毒夫的娘子,到底弛要捉弄月家到幾時啊?
嗚嗚……上天不仁,瞎了狗眼啊!
想到悲淒激動處,男子不由得狠狠抱住愛兒,勁道之大幾乎讓人以為被擁在懷中的小小身子要被折成兩段了。
完了!小男孩白眼一翻,知道爹親的老毛病又犯,這下只得任由他去折騰了。
正當小男孩認命地放任自己被爹親踩躪時,男子手抱愛兒,足下步伐未曾停歇,幾個縱身起落,已來至一處植滿奇花異卉的藥園,園子角落處正擱著一隻飄著氤氳水氣的大木桶,桶底下分量十足的柴火猛烈燃燒,裏頭滿滿黝黑濃裯的滾燙藥水還不斷冒出沸騰水泡,在在證明那水溫足可將人給燙熟。
驀地,「撲通」一聲,男子得了失心瘋般,趁兒子尚未驚覺,雙手一震一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竟狠心地將小男孩給丟進沸騰的藥水裏。
眼看小男孩就要死於非命,一鍋現煮人肉湯便要新鮮上桌……
「哇!燙啊——」尖銳、剌耳的童音直要穿破人耳膜似的,小男孩哇哇驚叫,竟然沒被滾燙藥水給燙熟,還精力生猛地在大木桶裏活蹦亂眺,努力地冒出小腦袋瓜想逃生。
似乎早摸清小男孩的行為模式,男子一掌就將小小身子給壓進藥水裏,另一手則不斷地信手撚來周遭的奇珍藥草,源源不絕地加入藥水中……
眼見自己是逃不了苦刑,小男孩終於認命地乖乖在大木桶裏盤腿打氣,滿心的質疑。「爹,我不是你親生的喔?」
這渾小子說的是啥沒天良的屁話?也不照鏡子瞧瞧他那副少有的俊秀樣貌,活脫脫是他與親親娘子的優良精華綜合體。
「你是在山溝撿回來的!」沒好氣地喝罵。
「我就知道!」像是所有真相終於水落石出,小男孩自怨自艾起來。「就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你才天天淩虐我,想用熱水燙死我,若不是我福大命大,經得起你折磨,早就去見閻王老爺了……」
「啪!」
「爹,你又打我!我要向娘告狀去!」抱頭哀哀痛叫,稚嫩童音哀怨指控。
「去啊!」青筋隱現,男子咬牙切齒。「若你不是我兒子,我犯得著管你日後是不是會被與你有姻緣的姑娘毒害,天天費盡心神準備這別人求一輩子也求不來的藥澡為你固本強身,沒想到到頭來還落了個r淩虐乙罪名……」越想越為自己感到不值啊!
哇!十年如一日的「卜卦傳奇」又要再次拿出來當傳家寶似的叨念一遍了!掏掏耳朵,不想再聽那早巳背得滾瓜爛熟的內容,小男孩忙著出言打岔。
「爹啊!你那卦准不准啊?」說不得他這個號稱「神算醫仙」的爹爹學藝不精,給他胡亂蔔了一卦,就認定他日後會被個女人給毒害。
「敢懷疑你爹我的本事!」重重一掌刮向小小的後腦勺,打得小男孩一顆腦袋瓜幾乎栽進藥水裏。「反正你給我記清楚,日後你得先將你未來娘子的芳心給拐到手,否則等你被毒殺身亡時,別怪我沒警告你。」唉!他可沒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興致啊!
又吃了一記重聿,小男孩越想越是氣憤。若不是那莫名其妙,說啥與他有姻緣的女子,他也不會打小就被迫害,天天像是塊上等吧豬肉被熬煮。
真不知那女人是啥玩意?有人會狠到毒殺未來的相公嗎?好!既然她不仁,就別怪他不義……
悄悄地,十歲的小小心靈下了個重大決定。
「爹,你使毒本事強不強?」
「還算可以,問這做啥?」大凡醫者對毒物皆有一定的瞭解,甚至可說比使毒人更能掌握藥物毒性,如此才能對中毒病患施以救治,對症下藥,更何況他醫術超凡,各式毒藥的製成、提煉對他而言並非難事,只是生平志不在此,也就懶得去研究使毒手法了。不過,這小子心思怎突然轉到那兒去了?莫非打著啥鬼主意不成?
奇怪瞅了兒子一眼,他不解地抓著下巴沉思。
「我決定了!」好慷慨激昂的聲調。
「決定啥?」不大有興致地搭話,手中還不斷朝木桶裏丟下各式各樣的珍奇藥材。
「爹,我決定要將你所有本事學全,然後成為天下最厲害的使毒高手。」
「哦?那真恭喜你了!然後呢?」這小子的決心是白下了,就算他不學,作老子的硬塞也要將一身絕學塞進他不甚靈光的腦袋瓜子,否則他「神算醫仙」豈非後繼無人?不過渾小子做啥想成為使毒高手?當個人人景仰的神醫不是威風多了?
「然後我要先將那個莫名其妙要毒害我的人給先毒死,這樣我就不會死掉,爹,你也不必整日淨擔著心,深伯替你兒子我送終,這就叫作『先下手為強』。」
瞧!他多孝順啊!真想為自己的聰明,睿智擊掌叫好。
「你……你……你說啥渾話!」男子簡直傻眼了。這小子明白自己在說啥嗎?他打算在自己還沒被毒死前,先毒死自己未來的娘子?
「爹,我心意已決,你別再勸阻我。」好慎重的點點頭,稚氣的臉龐充滿無可轉圜的堅決神態,顯得突兀而好笑。
「我說兒子啊,只要你能拐到未來娘子的芳心,那你娘子就捨不得毒殺你了,事情也就不會定到最糟的地步……」涎著笑臉,試圖動之以情,力挽狂瀾。他可不願保全了兒子,卻沒了兒媳婦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小男孩絲毫不讓人說情。沒道理只有他被毒,既然要要狠,那就大家一起來,看誰先毒死誰!
「你……你……」男子張口結舌,嚇得啥話也說不出來了。
嗚……他到底是養出了怎樣的怪胎出來?猛然地,腦海裏竄入兒子與未來兒媳婦兩人互相殘殺的畫面,登時他驚出一身的冷汗……
「呵呵呵……」想到法子解決造成他這些年來苦難的元兇,小男孩樂得眉開眼笑。
「哇——爹,你又哭啥?」
「嗚……兒子啊,爹也想要兒媳婦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你兒子死於非命羅?」哼!就知道他不是爹親生的,爹對早已出嫁的姊姊向來比較好。
「爹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8:21
第一章
「爹,你是這樣對待親生兒子的嗎?」身形頑長、容貌俊秀,年方二十的月星魂一手怒指向「玄湮穀」內、一手猛揉自己還殘留著鞋印的屁股,可見方才是讓人給一腳踹出來的。
「不是親身體驗了,還來多此一問。」谷口內未見人影,但略帶嘲諷的低沉嗓音卻如同從四面八方潮湧而來,回蕩在山林間,若非有深厚功力修為之人是無法達此境界的。
怎麼爹還是這般愛現,這兒又沒別人,他故弄玄虛是要給誰瞧?
暗暗扯了扯嘴角,月星魂雙手插腰,深吸一口氣,討債似的大暍一聲。「既然要趕我出穀,那麼銀子拿來。」開玩笑,出門在外身邊怎能沒點錢財?他身子骨可嬌貴得很,禁不起餐風露宿的。
好長的一段沉默,谷內的男人正考慮著是否要出手將穀口外那個討債鬼給掐死。勉強壓下胸口的那股惡氣,低沉的男嗓終於再次開口,伴隨一隻小包袱勁射而
「那些夠你花用了!記住,我還想要個媳婦兒,你可別給我亂來。」男音頓了頓,緊隨著又補充道:「裏頭還有我替你備好的各式丹藥,可別搞丟了,你爹我可沒興致替人收屍。」
呸呸呸!就知他爹那張嘴吐不出啥好話來,大門都還沒跨出一步呢,倒先咒起他來了。
齜牙咧嘴做出抗議鬼臉,月星魂毫不在意黑影迎面而來的強勁力道,信手接下小包袱,興沖沖地拆開細瞧,果然裏頭裝有各形各色、數十種大大小小繪有美麗精緻花紋的瓷瓶,除此之外,旁邊還擺有一個繡有精美龍鳳圖樣的荷包,一看就知是他溫柔、美麗的娘親一針一線細心繡繪縫製的。
喜孜孜拉開荷包,就見塞滿了金光燦燦的金葉子,呵呵……真夠他揮霍的了。
「嘿嘿……那我走了!」既然盤纏到手,也是該閃人的時候了。月星魂話音方落,身形化作一道閃電朝遠方山道射去,眨眼間已然消失蹤影。
就在此時,穀口內一對相依偎的中年夫婦悄悄現身,怔然凝望兒子離去的方向……
「你說魂兒他會不會……」秋若水難掩擔憂之色。
「噓。」輕輕截斷愛妻未完之語,月銀嵐安撫笑道。「以魂兒這般性子,很難不讓人喜歡他的,咱們該對他有信心才是。」但願命定的那位姑娘亦能對兒子有好感,否則魂兒此去不知還能不能回得來?但願啊……
「思。」明白丈夫亦已盡了最大的努力,秋若水釋懷一笑,悄悄握住枕邊人令人安心的大掌,試圖給自己一點信心。
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月銀嵐將人緊擁入懷。「沒事的!會沒事的……』
祝禱似的喃喃低語飄散在清朗山風中,在群山萬壑間回蕩不已……
靄靄白雪覆蓋群峰,刺骨寒風夾雜冷冽雪花毫不留情地侵襲著,為層層積雪不斷添加新衣,惡劣的天候裏,幾乎找不到任何生物的氣息……
?地,一抹黑在險峻山勢裏緩緩行進著,似乎無視強勁風雪的阻擾,以著悠然的步伐在雪深及膝的積雪上,印下未及一寸的輕淺足印。
「呵……」呵出一口白煙,無感於刺骨惡寒,依舊一身夏季的輕薄粗布短褂,月星魂心情好得很地在雪地上活蹦亂跳,笑得好生自得。「嘿嘿……爹說什麼出穀後第一個對我下毒的姑娘,就是我命定的姻緣女,哼哼……少爺我就不相信這人煙罕至的白頭山會有啥姑娘,更何況還是個會下毒的。」
先聲明喔,他可不是伯了那女人才躲到這兒來,會來白頭山主要是想來尋采一株既可配藥將死人醫活,又可煉毒瞬間置人於死的天下奇花——銀葉雪蘭。
從前曾聽爹提起這花的獨特,這回出穀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這兒當個采花賊,畢竟打算先下手毒死那個據說與他有姻緣的女子,沒充實一下自己的家當怎行?雖然這些年來,他也研發了不少連他爹都讚歎不已的毒藥,似乎沒必要多個銀葉雪蘭來湊數。但閑著也是閑著,有空時為自己多增添些收藏也是應該的,有備無患不是?
思緒不停轉動著,矯健身形亦未曾停歇,在狂風暴雪中迅疾飛掠移動,未久,一座峻險絕倫的奇峰峭壁赫然出現。
頓足立於峰前,昂首眯起眼打量著這座光滑似鏡、飛鳥難渡的懸壁,溜來轉去的眼珠子似乎在搜尋著什麼。驀地,他揚唇笑了……
找到了,就是它了!
呵呵笑睇著突生於峭壁上、幾乎要與雪白岩壁融為一體的一株含苞雪蘭,月星魂不免心情大振。這銀葉雪蘭頤名思義,就連其莖葉亦是生成銀白色,若無過人眼力,想在這惡劣天候下發現它的蹤跡,可說是難如登天。
雖然這雪蘭找是找到了,可瞧那模樣,要等到花苞盛放,藥性最烈之際,大抵還需約個兩、三天光景,想來還得在這荒山窮嶺間多待一些時日了。
明白自己暫時還不會離開白頭山,閑不下來的他立刻敲著鬼工意不斷的腦袋瓜,思索這冰天雪地的鳥地方還有啥樂子供他打發時間……
不一會兒,月星魂黑眸熾亮,興奮的笑了起來,在強烈風雪吹打下:心底想的卻是:不知在暴風雪中露天泡澡是怎生的滋味?
上源江中有巨石聳起,石上有雙孔噴水如線,熱達沸點……此為《白山天池記》一書中所記載,明明白白點出了白頭山一地蘊有溫泉。
「書裏果真沒騙人!」立於熱氣蒸騰的山谷間,月星魂不由得為自己親身驗證書中所言而輕笑,暗自歡喜自己果然沒白跑一趟。
放眼所及,谷間溫泉不斷湧出,所經之處因水中硫化物質所致,造成山谷岩壁皆染成了黃黃綠綠的色澤,在四周晶瑩白雪襯托下,恍如虛幻仙境。而幾達沸點的泉水流經雪地後,更是二剛一後匯積成兩處湯池,相距約數丈。由兩處湯池所冒白煙,可以很簡單判斷出第一個湯池溫度略高,因山壁間的泉水一湧出,幾乎立刻彙聚於此,是以其溫度熱得燙人,尋常人是無法浸泡的。至於第二個湯池因為第一處湯池盈滿後流經雪地,在略低處所積成,是以溫度已大幅降低,是熟悉此山的老獵戶們在追捕獵物一整日後,來這兒泡澡淨身,消除一身疲勞的好地方。
眼見水氣氤氳的溫泉熱池不斷對他招手誘惑,月星魂暢快歡叫,連衣裳也來不及脫下,竟一古腦兒地跳進那幾達沸點、足可將人燙熟的溫泉池內。而最令人感到神奇的是,他不但沒被燙死,還神情悠哉地哼著山歌,自得地打水玩將起來。
「呵……真是舒服啊!」他舒爽的閉上眼,享受著身子浸泡在滾燙泉水內,臉上有雪花飄然落下的冰涼等雙重感受,嘴裏卻還嘟嘍著不滿足之語。二晅泉水熱是熱,不過就是沒老爹的藥澡來得燙人過癮!」原來是嫌這溫泉水還不夠熱燙。
抱怨歸抱怨,他倒是玩得還挺盡興的,不多久就見他一頭栽進滾熱泉水裏,好一會兒都不見浮出水面,一刻鐘過去了,溫泉湯池表面還是只有嫋嫋白煙上升,平靜如鏡,教人不得不懷疑水底下是否真有人潛藏其中,更教人懷疑他可能溺死在裏頭了……
?地,遠方一串輕巧足音逐漸接近,未久,一抹亮麗、刺眼的豔紅俏生生來到了略低處的第二個湯池旁。
只見一名年約十七、八歲,身形嬌小、纖細,明麗臉龐豔容逼人的絕色姑娘巧立溫泉湯池邊,水氣氤氳的白霧襯得她如仙女下凡,只是那對?靈狡黠的杏眼飽含太多頑狹邪氣,硬生生地破壞了那份仙靈質韻,卻多了份靈頑活潑、宛如喜愛惡作劇捉弄人的鄰家女孩的親切感。
瞅著眼前熱氣騰騰、正溫柔召喚她的泉水,陽豔歌眨了眨杏眼,顧忌地環顧四周,依然是一片銀白無聲世界,在這種天候下,連盤據此山的飛鳥定獸都在老窩守著了,更何況是獵戶生人。
斷定不會有外人闖入,她釋然一笑,玉手輕揚,火雲紅衣飄然落地,有如雪地上嬌妍綻放的紅花。待衣衫褪盡,玉雕蓮足緩緩瘧進溫泉中,讓四周的溫暖慰熱自己、安撫自己連日來困守雪地的疲累身軀……
「嘩啦!」一陣驚動天地的破水聲,月星魂霍然冒出水面,正想扯開喉嚨大笑,暗爽自己這口憋氣功力更上層樓時……
「啊——」驚天地位鬼神的尖叫劃破天際,差點引發雪崩。「登徒子啊——」陽豔歌驚怒交集,身子一沉將自己完完全全藏在水面下。她萬萬也沒料到此地竟然還有他人,而且還是個男子。
登徒子?在哪里?還有這兒明明就只有他一人,何時冒出個姑娘的聲音?到口的朗笑硬是被梗住,月星魂搞不清楚狀況地扭頭四處瞧,終於在幾丈外的另一攤池水裏找到了那個大叫登徒子、還滿是羞憤神色怒瞪自己的姑娘。
「登徒子是指我?」呆滯的腦袋總算轉了過來,月星魂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瞧那姑娘恨不得挖了他眼珠子的神情看來,大抵是脫不了了。
「就是你!你……你這個色胚,還瞧什麼!」一見他眼睛瞠得老大,一點也無回避意思,陽豔歌既羞又怒,開口就是一頓怒?。
這姑娘有沒有搞錯啊!他哪里長得像色胚了?還有還有,她又有哪點讓人想色了?雖然細瞧還不錯,長得是秀麗姿容,明豔照人,但他娘親、老姊的姿色可也是少有人及得上的,他從小瞧到大,對美色早麻痹了,這小姑娘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老大不爽自己莫名其妙被亂罵、責怒,月星魂心火上竄,言語顯得惡毒。「倒真是奇了,你沒瞧我又怎知我瞧你了,說不得這色胚是你才對。」
這這這……這男人怎如此沒品又沒旺量?這種話他說得出口?「你、你不要瞼,躲在這兒偷瞧姑娘家的清白身子還反過來賴別人,你你你……」氣急攻心,一時間罵人的話兒全給激得忘光了,
啥?她說啥狗屁不通的話來了?啥叫作他躲在這兒偷瞧姑娘家的身子?麻煩她先去搞清楚,這地方是他先來的耶!含血噴人也不是這種噴法,要噴也得噴得漂亮點好不好!
算了、算了!爹娘、老姊有交代,對待姑娘家要容忍、客氣些,就當遇上個瘋婆子,自認倒楣算了。
月星魂性情向來詭奇多變,不按牌理出牌,只見他犧牲色相的屈辱樣,猛然扯開濕漉漉的胸前衣襟。「喏!我這偉岸胸膛也讓你瞧上一瞧,扯平了吧!」唉!真是委屈透頂,根本就沒瞧見對方脖子以下的任何一寸肌膚,自己倒得先送給人家養眼,太窩囊了。
「哇——」又是連串拔高尖叫,震得崖壁滾落陣陣雪塊。「你不要臉,誰……誰要瞧你……」十指纖手迅速捂上杏眼,嫣紅小嘴不斷吐出嬌斥。「還不快穿上衣裳!不要臉!不要臉……」
怎麼?不喜歡啊?極品耶!老爹都沒他的厚實呢,真不懂得欣賞!月星魂久居山野,玄湮穀內淨是年紀大他一把的奴僕婢女,哪有機會接觸年齡相近的年輕女孩兒,對於年輕姑娘的女孩兒羞赧心思自然是無法捉摸了。
「穿上就穿上,不過,可不可以麻煩你別再叫了—:為了咱兩人的性命著想。」拉回衣襟,他掏掏耳朵,有點受不了這種魔音穿腦。
俏俏透過指縫看去,見他果然理好衣衫下再袒露身體後,陽豔歌這才放下手來,忍著一口惡氣問道:「本姑娘高興大喊大叫就大喊大叫,這又和我們兩人的性命有啥關聯?」
「我怕引起雪崩啊!」嗟!這姑娘領悟力真差,還得要人說明再羞辱她一次。
愣了下,總算聽出他未臻之意,陽豔歌又羞又怒,氣得幾乎語不成句,「你、你、你……你是誰?叫啥名字?」有種報上名來,她,陽豔歌記下了。
「我、我、我、我為啥要告訴你?」現學現賣,將她的語氣學了個十足十,簡直欠扁到令人痛惡。
「你……我要殺了你!」這下她是真的氣怒攻心、火冒三丈了,甚至失控到又再次尖叫、想一掌斃了眼前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來啊!在下很歡迎喔!」瞧她越是惱怒,月星魂像越是開心似的,笑得樂不可支、一臉促狹地招著手,頑皮的星眸滴溜溜朝著堆疊在雪地上的紅衣直打轉,算准她沒那個膽敢赤身露體的追殺人。
陽豔歌何嘗不知,恨得幾乎要咬碎了一口編貝,暗暗抓起池邊積雪盈握於手。
「別以為我做不到!到了陰曹地府,閻羅王若問死因,你就當個糊塗鬼吧!」哼!別怨她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沒品,惹惱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月星魂眼尖,就在她手上有所動作時,便已悄悄戒備小心注意,果真她話音方落,纖手運勁,一團雪球夾雜銳利破空聲朝他門面砸去,好在他動作靈敏,微微側首已然化解掉可能滿臉雪花的糗狀。
雪球沒砸中目標,在泉池邊落地散成數十塊,大多數攤散在地,只有一兩塊則跌落在溫泉池中,迅速融化在泉水裏。
「哈哈哈……你那種力道還得加把勁哪……」月星魂得意大笑,本想再多調侃幾句,卻在瞧見她不但不惱,反倒漾起詭譎怪異的笑容時愕然頓止,順著她視線低頭往下一瞧,卻見自己所泡的這池溫泉水竟瞬間轉為墨黑,不由得驚嚇大喊:「你使毒!完了!她是啥時下手的?他竟疏忽大意了!那致命的墨黑竄染甚快,從四肢百骸一路爬升直到臉龐、頭皮,瞬間他整個人膚色已然轉黑,狀甚可怖。
月星魂只覺一陣麻痹,隨即眼前一暗,什麼都還來不及想便已昏絕,所幸他原本就側靠在池邊,這下昏然倒地也只有身子沉浸在水底,那顆青黑的嚇人的頭顱則斜倚在雪地上,逃過了就算不被毒死也可能會被溺死的悲慘命運。
「哼!你這偷瞧了本姑娘清白身子的登徒子,死了活該!一冷哼一聲,似乎料定他逃不過自己毒手,肯定早已斷氣,陽豔歌逕自起身著衣,連瞄也不瞄他一眼便踩著輕盈步伐,在風雪中飄然離去。
雪花依然紛飛,蒸氣彌漫的山谷間,宛如死屍的身軀未曾稍動分毫,任由點點飛雪將他覆蓋,只是飄落於鼻間未曾凝結,正緩慢被溫熱氣息融化的積雪可以明白看出他並未死絕……
好冷……可是又好熱……號坦到底曰正……
「這到底是啥鬼天候!」月星魂猛然轉醒,氣惱地大吼。
他?地起身,甩掉滿頭滿臉的冰雪,眼見自己泡在水裏頭,頓滯的思緒漸漸轉動起來……難怪他覺得又冷又熱,頭被冰雪覆蓋,身子卻泡在溫泉裏,不如此才奇怪……對了!那姑娘……
驀地憶起害自己遭此下場的罪魁禍首,月星魂警覺以最快速度爬出水面扭頭四處搜尋,卻不見任何她留下的蛛絲馬跡。從昏迷前惡劣的風雪天候已然消失無蹤,只剩現今清朗無雲的好天氣來判定,王少已過了兩日有餘了。
想到這裏,他禁不住想歎氣,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萬萬沒料到在這種鳥地方竟還會被下毒,難道那姑娘會是他的……唉!如果老爹卦上所示無誤,那麼八九不離十了。
不過,那女人下手還真狠!他自小接受老爹非人的「煮人肉」大法天天伺候,身子早已具有抗毒性,尋常毒藥對他而言如同隔靴搔癢,根本不痛不癢,厲害一點的毒物讓他昏迷幾個時辰,體內血液便會自動解毒排出體外,可這回他竟足足昏迷了兩日以上才有辦法將毒性排出,可見這女人身上的毒物之厲害,若是尋常人可能早見閻王去了……幸虧,幸虧他有個「用心良苦」的爹親,呵呵……改日回去見到爹爹得記得先給他一個擁吻再說。
第一回交手,算是他落了個下風,若老爹的卦象真有那麼靈驗,那麼相信不久的未來,他們應該還會再相見,至於下回的交手,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月星魂頑劣一笑:心下從沒忘記小時立下的弘願。
到底會是誰先毒死誰呢?就讓老天爺去決定吧!
運功將身上濕淋淋的衣物烘乾,他轉瞬間化為一道流星,往遠方的一座高峰掠去。嘿嘿……他可沒忘記那朵銀葉雪蘭,畢竟這是他來此的主要目的啊!
幾個飛掠縱身,來到峰底下興奮抬頭望去——
啊——晴天霹靂啊!銀、銀葉雪蘭為啥消失得無蹤無影?短短幾日內,到底會有誰來將它連根帶葉整株挖走,連點屑屑都不留給他?
月星魂哭喪著一張俊臉,恨得詛咒連連……突地,一張俏臉閃入腦海……難不成是那女人幹的好事?肯定錯不了!這鳥地方除了他自己和那女人,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了,況且她亦精於用毒,斷然知曉銀葉雪蘭的存在,會在這種季節來此,目的定是和他一般的。
「奪花之恨,這梁子咱們結下了!」痛心疾首朝天悲泣。「你給我記住,總有一日我也要你嘗嘗天天被當肥豬肉來煮的滋味,教你領受我的痛!」嗚……千里迢迢而來淨是一場空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8:35
第二章
天子腳下——京城依然人潮洶湧、小販林立,街頭巷尾叫賣、呼喝聲此起彼落,就怕弱了聲嗓生意便會讓別家給搶去。至於店頭商家則門庭大開,生意興隆得很,尤其每一家的酒樓飯館更是門庭若市,客人多到讓店小二忙得團團轉,大呼吃不消。
位於大街旁,號稱京城最大、最豪華的「天香樓」,此刻二樓靠窗雅座正被一名坐沒坐相、吃相可怕的年輕男子盤據,就見滿桌子精緻豪華菜肴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失在一張沾滿油光的大嘴中,沒多久每只盤子便都見了底。但男子似乎還不饜足,大手一招,再次喚來小二哥。
「客倌,您還有啥吩咐?」嚇死人!這位客倌到底是餓了幾天了?小二哥覦了眼杯盤狼藉的桌面,暗地咋舌,表面上可恭敬得很,一臉笑眯眯的詢問。
「再送上幾道你們店裏最貴、最豪華的招牌菜來,小爺我的肚皮還等著!」月星魂拍拍自個兒肚腹,笑得很是嘴饞。
暗暗打量他一身穿戴,不過是布衣短褂,瞧起來也沒啥家當,怎麼他淨點些連頗有家產底子的爺們也不敢輕易亂點的菜色?可別是來吃霸王餐的才是……
越想越有可能,小二哥不由得冷了下來,卻還是極具禮貌地說:「不好意思,客倌。咱店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您這桌酒菜得先結了帳,小的才好為您上新的酒菜。」
呵……是怕他白食嗎?月星魂不動聲色,依舊笑得很無害。「我說小二啊,你們對熟客也是如此嗎?」
「不是的!若是熟客,小店自然放心得很,只不過客倌您面生得緊,小店營生不易,自然有些顧慮,客倌您就體諒小的吧!」
嘿嘿,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樓,連個小二哥都這般會說話,真是訓練有素啊!不過敢瞧不起本少爺,本少爺這會兒老大不爽啦,就算荷包裏裝著滿滿的金葉子,這下也不想乖乖掏出來,撲得捉弄一番才甘心,
「唉!我說小二哥,你也知道出外人,手頭難免有不方便之時……」
暍!果真是來吃霸王餐的!店小愀然變色,無顧店內滿座的用餐客人,當下一聲大暍。「你意思是說你沒銀兩?」好一句石破天驚的怒喝,果然引來店裏所有人的鄙夷目光。
「唉,是沒銀兩啊!」不過金葉子倒是一堆。、
「走!見官去!」粗暴拽起他胸前衣襟,兇狠撂下話來。「想吃白食也不去探聽、探聽,咱這『天香樓』的主子可是定遠王府的小少爺,與宮府關係好得很,你準備去吃那免錢飯吧!」
定遠王府?不會是他想的那一家子吧?不過這京城好像只有一家叫定遠王府的,別無分號了。月星魂促狹之心更甚,眸底閃著狡黠光芒。
「小二哥,你先別衝動。老實告訴你,就算小爺我天天上這兒來吃白食,你家主子也不敢送我去官府。」
聽你放屁!店小二一口粗話差點兒沒飆出來。「懶得聽你鬼扯,沒銀兩不用我家主子同意,我直接揪你去見官爺!」
「呵……不如這麼著吧!你去找你家主子來見我,就會明白我是不是誆你。」不知使用何種手法,只見他輕輕一拍,店小二莫名其妙就鬆開了他的衣襟。
「我家主子又不是整日閑著沒事,專門應付你這種人,哪是說見就見的。」沒好氣嚷嚷,小二哥疑惑地直盯著自己的手瞧,不懂自己方才怎會虎口酸麻,手勁就這麼松掉了。
「你就說他親愛的舅舅等著他來拜見,他不敢不來的。」嘿嘿,這理由夠好了吧?
「舅舅?你?」店小二嗤笑。瞧這年輕人外貌還挺俊秀,可惜是個瘋子!別笑掉人家大牙了!他這毛頭小子年紀瞧起來還比主子小呢,會是主子的舅舅?再說他這身打扮,粗衣布履的,沒半點富貴樣,哪可能與顯貴的王爺世家有姻親關係?
怎麼,不信啊?月星魂正想再出口逗弄個幾句,眼角卻不小心瞄見樓梯口一名被掌櫃鞠躬哈腰、恭恭敬敬地涎著討好笑臉迎上樓,衣著尊貴,神情顯得沉靜、嚴肅的俊逸年輕男子。
哈哈……還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來呢!
好整以暇地單手支著下巴,月星魂朝樓梯口輕點,笑眯眯道:「你家主子這不是來了!」
店小二旋身一看,果然是許久才來巡視一次的主子。他喜孜孜正欲沖上前邀功自己逮著了個白食客。突然,嚴肅男子像是有所感似的,不其然朝這方向瞥了一眼,而這一眼竟讓他號稱萬年不化的冰山表情微微變了色,只是瞬間他又回復故有神態,毫不顯慌張地轉身就要往樓下走。
陪伴在側的「天香樓」掌櫃沒能察覺主子瞬變的心境,這會兒可讓他駭了一跳,以為自己哪兒出了錯、做的不好,讓主子才剛來又要走了。
「小少爺,小的哪兒做不好,您明示就是,可別淨讓小的猜……」掌櫃留著冷汗賠不是,深怕職位不保。
「站住!」天外飛來一聲大吼,硬是讓才邁出一步的嚴肅男子頓止了步伐。
「璿小子,瞧見你家親親小舅,不懂得來拜見嗎?」嘖!老姊是如何教孩子的,連尊敬長上也不懂,真是沒家教啊!月星魂搖搖頭,好生感歎。
小舅?這毛頭小子真說出口了!店小二暗驚,偷偷靦了主子一眼,卻見他沒駁斥的意思,這下可真有點兒相信月星魂方才所言了。
但見南靖璿額際青筋隱浮,非常不願地回過身踱步來到月星魂面前,冷冷緩緩叫道:「小舅。」
「乖!」裝模作樣點頭擺出長輩風範,不急著逗弄這個比自己早出生兩個月的外甥,倒先笑意盎然對著小二道:「方才的吩咐可還記得?」
這會兒店小二哪還有話說,冒著冷汗直點頭,轉身飛快的去張羅了,臨走前還不忘拉走尚搞不清狀況的掌櫃,準備好好八卦一番。
月星魂笑嘻嘻朝還向他們行注目禮的眾人揮手致意,引得南靖璿額際青筋跳動越加激烈。總算眾人不像某人那般不識相,注意到他陰沉的嚇人的神色,紛紛扭頭專心研究起桌上菜色,不敢再多瞧一眼。
偏偏有人不懂看臉色,還偏愛捋虎鬚。「坐啊,小舅又沒讓你罰站。」月星魂擠眉弄眼的,開口閉口就是小舅長、小舅短,擺明就是要氣人。
冷瞪一眼,南靖璿自小就怨歎為何會有個小他兩個月又老愛以輩分欺他的沒品舅舅。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副痞樣。」老大不甘願坐下,冷冷射出一箭。
對於他可說極無禮的應話,月星魂不怒反笑,反正他們兩人的關係,名義上是甥舅,實質上相處卻像是朋友,什麼難聽話打小就聽到耳朵長繭,也不在乎多這一句,不過反擊還是會的,
「你這萬年臭毛坑臉也不遑多讓啊!」
話一出口,兩人甚有默契互視,不多久南靖璿勾起一抹輕淺笑紋,而月星魂則仰首大笑……
「怎麼還沒被毒死嗎?」雖然泛著笑痕,依然淩厲朝對手心窩狠狠?進一劍。
狂笑硬生頓止,月星魂訕訕然,極為不甘。「改日定要叫你外公——我那老爹幫你卜上一卦,我就不信你會比我好到哪兒!」唉……他這可笑又淒慘的命運在月、南兩家已是公開的秘密了。
對於可憐人無須窮追猛打,南靖璿不想與他打口舌戰,逕自執壺為自己倒杯清茶輕啜,恰巧此時小二以著比平常快上一倍的速度送上一盤盤佳餚,然後才又鞠躬哈腰下去了。
面對美食誘惑,月星魂亦失了鬥嘴興致,轉而朝桌上酒菜攻擊,同時不忘閒話家常。「姊姊、姊夫還好吧?」
談起雙親,南靖璿向來嚴肅的臉龐亦蒙上一層柔和。「爹娘還是老樣子。」
點點頭,月星魂笑著正想調侃幾句,?地樓下傳來一陣喧鬧,引得他轉頭朝下望去,卻見一個衣著華麗、油頭粉面的年輕人正騷擾著一名低頭用餐的紅衣姑娘,年輕人身後還站了好幾名保鑣模樣的彪形大漢。
低低吹了聲口哨,本著看好戲的八婆心態,月星魂煽風點火笑道:「璿小子,有人在你的地盤鬧事耶!」最好這小子也加入戰局,那這出戲會更有看頭。
何嘗不知他起哄之心,雖不想如他所願,但南靖璿仍然不悅有人鬧事,妨礙酒樓做生意。他順勢朝下瞧去,卻見那粉面小子搖扇故作瀟灑,發出令人作嘔的淫笑。
「小美人,乖乖隨本少爺回去,只要你伺候得少爺舒爽了,少爺我就納你作妾,往後的榮華富貴保你享用不盡……」粉頭男子——朱少麟的淫聲穢語充斥酒樓內,而那些個彪形大漢則笑得一臉曖昧。
煩人!為啥連用頓飯也不得安寧?陽豔歌恍若未聞繼續低首進食:心下其實懊惱的要命。這種被人莫名騷擾的情況,從她一路自杭州而來,不知已發生凡幾,搞得她耐心漸失,若非早已與師父約好在此會面,不欲多生事端,哪遺容得他們囂張!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答應了?」朱少麟淫笑,伸手就要抓住她皓腕,哪知陽豔歌像是頭頂生了對眼睛,連頭也沒抬,筷子揚落間重重擊上那只毛手,霎時殺豬慘叫?破眾人耳膜。「啊——你、你這賤人敢傷我……」
捧著瞬間紅腫成一片,以極不自然姿勢彎曲著的手臂,朱少麟痛呼哀叫退了好幾大步,而身邊的保鑣護衛見自家少爺受傷,霎時間一擁而上,將陽豔歌團團圍住,口裏叫囂不已。
吵死人了,她自己下的手,勁道多重豈會不知?不過是臂骨斷了,犯得著叫成這般淒厲?陽豔歌重重放下竹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底則抱怨著師父怎還不快現身,這地方烏煙瘴氣的,她是一分一刻也不想待了。
「飯桶!你們還愣著做啥?還不給我拿下她!」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拿下她非給她顏色瞧瞧!朱少麟身為宰相之子,在京城向來是作威作幅慣了,何嘗踢過鐵板吃過癟,這會兒首次嘗到苦頭:心火已是大熾,手臂上不時傳來的陣陣劇痛更讓他暴躁不已,這下惱怒得破口大?下屬。
本抱著看熱鬧的用飯的客人們見勢不對,深怕遭受波及,人人皆享用了一頓霸王餐,慌亂得竄逃出門去了,只餘下二樓一臉車災樂禍的月星魂與神色鐵青的南靖璿,還有那滿是苦色的掌櫃與小二哥。
正當彪形大漢們打算圍攻上去拿人時,掌櫃總算適時出面制止,陪著笑臉哈腰。「朱少爺,咱這『天香樓』可禁不起諸位的折騰啊……」
真他娘的不長眼,這朱少麟是不知「天香樓」背後的主子是誰嗎?竟敢在這鬧場茲事,還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當他這兒是勾欄院不成?
「滾一邊去!我爹可是當朝宰相,本爺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你這小小掌櫃也敢阻止本爺?」朱少麟忍痛暍罵,可惜那扭曲的臉孔完全顯不出威風氣勢來。
喝!仗著他爹官大想欺人嗎?這「天香樓」後臺也不弱,抬出來也挺嚇人的。掌櫃心底唾棄,表面上可恭敬得很,一副好生為難的表情。
「小的當然不敢得罪朱少爺,只是我家主子那兒,小的也很難交代啊!」
「還需交代啥?本少爺的事,誰敢有異議?」他威風慣了,以為自己老爹位高權重,沒人壓得住他。
「是!是!」好生卑微陪笑臉,不輕不重使出絕招。「小的是伯定遠王府的小少爺會不高興……」
朱少麟微愣,不解兩者間能扯上啥關係。「關定遠王府啥事?」
「唉……小的的主子不就是定遠王府的小少爺,怎會不關他的事呢?」暗暗翻白眼,不曾見過如此蠢鈍之人,非要他挑明不可。
沒料到這「天香樓」背後的主人會是譽載京城、深受朝廷尊重的定遠王府,朱少麟明白自己不能如以往那般為所欲為。但一時間又無法拉下臉滅了自己威風,仍然逞強叫囂。「定、定遠王府又如何?本、本少爺才不放在眼裏……」
「喂,你在京城這般混不開啊?那痞子不把你放在眼裏呢!」二樓的月星魂聞言怪笑,大有挑撥作亂之嫌。
真正的痞子是你!冷冷斜睨,南靖璿沒道出心底話,不過他確實也對眼前這出鬧劇深感不耐了。
「喔,是嗎?在下真不知朱少爺這般瞧不起定遠王府?」沉靜冷肅嗓音驀然響起,酒樓內暫態陷入一片凝窒寂靜。
完了!定遠王府的南靖璿怎會在此?這是臉色發青的朱少麟竄入腦裏的第一個想法。
看你怎麼再逞威風?這是掌櫃憋了一口悶氣的惡意念頭。
哈!精采好戲,不看可惜啊!最好能幹起群架,讓他見識見識璿小子以一擋十的勇猛英姿。這是月星魂想隔山觀虎鬥的無聊人心態。
怎又來一個?到底有完沒完?這是始終不曾抬起頭來的陽豔歌心中最深、最無奈的抱怨。
眾人各有心思,卻是誰也不曾先開口打破這沉的壓死人的氣氛。月星魂不想,南靖璿不願,掌櫃的早閃到一旁去了,而那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朱少麟則吭也不敢吭一聲……終於,陽豔歌受不了了——
「掌櫃,算帳!」重重拍桌怒喊,這裏她是無論如何也待不下了,和師父的會面,她自會留下訊息給師父知曉。
一聽這隱含火氣的清脆嬌嗓,月星魂差點沒跌下椅子。他那失常慌亂模樣,引得南靖璿好奇地瞥了一眼。
是她!是那個對他下毒的惡毒姑娘!月星魂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莫名興奮快感。
「是你!」無視南靖璿的詫異,月星魂一手直指樓下姑娘,哇啦、哇啦驚聲怪叫。
陽豔歌莫名所以,才抬起螓首對上二樓男子視線,記憶中令她羞怒交集的臉孔立即竄入眸底。「是你!你怎還沒死?」大驚失色尖叫,似乎無法接受他還存活於世。
此一變故讓眾人微愣,似乎不解怎麼生事鬧場的主角瞬間換人了。
「哈哈哈……本少爺自陰曹地府抓你回去抵命來著。」月星魂倡狂大笑,深知她使毒手法之厲害,決定先下手為強,趁她還處於驚愕當中,屈指一彈,一道指尖大小的白色粉末朝她激射而去……
嘿嘿……惡毒的小姑娘,別怪他卑鄙啊!想當初在白頭山,你亦是如此哪!
未料他毫無徵兆說動手就動手,欲避已是不及,陽豔歌只來得及揮袖彈開粉末,但散開的粉末依然有少許已被她吸人體內,其餘的則落在圍處在她四周的倒柵人身上。
霎時間,只見朱少麟與保鑣大漢們像約好般地同時砰然倒地,引起陣陣灰塵,
「嘿嘿……不錯嘛!吸入我的毒粉還沒立即倒地,算是厲害了!」月星魂不由得佩服起那個現今看起來有點搖搖欲墜的姑娘來。
看來是遇上高手了!陽豔歌跟艙著步伐:心知體內毒性甚強,不快找地方解毒不行……
「想走?沒那麼容易!」但見她身形一動,月星魂便知她打的算盤,他笑喝一聲自二樓躍下,準備一舉擒下欲閃出窗外的嬌小人兒,誰知——
「砰」地一聲悶響,他竟中了一掌,被打得連退幾大步。
揉了揉胸口,按下胸臆間翻騰血氣,定睛細瞧,一名鶴髮童顏、讓人猜不出年齡的柔美男子一手攬扶著陽豔歌,另一手則輕輕地甩了甩,明明白白點出方才確實足他出手的。
「小子,你不錯啊!」能吃下他一掌還挺得住的,世間已沒多少人了。陽雪天勾起一抹陰柔魅笑。
「師父……」一見是最信賴的師父,陽豔歌強撐的意志力頓時鬆懈,任由毒性將自己帶往黑暗深淵。
「好說!」撇了撇嘴角,月星魂暗自叫糟。這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妖怪功力不淺,若真要打起來,誰占上風還很難說。
「你還好吧?」驚人劇變讓南靖璿亦驚得趕緊躍下樓來,俏聲低問。他這小舅的武功深淺他是最清楚的,能一掌就令他氣血翻湧,這功力高得可怕啊!
月星魂微微搖頭,不欲多言,好在陽雪天亦心系徒兒身上之毒,不想多浪費時間,泛起陰柔淺笑後,便抱著陽豔歌竄窗而出,眨眼間已然失去蹤影。
「璿小子!」
「嗯?」
「這顆藥化水讓中毒的人分食即可解毒。」掏出一顆碧綠丹藥丟了出去。
南靖璿接下後立即又丟給躲在一旁沒遭到池魚之殃的掌櫃,要他照著吩咐去做。
「喂!」
「嗯?」還有啥屁要放的?
「背我。」
南靖璿臉綠了!別以為他仗著長輩身分就可以奴役他。「別太過分了……」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向來嘻皮笑臉的臉龐垮下,砰然跌坐在地,嘴角緩緩溢出豔紅血絲,驚得他不及多想,蹲下身迅速將他背負起來,運起輕功以迅雷之勢朝定遠王府掠去。
「我就說你得背我的……」趴伏在南靖璿背上,月星魂依舊不改頑劣本性,耳聽咻咻風聲掠過,星眸緩緩臺上,逐漸迷蒙的心智有絲得意——
第二回合算是平手吧!
客棧內——
「師父……」杏眼水眸才睜開,便見師父那陰美至極的臉龐在眼前晃動,陽豔歌不禁喜叫。
「醒了?」見她轉醒,陽雪天遞出一顆清香丹藥。「吞下。」
毫不疑惑地,她接過吞人喉中,暗暗運氣周身,隨即嬌笑。「師父,你幫我將毒逼出了?那方才做啥還要我吃藥?」
「那是補身子的。」輕敲一記,倒了杯茶給她,陽雪天從容坐落床沿邊,噙著古怪笑意。「那小子不錯!」沒頭沒腦蹦出一句話來。
「誰?」師父說話越來越像天語,鬼才聽得懂。
「對你下毒的小子。」
「噗!」一口茶毫不客氣直往陽雪天俊美的臉上噴,好在他閃得快,才沒遭了殃。
「豔兒,你越來越髒了。」唉!他明明不是這樣教孩子的,怎麼這孩子越大越不成樣?
「師父,您才越活越回去了!」陽豔歌氣呼呼地‧;見胳臂往外彎,稱讚起徒兒的仇人來著。」
「仇人?」陽雪天興致可來了。「說說你倆怎結仇的?」
「就是……」才開口,她便脹紅了粉頰,那種羞死人的事兒,她如何說得出口。
「就是?」
「哎呀!師父您問那麼多做啥?」嘟起豔紅小嘴,企圖以耍賴混過。「不談那個討厭鬼,師父您瞧,這是徒兒費了好大一番心血才得到手的。」從懷裏取出精巧寒玉匣,不容多說塞到陽雪天手中。
打開寒玉匣,開著雪白花朵的銀葉植物靜躺其中,其嬌豔鮮嫩的模樣恍若從未離上。陽雪天將玉匣合上,放回徒兒手中。「師父要這銀葉雪蘭做啥?你自己留著玩吧!」
「這是徒兒一番孝心,師父您不收是嫌棄嗎?」再次塞回去,眼神挺兇惡,大有不收找人拼命的架式。
陰柔一笑,陽雪天沒法只得收下。
陽豔歌見狀,這下又開心了,吱吱喳喳笑問:「師父,您要打探的消息可有著落?」
點點頭,陽雪天心境有些複雜。「這定遠王府的少夫人的確姓月,而且據說二十年前老夫人朝不保夕的孱弱身子確實是少夫人一手醫治好的。」頓了頓,他笑得詭奇。「姓月又有一身精湛醫術,大抵是八九不離十了。」
「這不頂好!」陽豔歌喜道:「師父尋了這些年,不就是想探得他們一家子的消息,如今總算沒白費心血。」雖然不知師父尋尋覓覓是為了啥原因,但找著線索她還是替他高興。
「早點歇息,明兒咱們還得上定遠王府登門拜訪。」
「嗯!」
淡淡輕笑,陽雪天幫她蓋上棉被,陰美的臉龐陷入許久前的回憶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8:47
第三章
次日——
「啪!」纖白玉掌無顧姊弟之情,狠狠落在床楊上攤平的「死屍」上,
「該醒了,還賴睡啥麼?」衣著樣式簡單,但從上好絲質衣料仍可看出其尊貴身分的月芽兒毫不留情地痛下毒手。
遭到「玉女神掌」痛擊的月星魂只是蠕動了下,向來狡黠靈活的星眸此刻半張半合,顯得黯淡無神。
「姊……你、你好狠的心腸,你弟弟我可是負傷在身,心脈受損……」要死不活的呻吟仿佛他已去掉半條命。
「得了吧你!」月芽兒嬌笑,此刻的她除了多了一股迷人的成熟風韻,少女的嬌妍美貌依然如故,仿佛歲月不曾降臨在她身上。「為姊的又不是不知你本事,挨那一掌頂多氣血瘀胸,依你那鐵打的身子,調息個把時辰也就夠了,那要死不活的熊樣,只有我那個性太過肅直的兒子會上當,想騙你姊姊我,省省吧!」
這渾小子肯定懶病發作,借挨掌受傷的死模樣哄騙璿兒背他回來,真是當舅舅的半點也沒舅舅的風範。
「嘿嘿……還是月家人瞭解月家人。」詭計被拆穿,月星魂無半分羞愧之心,霍地翻身坐起,伸了個好大的懶腰。
「來!告訴姊姊,你是與人結了啥怨,做啥人家這般打你?」依著床沿坐下,月芽兒眼泛慈光為他整理睡亂的衣衫,其口吻、行為宛若個娘親。
若要說她對待親弟為何像對待兒子,歸咎其原因,肯定是兩人年歲差別太大,就連她兒子亦早他出生兩個月,有段時間璿兒被送到玄湮谷去學武,她也偕同夫婿一起回娘家住了段日子,兩個男孩子自小混在一起,使壞作惡更是不會少了誰,她教訓兒子的同時當然連弟弟也一同教訓了,疼愛時當然也是兩個一起寵,那感覺就像她多了個兒子,而弟弟則多了個會管東、寵愛他的娘親,是以如今兩人的感情真是標準的「長姊如母」。
「我說姊啊——」調皮地眨眨眼,月星魂摟著親姊細瘦粉肩,一臉神秘兮兮。
「我那想毒死我的娘子出現了。」
「那可得小心……」順口回答,隨即她回神驚呼。「啊!那你……」怪異的表情不知該說是興奮還是煩愁?
「我打算先毒死她,可惜人家的師父趕來,反倒被打了一掌。」聳聳肩,替她把話接下,月星魂好不惋惜。
「你……」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月芽兒好氣又好笑,不由地念了幾句。「你啊你,還沒放棄那可笑的願望啊?我說啊……」
一見她有嘮叨個不休的可能時,月星魂臉都綠了,正想尋個藉口頭逃溜,恰巧門外傳來小婢女緊張的呼喚聲,這讓月芽兒斷了話兒,也讓月星魂松了一口氣。
「夫人!夫人……」拍門聲不斷,叫喚一聲比一聲急。
「姊,府內有事,你先去瞧瞧要緊。」比了此外頭,笑得甚是燦爛。
斜覷一眼,月牙兒這才轉移目標。「進來吧!啥事急成這樣?」
一經許可,小婢女忙開門而入,一見著人就慌慌張張急聲道:「夫人,門外守衛來報,有兩名形跡怪異的生人強闖要求見夫人,現下正和守衛們在外頭打了起來……」
「有這回事?」月芽兒驚奇:心下納悶自己近來挺安分守己,怎麼會有人指名道姓找她?思索了一會兒,她抓下打算還賴在床上混過一天的人,笑眯眯道:「走,你隨我去瞧瞧。」
瞠大眼指著自己,月星魂似笑非笑。「我?姊你沒搞錯吧?人家沖著你來,我去做啥?」
「璿兒陪他爹去慈恩寺了,姊姊我自認武功不如你,若是人家要來砍我殺我,好歹你也能擋在前面,好讓我先跑啊!」自認理由很充分。
原來是去當肉墊的。月星魂苦笑,哪敢說不,由著她領在前頭,自己則自怨自艾尾隨在後,哪知才走到前庭,四道人影便由大門外飛摔進來,好死不死就跌趴在月芽兒、月星魂兩姊弟腳跟前。
兩人互視一眼,此時更多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守衛們團團圍住悠然立於大門內的一對男女。
月星魂尋隙看了去,這一瞧可讓他瞧出一臉的詭譎笑容。「姊,向你說件事兒……」
「啥事?」這小子故作啥神秘?沒見她正忙著察看守衛們的傷勢嗎?月芽兒大略檢查昏迷的守衛,發現除了些小內傷不無大礙,可見來人下手不重,並無惡意。
她招手讓其他下人將人抬去治傷後,月星魂又黏了過來,在她耳邊笑眯眯低語。「那個穿紅衣的就是第一個對我下毒的姑娘。」
月芽兒一愣,興沖沖找尋目標,可惜一堆黑壓壓的守衛將人給包圍,讓身形嬌小的她完全找不到空隙看人。
「大家住手!」這下她可急了,未來的弟媳可千萬不能有損傷啊!
「夫人?」守衛們不解,疑惑瞧著快步沖來的主子,
撥開層層人牆,她還不忘回頭警告一看就知在打壞主意的月星魂。「我可警告你,快快打消你那可笑的弘願,你姊姊我可還想要有個弟媳婦,別想在我這兒搞自相殘殺的戲碼,我可不愛看。』
耶?她、她說什麼?月星魂臉綠了大半。為啥大家都說要兒媳婦、弟媳婦的,怎麼就沒人想說他有可能會死在那惡毒女人的手下?難道先下手為強也有錯?
懶得理會他瞬間垮下的可笑表情,月芽兒鑽入守衛群中,熱呼地一把捉起陽豔歌的手,沖著她親切直笑。「呵呵……姑娘,該怎稱呼你?方才可有傷著……」
陽豔歌傻眼,不知這看起來身分頗為高貴的夫人做啥對她這般熱切?照道理她與師父打了人家的守衛,合該會遭到白眼伺候,怎反而還被熱情招呼?
不知所措向師父求救,哪知此時的陽雪天竟神情呆然直瞪著月芽兒,修長的手在怔仲中伸了出去……
「慢慢慢!」隱含警告的帶笑嗓音驟響,月星魂身形一閃從中截人擋在親姊身前,頓止了陽雪天的動作,也驅散了他眼底的迷蒙。「非禮勿動有沒有聽過?」
回神的陽雪天飄然一笑,輕聲致歉。「是我失禮了!」語落,話鋒一轉。「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可不是!」唉,孽緣啊!不要也不行呢!不過他們瞧起來似乎沒啥歹意,應該可以放心了。
「你……你……你怎會在這?」陽豔歌也瞧見了,驚怒之下竟結巴了。
「我……我……我在這裏不行啊?」惡劣的再次現學現賣。
看他痞樣依舊,老喜歡學她口氣,陽豔歌不由得再次憶起白頭山的羞人回憶,俏臉瞬間染紅,只是不知是氣紅的還是羞紅的?
瞧她粉頰酡紅,依月星魂那種鬼頭心眼,眼珠子一轉便知她心思,因而故意裝出邪笑,賊溜溜地在她身上瞥了幾回……
「你……你瞧啥麼?」彷佛被剝光衣服審視,陽豔歌反射性的雙臂抱胸,氣惱問道。
「沒有啊……」見她不自覺的動作,月星魂暗自好笑,捉弄之心頓時高揚,扭頭就對月芽兒朗笑道:「姊,你知道嗎?上回我在白頭山……」
「哇——你住嘴!」心慌地以為他要抖出將會破壞她名節的事來,陽豔歌不管這是人家地盤上,惱得撲殺了過去。「我殺了你!」
「哈哈哈……」早料到她暴怒下的舉動,月星魂旋身躲過她的攻擊,笑得很欠揍的直誘她。「來啊!來啊!追得上就來啊!」
「我殺了你——』吞不下這口氣,紅影翻飛直追。
「這種輕功太遜了喔……」前頭被追殺的人邊跑邊閃邊搖頭,擺明要氣死人。
就這樣,只見兩條人影二剛一後竄往王府內院,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兩個年輕人是怎回事?」這下子連陽雪天也滿頭霧水。
「年輕人的事由他們自己解決,」月芽兒笑呵呵,好奇盯著這個鶴髮童顏、陰美異常的男子。「前輩,不知您前來有何指教?」實在猜不出年齡,看在他一頭白髮的分上就稱呼聲前輩吧!
「你是月芽兒?」瞧那眉鼻唇幾乎能肯定了,再多此一問只為更加確定。
點點頭,月芽兒不解他找自己有何事?畢竟他們似乎未曾謀面,彼此應該不相識才是。
「你爹是月銀嵐,你娘是秋若水?」
奇了!連她爹娘叫啥都一清二楚。月芽兒只好再次點頭。
「那麼……」陽雪天漂亮的唇角綻出一朵陰柔笑花。「你該喚我聲師叔或表舅才是。我陽雪天——是你爹的師弟、你娘的表哥。」
「不好意思,因為在下吃齋,連累各位也得一起吃素菜。」夜晚的洗塵宴上,南宸顥數十年如一日的溫暖、平和嗓音,讓人聽了如沐春風般舒爽。
「甥婿言重了!偶吃齋菜清清腸胃,亦是件好事。」陽雪天柔雅輕笑,側首瞧了眼正悶著一肚子氣、低頭攻擊碗中飯菜的徒兒,若有意似無意調侃。「瞧!我那徒兒多喜歡吃。」
「師父!」陽豔歌低叫,暗暗責怪他。明知她現在滿心的彆扭,還將話鋒引來她身上。
「那真是太好了!星魂,還不快些幫豔歌布菜。說起來你們倆也算是同門師兄妹,更該彼此照應才是。」掩嘴輕笑,月芽兒使弄眼色要她那滿臉老大不願的弟弟乖乖照話做。
唉!娘還真是雞婆啊!南靖璿同情地瞅他一眼,為這沒品沒性的小舅致上無上哀悼。
我的娘喂!為啥這種慘事會落在他頭上?老?也真是的,明知他們有心結,還特地安排兩人座位相鄰,搞得他渾身的不自在。月星魂很是哀怨,可也不好當場發作,隨便夾了一筷子菜,瞄也不瞄便往她碗裏丟。
「啪!」力道太大,菜汁飛濺,當場將陽豔歌低垂的臉蛋噴成五花臉。
「……」一陣尷尬沉默,沒人敢先打破僵局,就連月星魂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准,力道掌握的這般好,當下只能心虛的無聲傻笑,連屁也不敢放一聲。
他,是故意的!是故意的!是故意的……「故意」這兩個字不斷在陽豔歌心底無限放大回蕩,氣得發抖的手幾乎快將象牙玉筷折斷……
「呃……顥哥哥,今夜人家特別想聽你說經解道,走!咱們快去佛堂……」第一個先逃的竟然是引發事端的月芽兒。只見她一手拉著尚還搞不清楚狀況、一瞼迷惑的南宸顥,飛快逃出飯廳。
「牙兒,你先等等啊!咱們還有客人……」南宸顥滿疑惑的溫和嗓音被越拉越遠,終於消失在夜色中。
「嗯……表舅公——」這麼喊應該沒錯吧!「今晚的夜色特美,晚輩陪您去逛逛吧!」南靖璿慢條斯理的起身,也將強忍苦笑意的陽雪天請了出去。
臨走前,他遣走一千服伺的下人,還特地將廳門給關了起來,很好心的清奸場,好讓兩人能盡情「解決」兩人間的恩怨情仇。
果然,門才闔上,裏頭就像地牛翻身,乒哩乓啷聲中夾雜著女子嬌怒喝罵與男子、心虛的辯解……
「喂喂喂,你聽我解釋啊……」月星魂抱頭鼠竄,邊逃邊閃,好不狼狽躲著勁道十足的瓷碟玉碗。
「你這個混蛋、王八蛋、色狼……」手上攻勢不斷,陽豔歌雙眼噴火,氣到恨不得拆了他全身骨頭。「打從第一次見面,你就欺負我,偷看人家的身子,現在還讓人家在眾人面前難堪,你可惡!」
乒啷!月星魂頭一縮,瞄見牆上黏著五根形狀完全沒變的青江菜,他拍拍胸口,暗道一聲好險。差點就黏在他臉上了呢!
「你還躲!」眼見連擊不中,陽豔歌更是怒髮衝冠,乾脆亮出絕招:—將身上的毒藥毒粉全掏了出來往他身上撒,也不管後果會如何,
「喂!你又下毒!」眼見身上沾滿毒粉,月星魂變了臉色,當下也不逃了,橫了心轉身就往她撲去。
「哇——」驚叫聲中,陽豔歌硬是被壓倒在地,受制于他強健的體魄下。「你、你、你想幹麼?」生平第一次與男人如此貼近,她驚得話音中竟微微顫抖。
「幹麼?」惡狠一笑,暗暗運氣周身,確定毒性已入侵,他毫無半絲憐香惜玉,自懷中摸出一紫玉瓶,咬掉瓶塞,二話不說就撬開她粉嫩紅唇,將瓶子裏的毒粉往她嘴裏倒。
「嗚……嗚……」滿嘴的粉末,連話也說不清。
「嗚啥嗚?」確定她確實吞下毒粉後,月星魂這才退開跌坐在一旁,氣喘吁吁笑?:「娘的!少爺我就不相信你能先毒死我!這下看是誰命較短,先到蘇州賣鴨蛋?」
「咳咳……咳……」他一退開,她立即翻身坐起,狼狽不已地咳個不停,一隻手還抖個不停直指他。「你……你讓我吃下啥麼了?」
斜睨她雲鬢微亂,臉色慘白的淒慘模樣,這會兒月星魂可有心情打屁了。「呵呵……你方才在我身上撒什麼,我就讓你吃下什麼!」
毒!
陽豔歌飛快點了自己周身幾處大穴以免毒性蔓延,這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開門離去前,她回頭對著坐在地上顯得悠哉的男人撂下話來。「明天咱們再來!」
但她不得不佩服這男人挺行的,連在白頭山中了她特製的「化身青龍」之毒都能安然無恙了,今日這幾樣雕蟲小技的毒粉,相信他應該不會放在眼裏,可是也夠他忙一晚了,今夜暫且休兵,明日再戰不遲。
揮了揮手,笑送她離去,月星魂也相信她本事不小,自己硬灌她服下的毒粉應該困擾不了她。今夜兩人皆有損傷,是該各自回去修養一番,不過……
這女人還真不錯,頂厲害的!服下他「三步倒」之毒,竟還能神志清醒的撐那麼久,看來他的「三步倒」一點都不名副其實,該政名叫「幾十步不倒」了……呵呵……不知下一回她又會使出啥手段來?
微勾起頑皮笑意,不知為何,他竟開始期待起明日的到來……
漆黑的天際懸著一輪明月,銀白月色將地上漫步獨行的人影,籠罩上一層美麗、迷蒙的銀亮光輝……
「奶奶的,那女人還真狠,竟在本少爺身上撇下了近十種毒,古人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由她身上就可以得到最佳印證……」低喃詛咒破壞了月色所營造出的美麗氣氛,月星魂邊掏藥往嘴裏塞、邊罵著別人的狠毒。
雖然身上這些毒等時間一久,體內自會排解掉,但若能早一刻擺脫掉早一刻清爽,所以他還是將家傳的碧玉丹吞進肚內,以求能立刻解毒。
叨叨絮絮抱怨著,不知不覺他已回到向來只供他們月家人來王府探親時住的「水月閣」,誰知人都還沒進去呢,裏頭竟然已經燈火通明。
「這是怎麼回事?」瞪著裏頭微微晃動的人影,他百思不得其解。照道理說,夜已深了,現在這種時刻,所有奴僕婢女早已歇下休息,不可能還在水月閣裏閑晃,除非是飛賊……不過賊子有這麼笨的嗎?偷東西還這般光明正大的點燭火?
不管了!先擒人再說!
主意一定,立刻踹門而入,「大膽賊子,竟敢來此偷竊……咦!怎麼是你?」月星魂愣住,以為自己跑錯地方,馬上又跳了出去,端詳掛在上頭的匾額……是「水月閣」沒錯啊!
這個人是在演哪出大戲?先是莫名其妙的破門而人又怪異地跳了出去,然後就仰著頭呆在那兒,到底門頂上方有啥好看的?
陽豔歌雖覺他詭異,卻也懶得理他。都已經挑明瞭明日再戰,今夜就不想再與他糾纏,所以她起身上前準備關門……
「慢!」大掌迅速抵住關了一半的門扉。
「做什麼?」謹慎抬眼顱他,眸底充滿戒備之色。
那是啥眼神?好似他對她心懷不軌,隨時會撲上去!拜託!他胃口沒好成那樣,連渾身是毒的女人都有興致,好不好!
「我說陽大姑娘,你跑錯地方了吧!」
她應該是住在專門迎賓的「醉楓樓」,姊姊應該有交代奴婢帶路才是,怎會跑錯地方呢?該不會她自己連字都不識得,跑出來亂晃卻找不到路回去,只好隨便鑽進一處院落就認定是她的房間吧?可憐喔!
「你才闖錯房間呢!」凶辣回應,陽豔歌取笑。「這兒可是南夫人親自帶我來的,你自己該不會忘了回房的路,跑來我這兒胡鬧!」
又是老姊幹下的蠢事!她該不會認定這惡毒女人是未來弟媳,直接就把她帶到這專給月家人住的「水月閣」來著?月星魂臉色青滲滲,第一次想動手掐死親姊姊。
「我想這一切都是我老姊搞的花招,其實我的房間就在這裏。」不能怪人家跑錯地方,只好坦白有人搞鬼。
「不可能!」搖搖頭,陽豔歌不相信月芽兒會安排一個黃花閨女與一名男子獨住在一棟樓裏,這可是有損女子清譽的事,開不得玩笑的。
「偏偏它就發生了!」才不管她相不相信,大掌直接推開人,漫著閒散步伐直接穿過花廳,往回廊裏頭的第一間房開門進去,將自己拋進暖呼呼的床褥裏。
「喂,你起來啊!」一路緊隨著他,陽豔歌氣急敗壞直要將四平八穩躺在床上的男人給拉起來。「孤男寡女同住一處成何體統,我陽豔歌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女子……」
「這『水月閣』裏還有好幾間客房,你隨便挑一間住就是,咱們又不住同房,有啥關係?」懶懶翻身將俊臉埋在枕頭裏,說好說歹就是不起身。
「你你你……」哪來的番人,懂不懂世俗禮教啊?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乾脆以行動表示不滿,拉住被褥用力一扯——
砰!
驚天動地的落地巨響伴隨慘叫響徹夜空——
「哇——你謀殺親夫啊!」趴摔在地,痛得月星魂無暇多想,直接沖口而出。
「你、你不要臉!誰是你娘子了?」直覺自己被占了便宜,陽豔歌羞惱不已,俏臉酡紅生暈,恨得抬起小蠻靴對地上的男人狠踹個不停。
被踹的全身上下都是腳印,疼得眼冒金星,他翻身跳了起來,嚇出一身冷汗。
「嘿嘿……口誤!口誤!你別當真……」他一點都不想認命,連忙趕緊解釋否認,就怕她認了真,當真巴上他,那他不就真會應了爹親的卦象?不要啊!那他太可憐了!
「誰當真了!」聽他滿口戒慎恐懼的否定言詞,陽豔歌更是惱。說得像是人家真會纏住他不放似的,以為他是誰啊?
越想越是火大,毫不客氣再補出一腳——
好在月星魂眼明手快,「小蠻靴無影腳」被他抓個正著。「喂,還來啊?」
「放手!」他到底懂不懂男女授受不親?最重要的是,這種金雞獨立的姿勢不太好受耶!
「不、放!」好玩的拉著小腳一前一後晃動,發現她身子搖搖擺擺的很難維持平衡,月星魂覺得好笑不已,這下晃得更加劇烈了。
陽豔歌惱恨,心知自己這模樣實在可笑,又拿他無法,不由得咬唇暗忖……
「喂,不是說今夜休戰,明日再來的嗎?你想違背約定?」眼珠子一轉,主意已來。
喲!是她先動腳的耶,現下反怪起他來?算了!不和娘們計較,以免人家笑他沒肚量。
「我先說好喔,放了手可不許再動手動腳,還有,這間房我住定了,不許再來搗亂!」
「可是……」
「我不管!看你是要去把我老姊挖起來,要她給你一個交代,還是在『水月閣』隨便挑間房住下……」截口打斷她,月星魂笑嘻嘻說著,甚至還帶點惡意的激將道:「不過,我想你大概不敢吧!」
「我有啥不敢?」果然有人馬上氣呼呼上當了。
「你不敢與我同住『水月閣』,伯我趁你不備毒死你!」
「誰說我怕了?我就住這兒,看誰先整死誰?」話一沖出口,她馬上後悔得恨不得封了自己的嘴,這擺明就是故意激她嘛!不過,既然話已出口,用四匹馬也追不回來了。
「好氣魄!」月星魂賊笑,立刻放開她,兩手擺出送客姿勢。「那麼請便,不送了!」
這個人定是和她結了幾輩子的冤仇,這世兩人才會這般不對眼!怒瞪一眼,陽豔歌轉身走人,未了還不忘奉送一記巨大的甩門聲。
一凶婆娘!」月早魂喃喃低語,再次將自己摔進床榻上,此時他也有點後悔幹麼故意激她,攬了個毒花在身邊找麻煩,這下連睡覺都要提心吊膽了。
「唉……希望還能見到明天的陽光……」可憐兮兮帶著無窮沮喪的嗓音自枕頭裏悶聲響起……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9:03
第四章
非常悲慘的,月星魂的希望落空了,他確實見下到隔日的陽光,因為——天空一片灰濛濛,雪花飄飄直落,見得著陽光才有鬼。
才一起床,推開窗子瞧見雪花紛飛的景致,他懶洋洋起床往外走——
「早啊!」陽豔歌悠然自得的在花廳裏,享用丫鬟們送來的早膳。見他來了,競破天荒的送上盈盈笑臉,當下讓月星魂傻愣住。
這女人肯定有詭計!收斂心神,他小心翼翼接近飯桌。
「坐啊!這早膳挺豐盛的,你不吃嗎?」沖著他又是一笑,顯然經過昨夜的休身養息後:心情好的很哪!
「吃啊,怎不吃!」其實她下凶巴巴時,笑起來挺美、挺可愛的。月星魂此時才發現她也有迷人的一面,尤其方才明眸流轉,風致嫣然的笑容,不知為何競讓他心中一跳,有種不知所措的奇怪感覺。
見他落坐,陽豔歌非常好心的主動幫他盛了碗珍珠米粥,親切送至他眼前。
瞄了瞄眼皮于底下熱呼呼的米粥,他還是有點戒慎,長手一指點向她早已享用過、暍了一半米粥的玉碗。
「我吃那一碗。」呵呵……這下就不用怕她下毒了。
顯然沒料到他會這般要求,嬌美花顏沾染紅雲。
「可、可是那是我用過的……」又下是極親之人,怎可共食一碗,傳出去多羞人。
顯然,月星魂沒這種顧慮。
「有啥關係?我都不怕吃你口水了,你怕什麼?」嗟!這女人怎麼這般計較?不過,她嬌羞的模樣還真讓人心動……
耶?心動?他有心動嗎?被自己的思緒駭到,他慌得雙手按住自己胸口,果然心跳的比以往還快速劇烈,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糟了、糟了!他該不會真陷入命運的泥淖吧?不要啊……
心驚自己詭異的心態,深怕被她瞧出異樣,月星魂粗魯地搶來她用過的米粥,呼嚕、呼嚕就灌下喉,分神之下,沒去注意到咽下的清粥多了股異于穀類所有的清新花香。
啊——他真的食下了她吃了一半的米粥!陽豔歌怔仲瞅著他,一股介於羞赧與尷尬的奇妙情緒在心底滋生……
「咦?你想吃豆腐蒸蛋啊?」夾起最後一塊蒸蛋,正想塞進嘴裏,卻讓他瞄到她奇異目光,以為她想吃,很大方的送到她手中的碗裏頭。這回可小心了,半滴湯汁菜屑都沒飛濺,可見昨晚是得到教訓了。
驀然回神,盯著碗中的豆腐蒸蛋,她安安靜靜低下螓首進食,那沉靜韻味少了平日的驕蠻,多了股婉約幽然。
面對她難得的優雅氣質,月星魂反而不適應,少了她兇悍鬥嘴、動不動就打呀殺呀的喝罵,讓他渾身怪彆扭的。
「陽大姑娘,別在我面前裝文靜嘛,少爺我又下是沒見識過你的本性!」欠揍的人又開始嘴賤。
啪!玉筷應聲折斷。
「月星魂,我殺了你!」米粥整鍋飛砸出去。
「哈哈哈……」就說嘛!還是這樣自在好玩。
竄逃出去的俊秀臉龐掛上輕鬆、怡然的頑皮笑容,還下時停下身形,回頭對一路叫囂、怒?追趕而來的紅衣姑娘,擠出最可笑的鬼臉。
「月星魂,你別逃……」
遠遠的就聽見女子怒火勃發的嬌斥,花園涼亭裏月芽兒與南靖璿全都歎氣的直搖頭,唯獨南宸顥深感納悶。
「牙兒,你說咱們昨夜是下是待客不周,不然陽姑娘一早怎火氣那麼大?」唉……昨兒晚芽兒拋下客人下管,急衝衝拉著他到佛堂去時,他就深覺下妥了。
「怎麼會呢?」月芽兒乾笑:心底惶惶猜測昨晚安排陽豔歌住到「水月閣」去,本來還怕夜裏就會發生命案,如今聽這生氣蓬勃的叱喝,真是老天有保佑,顥哥哥平日燒香拜佛總算有些用處。
瞟了眼娘親心虛的表情,南靖璿再次為月星魂歎氣,畢竟被設計的人總是可憐的。
南宸顥修佛多年,性情溫和不與人爭並不代表他是個傻子,由親愛娘子那兒問不到線索,轉而對兒子下手。
「璿兒,你說這是怎一回……」
「嘿,姊夫、姊、璿小子,大家早啊!」驟然落身於涼亭內,月星魂不知自己打斷了南宸顥的疑問,還心情甚好的拈來石桌上好吃的茶點,笑眯眯地一一道早。
「星魂,你也早。」有人道早,南宸顥直覺地有禮回應,注意力就這麼轉栘了。「哎呀!茶點還多得是,你吃慢些,可別噎著了。」見他狼吞虎嚥塞滿嘴,不禁擔心叮囑。
「呵呵……姊夫,你放心,我這叫嘴大吃四方,沒事的。」唉……一大清早,早膳塞沒幾口就被追殺,肚子餓啊!
聞言,南靖璿忍不住嗤笑,引來某個餓鬼的白眼。
「呵呵……星魂啊,昨夜兒還好吧?」月芽兒笑成彎月的杏眼有著滿滿的好奇。
她還真敢問!月星魂要笑下笑的。「一切安好,姊姊,你無須掛心。」一語打碎她未出口的無窮問話。
嗟!何時變得這般小氣了?半點口風也不透露。月芽兒心底埋怨不已。
「對了,怎麼都下見老王爺夫婦倆?」左瞧右瞧,月星魂赫然發現自他踏入王府以來,好像就不曾見過兩位寵孫寵得離譜的親家,不然照以往他曾來小住的經驗,這個時間是他們兩位老人家與璿小子閒話家常的時間。
聞言,南宸顥笑得柔和。「爹娘一同遊江南去了。」兩位老人家近來遊興大發,遍訪名山勝水。
難怪!月星魂點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一朵紅雲乍然飄然落在他跟前。
「月星魂,原來你躲到這兒來……」
「慢著!」驚天地位鬼神的一聲大吼,驚住了所有人,也嚇住了陽豔歌到嘴的怒語。
眼見所有人都被他震懾住,月星魂滿意點點頭,然後才好聲好氣陪笑。「陽大姑娘,長輩來了,一切恩怨暫且放下,千萬別讓長輩為咱兩個小輩的事煩心……」
「啥麼長輩……」警覺自己可能被耍,才要出口罵人,卻見他頭朝她身後點了點。
「喏!你師父、我師叔來了,他不是長輩是啥?」
陽豔歌霍然轉身,果然就見陽雪天自小徑的一端緩緩走來。
「怎麼大家這麼好興致,一早就來賞雪?」緩步踱入亭內落坐,陽雪天笑問。
對這問話,眾人互視一眼,實在不知該怎回答,反倒是陽豔歌見靠山來了,急著告狀。
「師父,才不是呢!是這個人他欺負徒兒,徒兒這才追到這兒來的。」
唉……這兩個年輕人又鬥氣了。陽雪天不想介入小輩的鬥爭中,只好笑道:「年輕人的事,師父管不了。」
聞言,月星魂得意朝她一瞥,氣得陽豔歌更是熾火暗燃,月芽兒深伯兩人又杠上,急忙轉開話題,她堆起笑臉問出昨兒個一直忘了問的疑惑。
「師叔,您打聽到芽兒的下落尋到這兒來是為了何事?」爹娘隱居這麼久,他還能一路尋找線索,猜出她是爹娘的女兒,可見其用心程度,不可能沒有目的。
月星魂神色一斂,亦感詭奇,不由得小心提防,體內真氣隨著他的緊繃快速竄流周身。
呵……月師兄這個孩兒不簡單呢!瞧那猛然爆發的體內真氣與形之於外的氣勢,連他都備感威脅呢!
陰柔美眸閃過異彩,陽雪天佯裝不知月星魂的防備,只是淡然笑道:「月師兄成親後便攜同若水表妹隱居去了,多年不見思念得緊,這才到處打探他們的下落,沒想到真讓我尋到你們姊弟倆。」
此番言詞合情合理,做月星魂、月芽兒兩人也找不出啥破綰,可就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偏偏他又讓人察覺不到惡意,真是令人迷惑。
兩姊弟互視一眼,已有了此事暫且按下靜待其觀的默契。
陽雪天續笑道:「沒想到數十年過了,師兄與表妹都有你們這麼大的孩子了。」
「可不是,連孫子都這麼大了。」指了指身邊的南靖璿,月芽兒笑問:「想必師叔也兒女成群了吧?」
搖搖頭,陽雪天笑得黯然,不輕不重丟出一句轟得眾人頭昏眼花的話兒來。
「自從月師兄拐跑我的未婚妻後,我就未曾娶親了。」
耶?他話中意思是……月芽兒不敢再深問,只好乾笑連連。
哈!真是件驚人秘辛。沒想到爹娘年輕也有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兩人該不會是私奔吧?爹也真敢,強搶師弟之妻的事也幹得出來,佩服、佩服!月星魂簡直不敢置信,可又很想狂笑出聲。
至於個性較拘於禮教、中規中炬的南宸顥與南靖璿父子倆則當場傻在那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獨陽豔歌似乎對師父的話有所疑惑,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麼。
深怕陽雪天再丟出啥更驚人的話兒來,月芽兒趕緊起身編派任務,打散眾人。
「星魂,你陪豔歌到處走走,代姊姊盡地主之誼……」
「耶?我……」才要抗議,未曾稍停的清脆嗓音硬是打斷他。
「顥哥哥、靖璿,你們前些天不是說要幫我繪張畫嗎?剛巧現下我有空,擇日不如撞日,走走走,咱們到書房去……」
左手推著月星魂與陽豔歌,右手揣著自家夫婿與兒子,臨走前,月芽兒回頭笑得甚甜。「陽師叔,這兒雪景挺美,您自個兒賞雪品茗不也挺風雅,咱們晚輩不好打擾您,先行一步了。」話落,推著眾人匆匆定了。
笑望眾人離去,陽雪天仰首獨立雪地,讓落花點點的飄雪撫上自己異常陰美的臉龐……
雖是隆冬之際,細雪紛飛的京城依舊充滿活力,大街小巷裏穿梭著人潮,許多小販在下雪天仍是出來擺攤,尤其賣熱食熱湯的生意是特好,伯冷又愛閒話家常的百姓們常是人手一碗熱騰騰湯汁,在街角邊圍坐一桌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人聲鼎沸,熱鬧嘈雜的街巷中,一對年輕俊秀、樣貌極為登對的男女一前一後晃了過來……
「我說陽大姑娘……」
「你閉嘴!本姑娘現在下想聽到你的聲音。」潑辣回身,玉指直比到他挺直的鼻端前。
忙不迭地做出投降狀,月星魂不解她火氣為何這般大?難不成還在為早膳時的玩笑話發怒來著?唉……他只不過一時下習慣她溫柔沉靜的模樣,才想說說笑,輕鬆一下嘛!早知她這般介意就不逗她了。
「我只下過想請教陽大姑娘接下來想到哪兒逛逛,奸讓在下代姊盡地主之誼啊!」暗歎口氣,深覺這種地陪實在不好幹,搞不好哪時真惹毛她了,卯起來又賞你一頓毒享受。
「不用!」毫不思索拒絕,陽豔歌冷笑。「你只要消失在我面前就行了。」
真要這麼絕?好吧!既然她堅持如此,他也落得輕鬆。白眼一翻,月星魂當真轉身就要走,可念頭一轉,想想又覺不對,馬上又回過身。
不是要走了嗎?又轉回來做啥?以為他又要耍啥詭計,陽豔歌反射性的退了一步,眼底盈滿戒備。
「走啊!怎不走?」
「不行!」搖搖頭,為自己沒上當而慶倖不已。「陽大姑娘,你好歹毒的心思。你是不是打算將我激走後,再到我姊那兒碎嘴,編排我沒照她吩咐好好陪你,然後陷害我被老姊念到想一死謝罪,好了事?」果然是個歹毒的姑娘啊!
「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那樣的人就認定別人也是,真是沒品!陽豔歌再次確定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果真沒錯。
「反正我不管,今日說啥也得跟在你身邊。」不想陷自己於任何可能發生的慘況裏,月星魂是打定主意了。
「就說不想見到你,你還不走!」
「說不走就不走!」
由於兩人皆不肯退步,就這麼佇立在街道中大眼瞪小眼,良久後,直到有一方終於耐性不足而讓步……
「你——不要靠近我五尺內!」氣呼呼警告,轉身走人。
反正只要視線所及瞧得見她便行!無所謂聳聳肩,月星魂果真保持在她五尺後跟了上去。
就見她在攤販問東瞄瞄西瞧瞧,未久,注意力便被前方街角處圍了一大群人給吸引走了。
陽豔歌忍不住好奇,也竄入人群中,憑著她嬌小細瘦的身子,不多久就鑽到最前方,定睛一看,竟是個清秀貌美、姿態楚楚可憐的姑娘披麻帶孝跪坐在街旁,身後粗糙的木板上寫著大大的四個宇——賣身喪父。
「可憐啊……」來湊熱鬧的婦道人家指指點點低語。
「長得不錯,買來當妾還挺划算……」一名挺了個肥油油肚腹,棺材都踏進一半的男人難掩色心。
「她足可當你女兒了,還想糟蹋人家姑娘……」冷笑譏諷出自乾瘦的中年人,
「總比被勾欄院的嬤嬤買回去當個千人騎、萬人壓的青樓女來得強……」肥肚男立即為自己辯駁。
各種不堪入耳的言語就這樣毫不掩飾在賣身姑娘的面前散開來,自然也入了混雜在人群中的陽豔歌之耳。
好色的臭男人!鄙夷冷嗤,再也見不得一個好好的姑娘家被這樣糟蹋,當下用那清脆嬌嗓大聲道:「多少?我買了!」
此言一出,圍觀的群眾全議論紛紛地朝她行注目禮,就連低著螓首一臉悲淒可憐的賣身姑娘也抬起了淚水盈眶的水眸,滿含感激瞅睇著她。
「到底是多少銀兩倒是說啊!」不習慣被當成恩人看待的陽豔歌故意惡聲惡氣。這個我見猶憐的姑娘若能快些說出個數目出來,她會很感激的。
「二、二十兩。」帶著哽咽哭音,很快說出安葬爹親所需的銀兩,莫憐兒心中難掩激動。本以為自己終要被喜好漁色的男人買回去,沒想到上天總還算眷顧她,安排了名看起來頗有俠女味道的姑娘來將她買下。
想當初黃河水患,家園盡數毀於一旦,自小相依為命的爹親只好帶她前來京城尋親,哪料得千里迢迢奔波來到京城,親戚卻早不知搬到何處,無處投親之下,身上盤纏用盡,父女倆只好借住破廟棲身。可憐爹親老邁,長途勞累禁不起寒冬侵襲,競就這麼撒手人寰,留她孤女在這無依無靠的世間,為了安葬爹親,她只能泣淚賣身了。
「二十兩我給!」自信地伸手入懷摸了老半天,卻驚愕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荷包。
當她暗自叫糟時,二十兩銀子忽地自人尋中丟至莫憐兒跪坐的前方上地上,帶著淫穢笑聲驟然響起。「這個姑娘我買了。」
誰?誰敢和她搶生意?陽豔歌氣衝衝朝人群中搜尋,卻見前日被她打斷一隻手骨的朱少麟色心不改,吊著斷臂的手又出來尋找獵物,這回遇著賣身葬父的美貌姑娘豈有放過的道理?
「你耳聾了嗎?這姑娘是我先要的!」死性不改的執?子弟,沒聽見她姑奶奶先前的話嗎?
「是你!」朱少麟這會兒才瞧見敲斷他手臂的女羅?,臉色霎時青紅交替:心底既驚疑可又不想自滅威風,說起話來顯得結巴。「你……你有銀兩就……就拿出來啊……」
「誰說我沒銀兩……」再次全身上下摸透,還是不見荷包蹤影,大概是起床後忘記塞進懷裏了。
見她半天掏下出個子兒來,料准是忘了帶錢財,朱少麟這下嗓門可大了。「沒銀兩就閃邊去,這美姑娘我朱大少要定了。」
莫憐兒聞言:心下不由得一涼。到頭來老天爺還是沒善待她啊……
陽豔歌氣極,不忍見那可憐姑娘遭色淫男人糟蹋,可偏身上又忘記帶銀兩,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腦中忽閃過一道靈光,趕忙扭頭四處找人。
只是她個兒小,混在高頭大馬的人群中,視線超不出一尺遠,惱得她嬌聲人吼:「月星魂,你在哪里?還不快滾出來!」
「喏——小的這不就來了!」月星魂體型頎長,就算涼涼晾在人群外也將裏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一聽陽大姑娘點名,立即笑眯眯地撥開人潮,佯裝卑微來到她跟前。
「銀兩拿來!』小手一攤,像是討債似的。
「嗯——小的記得好像沒欠陽大姑娘、你錢吧?」故意裝傻,笑得恁賊。
「羅唆!」不相信他不知道情況,陽豔歌小掌直逼他眼皮子底下。「既要盡地主之誼,客人想要什麼,主人就該出錢付帳。廢話少說,銀兩還不快拿來!」
喝!這下倒忘記說不想再見他這話了!月星魂雖嘟嘟囔囔碎念,卻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原來這女人心腸挺軟,不似表面那般驕蠻任性。
「請笑納!」有點心痛地貢獻出金葉子。
沒半分感激之色,一把奪來金葉子就塞到莫憐兒手裏,順手再將二十兩銀子撿起砸回朱少麟身上。
「這點錢拿回去買藥吧!誰知你性喜漁色,有沒有染了一身病呢?」
此言一出,讓圍觀群眾哄然大笑,月星魂聽了卻是一臉的啼笑皆非。
這女人還真敢講,未出閣的姑娘說這種話都不會害臊的嗎?現在他開始有點擔心就算日後下被她毒死,也有可能會被她口無遮攔的話給笑死。
面對眾人訕笑,朱少麟此刻臉色又青又白,明知討不了好偏又忍不下這口氣,最終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小心別落到本爺手上,否則有你好瞧的!」惱恨丟下一句威脅,推開圍觀眾人便氣呼呼定了。
得意扮個鬼臉,陽豔歌正想回頂幾句——
「小姐,謝謝你!謝謝你!憐兒肯定作牛作馬報答你……」莫憐兒哭紅了眼,不斷對她磕頭致謝。
「哇!我又不缺牛馬!」陽豔歌滿臉尷尬,忙下迭地跳了開,唯恐被磕頭折壽。「你、你快起來呀!拿著這些錢回去好好安葬你爹親,你走吧!往後可別再隨隨便便賣身了。」
啊……小姐的意思是要放她自由嗎?可是……可是……
「小姐,您是要趕憐兒走嗎?」執意不肯起身,兩串清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直直落下。「憐兒已經無家可回,世間之大無處容身……」
啊?這算自作自受攬個麻煩上身嗎?本只想幫她不被惡少糟蹋,哪知還得為她安排出路啊?陽豔歌綠了一張俏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卻讓她不小心瞥到躲在一旁偷笑欣賞她糗態的人,當下決定將麻煩送出去。
「呵呵……我說憐兒姑娘,其實這出錢買你身的恩人不是我,而是那位現在笑得很噁心的男人……瞧!看見沒?」很好心出手幫她扭轉視線,尋找到目標。「來!你就為他作牛作馬吧!他很需要的。」
瞬間,月星魂冷汗直流。他不想接手這個包袱啊……這姓陽的自己尋來的麻煩幹麼要丟給他扛?聰明人才不幹這種蠢事!絕對不幹!
「不不不!你的恩人絕不是我!」忙著搖手澄清。
「怎會不是?」陽豔歌一臉陷害成功的得意。「憐兒姑娘,方才你應該也瞧見了,是他出的金葉子,你的恩人確實是他沒錯!」
「陽豔歌!」月星魂咬牙切齒。「別想將人丟給我!」
眼見兩人嫌自己累贅,互相推諉,莫憐兒心中既自卑又難過,不想給兩位恩人造成困擾,她再次盈盈拜倒,淚流滿面。
「憐兒不會為兩位添麻煩的。安葬爹親後,憐兒孤身一人,總有我能棲身之處,兩位恩人不必再為憐兒的去留而煩心。只是恩人們對憐兒的大恩大德,憐兒永感于心,一輩子不敢或忘。」
糟!他們推來推去伯麻煩的態度傷了人家姑娘了!月星魂、陽豔歌兩人自覺有點兒過分:心虛的互看一眼,然後又各自尷尬的轉移視線,
「憐兒姑娘,我們不是那種意思,你、你可別誤會啊……」趕忙將人扶起,陽豔歌搔了搔頭,直接將問題丟了出去。「喂!姓月的,你說該怎麼辦?」
有沒又搞錯?又丟到他身上來?月星魂苦笑,可這會兒就算心底有再多怨言也不敢說出口了。凝神細思想了想,閃電般的靈感?地轟進腦袋瓜裏,讓他禁不住笑了起來……
「喂!你笑啥啊?」真是!像個傻瓜似的。
不理陽豔歌的白眼,他賊笑兮兮。「憐兒姑娘,你放寬心去安葬你爹,待一切後事都辦妥了,你到定遠王府去找個叫南靖璿的投靠,將他當主子好生伺候就算報答我倆了。」璿小子啊!可別說小舅不疼你,當初你出生時,小舅還來不及出世,沒法子送你彌月之禮,現在小舅就補送一份,你可別太感動啊!
陽豔歌眼珠兒一轉便猜出他打的是啥鬼主意,不由得嬌笑出聲,為南靖璿感到可憐。有這種舅舅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莫憐兒不解他們為何臨時又改變了心意,可恩人既然交付給她的責任,她一定會用心去做,才對得起他們的恩德。
點點頭,她再次一拜,這才起身輕語。「憐兒一定會終生服侍南公子,好報答兩位的恩情。」話落,噙著盈眶淚水與堅強笑容轉身離去,
目送莫憐兒消失了的身影,耳邊陽豔歌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依然未歇,月星魂好奇地轉頭凝睇,卻差點為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毫無芥蒂、開懷暢笑的嬌態而迷失、心魂……
怦怦怦……糟!心跳怎會如此不整?
怦怦怦……完了!還越跳越快!
怦怦怦……慘!像擂鼓似的,該下會被人給聽去了吧?
莫不是教她給神下知鬼不覺的下毒了吧,不然自己心脈怎會如此詭奇怪異?可若真中了毒,他斷不可能不知啊!揣測不安撫著心口,月星魂心慌自己的異常,逕自陷入迷亂的思緒中。
這姓月的是怎回事?一個大男人學西子捧心多噁心啊!起了陣雞皮疙瘩,陽豔歌好心的出手拍拍他俊秀臉頰,奇怪問道:「發啥愣啊?」
「你、你幹啥?」只覺從她纖白指尖傳來陣陣酥麻,月星魂警覺回神連退好幾步,難得的競結巴、臉紅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狀,口吻顯得尖銳而粗惡。「非禮勿動,沒聽過啊?」
這男人是怎樣?翻臉像翻書的迅速,真教人生氣。還有、還有,他那話是啥意思?說得好像她強吃他豆腐似的,未免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好心喚他反被凶,陽豔歌愉快的心情與對他才剛萌生的一點好印象霎時消失無蹤,當下臉色微變。
「放心!你這種爛人沒人想動你。還有,叫你只不過為其他路人著想,好讓你趁早閃到一旁去別礙著人了。」情緒惡劣,說出來的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去。
才覺自己方才口氣壞了點,正想放軟聲調,這下見她言語帶刺,波濤的心潮反而平靜下來,甚至覺得好笑且嘴賤的笑哼。
「姑娘家說話怎這般苛刻?瞧人家憐兒姑娘是何等的溫柔,簡直教人想化為她的繞指柔,這才是女人的本事啊!陽大姑娘,你是不是該學學了?」言下之意就是陽大姑娘,你沒半點女人柔情,實在是很失敗。
陽豔歌並非癡蠢,聽他讚美別人,貶抑自己,心底除了慣有的惱怒,莫名的競還有一股無法言喻的酸澀。這種難以言喻的心境讓她不解,一時之間竟訥訥無法出言反擊。
咦?這女人是怎麼了?依她個性早該動手開打了啊!半天等不到反應,月星魂不由得好奇睨視她,出言更是毒辣。
「喂!別讓人說中事實就悶不吭聲,裝癡呆混過好嗎?」
這男人真是欠人教訓!不出聲就當她死了嗎?出言越來越刻薄!本來是想和平相處、放他一馬,不過既然他皮癢欠揍,那就別怨她出手狠辣。
怒瞪一眼,陽豔歌竟然反常的悶聲不語,突兀地甩頭轉身走人,而那頭烏溜雲鬢像是算准似的就那般恰巧輕拂過他帶著黠笑的臉龐。
在那瞬間,月星魂只覺一陣奇異清香縈繞於鼻間,才覺得好聞得緊,不由得深深吸了幾口大氣……
?地,他心脈一動,霎時臉色大變,指著悠然離去的嬌美身影驚疑責問:「你、你又使毒?」
怪了?他都已小心防範,怎還會著了道?她到底是何時下的手?難不成是方才她發梢拂瞼時?可是那香味兒聞起來應是能安神清心,名叫「淩月仙子」的花兒,斷不可能有毒啊!
仿佛能猜出他心底疑惑,陽豔歌旋身得意朝他一笑。「想不通是不是?」開始覺得四肢百骸從骨子裏麻癢起來,月星魂東抓抓、西爬爬,神色鐵青認栽點頭。「『淩月仙子』並無毒啊!」
嗤笑一聲,陽豔歌狡猾說道:「『淩月仙子』是無毒沒錯,可若加上早上我混在米粥讓你吃下的『笑君子』磨成的花粉,這可就難說啦!」
嘿嘿……「淩月仙子」與「笑君子」這兩種罕見奇花單獨使用都沒問題,還能安神清心、固本強身,但若兩種奇花混在一起就會產生毒性變化,到時不小心中毒的人就認命的癢上三天三夜、抓得皮開肉綻吧!
什麼!原來打一清早就被算計了!難怪早上喝粥時她笑得那般燦爛:難怪早上他身體沒中毒異樣,原來用的是分開襲擊法,這陽大姑娘好歹毒的心思……
「果然最毒女人心!」月星魂臉色慘澹,氣得跳腳。
「你準備癢上三天三夜吧!」最好抓得破相,流血流膿。陽豔歌壞心暗想,不理會他連串叫?,囂張得意地哼著歌兒逕自走了。
這陽大姑娘用的果然都是最狠毒的毒物,連他這種幾乎要百毒不侵的體質也得受累好一段時間,雖然不至於三天三夜,但兩個時辰絕對跑不了。
癢得受不了,月星魂像只猴兒般全身上下抓個不停。一想到這種打骨子竄出卻又百騷不著的麻癢還得持續兩個時辰,他苦得一張俊臉都可以滴出汁來了。
「此仇下報非君子,陽豔歌,你給本少爺記下了……」糟!好像越抓越癢……不知老爹塞給他的一大堆丹藥中有沒有止癢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9:24
第五章
是夜,一夥人群聚飯廳用膳之際,月芽兒總算發現為什麼自方才就深感怪異之處——原來她那愛吃、愛鬧的弟弟竟然不見蹤影。向來他就不會錯過任何能吃吃暍暍的機會,怎這會兒跑得不見人影?
「小紅,舅爺呢?」咽下相公夾來的清甜白菜,她這才有嘴詢問。
「奴婢方才去請舅爺,可舅爺說他不吃呢!」小紅趕緊表明自己有去請人,絕沒偷懶。
小丫鬟話才說完,低頭速速扒完飯的陽豔歌忽地起身宣佈道:「我飽了!」然後便心虛的跑離飯廳,留下微愕的眾人。
看來問題是出在她身上了!月芽兒聰靈慧黠,馬上臆測出兩人間必是出了些事。不過,現下她還不急著弄清楚,先將另一人解決再說。
下定決心,她瞄著依然噙著陰美笑紋,不動聲色進食的陽雪天,索性開誠佈公坦然問道:「師叔,芽兒有件事兒想問問您,不知您介意否?」
「牙兒……」
「娘……」
南宸顥、南靖璿父子倆不約而同輕喚,口吻中隱含不贊同,顯然早知她要問的是啥。
「師叔?」不管身邊兩個男人的意見,月芽兒卻堅持一定要弄清楚。
像是早已明白她的心思,陽雪天笑望著她。「你是想探我尋來的目的?」
果然和聰明人談話輕鬆多了。月芽兒點頭,玩笑中隱帶正經。「師叔找了爹娘這麼久,該不會是想向我爹討人吧?」最好不要,不然可難解決了。
沉沉美眸瞅凝她略顯緊張的嬌美容顏,陽雪天起了逗弄之心。「你擔心?」
聞言,月芽兒尷尬一笑。「這……我替我爹煩惱,師叔您這般俊美,比女人還漂亮,我怕我爹魅力沒您大,我娘會後侮當初抉擇……」
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亂扯一通。爹啊!您可別怨芽兒長他人志氣,滅您威風啊!
月師兄陽剛的男子氣概豈是他這種陰柔氣質所及得上的,再說師兄俊逸容貌亦是天下少見,她未免也將自己爹親看得太扁?
好笑搖著頭,陽雪天不再逗她,淡然道:「你別多心,師叔我只是深切念著兩位親人,想瞧瞧他們是否一切安好,畢竟數十年未有音訊,思念得緊。」
有這般簡單嗎?月芽兒雖心底質疑,卻也不好再多問,唯今之計只有盡速飛鴿傳信給爹親,讓老一輩自己解決,不然這般懸著也不是辦法。
心下有了主意,便下再讓這件事困擾,現在要解決的是另一件事兒……唉,今晚可真忙,當人女兒與姊姊可下簡單呢!
默默感歎自己的苦命,她神情卻極為振奮,一臉的笑意盈盈。「我也飽了,你們慢慢用,我去瞧瞧星魂。」話落,人已迫不及待地定了。
現場三個男人面面相覷,然後同時搖頭歎氣……
唉……這月家人啊,事兒總是特別多……
一路帶著好奇笑意踏進「水月閣」,在花廳裏下見他,腳跟兒一旋直通房門口。「星魂,你在裏頭嗎?」敲著門扉,清脆嗓音高揚。
「……」裏頭半天沒應一聲。
「月星魂,我知道你在裏頭,還不快點開門!」似乎認定人肯定在房裏,見老半天不得回應,月芽兒拍得更加用力,甚至語帶威脅。「再不開門,小心我……」
「啪!」房門應聲開啟,只是門口空蕩蕩沒半隻影兒,想來定是裏頭的人運氣開了鎖。
見怪不怪地進房,就見床上坐了一隻大花貓,月芽兒先是訝異瞠大眼,接著竟是毫不留情的狂笑起來……
「姊,要笑可以,不過請先將房門關起來!」白她一眼,月星魂沒好氣道。她要笑死他也不會反對,前提是絕不能讓住對房的惡毒女人聽見。
「抱、抱歉!」強忍著笑意闔上房門,來到床楊邊對著大花臉左瞧右瞄的,月芽兒再次噗哧笑出聲來。「怎會搞成這樣?做啥自虐啊?」瞧那臉上、身上直直橫橫的抓痕大小,分明是他自己幹下的。
「你以為我願意啊!若不是那女人……」邊罵邊說還兼比手劃腳將自己落得如今慘狀的過程一一道出。
月星魂氣得怒髮衝冠,慶倖自己體質特異,麻癢了兩個時辰,毒性便已消退,耐不住癢而抓破的傷口也迅速收合結痂,再次感謝老爹自小為他打下的雄厚本錢。
難怪豔歌這丫頭方才用晚膳時,聽她問起人來,會心虛的先跑走了!月芽兒失笑,拿這對命中註定的歡喜冤家沒轍,再瞧瞧他俊秀臉上數十道長長短短、已收愈呈淡粉色的傷疤,實在覺得礙眼,忙不迭地掏出隨身攜帶的月家家傳愈傷聖藥——青玉膏為他抹上……
「哎呀!姊,你真浪費!這種傷口過兩天就自動脫痂癒合,不留半點疤痕,做啥還浪費江湖人士求也求不來的青玉膏?」雖嘟嘟囔囔抱怨,倒也不敢閃躲,乖乖讓她上藥。
「這種好東西自己有傷不用,難道還節儉給別人用不成?」斜橫一眼,月芽兒笑?。「若非爹自小對你特別用心,練就成你這種傷口短短幾個時辰便能不藥而愈的怪胎來,我看你這輩子就只能頂著大花臉見人了!」瞧那種結痂程度,不難推出幾個時辰前抓痕有多嚴重。
聞言,月星魂聳聳肩,顯得不置可否的態度,畢竟會練出這種怪體質也是被煮了十幾年的辛酸成果,過程可不輕鬆呢!
又塗抹了一陣子,月芽兒這才滿意地眯眼而笑。「好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能還你原本面目,不用再躲起來不敢見人。」
「我哪是躲起來不敢見人!這是修身養息,姊,你可別搞錯了!」有人馬上抗議。
「好好好!」明明怕丟臉還逞強!笑睇著他,月芽兒也下揭穿,五指點向他額頭。「修好身養好息後,準備逮人報仇嗎?」
「姊,還是你瞭解我。」猿臂攬上她肩頭,月星魂笑得狠毒異常。
怎麼?隨便說說還真被她給猜中?月芽兒不禁笑?。「快些打消腦子裏的念頭,我可不許你亂來。」
「姊,我會被毒死耶!難道你要犧牲我?」好不可憐為自己抱不平。
「呆子!爹爹不是說過,只要你能攫獲佳人芳心,這未來之事尚難定論。就好比我與你姊夫,爹爹還不是算出他命帶佛根,極可能出家當和尚去,你瞧最終還不是被你姊姊——我給拐來當相公了,再說……」
稍喘口氣,她?昧眨眼詭笑。「豔歌這丫頭長得是明眸皓齒、豔麗照人,難道你絲毫不心動?」堂堂熱血男兒,俏生生的美人兒在眼皮子底下晃,豈有不沸騰的道理?
「你和娘也美得很,我天天瞧都麻痹了,豈會對那歹毒女人的美色動心?」冷哼一聲,月星魂嘴上強硬,腦子裏卻憶起今日自己一連兩次異常的脫拍心跳,神色因而顯得潮紅而慌亂。
月芽兒自己是過來人,哪會下知他初識情味的迷亂心思,不禁掩嘴偷笑,表面上還一副惋惜模樣。
「真是可惜!既然沒興趣,那以後就少去招惹人家姑娘,能避則避,免得日後你當真死在她手上……」攏攏衫裙,她慢條斯理晃步踱出房門,口裏還猶自叨念不休。「說不得如此一來,打亂所有命盤,她往後命定的姻緣物件會因此換了不同人,自會有承得起她使毒玩弄的奇男子當她的枕邊人……一
她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月星魂瞪眼,直到她帶著捉弄笑意消失在門口,這才呈大字狀讓自己仰躺在床褥上……
命定的姻緣物件會因此換了不同人……
自會有承得起她使毒玩弄的奇男子當她的枕邊人……
清脆帶笑嗓音一直縈繞於耳,不知為何,一想到那惡毒女人身邊站了個不知面孔的男子,月星魂心緒便煩躁不已……
啊——總算出來了!
陰暗的廊柱底下,陽豔歌見月芽兒怡然步出「水月閣」,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老實說,在人家的屋簷底下對主人的弟弟下毒,心底總有些過意不去,因此方才她才會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心虛的趁早離開飯桌,沒想到四處逛了一圈回來,卻見月芽兒先她一步進了「水月閣」。她怕進去恰巧和她撞個正著難掩尷尬,只得守在外頭,候了許久,她總算是出來了。
目送她遠去身影,陽豔歌這才開開心心踱進「水月閣」,來到房問前正想推門而入,杏眼卻不小心瞟到毫無動靜的對門,這讓她停下了正要邁進房門的步伐。
奇怪!照理說對門房裏頭現在應該傳來麻癢難耐的呻吟,或是抓破肌膚的痛呼,斷不可能像現今這般安靜啊!難下成姓月的不在裏頭?不可能啊!南夫人才剛從裏頭出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耐不住旺盛好奇心,她便放輕腳步來到月星魂門前側耳傾聽——沒有!什麼聲響也沒有!
「非禮勿聽,沒聽過嗎?」驀地,月星魂懶洋洋的音調從裏頭傳來,當下讓陽豔歌駭了一跳,臉色不由自主的羞紅起來。
真糗!生平第一次當壁腳竟被當場抓包。不過,可不能就這麼認了,不然日後在他面前怎拾得起頭來?
「我、我剛好路過,可沒要偷聽你啥麼!」強詞辯解,絕不承認。
方才就察覺到她的氣息了還死不承認!房裏的月星魂白眼猛翻,原本煩躁的心緒在聽見她的聲音後,競出奇的沉穩下來。下過,因為還沒有心情與她鬥嘴,便也懶得再多說什麼。
等了老半天,沒得到預期中的毒辣回嘴,陽豔歌竟感到些微失望,幾度話到嘴邊想開口,卻又吞了回去,
就這樣在房門外蹭了許久,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質問:「喂!你啞了嗎?怎麼不回嘴了?」
怪了!難得想修身養息一下,她倒自動送上門來找架吵!月星魂既覺莫名其妙又感好笑,原本今夜打算停火的賤嘴又被挑起了興致。
「陽大姑娘,你有毛病啊!非得讓人罵一罵才睡得著嗎?」呵……真沒見過這種人。
「你才有病!」火氣瞬間點燃,神采奕奕地反譏。「對了!你身上麻癢難耐的毛病好點了沒?需不需要本姑娘替你瞧瞧?」哼哼,如果他肯低頭求饒認錯,那她會考慮給他解藥的。
「嘿嘿……癢啊、癢啊,癢得少爺我舒服極了,最好再多來幾下,少爺我會更開心。」毫不示弱,擺明絕下低頭。
「你、你真的有毛病!」那種麻癢會讓人血淋淋抓破自己全身肌膚,陽豔歌不相信他會沒事。
「你才瘋了咧!」不瘋怎會毒害未來親夫?害他從小就得接受非人磨練。
「算了!懶得理你!」既然不接受好意,那就讓他癢死吧!陽豔歌惡毒地想,甩門回房去了。
「瘋女人!」房內的月星魂喃喃自語,擁被翻身逕自睡覺去。
這一夜,不知是否因有睡前的一番嘴皮子運動,兩人皆睡得很香很沉,一夜好夢到天明……
正午,天氣晴朗、陽光普照,耀眼的金芒映照在結霜的樹枝花葉上,閃爍出一圈又一圈的炫麗光芒。如此的好天氣讓月芽兒高興的抓來夫婿、兒子陪她在園子的涼亭裏品茗談心。
未久,就連從昨夜兒就躲起來不見人的月星魂也自動現身,加入吃吃喝喝的行列。
「有臉見人啦?」南靖璿面無表情,語中卻暗藏調侃諷笑,頗有冷面笑匠之架式。
將一張完好無瑕的俊秀臉孔自糕點美食中抬起,月星魂先是責難瞥向笑得詭異的親姊姊——肯定是她將他的慘狀當笑話說給親人分享。而後才狠瞪南靖璿,皮笑肉不笑的扯高嘴角。
「璿小子,長輩的事,小孩子不懂就別亂發言,當然小舅我是不會介意啦,就怕被外頭不知情的人誤會,以為堂堂定遠王府內如此沒規炬。」聽懂沒?乖乖閉上嘴吧!
沒規炬?月、南兩家就屬他最沒規炬了,他還有臉說別人?南靖璿聞言冷笑,臉上神情可諷刺了。不過,向來懶得與他作口舌之爭,逕自安靜啜飲熱茶。
深知兩個同齡的甥舅向來愛在言語上互討便宜,實質上兩人感情深厚,南宸顥僅是微微一笑,安靜溫和、充滿慈柔光芒的為眾人沏茶。就在此時,只見月芽兒?地笑了起來,一雙杏眼直往月星魂身後瞧去,
「呵呵……你那小冤家偕同她師父來了!」滿眼看好戲的狡黠光芒。
聞言,月星魂只覺惡寒上身,臉色轉綠。老天爺啊!為啥走到哪兒都會碰上那惡毒女人?難道就不能讓他歇息一天嗎?
「果然是命定的,逃也逃不了呢!」南靖璿眯眼嘲笑,冷冷補上一腳。
「你們……唉!做啥笑話星魂呢?」亦知其中詳情,南宸顥卻沒有其他兩位親人的壞心眼。
嗚……果然是修佛之人,心地總是較良善的,不像另外兩個沒心沒肺。月星魂悲切暗想。
「哈!月星魂原來你在這兒!」遠遠就瞧見那熟悉的背影,陽豔歌有些不敢置信地拋下師父,一個竄身飛掠進亭內。待她瞧見他安然無恙、毫無損傷的外表,先是呆愣,隨即驚叫。「你、你怎會沒事?」原本是想來笑話他肯定頂著一張大花臉,沒想到竟大出她意料之外。
「因為你使毒功夫太差!」拋出兩記白果眼,他嘿嘿冷笑。
「噗!」明明昨夜兒還慘不忍睹,今兒個倒有瞼來嫌棄人家毒下的不好,虧他說的出口!月芽兒忍禁不俊地笑了出來,卻換來月星魂警告性的一記狠瞪。
月芽兒哪理會他,逕自招呼還處於驚愕中的陽豔歌坐落,同時陽雪天也漫步踱進亭內落坐。
「師叔,來,這安溪鐵觀音,您嘗嘗看怎樣?」由於總覺爹娘對他有所虧欠,月芽兒見著陽雪天總會有種想補償的心理,不自覺的就會特別熱切招呼。
接過她送來的青瓷杯,只見杯中茶水色澤褐綠,再嗅其味芳香四溢,恍若天然馥鬱的蘭花清香,還未飲下,陽雪天已欣然叫道:「好茶!」再飲下其茶,只覺頰齒留香,入喉回甘,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他情不自禁閉眼品嘗其韻味。
眼見師父許久未露出如此陶醉神色,陽豔歌不由得笑道:「師父生平最大的興致便是飲茶品茗,南夫人,你這一著可真對了師父的味了。」
「叫啥南夫人,多生疏啊!喚聲芽兒或姊姊不是親切多了。」月芽兒笑眯眯地糾正。
姊姊?和他們月家、南家似乎沒熟稔到這種程度吧!
陽豔歌浮現尷尬神色,略想了下,這才提出折衷回答。「不如我喚你聲師姊如何?」反正師父與月銀嵐是師兄弟,她們以師姊妹互稱並無不可。
「呃……好吧!」有些失落,但月芽兒並不氣餒,反正日後將她拐來當弟媳,這聲姊姊還是得叫,逃不了的。
何嘗不知她打的是啥心思,月星魂石桌底下的腳跟踢向月芽兒,要她別太過分了,誰知——
「喂!你幹麼踢我?」陽豔歌小腿吃痛,嗔怒責怪唯一可能私下動腳的卑劣小人——月星魂。
糟!踢錯人了!月星魂心下叫慘,表面卻是一副毫不知情的無辜樣。
看你再怎麼裝蒜!惱極怒橫他一眼,桌面下的小蠻靴奮力朝他方位一踹——
「啊——」南宸顥慘烈痛呼,疼得差點兒飆出男兒淚。
「怎麼了?」心系夫婿的月芽兒馬上低下身來探查究竟。
完了!怎會這樣?闖下禍事的陽豔歌當下愧疚地縮回腳,訥訥無法言語,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對、對不起……我的目標下是他的,不知為何……為何……』
這下月芽兒完全明白了,一面揉著夫婿無故挨踹的小腿肚,一面啼笑皆非搖著螓首。「你們兩個……唉……」說再多也沒用,真是標準冤家。
「豔兒,你……」陽雪天此時也只有歎氣了。
「喂!自家的事自個兒解決,別禍及南家。」直接把陽豔歌歸類到月家人,南靖璿冷睨兩人,為自家溫和、無辜招禍的爹親叫屈。
就見罪魁禍首月星魂強憋著笑,脹紅一張臉……最終還是禁不住倡狂笑氣,放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他笑得一手直拍桌、一手揉著肚子,眼角還滾出淚來。
「你、你、你怎麼可以縮起腳來!」陽豔歌又糗又窘,玉掌一揮直往他後腦勺刮去。
好在月星魂機靈,頭一縮連忙跳開,嘴裏還爆出一長串止不住的笑聲。
月芽兒深伯兩人又杠上,屆時又要有人遭殃,忙不迭出面調停。
「對了!豔歌,你有沒有興趣讓師姊為你卜上一卦,瞧瞧你近日運勢如何?」眼珠兒一轉,一石二鳥的主意已來。
「姊——」月星魂倡狂的大笑硬聲戛止,帶著些微尷尬與懊惱出聲警告,要她別插手作亂。
「好主意!」唯恐天下不亂,南靖璿也擊掌贊成。
「呃……不用了……」陽豔歌連忙搖手婉拒,她對蔔算之類的玩意兒向來就不大相信。
「算算亦無妨,芽兒卜的卦象向來很准的。」南宸顥強忍腳痛出言,對於愛妻的家學淵源很有信心。
「原來芽兒你也承襲了月師兄一身精湛的蔔算之藝!」陽雪天顯得有點訝異。
「咦?師叔,你不會嗎?」見他驚訝,月芽兒反問。她還以為師叔應該也會,畢竟他與爹爹是同門師兄弟,學習的應該是同樣的技藝。
搖搖頭,陽雪天解釋道:「蔔算這門技藝是需要有點兒天分的人,當年我怎麼學就是學不來,不像月師兄一點即通。後來因我興趣不在那上面便放棄了,全心全意於武功與制毒;而月師兄則在武功、醫術、蔔算上有所成就。」
「唉——沒錯!」月星魂聞言真是心有戚戚焉,很感同身受的直拍陽雪天肩頭,顯得有點兒沒大沒小。「想當初爹硬要我學蔔算,可我怎麼算就是算不來,最後我爹只好死心放棄,想來我與師叔您是同一掛的,皆屬於沒天分的人啊!」
這有啥好自得的,非得這般大聲說出來嗎?陽雪天好笑地凝睇自己肩頭上的大掌,等了老半天不見他有任何收回的打算,只好隨他去了。
「算算嘛!挺准的喔!」月芽兒興沖沖取出專用的小龜殼塞進陽豔歌手裏,眨巴大眼滿是期待她趕快搖個卦出來。
不用算也知道我最近運勢很背!很想這麼說,陽豔歌硬是給忍住,不想潑月芽兒冷水,隨便搖了幾下便將古銅錢零散錯落倒在石桌上。
「這卦啊——」月芽兒一瞧見卦象,唇畔便浮現古怪、詭異至極的微笑,在她與卦象,還有月星魂之間來來回回地瞄著。
啊!這景象好生眼熟,奸似在二十年前發生過……南宸顥下禁陷入許多年前的回憶中……
呵呵……有好戲瞧了!南靖璿眸底隱現笑意,
月星魂略顯尷尬,沒好氣回瞪月芽兒,只求她別點破天機。
怎麼了?為何大家一臉神秘?陽雪天不解地觀察眾人神色。
「怎樣?」舉杯啜飲,陽豔歌意興闌珊隨意問。
「卦上說豔歌,你——」詭譎輕笑,一字一句吟哦道:「紅,鸞、星、動、了。」
「噗!」漫天茶水恍如醍醐灌頂似地朝眾人兜頭澆灌而下。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9:38
第六章
「唉——豔兒,你怎還是這般髒?」第一個閃開水霧攻擊的陽雪天再次歎氣,
至於其他人則早有所準備,而慢手慢腳的南宸顥因有愛妻、兒子的協助幫忙,所以眾人皆逃過了陽大姑娘瓊汁玉露的賞賜。
「師父,重點不在這兒好不好!」陽豔歌脹紅臉,氣急敗壞惱瞪陽雪天。怎麼她這個師父婆媽性情數十年不變啊!
「對了!重點在紅鸞星動,是吧?」陽雪天大夢初醒般擊掌柔笑。
重重地點了點頭,俏臉直接轉向笑得燦爛的月芽兒,慎重其事表明。「芽兒師姊,你一定是算錯了,什麼紅鸞星動,那是不可能的。」
「沒錯、沒錯!一定是算錯了!』難得的,月星魂極力贊同她的意見。
「錯不了的!」月芽兒自信滿滿。
唉!娘當初用這招拐了爹親,如今又想用這招拐弟媳,真是不求上進。冷眼旁觀的南靖璿只能無奈諦聽他們繼續纏鬥下去。
「紅鸞星動」這四字真是令人懷念啊!憶起當初與芽兒的結緣,南宸顥悄悄地握住依舊柔嫩小手,柔情款款地凝視她。
嗯……我知道你想起往日柔情了,不過,先讓我將這邊的事兒解決掉再陪你?舊。月芽兒安撫性地拍拍夫婿大掌,注意力又兜回那對難搞的年輕小輩身上。
「可是——」當人家師父的有點遲疑,還有個小小問題。「要當豔兒的夫婿,這資格很難呢!」
有什麼資格?她自己怎都下知道?陽豔歌莫名其妙看著一臉認真的陽雪天,不解他耍啥把戲?
「來!有啥條件儘管列出來沒關係!」月芽兒只差點沒拍弟弟的胸膛,說出「月家出產,優良保證」的話來。
「姊,我求你別再說了!」大掌捂臉,月星魂簡直想買塊豆腐撞死自己。她乾脆直接說陽大姑娘的未來夫婿是他月星魂算了!
奇怪瞧他一眼,不解月星魂為啥一臉的緊張兮兮,現下談的是他徒兒豔歌的事,不是嗎?陽雪天雖納悶,倒也不想去深思,噙著寵溺笑容看著愛徒。
「豔兒說要當她夫婿很簡單,只要那個男人讓她毒不死,她就嫁給他。」
「我……我哪有說過這種話!」陽豔哥大驚失色,怪罪師父胡亂捏造事實。
若照師父這麼說來,她曾好幾次都沒毒死月星魂那個死對頭,那不就……不就……想到這裏,她粉頰火熱,糗窘不已,馬上嬌嗔抗議。
「師父,您別胡亂栽贓,我、我才沒說過……」
「怎麼沒有!」陽雪天不解她做啥緊張成那樣,逕自將小時候的趣事當笑話講。「你五歲第一次制出毒藥時,就如此發下豪語啊!」
想當年的小小豔兒多麼可愛,立志成為天下第一毒手,還說未來的相公本事得高到讓她百毒不死,最好能當她試毒的毒人。
「小時說的話哪能當真!師父您再說我要生氣了!」她又急又怒,打死不承認自己說過的話,眼珠兒更是不敢轉向一旁的月星魂身上。
「好好好,不說!不說!』眼看她是真惱了,陽雪天趕忙止住玩笑。
見她老羞成怒,月芽兒表面不好多說什麼,暗地卻感好笑不已,還不忘使眼色給旁邊苦著瞼的月星魂,似乎在說:瞧!打小就註定好的,沒得躲哪!
拍拍月星魂垮下的肩頭,南靖璿勾起一抹淡淡詭笑。「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就認了吧!」
娘的!慘遭毒害悲淒命運的人不是他們,他們當然說的輕鬆羅!
月星魂恨得咬牙切齒,當下不多考慮,直指陽豔歌大聲宣示。「我不想娶你,你也別來嫁我!」
「誰要嫁你?你少往臉上貼金!」不要臉,以為他是誰啊?難道他還真信了師父的話,以為幾次沒毒死他,她就會嫁他嗎?少臭美了!
「呃……請問你們何時談到婚嫁了?」他是不是錯過啥麼了?這兩個年輕人不是彼此下對盤嗎,怎麼一下子就跳到嫁娶上頭來了?陽雪天陷人漫天謎雲中。
「師父,您別插話,這是我與他的恩怨。」
「沒錯!師叔,您老人家一邊納涼去,這沒您的事兒。」
兩個冤家很難得同時達到共識,然後幾乎忘了他人的存在,又開始互相叫囂、對罵起來……
唉……人老了都會被嫌的。陽雪天悲涼的捧著瓷杯,果真閃到一邊去哀歎兼享受茗茶帶給他的滿足感。
至於月芽兒早在他們互罵第一句話時,便拉著夫婿回房去了,想來可能是要去敘那舊日柔情吧!
好吵!冷睨那對兀自吵鬧不休的男女,南靖璿懶得理會他們,正想轉身走人時,卻見小徑一端急喘喘跑來一名奴僕。
「小少爺!小少爺……」奴僕一路奔至他跟前,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
「怎麼了?」南靖璿擰眉。
吸口大氣,努力穩下氣息,奴僕大聲報告。「小少爺,外頭有名姑娘指明找你呢!」
話落,他難掩好奇盯著小主子瞧,畢竟小主子生活嚴謹,不曾聽聞過他和女子有何牽扯,如今有個楚楚可憐的姑娘點名找人,怎不令人好奇!
姑娘?南靖璿一愣,想不起來自己最近有和哪家的姑娘接觸過。「有報上名來嗎?」
「有!說是姓莫,閨名憐兒。」
莫憐兒!原本爭吵不休的兩人聽見這名字,不約而同地突然詭異地靜止了下,以著超乎他人想像的高度默契互相對視一眼,只是瞬間兩人又再次叫囂、對罵起來。
怪了!這名字沒印象啊!翻遍腦中所有人名,南靖璿非常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名姑娘。不過,她為何找上門來、還指名道姓呢?
逕自沉浸在不解的思緒中,南靖璿沒去注意到那對冤家瞬間的詭異行為,他揮手讓奴僕先走,自己也隨後往大門方向而行,準備搞清楚是怎回事?
直到他身形完全消失後,月星魂、陽豔歌兩人像是約好似的,突兀地停下罵聲,互瞅對方的賊眼、還帶著點心虛。
「喂!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陽豔歌推推身邊的人,要他發表點意見。
「呃……搞下好璿小子會很高興我送他的大禮啊!」月星魂乾笑,聲音中卻完全沒有自信。
「你覺得可能嗎?」有點兒不大相信。
「嗯……這個嘛……」
「月星魂!」平地一聲雷,震得屋簷、樹梢上的積雪紛紛掉落的暴喝怒吼猛然自大門的方向炸開。這是某人在怒極失去理智,才會不顧禮數直接喊出長輩名號,準備磨刀砍人的徵兆。
「我想不大可能。」非常微弱小聲的補上一句。
「那現在……」
「孫子兵法第三十六計是啥?」
「走為上策!」
話聲方落,定遠王府的上空當下就可以瞧見兩道快若雷電的人影以雷霆之姿飛掠逃竄而出……
「姓月的,你還想往哪逃?」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整夜死守「水月閣」,總算讓他給逮到在外混了一整天、直到三更半夜才溜回來的月星魂,
「嘿嘿……璿小子,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多難看!」才進房門就被揣住胸襟,那滋味可下好受呢!
難看?待會兒他會更難看!健臂往他脖子使勁一勒,南靖璿向來冷靜的面容此刻顯得兇狠異常。
「說!這姑娘是怎回事?」手臂一旋,硬是將他的頸項轉到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角度,要求一個解釋。
「痛、痛啊……嘿嘿……憐兒姑娘,你來啦!」瞄見安立在一旁、小臉佈滿不安的莫憐兒,月星魂一邊痛呼、一邊尷尬地笑了。
「我不是要你打招呼的,給我說清楚!」無端被賴上的南靖璿滿肚子的火。原本奴僕來報,他就覺得奇怪,想說出去弄個明白也好,沒想到卻從這怯生生的姑娘口裏聽到「月星魂」這名字,問明瞭一切事由經過,當下怒火沖天,要找這個把麻煩丟給別人扛的小舅算帳。誰知這小人卻精明的先開溜了,讓他這把火直悶燒到現在才有機會爆發。
南靖璿越想越是憤怒,手臂更是使勁的勒,痛得某人哀哀叫,像只毛蟲扭動全身想掙脫。
「啊——你、你快放開恩公,下然我和你拼了!」
原本還驚恐難安的莫憐兒一見恩公快被眼前這個自白天起就沒給她好臉色看、嚴肅得可怕的男人給勒死,她嚇得眼眶滾淚,以奮不顧身的護主之姿沖向前,掄起粉拳直往南靖璿身上招呼。
「搞什麼?」南靖璿低咒,雖不將她這種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的攻擊放在眼裏,可又怕在和月星魂糾纏間不小心傷到她,因而只好放開箝制退到一邊,讓月星魂得以掙脫,好松一口氣。
「恩人,你沒事吧?」雪白晶瑩的面容涕淚縱橫,莫憐兒心急驚慌地詢問恩人的安好。
「咳咳……沒事……耶!你、你哭啥啊?」乾咳幾聲,還來不及感動自己虎口逃生、沒死於窒息的月星魂才瞧見她就又哇哇大叫,實在沒安慰過姑娘家的經驗,他頓時慌了手腳,忙不迭地將她推到南靖璿身邊。
「璿小子,她是你的人,你負責搞定!」
「什麼我的人?自己攬來的人自己負責!」沉下臉來,擺明不接受莫名其妙送上門的包袱。
不管!反正他已經決定要將這個我見猶憐的姑娘推給璿小子了!月星魂不理會他鐵青臉色,正想再說些什麼時……
「這麼晚了還沒睡啊?」同樣逃出去混到現在才回來的陽豔歌本想回房歇息,
可見他房內燈火通明,好奇之下前來探個究竟,想說如果他還沒睡,再來舌戰個三百回合,沒料到一探頭進來,裏頭的景象讓她瞬間頭皮發麻,嘿嘿直笑。
「呃……各位請繼續,當我沒來過,再見!」
「慢著!」月星魂快手快腳,直接跳過去將她給抓了進來。開玩笑!始作俑者豈可讓她給跑了!
「還下快放手!男女授受不親啊!」一心想溜的她直甩手,可惜雪白手腕上的大掌抓的緊緊,半點逃溜機會也不給。
「啊!女恩人你也在這。」瞧見陽豔歌,莫憐兒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
她知道這位女恩人不會棄她不顧的,畢竟賣身葬父當時,她是第一個跳出來的好心人,就連後來因身上沒銀子,她也硬是讓男恩人取出錢財幫忙。
原來這件事她也有分!聽到「女恩人」三個字,南靖璿心底便明白了,黑瞳眸底精芒閃過,沉聲喝問:「你們兩個給我說清楚,我耐性有限!」
眼見逃下了,陽豔歌索性也下躲了,直接推到月星魂頭上。「姓月的,你不是說憐兒姑娘是你送給外甥的彌月之禮嗎?」
「彌月之禮?」深邃黑眸危險地眯了起來。
這女人真是好樣的,將自己完全撇得一乾二淨。月星魂心中氣結不已,臉上還是掛著最無辜、誠懇的笑容。
「這個嘛……璿小子,你也知道小舅沒來得及送你彌月之禮,這可是特地補給你的……」偷覷一眼,發現他瞼色難看到可能會動手殺人,趕忙眺離他遠遠的。
「什麼都不必多說,知道小舅疼你就好,別太感動!」
感動個屁!一口粗話差點沒嗆出口,南靖璿冷冽哼道:「我拒絕!」
「你拒絕?」月星魂哇哇大叫,非常不滿地乾脆挑明講。「人家憐兒姑娘孤身一人沒地方去,你定遠王府家大業大,多張嘴吃飯是會怎樣?姊夫明明慈悲心腸的人,怎會教出你這種冷血沒悲憐心的兒子來……」數落一陣,他驀地大喝一聲。「憐兒姑娘,你聽好了——」
「是!」突然被點名,莫憐兒被他的大嗓門給嚇了好大一跳。
「你就照我話做,跟在璿小子身邊將他當主子服侍就對了,別被他的僵屍臉給嚇著!」大手一揮,表明就此定案,沒得再多說。
「你……」
「你啥你?」不讓南靖璿有開口機會,月星魂拍桌子叫囂,「小舅的心意你乖乖接受就是,難不成還要我去向姊夫說這事兒嗎?」
小人!明知以他爹那種慈悲心腸,連阿貓、阿狗都會收,更何況是這個名叫莫憐兒的姑娘,所以這個小人就直搗黃龍,攻擊他弱點來著了。
「卑鄙!」南靖璿氣得簡直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得恨恨丟下一句聊表憤恨的言詞,便拋下眾人轉身走人。
見他踩著怒氣騰騰的步伐出去,莫憐兒有點兒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接下來是該怎麼做才好。
「呵……憐兒姑娘,你還發啥愣?以後他就是你的新主子了,快跟上去啊!」知道自己狡猾地將了南靖璿一軍,月星魂心情樂得很。
點了點頭,莫憐兒只知道自己要遵從兩位恩人的話,才對得起他們的恩德,於是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誓言一定要將那有僵屍臉的公子服侍得舒舒服服,沒半句怨言。
「呵呵……好大的威風啊!」眼見兩人皆離去,棘手的問題解決了,陽豔歌這下可有心情調侃人。
「你忌護啊!」飛送兩顆白果眼,月星魂沒好氣道。方才璿小子的卑鄙兩字應該送給這女人最恰當,明明一切麻煩皆是她招來的,可偏偏最後她就能像沒事人般在旁看別人收爛攤子。
陽豔歌嘿嘿乾笑,不敢在這事兒上與他有所爭論,否則若追根究柢,她會比較心虛啊!
「不擾你休息,我回房去了。」乖乖閉嘴,脖子一縮準備回房。
難得她會這般退讓,沒得到預期中的狠辣回應,月星魂乍然間顯得不大習慣,怔忡目送她退去身影,突然間一件事兒閃人腦海,讓他不由得再次大吼——「你給我站住!」
「幹、幹啥?」這次換陽豔歌被嚇著了。
「現在是啥時辰了,陽大姑娘,你上哪兒溜達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夜深入靜,宵小橫行,她就不怕遇上歹人嗎?
「怪了!你何時這般關心我?」對於他話中隱含的關切,陽豔歌心中莫名暗喜,態度卻故作毫不領情。
對啊!他幹麼關心她?月星魂愣了一下,不解自己幹啥好像一副責問妻子為啥三更半夜才回來的丈夫嘴臉。
「誰關心你了?少爺我是替歹徒擔心!」有點老羞成怒地反唇相稽。
替歹徒擔心?一時無法理解他話中涵義,陽豔歌顯得有些呆滯。
仿佛察覺她的疑惑,涼涼嗓音夾帶謔笑飄然響起。「我伯歹人還沒動手行惡,就先被凶婆娘給拆吃入腹了,那豈不是很冤嗎?」
「你、你可惡!」呆愣了好一會兒,她腦筋總算轉了過來,這下才發現自己被人給消遣了,氣得馬上瞼紅脖子粗,沖上前就是朝他胸口擊出一掌。
「哈哈……」月星魂大笑,早料到她的行為模式,以靜制動,在攻來一瞬間,身子微旋繞到她背後,健臂大攬,穩穩將人箝制在自己胸膛裏。
「你、你幹啥?還不快放開!」困在溫暖寬厚的胸膛裏動彈不得,清楚感受到他衣衫底下的結實肌肉與竄入鼻間的男性麝香,陽豔歌又羞又驚,粉頰火辣得幾乎快燒了起來,就連耳根子也紅通通的。
耶!這歹毒女人還挺香的!第一次和她嬌美的身子有如此親近接觸,月星魂馬上就發現她身上飄散著一股淡淡幽香,讓他忍不住好奇,
「喂!你擦啥粉啊,怎會這般香呢?」話完,忍不住誘惑又將鼻尖埋入雪白頸項,深深吸了口氣……啊——真是好聞!
「你……你色狼!」察覺到頸後傳來的麻癢,她羞怒交集,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警告。「你……你別亂來……」
「我哪有亂來,只下過借聞一下……」這女人幹麼這般小氣?不懂姑娘家的矜持羞澀,月星魂暗暗埋怨,不甘不願地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隻小巧可愛、通體羞紅的晶瑩小耳,那白中透紅,羞赧難當的模樣,非常的引人犯罪。
啊……好鮮嫩、好誘人、好想咬一口喔!情難自禁吞了下口水,恨不得湊上前去舔一口,嘗嘗是何等滋味……
「啊……你、你怎麼……怎麼可以……」當意外地感受到耳上酥癢、麻軟的濕潤,陽豔歌頓時驚駭地僵直了身子,小腦袋瓜連動都下敢動一下。
他……他到底對她幹了啥下流事?
直到聽到她驚嚇叫聲,月星魂這才恍如從夢中清醒過來,而且一恢復神志,馬上就尷尬地發現自己竟然將心底的遐想給實際操演了。
完了!他輕薄了人家姑娘!這是狼狽潮紅俊臉下,第一個竄人腦袋的想法,隨即說風是雨的詭變心思來了個大翻轉,他聳了聳肩,心想既然都幹下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吃豆腐就吃個徹底吧!往後被她怒?登徒子、大色狼也較名副其實、甘願些。
回神細瞧羞赧紅潤的小巧耳朵,果然還是很誘人,而且邪酡紅粉頰與隱隱發顫的櫻唇,在在引誘人去採擷。月星魂只覺胸口一陣激蕩,渾身發熱,不管她驚嚇發軟的身子,雙手一扳,將她轉了個身,猛然低頭狠狠覆住紅潤欲滴的紅唇,一舉攻入溫暖柔軟的檀口,汲取香甜蜜津……
轟!陽豔歌登時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全身血液直往上竄,發軟的身子若非有他支撐,早已癱在地上了。
激烈的熱吻,銷魂的纏綿在兩人間激蕩,火熱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直到經過一段令人瞠目結舌的閉氣時間後,月旦魂這才氣喘吁吁,臉上激情未退,顯得意猶末竟的放開她。
少了支撐的健臂,她雙腳發軟,再也顧不得顏面地直接滑坐在地。
「你沒事吧?」月星魂傻了眼,急忙蹲下身察看她是否安好。
「你……你……」從迷蒙的昏眩中慢慢恢復神志,她瞪視眼前這張驀然放大的俊逸臉孔,一股羞慚湧上心頭,竟「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啊!怎麼哭了?這下該怎麼辦?向來她在他面前展現出來的,不是冷潮熱諷就是凶巴巴嘴臉,可從沒沮喪或掉過一滴淚,這會兒卻突然淚如雨下,哭得仿佛被欺負得多慘,可真讓月星魂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喂,別哭了……拜託,求你了!」輕輕點著她臂膀,大抵也知是自己將人惹哭,他顯得手足無措,說話更是小心翼翼。
「哇……」狂哭飆淚的可人兒恍若末聞,依然淚如泉湧。
「別、別這樣!」扯著她衣衫,月星魂有如做錯事的小孩,訥訥陪笑。「夜這麼深了,你再哭下去,說不得吵醒府裏的人,大夥兒都跑來看你這大的人了還哭得像個淚娃娃,豈不讓人笑話!」
原本哭的涕泗滂沱的陽豔歌聞言更是氣惱,恨得邊朝他拳打腳踢邊哇哇哭喊叫道:「夜深沒人了,你就可以占我便宜嗎?你這個小人,不要臉、采花賊、登徒子、禽獸……」
「哇!別打了……」吃痛抱頭慘叫求饒,可卻沒敢逃開,只得任她粉拳秀腿的發洩怒氣。畢竟是他闖下的禍事,哪還敢有二話。
「賤胚、淫徒、畜生、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每罵一句便重捶狠踢一下。
還有啊?怎麼她罵人的辭彙這麼多?月星魂叫慘不已,暗暗苦笑。
「混帳、王八蛋……」總算罵到詞窮,發洩式的踢打也漸漸止息,陽豔歌哭到雙眼浮腫,鼻頭紅潤,還不時的抽噎,可見先前哭得有多慘。
「喂!氣消了吧?」再次推推她,顯得心虛而愧疚,
「還沒!」噙著未幹的淚痕,狠狠又擰了他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好不淒慘。「那是人家的……人家的……不說了!反正你永遠也沒辦法賠人家了!」話方落,眼又紅了,似乎又要開啟另一場的滂沱大雨。
「我的姑奶奶、陽大姑娘,算小的我求你,別再哭了!」趁還未下雨,趕緊阻止這場雨勢。月星魂是當真怕了她了,尤其她一哭,他就心慌意亂,六神無王,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求她快止住淚水,要他做啥都行。「人家的啥你倒是說啊!」若是她說出個名堂來,能找來賠她,他一定賠。
這個人是傻子嗎?羞窘怒瞪他,陽豔歌惱恨得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人家的初吻啦!嗚……你賠得起嗎?你怎麼賠啊?」可惡!那是人家未來夫君的福利,他怎麼可以奪走!
啊!這可真的無法賠了!尷尬摸摸鼻子,雖然很想說他的初吻也斷送在她手上了,彼此都不吃虧。可就算借了熊心豹子膽,月星魂也沒膽真說出。
不過,若老爹卜的卦真靈,那他該是她未來的夫婿,這吻早晚要落到他手上,如今先行享用又有啥關係?月星魂很樂天的想著,卻忘了自己原先是想掙逃可能會被命中註定的她給毒死,而打算先下手為強毒死對方。
啪!
「嗚……你還笑!你笑啥啊?」嗚……這個人好生可惡,竟然還一個人逕自笑得那般隨心!見他莫名其妙吃吃發笑,陽豔歌氣得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耶——這女人真招呼了他俊俏臉孔一巴掌!撫著五指掌印紅通通的臉頰,月星魂簡直不敢相信,可見著她梨花帶雨的含煞俏顏,飆漲的怒火竟無端地消了下來,最後只能洩氣地抹抹臉。
「那你說吧!要怎樣才肯消氣?」唉!先前占人家便宜,現下就只能低聲下氣了,果真是現世報,沒得抱怨哪!
由於已哭了好一陣子,陽豔歌漸漸止了泣聲,思慮亦逐漸清明,之前許多疑問擺在心頭,趁這回他難得對她低頭,乾脆將疑問全搬出來問個明白。
「我有問題問你。」帶著哽咽與鼻音,她開始質問。
「請儘管問,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竭盡所能為人小姐回答。」唉,夠卑微了吧!
「你、你做啥一副委屈卑微樣?」抗議的纖手一指,不滿他故作卑賤樣。
耶?這樣也不行?這位大小姐還真難伺候!月星魂無奈,乾脆盤腿在她面前坐下,兩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請問豔歌姑娘,小的是該擺出頤指氣使的驕傲樣,還是卑躬屆膝的下賤樣,請你指點一下,小的才好為你提供最好的服務。」
「你、你又故意惱我!」委屈指出他的惡意,眼眶兒又轉紅。
「別哭!」月星魂眼尖,急忙求饒,可見她似乎未有好轉跡象,情急之下不由得威脅之語脫口而出。「再哭我吻你喔!」
「啊——」驚呼一聲,急忙止住快決堤的淚水,她反射性地雙手掩口,深伯他果真實行。
呵……這招挺有效的,早知道就搬出來使用了!月星魂扼腕不已,臉上神色可不敢洩漏半絲心緒。「說吧!有啥事想問的?」
戒慎恐懼覷著,確定他真不會亂來,她才放下小手,噙著清淚小臉有著掩不住的好奇。
「這個……你告訴我,為啥我們第一次在白頭山相遇時,你明明中了我的『化身青龍』之毒,為何最後會沒事?還有、還有,前日你身上的麻癢為何會如此快就化解掉,而且好似完全沒事樣?」
「原來你是要問這個啊!」月星魂恍然大悟,掛著神秘兮兮的詭笑,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從小如何被爹親「淩虐」,造成今日的特異體質毫不隱瞞全說了出來。
隨著他的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講述,陽豔歌聽的張口結舌,這才理解為何以前下在他身上的毒藥,好似完全沒作用似的。這也稍稍安慰了自己,原來不是自己研製的毒藥太差,而是他這個人天生怪胎。
隨著他的描述告一段落,陽豔歌像是在聽說書人講故事般聽出癮來了,急忙詢問;「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斜瞄一眼,發現她正托著粉腮好專注聽著,月星魂覺得她這模樣真是可愛透了,心底起了悸動,有種很想緊擁她人懷的衝動。不過,經過方才越軌的孟浪,如今他可不敢再隨隨便便有任何超過的舉止,只好微微調整姿勢,掩飾自己某些不大受控制的身體部位。
「然後我就變成今日這種樣子了!」打著哈哈,他笑得很緊繃。
「喔!」點點頭,她好像理解了,可是又突然搖苦螓首,提出疑問。「可是月師伯為何要從小這般磨練你?天天泡在滾沸的藥水裏被煮著,不是很可憐嗎?」
還不是為了你!月星魂差點脫口叫出來,好在又及時收了口吞下肚裏去,嘿嘿乾笑一下,沒再多作解釋。
那問題只是隨口提問,有無回答陽豔歌並不在意,此時她正陷入自己輾轉心思中,沒去注意到他奇怪的神色。
見她沒再多問,月星魂討好笑道:「問完問題,氣消了喔?」
「誰說我氣消了?」白他一眼,她逕自起身伸了個懶腰。「想要我氣消,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哪有這樣的!」跟著起身,他低聲嘟嘍,卻也只能任她趁火打劫了,「說吧!我認了!」
衝破陰霾天空的燦爛笑顏瞬間照亮了她還掛苦斑駁淚跡的俏麗臉蛋。
「我要你無條件當我的試毒人!」呵呵……他這種特異體質,不抓來好生研究利用豈不糟蹋!
啊——沒想到這女人美成這樣!月星魂被燦如金陽的笑容震懾了心魂,只覺胸口一熱,頓時口乾舌燥起來,恍恍惚惚的只聞她在耳邊說了些什麼,卻沒法聽個仔細,直到——
「好!沒說話就代表你答應了!」雙手往他肩上一拍,代表此事拍桌定案,沒得反悔了。
「慢、慢著!我答應啥麼了?」被這一拍,他總算回神,只來得及抓住她最後一句話,嚇得連忙大叫。
「當我的試毒人。」笑眯眯的,心情非常的好。
「我啥時候答應了?」臉色青澹澹,不記得自己有應允任何事。
「剛剛!」
「不可能!」
「就是!」
「你誆我!」
「……」
「喂!你又哭啥……別、別再哭了!」
「……」
「……我、我答應!」 唉——想來是有人敵不過淚水攻勢,綠著臉應允了自己最忌諱的事兒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9:48
第七章
若有人問因忍不住一時衝動,抓了個善於使毒、制毒的姑娘激切熱吻,所要付出的代價為何,想必月星魂會給一個非常悲壯的答案。
「這——是啥麼?」瞅著桌上豔紅如血的一小杯液體,就算它飄散著芳化清香,月星魂還是忍不住發抖。若情況允許,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那麼相信他一定會躲到天涯海角去。
「我昨兒個熬了一整夜研製出來的新毒藥喔!」陽豔歌雙眼閃著晶亮光芒,滿含期待、笑盈監注視著他。
你不用如此拼命啊!月星魂悲哀暗想。
「來!你快點兒試試嘛!」雀躍地直催促,「人家費了好大心神才調配出來,我給它取名叫『醜怪三變』呢!」
「你、你就不能取好聽些的名字嗎?」娘啊!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啥好料。月星魂不禁打心底竄起寒意。
「這名字很符合啊!」陽豔歌興奮的詳盡描述。「中了此毒的人,首先會全身長滿一塊又一塊的黑色斑點,然後不久後,斑點便會浮大、腫脹,最後就會化為爛瘡,全身上下會流膿生蛆,變成一個噁心醜怪的人。因為它有三種變化,而且越變越醜,所以才叫『醜怪三變』。」
「你可以不用描述得這麼詳盡!」硬從齒縫中逼出話來,月星魂此刻非常、非常後悔昨夜為何要答應她。
「來!快喝啊!」推推他,一臉的緊張和興奮。難得有這種怪胎供她試驗,真想快些瞧瞧他服藥後會產生何種變化。
這女人……很想開罵,可在瞅見她滿滿的期盼之後,頓時又萎縮、洩氣。算了!長痛不如短痛,狽狠給它灌下去,早死早超生。誰教他要答應當人家的試毒人呢!
有了決定,橫下心來,他一古腦兒地將「醜怪三變」灌下喉,陽豔歌見了則歡呼一聲,興沖沖地等待接下來的變化,可是——
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直到良久、良久後……
「啊——為何你完全沒事!」陽豔歌抓狂地撲上前去將他撞倒在地,失去理智地整個人坐在他身上,兩隻小手猛捶著他,狂亂叫喊。「人家熬夜到清晨,還特地抓了只老鼠來試驗,老鼠不到一會兒便化瘡長膿了,表示我的毒藥是有用的,興沖沖地為了下毒在你這個怪胎身上,人家還特別加強了正常人十倍的藥量,為什麼你就是不給面子,還安好無恙啊……」
這女人瘋啦?睨睇她氣到完全忘了男女之防,憤怒地跨坐在他身上撲打,月星魂真是啼笑皆非。不過,這姿勢會不會太?昧點?尤其她猛捶猛打,嬌美的身軀自然會在他身上一上一下蠕動摩擦,他可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禁不起這般誘惑的好不好!
瞧她兀自發怒捶打,似乎完全忘了他是個大男人,月星魂胸口發熱,黑黝的眼轉而更加深沉幽暗,耐不住欲望驅使,長臂一伸,直接將她小頭顱往下壓,深深吻住朱潤紅唇,如狂風暴雨入侵檀口翻攪奔騰……
嚇得瞠大杏眼,陽豔歌呆傻看著眼前驀然收人的俊逸臉孔的深邃瞳底映照著自己的身形,她彷佛迷失在那深下見底的兩潭幽水中,只能傻傻地任他擺佈。
這丫頭平日刁蠻狡詐,怎遇上情事反而傻了?月星魂心下好笑,索性翻身將她壓在底下,趁她還處於驚愕尚未恢復神志時,直接而簡單下命令,「乖,閉上眼。」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果然真的呆呆地臺上眼睛。
見這模樣,月星魂奸笑,再次低首覆住紅唇,只是這一回他不再狂暴,反而細細啄吻,似在品嘗什麼珍奇美味般不舍……
心跳狂亂,思緒混亂飛舞的陽豔歌只覺自己在迷迷糊糊間似聽到啥指令而閉上眼,接著就有一隻只的蝴蝶在紅唇間飄然起舞,搔得她忍不住麻癢、輕笑……
耶!慢著!大寒天怎會有蝴蝶?
倏地,她猛睜開眼,卻見有個沒品小人正壓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地大佔便宜,這下神志全飛了回來,駭得她雙手用力一推——
「啊——你、你怎麼可以又占我便宜!」臉紅耳赤地翻身坐起,羞澀難當地高聲質問。
原本還陶醉在溫柔細吻中的月星魂,被這不期然的猛力一推,頭竟碰上了後頭的桌腳,撞得他眼冒金星、哀哀叫痛。
「你、你活該!」赧紅俏顏,見他揉頭呼痛,陽豔歌心底雖有些擔心,嘴上還是氣呼呼罵道。
「你謀殺親夫啊!」相同的語句,相較於上一次的脫口口誤,這次卻顯得幾分認真與埋怨。
「你又胡說八道!」陽豔歌氣急敗壞,可那嫣紅神色卻又浮現幾分羞赧,未了又顯得羞怯不已的輕問:「你……你幹麼又吻……」
話到一半,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突然驚恐地住了嘴,指指月星魂又指指自己——羞怯神色褪去,蒼白盤據著小臉蛋……
「怎麼了?」望著她驚嚇大眼,月星魂不解她幹麼一副撞鬼的表情。
「你……你剛剛吻了我?」非常困難、艱澀地發問。
「嘿嘿……」伯她又突然發飆,月星魂這個大吃人家豆腐的小人只有乾笑不已,也不敢回答是或不是。
「也就是說我……我吃了你的口水?」老天爺,求求你,讓他說沒有吧!
「呵呵……沒關係!我不介意,而且我也吃了你的口水啊!」基於公平原則,禮尚往來嘛!
「哇——」一聲刺耳尖叫,就見她突然沖上去,朝他沒頭沒腦地狠打,嘴上亂七八糟地叫?著。「你怎麼可以吻我,你剛剛才喝下『醜怪三變』,嘴裏有毒,口水也有毒,怎麼可以讓我吞下你的口水……啊——沒時間浪費了,我得趕緊去製作解藥!」一陣猛打狠踹後,丟下抱頭鼠竄的月星魂,她狂飆回自己房裏去了。
最後,只聽一聲「砰」的巨大甩門聲,一切終於歸於平靜……
小心翼翼地松下護頭長臂,月星魂茫然瞪視周遭,好一會兒後,他總算才理解她方才氣怒叫?下的言詞背後所含的意思……
「哈哈哈……」一陣狂亂爆笑響遍「水月閣」,直貫雲霄。
「你住嘴啦!」憤恨嬌斥自她房內殺出,可見非常不爽他的笑聲。
哈哈……這算什麼?害人不成反害己嗎?月星魂噴笑不已,暗暗運氣,發覺體內確實有股毒性,不過妨礙不大,對他沒啥太大影響,一會兒便會被身體給吸收排解掉,若是再回房去吞顆老爹的靈丹妙藥,毒性馬上清得乾乾淨淨,不留半點渣兒。
其實她研製的毒藥已經很厲害了,只是碰上他這個千錘百煉的特異體質,總要打點折扣。呵呵……再次感謝老爹自小的「淩虐」。
嗯……其實若服一次毒能換得一回的銷魂熱吻,那也不錯呢!再說那惡毒女人嘗起來滋味還真不賴,若能品嘗一輩子也挺好,畢竟還滿對味的。
月星魂傻傻地輕笑起來,第一次覺得把她拐來留在身邊,當一輩子的親親娘子是個頂不錯的主意。
定遠王府後院有座小小的菜畦,是依南宸顥的興趣特地開闢出來的,也是他閒暇無事時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小田地裏依照著季節時令而植滿各式蔬果,而今日正好是他準備收成嚴冬蔬菜的好日子。午膳過後就見他頂著溫和冬陽,一個人在菜畦裏忙東忙西,臉上掛著滿足笑容。只是奇怪的是,每當他自泥地裏拔起一株蔬菜,嘴裏便會低聲喃喃自語一陣子,不知正念著些什麼。
「姊夫,我實在不懂!」月星魂蹲在菜園子旁觀察了好一陣子了,瞧他模樣一點也沒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怎麼了?」拍淨手中附在菜根的泥上,吟完最後一句佛號,南宸顥好脾氣地笑問。
「怎麼你每拔一棵菜,便要念上一回『往生咒』?」月星魂白眼一翻,簡直快暈倒。若照他這種作法,這一小塊菜園,他可能要到天黑才有辦法將全部收成完。
南宸顥聞言笑了笑,露出一臉的慈悲。「所有生物皆有性靈,雖然我茹素,可這些蔬果亦有生命,是我們扼殺了它們的生存權利,才能獲得自身的肚腹的填飽而存活,以另一種方式而言,我也是在殺生,所以才會每拔一棵菜便念一回『往生咒』。」其實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在二十幾年前與愛妻的一場爭執中,而開悟的。
唉!沒救了!他這個姊夫果真越修越有佛性,希望不要有那麼一天,他突然頓悟,撒手拋下老姊,自個兒真的跑去出家當和尚,不然他老姊肯定會哭死。
「呵呵……那姊夫、你好好念,希望這些蔬菜皆能收到你的誠意,棵棵往西方極樂世界去找佛祖修成正果,我不打擾你了。」起身伸了個大懶腰,他眯眼調侃。
聽聞這極為明顯的調笑,南宸顥也不惱,反正他們月家人都是同一副德行,骨子裏找不到半絲慧根,他的愛妻月芽兒就是最佳典範,勉強不來的。
「對了!怎麼這兩、三天都沒瞧見豔歌姑娘?」見他懶洋洋地晃來踱去,南宸顥轉栘話題詢問。
「她呀——」月星魂突然笑了起來。自從三天前,被他喂了口水而中了自個兒研製的毒後,她已經足足將自己鎖在房裏三天了,任誰去叫喚都不出來,連端出她師父陽雪天也沒用,不知是不是已經長瘡流噥,沒臉出來見人呢?
說來說去,都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丫頭真是胡來,連解藥都還沒研製出來,就拿毒藥要在他身上試,還好他底子雄厚,不把那丁點兒的毒放在眼裏,否則現在關在房裏頭不敢出來見人的就是他了。
「她如何了?」南宸顥奇怪追問,不解他為何笑得一臉詭異。
「沒什麼!」逕自一笑帶過,不想向他人多說兩人間既親熱又好笑的事發過程。不過有件事兒,他倒一直想向姊夫問個明白。「姊夫,與姊姊成親的這些年來,你快樂嗎?」
「這是當然!」似乎有些兒驚訝他會這般問,不過南宸顥還是毫不遲疑的點頭回答。
「難道當初姊姊因卦象所示而尋找到你時,你不曾想過要抗拒,不願被命運擺弄?」
他這個小舅子是在說他自己嗎?南宸顥輕笑,略帶深意反問:「你想抗拒嗎?」
「我……」遲疑了下,月星魂似乎不大能理清自己的心意,「我不知道!難道就因我老爹的卦象,就篤定我命定的姻緣是她嗎?假若出現的是個我不喜歡的姑娘,那我也得順服命運的安排嗎?」
「那你喜歡豔歌姑娘嗎?」
「呃……她還不錯啦!」有點發糗的揉揉鼻子,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真正的感覺。
還不錯就是代表喜歡了?溫和一笑,南宸顥以能讓人心情平順的嗓音笑道:「既然你喜歡,那還介意什麼卦象或命運,那都已不是重點了不是?再說有時事情的因果實在很難去斷論,好比如當年我與你姊姊,到底是因卦象所示,致使她前來尋我而結成我倆這段美好姻緣之果,還是我倆有這段姻緣之因,才會讓岳父卜出那卦象之果,促使她來找我以圓這個因呢?你說,這因果、因果,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
「姊夫,你在同我打禪語啊!」一大堆這因因果果的,聽得他頭昏腦脹。果然修佛之人,說出來的話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以後你就會明白的。現在你只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心儀的姑娘既然與命定姻緣裏的是同一個,沒有所謂討厭或不喜歡的問題存在,那麼卦象對你而言又有何影響?」柔和輕笑,以著最簡單的言語為他開解。
意思就是把它當成屁羅?月星魂總算明白了,不過他還有個問題。「可是卦象裏說那歹毒女人可能會毒殺親夫耶!」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啊!
「可能而已,不是嗎?當年的卦象也說我命帶佛根,極有可能出家啊,可後來我還是和芽兒成親了。所以說,這未來之事尚難定論,端看當事人的心意與抉擇,往往一個念頭轉變,便可能有著截然不同的未來……」頓了頓,瞧他一臉的專心聆聽,南宸顥難得起了頑心,學起其他親人調侃笑道:「只要你去將豔歌姑娘的芳心拐來,她就會捨不得毒害你了啊!」
「姊夫,你被姊姊教壞了喔!」白他一眼,月星魂不得不感歎潛栘默化的可伯影響。瞧!連一個性情正經、溫和的修佛之人也沉淪了。
南宸顥輕柔微笑,暗想愛妻教壞他的,何只這一項而已!
「姊夫,不打擾你拔菜念『往生咒』,我先走了!」心中的結一解開,月星魂渾身輕鬆了起來,揮了揮手,準備回「水月閣」去找他未來的小娘子,瞧瞧她到底為啥躲在房裏這麼多天?
說實話,還真有些想念與她毒辣鬥嘴的暢快!最更要的是,憋了三天,他懷念極了櫻紅小嘴的甜蜜滋味啊!
「吵死了!你走開啦,別來煩我!」房門內丟出一串嬌斥。
「不走!你都把自己關在裏頭三天了,到底你那啥撈什子的『醜怪三變』之毒是解了沒啊?」月星魂涼涼地斜靠在門檻外,任她趕了千百次就是不離開。
「解了、解了!你到底走是不走?」嫩脆的嗓音益發顯得不耐煩。
「你不開門,我就不走!」怪了!這女人躲在裏頭到底在搞啥花樣?
只聽房門內突然冷滯了好一會兒,隨後她隱夾著悶火,沉怒不已。「隨你!你就在外頭站到老死,我也不管!」話落,房內便岑寂了下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好似真打定主意不理睬外頭的閒人,
站到老死?難不成她打算把自己關在裏頭一輩子嗎?月星魂深感好笑,又等了一陣子,發現她真的再無動靜,這下也沒啥耐心,掄起拳頭「砰砰砰」地直捶房門,出言威脅恐嚇。
「再不開門,我要破門而入羅!」呵呵……這對他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你敢!」高昂的尖銳嬌叱夾雜著一絲慌亂和驚恐。
耶!有問題喔!這丫頭在怕什麼?此時生性向來愛鬧,吊兒郎當的月星魂也察覺不對勁,心中一緊,手上更加急促用力拍打房門。
「你到底在胡鬧些什麼?再下開門,我要闖進去了!」
「不行!」
只聽房內一陣慌亂碰撞外、還有瓷瓶摔地的碎裂聲,月星魂再也按捺不住,人腳奮力一踹,門扉應聲碎裂成兩塊往旁飛散。
同一時間,房內的人像是受到極大驚嚇,在他還來下及細瞧下,已經飛身躲進床榻上,用厚厚的錦被將自己連人帶頭緊緊蒙住,連絲縫隙也不留,深怕人瞧見什麼似的。
「你、你怎麼可以擅闖姑娘家的閨房,還不快出去!」蒙成一團的圓球下傳來她驚怒交集的叱喝。
「闖都闖了,你還能怎樣?」見她這副龜縮模樣,月星魂好笑不已,還很欠揍的故意激笑。「有本事出來趕我啊!」嗟!實在想不懂她做啥將自己裹在被褥底下,就算現在是太冷天,可這樣不悶嗎?
「你、你不要臉……本、本姑娘不與你一般見識……是……是君子的就自個兒滾出去……」想逞強,話卻說的結結巴巴,顯不出半點威風。
「少爺,我向來就不是君子!」狂笑一聲,再也見不得她這副龜樣,鐵了心要看她到底是怎一回事,大手一扯將錦被給奮力掀開……
「啊——」
「啊——」
兩道驚天地、泣鬼神的驚恐尖叫下約而同響起,若讓外頭下知情的人聽見,恐怕還會誤以為發生了啥滅門血案。
呆然震愕盯著眼前這張顯得有點兒嚇人的臉孔,先前的驚嚇感方過,一股強忍不住的笑意如浪潮般席捲向他,月星魂當下毫不客氣地捧肚狂笑。
「哈哈哈……你……你……哈哈……」瘋狂爆笑、涕淚齊噴,讓他毫不吝嗇貢獻出自懂事後就不曾再流過的第一顆男兒淚。
「哇……」被瞧見自己現在可怕的模樣,而且還是被他所看見,讓陽豔歌既驚怒又委屈的當場將他手中的錦被搶來,迅速將自己再次密密實實蒙住,躲在棉被裏頭放聲大哭。「你出去……都叫你不要進來,你還進來……出去……哇……」
自從三天前不小心反中了自己研製的「醜怪三變」之毒後,因毒性實在遊走的太快,全身上下包含臉蛋不多久便都起了一些黑斑腫脹,有些地方甚至還生了小小的爛瘡,雖緊急製作瞭解藥服下,化解掉體內毒性,讓情況不再惡化,但身體外既已造成的爛瘡傷疤卻需要些時間來復原。
姑娘家哪個不愛美,眼看自己成了這副恐怖模樣,陽豔歌當然不敢出門見人,直將自己鎖在房裏頭,只有當丫鬟定時送來三餐放在地上時,她才會趁無人之際,悄悄開啟一道小縫去取食。
可如今自己還在復原期間,臉上瘡疤、黑斑浮腫還未完全消退,竟讓心底最介意的沒品男人——月星魂給瞧見,教她怎會不羞窘、驚怒?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讓他見著自己這副嚇人的鬼模樣,可如今……可如今……
想到這裏,陽豔歌哭得更加悲切,尤其在聽見他的嘲笑聲後,恍若被人給狠狠一箭穿心,益發難過得想死了算了……
「哇……都是你害的……你還笑話人……出去啦……」悽楚哭叫斷斷續續飄出,不難知道聲音主人有多介意。
糟!黃河再次決堤,又惹她哭了!總算不笨的發覺自己倡狂笑聲有多傷人,月星魂硬是忍下滿腹的笑氣,尷尬地在床沿邊坐下,拍拍卷成一團的棉被,溫言安慰,「別哭了啦!其實沒多嚴重啊……」
「你騙人!」陽豔歌截口打斷他,邊哭邊厲聲抗議。「你剛剛明明笑成那樣了,哇……」
呃……月星魂頓時啞口無言,乾笑幾聲,再次輕扯棉被。「別蒙了!不伯悶死嗎?」
「嗚……不怕!」悶死總比被他笑死來得有尊嚴。
「不放下被子,我怎麼瞧你?」這女人很固執喔!
「嗚……不讓你瞧!」幹麼作踐自己讓他笑話!
「瞧瞧有啥關係?反正方才都看過了!況且你不讓我仔細看看,我怎麼能幫你?」真是!這時候還顧著啥面子啊?
「你哪來本事幫我……嗚……」吹牛不打草稿。
「喂——」這女人很瞧不起人喔!月星魂瞪著那一團錦被,挺起胸瞠叫道:「好歹我老爹號稱『神算醫仙』,他那身醫術我可是盡得真傳,不唬人的!」
沉默了下,陽豔歌有幾許心動,這才哽咽著要求保證。「可是你瞧了會笑人家!」
「絕對不笑!」裝模作樣地舉手立勢。
得到保證,她這才緩緩拉下錦被,拾起一張佈滿黑斑、浮腫與輕微小爛瘡的臉蛋,盈滿水氣的杏眼通紅,好不可憐樣。
見她這情況,月星魂忍下笑意,左瞧右瞧,還翻開她衣袖,察看除了臉,其他的身體部位情況嚴不嚴重。
只見衣袖下的藕臂,情形幾臉龐還來得嚴重幾許,可見其他看不見的地方肯定也是一樣。當下他皺起劍眉詢問。「不是服下解藥了嗎?」唉!這女人怎把自己搞成這模樣?真教人好氣又好笑!
「毒性……咯……遊走太快了……咯……」她抽噎著解釋。
這叫自作自受!很想這麼笑?她,可又見她這副淒慘模樣,便罵不出口了。
「抹藥了沒?」
搖搖頭,委委屈屈指責。「才要上藥,你便闖了進來,人家驚慌之下就打破了藥瓶子……」
順著她視線瞧去,前方地上果然散佈陶瓷碎片和一地的藥粉,想來方才聽到的碎裂聲就是這個吧!
「還沒上藥也好……」這樣等一下才不用又要花時間將傷口上的藥粉給清洗乾淨。月星魂心下有了主意,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上哪兒去?」下是說要幫她嗎?怎麼隨便瞧了兩、三眼就要定人?故意耍她啊!
聽出她聲音中的質疑,月星魂回頭笑了笑,沉聲撫慰。「你先在這兒等會兒,我馬上回來!」話落,人便出了房門。
目送他身形離去,突然間,陽豔歌覺得他的背影給人一種可靠與安全感……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49:59
第八章
「你、你這是幹什麼?」瞅著眼前冒著氤氳白煙、底下還有小火燃燒的大浴桶,陽豔歌怔然傻問。
自他出去後,她守在房裏頭著實等了好一陣子,等到都快眯上眼睡著了,才見他竟然在大寒天冒著熱汗的奔了回來,話還來不及說上一句,就拉起她就往「水月閣」後方的浴間跑,然後映人眼簾的就是現在這副景象了。
「幫你快些將身上的爛瘡、浮腫給治好啊!」流著汗,他忙碌的蹲身吹火,讓火勢加大些。
「就恁一桶清水?」非常的懷疑。
「當然下是!」斜睨一眼,月星魂覺得受到了侮辱,「我戲法還沒變完,別這麼快下斷語好不好?」話完,他起身探查浴桶內的水溫,而後才滿意的點點頭。「好了!這水溫你應該經得起。」
慢著!他這話是啥意思?陽豔歌有種惡兆臨頭的預感,小心戒慎發問,「你不會是要我下去被煮吧?」
「總算開竅啦!」贊許笑覷,頗有孺子可教也的味道。
「我要回房了!」陽豔歌這下非常確定他確實是在耍她,馬上轉身走人。
他以為他從小被煮到大,別人就也經得起這種「虐待」嗎?若她真傻得下水去,伯不馬上被端出一道菜來,菜名就叫:水煮豔歌。
若要快速治好身上爛瘡得付出的代價是一條小命,那她情願醜上個十幾二十天,慢慢等傷結痂痊癒,雖然慢了些,但至少還保有一條命。
「慢著、慢著!走那麼快做啥?」忙不迭地拉住她,月星魂大笑。「不會燙熟你的。我沒讓水煮到沸騰,這溫度你承受得了,不信自個兒試試看。」
在他連番催促下,陽豔歌不情不願以手探了下水溫,果然是她還能忍受的範圍,不過也幾乎到了臨界點。在這麼高燙的溫度下要全身泡進去,還真的挺辛苦,得要有很強的忍耐力才行。
見她似乎接受了,月星魂不知從哪摸出一把精巧銳利的匕首,在她還搞下清楚他要做啥時,就見匕首以迅雷下及掩耳之速化作一道寒芒劃過健壯手腕……
「啊——你、你做啥傷自己?」陽豔歌尖叫,急忙抓住流出一道殷紅血液的手臂。
「不要緊的!」輕輕將她推開,月星魂舉臂讓自己的血一滴滴落浴桶裏,只見原本清明透徹的清水瞬間染紅。
未久,原本被劃出一道傷口的手腕,血流速度漸緩終而停止不再滴落,然後奇跡的,傷口竟然逐漸收縮癒合,只剩下一條淡紅色輕微傷痕,仿佛在向他人宣示,方才這裏確實是有傷口的。
「我這可是獨家秘方喔,可以讓你的傷在一日內就痊癒,完全不留疤痕。」月星魂眨眼嘻笑道。
他自小被爹親以千百種珍奇靈藥天天煮煉,那些珍貴藥材的藥性經過身體的吸收,全凝聚於他體內血液中。這累積了二十年的各式奇珍花草的藥力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滴血就足以挽救一名瀕臨死亡之人的性命,可見其神效。
「你……你……」一時被震懾住,陽豔竟訥訥無法成語。
「還傻杵著?快脫衣下水啊!」瞧她動也未動,月星魂笑催人。
「脫、脫衣?」嚇得回過神來,她死抓住自己胸口,一副誓死不從。
咦?做啥緊張成這樣?奇怪瞄了瞄她,月星魂這才像想起什麼重點似的打著自己腦袋瓜,笑得尷尬。「啊……我忘了你是……只著單衣也行啦!」
聞言,她暗暗籲了口氣,有些羞赧的背過身緩緩解下外衣,直到只剩一件雪白單衣時,才慢慢地跨進滾熱浴桶內,讓自己浸泡在混著他熱燙鮮血的水中。
「好燙!」才一進水裏,她馬上皺起秀眉,有點難受地小聲抱怨,
燙?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才叫燙?月星魂搖頭教訓。「陽大姑娘,這已經算很好了,若你泡過煮我的那桶藥水,你才會真正見識到什麼叫燙!」
「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天生怪眙!』嘟嘟嚷嚷著反駁。
「呵呵……怪眙也不是人人當得起的。」這下他又得意了,順手遞給她一條汗巾。「沾水拭拭臉,要不斷的擦拭,讓臉上的浮腫爛瘡也能吸收到藥性。因為你沒法將臉埋在熱水裏太久,只好用這種方法了。」細心囑咐後,他又蹲下身小心顧著火勢,下讓火苗太大,以致水溫太高燙傷了她。
默然接過浸水沾濕,卻見雪白汗巾在水中慢慢被血水染紅,想到他為了她劃腕自傷,心中下免有點感動得想哭。
原來他對她挺好的。雖然平日總愛氣她,可一旦真出了事,他又肯為她擔下一切,還會安慰她呢!
「喂!你幹麼對我這般好?」帶著些微哽咽,她赧紅了臉,胸口如小鹿亂撞。
「因為不想定遠王府鬧水患啊!」其實是不想往後數十日找她鬥嘴還得隔著一條厚被,而且還看不見她氣呼呼的俏臉。
「你……」這個人真的很愛氣她耶!陽豔歌本來心火又要燃起,可轉而一想又覺得好笑,火氣瞬間降滅,還頑皮地掬起熱水朝正專心顧火的他狠狠潑去。
「哇!搞什麼啊?」兜頭淋了一身濕,月星魂鬼吼鬼叫跳了起來。
「活該!」銀鈴般的笑聲自她小嘴響起,陽豔歌作怪的再朝他潑水。
奇了、怪了!這女人怎沒預期中的暴跳如雷?對她的反應還顯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時,分神之際又被潑了滿身水。
「好啊!你恩將仇報!」月星魂頑心也起,故作兇狠地欺近浴桶邊,熊掌一撩,大量水花全往她臉上濺去。
「哇——你敢潑我……」
「潑你又如何……」
「找死……』
「來啊……」
就在一陣叫鬧嬉笑聲中,兩人忘了這摻雜鮮血的熱水足要治傷用的,直到良久後玩累停手休息,浴桶中的水也只剩下不到一半,連陽豔歌的腰身都還下到。
「嗯……水沒了耶!」低首瞅了下水位,陽豔歌紅著臉糗笑。
「再加水啊!」懶洋洋的回答。
「嗯……那新加進來的水藥性還有嗎?」有點期待的語調。
「你有啥建議?」臉色開始轉綠。
「要不要再劃一次腕?」好想再欣賞一次那種傷口短時間內神奇癒合的表演。
「陽豔歌——」
「鏘鏘鏘!」連三聲銅鑼巨響,瞬間將人來人往的人們視線給吸引過去,就見街角一處略寬的空地上,一名臉上有著幾許風霜的中年大漢偕同兩名年輕子女正吆喝著擺開陣仗,一看就知是跑江湖賣藝來著。
「諸位鄉親父老們,今兒咱家一口子有幸來到貴寶地,承蒙各位不棄……」眼看圍觀了許多群眾,中年大漢抱拳朗聲,開口免下了一段大同小異的說辭。「……待會兒就由在下一雙兒女為各位表演拳術,望請各位鄉親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
叨叨絮絮說完一大串後,大漢便住後退了去,一對年輕、相貌端整的男女跳了出來,朝圍觀人潮抱拳示意後,二話不說便虎虎生風的對打起來,直到一套拳法打完後,緊接著兩人又做了許多精采演出,引來群眾熱烈的掌聲。
各項表演才告個段落,容貌端麗、身材健美的姑娘還來不及喘口氣,在一片叫好聲中,趕忙捧著銅鑼收取圍觀人群拋來的賞銀。
「各位鄉親以為這就叫好了嗎?接下才這才叫神功無敵,就由我們父子倆為各位表演一招難得一見的胸口碎大石……」中年漢子再次往前一定,在早巳備好的長椅凳上躺下,接著年輕的兒子搬了塊大石壓上了中年漢子胸口,就在眾人驚呼聲中,年輕男子舉起巨大榔頭,以著全身氣力往大石用力敲下……
「哇——」在膽小婦孺尖叫聲中,大石應聲碎裂,中年漢子完好如初起身接受熱烈掌身。
「來來來!這塊『龜鹿黑板膏』可是我們的獨家秘方,它不僅可治內傷外創,更可治任何疑難雜症,只要有它,擔保各位鄉親身體安泰、無病無痛……」表演完驚人的胸口碎大石,中年漢子翻出一瓶瓶黑壓壓的罐子,開始賣起膏藥來。
由於他這驚人演出,讓許多人不由得信了幾分,一時間倒也有不少人喊著要,樂壞了一家三口賣藝人。
擠在人潮中,陽豔歌懷裏揣著一包梅花糕,小嘴不斷啃著手中的玉米。此刻的她已不復昨日的恐怖模樣,所有黑斑、浮腫、爛瘡全消失不見,回歸她原有的明麗嬌美。
「姓月的,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兒?」推推身邊的男人,她又啃了一口玉米。嗯,好吃。
「陽大姑娘,你有何指教?」嗑著瓜子,月星魂閑閑懶懶反問。
唉!她自己想上街閑晃,做啥要拖人下水?他昨日二度失血,身子氣虛體弱,需要多加休養才能回復精神啊!幹啥硬踹他下床呢?好想念那軟綿綿,熱呼呼的大床啊!真想賴死在上頭。
手中玉米朝前方熱烈買膏藥人潮準確一比,突發異想笑道:「瞧!生意多好。其實你身上的血才真的是人人求而不得的靈丹妙藥,有沒有想過乾脆取血煉丹來賣?若有,我第一個向你訂貨。」
「不錯的主意,可以考慮!」搓著下巴,他點頭一派正經。「若哪天我窮困潦倒到沒飯吃時再來試試。」
耶!他還真認真了?陽豔歌瞪眼,正想再說些什麼時,卻被前方人群的一陣騷動給轉移注意……
「閃開!閃開!沒見我家少爺來了嗎?」幾名護衛大漢大叫吆喝,粗魯地撥開人潮開出一條路。
陽豔歌才好奇誰會這般囂張,待定睛細瞧,張牙舞爪的護衛後頭大搖大擺走來的不就是笑得一臉噁心的朱少麟嗎?
還真是冤家路窄!最近怎和這個紉?子弟孽緣如此深?沒幾日就要撞見他一次!撇著紅唇,她低聲咕噥。「怎又是這個痞子?」
嗑著瓜子的大掌突然頓了下,月星魂哀聲歎氣糾正。「別叫人家痞子,會侮辱痞子的。」最重要的是,痞子是璿小子專門拿來罵他的詞兒,她這麼一叫,豈不把他同那人化為同一等級嗎?他自認自己修行不夠,還無法達到朱少鱗的境界。
眼看前方朱少麟趕開群眾,正在調戲賣藝的姑娘,陽豔歌不耐煩了。「管他要叫啥,反正我看不下去了!」
唷!又想打抱不平啦?俊目斜橫,他聳肩一笑。「那還等啥?」
「等你啊!」
「等我?」這女人又想陷害他啥了?
「當然!」重重點著螓首,非常的肯定。「我不想因教訓那種爛人而髒了自己的手,所以這份榮幸當然就留給你了!」
「真謝謝你的禮讓喔!」不想髒自己的手,所以就犧牲他?難道他天生賤命啊?月星魂咬牙切齒假笑。
「不客氣!」大方接受道謝,眼珠兒一溜,催促指使。「快點去啊!那痞子的爪牙打傷了人家父子,硬要將姑娘給拉走啦!」
「是是是!」唉!都叫她不要罵人家痞子了,怎記憶力這麼不好?月星魂嘟嚷不已,還是無奈上前去準備「弄髒』自己的手。
此時所有圍觀的人潮早巳因見到京城小霸王的鬧事而全散了,偌大的街角除了江湖賣藝一家三人與朱少麟一夥人外,空地上已空無一人,大夥兒全跑去躲了起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招惹到宰相府可不是好玩的。
但見月星魂無聲無息來到正拉扯著賣藝姑娘的朱少麟身後,非常禮貌而輕柔的拍拍他肩頭。
「蠢材!拍我做啥?還不快來幫我將人給押回府裏。」朱少麟看也不看,直接對身後的人開罵。
「不要!爹、大哥……」買藝姑娘驚慌哭叫,眼睜睜見自己爹親、兄長被十幾名大漢打到吐血。
大掌再次輕拍肩頭。
「搞什麼,不是叫你……」朱少麟火爆回頭,卻見一名略感面熟的年輕男子露齒而笑,那森森白牙讓他莫名感到心驚。「你是誰?」
「不記得我?」原來他這麼讓人沒印象啊!好哀怨輕歎,月星魂大手直接指向容易讓他印象深刻的人身上。「那位姑娘,你應該就記得了吧?」
順著方向望去,在瞧見一句正揮後走來,笑得燦爛無比的絕美少女,朱少麟嚇的差點兒屁滾尿流。「你、你……她……」娘啊!怎會又讓他遇上這女羅??最近這一個月來天天是黑煞日嗎?
「你還記得喔!很好、很好!I滿意點點頭,不得不敬佩那女人的淫威之厲害。瞧!這朱少麟才見著她的瞼就臉色發青,恨不得就地消失無蹤。「那能不能麻煩高抬貴手,放過人家一家子呢?」非常、非常謙卑地要求。
這會兒朱少麟哪還有說不要的熊膽,尤其在瞧見她逐漸走近的身形,發著顫丟下一句——「少、少爺我……我今天沒……沒興致了……走!」音才剛落,顧不得手下的愕然,逕自一個人夾著尾巴先溜了。
朱少麟實在是因為在她手下吃過大虧,知道她是個厲害的江湖人,身邊十幾個護衛加起來都還打不過人家,俗話說識時務為俊傑,此時不快溜走,難不成遺留下來討打嗎?
驚愕傻眼的護衛們見少爺莫名其妙突然走人,莫名所以的他們只好也拋下人追了上去,畢竟他們主要職責可是護衛少爺的安全,少爺都定了,他們豈有不隨身守護的道理。
眨眼間,十幾名惡煞走的乾乾淨淨。
「你怎沒將人痛打一頓?」來到他身邊,陽豔歌怪問道。
這女人很嗜血喔!月星魂斜瞅她一眼,甩著手故作清高。「少爺,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最主要的是,抬出她的威名就足以嚇跑人了,何必費力出手呢?
拾人牙慧,沒意思!陽豔歌才想出言相激,驀地——
「爹、大哥——」賣藝姑娘撲倒在兩位親人身前,淚眼婆娑地哭喊。
「我們沒事……」擦掉嘴邊血痕,中年漢子攙起兒子,安慰女兒後,一雙眼便轉到月星魂身上,拱手道謝。「多謝這位公子相助。」
「我?我沒做啥麼啊!」深怕又要向上回一樣攬個麻煩得處理,月星魂這次可聰明了,馬上搖頭故作不知。事實上,他確實是什麼都沒做啦,只不過動動嘴皮子而已。
中年漢子不是傻子,雖然方才挨打,可一切情況他可都看在眼底。「公子施恩不忘報,我們一家卻不是不懂得感謝的忘恩之人,至少也讓我們宴請公子一頓,聊表謝意啊!」嗯……這名公子俊逸挺拔,器宇軒昂,想來應是有不錯家世,不知娶親了沒?
感受到對方全身上下將自己掃了一遍,莫名的,月星魂?覺一陣惡寒……
「沒錯!這位公子,你一定得讓我們表示一下謝意,我妹子差點落入那幫淫徒之手,若不是你,如今我們可不知會多淒慘、」年輕兒子也極力邀約。
「是啊!公子,小女子可說是讓你救回的,請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招待。」年輕姑娘瞧見救命恩人如此俊逸,芳心不由得狂跳,水眸盈盈流轉幾許好感情意,當下暈紅著臉軟語相求。
現在是啥情況?姓月的去勾引到人家姑娘了嗎?自頭到尾被晾在一旁的陽豔歌在瞧見賣藝姑娘的酡紅雙頰與充滿好感的曖昧眼神,當下心中一凜,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
「好了沒?我要走了!」不滿被忽視,伸手推了推他,口氣有絲可疑的煩躁。
奇怪睨她一眼,月星魂轉而對一家三口有禮微笑。「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得先行一步……」
「就樣啊!」中年漢子難掩失望。「那可就不好意思耽誤公子你了。」
「公子,至少也請告知大名,好讓我們一家人知曉。」年輕姑娘急急相問。
「在下月星魂。」只留名字應該沒啥大礙!月星魂坦然大方告知,很自然的又漾出一抹親切和藹的笑容,當下讓賣藝姑娘瞧得心頭小鹿亂竄,粉頰醉紅如楓。
笑笑笑!他怎不笑死算了,淨來拐人家姑娘一顆少女懷春心。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也是一個樣,見了女人就假惺惺,自命風流瀟灑到處亂笑,怎麼他對她就從沒這般笑過,說話這般溫柔過?
陽豔歌心底酸澀澀,瞧他嗯心媚笑,一把無名火直上竄,也不管還有他人在場,洩憤似地抬腳使出十足蠻力直往他小腿陘奮力一踹——
「哇——」慘絕人寰地淒厲痛叫,月星魂珍貴男兒淚差點兒滾出來,疼得抱腿蹦蹦亂跳,悲壯申冤。「你這女人……我又哪兒惹你了,竟趁人不備偷襲。」
「哼!」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掉頭走人。
嘿!這女人在跩啥、氣啥啊?一切照她意思出面管閒事了,還有啥麼不滿?無端挨踹的月星魂雖覺自己倒楣得很,見她氣呼呼走遠了,還是很不爭氣欲追上去。
「月公子!」
「有事?」才邁出一步,又被身後的女聲給止住步伐。
「那位姑娘是月公子的什麼人?」見他滿瞼著急,賣藝姑娘懸著芳心大膽相問,只求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個。
唉!她個小腿短的,怎地走的這般快?見陽豔歌漸行漸遠,完全沒有緩下的跡象,月星魂可急了,心下在焉拋下一句——「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尾音方落,人已匆忙追上去,口裏還大呼小叫著。「陽大姑娘、豔歌,豔兒……等等我啊!」
唉!原來已有婚配,可惜啊!耳聽逐漸遠去,隱隱約約還傳來幾句嬌叱的對話聲,中年漢子失望不已。
原來……賣藝姑娘黯然,一株才剛萌芽的情苗就這麼被腰斬了。
「嘿!你到底使啥性子?」一路緊隨她身後,月星魂覺得自己很冤枉,根本搞不清楚她惱些啥麼?明明前一刻還好端端的,下一刻卻冷眼捆待,標準的翻臉如翻書,真難伺候!
「我沒要你伺候,你走啊!去伺候別人啊!」陽豔歌急怒不已,憤憤推開他喝罵。
啊!啥時候把心底話說出來了?月星魂直聽到她的嬌喝,這才警覺自己說溜了嘴,不由得陪笑。「伺候陽大姑娘您,是小的的榮幸,小的哪敢有二話!」
誇張的表情與聲調,當場差點讓氣悶不已的陽豔歌笑出聲了,可再見他一臉的滑頭鬼腦與泛笑的薄唇,想起方才他對其他姑娘的親切溫和,心下又惱火。
「笑笑笑!你愛笑就去對方才的賣藝姑娘笑啊!本姑娘才不希罕你來伺候陪笑。一掌將湊過來的俊瞼推開,她語中酸意甚濃。
呵呵……他是不是聞到啥醋味了?總算是稍微抓到她愀然變色、翻臉以對的微妙心思,月星魂不禁狂喜,湊上前去詭笑兮兮。「你——吃醋啊?」
「誰、誰吃醋了……你少臭美!」結巴的語調與驀然轉紅的粉顏,讓她這番澄清一點兒也沒說服力。
哈!原來真吃醋了!莫名的一陣醺然陶醉,他眨眼喜孜孜。「承認吃醋沒關係啦!我不會介意的。」呵呵……事實上還高興得很!
「你耳朵長繭啊!說沒有就是沒有,聽不懂人話嗎?」要命!她絕不承認自——吃醋,真要說起來,只是心底有點兒酸、有點兒澀、有點兒不舒服、有點兒想將他揣到衣袖裏,不讓別的姑娘對他癡癡笑……這絕對不是吃醋!
「呵呵……酸也……酸也……」懶得理會她的辯解,月星魂逕自得意搖頭晃腦學窮書酸吟哦,還不時賊笑兮兮拋給她一記「一切我都明瞭」的眼神。
「就跟你說不是了……」老羞成怒,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追打。
「哈哈……好酸、好酸,不過我喜歡啊!」大臂一張抱住她撲來的嬌小身軀,直接箝制在胸前,絲毫不在意現在是光天化日,而且還在大街上,直接就抱了個樂開懷。
他喜歡?這話是啥意思?心跳漏了拍,陽豔歌臉生紅暈,低聲羞叫:「還、還不快放手!有人瞧著呢!」
意思是說沒人瞧見就可以為所欲為羅?月星魂邪笑不已,倒也聽話的放人,還惡作劇地低頭在她耳邊俏聲道出自己的疑問,立刻惹來她羞窘嬌叱,又開始一陣的追打……
兩人打打鬧鬧間,不知下覺追胞到兩人在京城的第一次會面之處——天香樓。
「停!」望著匾額上三個大字,他抬手叫停,靈敏的鼻子嗅了嗅,嘴角涎著可疑的透明液體,沒頭沒腦問道:「有沒有聞到?」
好在陽豔歌與他屬同一類人,對他突然拋出的問題馬上能理解。「有!好香!我肚子餓了。」兩隻小手按肚,非常迅速正確的回答。
唉!果然天生命定,默契好得不得了,連培養都不用。月星魂再次感歎下已。
「吃飯皇帝大,走!」拉著人,帶頭殺進去。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0:13
第九章
「哈哈哈……真是巧啊!璿小子,你是算准小舅會來這兒,特地先備好一桌佳餚來宴請我,以報彌月之禮的謝意嗎?」倡狂笑聲連綿不絕,涎著口水覬覦滿桌的佳餚美食。
啪!竹筷在爆出青筋的大掌中壯烈成仁。
好、好無辜喔!陽豔歌同情地投射殘缺「筷屍」一眼,只覺某人身上輻射出的殺意讓她渾身發寒,恨不得快些走人。
唉!只不過想進來用頓飯,卻怎麼也沒料到被他們設計、陷害的人,好巧不巧也在裏頭,而且陷害他的證物恰巧也跟在他身邊。
撞見這種情況,一般人第一個反應肯定是轉頭走人,怎麼也不會不知死活硬送上門,哪知就有個怪胎硬要別出心裁,笑得讓人很想扁的湊上去,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豔歌小姐、星魂少爺,你們怎也來這兒?」瞧見兩人,莫憐兒一雙水眸霎時亮了起來,待兩人落坐後,忙不迭地倒上熱茶送上。「外頭天寒,快喝些熱茶祛祛寒。」
瞧她殷勤為眾人倒茶布菜,再睨睇那張陰沉冷臉,月星魂眯眼笑道:「我說憐兒姑娘,這些天璿小子待你好下好?沒用那張屎臉臭你吧?」
聞言,莫憐兒為難的偷覷南靖璿更加陰霾的剛毅臉孔,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這幾天他把她當隱形人,擺明讓她難堪,害她只有厚著臉皮亦步亦趨緊跟著,事事細心服侍,勉強自己當個睜眼瞎子,不把他的冷眼、譏嘲放在心底,只求盡心做好恩人要她拿他當主子伺候的吩咐。
瞧她那神情,月星魂心知肚明。反正璿小子那臭性子,用膝蓋想也知他會多難相處。
「唉!辛苦你了!」搖頭晃腦歎氣,表情卻笑嘻嘻。
「嗯,可以想像。」點頭附和,陽豔歌深表同情。
這對命定的毒夫毒婦是怎樣?拿他當笑料來一搭一唱嗎?南靖璿不想落人口實,說他虐待一個姑娘家,當下發出這些天來對莫憐兒的第一句話。「坐下,以免有人說我不懂體恤。」非常命令的口氣。
呃……是在對她講話嗎?站在他身後的莫憐兒神情一片愕然,愣愣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你坐就坐,還杵著做啥?」怎麼,連話都不會聽了嗎?
好凶!不知有沒有人被嚇死過?莫憐兒顫了下,縱然害怕卻不屈服他命令,以著怯生生的堅持,搖頭拒絕。「憐、憐兒站著伺候璿少爺。」他是主,她是僕,沒那福分同起同坐的。
「你敢反抗我?」眯眼輕柔細問,額際青筋卻猛冒。
「憐兒不敢!」話是這麼說,卻依然沒有落坐。
「你……」
「好了、好了!」月星魂急忙介入,笑著打圓場。「憐兒姑娘,你就坐下吧!不然吃頓飯,身後卻有人盯著瞧,多彆扭!」
「可不是!來,這邊坐啊!」陽豔歌直接將人拉到身邊坐,她可受不了方才沉凝、恐怖的氣氛。
「豔歌小姐、星魂少爺,那憐兒就不客氣了。」柔柔朝兩人飄幽一笑,對於兩位恩人的話,她是怎麼也不會拒絕的。
瞧她欣然坐下,南靖璿臉色鐵青得更加難看,若不是平日修養太好,粗話差點兒就出口了。她是怎樣?他的話不聽,姓月的隨便說一句,她就奉若神諭,未免也太不將他放在眼裏了。
突如其來的火惱教他簡直難以忍受……
「來來來,這清蒸黃魚味道棒透了,快嘗嘗看!」懶得理會某人陰沉難看的臉,月星魂愉快的各夾起一塊魚肉送到兩位姑娘碗裏頭,以示公平。
「還好你沒再濺得我一臉油水,不然我就要你好看。」似嬌似嗔橫他一眼,陽豔歌滿心甜意吞下魚肉。
「我哪敢啊!」非常狗腿陪笑。
「星魂少爺,謝謝你!」盈盈柔笑,莫憐兒很是感動。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這般好了,除了兩位恩人。
「不客氣,快吃啊!」笑著坦然接受道謝,要她努力加餐飯。
奇了,她笑得那麼柔情似水幹啥?還有,小舅不是有個命定的惡毒女嗎?這會兒竟然不守夫道,直接在未來娘子面前勾引起別的姑娘!
冷眼瞅著兩人互動,不知為何,南靖璿竟異常感到不爽,恨不得抹掉月星魂那張惹人厭的笑臉。
實在是真的惹人厭啊……
「喂,璿小子,你暗算小舅我啊!」賊眼恁尖,迅疾接下急射而來的竹筷,月星魂不滿的哇哇大叫。「吃飯也礙著你了嗎?」
「笑得噁心,壞我食欲。」嗤聲冷哼。
「哈哈……咳咳……咳……」陽豔歌聞言大笑,卻忘了口中塞滿食物,差點沒被嗆死。
沒多餘同情心奉獻給那個叛徒,月星魂瞪眼嗔怒。「璿小子,把話給我說清楚,小舅這張迷倒天下婦孺的俊俏瞼孔,啥時候笑起來噁心啦?」
南靖璿煩躁不已,無心再留下來看他猴戲,無視眾人驚訝,起身走人。
「不是說要跟在我身邊伺候嗎?還愣著?」走沒兩步路,發現莫憐兒沒跟上,立即回頭嘲諷。
「啊?喔!」第一次,第一次他停下來等她呢!以往他都當她是累贅,恨不得拋開她,今兒個卻反常了。
到底是怎回事?莫憐兒百思不解,在他的冷眼勾瞪下,也沒心神細思,匆忙忙跟了上去。
耶?怎麼說走人就走人,完全不把他這小舅放在眼裏啊!目送像惡主欺負奴僕的兩人離去,月星魂只覺自己莫名被南靖璿羞辱了,最冤的是還搞不清楚為何遭他敵視。
「我是他小舅耶!為啥還要這般委屈吃他排頭?」非常自怨自艾地埋怨。
「嗯嗯……」
「你也這麼覺得對不?」陷入無窮哀怨中。
「思思……」
奇怪!她幹麼不說話,只隨便嗯了個兩聲,實在不像她的作風。月星魂深感不對勁轉頭瞧她——
「啊——你留點給我啊!」臉色大變驚吼,要她嘴下留情。
眯眼打了個飽嗝,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塊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陽豔歌欣然呵笑。「請自便!」
瞅著滿桌殘羹剩菜,月星魂欲哭無淚。難怪方才她無聲無息,難怪問她話只用單音回答,原來小嘴忙著吃美食啦!
「請用啊!不用客氣的!」將裝著骨頭的碟盤推到他面前,陽豔歌笑得很壞,好不誠懇請他享用。
「當我乞丐啊!」氣呼呼地推了回去。
「飽了,我要走了!」呵呵……吃飽就昏昏欲睡呢,乾脆回去補個眠吧!
「嘿,我還沒吃啊!」自己用飽就棄人於不顧啊?沒道義的女人!
擺擺手,陽豔歌逕自晃踱離開,不理會那個苦追在後頭、因餓著肚皮而吹鬍子瞪眼的男人。
唉……他自己都說吃飯皇帝大了,偏還要在用膳時分心,嘰嘰咕咕地與人耍嘴皮,東西被吃光了怪誰啊!
活該啦!
「可惡、可惡!臭月星魂、混蛋月星魂,去死、去死,去死啦!我討厭你……」深夜時分,明月的銀光灑在林木溪水上,城郊外一處山野林地有名嬌妍少女正憤憤踐踏野地,豔紅小嘴裏下斷吐出詛咒。
那個可惡的月星魂,竟然在踏出「天香樓」後便溜了個不見人影。
正當她返回府裏的途中,奇怪身後怎沒他慣常的嬉鬧聲,回身一看卻發現他沒跟上來,馬上轉回頭沿著來路尋人。
誰知卻讓她給瞧見那不要臉的色胚又勾搭上那個賣藝姑娘,噙著噁心騙人的溫和笑容和人家一家子話家常,未了還一起進去「天香樓」,點了一桌子酒菜吃吃喝喝,聊笑得好不愉快。
當下她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在他開心享受賣藝姑娘柔情款款的倒酒布菜時,俏顏凝結寒霜,如鬼魅般現身在他眼前,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二話不說狠狠地賞了他一記巴掌,不顧他的痛呼與解釋,迅速轉身、運起全身功力飛掠而出,心底怒火與酸意直冒,直快將她給席捲淹沒。
一路狂奔出京城的她直來到這處前些天發現的林野濕地才歇下腳來,然後就從白日對著無人山林尖叫,詛咒直到深夜……
呱!
驀地,一聲清亮蛙鳴為這只有憤恨咒?聲的夜晚增添了另一種聲音。
喝!天下事果真是無奇不有,在這種寒冬季節竟會有蛙類出沒?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不過也因這聲蛙鳴,終於終結了少女永無止境的咒?。
一聞蛙鳴,陽豔歌心中微凜,強忍下高張怒火,暗暗警告自己千萬不要因為月星魂那個色胚而擾亂心緒,壞了自個兒抓捕與「赤練仙子」並稱天下至毒的「紅玉血蛙」的計畫。
話說這「紅玉血蛙」可是煉毒之人畢生難求的至寶,它的毒性之強直可讓中毒之人一時三刻後,便直接去拜見閻王老爺套交情。
至於為啥會讓她發現這極難尋覓的「紅玉血蛙」呢?這乃因為前些日子因將莫憐兒塞給南靖璿一事,為逃避冷臉惡煞的質問,故而整日混跡在外,一時無聊下便四處溜達來到城郊,而無意中發現此濕地,直到夜色彌漫、玉兔高懸之際,正想打道回府,誰知卻聽到林邊濕地突然傳來清亮蛙鳴,當下讓她好奇心大發,不解這種嚴冬季節何來蛙類?
人的好奇心若無法得到滿足是很彆扭的,當然她亦不例外,馬上將好奇付諸行動,悄悄循聲而去,直來到溪水濕地邊,一隻拳頭大小、通體血紅如玉、如真似幻的蛙類赫然映入眼底。只見它蹲踞在溪邊,正昂首呱叫,那凝神望月的專注模樣好似正在吸取日月精華。
紅玉血蛙!
陽豔歌差點兒沒驚聲尖叫嚇走蛙兒。她曾經聽師父說起此蛙,亦知此蛙特性。
「紅玉血蛙」不似一般的蛙類在盛夏活動,反而詭異的在嚴寒季節出沒於濕地溪水畔,直至春意降臨大地才又消失無蹤。而且此蛙生性警覺,只要察覺出沒之處稍有人跡,便馬上遷移他處,所以想要捕捉它,若一次沒成功,那麼下一回就不知要到哪兒去找它了。
那時的陽豔歌沒萬全準備,所以不急著去抓它,只是輕巧轉身離開,打算下回再來展開捕蛙大計,哪知後來因一連串的事兒而將此事給擱下了,如今又重回舊地,「紅玉血蛙」也毫不羞澀的呱呱直叫,引誘她去抓它,那麼就別怪她下客氣廠。
暗暗從懷中摸出自師父那兒討來,與裝著銀葉雪蘭的寒玉匣同一塊玉所雕成的寒玉盒,極輕極緩慢地接近溪邊濕地。
果然,那「紅玉血蛙」如同上回所見一樣,在同一處地方凝神望月呱鳴……
卡嚓!
踩斷枯枝的輕小聲響讓溪畔的「紅玉血蛙」驚覺了,當下四隻蛙腿奮力一蹦就要住還流著一絲絲潺潺細水的溪裏跳……
「哪里逃!」眼明手快,寒玉盒當頭罩下,將它給困在裏頭沒處逃。
小心翼翼地收起寒五盒,只見「紅玉血蛙」在盒裏像是給冰封起來,連動也不動,宛如一隻真的紅玉所雕成的蛙兒。
「呵呵……還想逃?這寒玉盒可是專門要來對付你的。」欣喜而笑,謹慎覆上寒玉盒蓋收妥,這才準備打道回城裏去。
不過,她今夜一點也不想見到月星魂那色胚,若回「水月閣」,肯定會撞見他,屆時又一肚子火,肯定會睡不好……
啊!對了!今晚乾脆別回王府去,隨便找家客棧住下,待明兒精神養足了,再回去找人算帳好了!
主意方定,嬌小妍美身形立刻往城裏方向飛掠而去……
「少爺、少爺,你瞧……」
「瞧啥?」朱少麟下耐地責難跟在身邊的一名屬下.「可別耽誤我去氣『百花樓』尋樂子……」嗟!今晚他打算和「百花樓」的花魁銷魂一整夜,可不許有其他事兒來節外生枝。
「不是的,少爺!」當屬下的直陪著笑臉討好,毛茸茸大手往前方透著暈黃燈光的小客棧門口一指。「您瞧,準備進客棧的那位姑娘是下有些眼熟?」
順著方向瞧去,朱少麟見著那名絕美姑娘時,先是神色大變,反射性的縮起身子躲了起來,直到看到人踏進客棧內後,才氣呼呼的狠刮屬下後腦勺一記,低聲怒?。
「不想活了你!見到那女羅?怎沒早點通知我,還大刺?指指點點,不怕被發現嗎?」可惡!淨是養些飯桶,總有一天會被他們給害死。
就算是痛,當人嘍羅還是得忍氣吞聲擠出笑容。「少爺,小的是想說那姑娘這般美,少爺您瞧了不心癢嗎?」依少爺性好漁色的脾性,怎會甘心放過這樣的好貨色?
「那也得有命心癢啊!」啐了一口,沒好氣道。老實說,那樣的美人兒,連「百花樓」的花魁都略遜她一籌,他又怎不會想沾呢?只可惜那婆娘凶得緊,連吃幾次虧後,他如今可不敢去招惹。
「少爺,小的倒有一個方法……」為討主子歡心,猥瑣的臉露出邪穢淫笑,招手要他附耳過來。
不解屬下搞啥花樣,朱少麟果真傾耳細聽。一陣嘰嘰咕咕後,就見他雙眼緩緩瞠大,逐漸露出興奮難耐的詭笑。
「真有你的!」待話音一落,朱少鱗欣喜而笑,一掌拍向下屬,讚賞不已,「此事若真辦成,回去定給你好好嘉賞。」
「那小的就先多謝少爺了!」鞠躬哈腰領謝,自然喜不自勝。
「那東西呢?」手指搓搓,迫下及待要開始實行。
「在這兒呢!」拍拍自己的腰間暗袋。
「那還等啥麼?走啊!」朱少麟邪笑一聲,領頭走人。
就見夜色下,兩道黑影偷偷摸摸地來到客棧門邊,鬼鬼祟祟的一陣探頭探腦,確定先前走進裏頭的絕美姑娘已經不在大廳內後,這才大搖大擺地晃進去,向掌櫃要了個房間也住進客棧內了。
丑時,正是夜闌人靜、萬籟俱寂,世間萬物結陷入深眠的時刻,街道上空無一人,連乞丐、流浪漢也找溫暖的地方窩著去。
?地,靜謐的街道一道迅疾黑影急速閃過,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那左右張望的迫切模樣,好似正在找尋著什麼?
娘的!全天下再沒人比他更背的了!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外甥敵視,然後又遭未來娘子誤會,還奉送一記大巴掌,然後便跑了個不見人影,讓他想解釋也找不到人說,累得這麼晚了,還得大街小巷四處尋人,就伯她有個啥意外……
怨歎不已的月星魂暗自苦笑,怎麼也想不到陽豔歌醋勁這般大。
唉——下過是出了「天香樓」,剛巧撞見賣藝的那家子,又好巧不巧,人家也要用飯,而他肚於正餓,見她不理他自顧地走了,想自己一個人用膳也挺無趣的,便不假思索地邀人家一起進去享用一頓。
誰知卻被回來尋人的她給抓了個正著,而且還是在賣藝姑娘殷勤替他布菜時,當下她便火冒三丈地賞他個大巴掌後掉頭走人,留下他尷尬不已對著滿酒樓被嚇傻的客人傻笑。
唉——真是黑煞當頭、黴運不斷啊!人家賣藝姑娘為他布菜倒酒,他總不好意思拒絕吧!當然只能笑著承受了。怎這女人連這種醋也吃?
再次歎氣,月星魂心知想再多也沒用,現下最要緊的是快將她給找出來,都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多危險……呃……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很危險啦——以她那潑辣、驕蠻性子。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放心不下她,非得快些找到人不可。
尋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弄,就是下見她蹤影,月星魂下禁急了,暗自佩服她怎有辦法將自己藏了一整個白日與晚上,就是能讓他找不著人?
光是京城他就已經不知找了幾遍,大至皇宮內苑、小至阿貓阿狗的秘密小窩都讓他給潛進去翻了過來,但是不見人就是不見人,難不成她出城去了?
月星魂驀地頓下迅疾的身形,思考著這個可能性……
「呸!若不是姓朱的投胎投的巧,少爺,我犯得著這般伺候?迷煙是老子提供的,主意也是老子出了,想不到一將那熟睡中的漂亮凶婆娘迷昏了,姓朱的連點甜頭都不讓我嘗,竟然趕老子回串相府。他奶奶的!老子本來還奢望等他享用過後還能留給我快活、快活,畢竟那般絕色的姑娘可是少有……」
寒風中,嘟囔低咒的淫邪嗓音隨風飄散,竄人某雙靈敏的耳裏。
咦?又是哪個采花賊在幹邪惡勾當?月星魂眯起眼,順著低咒聲方向瞧去,就見一抹黑影縮著脖子抵禦寒風,由遠方越行越近,嘴裏的低咒聲也益發的清晰。
「……呵,也算那凶婆娘活該,打斷姓朱的手臂,又屢次壞他好事,現下姓朱的拿她抵債來銷魂、快活倒也不吃虧……」
凶婆娘?姓朱?打斷手臂?怎麼這些形容都好生熟悉,活脫脫就是在說某個讓他找了一整晚的惡毒女人!月星魂越聽越是心驚,身形一閃,恍若鬼魅般眨眼間已來到嘟囔低語的黑影前。
「哇!鬼啊——」劃破黑夜的驚慌吼叫瞬間被一隻大掌掐住咽喉,再也發不出聲來。
「說!你說的姓朱的,是不是就是朱少鱗?」向來噙著笑意的俊逸臉龐此刻竟籠罩著說不出來的陰沉可怕。
「嗚嗚……」因缺氧而蒼白如死人顏色的大頭急促的點了點,嘴裏只能發出嗚嗚聲。
可惡!不祥預感成真,月星魂心下一沉。「在哪里?」娘的!最好祈禱讓他趕得及,不然這兩人將會非常後悔生到這世上來。
毛茸茸大掌困難地往斜後方一比,直指一家小客棧。
「給我躺下!」得到想要的答案,氣怒的立刻一拳揮出,果然有人馬上乖乖地氣絕昏迷。
丟下人,月星魂心中竄起無邊恐懼,運起輕功以著生平最快的速度直往小客棧掠去……
「嘿嘿……美人兒,最終你還是落入我的手裏頭啊!」苦等在外頭、直到裏面迷煙散去,朱少麟這才眼露淫光竄人房裏頭,一下子就來到床榻邊,瞧著昏睡中的陽豔歌那絕美秀麗的臉蛋,禁不住得意的咭咭色笑起來。
「哈哈……可別怪少爺我不疼你,讓你的初夜在昏迷中過了。不過你放心,待你成了我的人,日後少爺我天天讓你享受欲死欲仙的快活,夜夜喚我聲好哥哥,一輩子捨不得離開我……」色欲薰心大笑,朱少麟此時已是滿腦子活色生香的畫面,兇狠地將她胸前衣襟撕裂,露出裏頭繡著精巧花紋的深藍色肚兜。
只見那深色肚兜映得凝膚更加雪白細緻,尤其胸前渾圓丘壑隱藏其中若隱若現,誘人至極,真讓朱少麟看得眼冒欲火、色心大熾焚然,猴急地覆上身將她壓在身下,狼爪毫不憐香惜玉往她女性柔美嬌軀遊栘……
砰!
巨響乍起,在朱少麟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時,只覺頸後一緊,隨即整個人便被摔住地上了。
「搞、搞什麼?」吃痛怒吼,狼狽起身破口大?。「哪家免崽子敢壞少爺我的好事……啊——是你!」霍地,他神色鐵青,像被塞了幾百顆雞蛋而梗住了嘴邊的怒?。
「當然是我!」月星魂雙目盡赤,冷冽絕然的陰沉嗓音讓朱少麟聽了不禁打起寒顫。
「你……你可別亂來……我爹可是當朝宰相……」非常孬種抬出老父退敵。
「我好怕啊……」危險地勾起一抹笑,倏地,他臉上一凜,宛若地獄修羅,渾身散發竄人骨子的寒冽殺氣,大腳一踹,將他踹飛撞牆後又重重落地。
「你……你……」朱少麟只覺自己五臟六腑全翻了過來,老半天爬不起身,面對他殺氣淩人的逼近,慌嚇得節節往門口爬,就伯自己今天要葬送於此。
「你爬啊!逃啊!」抓起他,奉送一抹陰狠毒笑,迎面給他驚慌的臉龐一記重拳。
「啊——」但聽一聲短促慘叫,非常不濟的也陷入昏迷中。
「這樣就昏了?真沒用!」嫌惡將人丟到房門外的小園子裏,月星魂這才氣怒未消「砰」地一聲狠狠關上房門。
來到床榻邊,看著衣衫淩亂卻依然昏睡不醒的陽豔歌,緊繃的心神猛然一松,讓他不禁發軟的跌坐在地。
還好,還好他趕上了,不然……想到這裏,月星魂渾身發顫,不敢再細想下去。
方才他飛奔進客棧後,倚仗著靈敏的嗅覺順著空氣中殘留的迷煙味道一路尋到此處,一踹開房門,見那賤胚壓在她身上,讓他霎時間渾身發冷,就怕自己來晚了,當下怒火狂然將賤胚給狠狠地摔扯落地,殘存的一絲理智在瞄到床上的人兒除了胸前衣襟被撕裂外,其他一切衣物還安好穿在身上,這才稍微冷靜下來,也讓朱少麟那賤胚免去一死的厄運。
苦笑撫額,抬頭見她依然睡的安穩,兩頰泛著健康桃紅色澤,月星魂緩緩坐到床沿邊,食指輕劃過紅潤櫻唇,深黝黑眸不自覺展露萬分柔情,喃喃低語。
「怎麼辦才好?直到方才,少爺我才發現我好像真的非常的愛你,可你也愛我嗎?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不然怎會胡亂吃醋呢……」
淡淡呢喃一陣後,整夜的奔波尋人加上方才緊繃的心神,如今全然放鬆後,一股疲憊潮湧而上,讓他倦怠異常。
瞄瞄她身邊還空著偌大的床位,月星魂二話不說地爬上去安然躺下,健臂一攬,將美好嬌軀安置在自己寬厚的懷中,尋了個舒適姿勢便沉沉睡去……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0:46
第十章
呵……好溫暖喔!像極了小時候師父睡在她身邊,隨時煨暖她冰冷的手腳那般舒服,就連耳邊「怦怦怦」的規律心跳都如此的相似……
慢著!心跳?她自己一個人睡,哪來聽到別人的心跳?睡意朦朧的昏沉意識霎時清醒,杏眼暴瞠,卻見一張赫然放大的熟悉睡臉映入眸底。
「哇——」尖銳?耳的慘叫劃破靜謐清晨。
砰!
月星魂被嚇得摔落在地,忙不迭地慌亂直喊。「怎麼了?發生啥凶案了?」
「你、你……」驚嚇太大,一時說不出話來。
勉強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看向床楊上縮到一角、滿瞼驚慌的陽豔歌,他打著呵欠招呼。
「呵……你醒啦!」話音方落,矯健身軀一翻,又躺上床準備再去夢周公。
砰!
「哇啊——你、你這惡毒女人,做啥踹我下床?」再次摔落在地的月星魂這下睡蟲全跑光了,揉著發疼的屁股抱怨不已。
唉!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昨夜兒他有多累啊?竟然大清早就亂使性子,吵得他不得安寧!
「你、你怎會在我床上?」怒指著他,陽豔歌簡直無法承受一覺醒來,所有事情全亂了分寸的震愕。
在她床上?月星魂眼兒一瞟,視線乍然落在她胸前便再也栘不開,唇角泛起曖昧笑容。
「關於這件事兒,陽大姑娘,你要下要待會兒再討論?」
「為啥要待會兒,現在你就給我說清……」益發覺得他笑得詭異,尤其那雙賊眼幹麼緊盯著……陽豔歌警覺,順著目光低首一看——
「啊——色胚,你混帳!」花容失色,以雷霆電火之勢迅速奪來棉被,將自己乍泄的春光包得密實,陽豔歌如花般的小臉快哭了出來。「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啊!好可惜!養眼春色沒了。忍住嘴邊的歎氣,月星魂爬坐回床沿邊,大掌爬過散亂的黑髮,另一隻手將她粉嫩小耳朵扯了過來,卯起來用力大吼。
「做什麼?救了你的清白啦!還不快跪下謝恩!」想到這個,他火氣就上來。若不是她胡亂誤會吃醋,一個人躲到這兒,豈會差點讓姓朱的賤胚占了便宜!哼!他未來娘子的清白,她怎麼可以不好好保護?真是太失職了!
耳朵吃痛,又被他驚人的吼聲嚇得一愣一愣,乍見自己衣衫下整的驚慌羞愧霎時忘得精光,小嘴只能吐出沒人聽懂得的結巴言詞。
「你……你……我……那……」
見她發傻憨呆,月星魂不禁笑了出來。
「想問我在說什麼,你怎聽不懂?還有那到底是怎回事?」呵呵……不得不讚歎自己竟然猜得出她在說什麼。
陽豔歌完全失去言語能力,只能點頭表示。
「唉!昨晚哪……」搓著下顎,月星魂緩緩地將昨夜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聽得陽豔歌俏顏乍白還青,身子不禁顫巍巍地發抖,向來紅潤的朱唇更是蒼白不見血色。
她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晚來一步,自己會被怎麼糟蹋?
敏銳發覺她打心底竄出的害怕恐懼,月星魂亦感心疼,雙臂一攬將她發顫的嬌軀擁入懷中,柔聲拍撫安慰。
「沒事的!已經沒事了……」
一聲緊接著一聲的撫慰夾著沉穩規律的心跳沁入她心底,讓她繃緊的情緒逐漸放鬆,發白的臉蛋亦浮上血色,神志慢慢地回復冷靜……
好啊!這姓月的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了嗎?才沒這回事!
砰!
「你、你、你又踹我下床!」還沉浸在佳人在懷的柔情蜜意中,沒料到她翻臉不認人,月星魂摔得眼冒金星、連聲抗議鬼叫。
「你該死!」裹著棉被,她氣衝衝地跳下床直追著他打。「你慢來救人,害我被占了便宜就算了,為啥救完人後,你會和我睡同張床,你告訴我啊?」
可惡!可惡!黃花大閨女和個男人同床共枕一整夜,傳出去還能聽嗎?她這清白名節可不教他給毀了嗎?
「我、我累了嘛!」抱頭竄逃,非常無辜辯解。「你床位還空著一大塊,借睡一下有啥關係?做人別那般吝嗇啊!」
「睡你個鬼!」越聽越是生氣,陽豔歌跺腳嗔怒責難。「人家……人家可是個姑娘,你、你這樣像話嗎?」
「大不了我娶你嘛!」沖口而出,月星魂這才發現說出這句話的感覺挺不賴。
「你、你……」陽豔歌又羞又窘,更有一股狂喜湧上心頭,直讓她說不出話來,最後才羞羞怯怯,滿臉紅雲赧問:「那……那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不是該說些甜甜蜜蜜,教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嗎?
月星魂頓時傻眼,很是不恥下問。「該說啥?」
轟!
熾火狂燃,滿腔羞澀化為噴火悶氣。
「什麼都甭說了!你回去找你的賣藝姑娘啦!」嗚,就知道他對她沒感情啦!對別的姑娘比對她還溫柔,說不出一句愛她的話兒來,那還嫁他做啥?
如果只為了道德禮教而不得已要娶她,嫁他還會有啥幸福可言?
越想越是傷心,水眸盈滿清淚,陽豔歌強忍哭意,倔強地逼他脫下外衫讓自己套上後,便不理他呼喊,自己奪門跑走了。
啊——現下是什麼情況?不是還羞羞怯怯的嗎?怎麼一下子天地翻轉、無緣無故又扯上賣藝姑娘,然後噙著淚、甩下他定人?
這女人還真是說風是雨,教人摸不著底啊!
房間內,月星魂滿頭疑雲,猶自苦苦沉思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嗚……混蛋月星魂,我要毒死你,讓你永遠也沒辦法對別的姑娘說情話,嗚……」既然她沒辦法聽到他的情話,那就讓別的姑娘也聽不到。
「唉——」這丫頭到底要哭到啥時候啊?陽雪天非常無奈地瞧著她將瓶瓶罐罐裏的粉末東挑一點,西揀一些,甚至還不知從哪兒抓來了「紅玉血蛙」在煉製毒藥。
「嗚……可惡!毒死你、毒死你……」
「唉——」實在是謊話連篇。既然要毒死他,何必又多事製作解藥?陽雪天美目朝一旁已制好毒藥,此時正在調配解藥的愛哭姑娘瞟去,忍不住搖頭歎氣。
「師父!」掛著滿臉淚,火大的回頭抗議。「人家已經夠悶了,您不要一直在那兒歎氣,增添人家的煩躁!」
一口氣才正想歎出,收到她火爆射來的白眼,陽雪天非常沒師父威嚴的吞了回去,一瞼的愁容。
「豔兒,師父想歇息了。」熬夜有損美顏,他向來是能避則避。
「睡啊!」怪了!又沒阻止他,師父幹麼欲哭無淚的模樣?
「你在這兒哭哭啼啼的,師父哪睡得著?」唉!從清晨一太早回來就躲到他房間調配毒藥,趕也趕不走。「回你房裏去?」
「才不要!」陽豔歌斷然拒絕。一回「水月閣」肯定會被月星魂給堵上,她暫時還不想見他。
陽雪天拿她沒法,乾脆下床看她到底弄到何種程度。
「這是解藥嗎?」拿起擺在桌上的小瓷瓶到鼻下嗅聞,果然一陣清冽芳香。
「哎呀!師父,您別亂碰啦!人家有味藥兒還沒添加進去。」連忙奪下小瓷瓶擺了回去,還不忘瞪他一眼。
「真要毒死星魂啊?」陽雪天笑問。
說到他,陽豔歌火氣又來。「沒錯!就要毒死他!」嘴裏這樣說著,小手卻一刻不得閒,忙著做解藥。
沉沉瞅視那瓶製作到一半的解藥,陽雪天忽然飄?笑了……也許,也許透過月小子的幫助,將可一圓埋在他心底數十年的夢想啊……
趁她沒注意,陽雪天再次抬手撫上小瓷瓶瓶口,潔白修長的指頭摩了幾回後,他緩緩退開,噙著柔笑望向正埋頭調製藥物的愛徒。
未久,陽豔歌捧著玉缽來到桌邊,小心翼翼地將玉缽裏的紫紅色液體倒進瓷瓶裏,和裏頭的透明液體混合成一體。
「解藥完成了!」陽豔歌的臉上還掛著淚,嘴邊卻漾起好大的笑花。
「豔兒,恭喜你了!」陰美眼眸?地閃過一抹精芒,陽雪天微笑探問。「那你可以回房歇息去了嗎?」
「師父,您還是老樣兒,時間一到就忙著補眠。」何嘗下知師父的怪癖,陽豔歌雖嘀嘀咕咕,倒也下為難他,歡天喜地出去了。
目送她消失的身影,陽雪天的笑臉轉為輕歎……豔兒,別怪師父,師父也是不得已啊……
古怪!古怪!這事兒透露著古怪!
瞅著花廳內正埋首享用點心的陽豔歌,月星魂戒慎恐懼地在她身邊坐下,滿臉堆笑。
「陽大姑娘?」那些兒糕點和她沒仇吧?犯得著下手這麼狠,使勁往嘴巴塞?
陽豔歌身子一側,連瞧也不瞧他一眼,直接背對著他。
唷!火氣這麼大,從早上氣到深夜啊?月星魂不死心,繞到她面前坐下。
「陽……」
連讓他說完的機會也不給,直接轉身,再次背對他。
連碰兩次釘子,月星魂尷尬地摸摸鼻子,這回乾脆從背後出手搔她胳肢窩,不信她能再裝聾作啞。
「哇!」陽豔歌跳了起來,隨即怒衝衝地轉身。「你——」
「終於肯理我啦!」呵呵……一指搔功還真神奇。
怒橫一眼,她不發一語,直接抓起茶壺,倒出一杯濃郁的鐵觀音,重重地住他桌前一放。
「呃……這是幹啥?」不是還火著,哪會這般好心倒茶給他喝?其中必有詐!
「不是見我喝茶吃點心,也想討杯喝喝,不然叫我做啥?」
「嗯……能不能不喝啊?」嚇死人!只見她光吃糕點,也沒見她喝下一滴一毫的茶水,再笨的人都猜得出來,那壺茶肯定加了「好料」,誰會傻得去喝啊!
「不喝算了!」語氣火爆,還帶點酸溜溜。「反正我又不是賣藝姑娘,沒資格替月少爺您倒茶布菜啦!」話還說著,小手不自覺地捏爛了手中糕點。
唉——怎又提起賣藝姑娘的了?月星魂聽得心驚膽戰、冷汗涔涔,瞧她俏臉含煞,這下就算茶水里加了入喉斃命的劇毒,說啥也得硬著頭皮喝下去,不然往後可沒完沒了,一輩子都要淹沒在醋海喊救命了。
「說那啥話!賣藝姑娘哪能和你比?這茶經過你一倒,可都成了瓊漿玉液,小的我哪有下喝的道理!」月星魂見風轉舵,涎著笑臉直吹捧。
陽豔歌不出聲,任由他去要猴戲,一雙杏眼就在他和茶水間來來回回瞄著,其心思不言而喻。
真要命!若往後她一生氣就要毒他一次,那他日子可難熬了。月星魂忍不住歎氣,以壯士斷腕的悲壯心情端起茶杯。
「我喝了喔!」快啊!快阻止他啊!
「請!」喝就喝,哪來這麼羅唆!
唉!看來是鐵了心了。悲淒睨她一眼,他仰喉一口喝下肚。
原本哭得紅腫的眼睛瞬間笑眯成彎月,陽豔歌歪著螓首笑問:「有沒有感覺?」
「有!」這女人出手還真狠,竟然下了「紅玉血蛙」之毒。月星魂瞼色瞬間轉成鐵青,只覺腹中萬針齊鑽、額際豆大冷汗不斷冒出,喘著氣苦笑。「這……這樣你氣……氣消了嗎?若……若消了……我想……我要昏倒了……」不知她有沒有解藥?不然他這一昏可不知要多久才會醒來。
「慢、慢著!」陽豔歌連忙撐住他,被他痛苦的模樣嚇壞了。畢竟以往不管下啥毒在他身上,他都笑嘻嘻、好端端的,沒想到這次會這麼嚴重,果真不愧「紅玉血蛙」!不過還好,還好她早巳制好解藥了。
「我、我不氣你了,快把解藥服下。」見不得他痛苦難熬,忙掏出小瓷瓶,她迅速喂他服下,急得結結巴巴。
呵……她是喜歡他的吧?不然怎會先把解藥備好,見他痛苦就慌得趕緊為他解毒。
俊臉浮起笑意,順從的吞下瓶中的汁液……
「啊——」只見汁液一入喉,他竟激烈慘叫地推開她,整個人像比先前更加千萬倍痛苦地滾倒在地,臉色從鐵青轉黑。原本只覺腹中萬針齊鑽,如今那針鑽之苦卻竄往四肢百骸,讓他不能自已在地上翻滾、直抽搐。
「怎、怎會這樣?」被推得跌坐在地,陽豔歌眼見他這驚人模樣,嚇得撲了過去,抱著他驚慌失措哭喊。「你怎麼了?怎麼了?不應該是這樣的,那解藥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瞧她驚嚇、慌亂的眼神,月星魂縱然筋肉僵直,卻仍勉強勾起一抹笑,艱難地想抬手安撫她。「沒……沒事……」話未完,大掌無力落下,已然氣絕昏迷。
「哇……對不起……你不要嚇我……」抱著他,見俊臉發黑呈現死氣,陽豔歌放聲哭叫。「師父……芽兒師姊……快來人啊……求求你們……」
水月閣,月星魂房裏擠滿了人,沉重凝滯的氣氛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在一片沉悶、肅靜中,不時有著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傳出。
「唉——」一聲輕歎在眾人注目下響起。
「芽兒師姊……你、你歎氣是啥意思?」哽咽不已的陽豔歌只覺心下一沉,害怕聽到任何不祥消息。
診完脈,月芽兒將病人的大掌放回錦被下,盈盈起身後,對著眾人關切的目光,不禁愁著臉。
「星魂身上的毒,連我也診不出來。豔歌師妹,你確定是下『紅玉血蛙』的毒嗎?」
臉色霎時慘白,陽豔歌禁不住淚水狂飆。「我……我確實是下……『紅玉血蛙』的毒……而且也給他服下解藥了……芽兒師?……你真的診不出來嗎……」
月芽兒見她這般傷心模樣,也下忍出言責怪,一切只能說是命啊……難道爹爹親卜的卦象果真往最壞的方向實現了嗎?
「我以為……以為給他服下解藥就會好的,誰知道……誰知道……」她放聲大哭,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南宸顥、南靖璿父子亦感驚愕,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向活蹦亂跳的人,竟然會死氣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尤其南靖璿更是無法接受。
「娘,您真的沒辦法……」
搖搖頭,月芽兒沉吟了會兒,視線轉到從方才就未發一語的陽雪天身上。
「陽師叔,您專研各式毒物,可否請您為星魂瞧瞧?」
「師父瞧過了。」師父是第一個趕來的人,那時就請他看過了。陽豔歌淚流下止,悄悄握住病床上的大掌,冀望他能感受到她的溫暖。
「陽師叔有何見解?」
大掌拍拍傷心欲絕的愛徒,陽雪天低垂的美眸迅速閃過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異彩,緩緩說道:「我相信月師兄肯定有辦法救他。」
未注意到他避重就輕的回答,月芽兒不安地道:「爹也許行,可從玄湮穀趕來京城,少說也得十來日……」側首見病床上發黑的臉龐與逐漸微弱的氣息,她歎氣難寧。「我怕星魂撐不到那時。」
聞言,陽豔歌心中緊抽,淚珠兒直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唉!怎麼這丫頭現在除了驕蠻外,又加了愛哭這一項缺點?陽雪天不忍她難受,只好對月芽兒道:「相信憑我們兩人之力,要維持他那條小命到月師兄趕來,應該不是難事。」
「師父,您說的是真的嗎?」陽豔歌乍喜,心中燃起希望。
「師父何時騙你了?」微微淡笑。
「有陽師叔這句話,那芽兒就放心了。」月芽兒本怕自己能力不足,可如今有他這句話,心下總算安了。
接下來該做的事就是快快飛鴿傳信給爹爹,要他盡速趕來,否則……想到心裏,她苦笑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話說焦慮、著急的一夥人並沒有苦等十來日漫長時間,出人意料的,月銀嵐在月星魂中毒第三天時,便已來到定遠王府。當然這又是他再一次的神機妙算的驚人展現。
早在幾日前,他心神不寧地蔔了一卦,從卦象中看出兒子近日在京城方位有災厄,當下便馬不停蹄地趕來。
果然,一到定遠王府,女兒瞧見他像是瞧見救命菩薩,當下拉著他直往「水月閣」跑,一路上將所有事情原委也道了個明白。
一踏進房裏,只見裏頭除了南宸顥父子倆,還有個雙眼紅腫的面生姑娘,想來應該就是芽兒方才話裏臭小子的命定冤家了。
呵呵……看她消瘦、焦慮的模樣,肯定臭小子是拐到人家的芳心了!
月銀嵐不惱她毒害自個兒的兒子,反而先是沖著她一笑,笑得陽豔歌莫名其妙。還是月芽兒笑苦向她解釋,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看起來俊挺瀟灑、保養得當的男子就是月銀嵐。當下她既愧疚又難過,忙苦自床邊退開,好讓他能診治月星魂。
來到床邊坐下,月銀嵐瞧兒子那黑的可怕的臉色,不由得搖頭歎氣。「都警告他說老子沒興趣替人收屍了,怎這小子還是這般不聽話。」
「對、對不起……」聞言,陽豔歌眼淚像斷線珍珠直直落,喃喃著抱歉言詞。
「哭什麼?」月銀嵐轉頭笑?。「都還沒死絕,你哭什麼?等真死透了,再哭也不遲!」
「啊?」陽豔歌登時掛淚傻眼,不懂這個月師伯怎完全不著急、緊張?這種說話口吻和月星魂還真是一個樣,難怪是父子。
這廂才笑?完,那廂他已落脈於月星魂,細細診斷起來。誰知才一會兒工夫,只見他原本瀟灑不拘的俊朗臉龐漸漸扭曲變形,殺氣騰騰地起身怒吼。
「陽雪天,你給我滾出來!」
所有人皆被他這一聲大吼給嚇住,只有一人不但沒被嚇著,反而還拍掌佩服。
「哎呀!爹,您真厲害,我都還來下及告訴你陽師叔也在這兒,怎麼您就知道了?」月芽兒越來越崇拜自家爹爹的神通廣大。
「不用你告訴我!」月銀嵐破口大?。「臭小子身上的毒就只有那混帳會下,他不在這兒還在哪兒?」
「呵呵……」一陣陰柔笑語,陽雪天悠悠然然自房外踏入。「月師兄,你果然料事如神,咱們好久不見了!」
「師父……」陽豔歌驚愕瞧著師父,眼中淨是不解。若照月師伯方才所言,那就是師父趁她不注意時,在解藥中下毒了。可是師父為何要這樣做呢?
仿佛接收到愛徒的疑惑,陽雪天只是對她笑了笑,「別擔心,有你月師伯在,那小子死不了的。」
月銀嵐懶得聽他廢言,火速將陽雪天抓到桌案前,取出匕首俐落在他手腕處劃下一刀,瞬間血液順腕滴落……
「拿杯子來!」月銀嵐大喝,總算看呆了的眾人回神,月芽兒更是馬上取杯奉上,隨即被他奪去承接豔紅鮮血。
低垂的眼瞧著自己手腕上那只緊抓著他的大掌,陽雪天眸底隱含難言激切,心神為之一蕩……
「師兄……」
「閉嘴!」截口怒斥,月銀嵐大掌一翻,直伸到他眼前。「銀葉雪蘭呢?」
陽雪天此時漾出一抹嫵媚動人至極的笑。「你怎知我有?」
「憑你那種婆媽性子,我不相信你真想毒死臭小子,肯定身上有啥靈丹妙藥能立即解開你下的毒,而那種東西下多不少,世上只有一種,名字就叫——銀葉雪蘭。」斜橫一眼,冷冷哼笑。
哇!月師伯好瞭解師父喔!連師父的婆媽性子都一清二楚耶!陽豔歌不禁懷疑這兩人感情到底算好還是不好?
「師兄,世上唯有你最知我。」陽雪天笑歎,心甘情願地拿出銀葉雪蘭。
瞧他那股子柔媚樣,月銀嵐忍下住打寒顫,故作不知地轉身研製起解藥。
就見他東轉西忙,掏出身上瓶瓶罐罐裏的各式丹藥丟在藥缽裏搗碎,最後才將方才那杯鮮血與銀葉雪蘭丟進去,只見銀葉雪蘭丟進混雜藥性的鮮血後,瞬間化為清香的透明液體,不一會兒便和鮮紅血液混合了。
扶起月星魂,月銀嵐一匙一匙地將藥缽裏的解藥喂進他嘴裏,直到缽裏無一滴殘留,他才起身微笑宣佈。「算那小子福大命大,沒事了!」
聞言,陽豔歌驚喜萬分地沖到床邊,果然見到月星魂原本發黑臉色正一點一滴、慢慢地回復正常血色。
「太好了、太好了……嗚……」焦慮自責的心一旦放鬆,她禁不住哭了。
「怎……怎又哭了?」月銀嵐頭大不已,不過心底也有點高興。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臭小子了。
月芽兒聳了聳肩,好奇笑問:「爹,為啥您要用陽師叔的血?其他人的血不行嗎?」
「當然不行!姓陽的這怪胎喜歡在自己身上煉毒,他身上的血隨便一滴便可毒殺一人,用他的血正好可以引出銀葉雪蘭特殊藥性,別人取代不了的。」
「原來如此……」
正當父女兩人叨叨絮絮說著話兒,沒人注意到陽雪天竟悄悄來到月銀嵐身後。
「師兄……」
「幹啥?」沒好氣地轉頭。
就在霎那間,一件讓眾人晴天霹靂、目瞪口呆的事兒發生了——
但見陽雪天傾身攀上月銀嵐毫無防備的偉岸身軀,迅疾而柔情萬分地覆唇吻上驚愕微啟的薄唇,隨即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如流星般翻窗竄逃而出,只留下一串陰柔媚笑……
「陽雪天,我要宰了你——」飄怒狂吼追殺出去,留下一房間嚇掉下巴的人。
月芽兒算是最快回神過來的人,瞧了眼還在震驚中的夫婿、兒子一眼,決定不予理會,直接轉頭問那個此刻一臉恍然大悟的人。
「豔歌,師叔他……」語氣有點兒尷尬。
「師父他是喜歡男人沒錯啊!」陽豔歌理所當然地點頭,仿佛這件事兒她早就知道。「所以之前師父說月師伯拐跑他的未婚妻,我才會覺得奇怪。不過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其實師父並下喜歡他的未婚妻,原來他喜歡的是月師伯,所以這些年來才一直在尋找著月師伯的下落。唉!師父還真是個癡情人呢!」
嗯……師父的愛情好偉大喔,只為了求一個吻,竟然耗了這麼多年,費了這麼多工夫,真是教人感動啊!
唉……月芽兒此刻也只能啼笑皆非的歎氣了。
原來陽師叔的目標是爹,而不是娘啊!
「陽—豔—歌—還—我—命—來——」拖曳老長、哀怨至極的淒厲鬼嚎飄散。
「你發癲啊!」刮了裝神弄鬼的人後腦勺一記,陽豔歌笑啐,手上捧著梅花糕在他床邊坐下。
「打我?我可是病人耶!」月星魂憤憤抗議,
「哪個病人像你這般有精神的?」吃一口梅花糕。嗯……真不錯!
見她紅濫濫的小嘴邊沾了塊餅屑,月星魂邪魅一笑,傾身將它舔掉,一語雙關笑得曖昧,「不錯,真是好吃!」
俏瞼暈紅,她羞赧嗔怒。「你、你又亂來!人家又不是你什麼人,你別亂佔便宜啦!」這個人真是過分,清醒後這些天動不動就吃她豆腐。
見她沒啥推拒,只是礙於姑娘家的矜持,口頭上抗議一下,月星魂索性將她擁入懷中,不正經的笑問:「那要不要當我的什麼人?」
「你、你說什麼啊?」
「問你願不願意當我娘子啊?」呵呵……這女人害啥臊?不過她這模樣還真令人心動。
耐不住心底激蕩,月星魂乾脆將她壓倒在床上,細細啄吻誘人至極的紅唇,直到兩人眼底都蒙上一層情欲氤氳,他才喘著氣將頭埋在她纖細的粉肩上。
「那、那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說?』嬌嬌羞羞地反問。
又是這問題?嘿嘿……不過不怕!經過他前些天詢問過老姊後,老姊除給了個大白眼、罵他下解風情外,還順道指點他一番,如今他可不伯她問了。
翻身仰躺,順勢將她扯到自己身上,月星魂先是大掌將她螓首往下一壓,狠狠給個熱吻後,這才星眸含笑、慢條斯理中帶著隱藏的柔情。「我愛你!請問陽大姑娘願意當我的娘子嗎?」
聞言,陽豔歌只覺眼眶微熱、心中滿滿的感動,喉中好像梗了塊硬物,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陽大姑娘,答案呢?』他都表白了,她可不能裝傻混過去啊!不然他可是會跳起來砍人的。
「嗯!」
「嗯啥麼?」不算、不算!光個「嗯」字作不得數的。
「你就硬要逼人家講!一點姑娘家的矜持也不留給人家。」陽豔歌叫笑著捶打他胸膛。
「有來有往才公平啊!」
「好啦、好啦!」這男人真是愛計較。
「喂!你這口氣很勉強喔!」月星魂瞪眼鬼叫。「剛剛不算,再來一次。」
陽豔歌又好氣又好笑,乾脆直接捧著他的臉,直勾勾凝視,「我願意讓你當我的相公啦!這樣月少爺,你滿意了嗎?」
雖不滿意,但勉勉強強接受啦!月星魂眯苦笑眼提醒她。「還有句話你忘了說喔!」
還有句話?陽豔歌沉思了下,眼珠兒滴溜溜一轉,趕在他翻臉前輕聲笑語。「我也愛你。」
呵……多美妙的話兒!難怪她硬是要聽那句話。月星魂將她緊擁在懷裏,心滿意足地笑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0:58
終曲
這日,定遠王府裏的一夥閒人再次熱熱鬧鬧地同聚花園涼串裏,品茗話家常。
「爹,怎不見陽師叔?」輕啜口茶,不見某個陰柔美男,月芽兒好奇問道。
「別同我提起姓陽的!」月銀嵐翻臉怒吼。
可惡!早知姓陽的有斷袖之癖,又對他有股異常迷戀,他才會為避開他而偕同愛妻隱居了數十年,沒想到到頭來竟還是遭了狼吻,真令人惱火!
想到這兒,月銀嵐又再次恨恨地擦了自己嘴唇好幾下,恨下得將被男人給親了的可怕記憶給一同抹除。
見他這憤恨神情,月芽兒既感好笑又為爹爹感到可憐,倒也真不敢再多問。
至於南宸顥、南靖璿父子兩人經過初時的震驚後,此刻也能平心靜氣接受,所以兩人未發一語,悠悠閑閑地享受茗茶清香。
倒是陽豔歌笑著接話。「師父,他說他數十年來的心願達成了,所以要四處遊歷去了。」
「走的好!走的好!」月銀嵐像趕蚊蟲似的直揮手,就盼他儘早消失在眼前,免得整日提心吊膽伯被偷襲。
他那驅魔趕鬼的誇張樣,讓眾人瞧了大笑下已。
就在大夥兒一片談笑聲中,月星魂總算切人正題,滿臉堆笑。「嘿嘿……接下來該是準備婚禮了吧?」
眾人像是沒聽見,逕自聊笑,只有陽豔歌羞紅臉輕啐。「你、你急什麼?」
「我當然急啊!」瞪眼怪叫,他轉頭再對那一群不理他的人叫喊:「喂喂喂,別不理人好下好?真沒禮貌!」
只見眾人紛紛起身朝外走去,不睬他急呼大喊,直到所有人身形一個個消失在園子裏,只剩下月芽兒時,她才回身取笑。「早給你備好了,就等你倆選個好日子!真是,以前還警告人家不許嫁他呢!怎如今猴急成這樣……」笑話聲隨著她身形遠去而漸弱,終至沒了聲響。
「啊!都是你,教人給看笑話了。」涼亭內只剩下他倆,陽豔歌嗔羞不已。
「呵……原來早準備好了。」月星魂傻呼呼地笑了起來,隨即他像想起什麼事關生死的要緊事,一臉的緊張兮兮。「你以後不會再動不動就對我下毒了吧?」經過此事後,她應該不敢了吧?
「可是……」她好生為難。「你這種怪胎,不拿來試毒好浪費喔!」
「喂!」月星魂瞼都綠了。「你還想對我亂下毒啊?不怕我真被你給毒死了?」這女人還沒學到教訓啊?不是聽說他性命垂危那些天,她哭成淚娃兒了嗎?怎麼他才一好,她又故態復萌了?
「不怕的!反正你又毒不死!」陽豔歌笑嘻嘻回答。
師父臨去前有交代,經過月師伯自小的栽培鍛鏈,加上又服下師父歷經數十年在自己身上煉毒的劇毒鮮血,這世上想再找出能毒死他的毒藥,恐怕是沒有了。
啊——怎會這樣?月星魂垮下臉來,這時腦中?竄入先前姊夫對他說的一番話,於是抱著悲涼心情欲求解答。
「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是自小被我爹抓去『淩虐』成今日這種幾乎百毒不侵的體質,你還會在我身上下毒嗎?」
以看傻子的目光瞅著他,陽豔歌似笑非笑。「我又不是呆子!若你不是百毒不侵的身子,我怎敢真對你下毒?人家又不想當寡婦!」
嗚……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月星魂此時悲切萬分,總算深刻明瞭那時姊夫對他說的啥撈什子因果關係了!
到底是老爹卜出他會被未來娘子以毒伺候,所以打小練就他幾乎百毒不侵的身子,以應付未來的苦難?還是因老爹先未雨綢繆,鍛鏈出他這種身子,造成未來娘子有侍無恐,所以才敢在他身上亂下毒?
因果、因果,到底哪個是因,哪個又是果?
嗚……爹啊!原來您才是兇手,兒子被您給害慘了!月星魂此刻在心中悽楚悲吼、
呵呵……唯一可以預見的是,未來日子還是一場苦難啊!
——全書完——
編注:月芽兒和南宸顥的故事請看天使魚02l《相公不出家》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1:25
丫鬟不願嫁
男主角:南靖璿
女主角:莫憐兒
自從那個沒品兼不良的小舅──月星魂──把莫憐兒硬塞給南靖璿後,
兩年來,他天天就只會擺張臭臉對她。
可如今細細凝看那脹紅嬌顏,他忽覺她其實挺秀美可愛的……
猛地,他感覺到自己胸中有股澎湃洶湧、幾乎要將他給淹沒的狂潮洶湧而起,
他不解地蹙起眉來……可他卻很清楚地明白,
那不是溫和的親情,也不是上下有別的主僕之情……
難道……會是男女間的濃烈愛情嗎?會嗎?
璿少爺為啥這般瞧她?他那幽深、沉靜的黑瞳瞅得人心慌啊……
莫憐兒俏臉生暈,因為他光是用那雙眼就可以蠱惑人心了。
可她只是他的丫鬟而已,她可沒賣身給他!
但為何只要一想到離開這兒、離開璿少爺,她的心口就一陣陣地絞痛、酸澀,
兩行清淚毫無原由地潸然落下……那種酸澀痛楚就是愛嗎?她愛上璿少爺了?
呵……是何時給遺落芳心了呢?到底是何時愛上他的啊……
怎她會糊裏糊塗地毫不知情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1:39
第一章
城南,向來以各式花卉烹製成糕餅而聞名的“寶珍齋”,在午後時刻糕餅剛蒸熟出籠時最為熱鬧,不算太大的店面常被城內各家名門富戶所派出來的奴婢、僕人給擠得人聲鼎沸。
這日午後,“寶珍齋”熱騰騰美味糕餅出籠時刻,店裏面依然擠滿了搶購糕點的人潮,忙得店主夫婦滿頭汗,嘴角卻掛著滿足的笑容。不一會兒,好幾大籠的花卉糕點立時被搶買一空,人潮也漸漸退去,這時店主夫婦才有辦法喘口大氣,兩人有默契的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朝門口處瞧去,彷佛在等待著什麼……
果然,沒多久時間,一抹纖細身影悄然現身於門口處……
“啊……我來得太晚了嗎?”瞧著店內除了店主夫婦外,空無一人的景況,莫憐兒立即明白自己來慢了。
“不晚、不晚!”漾著親切笑意,老闆娘將她給拉進店內,一面吆喝著店老闆去取東西,一面笑眯眯說道:“早給你留著了,要‘廣寒糕’是吧?”
這“廣寒糕”是以桂花為主料的糕點,其高雅香氣融入糕中,入口即化,清甜細緻滋味充盈於舌間,讓吃過的人永生難忘,可說是“寶珍齋”的招牌,往往是所有各類糕點中,第一個被搶光的。
“真不好意思,還讓你幫我留了……”莫憐兒輕聲低語,清秀小臉儘是赧色。
“說這啥話!一年半前若非你的幫忙,今日我與大寶哪還有命存活,說到底該是我夫婦倆謝你呢!”回想一年半前,老闆娘仍舊是滿懷感激。
那日,大雨滂沱,向來繁榮的街道冷清無人,夫婿因事不在,家中只剩下身懷六甲的她,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本還有一個月的產期,她竟提早陣痛,本想忍痛前去找產婆,在半路上卻痛得無法行走,還好遇上了莫憐兒這好心的姑娘,不僅攙著她回家,還冒著大雨去找產婆來幫她接生,所以她與大寶才能母子均安。直到夫婿回來,在得知過程後嚇得發白的臉色下滿是感激之情,至此之後,他們夫婦倆就與她常有來往了。
“你又提這事!那沒什麼,只要是人都會出手相助的。”低聲輕斥,不愛他們夫婦倆動不動就拿她當救命恩人看待。真正心腸好的人是豔歌小姐與星魂少爺才是,若非他們二人,她莫憐兒早就……
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不願再去回想親人皆亡的傷心、孤單,僅是柔柔輕笑。“大寶呢?該不會又頑皮去了?”
“剛睡醒呢!”店內的布廉一掀,店老闆一手抱著睡眼惺忪的胖娃兒,一手提著用油布紙包好的“廣寒糕”,笑著自內走了出來。
“姨……姨……”猶與朦朧睡意抗戰的胖娃兒一見櫃檯前的纖細身影,馬上精神全來,樂得手舞足蹈,馬上背棄他老爹,要那有著好聞味道的姨抱。
見狀,莫憐兒馬上接手將胖小子給抱過來,細細聞他身上的奶香味,在粉嫩面頰上親了親後,才笑問:“大寶有沒有乖乖?”
“乖……大寶乖……”模糊不清喊了幾句,大頭便熟門熟路自動摩蹭到溫香軟玉的胸前,還在上頭留下了一攤口水。
“這小子,長大後這老毛病可別犯,不然怕不被眾家姑娘追著打才怪!”老闆娘呵呵直笑,將大寶接了過來,眼角一個示意,要夫婿將包得緊實的“廣寒糕”給人。
“謝謝!”頷首道謝接過,照慣例掏錢付賬。
“不是早說不用了嗎?”頭大地拍額,老闆娘對她這執拗的性子沒轍。
“不成的!你們也是做生意賺錢養活一家人,怎麼可以不收!”柔笑卻堅定的將銀子塞進老闆娘手中,莫憐兒經過一年多來的訓練,早已身經百戰,知道怎樣能快速的將銀兩給付出去。
同樣有過一年多的經驗,老闆娘明白在她柔弱的表相下,骨子裏那股拗勁有多強,不收下,她絕對有辦法和你磨到地老天荒,直到你認輸為止。當下也只能無奈瞪眼,瞅著她盈盈然步出店門。
“這憐兒姑娘真是太見外了……”忍不住向一旁失笑不已的夫婿抱怨。
察覺妻子的懊惱,店老闆也只好溫言安慰,一邊還逗著像只毛蟲般蠕動不已的兒子,臉上的笑容有著說不出來的心滿意足。
莫憐兒出了店門,悄悄回頭看了他們一家三口溫馨幸福的畫面,唇畔不禁泛起一抹動人笑意,眸底漾著欽羨之色與淡淡哀愁。
在記憶的深處,她也曾有這麼一段快樂幸福的日子啊……
達達的馬蹄聲規律而富節奏感地由遠處逼近定遠王府,直來到朱紅大門前,高大黑亮的駿馬才在嚴肅、冷面男子的控制下,精湛而穩定的停在眾多迎上前來的奴僕跟前。
將愛駒交給等候在旁的馬夫,南靖璿一面往裏頭走,一面發出一連串的命令。“小李,你先別忙著幫‘旋風’洗澡,等會兒我想親自幫它刷洗。趙叔,若有人送帳冊來,麻煩你送到我房裏。王總管,府內可有啥要事……”
“小少爺,夫人要您回來後去找她。”王總管趕緊將夫人交代下來的事稟告給小主子知道。
娘有事找他?南靖璿微皺了下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頎高偉岸的身形拋下眾人,馬不停蹄往內院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丫鬟、奴婢問好,直到好一會兒後,他忽感怪異。怎麼那抹自兩年前小舅硬塞給他後、就緊纏著他的纖細身影,至今依然不見蹤影呢?以往通常他才一回府,她就迎上來服侍,趕也趕不走,怎今日竟反常了?
忽地頓足於花園回廊下,他叫住一名小丫頭。
“小少爺,有啥事嗎?”小丫頭難掩仰慕之色,緊張地候著在丫鬟圈中極受崇拜歡迎的主子吩咐。
“嗯……那個……沒、沒事,你走吧!”幾番開口欲言,卻又不知該如何向人問起幾乎被他漠視的姑娘,最終還是在小丫頭疑惑的眼神下,揮手讓她走了。
奇怪!他今兒個是怎回事?怎去介意起那個名喚憐兒的姑娘沒在他身邊?是因兩年來,她亦步亦趨跟隨著,讓他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她的存在,是以今日才沒瞧見她,便感渾身不自在?還是……
“璿兒!”
一聲嬌吼打斷他的沉思,才一抬眸瞧清是何人後,南靖璿額際便開始隱隱作痛……
“不是要你一回府就來見我,怎麼還在這兒磨蹭?我就知道你越來越不將娘放在眼裏了,嗚……顥哥哥,你得為芽兒評評理,說說你兒子啊……”誇張地將毫無眼淚的臉龐埋進夫婿胸懷裏,月芽兒哭得甚假。
“璿兒哪敢不將你放眼裏,是你想太多了。”溫言撫慰愛妻,南宸顥依舊一派平和,對自家兒子沒半句重話。
娘肯定又在乘機吃爹的豆腐了!想親熱也別現給旁人看,妨礙觀瞻哪!南靖璿甚覺頭大,頗為認命地問道:“娘,您找我有事?”唉……可千萬別是他心中想的那件事才好……
“廢話!找你當然有事了!”一聽他自動挑起話題來,月芽兒精神全來,一改方才悲情模樣,臉上笑嘻嘻。“來,告訴娘,遇到喜歡的對象了沒?”
“沒!”白了娘親一眼,南靖璿萬分不明白他這個娘是怎麼了,自半年前就一直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別說他沒有了,就算有,她又想怎樣?直接讓人去提親嗎?她是不是最近太閑了?
“唉……”充滿期盼的小臉霎時間黯然,月芽兒真不明白她這個兒子出了啥毛病?依他這種年紀不是該是對姑娘家最感興趣的嗎?怎他完全沒個鍾情的對象?糟!該不會像他爹年輕時一樣,想出家當個禿驢?可從沒見他吃齋念佛過,應該是沒啥慧根的人啊!
“您找我就為了問這個?”俊目微眯了下。
“是啊!”回答得很順。
“無聊!”冷冷回應,南靖璿邁步往馬廄走去,與爹親擦身而過時,忽地拋下一句。“爹,管好您老婆,別讓她淨找我麻煩。”
聞言,南宸顥低笑不已,月芽兒卻跳腳嬌怒。“兒子,你這話是啥意思?回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不理她的聲聲叱喝,南靖璿連頭也不回,光只是舉起一隻手臂揮了揮,筆直朝馬廄方向而去。現在在他心目中,為他的愛馬洗澡可比聽娘親毫無意義的嬌罵重要多了。
目送他身影消失,月芽兒忽地感傷。“璿兒越來越不可愛了,想他小時候多愛膩在我身上喚著娘,可現在呢?瞧瞧他那副模樣,真叫人氣結……”
“兒子總會長大嘛!”南宸顥輕聲低笑,摟著她勸慰。“自卜完卦後這半年來,你天天追著兒子問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他當然覺得煩了。”
“哎呀!人家是想說早點問清楚他喜歡哪家姑娘,我這個當娘的可以幫他追求嘛!不然依他那種死性,會有姑娘家想嫁他才怪!”唉……她這個當娘的多苦,心心念念著要幫兒子追老婆,沒想到還被罵無聊,世間沒有比她更歹命的娘親了,嗚……好想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時間到了緣分自然來,這種事急不得的……”輕柔低語,南宸顥為她的乾心急而失笑。
“話可不是這麼說,搞不好璿兒已經有喜歡的姑娘,只是不告訴我們……”被摟著往房間而去,她吱吱喳喳推論著自己的猜測,卻只喚來夫婿寵溺的微笑……
清松軒──南靖璿獨居的院落,在傍晚七彩霞光的輝映下,一條纖細身影正安坐於房門外的回廊下,手中抱著剛縫補好的男衫,神情輕鬆、愉悅地享受著清風吹拂,那舒服的涼意讓她不禁閉起水眸……
她──睡著了嗎?
南靖璿幫愛駒清洗完後回到住處院落,第一眼便瞧見莫憐兒閉著眼、神情安逸地坐靠在回廊下,那安寧甜美的模樣,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禁不住周公的誘惑而直接在外頭睡著了。不過……她不覺得冷嗎?現在已快入秋,早晚都會帶點寒意的。
怔忡凝視著她,他微微擰了下眉頭,莫名感到有些不悅。
彷佛感受到灼熱的視線,莫憐兒睜開眼眸就見南靖璿立在不遠處盯著她瞧,這讓她心下不免一驚,深怕有話柄供他說嘴,畢竟他本就厭惡她這個不請自來的丫鬟,若非星魂少爺的堅持加威脅,他才不可能讓她留在身邊。
“璿、璿少爺,您回來了!”慌張地跳了起來,她顯得緊張無措。
“嗯。”淡淡應了聲,南靖璿對她的態度向來冷淡,如今雖不悅她輕忽了自己的身體,卻也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最終也只是輕應了聲便進房去了。
璿少爺沒指責她偷懶呢!暗暗籲了口大氣,莫憐兒抱起衣衫趕緊尾隨跟了進去,準備收拾預料中的混亂……
果然,才一進房,便見他早已褪下沾滿汗漬、乾草的衣衫,露出健壯寬厚的胸膛,身上僅剩下一條白單褲,而床榻、地板上卻被脫下到處亂拋的衣物給侵佔了。
唉……男人,不管他在外的衣著有多麼的清爽乾淨,回到自己私人的小天地,通常也是亂得一塌糊塗,而這種“表裏不一”的最佳典範,當屬她服侍的這位主子可掄元奪冠。
默默將滿地紛亂收拾乾淨,順手將剛縫補好的青衫送上,而南靖璿像是早已習慣她的動作,默契極佳地接過衣衫後,便直往房間內另辟的小浴間而去。沒多久,裏頭即傳出入浴洗滌聲。
趁著他清洗的這段時間,莫憐兒飛快地將晚膳給端來,整齊排放在桌面上安置好後,這才得空地去敲了敲浴間緊閉的門扉。
“進來!”合眼享受熱水泡澡所帶來的舒爽,敲門聲第一聲才響起,南靖璿連眼都未睜開便開口讓人進來。
蓮足輕移來到澡桶邊,絲毫未受氤氳水面下赤身露體的偉岸身軀影響,她盡責的做著所有貼身丫鬟都該做的工作──抓起一塊濕布,力道適中的幫忙擦背,末了還在他寬大的背上按摩、舒張筋骨。
啊──真舒服!南靖璿忍不住想輕歎。每當在這個時候,他就不得不對自己承認,收留她在身邊不是沒好處的。不過,她那手精湛的按摩技巧是從哪兒學來的?真叫人納悶!
好一會兒,使勁按摩一身銅筋鐵骨的莫憐兒額際便沁出香汗,同時也察覺他緊繃一整天的肌肉放鬆了不少,這時她才住手,取了條乾布巾給他後,又默然無語走出去,整個過程兩人未曾有過交談,默契卻好得可怕,彷佛兩人都知道對方下一步的動作,而自己亦清楚該如何接招反應。
出了浴間的莫憐兒未等多久,南靖璿已然著好青衫,來到桌前坐下。瞄了眼僅擺放一副碗筷的桌面,他沉聲低喝。“坐下,一同用!”
這女人當真是固執!自從兩年前受了自家小舅一喊她就動、而自己命令了老半天,她卻怎麼也不肯同桌用飯的刺激後,每當用膳時刻,他便會一再重申要她陪他用飯的命令。不過兩年下來,他至今尚未有任何勝戰的紀錄。
“憐兒不敢。”眼觀鼻,鼻觀心,兩年的訓練下來,她已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現在的神情不波,淡然奉送老話一句。
額上青筋隱隱跳動,南靖璿始終懷疑她是小舅故意派在他身邊臥底、專司惹怒他的。“你偏要與我作對嗎?”強忍了兩年的惱怒,今兒個終於攤牌。
作對?璿少爺想太多了吧?她是僕,他是主,本來就不可平起平坐的,否則不就亂了分寸嗎?
“憐兒不敢的。”奇怪瞅了他一眼,莫憐兒眼泛不解,依然是那句老話。
不敢?兩年來,最常聽到她對他說的話就是這一句,難道她就沒別的話可對他說了嗎?南靖璿莫名的怒火大熾,嘴上卻冷冷的吐出嘲諷言詞。“若真不敢,你就不會死賴在我身邊了,真要報恩,何不去找我小舅,他才是你該服侍的物件!”
話音方落,他馬上就後悔了,尤其在瞧見她眼底閃過的受傷神情,真恨不得自己從沒這麼沒品的說出這種話。
“我……”非常不齒自己的惡意,想表明歉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璿少爺說的是,若憐兒在這兒會惹您不快,那憐兒馬上出去,以免壞了您的食欲。”強抑下心中委屈,她靜靜說道。果然馬上回身走了出去,甚至還不忘細心的闔上房門,免得讓他瞧見她靜守在外的身影而又壞了心情。
“該死!”眼看著兩扇緊閉的門扉,南靖璿不禁低咒,只是不知咒?的物件是自己,還是外頭那抹纖細身影?
望著滿桌的精緻美食,他頓時失去胃口,可心底清楚他若沒用膳,外頭那個固執的姑娘肯定也不會用。幾番思量下,勉強自己吞了幾口,又故意以玉筷將菜肴撥弄得淩亂,假裝已用過後,這才微微勾起一抹輕淺笑意,大剌剌拉開房門,故作沒事朝靜坐在廊下的人喊道:“我吃飽了,茶呢?”
這麼快?有絲愕然回頭凝睇他,莫憐兒啥麼也沒多說,默默起身進房沖了壺頂級鐵觀音給他,同時還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盤“廣寒糕”出來,送到他習慣邊喝茶吃糕、邊處理公事的小矮幾上。
一見她如往常那般安排好他所有的作息,南靖璿暗暗鬆下一顆心,坐落於矮幾前,趁自己還沒一頭埋入公事前,冷靜的嗓音下了命令。
“你該用晚膳了,用完後就下去休息吧,別陪我熬夜。”話完,頭一低,思緒已鑽進一本本的帳冊中。
直到此時,莫憐兒才敢在桌前坐下,吃著主子用剩的晚膳,畢竟奴僕不都是這樣嗎?不過……奇怪地瞄了瞄幾乎分毫未動、分量沒啥減少的菜色,莫憐兒心中感到疑惑……璿少爺今兒個好像胃口不大好呢!
小口、小口地將飯菜送入嘴裏,偷偷覷了他一眼,瞧他大手無意識地拈起一塊“廣寒糕”送入口中時,那專注於公事的神情便會有瞬間的滿足喜意,莫憐兒伺候他兩年來,依然對這件事兒百思不解,覺得是件懸案。
明明是個厭惡甜食的人,怎麼偏偏對“廣寒糕”這般喜愛?搞得現在天天非吃不可!不過說來他會愛上“廣寒糕”也該怪她啦!若非她從“寶珍齋”帶回這糕點,又在陰錯陽差下讓他給吃下,他怎麼也不會去碰這種甜食,更不會去愛上它,害得她現在得天天去買。
心不在焉的用膳,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莫憐兒思及他方才的一番言詞,心中有些黯然,卻也只能無奈苦笑,暗自計量著該怎麼做才能伺候他又能將自己隱於無形,以免又惹他不悅……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1:52
第二章
幾日後──
秋風送爽,一群年輕丫鬟們在閒暇之餘,得以聚在庭院中閒話家常,交換彼此的小道消息。而在丫鬟圈中被提起最多次、最受青睞的,當以府內年輕、俊挺的小主子──南靖璿莫屬。
“小少爺,他很俊呢!聽說外頭有不少名門千金都愛慕著他……”
“可不是!若能得他喜愛,收在身邊當侍妾,那可不享福了……”
“唉唷,你想得美呢!小少爺這般的身家背景,要多少漂亮姑娘還怕沒有?哪瞧得上你這種姿色。要是我啊,只要能在少爺身邊伺候著他、天天瞧著他就心滿意足啦……”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說不準小少爺不愛豔麗牡丹,獨獨鍾情路邊小花也不一定,再說作作白日夢不成嗎……”
“成!怎不成?那我也來發發夢,幻想小少爺將我明媒正娶娶過門……”
話聲方出,丫鬟們不禁格格直笑得花枝亂顫,讓正巧經過的莫憐兒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恰巧正在大作白日夢的其中一名丫鬟、眼尾餘光不小心去掃到她,不禁興奮地朝她揮手呼喊。“憐兒姊姊、憐兒姊姊……”
莫憐兒在定遠王府待了兩年,自然和府內一干大小丫鬟皆有熟識。見眾人喚她,以為有啥要事相告,便不假思索地走了過去。
“怎麼了?”瞧她們頰生桃色,笑得曖昧,是有啥喜事不成?
“呵……憐兒姊姊來得正好,有關小少爺的事,問你該是最準了,畢竟你是他最貼身的丫鬟,想必知道很多我們想打探的事兒。”其中一名丫鬟拉著她,滿眼的好奇。
“璿少爺?”她們要問璿少爺啥事兒?有些納悶,莫憐兒只能呆呆地重複她們口中所提的人物。
“可不是!”另一名丫鬟格格嬌笑。“憐兒姊姊服侍小少爺那麼久,想必他的一些喜好,你都瞭若指掌,大夥兒正想問你,到底小少爺他喜歡啥麼樣的姑娘?”
嘻……若能探些消息,以後朝小少爺喜歡的目標努力,說不得真能被看上眼,飛上枝頭成鳳凰了。
喜歡啥樣的姑娘?莫憐兒真有些被這問題給問傻了。據她服侍他兩年來,好像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有表示更進一步的興趣。
“這個嘛……”真被難倒的她沉吟許久,最終還是給了個教眾人失望的答案。“我不清楚呢!”
“啊?”瞧她苦思良久,還以為會得到有利情報,沒料到她卻是這種回答,眾丫鬟大失所望,不約而同地發出沮喪叫聲。
呃……她幹下天理不容的錯事了嗎?為何大家的眼神中充滿責備?莫憐兒小心翼翼地回望眾人,非常謹慎探問。“你們問這作啥?”
“哎呀,不就是……”眾人七嘴八舌,笑意盈盈地將方才的一番言談一五一十地全轉述給她聽,在嘻鬧笑語間難掩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
聽聞完吱吱喳喳、充滿小姑娘幻想的美夢後,再瞧她們個個懷春嬌羞樣,莫憐兒不禁啞然失笑……
“憐兒姊姊,你別光是笑啊!你跟在小少爺身邊這麼久了,咱們才不信你啥都不知,今兒個非得套出可靠線索才行……”小丫鬟們被笑得惱了,嬌嬌滴滴賴著她蠻纏不清。
瞅睇她們天真模樣,莫憐兒不禁回想起兩年多前的自己亦是如此爛漫,只是一場黃河大水讓她家園盡毀,北上依親又遭逢親人搬離遠去、爹親病逝,一連串變故讓她嘗盡世間冷暖,一下子由小姑娘的天真無憂長大成熟……
“憐兒姊姊,你想些什麼?”唉……她們的要求真有那麼難嗎?為啥憐兒姊姊那好看的柳眉蹙了起來?
“啊!沒、沒什麼!”回過神來,莫憐兒尷尬柔笑。“你們別為難我了,我是真不知啊……”唉……這些懷春少女還真是難招架。
“那就沒辦法了!”其中一名丫鬟先是沮喪,頓了下後,又萬分欽羨瞅著莫憐兒說道:“還是憐兒姊姊好,可以服侍小少爺,有好多機會能和他在一起!”
“就是說啊!憐兒姊姊真幸運……”
“好希望能和憐兒姊姊交換喔……”
耶!不會吧!從來不覺服侍璿少爺有啥好的,他那人不是頂好相處,整日端著一張冷臉對人,若非星魂少爺的交付,早在服侍他的頭幾日,她就嚇得逃之夭夭了。雖說兩年下來,已習慣他冷漠又嚴厲的對待,但天天面對著一張臭臉,實在稱不上是啥好運。心中暗忖,莫憐兒萬萬沒料到自己竟是眾人羡慕的物件。
“璿少爺,他……不是那麼好伺候的!”不忍粉碎眾姑娘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猶豫了下,挑了個較婉轉的詞兒。
驀地,一道急促、細微的窸窣聲自高大的花叢後方響起,不過那聲響實在太小聲又短促,是以心思全圍繞在小主子身上的眾人竟無人察覺。
“哎呀!天天瞧著那好看的臉,甚至還有機會近水樓臺先得月,就算難伺候也情願。”一名小丫鬟笑嘻嘻說道,立刻博得其他人一致的贊同附和。
還真具有“忍辱負重”的偉大情操呢!若讓她來選,可不會想有個難伺候的主子。再說,小姑娘有懷春美夢是好的,但可別陷得太深啊!像璿少爺這種容貌、家世的人,合該娶的也會是條件與他可媲美的世家千金。她們當丫鬟的沒那種命,這世間不是人人都可以變鳳凰的。
心中雖有萬般想法,莫憐兒也僅是微微柔笑,不便多說些什麼。
“憐兒姊姊,難道你從沒想過嗎?”小丫鬟突然質疑著問她。
“想什麼?”莫憐兒一臉的不解。
“就是那個嘛……”某雙大眼盈滿夢幻色彩。“難道你不曾幻想過,也許哪一天小少爺突然喜歡上你,將你收在身邊當侍妾……”
聞言,莫憐兒有絲驚愕,緊接著便失笑出聲,淡然道出自己的堅持。“璿少爺永遠是璿少爺。”星魂少爺要她把他當主子般服侍,那他永遠就只會是她的主子,不可能有其他的身分。
聽出她語中涵義,眾丫鬟們輕歎了口氣,還有人玩笑指責。“憐兒姊姊,你真不懂得善用機會。”
莫憐兒聽了也只是輕淺一笑,微微頷首示意,表明話題到此為止,告了聲退便轉身離開。
眾人見她走了,大夥兒相覷一眼,也失了交流小道消息的興致,紛紛偕同離開,霎時間,原本鶯聲燕語的庭園回復了原有的安寧……
不多久,一道頎高、修長的身影靜悄悄地自花叢後方轉了出來,依那略顯奇異的神色,想必已一字不漏地將所有對話全聽進耳裏了。
他──難伺候嗎?
南靖璿萬萬也沒預料到自己在莫憐兒的心中,竟只得到這一句評語!虧她還跟在他身邊兩年了,其他甚少有機會親近他的丫鬟,對他的想法都比她多出好幾十倍呢!
原本只想躺在花叢後、甚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小天地上,偷得浮生半日閑,卻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府中丫鬟對他的看法與心思,甚至還得知向來在他面前沉靜少語的莫憐兒對他的觀感,但是──
他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她對他的觀感竟然只有如此短短一句,而且還不是啥好話!
南靖璿只覺一陣氣悶,向來冷靜、喜怒不形於色的臉龐,難得的浮現出一股莫名躁意……
“顥哥哥,人家吃下下了……”放下手中碗筷,月芽兒唉聲歎氣地向身邊的夫婿抱怨。
“怎會吃不下?身子不舒服嗎?”南宸顥緊張詢問,畢竟愛妻胃口向來頗佳,怎今日用沒幾口便喊不吃了?
“唉……面對著一張臭臉,誰用得下飯?”玉手直指對面一張冷臉,口氣非常委屈。
她這個兒子平日臉已經夠臭了,今兒個竟變本加厲,神色陰霾得可怕,與他同桌用飯哪還有食欲?月芽兒搖頭歎氣,不明白自己造了啥孽,怎會生養出他這種讓人倒盡胃口的屎臉?
聽聞愛妻的指責,南宸顥失笑不已,卻啥話也沒說。
緩緩咽下口中飯菜,南靖璿冷聲冷調地道:“真抱歉影響您的食欲啊!”可惡!他這個娘沒事找碴。他今天已經夠悶的了,她還來激他!
耶!總算開口啦!難得陪他們夫妻倆用飯,卻從頭至尾一聲不吭,叫人瞧了難受,如今……嘿、嘿,總算開了金口。
“娘的食欲算得了啥!最重要的是,誰惹我的兒子不開心啊?”月芽兒笑眯眯的,一眼就看出他心底有事不痛快,畢竟當娘當了二十幾年了,兒子的喜怒情緒,她怎麼可能摸不清呢!
“沒什麼,娘,您想太多了!”向來明白娘親那雙眼挺利,南靖璿還是四兩撥千斤,什麼也不肯多說。
唉……兒子大了,一點都不交心!月芽兒自怨自艾愁歎,倒也沒逼問,順口提道:“這些天怎都沒瞧見憐兒那丫頭在你身邊跟進跟出的服侍?她終於受夠你而逃跑了嗎?”嬌脆嗓音充滿揶揄笑話。
誰知原本只是無心的調侃,哪知南靖璿的臉色卻難看得緊,一雙劍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自從前些天那氣氛僵凝的夜晚後,他隱隱察覺那女人處處小心地避開他,導致這些天他莫名煩躁不已,沒想到今日又無意間聽到她的心底話,讓他更加氣悶惱怒,甚至連用個飯,娘也笑話她可能受不了他而逃跑。難道他性子真有那麼不堪,惹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唷……她不小心打中馬蜂窩啦?月芽兒驚奇瞅睇他越顯陰沉的神色,懷疑起這個彆扭、難搞的兒子和他的貼身丫鬟間到底出了啥事?
“我飽了!爹娘,您們慢用。”重重放下碗筷,不想面對娘親那窺探的眼神,起身步出飯廳。
目送他消失的身影,月芽兒眉開眼笑。“顥哥哥……”
“嗯?”兒子心情不好,愛妻為何笑得那般樂?
“你有沒有嗅到一種味道?”神秘兮兮的賊笑。
“什麼味道?”是他身上的泥味兒嗎?可今兒下午去菜園子種完菜後,他已經沐浴清潔過了,難道還是有味道嗎?芽兒的鼻子何時變得這麼靈?
“你身上沒味兒,放心!”一看夫婿在自己身上到處亂嗅,月芽兒就知道他肯定會錯意了,忙不迭地制止他可笑的行為。
不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啥?南宸顥滿心的疑惑。
瞧他斯文、溫和的臉龐佈滿迷惑之色,月芽兒嬌笑不已。“顥哥哥,芽兒、我聞到春天的味道了……”
耶?春天的味道?南宸顥忽地憂心忡忡地凝睇她──
“可、可現在要入秋了啊!芽兒,你確定沒生病?”
銀輪玉兔向東流,瑩淨三更正好……
雖尚未三更,皎潔月色下,已有一抹人影在“清松軒”內毫無目的漫遊。
奇怪!這麼晚了,璿少爺怎還沒回來?回廊下,莫憐兒來來回回地踱步,不時伸長脖子探望,就希望能將人給快盼回來……終於,一道黑影自鋪石小徑那端慢慢走來……
啊──是璿少爺!在黝黑夜色下,尚未認清來人臉孔,莫憐兒光是瞧見他那獨特沉穩的走路方式,便知道是主子回來了。
未等到南靖璿發現自己,她已經伶俐地進了房,飛快地備好一切他所習慣的吃食後,便隱身躲到另一處相連的偏房,避免與他照面。
不一會兒,她聽到了房門開啟的“咿呀”聲……
她又躲到哪兒去了?南靖璿一回房,看見矮幾上還冒著熱煙的香茶與一小碟“廣寒糕”,心下不禁一陣惱怒。
這些天來,服侍他的工作沒一件少做,可她偏偏就有本事在與他照面前,將自己藏了個不見人影。
瞧那茶水還冒著氤氳熱氣,肯定是在他進房門前才剛泡好的,而他卻沒瞧見她的半絲兒蹤跡,照這麼細推下來,她肯定還在房裏頭……
“莫憐兒,你給我出來!”驀地,他微惱地低吼,不願這幾日氣氛詭異得形同冷戰的情況繼續下去,乾脆率先打破僵持。
“璿少爺,您有事吩咐嗎?”一聽見傳喚,莫憐兒就像一般的婢女般快速自偏房內來到他跟前,低垂的眼眸始終未曾抬起,語氣顯得必恭必敬。
“你在與我鬧脾氣嗎?”抹了抹臉,他突然歎氣,非常不習慣她這幾日來的避不見面,甚至連如今都站在他身前了,還是將臉垂得低低的,以往她雖沉靜少言,倒也不曾如此避他啊!
“啊?”莫憐兒驚訝地拾起清秀臉蛋愕然瞅視他。“璿、璿少爺,憐兒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那你這些天避著我算啥?”玩躲貓貓嗎?
“那、那是因為憐兒以為璿少爺、您不喜歡瞧見憐兒。”所以才避著啊!
“我有這麼說過嗎?”雖然他常常沒給她好臉色,可卻從沒說出那種混帳話。
“前……前些天夜晚,您很生氣……”欲言又止,以下話語不言而喻。
還說沒要脾氣,這不是記恨來著,這些天才躲著他嗎?不過那天夜裏確實是他不好,語氣壞了些。男子漢大丈夫,有錯就該認,他絕不會逃避的。
“對不起!”霍地,南靖璿突兀地道了聲歉。
“耶!”莫憐兒反被駭了一大跳,驚慌得直搖手。“璿、璿少爺,您為何致歉?憐兒承受不起……”
“緊張啥勁?”凝看她倉皇地連退好幾大步、臉色蒼白,用著彷佛在瞧怪物的眼神瞅他,南靖璿氣惱得一個箭步來到她身前,將人穩穩地按坐在椅子上。
“我……我……”驚愕的水靈美眸與他相對,莫憐兒慌得說不出話來。
璿少爺今兒個是怎回事?中邪了嗎?和以前相較,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伺候他兩年了,從沒見他這般好,竟然還會扶她坐下,與先前的冷漠相待,根本是天差地遠。
瞥了眼她驚疑不定、不敢置信的神色,南靖璿總算明白自己以往給她多壞的印象。
“那夜是我的錯,我致歉。還有,我沒討厭你的意思。”也許以前小舅剛將她塞給他時有,但歷經兩年,他早已沒那彆扭情緒了。
許是太過震驚,莫憐兒完全傻愣住,不知該如何回應。
覷了一眼,發現她這傻傻的模樣有些好笑,南靖璿忍不住勾起笑紋。“我也是懂得反省的,別一臉見鬼模樣,很傷人的!”
耶!璿少爺是在同她說笑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莫憐兒顯得擔憂。“璿少爺,您身子可有不適?”
聞言,南靖璿不禁朗笑出聲。老天!這丫頭當他病了,才會這般反常是不?
啊──沒想到璿少爺開懷暢笑時,竟是這臉的……嗯……該怎麼說呢?形容不出心中複雜感受,她只覺得璿少爺的笑聲中充滿愉悅,完全不同於他平日貫有的譏諷淺笑。
察覺到她迷惑神色,他笑聲漸歇,黝黑的眼眸沉沉凝睇她,久到她不自在的視線不知該往那兒瞟,南靖璿才緩緩低語。
“抱歉!這兩年我不該那般待你,對你視若無睹……”頓了下,苦笑不已。“其實你只是無辜的代罪者,我真正氣的是小舅,氣他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將你塞給我……”警覺自己這樣說有些傷人,他驀地住了口,用有點抱歉的眼神瞄她一眼。
“沒關係!我不介意。”搖搖螓首,她對星魂少爺只有感激,從沒埋怨他與豔歌小姐像丟燙手山芋般將她丟給璿少爺。
“小舅他們那對毒夫毒婦沒將你留在身邊,是他們的損失。”拐彎抹角地誇獎她,南靖璿有點彆扭道謝。“反正不管怎麼說,這兩年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她雖安靜少語卻將他服侍得很好,什麼小事都先替他想到,不待他說就已先做好,讓他回到寢居內可以全然放鬆。對於這一點,他是感激的,所以很早之前就想對她這麼說了。只是他向來沒給她好臉色過,因而一直不知該怎麼拉下臉來讓兩人關係改變。
“不……不客氣!”對他的態度丕變,莫憐兒嚇得結結巴巴,簡直不知該如何應付。
瞧她這般驚惶樣,他不禁搖頭自嘲。“老天!我有這般嚇人嗎?”
“不、不是的!”自覺自己的反應有點傷人,她心急地急忙解釋。“我……我只是……只是有點……有點……”有點什麼,支吾了老半天,敲破腦袋卻怎麼也想不出該如何說,急得臉都脹紅了。
細細凝看脹紅嬌顏,南靖璿忽覺她其實挺秀美、可愛,尤其平日沉靜的人,一旦不知所措時,那表情煞是逗人……
啊──璿少爺為啥這般瞧她?他那幽深、沉靜的黑瞳瞅得人心慌啊……莫憐兒俏臉生暈,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為何府內那麼多年輕丫鬟愛慕他,因為他光是用那雙眼就可以蠱惑人了。
“璿……璿少爺,茶涼了,憐兒再幫您泡一壺!”深怕自己會溺死在那兩潭黑水中,她急促地起身避開他,隨便找了件事兒忙去。
察覺失態,南靖璿為短暫的失神而搖了搖頭,期望自己能清醒些。
“璿少爺,喝杯茶吧!”親手奉上新泡的熱茶,她笑得有些怯生生。
默默地接過茶,他忽地輕喚。“憐兒……”
“璿少爺?”抬起盈盈水眸迎向他。
“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啊?”重新開始?璿少爺到底在說什麼?對他沒頭沒腦冒出的話,莫憐兒絲毫無法理解。
“沒什麼!只是希望你能忘了我以前不好的態度,別再那般怕我!”吐了口氣,他微微泛笑。
“啊……喔!”粉嫩紅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音節,她紅著臉又開始找事去忙東忙西。
原來她慌亂時,便會找事來讓自己忙啊!南靖璿興味一笑,覺得她這個小習慣還挺有趣的。
不知明天太陽會不會打西邊出來?今夜的璿少爺真的很奇怪!心中暗忖,她始終不敢將視線轉回他身上。
“憐兒……”再一次,他又輕聲喚人。
聽聞輕喚,莫憐兒心下一跳,實在很怕他又發出啥驚人之語。不過,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回過身來面對。“璿少爺,有事交代嗎?”
“以後我要你一同坐下用膳就別抗拒了。”說到底,他挺介意在一些她堅持的事情上、而只要小舅一句話就能讓她放棄,而自己要求千百次,她卻依然堅守自己的原則。
聞言,莫憐兒僅是輕淺淡笑,啥也沒多說。
呵……這姑娘還真是固執!沒聽見回應,南靖璿明白外柔內剛的她肯定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無可奈何地悄然一歎,他有點報復意味的又叫喚。“憐兒……”
又、又有啥事?璿少爺今夜似乎特別愛喚她的名兒!莫名其妙瞅著,莫憐兒只希望別又從他嘴裏冒出些怪言怪語。
“璿少爺不是那麼好伺候的!”淡然吐出午後在庭園裏聽到的話兒,他略帶惡意輕問:“我有那麼難伺候嗎?”
轟!
莫憐兒只覺一陣火熱往兩頰竄燒……
他……他怎會知道?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2:08
第三章
自那夜的開誠佈公後,南靖璿對待莫憐兒已不再視若無睹的冷漠,在接受她的服侍時,總會交談個幾句。話雖不多,但相較以往,已是莫大的改善與進步。
時光荏苒,過了月圓人團圓的中秋佳節後,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九月初九的重陽節。
這日,一大清早,府內眾多的奴僕忙進忙出,為每扇門板掛上藉以消災避厄的茱萸,而丫鬟們則忙著備好應景的食物、水酒,以供等會兒登高賞菊的主子們肚子餓時能果腹。
不一會兒,當大夥兒準備齊全時,王府大門前也停了好幾輛馬車,就等主人上車出發。果然沒多久,領頭的主子一家緩緩行來,後頭還隨行著一大串難掩興奮的丫鬟、奴僕。
“呵呵……這麼大陣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咱們要舉家遷移呢!”來到大門口,睨視周遭一眼,月芽兒禁不住玩笑道。
“可不是!”向來崇尚自然、簡樸的南宸顥點頭附和。
“這哪算啥大陣仗!有些高官或大富人家在重陽登高出遊,所擺出來的龐大陣容,才叫人瞠目結舌呢!”他們定遠王府算是很收斂了。南靖璿搖搖頭,催促自家爹娘快上馬車別磨蹭。
“這還不算大陣仗嗎?嫁來南家這麼久了,就出門遊玩還得綁上一大串粽子最讓我不習慣!”月芽兒嘟嘟囔囔地讓夫婿扶進馬車內。
“嗯……我也一直很難適應啊!”鑽進車內安座在愛妻旁,南宸顥頗心有戚戚焉。畢竟是在佛寺長大的,就算後來回歸王府,他還是習慣簡樸的生活。
“唉……顥哥哥,乾脆待璿兒娶親後,咱們回玄湮穀養老吧!”笑意盈盈,很認真的建議。
“好啊!”有人雙眼發亮、神采奕奕。“玄湮穀是個好地方啊!”很適合他的性情呢!
“別作夢了!”驀地,布廉子讓人給掀開,南靖璿探進頭來,對著兩名老天真嘲笑。“想讓我成親?您們慢慢等吧!”
他非得來潑他親愛爹娘的冷水嗎?月芽兒氣結,迅速地伸出一雙纖白玉手往他兩邊面頰一捏,衝著他詭譎狠笑。“話先別說得太滿!很快你就會自食惡果。”話音方落,她馬上鬆開惡爪,窩回親愛夫婿的懷裏。
南靖璿聽得心中一驚,顧不得臉上疼痛,立即朝溫和、老實的爹親逼問。
“爹,您快告訴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這個娘承襲了外公的卜算之術,有些事讓她一說還真準得叫人害怕啊!
“啊……嗯……這個……”支支吾吾的,正在猶豫要不要老實招認親愛的娘子,確實曾背著兒子卜出紅鸞星動的卦象來。
“呵呵……”誇張地掩嘴呵笑,月芽兒欣賞他難得驚慌的神色,揚眉得意道:“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瞭解你爹爹說謊就結巴的毛病,光瞧他那支吾其詞的心虛樣,難道你還不明白?”
淩厲眼神往那個現在笑得憨傻、尷尬的男人掃去,南靖璿只覺心下一凜,不帶希望要求。“爹,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璿兒,爹很想,但是沒辦法。”南宸顥有種愧對兒子的罪惡感。
微弱的希望之光至此熄滅,他轉而對娘親逼問。“誰?”
“什麼誰呀誰的,不明白你說啥?”月芽兒眉眼間淨是笑意。
“那女人是誰?”先問個清楚,他好提早作預防閃遠些。
“不知道啊!你娘我又不是神仙。”笑睨一眼,月芽兒覺得兒子平日精明,怎如今卻犯糊塗了。
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線索,南靖璿懊惱不已時,身後卻傳來低柔地輕喚──
“璿少爺,大夥兒都上車了,就候著您一人呢!”莫憐兒有點不解他半身探進馬車內,怎麼老半天就不動了?
“哎呀!差點忘了要去登高遊玩,這大好時光都叫你給磨蹭掉了!”毫不留情將兒子一把推出去,月芽兒催促著。“快快快,趕快出發了!”
滿心不願退了出來,南靖璿臉色鐵青、筆直朝自己的座車而去。
驚鴻一瞥,莫憐兒似乎瞧見他俊逸臉上有著可疑的兩團紅腫……
“憐兒,該出發了!你還不上車?”專屬某號臭臉男的馬車內傳出低喝。
“來、來了!”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莫憐兒心中想的卻是-──璿少爺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呢……
城郊外一處小山丘頂峰──
“怎麼全京城的人都跑來這兒了嗎?”眯眼細瞅著山頂空曠處密密麻麻的馬車與人潮,一想到自己也置身其中,月芽兒就有種想昏倒的感覺。
“夫人,這才叫熱鬧啊!”眾奴婢們嘴裏笑嘻嘻回答,手邊動作不停,已迅速的占了一塊空地,開始鋪起巾毯,卸下水酒美食,好讓大夥兒享用。
搖了搖頭,有點受不了這種美其名登高遊賞,實則與一大群人亂烘烘的擠在一起湊熱鬧,月芽兒開始頭痛。
“顥哥哥,散步去?”趕快拖著夫婿閃人吧!
“好啊!”高興的接受愛妻邀約,南宸顥溫柔牽起握了二十幾年的小手,往山林野徑漫步去了。
而還陷在方才娘親給他的震撼中的南靖璿,這會兒也沒啥心思去管雙親大人要上哪去,交代奴僕們一些事後,便也朝林間漫遊去了。
咦?璿少爺獨自一人要上哪兒?本與一干丫鬟佈置水酒美食的莫憐兒眼尖,不暇細想,拋下眾人追了上去……
走了好長一段距離,離開人群齊聚的空曠處,南靖璿才拐了一個彎,撥開雜亂的林木,入目竟是一廉清涼的小型瀑布,直泄而下的水流在瀑布底下彙聚成一汪清澈透明的小水潭,滿溢的潭水順著缺口潺潺流出,成為一條乾淨透明的小溪。
“璿少爺……璿少爺……”
這聲音不是……才驚訝自己無意中發現這個清涼的小天地,南靖璿還來不及瞧個仔細,便聽見雜亂林木外傳來陣陣尋找呼喚聲。
這丫頭肯定是瞧見他離開才會尾隨而來,不過她怎都不擔心自己孤身一人在林間闖蕩,若遇上其他也來這小山丘登高遊玩、喝得醉醺醺的野男人意圖不軌,那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該怎麼辦?
“我在這兒。”南靖璿有些氣怒,回身撥開雜亂林木朝外低喝。
被乍然響起的低喝嚇了一跳,循著聲音來源望去,看見林木被撥開一小道空隙後所露出來的臉龐,莫憐兒展現喜色,忙不迭地也鑽進林木內。
“璿少爺,你怎會跑來這兒?”通過層層阻礙的枝葉林木,她入目第一眼就是主子那顯得有點黑的臉色,心中不解自己又哪里做錯了?
“來散心!”光瞧那迷惑眼色,南靖璿就知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心底的氣悶更加旺盛。
璿少爺的口氣好陰霾喔!有種一頭撞入馬蜂窩的感覺,也只能佯裝不懂他的惡劣心緒,逕自輕柔微笑。
“散心啊!這地方挺美、挺好,確實適合。”
她還接得真順!嘲諷睨看她難得的裝傻神色,南靖璿驀地感到有些好笑:心火霎時間消失無蹤。
“陪我聊聊吧!”
乍聞他出人意料的邀約,莫憐兒傻愣了下,不知該做何回應?
嗯……她那是啥表情?雖然他不是啥和藹親切、會主動找人閒聊的主子,但這種受驚嚇的神情很傷人喔!
“當我沒說!”冷著俊臉,開始彆扭起來。
“不!我很想和璿少爺您聊聊。”細瞧他冷峻的面容下竟有絲隱隱紅潮,莫憐兒漾著輕柔淺笑……呵呵,原來她這位璿少爺也會鬧彆扭啊!是啊!誰說平常貫於冷靜嘲諷的人沒權利使性子?
只覺她那抹淺笑像是看透啥,南靖璿被瞧得不自在,竟大掌一遮,蒙住了那雙水靈靈大眼。
“璿、璿少爺?”霎時間眼前一黑,莫憐兒低聲驚呼,粉嫩臉頰瞬間飄上紅雲。伺候了他兩年,璿少爺從沒主動碰觸過她,到底是怎回事啊?
“你那雙眼瞅得我尷尬!”試圖解釋。
“尷尬?”尷尬啥啊?
愕然發覺自己越解釋越弄得人糊塗,南靖璿乾脆住了口,收回大掌,瞧也不瞧她一眼便往小水潭走去。
重獲光明,她默默跟隨在身後,見他佇足於潭水邊良久不語,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率先打破沉默,小心問道:“璿少爺今天心情不好嗎?是誰惹您不高興了?”不開心的事,說出來會比較舒服呢!讓主子保有快樂的情緒也是她們當丫鬟的責任啊!
不愧當了他兩年的貼身丫鬟,對他的一喜一怒都掌握得很精確嘛!讚賞的斜睨一眼,他緩緩笑了。“確實是有點事煩心。”
“是啥事呢?說出來也許憐兒能替您分憂解勞……”三個臭皮匠總勝過一個諸葛亮啊!
“憐兒,如果有一天,有個卜算之人告訴你說,你命中註定的物件出現了,你會怎麼辦?”笑覷著,突然很想聽聽她的想法。
果然!莫憐兒歪著頭沉吟了許久,久到南靖璿都快放棄了,她才柔柔輕笑。“不怎麼辦!”
以為自己聽錯了,南靖璿側首凝望她,再一次確認。“不怎麼辦?”
“是啊!”笑著點頭,她顯得豁達。“若是命中註定,該來總是會來,平平靜靜接受就是了。”
“可你又不知對方是誰,根本沒感情啊!”這丫頭想得未免太簡單!
“既然是命中註定的姻緣,相信老天爺一定會安排適當的機緣讓兩人相識,產生感情啊!”依舊笑得柔和。
“這世間多得是媒妁之言,婚前彼此互不相識、沒感情的結合多得是。”很冷靜的提出反駁。
“若真沒感情不想嫁娶,只要心意堅定拒絕,再怎麼也強迫不了,屆時人家說的命定物件便成了不相干的陌生客,那麼命定之人又怎能說是命定之人?這麼一來,算命說的話便不准了。既然是不准的話,那我當然是不怎麼辦啊!”她微微輕笑,不敢相信他竟為這種事心煩!
驚訝凝瞅眼前這名嬌弱女子,南靖璿萬萬也料不到她竟有如此笑看世人口中命運之說的智慧,看來他該對她刮目相看了。
“說得好!”自從聽到娘親那番似真似假的言談、陷入迷思中的南靖璿,有種被霍然點醒的驚喜,不由得撫掌讚歎。
反倒是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讚賞駭了跳,臉兒不自覺酡紅。“憐兒的粗薄淺見讓璿少爺笑話了。”
“不!你說得好極了!”難得身邊有姑娘的言談能讓他如此讚賞啊!以前只顧著冷臉待她,卻不知她這般言之有物,南靖璿不禁懊悔這兩年自己白白浪費了。不過不打緊,從現在開始,每天都找她聊聊,想必他可以聽到許多不同於一般世人的獨特見解。
璿少爺眼神亮得炙人哪!莫憐兒不懂他心境上的轉折,逕自輕聲笑問:“璿少爺,我們是不是該回去和大家……”
話聲未完,就被雜木林外陣陣的調笑與叫?聲給掩蓋打斷……
“哈哈……小姑娘可真俊哪!趁現在四下無人,乾脆與咱們一夥兄弟樂合、樂合……”
“放肆!你們不要臉!”
“不要臉?等會兒還會有更不要臉的事,就怕到時小姑娘舒爽得直喚好哥哥呢……”
此言一出,引起好幾道淫邪笑聲響起,叫人聞之生厭的狂笑響徹在林間……
“你們這些登徒子,不准過來,我爹可是鎮北大將軍王一虎,你們若亂來,我爹爹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哈哈……說不得屆時王大將軍哭著求咱們當他的女婿!”
“你……你們無恥!不要臉……啊──”
驀地,一聲驚慌尖叫讓雜木林後的南靖璿,莫憐兒兩人面面相覷……
糟了!有姑娘要被淩辱了!莫憐兒經歷過賣身葬父的苦境,後因月星魂與陽豔歌的幫助才能有今天安穩的生活,是以對任何落難之人皆能感同身受,忍不住就會伸出援手幫助。也因此在南靖璿還來不及反應下,她已迅速撥開層層林葉衝了出去……
老天!她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是個姑娘?若非今日他也在,這丫頭豈不羊入虎口?南靖璿簡直想把她抓來痛?一頓、剖開那小腦袋瓜,看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果然,她才一沖出去,淫笑聲又起……
“哎呀!今日真是咱哥兒們的好運道,老天爺瞧一個姑娘不夠咱兄弟們享用,又特地送來一個呢!”
“你們不要臉!”一衝出雜木林,就見一名酩酊醉漢粗鄙地壓在奮力掙扎的姑娘身上,莫憐兒什麼也沒多想就撲上去,使盡吃奶力氣捶打醉漢後背,嘴裏還不住怒斥。“不要臉!光天化日竟敢欺負良家婦女……不要臉……”
“喂!你們誰來把這女人拉走?老子可沒法子一箭雙鵬……”粗鄙醉漢不耐煩將她往後一推,正好被另兩名眼泛淫光的醉漢自後頭迎上來,一人一邊架住。
“你、你們放開我……”她有些驚慌的叫喊著。
“到嘴的肥肉哪有可能放掉?”原本壓在小姑娘身上的醉漢放聲邪笑,狼爪一抓一扯,將身下尖叫哭喊的姑娘胸前衣襟給一把撕開,露出粉豔肚兜。
“哈哈……接下來換你了……”架住莫憐兒的兩名粗漢見同伴有了動作,不免心癢難耐,色迷迷的眼光在嬌軀上下遊移,祿山之爪緩緩伸出……
“你、你們別亂來……我、我要喊人了……”面容蒼白直發抖,她只覺噁心想吐。
“你喊啊!所有人全在前頭的空曠處,這片小林子是沒人會來的。”其中一名粗漢笑得囂張邪氣,醜惡粗大的狼爪直襲她胸前……
眼看就要受侮辱,她急得快哭,抖著聲音尖叫呼救。“璿、璿少爺──”
嘶!
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只聞三道急促破空聲,幾在同一時間,三名粗鄙醉漢的哀嚎慘叫同時響起,不約而同地放開兩名姑娘,捧著鮮血直流的手臂哀哀痛呼,而三人的足下亦各有一片剛被摘下的綠葉。
莫憐兒見危機解除,連忙奔至被撕破衣裳、差點招辣手摧花而哭哭啼啼的姑娘面前將人扶起,關懷備至地殷切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遮掩著因破碎衣衫而暴露的肚兜,花容失色的美麗臉龐爬滿淚痕。
見她幾乎不能言語,莫憐兒只能一邊輕言撫慰,一邊脫下自己穿來抵禦微涼秋風的外衫披在她身上,好能遮羞蔽體。
“謝謝……”緊抓著她披上的外衫,美貌姑娘充滿感謝。
“應該的……”莫憐兒輕柔一笑,正想再說些什麼時,捧著血流如注的三名醉漢已開始叫囂──
“誰?是哪個小毛賊竟敢與大爺我們作對?”壯著膽子,其中一人咆哮怒吼。
“呼──”一片靜悄悄中,只有略帶寒意的秋風吹過林間的嘯聲……
“真他媽的撞了邪不成?”等了老半天,不見有人應聲,其中一名粗漢忽感雞皮疙瘩上身。
“胡說什麼,老子才不信邪!今天非將這兩塊肥肉吃到嘴不成!”另一名粗漢不怕死,大步一跨就往她們而去。
見他一步步逼近,美貌姑娘嚇得縮緊身子往莫憐兒身後躲。而憐兒雖緊張卻也只能挺起身子,結結巴巴嬌斥。“別……別過來……我要再喊人了……”
粗漢瞬間頓下步伐,隨即惡向膽邊生,狠戾淫笑。“你喊啊!老子就不信你們那麼好運,會有第二次莫名其妙的機會逃過。”話落,迅疾沖向她們。
“啊──璿少爺救命啊……”不假思索,莫憐兒再次呼救。
嘶!
哇!
伴隨破空聲的淒厲慘叫刺穿眾人耳膜,只聽“砰”地一聲,粗漢倒地不起,一張橫肉臉龐痛苦得扭曲變形,抱著被割斷腳筋的腿在地上翻滾嚎叫……
哇!呼叫璿少爺比呼叫菩薩還有用呢!眼看對方淒慘模樣,莫憐兒不禁瞠目結舌。
另兩名粗漢見此變故,紛紛嚇得臉色劇變,這會兒哪還管美色當前,保命最是要緊,當下不顧義氣地丟下無法奔跑的同伴,轉身就逃。
只是有人似乎不願放手,就在他們才起步要跑,便又是兩道砰然倒地聲夾雜著唉叫,兩人同樣抱著腳翻滾,與先前的同夥一同作伴去了。
像是瞧了一出精采好戲,莫憐兒雖同情三名粗漢的痛苦,卻也忍不住讚歎的鼓起掌來……
這丫頭在幹啥?當看戲嗎?隱於雜木林後的南靖璿一邊撥開枝葉緩緩步出,一邊搖頭不已。他突然發現印象中向來溫順、沉靜的她竟也有活潑的一面。
“璿少爺,您好厲害呢!”人沒出現竟然能將歹人打得落花流水。
“沒你厲害!”冷冷橫瞥一眼,南靖璿嘲諷道。沒本事也敢去救人,喊一聲璿少爺就能轉危為安,萬事化無,他當然沒她厲害!
呃……璿少爺又開始板著冷臉諷笑人了!玲瓏心腸的她知道他此刻非常的不悅,當然不會笨得去碰釘子,當下馬上轉移目標,將還縮坐在地上的美貌姑娘給扶起來。
“姑娘,別怕!這位爺是我的主子,是他救了咱們呢!”噙著溫柔笑意,她體貼的為還餘悸猶存的姑娘介紹眼前男子,要她別驚慌。
“多、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總算安下心來,美貌姑娘綻出一抹笑,在瞧清眼前的救命恩人俊逸的面容後,原本受驚而蒼白的嬌顏悄悄染上一層紅雲。
“小女子姓王閨名芫芫,是鎮北將軍王一虎的女兒,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貴姓大名、家住何處?來日小女子必與爹爹親自登門道謝。”
“舉手之勞,不需言謝!”客氣有禮卻婉轉的避開她的問題,南靖璿沒有錯看她美眸中乍現的愛慕光彩,未免以後上演一段為報恩而自願以身相許的無聊戲碼,乾脆直接不表明身分,斷了一切可能。
再說,他也極為不悅這個叫王芫芫的姑娘剛剛的作為。雖說她嚇壞了,而且憐兒是自願奔出去為她趕歹人,可後來歹人意欲再侵犯兩人時,這名嬌滴滴的姑娘竟自動躲到憐兒身後,將憐兒給推到前面擋壞人……哼!實在是恩將仇報,難道她害怕被傷害,憐兒就不怕嗎?憐兒可也是個嬌弱的姑娘啊!
“可……可是……”王芫芫急了,想探問對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璿少爺的臉色陰沉沉的,可別嚇壞人家姑娘啊!莫憐兒搖頭暗忖,連忙插口接話。“王姑娘,你的家人呢?”
“在前頭的空曠處,我是因為覺得煩,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隨便走走……”哪知道竟會撞上惡徒!不過也因為如此才有機會和人品如此出眾的男子相識啊!王芫芫芳心暗喜,心中的話可不敢真說出,不然豈不羞人!
“這樣啊!正巧我們也要回那兒,不如咱們結伴走回去吧!這樣也安全些。”
莫憐兒笑了笑,轉頭請示主子。“璿少爺,您說呢?”
都自行決定了,還來問他作啥?南靖璿不置可否,不過足下倒是先邁開了。
見狀,她輕柔低笑,拋下還猶自哼哼唉唉的三名粗漢,偕同王芫芫尾隨而行。不一會兒,三人回到了人潮聚集、鬧烘烘的空地邊緣。
瞧見人聲鼎沸、人車擁擠的空地,南靖璿率先頓足,未發一語瞅視莫憐兒。總算她跟隨在他身邊夠久,馬上能明瞭他心中所思,立即漾起有禮笑容──
“王姑娘,你的家人呢?”
“在那兒!”回以一笑,很快指出不遠處陣容龐大的一群人。
“那太好了!王姑娘,你快回去找家人吧,我們不送了!”
“啊──可是我還不知道恩公的名字……”他們要走也得先留下名號啊!
“不用了!區區小事而已。”冷淡回應,南靖璿不想多說,直接轉身朝自家人群聚方向行去。
莫憐兒見狀也只能對王芫芫抱歉一笑,隨後緊跟了上去。
王蕪芫無語,默默凝望著兩道未曾回頭的身影直往一處地上鋪著巾毯、奴僕群聚歡笑的方向走去,直到確認他們確實在那兒停佇、坐下後,她才轉身、前去找家人。
“芫芫,你是怎回事?誰欺負你了?”王芫芫才走回鎮北將軍府盤據的空地上,一身狼狽的模樣馬上被其大哥──王世剛給盤問不已。
“嗚……大哥……”被向來疼愛她的大哥關懷詢問,王芫芫馬上一五一十地哭訴著自己方才險遭不測,若不是被人給救,如今可要清白不保。
“大膽賊子,光天化日還如此目無王法!”聽完?述,王世剛又驚又怒,馬上派人去妹子說的地方,將那三名惡徒擒拿移送官府,直到下人領命離開後,他剛毅臉龐上的兩道濃眉便皺了起來。“春兒,還不快扶小姐回馬車更衣!”
“來了!”一名小丫頭迅速的將王芫芫扶到停放在一旁的馬車內更換衣裳。
未久,只見王芫芫更好新衣、梳整乾淨地下了車,語帶羞意對自家大哥輕道:“若非那位公子相助,芫芫可真叫人給淩辱了。”
“可不是!那位公子可有留下名號?”對於那位伸出援手的男子,王世剛真心感激。
“那位公子不肯說呢!不過他就在那兒。”指著遠遠的一抹頤高身影,她害羞地笑了。
“咦?那不是──”王世剛的眼力極佳,就算距離甚遠,還是認出了妹子的恩人。
“大哥,你認識他嗎?他到底是誰啊?”王芫芫欣喜不已。
“點頭之交而已。他是定遠王爺的孫子。聽說老王爺偕同王妃雲遊去了,而他的爹娘又不想管事,所以現在王府內的大小事都是由他掌權作主的。”王世剛曾與他打過幾次照面,不過兩人都僅是點頭示意,從未有深入交談。
“原來是定遠王府的人,難怪有這般的人品。”知曉愛慕之人的身家背景不凡,王芫芫不禁暗喜。“大哥,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親自去道謝?”
“這是當然!他救了咱們將軍府的掌上明珠,可是我們的大恩人,豈可失了禮數,大哥會親自陪你去道謝。”王世剛向來寵愛妹妹,對妹妹的救命恩人當然是感恩在心。
“太好了!”又可以見到恩人了呢!王芫芫滿心滿眼的雀躍之色。“那我們走吧!”
“咦!現在?”王世剛傻眼。
妹子未免也太積極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2:19
第四章
“主僕倆上哪兒溜達啦?”才見兩人回來,早一步偕同夫婿回來的月芽兒笑眯眯地詢問。
“隨便走走!”在娘親身邊坐下,南靖璿隨口回答。
隨便走走會那麼久才回來?瞧他神色與尋常無異,她轉而問另一個比較好套話的人。“憐兒,你說。”
同在巾毯上坐下的莫憐兒一邊忙著遞濕巾給主子擦手,一邊自然而然地將方才主子英雄救美的事蹟說了一遍。
唉……她怎給說了出來!接下來他幾乎可以預測娘親會說啥了。南靖璿有些埋怨瞅覷她,不過卻讓他赫然發現一件事兒……
憐兒第一次和他平起平坐呢!雖然沒有“同桌而坐”,但至少是與他同坐在巾毯上!
南靖璿有種說不上來的暗喜。不過暗暗自得的他,眼中似乎只瞧得見她同坐身旁,卻瞧不見其他奴僕也一樣席地而坐,她只不過同大夥兒一樣罷了!畢竟要伺候突然矮一截的主子,當丫鬟的當然也得跪坐下來才好服侍。
“哎呀!當真有這回事?”月芽兒興致全來,該不會未來的媳婦兒就是那個被救的美人兒吧?雖然前陣子與兒子用膳時,讓她懷疑起兒子與憐兒丫頭之間有問題,但經過了這些日子的觀察,除了兩人之間的冷漠、緊繃感不再如以前那般劍拔弩張,彼此言談亦增多外,其餘實在瞧不出啥異樣!所以兒子的真命天女也許不是她挺喜愛的憐兒丫頭,而是那個落難美人。
“這般惡徒實在大膽,璿兒,你沒事吧?”當爹親的比較有慈心,馬上關心起兒子有無要緊。
“顥哥哥,璿兒若連下九流的登徒子也應付不了,那他就該被他外公打屁股了。”他小時候被送去玄湮穀與小他兩個月的小舅一起學武,月家的絕學可不是唬人的,顥哥哥擔這個心實在是多餘。
想起岳父大人的本事,南宸顥拍額歎笑。“瞧我糊塗了,璿兒可是向岳父大人學了一身的武藝啊!”
“可不是!”月芽兒可得意的,話鋒一轉,又繞回他身上。“璿兒,那落難姑娘長得如何?姓啥名啥,家住哪兒?”
她在身家調查啊?以著最無聊、嘲諷的眼光睨著娘親,南靖璿古井不波。“誰知呢!”
“耶?你沒問是哪家的閨女啊?”埋怨他平白錯失大好機會,月芽兒叨叨絮絮。“這種拯救落難姑娘的戲碼,最後不都該以姑娘家以身相許的美好結局來落幕嗎?”嗟!那姑娘真是不盡責!
果然,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南靖璿為娘親話題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到他身上而感到無力,冷冷諷笑。“娘,您戲看太多了,麻煩清醒點。”
“顥哥哥,你兒子奚落我……”馬上氣呼呼地跟夫婿告狀。
南宸顥一臉斯文、溫和的無語笑容,任憑月芽兒數落兒子的不是……
笑看主子們的溫馨和樂,莫憐兒知道爺與夫人不論是啥習俗都不沾酒的,因此只斟了一杯給小少爺。
“璿少爺,喝菊花酒,願您百病祛除、延年益壽。”在重陽節喝菊酒、佩帶菊花可驅邪呢!
明白這個習俗的南靖璿一口喝下酒,嘴裏卻調侃嘲笑。“沒用的,咱們南家的邪物盤據了二十來年,啥也不怕的。”俊目往娘親一瞟,意有所指。
這小子真是可惡!拐著彎笑?他親娘,真是不孝!月芽兒何等聰慧,哪有聽不出的道理,正想來場訓兒大戲時,卻被身後另一道陌生男音給打斷──
“打擾了,伯父、伯母、南公子。”
怪了!眼前這一對不請自來的男女是誰啊?月芽兒以眼神詢問親親夫婿。
嗯……我不認識喔!南宸顥搖頭表明不知。
啊!那羞答答的姑娘不就方才才分手的王芫芫嗎?莫憐兒給了個溫婉笑容。
煩人!早該料到對方會找來的。南靖璿面無表情地啜著莫憐兒再次斟上的杯中酒。
“南公子,家妹方才多蒙援手,世剛特偕同家妹來親自向你道謝。”王世剛不疾不徐地拱手稱謝。
“舉手之勞,沒啥的!王公子用不著如此多禮。”南靖璿對他也有印象,但兩人從未深交,因此也僅是冷淡回應。
原來眼前這個嬌弱、美麗的姑娘就是那個落難美人啊!呵呵……看她一雙水靈靈大眼從沒從璿兒身上移開過呢!該不會真對她那俊俏的兒子一見鍾情了,要來個以身相許報恩情的戲碼?
“原來璿兒救的就是你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審視王芫芫好幾回,月芽兒精神全來,笑眯眯拉著人要他們一同坐下享用野宴。“還真是個美人兒呢!”
“娘!”警告性的瞪娘親一眼,南靖璿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心中打得是啥鬼主意。
原來是南公子的娘親啊!真是漂亮又親切呢!王芫芫順勢坐下,露出討好的笑容。“夫人……”
“叫啥夫人,多生疏!”不管兒子的瞪眼警告,月芽兒笑得可樂了。
“伯母。”王芫芫很機靈,馬上改口,姣好花顏上儘是感激之色。“若非南公子仗義相助,芫芫這一生可就毀了……”語末,還夾帶著輕微泣音。
“嗯嗯……”無意義應聲,月芽兒有些尷尬,對這種動不動就展現泫然欲泣神態的姑娘沒轍。
“王公子,你也坐啊!”被冷落在旁的王世剛總算有人想起,南宸顥一臉溫文笑意地邀請他同坐。
“打擾了。”爽朗一笑,王世剛當然不客氣坐下。
“王公子、王姑娘,喝杯水酒吧!”一下子來了兩位客人,莫憐兒噙著淺笑張羅著,迅速又奉上兩杯清香菊花酒。
“這位是?”接過酒杯,王世剛對這位清靈秀美的姑娘有些好奇,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幾眼。
他──未免也太孟浪了!姑娘家是他可以這般放肆盯著瞧的嗎?
敏銳察覺到王世剛眼底浮現的興趣,南靖璿心底竟隱隱地感到不快,下意識的身子微微一側,擋住他的視線。
在場沒有任何人發覺他的輕巧舉動,只有被占去身前大半空間的莫憐兒發現了──
“璿少爺?”作啥來和她擠呢?旁邊空間大得很啊!
“我喜歡這裏!”沒多餘廢話。
呃……好吧!既然他喜歡,那讓他好了。暗暗的,她想往旁挪開些,卻被眼尖的他給察覺,當下只覺纖腰一緊,低頭細瞧,竟是被他那修長有力的大掌給悄悄箝制住了。
璿少爺從沒對她輕薄過,現在怎越禮的將手給放上她的腰了?莫憐兒霎時間心跳漏了拍,粉顏染上一抹輕淡紅霞,更增清麗秀色。不過大庭廣眾,那麼多人在場,她反倒不敢聲張,只能緊張得僵直了身子。悄悄抬眸偷覷,卻撞進一雙低垂深黝的黑瞳中。
她臉紅了!第一次認真細瞧她嬌羞酡紅的羞赧模樣,南靖璿有點失神……原來她竟是如此的嬌美可人……
“……憐兒她啊,可是璿兒的小舅送給他的彌月之禮呢……”
耳邊傳來娘親說笑的調侃聲,南靖璿總算拉回神智,冷聲冷調地制止她再爆出更多家務事。“娘,您渴了吧?該喝口茶、歇歇了!”私事幹啥掀出來給外人瞧!真不知他這個娘腦袋裝的是啥?
唷──兒子真惱了!她這個娘可不是當假的,月芽兒對他的底限摸得一清二楚,才聽那明為關心、實則下最後警告的言語,她馬上回以俏皮一笑,倒也真住了口不再多說。
彌月之禮?月芽兒一席話聽得兄妹倆滿頭霧水,而王世剛更忍不住懷疑她說的應該是成年之禮吧?所以才會送一個清雅秀麗的姑娘。這麼想似乎有些粗鄙,但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瞧!有力大掌將那纖腰摟得多緊。
縱然心中萬般臆測,他也不好問出口,只好哈哈一笑帶過尷尬。
倒是王芫芫聽進心中,覺得會送人當禮物甚是奇怪,腦中轉了會兒,突然像想通了什麼,霎時間臉色微變,抖著顫音說:“那……那麼說,憐兒是……是南公子的人了?”
沒去細想她話中的另一層語意,月芽兒清脆嬌笑。“要這麼說也對啦!”
得到答案,王芫芫蒼白著臉,簡直不想去相信。她好不容易才看中一個人品、家世皆如此好的人啊……
憐兒是他的人啊……南靖璿突然覺得這句話莫名的順耳,忍不住嘴角竟悄悄地勾起一抹幾難察覺的滿足笑紋。
她是他的人嗎?莫憐兒愕然,心下認定自己應該是星魂少爺與豔歌小姐的人才對,她只不過遵守兩位恩人的吩咐,留在他身邊當丫鬟而已,她可沒賣身給他。
“呵呵……別淨是說憐兒啊!來來來,快吃些東西……”笑盈盈招呼眾人,月芽兒率先夾了塊重陽糕給夫婿享用。
“那我們兄妹倆就不客氣了!”爽朗一笑,王世剛亦大方享用食物。
“璿少爺也吃一塊,願您‘百事俱高’。”取了塊蘊涵著祝福意味的應景食品──重陽糕送到他的碟子中,莫憐兒柔笑祝禱。
吃了一口,南靖璿不自覺地蹙起眉頭,二話不說便將還剩下一半的甜糕推給她。“太甜,我不喜歡。”對於糕點類,他向來只鍾情於某一味。
果然!暗暗歎口氣,莫憐兒將剩下半口的甜糕送入自己嘴裏。沒辦法哪!她窮慣了,見不得人浪費糧食,是以兩年來,常常他僅用了一、兩口便覺口味不合的食物,最後都進了她的腹中。
這種可說是極親密之人才會有的“同碗共食”之行為,由於主僕倆早已習慣,不覺有何不妥,倒是看在他人眼中就覺驚奇了。
耶!有沒有眼花啊?她家那彆扭,難搞兼冷冰冰的兒子,會同意讓別人吃他的口水?想以前她曾不小心拿錯杯子,喝下他只喝了一口的茶水,便被指責她髒呢!月芽兒非常不平的想著。
呵呵……很好、很好!憐兒丫頭真懂得惜福,知道很多人窮得沒東西吃,所以不能隨便糟蹋糧食,否則會遭天打雷劈!南宸顥滿意地頷首微笑。
啊……原來他們的關係真的已如此親近,甚至能共同分吃一塊糕點……王芫芫黯然。
哇……王世剛心中只浮現了這個字。
沒心思去注意眾人的反應,莫憐兒在吞下糕點後,逕自從自備的小食盒中取出一隻小碟子送到南靖璿面前,而上頭正是擺放了他喜愛的“廣寒糕”。
呵……憐兒真細心,連他喜歡的“廣寒糕”都備妥了。南靖璿面上無表情,心下卻有絲感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體貼的。
夾起一塊“廣寒糕”送入口中,他冷肅的眸底快速閃過滿足的快樂。
呵……越瞭解璿少爺,就越覺得他像個小孩,光只吃到喜歡的糕點,就高興成這樣!雖然他還一臉冷冷神情,但她就是知道他現在心情很好。
“耶!這是啥糕啊?”月芽兒好奇的拈起一塊塞進嘴裏,才入口,杏眼驀地大睜,飛快吞進肚裏後,哇哇直讚歎。“真好吃,我以前怎從沒吃過?憐兒,你藏私喔……”一邊說著,一邊又忙不迭地抓了好幾塊往嘴裏塞。
“娘,您吃慢點,別噎著了!”他這個娘真沒吃相!最重要的是,怎麼可以跟他搶?南靖璿嘴裏勸說著,手、嘴也不知不覺地加快速度,深恐自己手腳再慢點就沒美食可享用。
唉……果然是母子啊!連喜歡的東西都一樣。微微搖頭,莫憐兒不由得歎氣,看來以後買的分量得增加了。
“那不是‘寶珍齋’的‘廣寒糕’嗎?”王芫芫也喜歡吃“寶珍齋”的各式糕點,幾乎每隔幾日便會差下人去買,所以自然能一眼就認出來。
“是啊!璿少爺喜歡吃呢,所以我特地為他備了些來。”低柔輕語,她忙著幫眾人倒菊花酒。
“呵呵……南公子真是好福氣,有如此秀美貼心的丫鬟伺候,讓王某真是又護又羨啊!”瞧她清麗可人又如此盡心服侍主子,連在人人都吃重陽糕應景的這一天,還不忘備上主子喜愛的糕點以防萬一,這般蕙質蘭心的姑娘難找啊!
聞言,南靖璿警覺地朝他看去,卻瞅見他眼底毫不保留的欣賞之色……驀地,心中滿滿不是滋味,就連口裏的糕點亦不再美味……
“王公子誇獎了!”甚少被人這麼明顯的讚美,莫憐兒忍不住紅了臉。
憐兒幹啥對他笑得這般溫柔?還有,她臉紅什麼?覷看那柔笑淡紅的嬌顏,南靖璿突然有種很想將她藏起來的衝動。
原來南公子喜歡吃“廣寒糕”啊!獲悉他的喜好,王芫芫歡喜不已,短短時間內,心中已有了計畫……改日就買“廣寒糕”去拜訪他吧!至於憐兒姑娘是南公子的人這回事倒也沒關係!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呢?她不介意和憐兒當姊妹的。再說依憐兒的身分,想必也只會是個侍妾而已。而明媒正娶的正房,當然就只有像她這種家世背景皆配得上他的千金閨秀才有資格呢!
就這樣,一場登高遊賞的野宴在眾人各有心思的狀況下,詭譎持續著……
不對勁!這事兒大大透露著不對勁!
月芽兒快步朝“清松軒”方向走去。自從昨日野宴時,見到那非常不可置信的一幕後,她就懷疑在心,開始暗暗注意著兒子與憐兒丫頭兩人的互動。而這一觀察下,可不就給她瞧出了興味兒來了。
呵呵……一整個下午,只要王世剛多瞧了憐兒丫頭一眼,或是憐兒丫頭禮貌性地回笑了下,那張臭臉啊……嘖嘖,真不是她這個當娘的愛說,簡直讓人避之為恐不及。可若憐兒丫頭的眼光轉回他身上、溫溫柔柔伺候著他,那臭臉霎時間就化為虛有。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眸底閃動的光芒只有在他心情甚好時,才會出現。
人家說知子莫若母,兒子身上幾根毛,當娘的怎會不清楚!她這個向來凡心不動的冷臉兒子,肯定是被一攤柔水給收服了!不過兒子在男女感情方面的領悟,直可追他爹年輕時的駑鈍,想必自己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吧……
一想到兒子有了喜歡的姑娘,回府後她一整夜興奮得輾轉難眠,起了個大早又按捺了許久,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心急,一路竊笑直衝“清松軒”。
才踏進院落裏,卻不見兒子蹤影,不過月芽兒絲毫不在意,因為回廊下清靈、沉靜的窈窕身影才是她的目標啊……
“憐兒……”還沒走近,月芽兒就高興地揮著手喊人。
“啊──是夫人啊!”莫憐兒抬頭見她直奔而來顯得有些驚訝,才要迎上前去,眨眼間,月牙兒已臉不紅氣不喘地出現在她面前。“少爺,他出門去了!”以為夫人要找兒子,馬上提供消息。
“嗟!我又不找他。”誰說來“清松軒”就是找那天生臭臉人?月芽兒白她一眼,輕聲啐笑。
“那……”既然不找璿少爺,這兒除了她之外,就沒旁人了!難不成夫人是要找她?
“別那不那了,我悶得慌,找你談談心呢!”笑了笑,不動聲色拉著她四處散步談心
雖然有些訝異夫人今日怎會特地來找她閒話家常,莫憐兒倒也沒多說什麼,盡責的陪侍在旁,低語柔笑、不疾不徐地回答接踵而來的問題。只不過納悶的是──怎夫人的問題盡繞在她和璿少爺的身上打轉啊?
疑惑歸疑惑,也只好當作夫人是在關心璿少爺吧!莫憐兒幽幽暗付。
“憐兒……憐兒……”
“啊……夫人,您說什麼?”對自己的分心出神而愧疚,莫憐兒窘紅著粉顏訥訥地問道。
呵……這丫頭雖不是啥大美人,但臉蛋兒清秀、透著靈氣,尤其一旦俏臉羞紅時,那模樣兒萬分美麗、惹人憐愛,叫人越看越愛,益發覺得她美得不得了。嘿嘿……原來她是屬於耐看型的,就像有些素白淡雅的瓷器,當和描繪著各色花紋斑斕的漂亮瓷器擺在一起時,乍看之下,人們的注意力只會被旁邊色彩炫爛的瓷器給吸引,但時間一久,有著漂亮花紋的瓷器開始讓人瞧花了眼、覺得俗麗而不耐看時,那靜靜透著清雅柔和的白瓷才真正展現出它的風采,散發著屬於它素雅而雋永的獨特美感。
暗暗證歎地點點頭,月芽兒對兒子的眼光滿意得不得了!果然頗有乃母之風,看上的都是這種上等極品,呵呵……就像當初她看上顥哥哥一樣呢!
不過──還有件事兒得先確定一下。
靈活眼珠滴溜溜轉著,月芽兒心癢難耐地拉著她來到一處石桌椅前,興高采烈地掏出卜卦小龜殼塞進莫憐兒掌心中。
“夫人,這是……”滿眼的不解。
“憐兒,卜卦啊!我來幫你算算往後的命運,挺準的。”笑得很是詭譎。
往後的命運?不就是守著星魂少爺與豔歌小姐的吩咐,盡職伺候璿少爺!不過,既然夫人興致這般高昂,可別潑冷水啊!
莫憐兒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看似認真實則無心地搖了幾下,便將古銅錢倒落桌面上……
“嗯……”卦象一定,果如月芽兒心中所料,確實有著紅鸞星動的跡象,只不過……哀歎口氣,苦著臉兒探問。“憐兒,你以後想不想嫁人?”
夫人怎會這麼問?奇怪瞅睇一眼,她老實回答:“我得伺候少爺啊!”嫁了人,哪還能像現在這般貼身服侍。
果然沒錯!她對於婚嫁的意願不高,紅鸞星雖浮現卻隱晦不明,卦中變數甚大啊!月芽兒有種想飆淚的衝動,深怕自己兒子討不到老婆。“如果有個男人很喜歡、很喜歡你呢?你也不嫁嗎?”
“那得看我喜不喜歡那個男的啊!”好笑地回答,莫憐兒不明白夫人是怎麼了,今兒個怎會同她談起這些事?
“那……那你覺得璿兒怎麼樣?”打算先替兒子探點口風。
“璿少爺?”夫人幹啥問她對璿少爺的看法?
像搗藥似的直點頭,月芽兒真怕她吐出不怎樣之類的評語。
“璿少爺很好啊!”除了這麼說,也不知該說啥了!總不能當著人家娘的面前批評兒子吧!再說璿少爺也是真不錯的人,雖說那張臉冷得嚇人,但越瞭解他越會發現他的可愛之處。
暗暗籲了口大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月芽兒頓時笑開臉。“怎麼個好法?有沒有好到你會想嫁他?”
嫁給璿少爺?莫憐兒驚愕地瞠大眼,簡直不知她打哪兒來的這種念頭?“夫人,您沒病著吧?”忍不住伸出手、掌心探向額際……奇怪,沒發燙啊!
“沒病、沒病!”一把抓下纖白小手,月芽兒直逼問。“會想嫁嗎?會想嫁嗎?”
呃……夫人真是氣勢迫人啊!瞪著逐漸逼近、放大的臉龐,莫憐兒被問急了,脫口而出。“我們身分不符啊!”一個是主,一個是僕,家世背景天差地遠,她小小一名丫鬟哪高攀得上?
“在南家沒門第之見,你只消告訴我,璿兒有沒有好到讓你想嫁他?”月芽兒滿臉堆笑。
瞧她那緊張、期待的模樣,莫憐兒突然有種可笑的荒謬感,回了一句前些日子給眾好奇丫鬟相同的答案。“璿少爺永遠是璿少爺。”
她這話是啥意思啊!月芽兒微愣了下,隨即領悟,愁眉苦臉地巴著她。“哎呀!憐兒,你就別把他當少爺啊……”嗚……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可、可他就是璿少爺啊!”他有沒有好到她想不想嫁,根本不重要,只要別家千金閨秀想嫁不就好了!莫憐兒不解直搖頭,怎麼也無法理解自己才蔔個卦,最後怎會扯上璿少爺?“嗯……夫人,方才那卦象顯示啥?”唉……天知道她根本不感興趣,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只好硬著頭皮問。
聞言,月芽兒靈動水眸骨碌碌一轉,主意已來。“那卦象說憐兒你以後會嫁進家大業大、世襲官位的名門之家,是少奶奶的命呢!”呵呵……別說她誆,只不過將“可能會嫁”改成“會嫁”而已,只差兩個字而已,沒什麼的啦!
少奶奶命?莫憐兒簡直想笑,不得不懷疑她自吹自擂很準的卜算之術,到底是否真如其言?呵……少奶奶豈是人人當得起的?憑自己一介孤女……別說笑了!
“憐兒丫頭,你別不信,我月家的卜算之術可不是吹牛的……”見她似乎不大相信,月芽兒忙不迭地保證。
“是!夫人卜的卦很準,憐兒我怎會不信呢?”柔聲細語表明自己是真相信的。
她不信的!月芽兒心思伶俐聰慧,光瞧神情也知她故意順著主子說話,不願去潑主子冷水。
唉……這丫頭外柔內剛,心中認定的便難再改變,看來往後兒子的追妻之路不會太平坦哪……不過,璿兒自小到大事事順遂,有個姑娘能讓他吃吃癟不也挺令人期待?
想到這裏,月芽兒忍不住發笑。“憐兒,我會支持你的。”不過到最後還是得答應當我的兒媳婦喔!
支持什麼啊?莫憐兒被天外飛來的一句話給搞得滿頭霧水,正想問個明白,小徑一端卻飛快奔來一名丫鬟,喘著大氣,喜孜孜地道:“夫人,老王爺、老王妃雲遊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大廳裏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2:31
第五章
月芽兒一路衝衝地直奔奴僕群聚吵雜、喜氣洋洋的大廳。才踏進廳門,南家兩尊輩分最大、最受尊敬的人物便赫然映入眼廉……
“爹、娘,您們可回來了,芽兒好想您們呢……”綻放大大笑容迎上前去,她既驚又喜,畢竟自他們三年前遊興大發、遍訪各地名山勝水後,除了固定捎回家書報平安外,一家子就未曾再團聚了。
“芽兒,娘也好想你啊!”老王妃──古雲娘滿臉慈笑,直拉著她左覷右瞧,好似非得將三年不見的分全給補回來。
任由婆婆拉著看,她螓首一偏朝靜立一旁、向來正經、嚴肅的老王爺公公──南嘯天拋了一記斜睨,不滿嬌聲道:“爹,好歹也說句話兒,表示一下思念之情,否則不知情的外人,還以為咱公媳倆感情不好呢!”
“兒子都二十來歲了,你這當娘的怎還這般淘氣?”南嘯天好氣又好笑地直搖頭。
“爹,這叫赤子之心。”笑嘻嘻,不贊同的糾正,杏眼兒微瞟,卻見兩人身旁站了個圓臉圓眼、笑得甚甜的嬌俏少女。“這位是?”面生得很,穿著打扮又下似奴婢。
“瞧我這記性的,逕只顧著高興,倒忘了幫你們介紹!”古雲娘笑呵呵地道。“芽兒,這位是童水心姑娘。前幾個月我們在蘇州巧遇了你爹爹以前的好友,在他那兒住了好一段日子,這小姑娘就是他的孫女,聽說我們要回京城,便吵著要隨著一起來玩兒。水心,她就是南爺爺、南奶奶常提起的兒媳婦,以後你要叫聲伯母,知道嗎?”
“哎呀!南奶奶,她看起來好年輕,像我姊姊似的,叫伯母多奇怪!”童水心毫無心機地叫笑著,語氣充滿天真爛漫。
哪個女人不喜歡被誇外表比實際年輕,她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月芽兒心花朵朵開,眉開眼笑的。“呵呵……你這小姑娘嘴兒真甜,哄得人真高興。”
童水心在家中是人人捧在掌心的寶貝,長輩們疼寵得很,是以自小養成了她說話沒大沒小又沒心機的性情。只見她瞠大了眼,逕自叫笑。“人家是說實話啊!叫伯母顯得多老……不管,不管,人家才不要叫伯母,叫聲芽兒姊姊倒可以考慮。”
喔呵呵……這小姑娘實在太得人緣了!月芽兒簡直得意得想狂笑,本就不是啥正經八百的人,當下不顧明明大了人家一輩的尊長身分,笑得眼兒彎成兩輪彎月,直爽答應。“叫聲姊姊也成,人家、我還很年輕啊!呵呵……”
“那就這麼說定了喔!芽兒姊姊。”童水心高興地鼓掌慶祝。
唉……見兩人達成協定,老王爺夫婦倆深知兒媳婦思想奇特,不拘泥世俗禮教,兩人對視一眼,無奈搖頭歎氣失笑,任由她們胡亂決定稱謂去了。
“對了!怎不見宸顥、璿兒父子倆?”說笑了許久,不見兒子與孫子,南嘯天不禁疑問。
“一大早就不見他們蹤影,不知上哪兒去了?”月芽兒嘀嘀咕咕,急忙轉頭對一路尾隨她而來的莫憐兒探問。“憐兒,你可知道?”
一直沉靜站在不引人注意之處的莫憐兒,這會兒才輕輕柔柔的開口回答。“回夫人的話,璿少爺,他陪同爺去買佛經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的。”
咦!怎麼這陌生姑娘比芽兒還清楚璿兒的行蹤?她一開口,立即引起老王爺夫婦的注目,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心中充滿疑惑。
察覺到不解目光,月芽兒開心地拉著莫憐兒來到他們面前,笑得詭譎兮兮地介紹。“爹、娘,她名喚莫憐兒,是璿兒身邊的貼身丫鬟喔!”
“璿兒啥時候有貼身丫鬟了?”以前想派一個給他,他不是說啥也不要的嗎?古雲娘詫異不已,不知眼前這清秀姑娘有何本事,可以讓頑固的孫子願意接受她?
“從兩年前啊!”
笑得太過燦爛,肯定有所古怪!南嘯天太過瞭解他這個兒媳婦了,正想旁敲側擊一番,廳門外年輕的低沉男嗓驀然乍響──
“發生啥事了?”才偕同爹親踏進大廳,眼前奴僕群聚、鬧烘烘的景況讓南靖璿眉頭微擰。
“回來了!回來了……”一聽聲音,眾奴僕歡叫著,紛紛讓開一條通道,也露出被包圍其中的老王爺夫婦。
“爹、娘!”
“爺爺、奶奶!”
南宸顥、南靖璿父子倆簡直不敢相信赫然立於眾人中央的,竟是睽違三年的至親,當下欣喜地迎上前去,自然又是一陣熱絡問安。
莫憐兒悄悄退至南靖璿身後,瞧他甚少如此喜形於色的表現,唇畔漾起溫柔淺笑……璿少爺真像老王爺啊!倒不是說面貌上有多相像,而是那種冷靜、肅直的神態相似,從很早以前,她就一直懷疑璿少爺到底像誰,如今他們祖孫倆站在一塊兒,這答案昭然若揭,完全無法作假。
“哇──南爺爺,璿哥哥好像您呢!”童水心像發現啥稀奇珍寶,雙瞳熠熠發亮、驚喜叫喊。她在蘇州時就常聽兩位老人家提起引以為傲的愛孫,對南靖璿自然是不陌生。
這圓臉圓眼的丫頭又是誰?南靖璿狐疑的目光朝爺爺掃去,以眼神詢問。
接收到孫子發出的疑問,南嘯天自然又幫她介紹了一次身分。
聽完爺爺的解釋,南靖璿只是微微頷首,只當府中多了一名嬌客,對她絲毫不在意,誰知──
“南爺爺,璿哥哥可以當我的相公嗎?”
轟!
天真爛漫的無辜笑臉卻石破天驚地爆出一句轟得眾人瞠目結舌的問話,當下讓南家人傻的傻、呆的呆、黑臉的黑臉……
“到底行不行嘛,南爺爺?”童水心撒嬌笑問。她可是觀察了好久,發現南爺爺雖嚴肅卻是個專情又寵妻的好丈夫,不像一般的殷富人家總是三妻四妾。如今璿哥哥性情這麼像南爺爺,肯定差不了多少,以後也會是個疼妻的好相公。這般的好貨色,不趕緊拐上手,錯過多可惜!
南嘯天有種歷史重演的錯覺……當年兒子就是這麼被兒媳婦給拐了,難不成孫子也會有相同的命運?若真如此也不錯,娶水心這姑娘來當孫媳婦挺好的……
曾受過這種驚嚇的南宸顥感同身受地朝鐵青著臉的兒子瞟去一記同情眼光……嗯……先前芽兒替兒子卜出紅鸞星動的卦象,物件該不會就是這個童姑娘吧?
喔呵呵……現在這是什麼情形?實在是太好笑了……月芽兒毫無節制地笑倒在夫婿懷中。
好、好率直的姑娘啊!莫憐兒暗自佩服。
這、這女人還知不知羞啊?竟然當眾向男人求親!南靖璿綠了臉,神情陰沉得可怕。
“童姑娘,三思而後言!”很冷、很沉的警告。
“呵呵……有啥關係!水心姑娘可愛又率真,娶來當媳婦兒多好。”月芽兒唯恐天下不亂,惡意的作弄自己兒子。
“娘!”口氣開始粗暴起來。
“水心姑娘不錯、不錯……”以為月芽兒卜出來的對象真是童水心,南宸顥完全支持愛妻,點頭連聲贊同。
“爹,別再胡言亂語,我沒啥耐性的!”可惡!連他爹也來搗亂。
哇──璿少爺這回是真火了,不然不會對他爹口氣這麼惡劣!莫憐兒突然覺得有點同情他。不過同情歸同情,身為下人,在這種場合是沒立場說話的。
眉梢微挑,月芽兒笑得詭邪。“哎呀!璿兒,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俗話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婚姻大事向來是雙親說了便算的。娘覺得你與水心倒真是不錯的佳配……”
“不可能!要我娶這女人,我寧願娶憐兒!”南靖璿惱極,深怕娘親真信口許下荒唐承諾,情急之下未曾多想竟脫口而出。
嘩!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就連他也愕然自己怎會說出這話來?而莫憐兒更是嚇傻了,唯獨月芽兒笑得狡詐,一臉詭計得逞的模樣。
“想娶憐兒啊?如果你喜歡,為娘也不會反對啦!”咭咭奸笑,她一臉只要兒子喜歡,絕不棒打鴛鴦的慈愛樣。
“我……”想澄清他是一時昏頭,口誤了。
“我不嫁!”低柔卻堅定的猛然自他身後響起。
嘩!
比方才更大、更響的譁然幾乎要將大廳屋頂給掀翻,現場眾多奴僕、丫鬟興奮得簡直快克制不住了……連樁好戲接連上演,一個比一個精采,今天能在大廳親眼目睹,實在太幸運了,等會兒肯定有不少人纏著要聽第一手的小道消息,呵呵……風光哪!
“你不嫁?”乍聞她的拒絕,南靖璿氣得忘了自己本就沒娶親的意思,霍地轉身惡狠狠地盯住她,自尊心強烈受損。“憐兒,麻煩你說、清、楚!”口氣非常、非常的危險,還在最後三個字上一字一頓,若膽子小的人,恐怕要嚇哭了。
“我不嫁。”依然低柔卻益發堅持的嗓音,絲毫不怕兇惡之人。
“走!”怒火攻心,顧不得在場長輩的驚愕,大掌抓住她細瘦藕臂,在沒人敢阻、紛紛讓開一條路的狀況下,直接將人給拉了出去,消失在眾人面前。
“快檢查瞧瞧光可鑒人的青石地板,有沒有被踏出足印?”哇──那步伐重得咧,可見氣壞了。月芽兒咂舌連連,還有心情開玩笑。
“嗯……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一些事?”老王爺夫婦異口同聲有趣笑問。看來出門雲遊的這三年,發生了不少事呢!
“呵呵……不、不、不,爹娘,您們沒錯過什麼,好戲這才正要上演哪!”月芽兒笑眯了眼,語帶玄機。
“芽兒……”悄聲在她耳邊低語,南宸顥納悶不已。“璿兒紅鸞星動的對象不是童姑娘嗎?”怎麼這會兒變成兒子拉了另一個姑娘跑了?不解啊!真令人百思不解!
“顥哥哥──”拉長了音,拋了兩顆白果眼給他,月芽兒挑著眉兒笑問:“芽兒、我啥時候說過水心是璿兒命定的真主兒了?”她有說嗎?顥哥哥可別胡亂栽贓她!
“可、可是……”剛剛她明明就同意兒子和童姑娘是佳配的……難不成他聽錯了?
懶得理會夫婿的實心眼,月芽兒像狐狸般笑了……呵呵,兒子,加把勁哪!娘可不想看你一輩子打光棍!
呃……現在是啥情形?她提出的要求有這般嚇人嗎?為啥璿哥哥逕自拉著別的姑娘走了?童水心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迷惑的圓眸在眾人臉龐間溜來溜去……
唉……如果璿哥哥不想娶她,她也不會勉強啦!不過在場眾人,有誰可以騰出空帶她四處溜達去?她是來京城玩的,可不是來大眼瞪小眼的啊!
她不嫁?該死的她不嫁!
氣沖沖扯著纖瘦臂膀直衝“清松軒”,直到進了房後,他奮力地甩上房門,將一路被拖得氣喘吁吁的女人扯到面前,俊臉逼近──
“莫憐兒,該死的你剛才是啥意思?”真他娘的,他有不堪到讓她當眾拒婚嗎?
如果以前他心情不悅時的冷聲冷調嘲諷叫生氣,那這一次應該叫做暴怒吧?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如此的陰沉黑臉叫人瞧了實在忍不住想發抖啊……
強穩住心緒,莫憐兒抬眸給他一記無辜眼神,怯生生卻又堅持重複讓他暴怒的話兒。“我……我不嫁!”
“該死!”聞言,他怒不可遏地抓著她猛搖。“我哪兒不好,要你這般嫌棄?”可惡!她到底有沒有眼光?外頭多少姑娘愛慕他,而她卻棄若敝屣,到底她有啥不滿,今兒個非得說個明白不可!
“璿……璿少爺很……很好……”被搖得快吐,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她猛地抓住他胸前衣襟,臉兒慘白低叫。“別……別搖了……我……我想吐……”
像似驀然發現自己的粗魯與失控,南靖璿連忙放開她,憤怒的臉龐夾雜著歉疚。“抱歉!可是──你還是該死!”滿腔怒火無法消褪,未免自己失手掐死她,乾脆踩著重步在房內來來回回地踱著,怒火勃發得幾要將屋子給燒了。
“璿少爺,您──到底在氣啥?”莫憐兒不懂他為何發這麼大的火?因為她非常確信他說要娶她,只不過被夫人給激怒而一時脫口而出的,相信他根本沒那種意思的。既然如此,那麼她說不嫁不是正好解了他的危?那他又有啥好生氣?
“我──”對啊!他氣啥?憐兒沒有乘機順水推舟巴上他,他是該高興才對,為何還要發脾氣?南靖璿頓時無言,縱然理智告訴自己該慶倖,可心裏卻莫名地對她的拒絕而感到惱怒、不爽到極點。
啊!真難得瞧見璿少爺理虧說不出話的模樣呢!莫憐兒拍拍被驚嚇過度的心口,在荒唐詭異的現狀下,突然有種想發笑的衝動。當然,她可不敢真那麼沒心眼地笑出來,否則只怕會有人怒火更熾。
想不出自己該生氣的理由,但他就是莫名地有氣。“反、反正你就是不應該在眾人面前拒絕我!”胡亂找了個理由,南靖璿越想越有道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他一定是在氣她公然拒絕,讓他自尊受創、沒面子!
莫憐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啊!她怎如此大意?公然被下人給拒絕,面子上一定過不去,難怪璿少爺發怒了!她實在不應該,竟讓主子感覺受辱了。
“那、那我再回去跟大家說,說我很想嫁璿少爺您,這回讓您來拒絕,可好?”亡羊補牢猶未晚,趕快再做點面子給他。
“不用!”怒瞪一眼,見她真相信他生氣的理由是因面子問題,南靖璿反而更加煩躁、鬱悶,可那股躁悶卻沒個確切來由。
這也不成、那也不用,那就沒法子了。莫憐兒小心翼翼地瞧他再次踱起方步,眸底的陰霾幾乎可以看到打雷閃電、外加狂風暴雨了。
這種情況下,她是不是該識相地先避開他,閃到外頭保住小命要緊?心中暗忖,腳下蓮足一寸一寸、幾難察覺地朝房門移動……
“你再挪一寸試試看!”兇狠橫去一眼,抱胸冷笑。
“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施展老招──無辜柔笑。
好樣的!還敢笑?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為啥不嫁?”頑固地執意要知道理由。
“您是璿少爺。”低聲給了簡潔答案,彷佛這就是最好的解釋。莫憐兒面對他猛然的欺身、寸寸逼近的臉龐,心中微慌,悄悄想退一步避開。
這是啥鬼理由?南靖璿不讓她躲開,健臂迅速一攬,將她鎖在自己胸懷中,強制將低垂的螓首抬高,執意逼問,“說清楚!”
“璿少爺,您……您快放開我啊……”莫憐兒再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生平第一回被男人強橫抱在懷裏,鼻間儘是男性氣息,她既羞又赧,粉頰火紅一片,幾乎快灼燒起來,急得結結巴巴地慌亂直叫。“這……這不合禮……若讓人瞧了……可……可不好……”
“瞧了就瞧了!”截斷她的結巴,南靖璿俊臉一寸寸逼近。“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說清楚!”
掙脫不出他鋼鐵般的箝制,莫憐兒又急又羞,只好快快回答。“您是璿少爺,永遠都是璿少爺。”
總算聽明白她的“永遠都是璿少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南靖璿竟莫名地有種被打入萬劫不復深淵,永世不得超生的挫折感。至於挫折感從哪來,他也不知道!
“憐兒,你這句話讓我很想、很想掐死某人!”某個姓月名星魂的人!若不是小舅硬將她塞給他當丫鬟,他在憐兒眼中也不會永遠只是璿少爺。
至於為何這麼介意他在她心中到底是啥身分,南靖璿同樣說不上來,可就是萬分的在意,唯一可確定的是──他絕對不喜歡只當她的璿少爺。
呃……他想掐的人該不會是她吧?小手悄悄地摸上自己細白頸項,莫憐兒還真有些憂慮。
見這突兀舉動,南靖璿微愣,隨即看透她的想法,原本大火狂燃的怒氣霎時間被這可愛的小動作給熄滅,甚至還有了心情調侃、逗弄。“放心!你可愛的小脖子很安全,我想掐死的人不是你。”
呼──還好!暗鬆了口氣,確定自己無性命之虞,小心謹慎探問。“那、那璿少爺想掐死誰?”快快打探出來,她好快快去通知對方逃命。
“我小舅──月星魂。”笑得狠戾異常。
啊──原來是星魂少爺……無意識點頭,隨即莫憐兒好像被雷給劈到,瞠大水眸,正經、嚴肅地瞪視著他。
“璿少爺,您不能傷害星魂少爺!”星魂少爺可是她的恩人,絕不容許任何人傷他!雖明知璿少爺只是說說而已,不可能真這麼做。但就算僅是言詞上的批評,她也無法接受。
瞧她翻臉變色,如此維護小舅,南靖璿頓時氣悶,心中滿滿不是滋味。“你倒很護我那不良小舅嘛!”酸澀的語氣有著可疑的醋味兒。
“這是憐兒應該做的。”沒有星魂少爺與豔歌小姐就沒今日的她,她當然對他們是忠心耿耿了。
“憐兒,我與小舅,誰在你心中較為重要?”雖明知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當然是星魂少爺!”回答得毫不猶豫。
可惡!她就不能稍微遲疑一下嗎?南靖璿懊惱極了,對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遠比不上小舅而怒焰狂燒,惡劣低吼。“憐兒,搞清楚!你現在跟的人是我!”既然她跟的主子是他,他不該是她最重要的人嗎?這丫頭到底有沒有忠誠心。
“這是當然!”奇怪瞅著他無故發怒的陰沉臉孔,莫憐兒淡淡補上一句。“因為星魂少爺要我服侍您,我當然是跟您羅!”
轟!
這下怒火蔓延,他危險地眯起黑眸,口吻輕柔卻致命。“你的意思是,如果現在小舅要你離開我去伺候另一個男人,你也答應嗎?”她最好不要說是!最、好、不、要!
離開他去服侍別人?莫憐兒愣住,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因一想到若真要離開他身邊,心中竟隱隱作痛,有著萬般不捨……
很好!總算有點遲疑、為難了!這是不是代表她還滿喜歡留在他身邊,他在她心中地位其實並不低?南靖璿總算覺得心裏好過點了。
低頭審視懷中還兀自呆愣的人兒,他輕拍她粉頰。“憐兒,想什麼?”
“啊!”莫憐兒嚇了跳,回神拾眸一瞧,發現他俊逸臉龐離自己是如此接近,僅僅一寸之隔,又驚覺自己還在男性寬厚的胸膛中,臉蛋兒霎時間潮紅,緊張地掙扎低叫。“璿少爺,您該放開我了……”
聽聞她的驚呼,南靖璿這才警覺自己竟無意識地將她箝制在懷中這麼久,久到讓他產生錯覺,覺得她嬌弱身軀本就該是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只因擁她在懷的感覺是如此自然、契合,恍如兩人本就是一體的……
呵……抱著她的感覺竟是如此舒服,舒服到他完全不想放開人……驀地,他突然將臉埋進她的肩窩裏,讓如雲發瀑將他層層淹沒。
“璿、璿少爺……”莫憐兒的心兒怦怦直跳,粉臉又紅又熱,不懂到底是怎回事?以前他舉止守禮,從不曾這樣的啊!
“嗯?”大吃姑娘家豆腐的臭臉男此刻只從鼻腔間輕哼了聲,完全沒有離開人家的打算。
“您不舒服嗎?”不然淨靠著她作啥?
“沒。”回以單音,簡潔得很,不過腦袋還是賴在人家肩窩不起來。
“那……”輕咬了下唇,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聲明。“那您是不是該起來了?不能隨便占姑娘家便宜喔!”今天幸好是她,她不會去計較,可若是別的姑娘,他最好有隨時準備婚禮的打算。
“哈哈……”萬萬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南靖璿被逗得大笑不已,邊笑邊抬起臉龐。
甚少見他這般高興狂笑的模樣,莫憐兒有些驚愕地粉唇微啟,一臉呆滯。
這女人知道啥才是真正的佔便宜嗎?目光灼灼瞅凝著她微啟的粉嫩櫻唇,南靖璿笑聲頓止,忽覺胸口發熱,口乾舌燥起來……
“憐兒……”乾澀輕喚。
“嗯?身子不適嗎?要不要憐兒扶您去休息會兒?”璿少爺臉上發紅,難不成真病了,所以才一直靠著她?
“我沒事!”低沉輕笑,呻吟埋怨。“你實在該被抓去大牢關起來。”罪名是引誘人犯罪……
“咦?”她、她到底犯了啥罪?莫憐兒杏眼圓瞪、一臉不知所措。
喔!老天!他真的不想占她便宜,可是……瞧她如此誘人的可愛模樣,南靖璿再也禁不住心中激蕩,猛地低頭吻住嬌柔紅唇……
耶!他、他、他、他在幹什麼?莫憐兒完全傻住,只能呆呆任人輕薄。
良久,某個臭臉登徒子終於從呆傻的無辜姑娘身上得到饜足後,這才緩緩地自紅唇上退開……
“憐兒……”喑啞的嗓音充滿情欲誘惑。
“什、什麼?”腦袋一片空白還處在震驚中,完全是無意識的回應。
“這才叫佔便宜,知道嗎?”低沉呵笑。
青蔥玉指緩慢撫上腫脹、發熱的櫻唇,神智一點一滴地歸位,氤氳水眸對上他……
“受教了,璿少爺!”輕推開他,她退至門邊,出乎意料外的冷靜。
咦!她就只有這句話?沒別的要說嗎?南靖璿這下反倒納悶了。
“璿少爺,沒事我先下去了,”低聲說著,還未等他回應,她已開門走了出去……
轟!
一帶上門,她立刻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熱浪上竄,俏顏瞬間火辣一片……
璿,璿少爺竟然親吻她!他到底在想什麼啊……顫巍巍地再次撫著又麻又熱的唇瓣,她萬分苦惱……
往後該怎麼相處呢?
門內──
這女人就這麼走出去?他的吻對她完全沒影響嗎?
惱火怒瞪緊闔的門板,南靖璿生平以來第一次對自己喪失了信心──
他的吻技竟差勁到讓憐兒沒感覺!看來以後得多加練習,免得被人嫌棄……
唉……好沮喪,誰叫他以前沒經驗。這可是他第一次吻人呢!真有這麼差嗎?
某個臭臉男的信心持續喪失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2:43
第六章
次日午後──
“憐兒姊姊,昨兒個的事是真的嗎……”
“憐兒姊姊,小少爺喜歡上你了……”
“憐兒姊姊,你為啥要拒絕,好可惜喔……”
曲折蜿蜒的回廊下,一群吱吱喳喳、好奇心旺盛的小丫鬟直追著快步疾行的纖瘦身影,不曾稍停的小嘴冒出一串又一串的問題。
莫憐兒只覺額際陣陣發疼,忍不住想求這些滿腦子旖旎美夢的小丫頭饒人,讓她能清靜一會兒。
唉……也難怪她們纏著她問東問西了!經過昨日震驚眾人的事件發生後,想必流言流語已經在丫鬟圈內如野火燎原般傳開,如今可能人人皆知了。
想到這裏,她益發頭痛,正想編個藉口迅速脫身時,遠遠的,一名馬夫奔了過來──
“憐兒姑娘……憐兒姑娘……”聲音甚喘,可見是一路急跑過來的。
“李大哥,有事嗎?”見是專司照料府內馬匹的小李,她柔聲細問。
“小少爺在馬房等你,要你快點兒過去。”小李傻兮兮地笑著,咋兒個的流言他也聽過呢!
慘了!聞言,莫憐兒心下叫糟,知道小李此言肯定會引起一番騷動──
“哇!憐兒姊姊,你還杵著作啥?快點兒去啊……”
“小少爺是不是找憐兒姊姊你幽會去……”
“真好!人家好羡慕喔……”
聽聞她們嘻笑欣羡的話語,莫憐兒苦笑。唉……她們都不知她的苦處啊!從昨日莫名被輕薄了去後,她就避著璿少爺,一直不敢見他。如今硬是被找了去,想來璿少爺耐心耗盡,下達最後通牒了。
在眾人催促下,她拖著緩慢步伐,很是無奈地一步一步朝馬廄方向而去。誰知才走沒幾步路,卻聽到身後那群活潑的小丫鬟們齊聲朝著她鼓勵大叫──“憐兒姊姊,加油喔!”
莫憐兒差點沒一個踉蹌跌倒。
唉……這些小丫頭們未免對別人的事太熱中了!
眼看她漸行漸遠,小丫鬟們興奮得不得了,眾人一陣七嘴八舌地討論完後,歸納出一個結論──
憐兒姊姊可是最有可能飛上枝頭成鳳凰,打敗眾家名門千金,擄獲小少爺真心情愛的丫鬟圈中的“爭光”人物,一定要好好幫她才成。
呵呵……誰說她們丫鬟不可能出頭天?就靠憐兒姊姊來爭氣了!
“璿少爺,您找我?”一走近馬廄,莫憐兒就瞅見熟悉的偉岸身形正幫著一匹高大的黑亮駿馬卸下馬鞍,可見是剛從外頭騎馬回府。
“嗯。”南靖璿未曾回身,手上動作亦不停止,僅是淡淡輕哼了聲,卻沒了下文,讓人猜不出他傳喚她來意欲為何?
候了老半天,不見有任何吩咐,亦無法見到他臉上神情來揣測心情是好是壞,她垂著螓首、硬著頭皮自投羅網。“那、那璿少爺有啥事要憐兒去做的?”
“沒事不能找你?”淡然嘲諷,聽得出不滿的情緒。
“不、不是的!”莫憐兒只覺被冷冷地射了一箭,有種很強的直覺,覺得此刻的自己不管說啥都會惹他不悅,卻還是得謹慎找話回。“不管璿少爺有沒有事,只要需要憐兒的,憐兒都會在您身邊服侍的。”
“說得真冠冕堂皇。”終於,他轉身面對她,唇角勾著輕淺諷笑。“不知昨夜與今早,我的貼身丫鬟跑哪兒去了?”哼!若非下令讓別人去找她,只怕此刻她還避著他呢!
果然!璿少爺是為這事兒惱著。暗暗歎口氣,莫憐兒不敢指責說她會躲著他,還不是他造成的。
唉……越禮輕薄的人怎反而有那個臉怪被吃豆腐的人?璿少爺真不講道理!
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嗔怪,以為他仍背對她,莫憐兒洩恨似的抬頭鎮瞪──
啊──他、他怎回過身了?
兩年來,首次在他背後搞小動作,卻馬上被抓個正著,莫憐兒霎時間傻眼,只好趕緊再度施展招牌老招──無辜柔笑。
好啊!這丫頭敢瞪他?她越來越大膽了!南靖璿發狠惡笑,健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抓到自己懷裏。
“璿、璿少爺,您……您……”察覺自己如同昨日那般處境,想到後來的結果,她頓時臉紅心跳,水盈盈美眸不自覺地偷見著那剛毅薄唇……
可,可別再來啊!昨兒個的輕薄已經讓她全身酥麻,腿軟到無法支撐,若不是強撐著走到房外,恐怕就要在他面前丟臉了。而今天可沒一道門可以隔絕他的視線啊!
“罰你偷瞪我!”沉聲低喝,迅猛地低頭封住檀口偷香。
耶!哪有才瞪一眼,豆腐就要被吃一塊的?這是他們南家自創的懲罰嗎?莫憐兒想推開他,卻又被吻得全身發軟、發燙,怎麼也使不出勁兒來,只能神智昏沉沉地任他汲取口中蜜津……
呵……這丫頭真甜!讓人簡直想一口吞下去……
南靖璿像只永遠得不到饜足的貓兒,一再地在柔軟甜蜜的小嘴裏攻城掠地,直至兩人都氣喘吁吁,幾要透不過氣來時,他才意猶未足地退開。
莫憐兒只覺自己從一片豔紅的火熱中死了一次,渾身輕顫、雙腿發軟,若非被摟抱在懷,恐怕就要直接癱軟在地了……
瞧她豔頰如火、朱唇若焰,南靖璿不禁又心神蕩漾,若非強抑住內心激情,只怕早已將人壓倒在地,嘗逼她美好的滋味了。
“璿少爺……”如夢似幻,柔聲輕喚。
“嗯?”指腹撫過豔紅嬌嫩唇瓣,逕自欣賞著她激情未褪的羞赧、可人模樣。
“您不能再這樣了。”咬著粉唇,垂下的眼瞼掩去了水靈柔眸底的愁歎。
“為啥?”不甚在意低語。他喜歡吻她!從來沒一個姑娘讓他願意親密到這種程度,也許她將會是唯一的一個,要他往後不許再碰她,恐怕很難。
“咱們是主僕,不該這樣的。”再下去,就亂了分寸了。
“也許,我不想只當你的主子。”南靖璿淡笑,明白地感覺到自己這個念頭竟是如此的強烈。也許現下還不懂自己想和她演變成什麼關係,但──主僕關係?閃邊去吧!
“可憐兒只能和您是主僕!”聲調輕柔卻堅持。
“喔?”再次聽聞她這種莫名堅持,南靖璿不怒反笑,劍眉微挑,露出一臉興味。“這可難講!”
他這話是啥意思?不理會她的主僕原則嗎?柳眉輕蹙,莫憐兒煩惱起來……
呵……這丫頭眉頭皺成這樣給誰瞧?好好的一張臉蛋兒弄得苦兮兮的,多難看呀!
暗暗歎氣,他拉著還陷入沉思中的人兒,將不自覺的她牽往王府中心院落而去……
“嗯……顥哥哥,你說芽兒有沒有眼花呢?”望著遠遠走來的兩道身影,月芽兒突然笑了。
呃……這問題好難!他們雖是夜夜同枕、最最親密的夫妻,但她有沒有“眼花”這種生理狀況,他實在不清楚啊!
南宸顥秉持一貫的溫和,雖不知卻仍盡力回答愛妻的疑問。“芽兒,我不是大夫,無法判斷你的眼睛有沒有問題,不過若真不舒服,我讓人馬上去請大夫來幫你檢查。”
“噗!”才入口的清香好茶馬上被不懂珍惜的人給糟蹋了。
“我說顥哥哥,你有沒有興趣和芽兒我組個雙簧來演出賺錢?”肯定高朋滿座、場場爆滿,銀子大把、大把來。顥哥哥實在太具有冷面笑匠的特質了,尤其他一臉誠懇,更是讓人忍不住想捧腹大笑哪!
“啊!”南宸顥驚愕,憂心忡忡問道:“府裏缺錢用嗎?不然後院小菜田裏的蔬菜可以收成了,我先去拔來挑到街上去賣些銀兩,好先應應急,芽兒,你說好嗎?”原來家裏已經這麼窮了,他竟然毫不知情,全將維持府裏開銷的重擔丟給璿兒去煩惱,實在傀為爹親啊!
我的老天!顥哥哥是想到哪兒去了?
月芽兒兩眼翻白,拍額忍笑。“顥哥哥,不用了!府裏還很有錢的。後院小菜田裏的蔬果,你還是種給我們自家人食用就行了。”哈哈……顥哥哥真逗,笑死人了!
原來家裏不是一貧如洗啊!太好了!南宸顥暗鬆了口氣:心中萬般不解家中既沒缺錢用,芽兒為啥要找他演雙簧賣藝?
“芽兒姊姊,你要演雙簧找人家啦!人家也想參加……”原本乖乖地在一旁品茗的童水心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以為真有好玩事兒,興沖沖地舉手要人別漏掉她。
聞言,月芽兒簡直無力,只能斜睨笑斥。“找你南伯伯組團去。”這小妮子和顥哥哥根本是一對寶,不組雙簧賣藝去還真浪費了。
“唔……人家才不要……”南伯伯無趣極了,哪能唱雙簧?嘟著小嘴兒,童水心偷覷了老實、斯文的南宸顥一眼,當下認定他不夠資格。
唉……一個老實木訥、一個爛漫沒心眼,難怪要讓玲瓏心腸的芽兒給捉弄玩兒了。
老王爺夫婦倆好笑地對視一眼,目光齊齊落在逐漸接近的兩道身影、那相攜的手上。
“芽兒,你沒眼花,娘可以確定。”老王妃古雲娘笑呵呵地道。
“除非我也老眼昏花了,否則你的眼睛絕無問題。”向來正經、嚴肅的南嘯天也開起玩笑。
唉……總算有人明白她在說什麼!爹娘果真才是她的知音人啊!為自己的曲高和寡有人欣賞而感動不已,月芽兒忍不住笑歎埋怨,“娘,您當初怎不多生些機靈給顥哥哥,瞧他鈍得……唉……”搖搖頭,不忍再說下去。
“你不就愛他這性子!”微微一笑,古雲娘覺得兒子木訥、老實的性情沒啥不好。
“說的也是!”月芽兒可完全不害臊,摟抱著夫婿臂膀,笑得可甜蜜了。
怎,怎又扯到他身上了?南宸顥一臉的莫名所以,不過瞧愛妻笑得愉悅甜蜜,心想,她高興就好,便也跟著傻傻的笑。
“喂!大家在笑什麼啦?有好玩的事怎麼可以漏掉我,人家也要參與啦……”自覺從頭到尾沒聽漏一句話,卻依然不懂大家在說啥笑啥的童水心這下可急了,哇啦、哇啦大叫著要別人不可忽視她。
“哎唷……”五指輕點她圓圓小腦袋,月芽兒抿嘴輕笑。“誰說漏掉你了?你這小丫頭可是這件事兒的大功臣。”若沒她昨兒天外飛來一筆的“求親戲”,璿兒哪會手腳這麼快,今日就牽上憐兒的小手了!說來還真該感謝她呢!
什麼大功臣啊?有聽沒有懂的童水心正想再追問清楚,月芽兒卻突然暗使一記眼色,要她暫且乖乖閉嘴。才滿頭霧水疑惑著,卻聽涼亭外傳來詫異聲──
“爺爺、奶奶、爹、娘、童姑娘,怎大家都全聚在這兒了?”南靖璿顯得有點兒意外。
原本一路失神被牽來的莫憐兒,在見到眾人又聽聞他的嗓音,總算是回了魂,忙不迭地屈膝問安,這才發現自己小手被他握的死緊,嫩白臉皮霎時間微紅,趕緊悄悄將手抽回。
纖細柔荑一抽回,南靖璿感到莫名空虛,暗覷了眼她回復平日主僕有別、必恭必敬的神態;心下有些暗惱,卻也說不得什麼。
“璿兒,來奶奶這邊坐下,陪大夥兒喝杯茶。”拍拍身邊空位,古雲娘慈愛的要孫子陪在她身邊,好一解三年不見的思孫之情。
南靖璿聽話地落坐後,還來不及動手,莫憐兒已伶俐地倒了杯清香好茶送至他面前。
“璿少爺,請用。”恭敬的語氣、沉靜的面容,叫人難以察覺兩人之間是否有所曖昧。
斜瞟她一眼,南靖璿修長手指特意輕撫過她的,感覺到她指尖輕微一顫後,這才滿意地接過茶杯,唇角勾起笑紋。
璿少爺,他實在太……太孟浪了!怎麼可以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行為舉止竟這般的輕佻?強裝鎮定地退至他身後,莫憐兒衣袖下的指尖像被電著似的早已發顫、酥麻。
唷!想不到她這向來正經、肅直的兒子也會偷吃姑娘的豆腐!呵呵……孺子可教啊!
兩人的細緻小動作怎可能逃過月芽兒眼皮,當下她樂得笑眼眯眯,一雙靈動杏眼不時在兩人身上溜過來轉過去的,啥話也沒多說,卻瞅得人怪彆扭的。
莫憐兒被瞧得心虛,尷尬,想逃又躲不了,只好低垂著螓首避開探索目光。至於南靖璿知自己占人便宜的行為,肯定全落入娘親那雙利眼裏,當下暗咳了聲,要親娘別太好奇了。
“怎麼?咱們鐵打身子的璿兒染上風寒啦?”開口就是調侃取笑,月芽兒哪管兒子的警告。
他這個娘,真的是很故意!恨恨怒瞪,南靖璿對自己親娘真是沒轍。
可憐!方才是兒子被逗弄,現在換孫子被要著玩了!南嘯天暗暗歎氣搖頭,幫著愛孫解圍。
“芽兒,別捉弄璿兒了!”
“唉……當爺爺的替孫子求情,當媳婦的我能說什麼?只好委曲求全啦!”無奈歎氣,月芽兒好生感歎。
“噗!”一聲毫不掩飾的哧笑赫然響起。
“水心丫頭,你笑什麼?”輕點她雪額,月芽兒嬌聲笑問。
“我瞧南爺爺與璿哥哥無奈得緊,怎反倒是芽兒姊姊你喊委屈了?”毫無心機,明明白白地點出事實。
說得真好!這姓童的小姑娘還算頗有正義感!南靖璿朝她瞄了一眼,昨日對她不好的印象此刻完全消除。
“呵呵……”像是故意要製造混亂,月芽兒不懷好意地詭譎笑道:“水心丫頭,你怎換邊站了?虧昨兒個芽兒姊姊我那麼支援你向璿兒求親,當我南家的媳婦兒。”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下眾人馬上憶起昨日那可笑的景況,又偷瞄到南靖璿瞬間黑煞表情,一時間只聞乾笑聲連連,喝茶的喝茶、吃糕點的吃糕點,就是沒人肯開口打破沉默。
哎呀!芽兒姊姊真是的!這不是故意要陷她於尷尬中嗎?若早知道璿哥哥有喜歡的姑娘了,她才不會提出那種要求呢!童水心嘟嘴暗暗埋怨,偷看一下南靖璿臉色──哇!果然臭得可以。嗚……她好慘!才剛來京城就得罪了地頭蛇,以後還能有啥好日子?嗚……不要啦!她不要啦!
氣氛──真是沉重啊!
莫憐兒抬眸環顧眾人一圈,又瞅了苦得可以滴出汁來的童水心一眼,當下覺得她實在可憐。畢竟曾領受過南靖璿臭臉相待好長一段時間,那種被視作眼中釘的處境相當能感同身受,因而同情心不免就大增起來。
“憐兒再幫大家斟杯茶吧!”嫻雅恬淡地打破僵局,她柔笑上前為眾人倒茶,最後為南靖璿面前的茶杯倒滿清香茶水後,抬起水靈美眸對上他,似有意若無意地低語。“璿少爺心中不舒坦嗎?是不是憐兒哪兒伺候得不好?”
她在責難他給大家臉色看嗎?沉沉凝睇,良久,他神色轉霽,甚至還隱隱泛起一抹清淺笑紋。“不!你很好,我沒什麼不舒坦。”
哇!這位姊姊好厲害,一下子將璿哥哥散發出來的煞氣幻化無形,實在太令人崇拜了!
童水心兩眼閃著光芒,驀地朝她撲去抱住。“憐兒姊姊,你太厲害了!水心我好佩服你。”嗚……感謝她的解救,不然自己可能會死於璿哥哥冷厲如刀的瞪視下了。
被她突如其來一撲,身子纖瘦嬌弱的莫憐兒哪禁得住,兩條交纏的身形竟歪歪斜斜地撞向身後的南靖璿。
“小心!”迅疾起身將人攔抱住,擰起眉頭將另一條還抱住莫憐兒腰肢、自覺闖下禍事而傻笑不已的嬌小身軀給拎離丟開,不管耳邊哀哀痛呼不斷,逕自低頭探問懷中的人兒。“你沒事吧?”
“沒、沒事!”還以為自己要被撲倒在地撞個滿頭包了,沒想到卻安全的撞入璿少爺懷裏。感受到鼻間儘是那顯得熟悉卻又陌生的男性氣息,想起前幾次落入他懷中最後的下場,莫憐兒驀地臉紅心跳,慌亂得趕忙站起身,說話也結結巴巴。“我、我沒事!璿少爺,您可以放開我了……”
確定她真的站穩了,南靖璿這才依依不捨放開。“自己小心些,別受傷了。”長指輕畫過溫潤面頰,口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憐兒明白,謝謝璿少爺。”低垂著頭,她不敢瞧他,怕被看到自己臉上的火辣。
微微頷首,才轉頭,他劍眉緊蹙,惱聲低喝。“瞧、瞧什麼?”有種秘密被揭破的尷尬。
“沒、沒有啊!芽兒姊姊,喝茶……”
“顥哥哥,好稀奇喔!芽兒我剛剛瞧見了一對愛情鳥……”
“在哪兒?在哪兒?”
“嘯天,剛剛我們啥都沒看到,對不對?”
“嗯……咱夫妻倆老了,眼力越來越不行了呢……”
霎時間,原本眨巴著大眼看戲的一家子人,外加一個剛剛還哇哇叫痛的小姑娘,這會兒全忙絡起來,紛紛喝茶聊天,就是沒人好意思將視線轉回他們兩人身上。
眾人的欲蓋彌彰讓南靖璿更惱,而莫憐兒則羞赧得幾乎快頭點地,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涼亭外忽奔來一名奴僕,好大聲的秉告──“小少爺,府外有自稱是鎮北將軍府的王氏兄妹想拜見您!
一聽是他們,南靖璿顯得不耐煩。“說我不在府內。”煩死了!才順手收拾掉一些淫徒,怎就被他們兄妹倆給纏上!不是早說要他們別放在心上的嗎?怎聽不懂人話啊!
那名奴僕一聽小少爺不見客,當下臉色慘澹,幾番張口欲言又縮了回去。
“怎麼了?還不快去!”南靖璿沉問,神色顯得鐵青、冷肅。
“我……我……”嚅嚅囁囁,就是不敢道出實情。
本還酡紅臉、低著頭的莫憐兒聽他似有話想說,卻又不敢明白道出,沉吟了下,她克服羞澀,抬頭柔問:“是不是王公子、王姑娘他們知曉璿少爺在府裏?”
“是、是的!”好微弱的回答聲。
“喔?”南靖璿眉梢挑了起來,冷冷諷笑。“是誰說的?難不成本少爺的行蹤全京城人人皆知?”
“是、是奴才說的。”嗚……今兒個踢到鐵板了!到底是怎回事啊?以前小少爺從沒不見訪客的紀錄啊!
心情真是爛到極點。明明人家都知道他在府裏了,這會兒說不見客就太說不過去了。回身瞥了眼笑得燦爛、等著看他如何應對王氏兄妹的娘親,南靖璿森森冷笑,不願讓她瞧好戲。
“請他們到‘清松軒’。”
“是!”小奴僕趕緊領命而去,免得被算老帳。
“憐兒,隨我回‘清松軒’。”話聲一落,他領頭走人。
眼見他逕自走了,莫憐兒朝眾人笑了笑,正想說些禮貌性的言詞退場,卻聽到庭園遠遠的一端,傳來他發現她沒跟上後的低吼──“憐兒!”
“啊……抱歉,我和璿少爺先走了!”歉疚地微微一笑,急急忙忙地朝正停下來等她的偉岸身形奔去。
就見當她跑至他身旁時,南靖璿惡狠狠地怒瞪一眼,隨即大掌馬上抓住她的小手,神情緊繃但步伐卻明顯放慢以便配合她。但見嚴厲與溫柔同時共存,兩人緩緩漫步離去,消失在眾人眼前……
“嗯……有誰可以告訴我,王氏兄妹是誰?璿兒又是怎麼認識他們的?”南嘯天挑起了眉梢,那神態與南靖璿竟是一個樣。
“呵呵……爹,這事可說來話長。話說咱璿兒英明神武……”月芽兒馬上比手畫腳、眉飛色舞地?述兒子的英雄救美。
一旁的童水心聽著、聽著,突然很想去看看故事中的美人長成怎樣?
唉……很好奇呢!從來沒被英雄救美過,去瞧瞧別人故事中的美人也算聊勝於無啦!
下了決心,趁有人還講故事講得口沫橫飛之際,她俏悄偷溜,至於溜走的方向,不消說,當然是──“清松軒”。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2:57
第七章
“清松軒”前方院落,大石雕制一體成形的桌椅正安坐著三條人影,另還有一抹纖瘦身影則靜立在冷漠、面無表情男子的身後,敬恭差遣。
“南公子,今日我與妹子特地備禮親自上門答謝你的恩情!”王世剛才一落坐,馬上拱手致意。
“王公子太多禮了,在下不是說過僅是舉手之勞,不用記掛在心的嗎?”縱然心中萬般不耐煩,南靖璿還是維持一貫的疏遠、禮貌。
“話可不是這麼說,這對芫芫來說可是攸關生死名節的大事,我們全家都感激在心。”搖搖頭,王世剛可不覺得這是啥舉手之勞。
“可不是,芫芫會永遠記得南公子的仗義相助。”柔媚漾笑,王芫芫雙手奉上長條形禮盒。“這是白頭山獵戶所挖采到的百年老蔘,一點小心意,還望南公子不嫌棄。”
“那真是多謝了!”南靖璿自小在家中與玄湮穀,什麼奇珍異寶看得可多了,倒也不覺有啥大不了,示意莫憐兒收下後,緩緩吩咐道:“憐兒,將我放在櫃子上層的玉盒給拿來。”
“憐兒這就去。”收到命令,她毫不遲疑地往房間走去。
王氏兄妹有些疑惑他讓莫憐兒去取些什麼,兩人面面相覦,滿臉的狐疑,直到不久後,見她手捧著一方形玉盒而來。
“憐兒,給王公子。”
“是。”莫憐兒輕聲細語,將玉盒送至王世剛面前。
“這……”王世剛不解。
“王公子,這是我家璿少爺的回禮。”低柔淺笑。
“這怎好意思!”連忙婉拒。明明是來送謝禮的,怎能再收回禮。
“王公子不收,就瞧不起在下了。”南靖璿一句話堵死他的婉拒。他不喜歡欠人東西,有來有往的回禮,讓他不至覺得拿人手短,欠了份人情。
王世剛隱隱察覺他似乎不願與他們有太多的牽扯,只好逕自朗笑。“南公子都如此說了,王某再不收下就說不過去了。”
聞言,莫憐兒輕柔淺笑,將玉盒遞給他後,便又自動退至南靖璿身後。
接過玉盒,只覺雕刻得極為精緻細膩,隱隱還透著森森寒氣,王世剛忍不住好奇,緩緩將精緻華美的盒蓋打開──
“啊!這莫非就是傳言中的天山雪蓮?”驚訝低呼,他極為詫異。
“很稀奇嗎?”大哥難得的震驚讓王芫芫好奇地湊頭過去瞧個清楚,果然看到玉盒中有朵青白色、宛若才剛摘下的嬌嫩蓮花。
“何只稀奇!”為妹子的不識好貨而失笑,王世剛詳加解釋。“據說這天山雪蓮可延壽增歲,亦可解百毒,還說練武之人服下它可增添半甲子功力……”頓了頓,轉而面向贈禮之人。“南公子,這太貴重了!”遠遠超出他們所送的百年老蔘的價值。
“沒什麼!收下就是!”冷淡回應,南靖璿實在不好意思招認那天山雪蓮是他十來歲時,與小舅閑著無聊跑去天山溜達、順手採下的,房裏現在還有十來朵,對他而言實在稱不上啥貴重!
很貴重嗎?很疑惑地偷瞄王世剛慎重收好的玉盒,莫憐兒心中非常懷疑。畢竟璿少爺房間裏有不少相同的東西被他亂丟亂塞,實在瞧不出真有那麼珍貴。
呵……原來南公子回送他們這麼珍貴的回禮,是不是表示很重視她呢?王芫芫逕自揣測著,嬌美芙蓉顏浮上溫柔笑意。
“南公子,聽說你愛吃‘廣寒糕’,芫芫我特地自‘寶珍齋’買了來,你嘗嘗。”自食盒中端出精緻糕點,她體貼地夾送到他的碟盤裏。
“多謝!不過在下還不餓。”縱然喜食“廣寒糕”,南靖璿就是不想吃王芫芫送來的。
“這樣啊……”柔媚嗓音盈滿失望。
“王姑娘,不如這樣吧!憐兒先收著,待璿少爺餓了,我再拿出來讓他享用。”不忍見她失落,莫憐兒趕緊出言緩頰。
“這樣也好!那就謝謝你了,憐兒姑娘。”萬分無奈,也只好如此了。
“哪兒的話!”回以柔笑,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糕點,可不敢打翻、糟蹋人家的心意。
“憐兒姑娘性情溫柔可人,做事又體貼細心,若王某身邊有你這般的佳人相伴,那真是心滿意足了。”兩次見面,皆覺她溫馴貼心得很,王世剛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
“王公子謬贊了,憐兒沒您說的那般好。”唇畔漾著清靈淺笑,她只當他是隨口無心的誇讚。
這男人對憐兒有意思!見面兩次,兩次皆毫不避諱直盯著她打轉,若沒企圖才有鬼!南靖璿突然有種心愛珍寶被人給發現、欲強奪而去的不快,當下神色一斂,勾起冷然沉笑。
“我這丫鬟是真如王公子所說那般的好,只可惜天下就只有一個憐兒,而她屬於我南靖璿的,王公子,你再如何喜愛、欣賞也只有徒呼負負了!”深沉的目光似慵懶又似淩厲地朝對手射去,薄唇勾起嘲諷淡笑。
感受到他迫人的強盛氣勢,王世剛暗暗咂舌。他是個聰明人,可不想真與眼前這冷然、肅直的男人成敵手。唉……不是他孬種,實在是有自知之明,若真要和這男人成對手,他沒太大的勝算把握!而他向來只打有把握的仗!
還好現在對他身邊的丫鬟僅止於欣賞而已,還不至於喜歡到非得到不可,尚來得及將剛要發芽的情種連根拔除……王世剛暗忖,既慶倖又苦笑不已。
啊──璿少爺說得這麼誇張作啥?人家王公子不過是無心的讚美一下而已,他有必要回應得好像她是天不少有的珍寶,人人都搶著要有她這麼一個丫鬟在身邊服侍嗎?莫憐兒真不知主子在想啥,只能紅著臉蛋兒又羞又赧地呆站在一旁。
而王芫芫卻是聽得心中一緊,深怕自己再無機會擄獲南靖璿的心,情急之下竟不顧姑娘家矜持的脫口而出──“南公子婚配了嗎?”話落,白皙臉皮羞紅一片,也引來其他三人詫異驚視,這才警覺自己問得太直接,不由得又結結巴巴解釋。“呃……我、我的意思是,像南公子這樣好條件的人,肯定有不少名門千金願意委身相伴一生……”
他身邊有沒有佳人相伴,需要由得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來操煩?南靖璿不想理會,僅是勾起一抹極輕、極淺的諷笑。
糟了!璿少爺不耐煩了!等會兒可別搬出他那冷言冷語的嘲諷嚇壞人家嬌滴滴的姑娘才是。在場唯有莫憐兒瞧出他隱於冷淡表相下的厭煩;心知主子絕對會當作沒聽見這問題,當場讓人家難堪,未免造成冷場尷尬,看來只有再煩勞她這個丫鬟出面了。
“王姑娘,璿少爺,他還沒婚配呢!”嗯……這王姑娘的表情好像如獲至寶,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難不成──她喜歡璿少爺?
仔細瞧了眼她明亮雙瞳中的熾亮光彩,莫憐兒知道自己的臆測成真了,莫名的竟覺心下一窒,像堵了塊大石似的沉甸甸,氣悶得很……
王世剛這會兒總算明白為何妹子對登門道謝這般積極,自出門就催著他快點兒,原來是喜歡上人家了。不過……可惜啊!看來她得芳心黯然了!因為那男人根本無心注意她,一雙眼全擱在溫柔、可人的丫鬟身上了……
憐兒這丫頭是怎回事?臉色怎突然白成這樣?南靖璿本來有些不悅她幹啥將他的私事淨說給那不相干的外人知曉,可才轉頭想責難她時,卻見她神色霎時間慘白,似乎心中有事。
“怎麼了?”冷漠的面孔下有著難以察覺的關心。
“沒、沒事!”強自一笑,莫憐兒努力說服自己……王姑娘家世背景與璿少爺相當,是個溫柔的名門千金,兩人可說是名當戶對、郎才女貌,如今她喜歡璿少爺,自己該高興才是,作啥悶悶不樂呢?
“原來南公子尚未有婚配啊……”聽聞自己最想得知的答案,王芫芫心中大喜,未曾注意他人神情,逕自歡喜的喃喃自語。
“不對喔!”驀地,不遠處枝葉濃密的花叢裏,突如其來地跳出一名氣呼呼的圓臉、圓眸小姑娘,指著莫憐兒哇哇大叫。“不對、不對,不對……”
她這番喳喳呼呼大叫,引得眾人目光全往聲音來源瞧去……
原來是她!南靖璿眉頭大皺,不知她是啥時候溜進來的。至於王氏兄妹根本不識得這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詢問的眼神直往主人瞧去。
“童姑娘,你怎會在這兒?”莫憐兒驚呼,深怕她擅自闖入會惹來南靖璿的不快。
“憐兒姊姊,你叫我水心就可以了!”一蹦一跳來到她身邊,童水心笑嘻嘻地糾正稱呼,隨即臉色一正,嚴肅正經責問:“姊姊,你怎麼可以拋棄璿哥哥?”
耶?她、她啥時候拋棄璿少爺了?莫憐兒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結結巴巴、斷斷續續為自己澄清。“我……我沒……沒有……”
“怎麼沒有?”義正辭嚴指責,偏頭看向南靖璿。“璿哥哥,你明明向憐兒姊姊求過親,她怎可以說你沒婚配?你婚配的物件不就是她嗎?”
啊!南公子竟向莫憐兒求親了!難道他已經這麼喜歡她?當下王芫芫的芳心碎成一地。
呵……原來兩人關係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難怪他才表現出一點興趣,南靖璿臉色就難看成那樣。王世剛興味一笑。
這小姑娘湊到哪兒去了?南靖璿有趣地笑了,對她所提的婚配物件是憐兒這想法,竟然一點也不排斥,而且還有種淡淡喜悅。是以他完全不想制止她,甚至還想繼續聽她說下去。
“確實!我是曾說過寧願娶憐兒這種話。”泛著有趣笑紋,他不否認。
“是吧!”證實自己所言無錯,童水心搖頭責怪。“憐兒姊姊,璿哥哥他自己也承認了,所以你怎麼可以說他沒婚配這種辜負他的話呢?”
“我……我拒絕了啊!再說璿少爺會那麼說也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他根本沒那種意思啊……”莫憐兒生平首次嘗到有理說不清的痛苦,繼而轉向當事人之一求援。“璿少爺,您倒是說說話啊!”
“嗯……你確實是拒絕了!”再次聽到她毫不猶豫說出“拒絕”這二字,讓南靖璿又有股悶氣上竄,斜眼睨了眼悄悄燃起希望之光的王芫芫,像要報復似的,他忽地森森一笑。“不過……我可以再求一次親。”
耶?他、他說什麼?別是她想的那樣……莫憐兒忽覺背脊一陣寒栗上竄。
喔喔!璿哥哥要再求親耶!一定要看個仔細,等會兒好向芽兒姊姊加油添醋去!童水心瞠大眼、握緊拳頭,暗暗在心中大喊加油。
“聽仔細了!”勾起一抹魅人笑意,南靖璿專注地凝瞅著她。“憐兒,嫁給我吧!”頓了一頓,唯恐被拒,馬上瞪出惡眼威脅。“這次不准再拒絕!”哼……他南某人被拒絕過一次已經太多了,她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啪啪啪……”童水心開心地鼓起掌,拍得兩隻小手紅通通。“好棒、好棒!憐兒姊姊,你快答應啊!”像璿哥哥這麼好條件的人,若不是璿哥哥心有所屬,她一定會努力爭取的,憐兒姊姊怎還不快快把握?
莫憐兒無語,只覺頭痛至極。想說不,又早已被威脅不得拒絕,現下她能說什麼?唉……什麼也不能說!
對!他是警告不能拒絕,那她什麼都不說總成吧!
頭疼的撫著雪白額際,她驀地轉身逕自走了!一句話也沒說,只留下面面相覷,心思各異的四人。
啊──就這樣走了喔?人家還沒聽到答案啦……童水心嘟嘴埋怨。
原來……原來南公子的心上人是莫憐兒……王芫芫芳心碎裂、眼眶兒紅了。
呵……想不到南靖璿竟然曾被憐兒姑娘拒絕,真是想像不出來。王世剛暗自悶笑。
這丫頭……要她不能拒絕,她竟然乾脆給他走人……南靖璿氣結,可又悄悄偷覷了王芫芫黯然神色,眼中愛慕之情全然消失殆盡,只好暗暗安慰自己──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收穫的!
不過──她這種無言的拒絕還是讓他很……很難釋懷!
“璿少爺,您是故意說給王姑娘聽的,是不?”思索了一下午,莫憐兒總算理出了一點脈絡來。如果連她都察覺到王芫芫對他有意了,璿少爺本人不可能不知情!那麼,他肯定是故意要讓人死心而故意向她求親的。如此說來,那她也不用太在意了!
故意嗎?放下看了一半的書冊,南靖璿捫心自問,沉吟了許久後──
“有一半是!”另一半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真有意思想娶她。誰知呢?反正是真覺得若自己未來相伴一生的物件是她,那他是不會排斥的。
那另一半呢?莫憐兒不敢再問下去,直接當他全都是為了不沾惹情絲上身而特意作戲給旁人看的,只是自己比較倒楣,成了他戲中的女主角罷了!
“你不問另一半是為了啥原因嗎?”有點不滿她為何不繼續追問下去。
“當奴婢的沒有資格去過問主子的私事!”四兩撥千斤,輕巧堵斷不欲得知的真相。
奴婢?這會兒倒懂得用奴婢來逃避了?怎王芫芫在問婚配之事時,她就不記得自己是奴婢身分、不得越主代言了?南靖璿不是滋味地暗忖。
“也許另一半的原因是,我真想娶你為妻,憐兒,你怎麼說?”揚眉挑釁問道,不願輕易放過她。
心下一跳,她強自鎮定,裝作沒聽見。
“憐兒!”等了老半天,卻沒得到她的回應,南靖璿低咆。
唉……璿少爺作啥為難人!回身面對沉著臭臉的男人,莫憐兒慧黠柔問:“那條不准拒絕的命令可還有效?”
她這話是啥意思?危險地眯起黑眸,南靖璿冷聲警告。“那條命令對你永遠有效!”哼!他可不以為自己修養有好到再次聽她拒絕卻不發火的!
“那憐兒無話可說。”言下之意,不言可喻。
這丫頭擺明是來惹怒他的!南靖璿怒極反笑,冷冷諷道:“憐兒,你越來越大膽了。”想不久之前,她還不大敢同他說話呢,沒想到如今倒敢反將他了!
“憐兒不敢!”雖說不敢,唇邊的笑意卻洩漏了一切。說來她如今膽敢與他一來一往、有對有答,也是他後來縱容出來的。
“你沒啥不敢的!”都敢拒絕他的求親了,哪還有啥不敢?南靖璿冷聲嗤笑,對她無言的拒絕,心中澀澀然。
唉……再說下去,恐怕有人要發性子了!暗暗歎氣,她取出了茶具,低柔輕笑。“璿少爺,憐兒泡杯好茶給您,還有‘廣寒糕’喔!”希望用他愛吃的美食看能不能讓他消消氣。
心知她故意要轉移話題,南靖璿不再多言,一股悶氣只得自己生受。鬱鬱瞅看她熟稔動作,卻在纖手從那有點眼熟又不大眼熟的食盒中取出糕點時,懷疑質問:“那‘廣寒糕’是王姑娘送來的?”
“是啊!怎麼了?”驚訝地停下動作,她不解他臉色為何難看成那樣?
“我不吃!”像小孩子賭氣似的拒絕食用。
“可、可是……”
“我不吃王姑娘送的!拿你買的出來。”南靖璿非常堅持。
“可、可今兒個下午我沒空去買啊!”換言之,除了王芫芫送來的“廣寒糕”,其他沒有了!
“那我不吃了!王姑娘送的,你自己把它們吃掉吧!”沒糕點吃,那他只喝茶總成吧!
接過她才泡好的香茶,南靖璿一口一口淡淡輕啜著,果然沒再往糕點瞄過任何一眼。
像個孩子似的!不接受人家情意,竟連人家送的東西也不肯吃,真是彆扭!莫憐兒失笑搖頭,實在沒轍。
就在一片靜默中,一個喝茶、看書冊;一個邊吃著糕點、邊開始整理起他房內的雜物。
良久之後,但見莫憐兒東翻西找地整理出十幾個透著寒氣、雕琢精美的玉盒,層層疊疊地排放在桌面上後,她煩惱輕喚。“璿少爺,這些憐兒該將它們收到哪兒去?”唉……櫃子裏全塞滿了璿少爺雜七雜八、她瞧了也不知有何用處的玩意兒,實在沒空位置了。現在真不知該將這麼貴重的東西往哪兒藏?
“憐兒,你怎麼將這些天山雪蓮給找全的?”南靖璿詫異,清點了下,除了下午送出去的那一盒,果然還剩下十六個玉盒,一個也不少。
憐兒真是太厲害了,竟能將它們全給找出來!他只除了記得櫃子最上層放了一盒──就是送給王世剛的那個之外,還在床底下丟了兩、三盒,其餘就不知被塞到哪個陰暗角落去了。唉……沒想到這些東西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真是不得不佩服他這個丫鬟啊!
“璿少爺,這麼貴重的東西,您不該亂丟的!”若非聽到王公平的描述,她還不知這房間竟藏了這麼多寶!也許櫃子裏那些雜七雜八、她完全不懂的東西,在別人眼中也是稀世珍寶呢!
唉……說來也該怪她這兩年來的縱容!記得第一次踏進主子的房間時,她簡直是嚇壞了!明明是四平八穩、結構嚴謹、好端端的一間房,卻讓他給弄得像剛被翻箱倒篋搶劫過後的現場,亂得一塌糊塗,讓她好生懷疑為何他還能維持一派整齊、清爽的外表。
在不顧怒瞪下,她堅持將地上、桌上,所有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全給收拾乾淨了。後來在丫鬟圈中多方打聽下才知道,原來這位王府中的小主子竟然堅持不用貼身丫鬟,說啥那是他的私人天地,就連讓奴僕進房收拾也不准,搞得後來連他親娘都受不了,發誓不再踏入他房中一步。
總算在她當時不顧冷言冷語對待下,幫他將房間整理得井然有序。不過就在她準備將清理範圍擴大至幾個大櫃子時,這位少爺可絕了,堅決不讓她碰,所持的理由竟是──她整理得太過整齊、乾淨會讓他找不到東西!
當時基於她還有些怕他那張冷然臭臉,加上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他都容忍她動手收拾了,至於看不到的櫃子內,她就退一步,睜隻眼、閉只眼讓他保持自我“亂中有序”的原則吧!是以幾個大櫃子內的“亂象”才得以保持至今。
不過──現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天知道他到底在裏頭堆了啥價值連城的珍寶,若讓他繼續下去,那些珍寶會因為被這麼不受重視的對待而哭泣的。
“哪有啥貴重的!”南靖璿失笑,才不覺得這天山雪蓮有啥好寶貝,當下打開一個玉盒,將還保存得嬌嫩欲滴的雪蓮取出,整朵塞進茶壺裏沖熱水,不一會兒清香芬芳的天山雪蓮茶熱騰騰地出爐了。
“您、您……”來下及阻止他的糟蹋,莫憐兒只能瞠目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來!喝杯嘗嘗!挺香的!”倒了杯塞到她手中,南靖璿微微而笑,催促她快喝下。
呆然望著手中人人視若珍寶所沖泡而成的花茶,莫憐兒不帶希望地問道;“璿少爺,那些傳說中的延年益壽、解百毒、增添啥功力的,現在還有效用嗎?”
“你說的功效都得搭配其他藥材抑或是特殊用法,至於這花茶嘛……只是單純享受它清雅蓮香的氣味。”也許勉強仍稱得上可以養顏美容吧?泛著有趣笑紋,不解她為何問,南靖璿還是很詳細解答。
莫憐兒又開始覺得額際隱隱作痛了!
“璿少爺,我想這些雪蓮還是由我找個地方幫您保管、存放吧……”糟蹋!他竟然這樣糟蹋一朵奇花異卉!那朵就這樣被浪費掉的雪蓮若有芳魂,現在一定在流淚吧?
“隨你!”大抵由她神色可以揣測出她心底在想啥,南靖璿不禁覺得好笑。他這丫鬟好像覺得什麼都是寶、什麼都捨不得用。再怎麼珍奇的寶物,若將之拱起來膜拜、束之高閣,放再久也不過是死東西罷了!就像這雪蓮,被他遺忘在陰暗角落,如今找出來泡杯茶,品嘗它獨有的清香,不也有益身心。
“璿少爺……”一小口、一小口萬分珍惜地啜飲價值萬金的雪蓮所泡出來的花茶,她朝他綻放一朵好溫柔的笑花。
“嗯?”大口、大口地喝下花茶解渴,輕哼了聲表示聽到了。
“明兒個咱們來整理您那些塞滿亂七八糟東西的大櫃子吧!”
“璿少爺,別當作沒聽到喔!”好溫柔、好溫柔的低語在他耳邊悄悄響起。
“那是我獨有的‘亂中有序放置法’!”重新整理後,他會找不到需要的物品的。南靖璿努力捍衛自己最後一塊“淨土”。
“這樣啊……”非常從善如流笑問。“那能不能請問璿少爺,左邊櫃子的最下層右方、被塞到最後面的那個盒子內裝的是啥?”答得出來,她就尊重他的獨門放置法。
“……”
放下茶杯,莫憐兒漾著美麗淺笑,盈盈水眸閃著小小的勝利光芒……
拍板定案!明天非得將那些大櫃子給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不可!
腰──好酸!
撐著泛酸疼的腰肢,莫憐兒站起身來,非常安慰地瞅著房內幾個大櫃子裏分類放置、擺放整齊、一目了然的物品,柔美唇畔不禁勾起笑意。
瞧!這樣不是清爽多了!真不知之前璿少爺在堅持什麼?滿足地暗忖,她轉身找人──
“璿少爺……啊!您、您在作什麼?”震驚地,她衝到桌前將他手中的東西給搶了過來。
“累了一早上,泡杯雪蓮茶慰勞自己不成嗎?”好笑的再從她手中奪回,南靖璿再次摧殘了一朵珍貴雪蓮,還很夠意思的先倒了杯給她。
“您……您……”望著手中冒著熱氣的花茶,莫憐兒欲哭無淚。
“喝啊!別浪費了!”微微一笑,他突然發現她鼻尖上因勞動而冒著一層薄薄細汗,非常引誘人,讓人禁不住想去舔舔看是啥滋味?
彷佛看到花魂在清冽茶水中對她哭泣,莫憐兒無語。
“對了!桌上這些東西,你準備搬去哪兒?”瞄了眼堆滿桌子、被她清出來的奇珍異寶,南靖璿狀似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交給夫人,讓她拿去府內的庫房收好。”唉……這些東西,有的連她這個外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為啥璿少爺能將它們當成垃圾似的亂塞亂放,一點都不怕讓人給偷了嗎?
“也好!”點點頭,南靖璿贊成。“我那娘親太閑了,丟些東西讓她去煩惱該往哪兒塞也好!”
聞言,莫憐兒只覺他說得誇張,珍寶就該鎖在庫房存放著,哪還會為了該往哪兒放而煩惱?
再瞄一眼滿桌的寶物,她好不安心。“璿少爺,憐兒還是快些將這些東西送到夫人那兒去吧!”否則隨便弄丟一樣,賣了她都賠不起呢!
才說著,她彎腰捧起一盒盒連城寶物,準備將東西趕緊脫手出去,免得一直緊張兮兮。
“憐兒,慢著!”驀地,他叫住人。
“璿少爺,還有事吩咐嗎?”已經走到門邊的莫憐兒納悶地回過身來。
“捧好,別掉了!”來到她面前,警告說了聲後,南靖璿忽地低頭,突襲地吻去她鼻尖細汗。
“啊──”驚叫一聲,想跳開,偏偏手中抱了一堆寶物讓她動彈不得。
“呵……微鹹帶著甜意,我喜歡這滋味。”笑睞著她,他似自言自語,滿足一笑後,趁她無法逃開之際,卑劣地覆住那紅潤欲滴的朱唇,深深吻住……
在震驚中,莫憐兒被吻得手腳發軟、腦中思緒空白一片……
良久,他終於滿足地退開,瞧見她還一臉茫然失神樣,不禁笑開懷……
“憐兒,該將東西送到我娘那兒了!”呵……這丫頭真傻了!那迷迷濛濛的眼神真讓人想再掠奪一次。
“啊!”緩緩回神的她,突然警覺自己又被占了便宜,當下嬌顏驀然醉紅,宛如抹上了最紅豔的胭脂,低喊指責。“璿少爺,您、您不能再這樣了!”老是這樣占她便宜,讓人瞧見了該如何是好?再說,她又不是青樓花妓,豈容他這般輕佻對待?
“喔?怎麼樣呢?”低沉朗笑,覺得她嬌羞難當,紅著俏臉的模樣真是好看極了!
“就是……就是……”面皮太薄,沒那個臉說出親吻這檔子事。
“就是怎樣?”明知她害羞還是很惡劣笑問。
“我、我不說了!”莫憐兒難得惱火,丟下話兒後,紅著臉捧著連城寶貝氣呼呼走了!
目送她快步離開,南靖璿驚奇地笑了……呵呵,原來柔順的小貓兒也有脾性啊?不過也只是稍微提高音量,喵喵叫了兩聲就跑走了,實在是──太可愛了!
感覺到自己胸口發熱,心神蕩漾,他不解地蹙起眉來……
心中那股澎湃洶湧、幾乎要將他給淹沒的巨大狂潮到底是啥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3:08
第八章
大廳內──
“哎哎哎……”稍嫌誇張的哀歎驀然響起,月芽兒捂臉呻吟。“憐兒,你……你這是作啥?”到底她是從哪兒搬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夫人,這是憐兒從璿少爺房裏整理出來的,件件都是奇珍異寶,憐兒想說請您收到庫房去,免得弄丟可不好了……”詳細交代東西來源,卻在瞧見她垮下的臉色時,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而越來越小聲,終至聽不見。
“芽兒,你沮喪什麼呢?收到庫房去不就行了?”端坐在旁的老王爺南嘯天不懂兒媳婦為何臉會垮成這樣?
斜睨一眼,月芽兒嘿嘿冷笑。“爹,您有所不知!您們不在的這三年,府內庫房已被咱們精於營商攢錢的璿兒給堆滿金銀財寶了,加上逢年過節大大小小的官兒與各府有生意往來的富戶所送來的賀禮,庫房早已爆滿了,哪還有空間可塞這些東西?”
聞言,連向來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的南嘯天亦不禁傻眼。
“我說憐兒啊……”月芽兒展開笑靨,眼中帶著祈求。“俗話說哪兒來就往哪兒去,這滿桌子的俗物,我看你就……”
“可、可是璿少爺房裏實在放不下了!”再塞下去不就又回復原有的淩亂不堪嗎?明白她未臻語意,莫憐兒突然想到要搬來時,南靖璿似乎早已有所預言;心下不禁覺得荒謬又好笑。第一次看到有因珍寶太多,不知該往哪兒擺而煩惱的人!
“這樣啊……”無奈輕歎,她轉而對南嘯天詭譎一笑。“我說爹啊,您孫子好本事攬來的東西就由您發落吧!”趕快將燙手山芋丟出去。
南嘯天能說啥?只能苦笑認了。“先搬到我房裏去吧!”頓了下,接著又喃喃自語。“看來咱們家得再建座庫房了……”依愛孫這種增添家產的速度,這新庫房不建不行啊!
“哇!這是啥啊?長得很像蓮花呢!”從剛剛就一直埋在寶物堆中尋寶的童水心打開了其中一隻玉盒,一見裏頭還嬌豔鮮嫩的花兒,禁不住驚訝讚歎。
“咦?是天山雪蓮嘛!”探頭過去瞧了清楚,月芽兒突然笑得很開心,要旁邊的丫鬟快去備來茶具,準備泡花茶。
呆然望著她迅速沖泡出一杯杯雪蓮花茶送到眾人手中,莫憐兒再次受到嚴重打擊,終於明白璿少爺是受到何人薰陶了!
唉……果然是母子啊!連糟蹋東西的手法也如出一轍!
“咦?憐兒姊姊,你不喝嗎?很香、很好喝喔!”童水心喝得正高興,卻見她僅握著月芽兒塞給她的花茶一動也不動,不由得疑惑詢問。
“不了!”艱澀苦笑,她搖頭婉拒。“方才璿少爺才泡過。”
“喔──”聞言,月芽兒有種養兒不孝的感慨。“這小子,自己享受也不找咱們,平日真是白疼他了!”抱怨完後,忽地又賊笑兮兮地轉移話題。“憐兒,聽說昨兒個璿兒又向你求親了?”
“啊?”夫、夫人怎會知道?轉頭瞧向在場唯一親耳聽聞的人兒瞅去,果然就見那張圓臉吐出小粉舌,逕自笑得尷尬兼又得意。
“你怎不答應呢?”非常哀怨凝睇,月芽兒故作可憐。“憐兒你說,我家璿兒有啥不好,你非得這般嫌棄不可?”嗚……對啦!她兒子性子冷漠、臉又臭都沒錯啦,可是至少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啊!裏子不好,外相還可騙騙人呢!人家不都說姐兒愛俏嗎?怎這丫頭就不愛俏一下,讓兒子俊俏外表給騙上手?
她這番話,當場讓莫憐兒尷尬得嬌靨瞬間掃上一層嫣紅。“我……璿少爺……他很好……我……我……”結巴得語不成句,不知該作何回應才好。
“他很好?那就是你覺得我當你婆婆不好羅?”好悲傷地垂下頭,自省自己到底哪兒惹人嫌?
啊?怎又扯到這兒來了?莫憐兒急得手足無措,深怕被誤會,滿眼的驚慌焦急。“夫……夫人很好……是……是憐兒不好……”
“噗哧”一聲,月芽兒見她慌得緊,忍俊不禁地嬌笑。“別緊張!我逗著你玩兒的。”
“啊──夫人您……”真是壞!最後三個字不敢說出口,不過總算松了口氣,她不由得也失笑,深怕再被追問起既尷尬又難應付的問題,急忙告退。“憐兒還得去‘寶珍齋’買璿少爺愛吃的糕點,這就先下去了。”話落,忙不迭地走了。
“憐兒姊姊,等等人家!人家也要同你出府玩兒去!”一聽有人要出門,本著來京城遊玩的童水心當然要跟到底,哇哇叫著也追上去。
目送兩名女娃兒身影有說有笑離去,南嘯天笑睨兒媳婦,意有所指地道:“芽兒,你這般捉弄人,不怕爹的孫媳婦讓你給嚇跑了?”
“爹啊……”詭笑反駁。“若真嚇跑了,那是您孫子不成材,沒本事拐姑娘,關媳婦我啥事啊?”
聞言,南嘯天只能吹鬍子瞪眼,搖頭歎氣,暗自為愛孫祈福了。
熙來攘往的人群、奮力叫賣的小販,紛亂吵雜的人聲將街道點綴得活力十足。
而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道嬌小的身影特別活躍,蹦蹦跳跳穿梭於各攤販之間東看西瞧,早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憐兒姊姊,你瞧,這珠花好不好看?”拉著身後始終維持淡笑的沉靜人兒,童水心興高采烈地佇足於販賣各種佩飾的攤位前,挑選了一支珠花金釵笑問。
“好看。”眼兒泛著柔笑,莫憐兒覺得這小姑娘性情活潑又天真,才初識的人就能相處得極為融洽,真是個沒心機的可愛小妹妹。
“唉……不買了!”放下珠花,童水心嘟嘴囔囔。“一路上,不管我拿什麼,你都說好看,我想你的好看一定就是普普通通吧?若沒讓你說出美得不得了,我才不想浪費那個錢。”
聞言,莫憐兒輕笑解釋。“不是的!是因為水心你很可愛,不管什麼首飾讓你穿戴上身,一定都很好看的。”
好聽話誰不愛聽,童水心當然也是,當下高興得圓眼笑眯成彎月。“呵呵……憐兒姊姊,你真會誇獎人……”
“我是實話實說啊!”柔美一笑,瞧了瞧天色,發現已經出門許久了,她輕聲提醒。“水心,咱們是不是該走了?我還得去‘寶珍齋’幫璿少爺買‘廣寒糕’呢!”
“喔!”點點頭,跟著她腳步擠入洶湧人潮中,童水心滿心好奇。“憐兒姊姊,那‘廣寒糕’真有那麼好吃嗎?為啥璿哥哥那般愛呢?”
“‘寶珍齋’的糕點都很好吃呢!不過,璿少爺似乎只獨鍾這一味,我也不懂他為何那般喜歡!”
“這樣啊……等會兒我也來吃吃看……”
就這樣,一說一笑間,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擠滿買糕點人群的店門口前……
“呃……憐兒姊姊,你確定我們擠得進去嗎?”見到幾乎快將小小店面擠爆的誇張人潮,童水心吐了吐舌,非常擔心自己恐怕還沒買到糕點就先被踩死了!
“今兒個來買糕點的人真的很多呢!”莫憐兒亦感奇怪,覺得來買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一倍。
“那,那咱們還要跟著擠嗎?”要和這麼多人擠成一堆,情願不吃算了。
似乎能理解她的面有難色,莫憐兒輕笑不已。“放心!咱們先進到店裏去。”
話落,纖瘦身影已擠入人群、鑽入店面中。
童水心瞧了哀哀歎氣,也只能尾隨擠進去了。
穿過重重人群,還沒到櫃檯前,眼尖的老闆娘已經瞧見她了,忙絡的雙手沒停過,大大的嗓門已朝她喊著。“憐兒姑娘,這兒擠,你先到裏頭去。”
微微點頭示意,她未曾開口多說一句話,拉著童水心自行掀開布廉直往裏頭行去,脫離了擁擠的人群。
布廉後是一座小小的中庭,一名矮胖小子正賴坐在園中扯玩著花花草草,一瞧清掀開布廉進來的人是誰後,他邁開肥短小腿“咚咚咚”直衝而來──
“姨……姨……抱……抱抱……,”
“呵呵……大寶乖乖……”一把將口齒不清、還氾濫口水的胖小子抱起來,莫憐兒開心地香了他白嫩臉頰好幾記,這才笑問:“爹爹呢?”
“爹爹……做糕糕……”又在她溫軟胸前磨蹭好幾下,大寶笑得好幸福。
“耶!好可愛的胖小子!”忍不住伸手揉著兩坨白麵團,童水心邊扮鬼臉讓胖小子笑得樂哈哈,邊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憐兒姊姊你認識店老闆啊!”
“嗯!”抱著大寶,她輕柔微笑。“咱們先等會兒好嗎?”
“當然好!”將笑得流出一長串口水的胖小子搶過來玩,童水心可樂了。“有這麼好玩的玩具可供消遺,等再久都沒關係!”
唉……根本是一個大孩子和一個小孩子嘛!眼見她與大寶笑鬧成一團,莫憐兒不由得搖頭歎笑,安坐在旁注意著兩人的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當店老闆夫婦忙完後、來到中庭一看,卻見大寶與眼生的姑娘玩得一身髒,而莫憐兒則坐在一旁的長凳上,清靈秀氣的臉龐始終掛著柔美淺笑。
“憐兒姑娘,這兩、三天都不見你來,咱夫妻倆可真擔心要離開前都見不到你一面……”走近她身邊,老闆娘開口第一句話竟顯得有些傷感。
“離開?”莫憐兒驚訝地起身,忙不迭地直問。“你們要去哪兒?”
“老家捎來信息,說我家那口子的大哥在蘇州城開了間酒樓,要我們回去幫忙呢!我們夫妻倆商量後,覺得一家子人胼手胝足共同打拚、互相照應倒也可行,所以便決定回蘇州老家去了。”老闆娘笑著解釋。
“那你們不回京城了?”莫憐兒顯得不捨。
“大概是不會回來了!”老闆娘亦覺離情依依,見她神情難過,故意玩笑道:“不如這樣吧!你隨我們回蘇州,我幫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咱們作鄰居不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聞言,莫憐兒莞爾一笑。“這是不可能的!不過往後再也品嘗不到你們‘寶珍齋’的‘廣寒糕’了。”唉……璿少爺可能會很失望吧!
將預留的一大包糕點塞給她,老闆娘笑得很得意。“會讓你一輩子想念喔!”
笑了笑,莫憐兒不舍輕問:“啥時候走呢?”
“大約五日後吧!待一切整頓好了就出發。”
“難怪今天來買糕點的人這麼多!”大概大家都知道以後吃不到了,所以趁現在多品嘗些,以供日後回味。
“是啊!這些天真是忙壞我們了。”店老闆笑著回應,總覺得這些天手快忙斷了。
輕柔低笑,本還想多聊會兒,玩得渾身髒兮兮的童水心忽地抱著大寶跑了過來,不好意思叫笑道:“憐兒姊姊,人家肚子餓了!”玩了這麼久,不只她餓,連大寶都抓著她的手當雞腿啃了。
“啊!已經這麼晚了。”瞧了下天色,才發現日已西沉,彩霞滿天,莫憐兒只好趕緊告辭。“我們該走了,這是糕點的錢……”
“不用了!”將遞來的銀兩推了回去,趁她還來不及說話前,老闆娘堅持道。“我們都要離開了,這回說什麼都不能收錢,就當是我們夫妻倆的一點心意。”
是啊!都要離開了……莫憐兒這回總算沒再堅拒,收回銀兩後,提著糕點與童水心齊往外走,卻在到了布廉前,她猶豫地頓足回頭。
“憐兒姑娘,你想說什麼嗎?”老闆娘見她欲言又止,便主動問起了。
“嗯……”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自己要求太過,她低聲詢問。“請、請問你們能趁這五日將‘廣寒糕’的作法教我嗎?因為我家少爺很喜歡吃,我想說以後吃不到你們做的,至少我還能做給我家少爺品嘗……當然,如果你們不想將祖傳秘方傳與外人,我可以理解的……”越說越小聲,覺得自己似乎太強人所難,畢竟他們的糕點會如此受歡迎,靠的就是獨門秘方,怎可能輕易教給外人。
“當然好啊!”店老闆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
“啊?”這下反而換她不敢置信,還以為聽錯了呢!
“你可是我們家的恩人,教你‘廣寒糕’的作法算啥?要命我都會送你!”宛若猜出她的驚愕,店老闆爽朗大笑。
“謝、謝謝!”莫憐兒高興極了,嬌靨笑容燦爛。“那我啥時候來學?”
“從明日午飯過後,你就來吧!”老闆娘揮著手,眉開眼笑的。“明天等你來喔!”
“嗯!”噙著滿足笑容,她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到,隨後就在餓壞肚子的童水心拉扯下,離開了“寶珍齋”。
她──到底在急什麼?
才用完午膳,見她迅速收拾碗筷,神情匆促忙碌,南靖璿持續了兩、三天的疑惑再次浮上心頭。
這兩三日來,她行蹤詭異,總在過午後神秘地消失,直到晚膳前才又匆匆趕回府裏來,神態顯得興奮卻又混雜疲憊,叫人好生質疑她到底在忙些什麼?
有啥事會吸引一個向來沉靜、溫婉的姑娘高興得日日出府去?難不成去和情郎相會?
想到這,南靖璿不自覺地神色一繃,五指緊握,額上隱浮青筋。可惡!到底是哪個不知好歹的野男人敢勾引她?何時勾搭上的?竟然無聲無息地讓他毫不知情!
“璿少爺,我……”整理好一切後,想說要告退了。
“不准!”話還沒聽完,直接截斷否決。
“啊……”她什麼都還沒說呢!莫憐兒一臉的無辜與驚愕。
光瞧也知她在想啥,南靖璿心情很是惡劣。“我今天要上‘天香樓’視察,你得跟著我。”哼!直接將人揣在身邊,說啥也不讓她去找外頭的野男人。
天香樓──號稱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以菜色精緻豪華與價錢昂貴聞名,可偏偏它生意卻又好得不得了,日日門庭若市,許多達官貴人、名門富商以能來此消費用餐,為一種身分地位的表徵。而這樣的一間日進鬥金的酒樓,竟是南靖璿在幾年前,因窮極無聊下所開設的,每月總會去視察個一、二回。
“可、可您以前視察從不要憐兒跟隨的……”她訥訥質疑,不懂他今兒個怎反常了?
“現在要了!”冷冷斜睨,沉聲質問:“你不是我的貼身丫鬟嗎?當然是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怎麼,你有問題嗎?”
他散發出的冷冽深沉怒意刺得人心驚膽跳,就算有問題,這會兒也得硬說沒問題!莫憐兒忙不迭地搖頭,一邊暗暗揣測自己今兒個是哪裏說錯話、做錯事,惹得他如此不快;一邊則深感對不起店老闆夫婦,可能會讓他們空等一下午。
“既然沒問題,那就該出發了!”瞅了她茫然不知自己身犯何罪的無辜臉龐一眼,南靖璿私心決定,今兒個絕不讓她離開眼皮子底下一分一秒,外頭那個野男人──去癡等吧!
決心是下得漂亮,可一來到“天香樓”,被關入帳房中查閱帳冊後,怕她無聊沒事幹,南靖璿也只能分身乏術地交代掌櫃、帶她到視野良好的二樓靠窗雅座去,點了一大堆最道地、招牌的精緻好菜讓她好生享用。
眼看一道道奢華菜肴端上桌,莫憐兒自覺實在一個人吃不完,連忙叫住小二。“小二哥,別再送菜來了,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若吃不完倒掉多浪費!
“欸!可主子吩咐的菜色,還有大半還沒送上呢……”小二哥可為難了。
“沒關係的!我是真的吃不完。”眼中充滿求饒意味。
當跑堂看的都是大爺們的臉色,何時能像現在這般讓個秀美姑娘誠懇祈求,小二哥當不自覺像個英雄,腰杆子一挺,滿口的應允。
“好吧!我向大廚那邊說去,要他別再上菜了。”撐死了主子的貼身丫鬟,他可擔待不起!
“謝謝你。”真誠道謝,她柔美一笑,心中可真鬆了口大氣。
“哪兒的話!有事喚我一聲就成了。”哈著腰,小二哥憨笑忙絡去了。
莫憐兒一人獨享菜肴,靜靜地瞅著酒樓內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相較之下,她這桌似乎顯得特別孤單寂寞。
唉……不知他們是不是等她等得很心急了?她現在學做“廣寒糕’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今天店老闆要教她如何控制蒸糕時的火候,若學會精准掌握就可以出師了呢!怎知卻被璿少爺給拖來這兒,打亂了她的學糕計畫,唉……後天他們就要離開了,一定得在這兩天學會啊!
柳眉輕蹙,又等了許久,卻一直不見南靖璿有查完帳出來的跡象,莫憐兒心中有些焦急,抿著紅唇,她終於下了決定──看情況,璿少爺應該不會馬上出來,開溜一會兒應該沒關係吧?只要在他出帳房前先行回來,他不會發現的!
心中存著僥倖安慰自己,她來到一樓,正想俏悄踏出“天香樓”時──
“憐兒姑娘,你想上哪兒去呢?”“天香樓”老掌櫃神出鬼沒地驀然出現在她身後,老臉上的笑容可親切了。
倉皇地捂著心口,莫憐兒覺得自己一顆心快被嚇得跳出喉嚨了。勾起一抹心虛至極的笑容,她緩緩回身。“掌櫃,我……”
“小少爺不大放心,要我們多注意你一些,你可千萬別讓我們為難啊!”依舊掛著親切微笑,老掌櫃早一步截斷她的話。唉……小少爺千交代、萬交代的,若看丟人了,他只好提頭去謝罪了!
聞言,莫憐兒不解自己何時成了罪犯,要被人給這麼監視著?可縱然心中這般質疑,她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輕柔要求。“掌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你說璿少爺平日查帳大概需要多少時間呢?”
“大約兩個時辰吧!”面對輕聲細語的柔軟聲調,老掌櫃心裏不自覺地酥了。
沉吟了一下,她抿嘴而笑。“現下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我還有些事得急著去見人,所以……”
“不行、不行!”未聽她將話說完,老掌櫃的頭已經搖得快斷了。“若少爺出來見不到你,我可慘了!”
“不會的!我會在璿少爺出帳房前趕回來,絕不會連累你的。”拚命保證,深怕自己不被信任。
瞧她著急求助,老掌櫃心中一軟。“好吧!不過,你得告訴我要上哪兒去,若不幸小少爺出來見不到你,我也比較好交代。”
“嗯!”聽他言下之意是答應了,莫憐兒不禁笑得開懷。“我要上‘寶珍齋’去,一會兒就回來。”
“‘寶珍齋’啊!”老掌櫃一聽,口水差點兒流下來。“那兒糕點真是讓人讚不絕口,可惜聽說要關店了……”唉……他們“天香樓”大廚做啥菜肴、甜點都不輸人,就只有糕點做不出像“寶珍齋”那般的好味道。
“掌櫃若喜歡吃‘寶珍齋’的糕點,等會兒憐兒幫你帶些回來可好?”見他老臉垂涎,馬上投其所好。
“啊!那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被美食所誘惑,老掌櫃登時只記得糕點的美味,全忘了若被發現他私自違背命令,可能得面對的雷公臭臉。
笑著點頭,莫憐兒心中記掛著要快快學好如何製作“廣寒糕”,急急忙忙地朝外奔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身形。
目送她離開後,老掌櫃這才提心吊膽苦笑。“唉……希望她能在小少爺還沒發現前趕回來,不然我這身老皮可得繃緊了!”
可惜,這祈求在半個時辰後宣告完全無效!老天爺沒收到老掌櫃的真心祈禱。
不多久,只見一名頎高、偉岸的男人,黑著一張彷佛被雷給劈到的鐵青臭臉,在渾身冒冷汗的老掌櫃指點下,怒火勃發地往“寶珍齋”方向前進……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3:21
第九章
“呵呵……”眯眼瞥了下前方正在上演“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坐在街角小販所擺設的零散矮凳上,月星魂俊逸的臉龐透著頑意,一邊喝著熱騰騰的豆腐腦,一邊對身旁明豔嬌容的女子笑嘻嘻地道:“豔歌小親親,京城這地方肯定和你親愛的相公、我犯沖!”
“為啥?”專心喝著自己的豆腐腦,陽豔歌心不在焉地隨口反問。
“唉……兩年前我踏入京城第一天就遇上個賤胚,沒想到兩年後來到京城又碰上同一個,你說這不是犯沖是啥?”唏哩呼嚕一下子就將碗中的小吃給解決乾淨,他拍了拍腳邊蹲坐著的龐大黑狗,好生悲歎自己的命運為何如此不幸!
覷了眼前方的吵雜,陽豔歌忽地詭譎一笑。“兩個事主都是熟人喔!”
“是啊!”唉聲歎氣中夾雜著憤慨不平。“璿小子這主子是怎當的?他小舅、我送的彌月之禮,他沒好好保護竟還讓人在大街上受賤胚調戲。嗟!真不盡責!”
“喂!別廢話一堆了!”踢了踢他凳角,陽豔歌白眼笑?。“還不快去救人!難不成真要眼睜睜地看憐兒被姓朱的賤胚給占了便宜?”哼!說到這個朱少麟,想到兩年前自己的清白差點兒毀在他手上,她就拳頭發癢、一肚子火氣。
“這回讓你來下手,看你想怎麼整治他來報仇,你親親相公、我絕對支持到底。”搓著下巴,月星魂笑容森森,叫人瞧了會心底發涼。
“這樣啊……”狀甚無聊地支著下顎,垂眸瞅看大黑狗,她勾起了笑痕。“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咱們到藏地去遊歷,當地主人送我們‘黑將軍’時,所說的話?”
“哈!”月星魂大笑一聲,學著好客主人的誇張口吻。“我們原種藏犬高大兇猛、忠心護主,逞兇鬥狠起來足可將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給撕裂咬碎!”
“不錯!記得很清楚嘛!”給了個讚賞媚笑,她眨巴著大眼。“一年來咱們一直沒機會見識‘黑將軍’的勇猛,想不想開開眼界?”
“喔──我同情姓朱的賤胚!”怪笑一聲,他拍著大黑狗此刻還顯得憨憨的大腦袋。“兒子,你娘要你幫她報仇來著!”將黑黝黝大腦袋轉向對準某人。
“喏!瞧見沒?往那個全身金光閃閃、穿得像只孔雀的男人屁股狠咬幾口吧!”在瞬間豎直的狗耳旁下了個“只准咬傷人、不准咬死人”的命令,大掌往大腦袋一拍,表示命令確定,可以去執行了。
但見“黑將軍”極通人性,充滿靈性的黑眼在一接收到命令後,憨憨的嘴臉馬上轉變成齜牙咧嘴的兇猛模樣,像箭一般地竄入人群中,在圍觀眾人驚呼下撲往某個還不知大難臨頭,兀自淫笑的色胚。
怎麼辦?她得趕回“天香樓”啊!否則等會兒璿少爺找不到她人而遷怒於老掌櫃,那她可會良心不安的!
眼望著擋住去路的男人,莫憐兒心中惴惴不安,怎麼也料不到匆匆前去“寶珍齋”改約明日一大早再前去學做糕後、又要趕回“天香樓”時,在回程路上竟會麻煩上身,讓正巧經過的淫徒給看上眼了。
“你……你快放開我……不然……我……我要叫人了……”她驚惶不已地相i避開眼前這個恍若色中餓鬼的男人,可卻偏偏被抓住手腕而甩脫不開。
這男人她認得的!兩年前賣身葬父時,差點兒讓色欲薰心的他給買了回去,幸好是星魂少爺與豔歌小姐及時幫了她……想到這裏,莫憐兒再次慶倖老天爺待她不薄,終遇得貴人才不至於毀了一生。
“姑娘何必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本少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啊……”朱少麟油頭粉面的臉龐充滿淫邪浪笑。他只覺這個清靈秀麗的小美人有些兒眼熟,卻一下子想不出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啦!現不要緊的,是如何把她押回去當自己的第九小妾才是正事,反正這種強押民女的事兒幹多了,每每都有他官大權大、當宰相的爹出面化解掉眾怒民怨,怕啥呢!
“你……你強搶民女,到底還有沒有王法?”眼看他不顧議論紛紛的群眾,眸底色欲大熾,莫憐兒既慌又怕,強忍住心中恐懼斥責,冀望他還能有些顧忌。
“王法?”朱少麟倡狂大笑。“在我家的王法裏,強搶民女無罪啊!”
“無恥!”鄙視嬌叱,她萬萬沒料到有人這般目無法紀、還不知羞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被淫欲蒙了心的朱少麟此刻哪還聽得進嬌聲怒斥,眼色暗使,幾名隨身嘍羅立即搶上前去將她押住,一步一步地將她拖往一旁的馬車去,想來是要押上車、載回宰相府一逞獸欲。
莫憐兒驚恐不已。她知道這回不同上回她不暇多慮跑去救王芫芫的情況大不相同!上次是算准有璿少爺在附近,她才敢如此大膽地不顧一切前去與淫徒周旋。可這回不一樣!如今璿少爺並不知她獨自跑了出來啊!
難道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她真要被人給擄走?
想到自己若給朱少麟擄了回去,這身子真要被糟蹋淩辱,莫憐兒不禁噁心想吐,神色蒼白若紙,嬌小身軀顫巍巍直發抖。
“放手……”就算明知掙不過幾名大男人的力道,她還是奮力地掙扎不休。
“小美人兒,你死心吧……”眼看她即將被架上馬車,朱少麟大笑不已。
“璿少爺,救命啊……”明知他人不在,可在這危急時刻,莫憐兒心中浮現的就只有他的臉孔,下意識求救、喊的人名也是他。
“汪!”低沉犬吠劃破空氣。
驀地人群一陣驚慌尖叫,她受驚瞠大的眼眸只來得及瞅見一抹迅如雷霆的黑影閃過,接著──
“哇──”一聲淒厲慘叫猛然響起……
“憐兒!”幾乎與“殺豬慘叫神功”同時響起的石破天驚巨吼恍如平地一聲雷亦爆開來,當場轟得眾人──包括莫憐兒──頭昏腦脹、耳膜生疼之際,紛紛飽受驚嚇地往聲音來源瞧去──
哇!地獄惡鬼現身啦!
她會被撕裂的!
當南靖璿親眼目睹那只體型龐大、兇猛如豹的黑亮巨犬朝她的方向撲去時,他只覺心彷佛停止了跳動、整個人呆了;心中竄起無邊恐懼,矯健的身子竟忍不住地發顫,雙目盡赤地泣血驚吼、呼喊著她,矯健身子似疾風暴雨往她的方向狂卷而去,其勢迅猛如雷霆,臉上的神情會讓當場“有幸”拜見到的人,連作三天惡夢!
當他驚吼著撲向前,一掌亦已運至十成功力打算在黑犬意欲傷害她時,將它一掌擊斃,誰知那黑犬的目標竟是她身旁男子的屁股!
“哇──救命啊!這只可惡的狗是誰的……”朱少麟被咬的屁股已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痛得忍不住哀嚎求救。“……誰快來幫我把這只狗趕走,本少爺重重有賞……”
飛掠至莫憐兒身邊,南靖璿一顆心還猶自劇烈狂跳、無法平穩下來,對耳邊的淒厲慘叫呼痛聲恍若未聞,只能臉色發白地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喃喃低問:“你沒事吧?沒事吧?有沒有傷著……”
這一切的變故實在來得太快,莫憐兒甚至還來不及厘清是怎一回事時,便已發現自己落入他安全,寬厚的胸懷中……
他來了!璿少爺來了……
直至此時,她才真切感受到他確實是已來到身邊將她緊擁著,而方才可能被強押去的恐懼此刻因見著他而全然放鬆……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有璿少爺在的地方,她會是安全無虞的……
“憐兒,你怎哭了?是不是哪兒傷著,發疼了?”察覺到胸前衣襟被熱淚濡濕,南靖璿心中一緊,以為她身上有傷,痛得哭了出來。
啊!她哭了嗎?莫憐兒也嚇了一跳,竟不知自己流下清淚來。“我……我沒事的……”啊──實在是失職!怎可以賴在璿少爺懷中哭呢!趕緊抹乾淚痕,她羞澀地退開他的懷抱。
“沒事怎會哭?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南靖璿不相信,猛鷥的眼緊盯著她質問。他瞭解她,明白以她外柔內剛的性情,極少有事能讓她流淚的。
一聽他問起,思及方才的驚懼,她帶怯的眼神瞅向還在鬼哭神嚎、喊救命的朱少麟,嬌弱身子不禁又是一陣顫抖。
順著她視線望去,待瞧清是何人後,南靖璿心下一凜,大概也猜得出來依朱少麟平日素行,方才她發生何事用膝蓋想也知道!
想到她可能被朱少麟強押回去當侍妾,他臉色霎時間鐵青,恨不得將那不長眼的色胚給閹了!
“哎唷!救命啊!你們這些飯桶,還不快來幫我將這只狗給打死……”朱少麟屁股又增添了好幾道咬痕,鮮血淋漓到令人瞧了害怕。
一向靠他吃喝的嘍羅這會兒在看見黑色巨大兇猛的模樣,哪還有人敢接近,當下全嚇得躲在一旁出聲喝趕,可就沒人有膽子挺身而出。
好、好兇猛的狗兒啊!不知是哪兒來的?莫憐兒膽戰心驚地偷覷了眼,對這只黑犬莫名其妙的出現也覺迷惑不已。
依那狗兒的樣貌、體型來瞧,可是一隻既忠心又兇猛的獒犬啊!不過京城這裏似乎不曾聽聞過有人養這類的大型猛犬啊!南靖璿亦感疑惑,兩道好看的劍眉緊蹙沉思……
“呵呵……”驀地,清朗大笑聲在哀嚎聲中響起。“親愛的豔歌娘子,你氣消了沒?讓‘黑將軍’喝了太多色胚的血,我怕它會腸胃不適……”
這聲音……南靖璿臉黑了!
啊!這聲音……莫憐兒臉泛喜色,扭頭朝聲音來源尋去,果然讓她給見到兩道思思念念的人影正噙著頑笑,緩緩走來……
“星魂少爺、豔歌小姐,你們可來了……”驚喜叫著迎向他們,莫憐兒高興極了。
“哎呀!憐兒,你沒事吧?我瞧那色胚要欺負你,就讓‘黑將軍’來救你了!”一見到她,陽豔歌開心地邀功。
原來那只大黑狗是豔歌小姐養的啊!莫憐兒這下總算明白為何那只大黑狗會突然竄出來咬人了,肯定是受到豔歌小姐與星魂少爺的命令、而來保護她不被歹人捉去。
“我沒事!謝謝你!”她感動又歡喜地笑了。
原來那只狗是這對毒夫毒婦的!那麼,他們肯定早就發現憐兒被人給欺負,卻不快點出面,反而派了只無法辨識敵我的畜牲來救人!若那只畜牲傷了憐兒呢?他們誰負責啊?南靖璿得知實情後,當下臉色陰沉得可以和鬼魅義結金蘭、當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了。
只可惜沒人發現他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霾之氣,甚至還兀自開心聊笑。
“星魂,讓‘黑將軍’回來吧!耳邊淨聽到雞貓子鬼叫的哀嚎聲,實在讓人受不了!”誇張地捂著雙耳,陽豔歌搖頭歎氣。
“也好!”點點頭,吹了聲響哨,就見“黑將軍”果真張開嘴放開快被它咬爛的屁股,旋風似地奔回月星魂腳邊邀功,樂得他直拍著黑色大腦袋證美。“好兒子,你真乖!”
“汪!”“黑將軍”快樂地直搖尾巴。
“它瞧起來好嚇人……”莫憐兒有些害怕又難掩好奇地盯著“黑將軍”瞧。
“不會啦!‘黑將軍’很乖的!”陽豔歌拉著她的手伸到“黑將軍”鼻前。
“黑將軍”聞了聞後,像是終於決定接受她,黑色的鼻頭往柔嫩掌心蹭了蹭。
“呵……‘黑將軍’記住你了,你可以摸摸它了喔!”見狀,陽豔歌開心地宣佈。
莫憐兒這時才敢緩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著它黑亮毛皮,然後開心淺笑。“真的呢!它讓我碰它呢!”
“就是啊!我不是說‘黑將軍’很乖的嗎……”
這廂兩個女人高高興興地玩弄大黑狗、大談狗兒經,那廂甥舅關係的兩個男人卻大眼瞪小眼……
“喂!璿小子,這兩年咱們沒見面,小舅、我沒得罪你吧?幹啥用那雙利眼瞪著我?”被他莫名火氣無辜燒到的月星魂,這下可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搞不懂自己哪兒又被他看不順眼了?
哼哼!他這不良小舅竟不知悔改,還敢問哪兒得罪他?南靖璿冷笑,毫無預警地提起大腳猛然踹向尚不知改過的人,動作之淩厲狠毒,當真是毫不留情的。
“哇!”幸虧月星魂機警,飛快跳開避掉被人一腳踹飛的悲慘下場,嘴裏哇哇大叫指責。“璿小子,我好歹是你的小舅,怎一見面就大腳伺候?太不懂規矩了吧!”
“規矩?我現在火氣正盛,你最好乖乖地讓我痛揍一頓!”滿臉猙獰地追殺上去。
“娘的!你這小子吃錯藥不成?”月星魂被追打得莫名其妙,亦不甘示弱地回敬幾招。
就這樣,兩個年紀相當的大男人,一前一後在大街小巷中追逐過招。
“啊!他們……”原本和狗兒玩得開心的莫憐兒聽見爭吵,待轉頭瞧去時,兩人已打得難分難解,一下子就在街巷中消失了身影。
“別理他們甥舅倆!咱們先回府裏去!”陽豔歌白眼一翻,懶得理會他們在耍啥把戲,手中拉著莫憐兒,嘴裏吆喝著“黑將軍”,浩浩蕩蕩地朝定遠王府而去。
而現場,除了留下指指點點圍觀群眾的議論聲外,還有滿屁股鮮血的朱少麟責?嘍羅儘快抬他上馬車、回宰相府治療的喝罵聲。
“我招誰惹誰了我?”月星魂哇啦、哇啦大叫,向某個無端動粗之人的娘親不滿抱怨。“才進京城就被自己外甥追著打!姊,你教出來的孩子怎如此不懂敬老尊賢?”唉……天下沒比他更沒尊嚴的舅舅了!除了被追打還外加被指責只派了一隻畜牲出面救人!
嗟!有沒有搞錯?說他兒子“黑將軍”不懂辨識敵我,可能會傷及憐兒?他、月星魂教出來的狗兒子可靈性得很,豈容璿小子這般誣蠛!真是太侮辱人……喔!不、不、不,是太侮辱狗了!
“呵呵……你本來就不比璿兒老,要他敬啥老、尊啥賢啊?”月芽兒嬌笑斜睨弟弟一眼,輕啜口好茶後,慢條斯理地回敬。
果真有啥樣的娘就有啥樣的兒子!月星魂被堵了口,恨恨地猛灌茶解悶氣。唉……誰叫他確實是比璿小子晚兩個月出生,的確不比人家老啦!
“對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滿眼興味。“璿兒當時真有你說的驚慌、恐懼成那樣嗎?”
“可不是!璿小子可能以為憐兒要被‘黑將軍’給咬死了,那臉色……嘖!真不是我要說的,閻王老爺都沒那般可怖、白無常也沒他蒼白!”有趣一笑,月星魂萬萬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從那張萬年臭毛坑臉,看到失去冷靜的恐懼模樣。
“這樣啊……”抿嘴輕笑,她有些開心又免不了對弟弟抱怨。“唉!都是星魂你不好,當初作啥要憐兒丫頭視璿兒為主子去伺候他啊?”害得現在那丫頭完全不把兒子當男人,只當主子對待!
莫名其妙遭怨歎,月星魂趕緊喊冤。“又怎麼了?當初沒地方安置她,只好把她丟給璿小子,隨便安排個活兒讓她能心安理得在這裏生活。兩年了,若璿小子還真那麼討厭、不時擺個臭臉讓憐兒生受,那就別讓她待在他身邊服侍了。府裏應該還有其他的活兒可安置她吧?”
“那可不成!”丟出兩顆白果眼,月芽兒詭譎一笑。“你如今若把憐兒調離璿兒身邊,我怕璿兒會找你拚命呢!”
聽出語中玄機,月星魂黑眸乍亮,閃著晶亮光芒。“嘿嘿……姊,這是怎一回事?快快招來!”
“呵呵……話說咱們璿兒桃花開、紅鸞動,春風迎面輕撫來,”
“嗯……那朵小桃花該不會就是憐兒吧?”
“哎唷!真是聰明呢!不愧是我們月家人啊!”
“好啊!媒人禮該包給我和豔歌喔!”
“若真能成親,少不了你們那分的!不過還得你多幫幫忙,勸勸憐兒丫頭別那麼死心眼了!唉……什麼璿少爺永遠是璿少爺?再這麼下去,璿兒討不討得到老婆還真是個問題呢……”
“哈哈……想當初璿小子笑話我,如今可不就是現世報!報應!報應啊……喔!好痛!姊,你偷襲我!”
呵……某個倡狂小子在人家地盤上取笑、調侃,當然引來人家親娘的爆栗響伺候了!
是夜,玉兔高懸,清冷月光頤著窗櫺爬進屋內,“清松軒”內充斥著靜謐的氣氛,只有燭火燃燒的“嘶嘶”聲為這黑夜增添幾許聲響。
男人習慣性的安座於用來處理公事的小矮幾前,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房內另一道忙絡的窈窕身影而來回移動,嚴肅的俊容正陷入沉思中……
他不對勁了!大大的不對勁了!
經過今日下午的事件後,南靖璿心中清楚知道自己對莫憐兒的感覺變了!何時改變的他並不清楚,但可確定的是,她在他心底的分量遠超過他自己所預估的。
不知何時,她已然悄悄在他除了家人之外,不容任何人侵入的冷硬心靈中盤據了一塊角落,而那塊角落的勢力範圍還在持續擴大中。
老實說,他極為瞭解自己個性上的優缺點。除了親人外,不會為外人而心緒大亂、失了冷靜。但這一切在今日都被打破了……不!應該說在她第一次拒絕他時,他就為她打自心底不願與他有男女關係上的糾葛而勃然大怒,在那時他就已為她亂了理智、失去慣有的冷靜,只是當時他不去多想也不願承認。
但是,經過今日親眼目睹,以為她會慘遭凶犬攻擊的景況下,他竟然害怕了!怕得渾身發顫,怕她會命喪犬口下而離開他身邊。那種無邊的恐懼讓他無所適從而想發狂,甚至在確定她平安無事後,那股的驚恐還無法從心中抹除。是以在得知那黑色巨犬是小舅所派出的後,他才會想找小舅大幹一架,發洩心中的驚怒,否則他將會無法獲得平靜。
只是他對她的這種強烈情感到底是啥呢?南靖璿很清楚的明白那不是溫和的親情,也不是上下有分的主僕之情,難道……會是男女間的濃烈愛情嗎?會嗎?
想到這裏,南靖璿不禁苦笑。畢竟他不曾和姑娘家有情感上的糾纏,既然未曾有過經驗,實在無法判斷啊!不過有件事兒他倒是很清楚──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璿少爺又盯著她瞧了!那猛鷲的目光實在瞅得人心下發慌啊……
戰戰兢兢收拾著衣衫,莫憐兒被瞧得臉紅心虛、羞赧難當,正想尋個藉口退下時,卻聽聞他低沉開口了──
“憐兒,你下午違背了我的命令!”算老帳的時間到了!南靖璿下午在街上被嚇壞,一時無法去想太多,可如今理智回來了,他有得是時間慢慢拷問。
“嗯……我、我有點兒事……”莫憐兒訥訥低語,怕他怪她不聽話跑出“天香樓”,才會有下午的驚險事兒發生。
“什麼事?”肯定與這兩、三天行蹤神秘有關!
“去、去找人……”奇怪!璿少爺這些天對她的一舉一動總是特別注意。
“找誰?”果真是去找人的!難道真是去會情郎?一想到自己的猜測可能成真,南靖璿心中滿滿的酸澀與憤怒。
“找朋友。”很老實地一五一十回答。
“不准……”
“砰!”
一道踹門巨響非常湊巧地打斷他正欲脫口而出──不准她往後再去找人──的專橫命令,同時毫無氣質的倡狂大笑亦隨之響起。
“哈哈……璿小子,小舅,我不計前嫌地來找你談心啦!”月星魂大剌剌地走進房內,惹人嫌的頑劣笑容幾乎占了一半的臉龐。
“本人沒心情和你談,請滾!”懊惱地怒瞪,南靖璿真恨自己下午沒將他給撂倒。
“唉呀呀,別這麼無情嘛!”詭笑兮兮地眨巴著靈動星眸,語氣曖昧極了。“聽說有人紅鸞星動,桃花舞春風呢……”
聞言,南靖璿額際青筋浮現、不斷跳動著……可惡!一定是娘向他說了些什麼,才會讓他笑得如此詭譎。
“星魂少爺,快這邊坐。來,用些糕點,非常好吃的。”一旁的莫憐兒一見月星魂,馬上高興地為他奉上一杯好茶,還將專給南靖璿享用的“廣寒糕”給端了出來。
“憐兒,那是我愛吃的。”冷冷聲明,南靖璿有種被她踢到一旁不受重視的不悅感。可惡!憐兒見了他這個不良小舅,幹啥歡喜成這樣?還將他專享的“廣寒糕”給貢獻出去,太過分了!
“這兒還有啊!”趕緊也端了一盤給他,莫憐兒輕柔低笑。“星魂少爺難得來,憐兒想說讓他嘗嘗這種難得的美味。”
“就是嘛!璿小子,你啥時變得這般吝嗇了?”大口、大口享用美味糕點,月星魂察覺他的酸意,卻還故意撩撥。“還是憐兒待我最好、最溫柔。憐兒,你不要再待在這兒看璿小子的臭臉了,隨我與豔歌回玄湮穀可好?”
此言一出,莫憐兒不禁一愣……要與星魂少爺和豔歌小姐離開這兒、離開璿少爺身邊啊……
“不准!”驀地,咆哮怒吼猛然爆開。“姓月的,你是啥意思?”要帶憐兒走?甭想!兩年前將她丟給他,那就是他的人了,沒再將人討回去的道理!
哇!好恐怖的臉色喔!佯裝害怕地拍著心口,月星魂誇張地抖著身子,邪惡的目光盯著突然暴怒的男人,吐出來的話卻是對被嚇壞的姑娘說的。“憐兒,這兒沒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可是……”擔憂的眼眸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地瞄著。
“沒關係!你先出去!”南靖璿也出聲要她先離開,因為等一下他要痛扁某個人,太過血腥的畫面不想讓她瞧見。
既然兩個男人都要她出去,就算再怎麼擔心,莫憐兒也只好充滿憂慮的離開房間,還細心地將門給闔上。
房門才關上,南靖璿馬上一個箭步街上前,拎起月星魂胸前衣襟,危險地眯起眼來。“你是啥意思?當初是你將她丟給我,如今又要討回去,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面對他的憤怒,月星魂非但不以為意,甚至還嘿嘿直笑。“璿小子,別緊張嘛!快放開你的手聽我把話說完,不然我一個呼吸不順,翹了辮子,小心憐兒找你拚命喔!”看出他對莫憐兒的在乎,很卑鄙地要脅。
“你這沒品的痞子!”恨恨放開他,南靖璿等著看他要要啥把戲。
早習慣被外甥罵痞子,月星魂半點也不在意,笑嘻嘻地撫平胸口衣衫,而後卻突然一本正經地問道:“璿小子,你當憐兒是你的什麼人?”
被這麼正色一問,南靖璿突然窒言,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問題。
他究竟當憐兒是啥呢?丫鬟?不!他確定自己不只是要主僕關係,更加確定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身邊。
瞧他愣了半天沒回答,月星魂很兄弟式的搭上他肩膀,賊賊偷笑。“無法回答是不是?來!小舅這就幫你指點迷津、解惑一番……”
聞言,南靖璿很懷疑地瞅著他,對向來沒啥正經的小舅不大具有信心。
“喂!別瞧不起人!”受到質疑,馬上挺起胸膛鬼叫不休。“雖然我比你晚兩個月出生,卻比你這小子早兩年識得男女情愛的滋味,再怎麼不濟也比你強!”
“情愛?我和憐兒之間會是男女情愛嗎?”南靖璿有點受到驚嚇。
“怎麼不是?”用沒救了的同情眼光斜睨他,月星魂無奈搖頭。“璿小子,小舅問你,你是不是會對憐兒有不捨的心情?會心疼她、憐惜她、不願見她難過;心中、腦中不時浮現她的身影,怎麼也磨滅不了?會想碰她、吻她,甚至想直接將她壓倒在地或拖上床去……”
“夠了!”俊臉微紅制止更多露骨話兒冒出來,因為南靖璿發現他所說的這些症狀,自己竟然都有!
唷!臉紅了!可見句句正中要害哪!
“這些毛病你都犯了是不?”笑睇他極為難得的臉紅神態,月星魂大掌似鼓勵又似報仇地往他背上奮力一拍,調侃逗笑。“我純情的小外甥,你愛上憐兒了!”唉……又是一個栽在女人手中的可憐男人!
“我……我愛上……愛上憐兒……”飽受驚嚇的男人生平第一次結巴,失去神智的喃喃自語。
他愛上憐兒了?他真愛上憐兒了嗎?可若不是愛上,為何他對其他姑娘皆有禮地保持距離,唯獨她卻讓他一再地想親近、吃盡人家的嫩豆腐?甚至一想到她在外頭可能有情郎,心中就酸澀狂湧,恨不得將人軟禁起來,不給絲毫機會讓她去見他想像中的野男人!他這應該是在吃醋吧?吃那不知姓名、不知臉孔的野男人的醋!
而這一切一切的失常行為、醋海翻湧,早已明明白白地點出──他已經愛上她了!
想到這裏,南靖璿無法控制地先是低沉輕笑起來,而後越笑越是大聲,最後竟變成響徹夜空的瘋狂大笑……
老天!他愛上憐兒了!
恍然頓悟自己的情感,南靖璿絲毫不感驚慌失措,一雙炯炯有神的清明黑眸霎時間亮得出奇……
外頭的野男人接招吧!憐兒是他南靖璿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3:33
第十章
離開璿少爺,隨星魂少爺與豔歌小姐走啊……
才闔上房門,莫憐兒就怔忡出神,發愣呆然。她明白若兩位恩人真如此要求,她是無法拒絕的。可為何光想到要離開這兒、離開璿少爺,她胸口就會發酸、發疼得難受:心底深處叫囂著不想走……不想走啊……莫名的,兩行清淚毫無原由地潸然落下。
“憐兒!”驀地,一道嬌脆嗓音在庭院中響起。
“啊──豔歌小姐,你怎會來這兒?”警覺有人,她趕緊抹掉淚痕,強顏歡笑地迎上前去。
“呵呵……找你談心啊!”用的理由完全和她那不良夫婿一樣,可見從月星魂那兒得知不少情報,夫妻倆密謀聯手前來,打算一人應付一個。
怎今夜兩位恩人興致都這般高昂,四處找人談心?莫憐兒心中覺得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麼,習慣性地泛著輕柔淺笑,只是那笑容中似乎隱帶著愁緒。
陽豔歌拉著她在月色下漫步,微微偏頭朝她瞥了一眼,正巧那泛紅的眼眶與幽幽愁笑一個也沒漏掉,全落入杏眼底,驚得她不禁低呼。
“憐兒,你哭了嗎?”
“啊──沒、沒有啊!”隱匿的情愁被發覺,她忙不迭地否認,可未拭淨的腮頰淚珠兒卻揭破了顯而易見的謊言。
“還說沒有!那這是啥?”五指幫她抹去殘留的斑駁淚痕,陽豔歌揚高柳眉笑問。
“我……我……”訥訥無法成言,最終只能幽然一歎。
“歎啥氣?”正面盯凝著,陽豔歌不給她閃躲的機會,直言采問。“心中有煩惱就說出來啊!也許我能幫上一點忙呢!”
“我……”粉嫩唇瓣欲言又止;心中的冀望很難開口奢求,總覺一旦說出口,似乎辜負了兩位恩人的一番好意,也虧欠了他們的恩情。
“我什麼快說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陽豔歌向來就不是啥有耐性的人,這會兒更是連番催促。
“如果我說不想隨豔歌小姐你們回玄湮穀,你與星魂少爺會不會怪我?”鼓起勇氣一股腦兒地將心中話兒傾倒而出,盈盈水眸又迸出淚水來。“我知道這樣對不起你們的恩情,可是憐兒是真的不想離開這兒……”
“是不想離開這兒、還是不想離開南靖璿?”噙著神秘又曖昧的笑容,一針見血地點出問題之所在。
有差別嗎?莫憐兒傻愣住。
“當然!”彷佛瞧出她的心思,陽豔歌俏皮一笑。“你好好想想,如果今天南靖璿也隨同我們到玄湮穀長住下來,你還會想離開這兒嗎?”
聞言,莫憐兒頓時無語……是啊!如果這兒沒有璿少爺的話,她會如此不捨嗎?
會嗎?不!想必不會!
她早已習慣面對他的冷然、他常掛在嘴角的諷笑、他“表裏不一”的淩亂寢房、他所有所有的一切,甚至也快要開始習慣他不該卻日漸頻繁的偷襲親吻,她習慣生活中有他的存在啊……
呵……該說她真正不捨的,是璿少爺吧!
瞧她神色,陽豔歌滿意地笑了,心中已明白她真正不想離開的是啥了!
“憐兒,你愛上南靖璿了吧?”雖是疑問句,表情卻充滿肯定。
轟!
莫憐兒臉色瞬間火熱,幾乎快可以點火了。“豔……豔歌小姐……你……你說什麼啊……”她什麼時候愛上璿少爺了?怎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別害臊啊!”笑眯了眼,陽豔歌很是開心。“這又不是啥不好的事!”事實上還好得很!芽兒姊姊應該不用煩惱了。
“不、不是這樣的……”
“憐兒!”打斷她話語,陽豔歌忽地神色一正。“先別急著否認!來,跟著我的指示,先閉上眼,想像一下有一天南靖璿喜歡上別的姑娘,甚至是成親生子,他的生活不再需要你的服侍、他的未來沒有你立足之地,你的心可會痛?”
順著話語,腦海裏漸漸浮現畫面……一名陌生姑娘巧笑倩兮、一臉親密地服侍著璿少爺,而璿少爺噙著溫柔笑意,像先前吻她那般地親吻著那陌生姑娘……
“啊……”冷汗涔涔,驚恐地瞠開雙眼輕撫胸口,她覺得心宛若讓人給活生生刨了起來,好痛、好痛……
未來,璿少爺的身邊沒有她的位置!光是想到他將會對另一個女人如此的親匿,她的心口就一陣的絞痛、酸澀,眼淚幾乎快滾落……
“很痛是不?”陽豔歌微笑瞅看她,淡淡低語。“那種酸澀痛楚就是愛了!憐兒,好好把握自己的情感,可別錯失了幸福。”
那就是愛嗎?她愛上璿少爺了?
捂著還隱隱發疼的心口,莫憐兒不得不苦笑默認了!若非愛上了,怎會光想他與其他女人的畫面,心就痛得快承受不起呢?
呵……是何時給遺落了芳心呢?怎她會糊裏糊塗的毫不知情?
一大清早,定遠王府就彌漫著一股詭譎氣氛,府裏上下下時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
“憐兒呢?”在回廊下抓住一名很想抱頭鼠竄的奴僕,南靖璿在今早第七十九次吼出相同的話來。
“回……回小少爺的話……奴……奴才不知啊……”嗚……這是他今早第六回被抓住了,怎今兒個運氣那麼背,走到哪兒都會碰上小少爺!
可惡!憤然放開人,南靖璿實在想不通為何她一大早就會失蹤?本來昨夜厘清自己的情感後,打算從今天開始要把她拴在身邊好好培養感情的,誰知她在伺候他用完早膳後,才轉個身就神秘失蹤了!
到底會跑到哪兒去?找遍府中每個角落,問遍所有丫鬟、奴僕,竟無人知曉她去哪裏!難道又出府去會情郎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他臉色瞬間黑得嚇人,發誓就算翻遍京城每一塊地,也非得將人給找著不可!
踩著重重步伐,惱恨轉身往大門方向狂飆而去……
不遠處,花園涼亭裏傳出看好戲的竊竊私語聲──
“哇!璿小子被雷給劈到啦?一大早火氣這麼大!”
“可不是!定遠王府裏上下都快被他給翻了過來!不就是要找憐兒嘛!何必搞得下人們心驚膽跳呢?沒那麼難找啦!”
“嘿嘿……親愛的豔歌娘子,聽你這麼說好像知道憐兒去哪兒羅?”
“我是知道啊!昨天你們打得不知天南地北時,憐兒與我一同回王府時,就說啦!”
“喂!那你心眼怎那麼壞,看璿小子找得那麼急,怎不告訴他?”為自己外甥抱不平。
“他又沒問我!”涼涼吹風賞花,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說豔歌啊,我那兒子何時得罪你了?連這點忙都不肯幫?”新加入的哀歎嗓音為自己兒子的沒人緣而感到悲哀。
“昨夜幫夠多了,再幫下去就沒意思啦!”笑嘻嘻的,自認自己已經很夠意思了。
“這麼說也對!”呵呵……兒子啊,自己好生多加油吧!
“姊,你說憐兒會答應嫁給璿小子嗎?聽說她之前意願似乎不高喔……”
“這個嘛……”
竊竊私語持續進行中……
“咦?璿哥哥,你大清早的也要出門嗎?”遠遠地就瞧見人,童水心一蹦一跳地自大門外跑了進來,開心地打著招呼。
“也”是啥意思?
神色一斂,南靖璿開始套話。“童姑娘,是不是除了我之外,你‘也’瞧見誰出門了?”有意無意地特別加重某個字。
“是啊!璿哥哥,你好厲害,怎會知道呢?”天真爛漫拍手佩服。“方才人家在外頭溜達時,瞧見憐兒姊姊出去了喔!”
她果然出府了!臆測成真,臉上的煞氣更盛,沉聲追問:“知道她上哪兒去嗎?”
“嗯……人家沒問呢!”歪著頭沉吟了好一會兒,卻給了個叫人失望的答案。
那就沒必要和她虛耗時間了!得不到有幫助的線索,南靖璿二話不說,馬上甩人往門口行去。
“不過人家大概知道憐兒姊姊會去哪裏喔!”冷不防地又冒出一句讓南靖璿頓足的話兒來。
倏地轉回身子,一眨眼已出現在她面前,口氣很冷、很陰森。“童姑娘,我的耐性很有限,一句話你最好不要分、段、說!”最後三個字一字一句,幾乎快咬牙切齒了。
哇!璿哥哥好凶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童水心甚感無辜,在他氣勢懾人的淩厲眼神下,飛快又極端委屈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人家在猜憐兒姊姊可能是去了‘寶珍齋’了!”嗚……璿哥哥這麼凶,她要去向憐兒姊姊告狀啦!要憐兒姊姊別學做糕點給他吃了!
又是“寶珍齋”!昨日她也是偷溜到“寶珍齋”才會遇上險事!到底她天天上“寶珍齋”做啥?難不成她的情郎是“寶珍齋”的人?
思及此,他惱怒滿胸,足下一蹬,運起輕功迅疾朝“寶珍齋”飛掠而去。
耶?璿哥哥在急什麼?他這麼想吃糕想到非得馬上飛奔過去解饞嗎?可現在去,憐兒姊姊根本還沒做好呢!
童水心呆眼傻然,嘴裏不住嘟囔……
就是這裏了!
望著“寶珍齋”三個鬥大字眼的匾額,南靖璿心中開始生疑。這地方根本不像開店做生意的商號!屋子內收拾得太過乾淨,找不出來任何營生的器具,簡直像是屋主才剛舉家遷移那般地家徒四壁,就連人影也沒見到半個。這樣的一個地方,憐兒真的是來這兒嗎?
就在他疑心重重,正猶豫著要不要到其他地方去尋人時,布廉子被掀了開來,一名婦人自裏頭走出。在瞧見店內有人時,似乎有些驚訝,隨即綻開親切笑容。
“這位爺是來買糕的嗎?抱歉!我們‘寶珍齋’準備遷移到蘇州去,這些天已經關店不營生了。”老闆娘以為又是消息不靈通的顧客,是以解釋得非常詳盡。
關店?難怪收拾得如此乾淨,想必所有家當都整理好了!南靖璿微微頷首表示明白,卻還是沒離開的舉動。
咦?這位客人是怎回事?不是告訴他不營生了嗎?怎還舉目環視四周,似乎還不打算走的樣子?
“呃……這位爺還有事嗎?我們真的已經不賣糕了!”掛著禮貌笑容,老闆娘疑惑探問。
“這位大娘,我不是來買糕的。”實在看不出這小小的店面有任何憐兒的蹤跡,南靖璿決定直接問人。“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找人怎找到糕餅鋪了?老闆娘心中質疑,眼底有了警戒。“這地方只住了我們一家三口,這位爺是要找誰?”
“我找一名叫憐兒的姑娘,不知大娘認不認識?”雖然不抱希望,還是問出口了。
“憐兒啊!”老闆娘恍然大悟,好奇地盯著他上下審視,臆測他找人是有何企圖。
這位元大娘是真認識憐兒的!瞧她神情,南靖璿明白自己沒找錯地方,當下心中一喜。“大娘,憐兒有來你這地方嗎?”
“這位爺是憐兒的什麼人呢?”雖然眼前這男人一派正直,不像個歹人,但老闆娘還是覺得小心為上。
明白自己不表明身分,這位大娘是不會輕易告知憐兒去處,南靖璿亦不多羅唆。“在下南靖璿,是憐兒的……”
“哎呀!這位爺該不會就是憐兒常掛在嘴邊的璿少爺吧?”一聽他名字中有個璿字,老闆娘像吃了定心丸,未等他說完便爽朗打斷他話語,親切笑容再次浮現。“您找憐兒是吧?她正在裏頭向我夫婿學做‘廣寒糕’呢!”
學做“廣寒糕”?南靖璿眼底滿是迷惑。
似乎瞧出他的不解,老闆娘笑呵呵地解釋。“聽說這位爺您愛吃我們‘寶珍齋’的‘廣寒糕’是吧?”頓了下,在看見他點頭承認後,繼續話題。“因為我們要舉家遷移到蘇州了,憐兒想說以後買不到您愛吃的‘廣寒糕’,怕您會失望,所以便央求著我們教她,這些天她可是天天來學,認真得很呢!”
原來她天天行蹤成謎,就是為了來學做他愛吃的糕點!直至現在,一切疑團解開,明白始末後,南靖璿只覺一股暖流滑過心田,內心受到不小的撼動,胸口一熱,狂湧的情潮激蕩滿漲,叫他幾乎快不能自持……
她竟如此用心,只為了他一點小小的喜好便如此認真來學做糕點。呵……原來她不是出來會情郎的……想到這兩日來為自己假想中的情敵而情緒不安、暴躁失控,南靖璿不禁暗自好笑,同時深怕她被別的男人給拐走而一直緊繃的情緒,也鬆懈了下來。
“我想進去找她,可以嗎?”情緒一旦放鬆,他自然揚起嘴角笑紋,神色顯得親近多了。
“當然!快請進!”老闆娘笑眯眯地掀開布廉子請他進去,嘴裏高興叨絮著。
蕭瑟秋風吹落一地黃葉,纖細身影在灶火前專注地增添柴火,雪白額際因灶前的高熱而冒出細汗、卻沒有稍離去歇息的打算。不久後,纖細身影算准了時間,抓起兩塊大抹布準備將灶爐上的蒸籠給搬離……
“我來!”自身後搶走抹布,南靖璿自行將熱騰騰的蒸籠給搬到一旁去。
“啊!璿、璿少爺,您怎會在這裏?”莫名被搶走工作,待定睛細瞧,竟是不該出現的人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現身了,嚇得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找你!”沉穩回應,旋身鷥猛盯住她,南靖璿忽地漾起一抹極為罕見的溫柔淺笑。“原來這些天你都是跑這兒來學做糕啊!”
方才老闆娘將他引到這兒後便離開了,而他就這麼一直守在後頭凝看她的一舉一動,心中的滿動是滿溢的。
很想問他怎會知道她在這兒,但在瞧見俊逸臉龐上的輕淺柔笑,莫憐兒竟無法控制地臉紅了……老天!璿少爺現在臉上的溫柔笑容和她昨夜合眼遐想時一模一樣!還有、還有,他那雙眼能不能別這樣宛若充滿深情似地瞅著她?尤其在明白自己對他還有超越主僕情分的男女情感在後,他這樣子的眼神會讓她更加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與他相處的!
“是、是啊!學做璿少爺您愛吃的‘廣寒糕’!您要不要吃看看?”心兒怦怦跳,她突然發覺自己不敢正視他的眼,不由得裝忙碌地打開蒸籠,瞧瞧裏頭糕點有沒有做成功。
察覺她無故裝忙,南靖璿忍俊不禁地笑了……呵呵,她現在心裏很慌亂嗎?不然這毛病怎又出現了?還是──她意識到了他眼底滿漲的情感了?
“你親手做的,我當然得嘗嘗!”自蒸籠裏挑起一塊還熱呼呼的糕點送進嘴中,南靖璿點頭微笑。“好吃!比之前的都還好吃。”
莫憐兒聞言,酡紅著粉腮被逗笑了。“璿少爺,您哄我!憐兒才學了幾天,哪有比正牌‘寶珍齋’老闆做的還好?”
“對我而言,你做的就是最好的。”被她這羞顏醉紅的俏模樣給惹得心口發熱,南靖璿再也克制不住激蕩情潮,霍地將她扳向自己,低首又在殷紅檀口上密密啄吻偷香。
“啊……”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暫驚呼,其餘的聲音都被他貪婪的嘴給吞進了肚裏。
良久,他才鬆開神智迷亂的她,打算乘機勒索。“憐兒,你覺得我怎樣?”
“璿……璿少爺……很好……”印象中似乎有人曾這般問過,不過她現在還陷在方才無端被偷襲激吻的迷眩中,實在無法去回想到底是誰問的。
“有沒有好到想嫁給我?”趁人還沒辦法很理智回應,趕緊再逼問。
“嫁、嫁璿少爺啊……”迷迷濛濛微笑,嫁給喜歡的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兒,她怎會不想呢!但是璿少爺喜歡她嗎?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莫憐兒猛然回過神來,驚慌地退了好幾步,乾澀強笑。“璿少爺,您又在開憐兒玩笑了嗎?”奇怪?這回沒有別的姑娘在這裏啊!他要作戲給誰看?
唉……自己吻的不夠盡力嗎?怎這麼快就回神了?南靖璿惋惜地暗暗歎氣。“你覺得我在開玩笑?”佯裝兇惡,其實心中很悲涼,挺怕自己第三次的求親又會被拒。
是不像!可是她也沒膽去當真!莫憐兒苦笑,怯怯抬眸偷瞄,正好對上他火熱眼神,不禁心兒再次狂跳。
見她不語,南靖璿一個箭步上前,猛然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喃喃低語。“憐兒,我不是在開玩笑!長那麼大以來,我只愛吃一種糕、只愛上一個姑娘,那姑娘就是你!我喜歡你。你呢?你對我有怎樣的情感?”
“我……”
“經過兩年的相處,我不相信你對我只有一般的主僕之情。”似乎怕聽到負面答覆,才聽了開頭第一個字,他就截斷她話語逕自又說道:“別否認!你這般用心地為我學做糕點就是證明!”
聽他有點強迫性的告白,還逼人承認她對他有情,莫憐兒心中有點好笑又覺感動,玉臂悄悄環住他,兩行輕淚不由自主地滑落。
“我、我沒否認啊!”璿少爺喜歡她呢!呵……她也好喜歡璿少爺啊……豔歌小姐要她別錯失幸福,所以她這就來抓取她的幸福了……
“你、你說啥?”以為自己聽錯,南靖璿顫巍巍巍地輕問,要她再重說一次。
“憐兒也喜歡璿少爺啊!”給了個帶淚柔笑,她對他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那願不願意嫁給我?”差點沒被巨大的狂喜給沖昏頭,南靖璿忙著要她給承諾,妄想將她儘快娶進門。
“啊?”這個老問題又讓她為難了,磨蹭了老半天就是不給個回應。
“憐兒?”有人開始要翻臉了。
“可當初星魂少爺要我把您當主子伺候,嫁給您好像不大符合星魂少爺的吩咐……”好為難地說明自己的難處,她不想違背恩人的話。“繼續當您的丫鬟不好嗎?”
“不好!”低吼一聲,他才不願永遠當她的主子。“憐兒,你放心!我絕對會讓小舅對你重下新的任務。”新的任務內容就是──嫁給他當妻子,一輩子照應他、愛著他。
悄悄地掄起拳頭,南靖璿兇殘狠笑……如果有人敢不答應、阻礙他的婚事,哼……那就是有人皮癢了!
尾聲
“哇哈哈……想不到我月某人也有主宰別人婚事、生殺大權的一天,真是太爽了……”
話說三個月前,某個沒品男人非常囂張地狂笑吐出那句話,然後拿蹻地不肯乖乖端著恩人身分對某個柔情姑娘更改命令,導致某臭臉男無法順利娶親而抓狂地追殺親舅,直到沒品男因受不了日日夜夜被找麻煩而面容枯槁、神情憔悴之際,只得含淚乖乖認錯,向柔情姑娘下了要她嫁給臭臉男的新指令,這才解除了可能在睡夢中被分屍的危機。
之後,定遠王府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辦起了小主子的婚事。府裏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人人臉上掛著笑容籌備婚禮。
可是沒品男會如此的寬宏大量、不乘機報復嗎?
當然不可能!所以在婚禮的前一天,沒品男悄悄對妻子咬耳朵,然後那名愛湊熱鬧的妻子又去新娘子耳邊嘀嘀咕咕,說著沒人聽得到的悄悄話。
只見那名純真的待嫁新娘紅了嬌顏,卻仍很認真地直點頭。
然後,時間一分一秒經過,經過層層的繁雜儀式後,終於到了洞房花燭的時候了……
“憐兒,現在我有個問題問你!”新房內,南靖璿挑開蓋頭紅巾後,噙著溫柔笑紋再次質問當初問過、她卻光紅著臉沒回答的問題。“我真那麼難伺候嗎?”
輕笑出聲,莫憐兒嫩白臉皮泛著暈紅,在燭火映照下更顯嬌美可人。“不!你不難伺候,只是有時彆扭了些。”越是親近瞭解他,越能發覺他有不少地方都彆扭得很可愛。
“好啊!說我彆扭!看我怎麼罰你……”輕笑撲上去,將她壓倒在床。
唇畔含笑,眼波生情,兩個有情人兒相互凝視……大掌輕揮,春帳飄燃落下,遮掩春光不容泄……
許久之後,在滿室旖旎春情中,絲帳內傳出女子嬌羞含怯的羞澀聲音──
“這、這是給你的……”
“什麼?”
“紅包啊!”很不好意思地將紅包塞到他手上。“豔歌小姐說男人的第一次都要給紅包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給我了?”非常隱忍的聲音,臭臉男又悄悄掄起拳頭。他非常確信這肯定是某個沒品男人耍出的花招。
娘的!他是不是第一次,需要那沒品男人操心?再說這種事只有去窯子找姑娘,才會有對第一次的男人包紅,他們那對毒夫毒婦是怎樣?損人不帶髒啊?
“嗯!”羞怯一笑,半點也不知自己被戲弄了。
心中惱怒,臭臉男還是很好奇裏頭包了多少。可當他打開一瞧時,臉色瞬間顯得很難看。
“憐兒!我剛剛的表現才值那麼一點點嗎?”
“啊?”對於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說啊!不滿意嗎?”
唉……又彆扭了!女人歎氣,不懂他到底在彆扭什麼,只好安撫柔言。
“很滿意!很滿意!我真的很滿意……”
全書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4:05
對不起!害到你
男主角:沈雋
女主角:寧茵茵
看著相簿中,她與沈雋摟在一起的生活照,寧茵茵驚愕得呆愣住……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和阿雋還沒一起拍過照片呀!
可是照片上和阿雋一起笑得很開心的人,明明就是她啊!
「如果妳不小心忘了一個很愛、很愛妳的人,後來那個人來找妳……」
驀地,弟弟阿奇那夜所問的問題浮上了腦海……
她……真的忘了一個好愛、好愛她的人;而那個人找到她時,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難怪當時阿雋一直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她!不知那時的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心底突然有些酸,眼眶霎時間滾淚泛紅,她有些明白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4:18
第一章
陽光明燦,公園裏,一群小朋友嘻嘻哈哈玩在一起,稚嫩歡笑聲不斷飄揚,若仔細聽,將會聽到一道不屬於小朋友的清脆女子笑聲摻雜其中,再定睛細瞧,就會發現原來在嬉鬧的一群小毛頭中,混了個個兒明顯高出眾多玩伴一大截、長髮及肩、神情天真爛漫的女子。
「茵茵姊,這邊、這邊……」
「這邊啦!這邊啦……」
「茵茵姊,我在這兒,快來抓我……」
小毛頭們此起彼落呼叫著爛漫粲笑的女子,只見她一會兒往東邊沖、一會兒朝西邊奔,大夥兒邊跑邊尖叫大笑著,四下竄逃而去,看來正在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歡笑聲洋溢不絕,飄呀飄的飄入不遠處休息椅上五官端正、好看卻略顯威嚴、冷峻的男人耳裏。
他沉靜瞅凝著與孩童嬉戲的女子,見她笑得如此快樂無憂,向來嚴厲的唇線奇跡似的揚起一抹極為溫柔的微笑,目光怎麼也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好一會兒後,女子玩累了,退出「官兵抓強盜」的遊戲,逕自一蹦一跳的朝公園出入口處而去,目標──巨無霸霜淇淋攤販。
呵……她的固定模式。每日九點來小公園報到,和小朋友玩了約一個半小時後,前去購買一支霜淇淋,回到公園內慢慢地吃完,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散步回家。
男子見狀微笑地緩緩起身,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她身後,打算也去買支霜淇淋來享受一下──這是他近十日來才新養成的習慣,也就是說,他已經暗中看著她十日了。
「老闆,我要綜合口味的。」來到攤子前,她神情有些羞怯,從口袋中掏出所有零錢給老闆,恰好是一支霜淇淋的價錢。
嘻……她頭腦不好,若帶大鈔買東西,常為了老闆該找多少錢而算好久,以前有些壞心的老闆還會故意少找錢,所以家人知道她每回上公園都會固定買霜淇淋吃後,就只在她口袋裏放剛好足夠的錢,這樣她就連算都不用算,直接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掏出來就對了。
「來,給妳!」笑呵呵地將綜合口味巨無霸霜淇淋交到她手上,略有年紀的老闆心中不免替她感到可惜。
明明是一個清清秀秀的漂亮女孩,怎麼似乎有些……智能不足?呃……其實也不能說她智慧不足啦,而是反應似乎顯得比一般人遲鈍,而且神情就恍如小孩般天真爛漫。
因為她每天固定來買霜淇淋吃,長久接觸下來,老闆對她的情況有些粗淺的瞭解。
「謝謝!」快樂粲笑,單純的心思看不出老板眼中的惋惜,她歡歡喜喜地邊舔,邊走回公園裏。
「老闆,給我一支綜合口味的。」驀地,一道溫和好聽的男中音響起,驚醒老闆出神的凝視。
「來了!」飛快盤了一支巨無霸霜淇淋,交給男人的同時,老闆不禁懷疑地瞟了他好幾眼。
這男人有些古怪,連續十日都跟在「爛漫小姐」後頭來買霜淇淋,擺明是在跟蹤人嘛!嗯……現在一些奇奇怪怪的變態越來越多了,這傢伙該不會是其中一隻,想拐「爛漫小姐」去幹壞事吧?
得好好留意一下,千萬不能讓那像小孩般單純可愛的小姐被拐走,不然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喔!
才這麼暗忖著,正義感強烈的老闆又特地瞧了他好幾眼,努力要記下他的五官特徵。
男人就算注意到今日的老闆看他時的眼光特別兇狠,也沒心思去多加揣測,迅速付完帳後,他凝看著女子蹦蹦跳跳的快樂身影,嘴角不自覺地漾笑,緩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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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地一蹦一跳,貪吃的人兒忙著舔霜淇淋,輕快的步伐壓根兒沒去注意地面上的凹凸不平,足尖不小心讓凸起的大樹根給勾到,身形一個踉蹌,手一震,巨無霸霜淇淋就這麼毫不留戀的奔向大地之母的懷抱。
「啊……」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瞪著摔爛成一團的冰品,再看看自己手中還握著僅剩餅筒的部分,她忍不住蹲了下來,小臉滿是沮喪……
怎、怎麼會這樣?她每天一定要吃的,現在全沒了,怎麼辦?嗚……好難過喔……
「別難過,這給妳。」驀地,一支全新的巨無霸霜淇淋出現在她懊喪低垂的臉前。
「咦?」驚疑低呼,她飛快抬頭,卻見一個男人蹲在她身前,嚇得她往後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怕!我不會傷害妳。」似乎看出她的驚慌,男人連忙微笑勸哄,盡全力表達出自己的善意。「瞧,我只是想請妳吃冰而已。」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手中的霜淇淋更加往她身前送去。
「不……不行!」搖搖頭,她露出慌張羞怯的笑容。嗯……這個人笑起來好好看,又要請她吃冰,應該不是壞人吧?
「為什麼?妳不想吃嗎?」男人沉靜微笑,聲音之輕柔,好似怕稍一提高嗓門,就會將她給嚇跑。
「我、我不認識你,不能隨便吃你的東西。」阿奇常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呢!不過……看起來好好吃啊!渴望的眸光無法控制地瞟向他手中的霜淇淋,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聞言,男人眸底閃過一抹悲傷,嘴角卻泛著淺笑。「我叫沈雋,妳可以叫我阿雋。」拾起身旁的枯枝,他在土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讓她可以認識。
「阿雋……」她迷惑地輕喚,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名字。
聽聞她的輕喚,沈雋渾身輕顫,恍如時光回轉,身邊不時有個女子這般地叫喚著他……
「你的名字看起來好難寫……」咬著唇,她有些為難自己不知能不能記得起來這麼難寫的字,但是……沒關係!她已經學會查字典了,若忘了,可以去查嘛!
想到這裏,心中難題算是解決,她馬上露出快樂的笑容。「我叫寧茵茵,大家都叫我茵茵。」嘻……人家說出自己的名字,她也該報出自己的名兒才對,就像阿奇弟弟常說的什麼?呃……快想想……啊,對了!禮尚往來,就是禮尚往來。
沉靜淺笑,沈雋柔聲勸哄。「瞧,妳知道我的名字,也算認識我了,這霜淇淋妳可以拿去吃了。」
「可是……可是……」這樣就算認識嗎?小臉有些煩惱,眸光不由自主地又往霜淇淋瞟去,偷偷吞咽了下口水。
「沒什麼好可是!來,快拿去吃,否則融化就不好了。」自動將霜淇淋塞進小手裏,沈雋眼底有著寵溺。
「謝、謝謝!」被甜食給誘惑,家人平日的耳提面命馬上忘光光,甯茵茵高興地舔了一口,飛快起身朝自己平日習慣坐下來吃霜淇淋的秋千走去,邊走還邊轉頭向他揮手,無憂的笑容極為甜美。
緩緩起身也朝她揮手回應,沈雋沉沉凝睇她自得其樂地邊輕晃秋千、邊吃霜淇淋,俊臉帶笑卻隱含著深沉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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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她又瞧見他了。
和小朋友玩耍的同時,她瞧見了他含笑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安靜不語地看著大家嬉戲的景況。她不解他究竟在瞧什麼,只是怯怯地回以一抹靦腆笑容,卻發現他沉穩的臉龐霎時間一亮,揮著手和她打招呼。
不久後,當她去買霜淇淋時,發現他就跟在後頭也買了同樣綜合口味的。她沒親近過去,照樣坐著秋千,一口一口舔著霜淇淋,好奇的眼眸卻偷覷了他好幾眼,就見他也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嘗著,每察覺她在看他,就會回以一個親切的笑容。
再隔天,她還是又看見他了,照樣坐在老位置上看著大家玩成一片。這一天,他們照樣一前一後的前去買霜淇淋,但她卻沒有買了就走,特意在攤子旁等著他,兩人一同拿著巨無霸霜淇淋,邊走邊吃的回到公園去。
接著第三天、第四天……一天接著一天,她天天瞧見他,也天天和他一起邊走邊吃的回公園。一直到了第十五天,她的老位置不再是秋千板上,而是他身旁休息椅的位置。
然而一個月後,他們的熟絡程度已進展到──
「阿雋……阿雋……」她玩得滿頭大汗,頂著一張紅咚咚的粉嫩小臉,大喊、大叫地跑了過來,笑容燦爛直拉著他。「走!買冰去!買冰去!」
「別急,先把汗擦擦。」忙掏出手帕幫她拭去滿頭汗,沈雋眼中淨是溫柔。呵……這一個月來最大的收穫,便是得到她的信任,兩人越來越親近吧!
任由他擦拭,寧茵茵還是一徑地拉著他,不斷嬌笑叫道:「走!吃冰、吃冰……」
「好、好、好!」滿臉寵溺地笑著,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公園外的霜淇淋攤販而去。
沒多久,當兩人再次回到休息椅上坐著時,已經各自握著一支高高的巨無霸霜淇淋了。
「嘻……好吃。」一口將頂端給咬下,感受著口腔內冰冰涼涼的甜味,她笑得甚為滿足。
看著她如此開心的模樣,沈雋也為之歡喜,靜靜地吃著霜淇淋。然而沒多久,他忽地感受到一股灼熱視線,扭頭一看,卻見她早已吃光自己的,如今正滿臉垂涎地盯著他手上的,眼中的渴望顯而易見。
「還想吃?」忍俊不禁地一笑,他輕聲問道。
「嗯。」點點頭,目光卻怎麼也移不開他手中的霜淇淋。
「給妳。」沒多想那是自己吃過的,沈雋很自然的將僅吃了一半的冰品塞給她。
她一愣,瞪著手中的霜淇淋,結結巴巴地猛搖頭。「不、不行啦……這樣你就……就沒東西吃了……」唔……雖然她是很想吃沒錯,但總不能搶別人的啊!
「沒關係!」他笑,知道就算她想要他全部的財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她,更何況只是一支霜淇淋。
「那、那我們一人一口好了!」很高興自己找到折衷方法,寧茵茵大大地咬了一大口,隨即又將霜淇淋送到他嘴邊,一點也不懂男女之間一起共食,是多麼親密的事情。
見狀,沈雋順從地張口咬下,腦海中卻浮現許久以前,有個女子為了個午餐便當而生氣離開,從此……
想到這裏,口中的甜膩頓時化為一股苦澀,喉頭一緊、眼眶泛紅,他驀地傾身緊緊抱住她,將俊臉埋在她細瘦的肩窩裏。
「啊──阿雋?」嚇了一大跳,她僵直著身體,有些不知所措。阿雋是怎麼了?為何突然抱住她?咦?肩頭怎麼感覺濕濕的呢?
「抱歉!再一下……再讓我抱一下就好……」捨不得放開懷中的溫暖,從肩窩處悶悶傳出來的嗓音,有著可疑的沙啞。
「噢!」似懂非懂應了聲,不知為何,心底莫名的清楚他不是壞人,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是以僵直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放鬆了,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摟著,自己則不動聲色地吃著霜淇淋,直到僅剩最後一口,她才良心發現地輕拍著他後背──
「阿雋?」怎麼辦?有些對不起他呢!
「嗯?」輕應聲有著淡淡的鼻音。
「霜淇淋被我吃到剩最後一口了,你要不要吃呢?」嬌嫩的嗓音有絲愧疚。
聞言,他驀地沉沉笑了出來,笑聲震動了胸口,連帶地也震動了被擁入懷的她。
「阿雋?」奇怪?他笑什麼呢?想留最後一口給他吃,有這麼好笑嗎?
似乎感受到她的疑惑,沈雋輕輕放開她,嗓音有些沙啞。「妳吃就好,我不吃了。」
他這般說正中她下懷,甯茵茵高興地吃下最後一口,眼兒笑瞇成一條線,小臉淨是心滿意足。「阿雋,你對我真好,不像別人……」
「有人對妳不好嗎?」聞言,他臉色一斂,沉聲追問。
「嗯。」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她憂慮地看了他一眼。「別人……別人都笑我笨……」怎麼辦?阿雋會不會也覺得她笨,不和她做朋友了?若真是這樣,那她會很難過的,因為……因為他是她唯一……不、不是,還有個美芳,不能將她忘了……所以阿雋是她唯二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她不想失去他。
「胡說!」聽聞她被譏笑,沈雋頓時惱怒不已,嚴厲薄唇緊抿,利眸燃燒怒火,一張臉顯得冷峻異常。
相識一個月來,他向來是親切、溫柔的,未曾有過如此憤怒的神色,是以寧茵茵有些受到驚嚇,倉皇的眼眸盈滿驚恐。
「阿、阿雋,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我氣……」盈淚欲滴,她猛搖著頭,心中惶惶然,總覺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讓他生這麼大的氣。
「我不是在生妳的氣,妳別怕。」警覺到自己嚇到她,沈雋忙不迭地擠出笑,大掌輕拍著纖背安慰。
「你生氣了……好多人都對我生氣……」眼眶紅潤,寧茵茵快哭出來了。她知道因為自己的笨,讓好多人都很生氣,阿雋是不是也這樣呢?
「我沒生氣……」想否認,卻在垂眸瞧見她泛紅眼眶懷疑瞅著他時,只好改口苦笑承認。「好吧!我承認我在生氣……別哭!」心慌意亂地抹去她突然落下的清淚,沈雋只覺心口一陣揪緊。「我不是生妳的氣,我是氣那些笑妳笨的人。」
「我……我本來就笨……」知道他不是對自己發怒,寧茵茵臉上還掛著淚,唇畔卻欣喜地綻開一朵燦爛笑花。呵……阿雋不是在氣她,太好了,好高興啊!
「胡說!妳不笨,妳……妳很聰明的……」驀地,他聲音瘖?J隱含著痛楚。老天!她不笨,笨的人是他……是他啊……
「嘻……阿雋,你真好!就像阿奇對我一樣的好。」點點頭,她高興地大聲宣佈:「阿奇也說我很聰明的。」
「妳本來就聰明。」沈雋微笑,知道她口中的阿奇是她世上僅存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弟弟。
「我知道這是你們在安慰我,不過沒關係,我很努力在學,總有一天,我也會變聰明的。」笑咪咪看著他,清秀的小臉有著堅定的決心。
「妳真的……很棒!」喉頭酸澀,沈雋低聲詢問:「茵茵,是誰笑妳笨?」
「唔……好多啊!」皺眉想了好一會兒,她總算想到一個例子了。「就像前一回,我到餐廳去工作……」
「妳去工作?」驚愕地截斷她的話,沈雋擰起眉頭。「阿奇答應妳去工作?」以她如今這種狀況?
「阿奇不肯啊!」苦著臉,她歎氣搖頭。「可是我想去嘛!阿奇好辛苦的,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去工作賺錢來養我,我覺得他好辛苦、好可憐,我想幫忙賺錢,所以就一直吵阿奇啊,最後他只好答應了。」
「然後呢?」重點不在這兒,而是在後頭。
「然後我去應徵一家餐廳端盤子啊,可是我常記不起來哪桌的客人點些什麼,常常送錯東西,所以老闆就好生氣,罵我是笨蛋、智障,然後就趕我回家了。」心虛地偷看他一眼,發現他臉色陰沉得可怕,不禁搖著他臂膀,羞愧訥訥地問道:「阿雋,我是笨了點,但絕不是智障,對不對?」
「妳當然不是!」暗惱低叫,恨不得將那個老闆千刀萬剮,沈雋捧著她小臉沉沉凝視,一字一句想將自己的話敲入她心底。「茵茵,妳不要理會別人怎麼說,只要記得我的話就夠了。妳很棒、很聰明,知道嗎?」
「嘻嘻……」驀地,她突然笑了出來,覺得他和阿奇好象喔。「阿雋,你和阿奇一模一樣耶!」
「怎麼說?」
「那次我被趕回家後,難過地哭了好久,阿奇回來知道後,也說了和你一樣的話呢!」嘻……那時候阿奇好生氣,還說要她永遠不必去工作,他要養她一輩子呢!
聽聞她曾難過地哭了,沈雋心中一痛,眼眸盛滿憐惜,指腹忍不住輕撫過曾經傷心垂淚的粉頰。
「啊──好癢!」發癢叫笑著躲開,寧茵茵好玩地抓住他的手,將自己小掌貼上他的,驚喜大叫:「阿雋,你的手好大呢!」比起她的,真是大上好多啊!
「嗯。」低應一聲,大掌緩緩將她小手給密密實實地包了起來,彷佛要保護掌心中的柔嫩小手,不受外界傷害。
看著自己的手讓他給包住,好象被人好珍惜地保護著,甯茵茵莫名覺得好開心,抬頭沖著他綻放燦爛甜笑,脫口叫道:「阿雋,我好喜歡你牽著我的手啊!」他的掌心暖暖的、熱熱的,感覺好舒服。
「是嗎?」感動漾笑,沈雋眼中盈滿深情,真摯給予承諾。「若妳喜歡,那就讓我牽著妳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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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ㄐㄩㄣˋ,四聲,才俊出眾的意思……」
「姊,妳在嘀咕些什麼?」僅著短褲,赤裸著上半身,一頭濕發還在滴著水,甯耀奇才剛從浴室出來,就見自家姊姊窩在客廳沙發上,低著頭不知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我在查字典嘛!」嘻……阿雋的名字有很好的意思呢!
「妳又學到什麼新的字了?」好奇地坐到她身邊,寧耀奇笑著硬湊過去,發梢上不斷滴落的水珠,弄得她手中的字典被暈濕了好幾處。
「哎呀!你快點兒將頭髮擦幹啦,滴滴答答的好討厭喔!」嘻笑著自旁邊抓來一條毛巾覆上他的頭,飛快幫忙擦拭一頭濕發,動作自然又熟練。「頭髮不趕緊擦幹會感冒的,你要小心啊……」
低垂著腦袋任由她嘮叨整弄,斯文俊逸的年輕臉龐有些怔忡……這感覺就像小時候姊姊在照顧他時一樣,讓他好懷念啊……
假若一年前,姊姊沒出事,她也不用這麼辛苦的要重新學習一切,還得忍受旁人譏笑的言詞和眼光……
「阿奇,你眼睛怎麼紅紅的?」驀地,她低頭對上他泛紅眼眶,神情奇怪地質問。
「沒、沒什麼!是隱形眼鏡的關係。」猛然回神,寧耀奇眸底閃過一絲窘色,飛快轉移話題。「妳剛剛在查什麼字?」
「瞧!我在查這個『雋』,是才俊出眾的意思,很棒對不對?」欣喜地指著字典上的解釋,她一臉高興。
乍見此字,就讓他想到一個不愉快的人,寧耀奇神色一沉,臭著臉道:「這字不好,別學這字了。」奇怪!這並不是一個常用的文字,她怎麼會知道這個字、甚至感興趣的來查字典呢?莫非……
思及此,他心中暗驚,小心翼翼詢問:「姊,妳想起什麼了嗎?」
「沒有啊!」搖著頭,她有些沮喪。「阿奇,你這個問題讓我好難過。」討厭!她笨到連一年前的事都記不起來,阿奇幹嘛老是要提醒她?
聞言,寧耀奇暗籲一口氣,這才不再沉著臉,嘴角掛笑。「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所以才問一下嘛!」
嘟著嘴橫他一眼,寧茵茵逕自跑去找來紙筆,開始練習寫字。然而當寧耀奇看到她歪歪扭扭的字跡,所寫出來的文字時,突然生氣地將紙張給抽走,毫不客氣地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裏。
「啊──」她驚叫,氣惱地瞪著他。「阿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很用心在寫呢!
「我說那個字不好,妳不用學!」雙臂抱胸,年輕臉龐也很堅持。
「為什麼?」
「因為……」猛然窒言,寧耀奇抓著頭,不知該怎麼回答,頓時焦躁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你今天好奇怪。」困惑瞅凝,很少看他這種模樣的寧茵茵頗為擔心,急忙上前拉住他。「阿奇,你不要我學那個字,我就不學,你別這樣,我會害怕……」
「我……」懊惱自己嚇到她,寧耀奇沉沉吐了口氣,軟下聲調。「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累,所以脾氣才會這麼壞。」
「噢!」聞言,寧茵茵愧疚地看著他。「阿奇,你不要兼那麼多家教了,我……我可以再去找工作,一定會有好心的老闆肯用我的……」他每天兼那麼多家教,都好晚才回來,白天還要應付繁重的功課,身體會吃不消的。
「不用!」一口否決她想再去工作的念頭,寧耀奇沒好氣地道:「我可以應付得來。」哼!要他眼睜睜地看她為了賺一點蠅頭小利,而讓外頭的人譏笑、糟蹋,他怎麼可能答應?有一次的經驗已經夠多了!
「可是……可是……」她結結巴巴地還想爭取,好讓他不用這麼辛苦。
「妳放心吧!」一口截斷她,寧耀奇斯文的臉龐泛起安撫笑容。「姊,妳不用擔那麼多心,我可以的。」哼哼,憑他醫學院第一名的成績,在家教界可是炙手可熱得很,費用也是以鐘點計算,再加上努力搶錢,每個月的入帳可不比一般上班族來得少。
「真的嗎?」她還是有些疑慮。
「真的!」笑橫一眼,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姊,我餓了。」
「啊!我都忘了你還沒吃飯。」果然,單純的人馬上被轉移心思,飛快奔進廚房,沒一會兒又端著一盤形狀不是很優的蛋包飯跑了出來。「來,今天的晚餐,快吃吧!」
看著蛋皮破了好幾處,露出裏頭的炒飯,寧耀奇笑了出來。「姊,妳最近在學做蛋包飯嗎?」只要她新學一樣菜色,就會連續好幾天都煮那道菜,直到她覺得自己已經熟練為止。而這蛋包飯,他已經連續吃了三天了,可是蛋皮還是破破爛爛的,真不知道還得吃幾天的蛋包飯啊?
「是啊、是啊!」直點著頭,她得意地笑道:「我今天已經將飯給包起來了,還不錯吧?」前兩、三天都被她弄成蛋炒飯呢!
「不錯!有進步。」極力讚美。
「太好了!我好高興喔!」甯茵茵開心極了,眉眼嘴角淨是得意。「不過還不是很完美,我會繼續努力的。」緊握拳頭發誓。
聞言,身為人家弟弟的某人臉色有些泛綠,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這蛋包飯大概還得吃個三、五天吧!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4:30
第二章
「阿奇很討厭你的名字呢!」公園裏,寧茵茵吃掉最後一口霜淇淋,清秀小臉有些鬱悶。
沈雋一愣,神情轉為謹慎。「妳向他提起過我?」甯家小弟會討厭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沒有啊!」搖搖頭。
暗鬆口氣,好看臉龐泛著輕淺笑紋。「那妳怎麼說他不喜歡我的名字呢?」雖然這是事實。
「昨晚我查字典,阿奇發現我是在查你名字裏的那個『雋』字後,他生氣地說那不是個好字,要我不要學,可是……可是字典裏的解釋明明很好嘛!連我學寫這個字,他也不讓我寫。」噘著紅唇抗議,她覺得昨晚的阿奇很不講理。
聞言,沈雋苦笑,不想才剛和她建立起來的信任遭到旁人破壞,因而低聲囑咐。「他不要妳學,妳就不要學,也別向他提起我的事。」否則這回甯家小弟,又不知要趁夜帶著她搬到哪兒去了?
「為什麼不能跟他說你的事呢?」寧茵茵不解。她幾乎什麼事都會和阿奇分享的,若他問起,要她不回答,好難啊!
「他會認為我是壞人,故意要騙妳,以後就不讓妳來公園找我了。」暗自歎氣,沈雋知道這一切只能怪自己。
「不要!不要!你不是壞人!」聽聞他這般說,寧茵茵頓時心慌,眼眶微紅。「你對茵茵好好,你不是壞人啊!你的事,我不告訴阿奇了,我們以後還是在公園見面,你還是來陪我說話,好嗎?」他是少數幾個不會笑她的人,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啊!
「別慌!」輕聲安撫,不願見她淚盈于眶,沈雋故意眨眼逗笑,一臉神秘。「只要妳不告訴阿奇,我們還是可以天天在公園見面,這是我們的秘密喔!」
「嗯!我不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她綻笑出來,學他一臉神秘兮兮地將食指比在唇瓣上,一副打死不說的可愛樣。
乍見她如此嬌柔俏麗神態,沈雋深邃眸光不禁轉柔,忍不住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裏,神情似痛苦又甜蜜……
「阿雋?」被擁入懷,耳朵貼著溫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甯茵茵莫名臉紅耳熱,卻也沒閃躲,任由他摟抱著。
阿雋最近越來越奇怪了,常常突然地抱住她,卻又什麼也不說,讓她覺得好古怪啊!不過……嘻,在他懷裏的感覺很好哪,有種溫暖、安心的感覺,讓人覺得好舒服呢!
而且……味道好好聞啊!他身上的味道讓她覺得好熟悉啊,好似曾在哪兒聞過呢……偷偷竊笑,像小狗似的,忍不住在他懷裏磨蹭,嗅聞。
「茵茵,妳在做什麼?」察覺到懷中人兒詭異的舉止,沈雋忍俊不禁地輕笑起來。她是只狗兒嗎?
「阿雋,我喜歡你的味道。」抬頭粲笑,她慎重宣佈。
聞言,他渾身輕顫,眸光深沉複雜卻又盈滿情感地看著她。「茵茵,妳……想起什麼了嗎?」
想起什麼?寧茵茵一愣,隨即無辜搖頭。「沒有啊!昨天阿奇也這麼問我,怎麼你們兩個問的都一樣?」討厭啦!她是曾告訴他,自己記不得一年之前的事,可是他幹啥和阿奇一樣,老是問她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每回被這樣問,她都會有挫折感哪!
是啊!她又怎麼可能記起什麼事?畢竟……畢竟她受的是永久性的傷害,不可能記得了!不可能了……
強抑下被遺忘的傷痛,沈雋微笑反問:「阿奇為何這麼問妳?」
「阿奇知道我在查你的名字時,就突然這樣問我了。他昨天好怪哪!」說起弟弟昨夜的怪異態度,她還是想抱怨。
看來甯家小弟依然戒慎著,不讓有關他的任何事物出現在茵茵面前,就連只是一個單純卻倒楣的被他父母用來為他命名的文字,甯家小弟也不允許。
略一沉思,沈雋已大概揣測出甯家小弟的心思,當下只能苦笑連連,卻絲毫怨不得人。
「阿雋,阿奇為何要這麼討厭你的名字?」苦著臉,她悶悶不樂的。「我想學寫你的名字,可是阿奇會好生氣的……」她不要阿奇生氣,可是她也想學寫阿雋的名字啊!
「妳……想學寫我的名字?」嗓音微顫輕問。
「嗯。」用力點頭,她靦?羞笑。「我會寫自己的、阿奇的、美芳的,還會寫許多的字了。你對我好,我也想學會寫你的名字。」只要對她好的人,她都很重視的。
知道自己在她現階段的生命是占了些分量了,否財她不會如此強烈地想學會他的名字,沈雋心中感動,輕握著她的手,低聲柔笑。「我教妳!妳以後想學什麼,就來公園告訴我,我都教妳。」
「可是……」聞言,她不但不高興反而顯得遲疑。
「怎麼了?下喜歡我教妳嗎?」
「不是的!」連忙搖頭,焦急解釋。「我、我很笨的,很多事都要練習好久才學得會,我怕你沒耐心……」有時連美芳都會對她的差勁記憶力受不了。至今為止,阿奇算是最有耐心教她的人了。
「妳不笨!」口氣微惱,沈雋猛地低頭輕啄一下「口出惡言」的櫻紅小嘴。
「啊?」嚇了好大一跳,瞠圓的大眼傻愣愣地瞪著他看。
阿雋……阿雋怎麼親她呢?她雖然笨,可不代表不懂這種事!電視上的連續劇都有在演,她常常看的呢!
「啊什麼?」輕笑著又啄她一下,沈雋笑得很溫柔。「以後再說自己笨,我就用這種方式懲罰妳!」她的表情真有趣,和第一次吻她時的反應一模一樣,感覺就像重新談一次戀愛。
呵……重談一次戀愛啊……也好!只要物件是她,要談多少次都沒問題。
懷疑地瞅著他,寧茵茵好困惑。「阿雋,打手心、打屁股才叫做懲罰,親親是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做的。」阿雋不笨,怎會把這種事弄混呢?
「是嗎?」驀地,他又傾身啄吻她一下,嘴角漾著柔笑。「茵茵,我喜歡妳,請問以後可以一直這樣親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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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想看,明天再告訴你……
晚上十點,鋒面來襲,五星級飯店客房裏,沈雋立在玻璃窗旁看著外頭的滂沱大雨,腦海裏卻不斷回繞著她那句帶點不知所措與羞澀的回答。
呵……她大概被嚇著了吧!所以丟下話後,就急衝衝地跑走了,還差點兒跌跤呢!想到她當時的手足無措樣,俊臉上的嚴厲線條頓時柔化,薄唇也漾起了輕淺笑意……
滴滴答——滴滴答——
驀地,手機鈴響,他漫步來到床前,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喂?」
「沈大律師,你想放假到何時啊……」電話那頭有人慘叫。
「沈雋,你他媽的有種再給我混下去……」顯而易見,電話被另一個沒啥素養、滿口粗話的人,給半途攔截搶了去。
光聽聲音,沈雋就知遠方那頭、是他那兩個律師事務所的事業合夥人;因為朋友中,也只有這兩人是一個不時在慘叫、一個動不動就粗話連篇。
「為了證明我有種,看來我只能繼續混下去了。」處變不驚,好聽的男中音一掃平日對寧茵茵的溫柔,聲調顯得沉靜、威嚴——就算他是在調侃、譏諷。
「不——」慘叫又起,看來話筒又被另一個人給奪了回去,掌握發話權。「沈大律師,剛剛熊老大是在說氣話,你千萬不要當真啊……」再給沈大律師混下去,他和熊老大就要準備跳樓了。
「我是當真了。」嗓音依舊冷靜。
「不——沈大律師,你不能這樣對我們……」哀嚎又起。
「我找到茵茵了。一口截斷哭調。
「耶?」哀嚎猛然中斷,電話那頭的人不敢置信地驚叫:「真的嗎?你找到我們的小茵茵了?在哪兒……」
「沈雋,快把茵茵交出來!媽的,你別想找到人就自行窩藏……」話筒又被劫走,熊老大吼得像自家女兒要被人給拐跑似的。
懶得理會兩人的鬼吼鬼叫,沈雋沉穩的嗓音透過無線電通訊、直接穿透遠方的如雷吼聲,下達明確、清晰的言詞——
「這就是我想繼續混下去的原因,別再來囉唆!」
「媽的!沈雋,這和你賴過來給我們的工作無關……」
嗶——
直接關機,丟回床頭櫃上。
重新踱回窗戶前,凝視傾盆大雨,沈雋臉色陰霾……
他曾經為了工作而失去她一次,一次的經驗就夠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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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雨了!
整個人貼在玻璃上,看著窗外未曾停歇的大雨,寧茵茵想起來白日他那突如其來的問話,臉兒就莫名發紅熱燙……
為什麼阿雋會突然那樣說啊?她好笨的!阿雋為何會喜歡像她這樣笨的人?還說以後要一直親她……嘻,其實讓他親的感覺很好啊!她也好喜歡他的……
「姊,妳在看什麼?」才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寧耀奇就看見她傻愣愣地不知在瞧些什麼,因而忍不住疑問。
「沒、沒什麼!」像似做了虧心事被人給發現,她嚇了一跳,急忙回身,小臉熱辣辣的。
「咦?」奇怪看著她,寧耀奇探掌貼向她額頭。「妳發燒了嗎?為何臉這麼紅?」
「沒、沒有啦!」急忙搖頭。
確定她只是臉色紅了些,沒有發燒的跡象,寧耀奇這才安心收手,關心交代。「最近天氣不大穩定,自己要小心,別感冒了。」
「我知道啦!」阿奇好嘮叨喔!噘著嘴暗忖,她跑到沙發上窩了下來,抓起一隻大抱枕將臉埋在裏頭許久,思來想去就是不懂沈雋為何會喜歡自己,最後還是只能羞澀地問最信賴、親近的家人。
「阿奇……」細微的嗓音隱含害羞。
「嗯?」忙著整理明日要上課的資料,他低頭輕應了聲。
「你、你覺得會有人喜歡我嗎?」
手上動作一頓,斯文臉龐飛快抬頭瞪她,保護姿態立現。「有人喜歡妳?」是哪只變態畜生想拐心思單純的姊姊?
「不、不是啦!」想到阿雋說不能讓阿奇知道他的事,寧茵茵急忙搖頭,就怕弟弟真的會不再讓她去公園。
「那妳為何這麼問?」懷疑地瞇起眼。
「我……我……我看連續劇的啦!」結結巴巴地胡亂找藉口。
「這和連續劇有啥關係?」
「因為連續劇裏面,好多人會愛來愛去的,所以我好奇嘛!像我這樣笨,會不會有人喜歡啊?」謊話越說越順口。
「不許說自己笨!」聞言,寧耀奇橫眼低斥。
「本、本來就笨嘛……」她咕噥,不懂他和阿雋幹嘛都不肯承認?又不是不承認,她就真的會比較聰明!
「妳還說!」又瞪眼。
「好啦!不說就不說……」阿奇好凶喔!委屈地癟著嘴,她不死心又問:「阿奇,你說嘛!像我這樣,會有人喜歡嗎?」
「廢話!妳比連續劇裏頭的那些女主角漂亮、可愛又認真,喜歡妳的人已經多到領著號碼牌排到太平洋去了。」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比不上自家姊姊的棒,寧耀奇這串誇讚之詞說的都不會臉紅,末了還白眼笑?。「別整天光看那些沒營養的連續劇,無聊!」
「哪會!」她抗議,為自己看連續劇辯解。「看電視可以學到好多東西呢!」
學到愛來愛去的那一套嗎?強忍下到口的反駁,寧耀奇酷著臉準備驗收。「九九乘法表呢?妳背好了沒?」
「好了!好了!」一臉得意,開始背誦。「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七五得三五,七六……七六……」唔……七六得多少呢?怎麼辦,忘了啦!
「四十二。」輕聲提醒。
「對了!就是四十二……」喜叫一聲,隨即又垮下了臉,非常懊喪。討厭!她真的好笨,連這個也背不起來。
看出她的沮喪、灰心,寧耀奇柔聲安慰。「沒關係!妳已經背到超過一半,很棒了!只要再多幾天,一定可以全部背起來的。」
聞言,垮下的臉馬上又亮了起來。「嗯!我會努力的。」嘻……她會努力朝聰明邁進的。
「好了!很晚了,快去睡。」看了下時間,忍不住趕人。
「噢!」聽話點點頭,正準備回房時,經過窗戶旁,她忍不住又瞧了外頭的滂沱大雨一眼……
雨下的好大呢!若明天還繼續下,阿雋還會到公園去嗎?阿奇說她會有人喜歡的,所以阿雋應該……應該是真的喜歡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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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九點,天空灰濛濛,昨夜的大雨下到今日,已轉成細細雨絲不斷飄落。
嗯……阿雋會不會去呢?外頭還在下雨,到處濕答答的,可是她好想去公園找他喔……
再次貼在窗戶玻璃上,她咬著唇考慮了一會兒,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去看看吧!也許阿雋現在已經在公園等她了!
「姊,妳要去哪里?」才從房間轉出來,看見她拿著雨傘、忙著穿鞋,一副要外出的模樣,寧耀奇擰眉詢問。
「阿奇,你怎麼還在家?今天下上課嗎?」乍見他還在家中,寧茵茵又驚訝又困惑。
「早上兩堂課的教授請假,所以可以晚一點再過去。」穿上外套,抓著背袋,準備出門趕往大學的寧耀奇又奇怪地覷了她一眼。「妳呢?去哪里?」
「公、公園啊!」不知為何,她有點不敢看他。
「公園?今天下雨,妳還要去嗎?」皺起眉頭,雖然知道她每天都會上公園溜一圈,但……下雨天也去?
「我、我去習慣了……」略微結巴,臉上浮現心虛。
瞅著她異常神色,寧耀奇心中總覺得怪。「為何這麼堅持?公園裏有認識的人在等嗎?」
耶?阿奇知道了嗎?
心下一跳,她不敢承認,急忙搖頭。「我、我要去看今天有沒有賣霜淇淋。」
聞言,知道她每天固定要吃上一支,寧耀奇這才有點釋懷,但還是不大贊同她在這種天氣出門。「今天天氣不好,不會有人出來賣霜淇淋,妳別白跑一趟了。」
「沒去看看怎麼知道嘛!」雖然心虛,但依然堅持。
對她的堅持沒轍,寧耀奇只好妥協。「想去就去吧!不過天氣不好,記得早點回家。」
「嗯!」得到許可,她綻開笑顏,率先開門奔出去。「阿奇,我先走了,再見!」轉身朝門內的他揮揮手,隨即一溜煙地跑下樓梯,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她……在急什麼呢?緩緩地走出門外,看著她急衝衝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問,年輕斯文臉龐不禁沉思了起來……
真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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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快點!今天已經比平常還晚出門,說不定阿雋早就在公園等她了。
濛濛細雨不斷飄落,大馬路旁,寧茵茵撐著傘,心急地以小跑步往公園奔去。然而眼見公園就在對面,她站在路邊等著紅綠燈時,一輛大卡車忽地呼嘯而過,快速壓過一攤水窪,暫態間,一道比人還高的小型海嘯現形,快、狠、准的朝她撲襲而來……
但聽嘩啦、嘩啦聲響,水花四濺,一個滿臉無辜、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可憐落湯雞已經誕生了。
「怎麼……會這樣?」呆然瞪著罪魁禍首遠遠駛離去,再低頭看著自己滿身濕淋淋的污水,寧茵茵傻眼。
拉了拉身上污漬遍佈、還在滴水的衣服,她考慮著要不要回家去換衣服,可是……也許阿雋現在正在公園裏頭等她啊!若再回去換衣服,阿雋會不會因為等了太久,以為她不來,所以就回去了呢?
不要!不要!她想見阿雋,問他是不是……是不是真喜歡她啊?因為……因為她也很喜歡阿雋的……
想到這裏,粉頰一紅,再也顧不得自身的狼狽模樣,一看行人綠燈亮起,她拔腿奔過馬路,直往公園裏直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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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不會來了吧!
撐著傘,坐在休息椅上,看著因雨天而空空蕩蕩沒人的公園,沈雋不禁暗忖苦笑……
明知陰雨綿綿,她可能不會來公園了,為何還是下意識地來到這兒呢?呵……其實原因自己心裏很清楚的!只要還有任何她可能會來公園的細微希望,他都不想錯過見她的機會啊……
空曠的公園裏,細雨紛紛飄落,沒有平曰孩童的玩鬧唁一吵,除了雨聲,周遭一片靜謐,放眼所及,一切景物迷迷濛濛瞧不真切,卻顯得另有一番特殊美感。
等候了許久,熟悉人兒的身影不曾出現,沈雋有些失望,卻又有些安心……
不來也好!這種天氣,她下出門較為安全哪……
混雜的失落卻又安慰的怪異心情,正當他起身準備打道回府時,驀地,一道清脆的欣喜大喊驟然響起——
「阿雋!」
這聲音……驚喜地猛然旋身,溫暖、熟悉的嬌小身軀已經飛撲進他懷裏。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4:43
第三章
「妳怎麼濕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險險穩住她飛撲而來的身子,還來不及高興,沈雋就發現她滿頭滿臉的污水,身上狼狽至極,頓時以為她出了啥差錯,忙不迭地焦急詢問。
「呃……」稍稍退開厚實懷抱,察覺自己將他衣服給弄髒,寧茵茵一臉羞愧。「阿雋,對不起喔!把你也給弄髒了……」
「那沒關係!」急忙掏出手帕幫她拭淨臉上髒汙,沈雋沉聲追問:「妳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告訴我究竟怎麼一回事!」這小傻蛋,以為他這樣問,是在怪罪批將他弄髒嗎?真不知在想什麼?
「剛剛我急著來找你,結果等紅綠燈時,有輛大卡車壓過積水,然後我就變成這樣了……」偷覷一眼,發現他好看臉龐變得嚴厲,寧茵茵越說越小聲。不知為何,她有種感覺,阿雋好象不是很高興呢……
「妳……」看著她一身慘狀,沈雋不禁搖頭歎氣。「天氣不好,妳不該出門的,怎麼跑出來了呢?」邊叨念邊彎身拾起她剛剛撲抱過來時,丟在地上的雨傘,溫柔地交給她、要她撐好,別讓雨絲給淋到。
接過傘,寧茵茵低聲解釋。「阿雋,我、我想見你嘛,所以就……就……」就了老半天,還是沒下文。
「就不管下雨天,還是跑來公園了?」替她接話,沈雋又氣又感動。氣她沒顧慮天氣,冒冒失失地就跑了出來,沒將自己給照顧好;可又感動她那份想見他的心意。
「阿雋,你自己也來公園,不能只說我啦!」傻鈍的人也有突然精明的時候,她反控指責。
聞言,他笑了。「茵茵,妳變聰明了,會反攻了呢!」
「對啊!」毫不猶豫地接受讚美,滿眼得意神色。「我一天比一天聰明了!昨晚,我會背一半的九九乘法表了,阿奇說我很棒。」嘻……她每天都在學新的東西,會一天比一天聰明的。
「嗯,真的很棒!」柔聲讚美,眼底淨是寵溺。「茵茵,為什麼急著想見我?有事嗎?」她的急迫,似乎有些異常。
「我……我……」驀地,清秀小臉突然漲紅,似乎有些害臊,欲語還休的神態煞是動人。
「嗯?」瞧她這般美麗模樣,沈雋心神一蕩,忍不住伸手撫觸她泛紅的柔嫩粉頰。
「阿雋,我……我要回答你昨天的問題……」哎呀!為什麼覺得臉好熱呢?而且莫名其妙地結巴起來了?
昨天的問題?沈雋一愣,隨即想起,因而心口一緊。「茵茵,妳……願意讓我喜歡嗎?」老天!他沒把握,遺忘了一切的她,是否還願意再給他追求她的機會?
「阿雋,我……我也好喜歡你,我以後是不是也可以親你……」她有些羞怯,但還是想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
老天!她的意思是……
猛地,沈雋難掩內心激動地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低頭細細啄吻紅唇的同時,還不斷輕笑呢喃。「傻瓜,就算妳想撲倒我,我都願意啊……」
被啄得發癢,寧茵茵又笑又叫直閃躲。「阿雋,好癢,不要啦……」
「真不要?」有些惋惜地停下「攻擊」。
「不要!好癢,而且你還故意咬人。」埋怨他乘機齧咬她的唇瓣。
愉快漾笑,然而見她渾身濕答答的狼狽樣,沈雋眉頭驀地一擰,怕她受寒、感冒,二話不說,急忙摟著她往公園外走。
「耶?阿雋,你要帶我去哪里?」不解他突如其來的行動。
「先回我住的飯店去,妳該好好地洗個熱水澡。」
耶?怎麼突然跳到洗澡去了?被他半摟半「挾持」帶著走,寧茵茵心中開始狐疑起來……
剛剛有提到洗澡的事嗎?還是她有漏聽什麼話嗎?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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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你的衣服好大啊……」頂著一張被熱氣給熏紅的小臉,寧茵茵穿著一件下襬長至大腿的男性襯衫,沖出水氣氤氳的浴室,然而叫笑聲卻在房內空蕩蕩一片、不見某人蹤影時,而硬生生地止住。
「咦?阿雋去哪兒了?」喃喃自語低頭沉思了下,隨即想起自己在洗澡時,似乎聽到他在浴室外喊著要去幫她買衣服,要她乖乖地留在飯店客房裏不要亂跑。「對了!他去幫我買衣服了。嘻嘻,沒想到阿雋住的飯店離公園這麼近……」就在公園旁邊呢!比她住的地方還近。
沒人相陪,她有些無聊地在客房內東摸摸、西碰碰,最後摸上了柔軟的大床,將臉埋進雪白枕頭內……
嘻嘻,有阿雋的味道,好好聞哪……
撲臥在床上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他回來,聞著熟悉味道,躺著、躺著,神志開始迷蒙,眼皮逐漸酸澀……
唔……想睡覺了……阿雋,你怎麼還沒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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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預料到一進房,迎接他的會是一幅海棠春睡圖!
多久未見過她酣眠的可愛模樣了?一年了!自從她出事後,已經一年了……
指腹輕滑過嬌酣睡顏,沈雋眸底流露著疼惜、深情。然而當視線下滑到她因睡姿的關係而讓襯衫下襬上移、露出一大片雪白粉臀時,內斂的眸光頓時化為灼熱,下腹立即緊繃……
該死!他在衝動些什麼?飛快拉上被單替她蓋好,沉澱自己下腹部的緊繃欲望,沈雋不禁苦笑……以她現今的狀況,他絕不能占她便宜,否則豈不成了新聞報導上,專拐天真無知小女孩的變態中年叔叔?
屆時,別說自己唾棄自己,恐怕甯家小弟會對他飽以老拳一頓,說什麼也不可能讓自己接近她了。
呵……如今他可得多少顧忌些甯家小弟的觀感,畢竟現在的她幾乎奉弟弟的話為最高指導原則!以法律術語而言,甯家小弟如今對她而言是部憲法,任何人和他抵觸,皆為無效!
想重新追求她回到身邊,甯家小弟倒是個棘手問題哪!
沉吟了許久,他無奈地輕歎口氣,轉眼見她睡得如此酣熟,不禁又笑了……為了她,任何棘手的問題都值得!
呵!睡得真熟,教人忍不住想要一同加入!他一年沒抱著她睡了,實在很懷念。
小心翼翼地窩上床,動作輕柔地將她圈在懷裏,沈雋心滿意足地闔上眼,嘴角蒙起了溫柔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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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想偷親他喔!
睜著大大的美眸,才剛睡醒的寧茵茵跪坐在床上,想不起來沈雋是何時回來的,而且還與她一起在床上呼呼大睡。不過,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雋睡著時的模樣讓人……讓人莫名其妙地想沖過去咬他一口耶!
突然口乾舌燥地吞了口口水,她做賊似地偷偷欺上前,學他啄吻自己那般地偷親他,甚至還報復性地輕輕齧啃著漂亮薄唇……
嘻……終於知道阿雋為何要咬她了,因為這樣咬人好有趣喔……
覺得有些得意,齧咬人的同時,好玩的美眸忍不住往上偷瞟,哪知卻對上一雙閃著湛亮光芒的黑眸。
「啊——你、你醒了!」慌慌張張地退了開,她羞窘著臉驚叫,有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到的尷尬感。
嗚……她偷咬他,又把他吵醒,阿雋一定會生氣的。
「怎麼不親了?我很想繼續享受的啊!」緩緩起身,看著她糗紅臉蛋,沈雋故意取笑。呵……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她給吻醒,真不錯的驚喜,是不?
咦?阿雋沒生氣耶!鬼鬼祟祟地偷覷一眼,發現他似乎心情很好,寧茵茵放下心地挨靠著他,笑得好開心。「阿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回來時,妳已經睡著了,當然不知道。」感受到她嬌小柔嫩的身體擠壓著自己,又瞄見因過大的襯衫而隱隱顯露春光的雪丘,沈雋呼吸頓時一沉,啞著嗓子催促。「乖!衣服我幫妳買回來了,就在那個紙袋裏,快去換。」下巴朝梳妝?上的袋子一點。
「喔!」快樂跳下床,抓起紙袋奔進浴室,壓根兒沒心眼去注意他突然顯得情欲濃重的喘息。
唉……一個二十七歲的天真小女孩!搖搖頭,為自己歎息,看了下手錶,已經中午一點多了,這才警覺兩人竟然不知不覺間睡了三個小時了。
「阿雋,你幫我買的衣服好漂亮,讓我覺得自己穿起來也變得好美。」叫笑著,她穿著一件削肩圓領、長及膝蓋上方,點綴著小圓點的白色短洋裝跑到他面前,開心的清秀臉龐略顯羞怯。
阿雋好厲害!幫她買的衣服尺寸好合身,而且連……連貼身內衣褲都買了!最神奇的是,連內衣大小都剛好,簡直……簡直像對她的身材了若指掌似的。
想到這裏,她突然覺得好害羞。
「妳本來就很美,和衣服無關!」看著她嬌俏甜美的模樣,沈雋柔笑讚賞。
「嘻……你和阿奇一樣只會哄我。」頰生紅暈,心底飄飄然。
「我說的都是實話!」笑著輕擰她的俏鼻。
「好痛,不要捏人家啦!」拍掉他捉弄人的大手,甯茵茵格格直笑,然而就在此時,饑餓肚皮忽地發出一聲巨大聲響。
「也該餓了!」笑看她漲紅臉龐,沈雋直接摟著她往外走。「走,填肚子去。」呵……可不能餓壞她,不然心疼的人可是自己呢!
「我……我平常不會這樣的……」邊被挾持走,邊蓋愧解釋。
「當然!」一臉嚴肅,卻掩不住唇邊的笑痕。
「阿雋,你在笑我,我看見了……」抗議。
「沒有!我沒笑……」
「有!你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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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都已經過午一點多了,姊姊就算去公園也早該回家了,為何家中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收起手機,寧耀奇皺起眉頭。早上出門時,見她神色與平日有異,心中一直覺得有些怪異,放心不下之餘,他終於按捺不住地打電話回家。誰知該被接起的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讓他心底更如不安。
「寧耀奇,你還在這兒做這麼?該去上下一堂課了。」驀地,一隻胖胖的手掌自後頭拍上他的肩膀。
回頭一看是班上的胖班代,寧耀奇二話不說,抽出筆記本丟給他,拋下一句:「老胖,重點幫我記一下,我還有事,先走了。」話落,閃人。
「喂——怎麼說閃就閃啊?」傻眼瞪著他飛奔而去的背影,無辜被加派工作的胖班代忍不住犯嘀咕。「我是招誰惹誰了我?」真是怪了!這全學年第一名,教授心目中的得意門生,畢業後大概也會得個模範醫生獎的同學,怎麼說蹺課就蹺課?
抬頭看著早上還陰雨綿綿、如今卻陽光普照,熱得人發汗的天空,胖班代忍不住心中「暗幹」——
靠!今天不僅天氣怪,連帶人也會變怪!然而最怪的是自己,幹嘛沒事自動跑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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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家中沒人!
一路飆回家的寧耀奇看著空蕩蕩的住處,心中開始焦急起來。不容多想,馬上又飆到姊姊慣常去的公園尋人。
公園內,一掃早上下著濛濛細雨的無人景象,此刻正有許多小朋友趁著放晴跑出來玩耍。然而眾多嬉戲的身影中,卻沒有他想尋找的人。
該死!姊姊到底會跑去哪里?她的生活向來很規律固定,早上去公園、中午回家用飯,下午時間則用來學習一些東西,怎會突然失了蹤跡?
越想越是心焦,公園內尋不到人,他又連忙奔出,想再返家一次看看她回去沒。就在此時,眼角不小心去掃到入口處販賣霜淇淋的攤販……
對了!或許姊姊今早有前來買霜淇淋,老闆應該會有點印象!
強抑下焦躁情緒,他大步向前。「老闆,請問一下,你認得這個人嗎?」翻出皮夾,秀出姊姊的照片。
一看照片,老闆馬上點頭。「怎不認得?天天來買霜淇淋的小姐嘛!」
聞言,寧耀奇精神大振,連忙問道:「請問你今早有看到她嗎?大概是幾點看到的?有沒有和什麼人走在一起……」
「停!」老闆被一連串問題問得頭昏眼花,急忙伸手制止。「少年ㄟ,早上下雨,我根本沒出來擺攤,一直到剛剛放晴了,我才出來的啦!」奇怪瞄著眼前這位顯得有些焦急的年輕人,忍不住又問:「少年ㄟ,你是這位小姐的什麼人啊?」
「弟弟。」得悉老闆今天沒見過姊姊,甯耀奇更加擔憂。「老闆,你再想想,確定沒見到?」
「沒有啦!」搖搖頭,老闆難捺心中的好奇。「啊你在找你姊姊喔?」吼!看這位少年ㄟ這麼緊張,是不是「爛漫小姐」失蹤了啊?夭壽喔!如果是,那個男人一定是頭號嫌疑犯啦!
聞言,年輕臉龐一緊,神色極為難看。該死!姊姊到底上哪兒去了?
「老闆,謝謝你!」頷首道謝,轉身就想趕回家再看看。
「少年ㄟ——」驀地,老闆又叫住他,吞吞吐吐地似乎有話想說。「那個我想提供你一個線索啦,可是不知有沒有用哩……」
「老闆,請你儘管說。」聽出似乎有什麼不尋常,寧耀奇心下一跳,沉著臉要老闆儘量說沒關係。
「少年ㄟ,這一個月來,你姊姊都和一個男人一起來買霜淇淋,我想你姊姊若不見了,那個男人一定脫不了干係的啦!」嘿嘿,好象名偵探柯南喔!
男人?姊姊會認識什麼男人?
大為驚駭,寧耀奇頓時臉色發白,倉皇大吼:「老闆,那男人長什麼樣?你快告訴我!」該死!姊姊不會被什麼變態給拐騙吧?如果真是,他絕對要讓那個變態後悔誕生在世上!身為醫學院學生、未來的准醫師,該怎麼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知道的方法絕對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
「那個男人長得還挺英俊,滿斯文有禮的,不過又覺得很有威嚴感,身高大概一百八十幾公分,很有人家說的那種什麼都會新貴的感覺啦……」開始滔滔不絕形容,慶倖自己有仔細觀察過,末了,還補上自己的見解。「看起來是很人模人樣、知書達禮的知識份子啦!不過現在人心隔肚皮,多得是衣冠禽獸,誰知道真面目是什麼喔……」
冷凝著臉聽老闆口沫橫飛形容,不知為何,寧耀奇心中卻浮起一個男人的臉孔……會是他嗎?
「老闆,你說那個男人已經出現一個月了?」若是一般變態,會拖延了一個月才下手嗎?這可能性不大!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尋來了,不想一下子嚇跑姊姊,所以采循序漸進的方式來重新培養感情。
「是啊!是啊!」點頭如搗蒜。
「我知道了!老闆,謝謝你。」僵硬地點頭致謝,他轉身掏出手機,迅速按下一組令他厭惡至極的號碼。
嘟——嘟——
等著對方接起的同時,他煩躁地爬亂一頭短髮,眉頭皺到幾乎打結……
真煩!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連,致電給「他」,若知道姊姊真的被「他」拐去,他會很煩、很氣;可是若姊姊不在「他」那裏,他必定更煩、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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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級飯店一樓的港式飲茶餐廳裏,人聲鼎沸頗為熱鬧,送茶點、推餐車的服務生穿梭其間,為客人提供最快、最迅速的服務。
靠窗的某張餐桌,女人嬌俏可愛,低頭認真「進攻」擺了滿滿一桌的精緻港式茶點,看起來是餓壞了;而男人沉穩內斂,徐緩用餐的同時,唇畔不時漾笑地為女人布菜服務,眼底盈滿眷寵。
「阿雋,這個好好吃,你也吃看看。」吃了塊馬蹄糕,覺得滿好吃的,連忙夾起一塊也要他嘗嘗。
沈雋既不避也不怕旁人瞧,就著她的筷子直接張口吃下,同時夾起一個蟹黃燒賣喂她。「來,這蟹黃燒賣做得不錯,妳吃吃看。」
寧茵茵哪給他客氣,小嘴兒張得大大的,一口將燒賣吞下,滿臉的滿足。「好好吃。」
「喜歡就好,多吃些。」被她滿足歎氣的表情給逗笑,沈雋頻頻勸食,恨不得她像小豬仔,最好能將滿桌的美食都給掃進肚子裏。
就在一個不停猛吃,一個不住夾菜的配合下,沒多久,有人已經成了「小腹婆」。
「唔……好飽!我不要再吃了。」見他又夾來一粒蝦餃,寧茵茵急忙搖頭,謝絕再被當小豬仔喂。
看她真的已經撐了,沈雋只好放棄,送進自己嘴裏。
「阿雋……」看著周遭豪華的裝潢,寧茵茵頓時心生疑惑。
「嗯?」
「這兒吃東西很貴吧?」
「還好,我負擔得起。」這小傻瓜怎麼突然關心起錢的問題來了?
「那個……你好象沒工作喔?」不然怎能每天無所事事到公園?要工作才有錢啊!阿奇也是每天都要去兼家教,才能賺到錢的。賺錢好辛苦,不能亂花,像這種看起來很貴的地方,她和阿奇都不會踏進來用餐的。
「我有啊!」笑瞅著她,不知她在煩惱些什麼?
「咦?」驚奇地瞪著他,不知有什麼工作能讓他每天到公園閑晃。
「只是我現在放假中。」將一切「苦難」丟給兩個合夥人。
「原來如此!」太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這頓飯會吃垮他。點點頭,寧茵茵再次笑顏逐開,好奇地問道:「你在哪里工作呢?」
「臺北。」
臺北?好遠的地方喔!等他回臺北工作後,她就不能常常看到他了。小臉不由自主地黯然,頓時有些悶悶不樂。
「阿雋,那你是來台南度假的嗎?」度完假就要回臺北了吧?
「不!我來台南找人。」深情眼眸沉沉凝睇,閃著炙熱光芒。
「找人?找誰啊?」純粹好奇。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那你找到了嗎?」很重要的人?那是不是還沒找到,就不會很快離開呢?心情莫名又悄悄飛揚起來,盼望他還沒尋到人。
「我……」才出聲,手機鈴聲驟響,沈雋給了抱歉眼色,馬上接起電話。「喂?」
「沈雋,是我,老爹啦!」
「有何貴幹?」嗓音又恢復冷靜、威嚴的聲調。
「有何貴幹?你這傢伙竟然還這麼沉穩?我們的公司都被別人給盜去軟體程式了,你還問我有何貴幹?」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
「是你的公司。」冷靜指出。
「去你的!你也有一半的股權,好嗎?靠!我幹嘛現在跟你討論這個?姓沈的,現在事情十萬火急,限你馬上滾來公司盡點心力。」靠!商業間諜案的官司就靠他打了。
「我現在人在台南。」絲毫不理會對方火氣,冷淡挑明自己身處異地。
「台南?」馬上抓狂。「不管!立刻跳上飛機飛回來。」
「去找熊老大和十二少,他們會幫你。」現在已經擺明不管了。
「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對我恨之入骨,會幫我才怪!」吼聲如雷,被他的態度氣得半死。
「那就找別家律師事務所,我現在很忙,沒時間理你的事。」
「姓沈的,公司你也有一半的股份,你怎麼可以撒手不管……」
「老爹,再見。」懶得聽廢言,毫不留情地切斷通訊,沈雋再次將注意力投注到張著好奇大眼、盯著他瞧的寧茵茵身上。
「阿雋,你很忙喔?」她怯怯地笑問。
「一個不重要的人,別理他。」搖搖頭,沈雋瞅凝著她,低聲輕語:「茵茵,剛剛我說……」
滴滴答——滴滴答——
鈴聲又起,再次打斷他的話,讓沈雋忍不住冷戾狠瞪桌上手機……最好不要又是老爹,否則他的人生將會又多出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律師。
「喂?」冷聲接起電話,然而在聽到對方傳來的聲音後,他神情一變,迅速掃了正好奇看著他的寧茵茵一眼,隨即沉靜回應。「是的……她和我在一起……我會平安送她回去……請相信我……再見。」話完,立即斷了通訊,黑眸浮現幾許無奈,漂亮唇線扯出一抹苦笑。
唉……該來的總會來,也該是和甯家小弟好好談個清楚的時候了。
「阿雋,誰啊?」覺得他雖然在笑,可是好象很想歎氣呢!
「茵茵,是妳弟弟打來的。」也不隱瞞,直接告知。
「耶?阿奇?」清秀小臉充滿驚訝,說話開始結巴起來。「阿奇他……他怎麼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又、又怎麼知道你的電話啊?」阿奇是很聰明,可是有聰明到像神一樣嗎?太厲害了!
看著她充滿不解又驚奇的小臉,沈雋只能苦笑再苦笑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4:56
第四章
小公寓門前,男人們沉默互瞪,搞得氣氛沉窒凝重,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阿奇?」怯眼投向冷著一張臉的弟弟,沒得到回應,寧茵茵改而看著身邊的男人,眼中有著惶恐。「阿雋?」唔……他們兩個為什麼不發一語地互瞪啊?氣氛好恐怖喔!
似乎感受到她惶然情緒,沈雋大掌輕拍她纖背安撫。「沒事!別怕……」
「你幹什麼?」一把將人給拉進家門,藏在自己身後,不讓他碰觸自家姊姊,甯耀奇怒聲喝斥。「你可以滾了,不准再出現在我姊面前!」
「阿奇,阿雋不是壞人,他是我在公園新認識的朋友……」急忙要從自家弟弟背後采出身子來替人辯解,可惜被某人長臂一橫,馬上將她擋住。
見狀,沈雋有些不悅,可語氣還是很冷靜。「你不能阻止我們見面。」
「喔?」寧耀奇斯文的臉龐揚起一抹頑固神色。「我們可以試試看。」
「我不會再讓你帶她離開我身邊,不會了!」失去過她一次已經夠多了。沈雋態度沉穩,眼中卻有著難以撼動的堅決。
「我們可以試試看!」頷首點頭,勾起冷笑,寧耀奇依舊老話一句,眼中的堅定不下於他。
這甯家小弟真像驢子般頑固哪!沈雋暗暗歎氣,實在有點不知該拿他怎麼辦,畢竟是茵茵最親近的家人,不能撕破臉啊!
「耀奇,我們該好好談談的……」試圖打破僵局。
「不用!只要你別再來騷擾我姊姊!」一口截斷他的好言輕語,長指往樓梯口一比。「滾!」
「阿奇,你究竟怎麼了?」從沒見過弟弟對人如此憤怒斥喝,寧茵茵不懂他為何這麼討厭沈雋,硬是從他背後探出頭來,以摻雜著擔憂與不贊同的目光給予譴責。
一見寧茵茵小臉憂慮,怕會驚嚇到她,沈雋清楚此時不宜和甯家小弟起爭論,決定先讓護姊心切的某人沉澱一下惱恨心情,待他冷靜後再來談。
「茵茵,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妳。」朝憂慮人兒泛出一抹安撫笑容,沈雋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你不用再來了,明天、後天、以後的每一天,你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寧耀奇叫囂,打定主意要阻止兩人再見面。
這甯家小弟真的讓人……很惱火!
聞言,想到心中的人兒被他硬是帶離自己身邊,整整消失一年,也讓自己幾乎行屍走肉地過了一年,沈雋新仇舊恨一擁而上,猛地頓足轉身,朝他緩緩咧出森冷笑容。「耀奇,最好別逼我!」
「砰!」回笞他的是轟然用嚴巨響。
看來甯家小弟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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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奇,這樣……這樣不……不禮貌……」被嚇得結結巴巴,寧茵茵好憂慮地看著弟弟。
嗚……怎麼辦?阿奇好象好生氣、好生氣喔!是不是她沒告訴他有關阿雋的事,所以他生氣了……
沒察覺她憂懼的心思,寧耀奇逕自煩躁地走來走去……可惡,他真的找來了!難道又要帶著姊姊再一次搬家遠離嗎?他不想姊姊再與姓沈的有任何牽扯!
「阿奇……你不要生氣……阿雋不是壞人……他對我好好……你不要生氣,好嗎……」驀地,她眼眶滾淚,害怕地抓著弟弟的臂膀,隱含泣音請求。
「我……姊,妳別哭啊!」扭頭發現她嚇得眼淚直直落,寧耀奇心慌了,手忙腳亂地抽來面紙幫她拭淚。
「阿奇,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哭著直要求,她好怕別人生氣的。
「好、好,我不生氣,妳快別哭了。」慌亂安撫勸哄,寧耀奇誰都不怕,就怕姊姊害怕落淚。
「阿奇,你為什麼這麼生氣?是因為我沒告訴你阿雋的事嗎?阿雋是我認識的新朋友,他很好……很好的……」張著淚眸瞅凝,寧茵茵急著為沈雋說好話。「阿雋不是壞人,他對我好好,不會像別人那樣笑我……」
「他對妳好是應該的!」甯耀奇冷嗤。姊姊如今會變成這樣,姓沈的脫不了關係。
「為、為什麼?」小臉掛淚充滿困惑。為什麼阿雋對她好是應該的?
「因為——」幾乎怒聲脫口而出,卻又及時將到嘴邊的話給消音,寧耀奇悶躁地爬亂一頭黑髮,硬是轉移話題。「姊,以後別去公園,也不准再和他見面了。」
「為什麼?」她可憐兮兮地問,想到以後不能見沈雋,心裏就好難過,第一次不想聽弟弟的話。「我、我好喜歡和阿雋在一起,阿雋也說他好喜歡我的……」
「他沒資格喜歡妳!」聞言,寧耀奇馬上又跳腳,翻臉大吼。
「喜歡我要有什麼資格?阿雋都沒嫌我笨了……」好委屈地說。
「他敢!」姓沈的若敢嫌她,他馬上去黑市買把槍將姓沈的幹掉。
「阿奇,你好奇怪!」納悶瞅凝,寧茵茵總算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又不認識阿雋,為何那麼討厭他?」幾乎是毫無理由的排斥呢!
「他就是惹我厭。」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你、你這樣不講理啦!」含怨指控。
輕哼一聲,寧耀奇不理會她的控訴,打定主意就是要不講理。
眼見他一臉頑固無軟化之意,寧茵茵突然升起一股悶氣,恨恨地打了他一拳後,眼眶紅潤泛淚往自己房間奔去。
嗚……阿奇最壞了!壞人、壞人、壞人啦……
「姊!」大聲呼喊,看著她一路哭回房,寧耀奇氣得捶牆。
混帳!姓沈的,這筆帳我會再給你添上一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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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九點,當寧茵茵一切穿戴妥當,打算一如往日般準時地前去公園時
「姊,妳要去哪里?」驀地,寧耀奇的聲音自後頭傳來,讓她開門的動作霎時間一頓。
「阿奇,你今天沒課嗎?」清秀臉龐滿是疑惑。奇怪!平日這個時候,他早該去學校了!
「妳要去哪里?」沒回答她的疑惑,堅持地又問了一次。
「去、去公園……」飛快地看他一眼,小臉有著心虛。
「我昨晚不是說了,不許去!」直接將她從門口拎回沙發坐下,寧耀奇嚴肅地又重申一次。
「我、我沒答應啊……」小小聲地怯怯抗議。
「姊——」拖長了音調,隱含著警告。
聞聲,知道他是認真的,想到他毫無原由地阻止她和沈雋見面,寧茵茵突然生氣了。「阿奇,你不對、你不對!阿雋對我好,我想去找他,現在不讓我去,等你去上課,我還是要去!」他總不可能一整天都在家阻止她出去吧?
聞言,寧耀奇一臉平靜。「我不去學校了。」所以也甭作想趁他上課時,跑出去見姓沈的春秋大夢了。
「耶?」疑惑瞪著他沉靜卻教人看不出心思的臉龐,甯茵茵柳眉微蹙。「你怎麼可以不去學校?功課怎麼辦?」
「我決定休學。」丟出爆炸性的宣佈,他沉思了一整夜,心中已有所決定。「姊,我們離開這兒吧!」搬到一個姓沈的找不到的地方,省得他再來騷擾單純的姊姊。
「為、為什麼?」差點傻眼,她開始覺得惶然起來。「阿奇,我們不是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嗎?而且……而且你醫學院還沒念完呢……是、是因為阿雋的疇系嗎?你要帶我離開這兒,讓我不能再和阿雋見面嗎?」
聞言,他安靜不語,算是默認了。
寧茵茵再怎麼笨,此時也察覺出他沉默下的真正心思,頓時不禁氣得紅了眼眶,不住地猛烈搖頭。
「不行!我不要!」
「姊……」
「阿奇,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那麼聰明的念醫學院,以後可以變成好厲害的醫生,怎麼能為了我就不去學校?」她雖然笨,可是有一個聰明到未來可以當醫生的弟弟,她好開心、好驕傲的,阿奇怎麼可以隨便摧毀她的開心和驕傲?
「姊……」
「阿奇,你去學校啦!如果你不去,我就永遠不理你了!」她生氣威脅,眼眶兒更紅了。「如果你怕我會去公園找阿雋而不去學校,那我答應你,我不和阿雋見面了,這樣好不好?」說到這兒,滾滾清淚忽地一顆顆不停掉落,像是沒關緊的水閘,怎麼止也止不住。
嗚……雖然不懂阿奇為何這麼堅持討厭阿雋,可是為了阿奇,她可以不再見阿雋的……可以的……雖然這樣會讓她好難過……好難過啊……
「姊,妳……妳別哭啊……」見自己將她惹哭,寧耀奇頓時心慌意亂。
「阿奇,你去學校上課,好不好?我不會出去找阿雋的,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她哭得涕淚縱橫,又不斷用手去抹,看起來好不淒慘。
「我沒說不相信妳,妳別再哭了。」忙不迭地投降,順便幫她將臉擦乾淨。「妳再哭,我就真不去學校了。」唉……他真是怕了她了。
「真的嗎?」聞言,她霎時間又哭又笑的。「阿奇,我不哭了,你快去學校吧!」說話的同時,一邊忙將他的上課用的背袋塞給他,一邊急急忙忙地推他到大門邊,就怕有人反悔。
是在趕牛還是趕馬啊?有這麼急嗎?寧耀奇被她搞得啼笑皆非,又見她粉頰尚掛著淚,不禁搖頭歎氣,乖乖打開大門。然而臨出去前,似乎又覺不能將她整天關在家,否則未免太可憐,悶也悶出病來,當下心軟回頭——
「姊,妳還是可以去公園吃妳愛吃的霜淇淋,不過若姓沈的來找妳,妳別理他,也別和他說話。如果他還是一直纏著妳,妳就大喊非禮,知道嗎?」
非禮?什麼意思?不大懂這個辭彙的意思,但她還是乖乖地點頭了。
嘻……阿奇說她可以去公園了呢!又可以看到阿雋了,雖然不能和他說話,但只要能偷偷地看到他的人,她就很開心了啊!
見狀,年輕臉龐不禁露出斯文卻又陰狠的微笑……哼哼,姓沈的!你最好別來糾纏不休,否則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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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和他玩什麼捉迷藏?
坐在老位置上,看著躲在樹叢後偷偷摸摸觀察他的女人,沈雋不禁擰起眉頭來……一整個早上,她不再如往日那般跑來親近,甚至只要他起身欲朝她走去,立刻嚇得跑了開,直到他又回到椅子上坐著,這女人才又窩回樹叢後,繼續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窺行動。
為何才過了一天,她對他的態度就變了?會是甯家小弟對她說了些什麼嗎?
思及此,沈雋悶躁得想歎氣,同時心中已有了主意,當下立即起身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啊——阿、阿雋又站起來了……耶?他要去哪里?
本以為沈雋會如同前幾次那般地朝她接近,正預備轉身要逃的寧茵茵霍地瞧見他突然轉了個身,朝反方向行去,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該如何是好,竟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直到高大背影轉過樹叢轉角,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形……
嗚……阿雋一定是等不到她,所以先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以為自己形跡沒被發現的寧茵茵失望地垮下臉,心中好難過……嗚……若阿雋連續幾天一直等不到她,以後就不會再來了,那她……那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到這裏,她難受地紅了眼眶,眼淚突然一滴滴掉了下來……
「阿雋……阿雋……你不要走……茵茵好喜歡和你在一起……不要走……」嬌柔泣音自小嘴裏低聲響起,她喃喃自語哀求。
「小傻瓜,妳哭什麼?」驀地,好聽的男中音從她背後傳來。
「阿雋!」飛快轉身,乍見那張熟悉俊臉映入眼簾,寧茵茵早忘了弟弟的交代,猛然撲進他懷裏哇哇大哭。「嗚……阿雋,你回來了……我好喜歡你……你不要走……」
「傻瓜。」輕聲笑斥,心疼抹去她滿頰淚水,沈雋眼泛責難。「喜歡和我在一起,怎不來找我,淨是躲在這兒偷瞧?」若非他故意假裝離開,實在拐了個彎從她後頭接近,這傻瓜豈不要和他玩上一整天的捉迷藏?
「嗚……阿奇不要我和你見面……」梨花帶雨般兮兮哭訴,然而想到對弟弟的承諾,又急忙退開他的懷抱。
唉……就知道是甯家小弟的關係!暗暗歎氣,沈雋不容她脫逃,又將人摟回懷中,無奈勸哄。「別聽他的話。」話雖這麼說,其實心底清楚這不大可能。
果然,寧茵茵猛烈搖頭,眼淚、鼻涕全糊在他身上。「阿雋,你放開我……我答應阿奇不見你的……」
「妳怎麼可以答應!」沈雋暗惱。
「因為……因為不這樣,阿奇就不去學校上課,要帶我離開這裏了……」嗚……她也很不願意啊!
「他休想!」得悉寧耀奇又要再一次地將她帶離他身邊,沈雋頓時心火大起,憤恨惱怒不已。該死的甯家小弟,想再一次地重施故技?休想!
「阿雋,你放開我,我答應了阿奇,不能騙他……」抹幹眼淚,她好難過又傷心地要他放人。
「若我不放呢?」眉梢微挑,不相信不放手,她能怎樣?
「那……那我就要喊非禮了……」想起弟弟的囑咐,美眸噙淚卻一臉嚴肅。唔……不是很清楚「非禮」這個辭彙的含義,回去查查看好了。
非禮?聞言,沈雋差點傻眼,兩顆眼珠子懷疑地瞪著她,非常質疑現今的她,懂得這兩個字的意思?
輕咳一聲,他小心采問。「茵茵,妳知道『非禮』的意思嗎?」
「不是很清楚。」搖著頭,怯生生地看著他,老實招認。「阿奇說,如果你一直纏著我,就要我大喊非禮。」呃……是很不好的意思嗎?阿雋的臉色好奇怪喔!
又是甯家小弟!要茵茵大喊非禮,好讓旁人認定他是變態色狼,將他扭送進警察局嗎?如此一來,各大新聞媒體肯定聞風而來,鬥大的標題就寫著——知名律師知法犯法,魔爪伸向無辜女子!
哼,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幸好茵茵心思單純,還沒喊就先爆料給他知道。
「茵茵,如果妳想讓我被員警抓去,那妳就喊吧!」抱著她不放,沈雋沉穩的臉龐出現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為什麼你耍被員警抓?我不喊了!我不喊了!」反被嚇一跳,她驚慌地搖頭大叫,不要他被員警抓去。
「好!不喊。」見她這般緊張,幽深黑眸閃動著愉悅笑意,他輕聲朗笑,低首覆住紅唇,給了一記溫存柔吻,心中則暗自計量……
看來該強迫甯家小弟好好談個清楚了,否則依茵茵對弟弟的言聽計從,只怕以後還是會避著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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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南臺灣的陽光熾熱,沈雋好言相勸地哄著寧茵茵陪自己用完午餐後,才將她送回公寓去,緊接著便直驅大學校園,打算去堵某個心思歹毒的未來姻親。
回廊下,沈雋正在等候寧耀奇下課,俊雅好看卻又下失威嚴的面貌與一身沉穩、自信的都會精英氣質,吸引了不少剛好路過的好奇學子的注目,尤以女大學生更是頻頻偷瞧。
然而引人注意的他,此刻的目光卻停留在不遠處圍著飲料販賣機又敲又打的幾名大學生身上……
呵……肯定被吃了錢,機器卻沒吐出任何飲料吧!沈雋望著這番景象,嚴厲唇線不禁泛起笑痕。
回想當年,他和茵茵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5:10
第五章
砰!
一道狠敲猛打聲驚天響起,讓返校和昔日教授敘完舊、在回廊下慢步緩行、準備離開校園的沈雋不由得朝不遠處的「案發地點」方向瞧去……
砰!砰!砰!
連續三道巨響又起,一抹對販賣機「施暴」的纖細嬌小身影映入眼簾,讓沈雋不由得揚起眉。向來不多管閒事的沉穩性格浮上些許興味,忍不住又多瞄了幾眼。
砰!砰!砰!
再次奮力連敲三次,始終得不到該有的「回應」,寧茵茵已經放棄希望了,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嘀咕。
「什麼嘛!明明前一個人使用還很正常……」被A了兩個銅板,她有些惱火,心知肚明討不回「公道」了,洩憤地又重捶了下販賣機,一吐心中怨氣。
「小姐,妳這樣可是犯了毀損罪。」清淡嗓音自口中響起,本要當作什麼都沒看見、逕自離去的沈雋,有些訝異自己竟然多事出口了,因而對自己的異常擰起眉來。
奇怪?他平日就不是多嘴的人,怎麼今天卻主動去招惹人家?
喝!誰啊?驚駭轉身,卻見一張威嚴感十足的好看臉龐正皺眉瞪著自己,寧茵茵嚇了好大一跳,沒想到自己的「暴行」全落入別人眼裏!
媽呀!這人不會是販賣機公司的人吧?不然幹嘛沉著黑臉瞪她啊?
「那……那是因為它先犯了詐欺罪……」期期艾艾地辯解,她緊張地漲紅了臉,就怕被人抓去要求賠償。
欺詐罪?沈雋一愣,沒料到會得到這種答案。
似乎看出他的愕愣,寧茵茵重重地點了下頭,再次強調。「它吞了錢,卻不給飲料,不是詐欺是什麼?」話落,深怕被人追究毀損責任,二話不說,轉身一溜煙閃人。
驚訝地看她跑得像在飛,好似有人在背後追殺似的,沈雋眸底不禁浮現興味笑意,直到纖細身影消失不見……
呵……詐欺罪?這麼說倒也有道理,不過……
目光轉回到販賣機上,他忽地大腳一拾,往販賣機下方狠狠一踹,就聽「乓啷」一聲,一瓶烏龍茶已經掉了下來。
彎身取出飲料,他忍俊不禁地輕笑出來……
他在這裏念了好幾年書,這裏可說是他的地盤,對這座校園的一景一物熟悉得很,這台販賣機的小小毛病豈會不知,當然也熟知治它的方法——若又犯起「詐欺」老毛病,只要往它下方狠踹一記,保證乖乖地將飲料吐出來。
呵……她敲錯位置了,難怪怎麼捶打都沒用!一上一下拋著手中飲料,沈雋搖頭泛笑……
跑那麼快作啥?若她不急著走人,或許他還可以教授她這個小秘訣呢!真可惜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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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半,某家光線明亮的連鎖咖啡店內,角落處的餐桌坐了三名長相各異,氣質卻都很引人注目的男子。
「沈雋,你他媽的竟然敢遲到!」高大魁梧,長得兇神惡煞樣,堪稱黑道角頭最佳樣本、人稱「熊老大」的熊翼,率先沒水準地幹聲連連。
「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的律師鐘點費可以給你打個八折。」另一名頂著稚氣娃娃臉,嘻皮笑臉顯得輕浮,因在家中排行十二,故自稱「十二少」的安子彥白狠陵腔。
真是!讓他們兩人「苦等」了十分鐘,太過分了!
「抱歉!」沉穩笑了笑,清楚知道就算只是遲到十分鐘,畢竟還是自己的錯,沈雋馬上以最高誠意致歉。「中午這一餐算我的,好向兩位賠罪。」這樣應該滿意了吧?
「算你會做人!」
「這還差不多!」
兩道惡笑聲同時響起,不約而同地朝櫃?方向招手。「服務生,請拿MENU過來。」嘿嘿……雖然剛剛已經點過餐,不過既然有人要請,那還客氣什麼?當然要加點啦!
見狀,沈雋淡笑不語,不到三十秒,一名女服務生受到「召喚」,急急忙忙拿著MENU過來了。
「是妳!」看見前來服務的,是先前在校園裏莫名其妙竄逃走的女孩,沈雋顯得有些訝異。不到一個小時內卻連續遇見兩次,也算是有緣了。
「耶——你怎麼在這裏?」寧茵茵一臉詫異,馬上擺出防備姿態。「你不會是販賣機公司的員工吧?」追著她索賠追到這裏來嗎?太盡心盡力了吧!
「怎麼你們兩個認識?」熊翼與安子彥異口同聲,眼底浮現興味笑意。嘿嘿,姓沈的雖然平日頗受女性青睞,不過也不知眼光太高還是緣分未到,總是冷冰冰地拒美女于千里之外,保持疏遠距離,從未曾這樣主動出聲和女人打招呼,怎麼今日似乎有些不大一樣?很可疑喔!
「我不是販賣機公司的員工。」就算察覺到兩個老同學的好奇心思,沈雋依舊波瀾不興,直接糾正寧茵茵的誤會。「還有,我來這兒當然是吃飯、喝咖啡,否則會是幹嘛?」她該不會就是誤會自己是販賣機公司的人,所以先前才嚇得趕緊逃跑吧?
發現自己自行胡亂猜測誤會了人家,又想到他現在是客人,自己可得罪不得,否則就要準備被店長掃地出門,寧茵茵頓時漲紅了臉,連忙將三份MENU送到他們手中,不斷緊張地鞠躬哈腰。
「對、對不起!請問三位客人要點些什麼?我立刻為您們服務……」唉……希望眼前這個西裝筆挺、看起來就很社會精英分子的男人,不會小心眼地去向店長告狀她的失誤。
她作啥這麼緊張、這麼卑躬屈膝?
淡淡瞅了一眼,沈雋突然對她小心翼翼的緊張態度有點不舒服,然而又突然警覺到自己奇怪心態,當下強行按捺下莫名情緒,轉眼將注意力放在MENU上,很快的和兩個眼泛好奇的老同學點完菜。
「請稍等一下,餐點很快就為你們送來。」低頭記完菜色,她露出職業性笑容,飛快退了下去。
「沈雋,你啥時候去結識了這麼個清秀妹妹的?」她一離開,熊翼與安子彥馬上異口同聲地逼問。
「不到一個小時前。」以著平淡無波聲調滿足兩個好友的八卦欲望,沈雋直接轉移話鋒,表示前一個話題已經結束。「我已經看中了辦公室的地點,等會兒你們兩個要過去看看嗎?」
「免了!你辦事,我們放心。」瞄了興致缺缺的熊翼一眼,安子彥笑嘻嘻回絕,信任他的決定。
呵呵……事實上,他們三個在大學時就是死忠兼換帖,對彼此瞭解得很,清楚知道將一切雜七雜八的瑣事丟給沈雋去做,保證穩穩當當。是以畢業後,彼此在不同家律師樓磨練了兩年後,當三人決定時機已到、可以開始實現學生時代的宏願,一起合開一家律師事務所時,籌備期間的所有大大小小雜事,全都很有默契地推給了「能者多勞」的那個人,好讓自己落得輕鬆自在。
「嗯。」沈雋也知道他們兩個向來懶得插手這些瑣事,當下點頭微笑。「如果你們都沒意見,晚一些我就去簽約下來。」
「去去去!只要你覺得OK,我們就OK。」揮揮手,熊翼充滿角頭老大味道的橫臉,顯得懶洋洋。
「那就這麼決定了。」嘴角泛著輕淺淡笑,沈雋正要再說些什麼時,食物香氣驀地陣陣接近飄來,扭頭望去,果然就見寧茵茵端著三人的餐點飛快送了過來。
「請慢用。」迅速將午餐擺放至桌上,她擠出最親切的微笑。然而當視線對上沈雋的黑眸時,腦海中馬上憶起自己先前的粗魯「暴行」,全毫無掩飾地落入他眼底,當下清秀臉蛋馬上又羞窘地紅了起來,尷尬地速速退開,躲回櫃?去。
眼看她爆紅著臉蛋竄逃而去,安子彥忍不住質問了。「沈雋,不到一個小時前,你對人家幹了啥會讓人臉紅的事?」
「你將人家辣手摧花了?」熊翼自行演繹,故意搖頭歎氣,一臉同情。「你竟然撐不了一個小時?實在『無凍頭』!」
若會隨他們一起起舞,沈雋就不是沈雋了。只見他氣定神閑,懶得理會兩人的廢言廢語,一臉沉靜淡笑。「我約了老爹,等會兒他就來了。」
「你約他作啥?」安子彥馬上丟出白眼。哼!那個叛徒,還來作什麼?
「我他媽的不和叛徒同桌吃飯。」熊翼連粗話都出來了。媽的!那個法律系只念了兩年就被電玩給迷去心魂,不顧他們幾個好友一起立下合開律師事務所的目標,背叛他們,直接轉系、一頭鑽入程式設計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靠!那你可以閃了!」驀地,高大豐——綽號老爹,一個明明只有二十五歲,卻有四十歲滄桑外表的可憐男人——突然神出鬼沒地從熊翼後頭冒了出來,一屁股在沈雋身旁位置落坐,同時還不客氣地叫囂喝罵。「要和一個角頭老大一起吃飯,我才怕被人誤會咧!若運氣背一點,說不定還倒楣得被拖累,被掃黑掃到綠島去蹲苦牢。」
「媽的!我哪一點像黑道老大了?」最恨被人說自己長得像兄弟,熊翼又吼了起來。
「靠!你哪一點不像了?」高大豐瞪眼回嘴,哪給他客氣!
當下,就見兩頭蠻牛互相以最惡毒言詞攻擊對方,餐桌變戰場,火花四射。
「唉……真是影響消化!沈雋,我們要不要換桌?我不想承認自己有這種水準的朋友……」安子彥哀聲歎氣。
「靠!你又有水準到哪兒去了?」聽聞批評,高大豐炮口立即轉向。
「沒錯!一天到晚哀哀慘叫,簡直像個娘們!」熊翼也轉了炮口,與剛剛的敵人一起聯手抵抗「外辱」。
「娘們?你說誰像娘們?我這雄赳赳、氣昂昂的英姿,會像個娘們?」因上頭壓了十一個姊姊,家中只有他一個男丁,安子彥從小到大的罩門就是——被暗示有娘娘腔嫌疑。當下立即氣衝衝地加入戰局。
於是,原本是兩個男人的戰爭,此時已經擴大為三個男人的混戰。
這三人湊在一起還真是數年不變,一樣地吵!
沈雋喑忖搖頭,心知肚明他們看似關係惡劣,鬥嘴鬥得凶,其實彼此感情好得很,有如親兄弟般。是以微笑地安穩進餐,由著他們去磨嘴皮,興致來時,再稍稍撩撥一下,讓他們之間的火花更為「燦爛」。
就這樣,一頓飯吃得吵吵鬧鬧,好不容易,大夥兒肚飽饜足也磨完了嘴皮,各自有事先閃人,留下沈雋當凱子頭在櫃?前付帳。
付完帳,他忍不住又看了櫃?內掛著一臉尷尬笑容的寧茵茵,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對她勾了勾手指頭。
「先生,還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的嗎?」乾笑著自櫃?內傾身向前,寧茵茵暗自冷汗直流。糟!他該不會想告狀吧?
她緊張些什麼?奇怪覷了冒出細小冷汗的小臉,沈雋探手往公事包內摸出一罐烏龍茶塞給她。
「耶?」驚疑一聲,看著手中的飲料,寧茵茵有些莫名其妙。
「妳先前被販賣機給『詐欺』掉的飲料。」淡淡解釋,嚴厲的唇線扯出一抹興味笑意。「還有,妳捶錯地方了,該踹更下面一點的位置,飲料才會掉出來,記住了沒?」話落,轉身步出店門。
驀地,寧茵茵粉頰爆紅,呆呆瞪著他背影直到消失不見,視線才又轉回手中的罐裝烏龍茶,隨即「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人看起來很威嚴,可是其實……其實也有頑皮、幽默的一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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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兩個根本不算認識的陌生人,一天之內連續在不同的地方碰見三次,除了說緣分,沈雋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是妳!」
「又是你!」
晚上八點,便利商店收銀?前,兩道訝異的嗓音同時響起,隨即聲音主人彼此互視一眼後,皆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沈雋怎麼也沒料到,才剛簽完租賃辦公室的合約、處理完一些手續後,想說回住處前,先到便利商店買個便當回去當晚餐。誰知來到櫃?打算結帳時,才發現店員竟然又是她!
怪了!看她的年紀與清新的氣質,應該是個大學生才是,怎麼一整天都遇到她在到處打工兼職?她有這麼缺錢嗎?
趁她低頭忙著結帳,沈雋覷睇一眼,不禁擰起眉頭。「妳不用上課嗎?怎麼看妳一整天都在打工?」話一出,他立刻懊惱自己又多事了!似乎遇見她,他都會變得有些莫名其妙,迥異於平日的自己。
「啊?」納悶抬頭,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寧茵茵不知為何突然結巴起來。「我……我念夜校……」
「夜校?」瞄了下手錶,沈雋眉頭皺得更緊。「這個時間,夜校也該上課了,妳怎麼還在這裏?」
「我……我今天才去辦轉夜校的手續……過幾天才能去上課……這個工作再過幾天就會辭了,改天會去找白天的正職……」突然想到自己幹嘛跟一個下不識的人解釋這麼多,她驀地住嘴噤聲,飛快地將他買的東西結完帳。
轉念夜校?這麼說來,她本來是念日校的囉?
接過購物袋,眼看店內沒啥客人,沈雋不急著走,突然很有興致地站在收銀?前和她閒聊。「妳本來念哪一系?為何要轉夜間部?」
「我又不認識你!」防備地瞪他,寧茵茵覺得他莫名其妙,幹嘛探問陌生人的事?
「妳好,我叫沈雋。」黑亮眼眸泛著玩味精芒,他頷首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寧茵茵。」基於自小養成的禮貌,她反射性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很好,我們認識了!」覺得她沒心機得讓人想發笑,沈雋心情很好地又問:「妳念哪一系?為何要轉夜間部?」
這樣就算認識?覺得他強詞奪理又故意拐人,寧茵茵故意瞪他。然而不知是他的臉太有威嚴正氣還是怎地,就是讓人不會認為他是別有企圖的壞人,於是瞪著、瞪著,又想起白日時他教她踹販賣機的技巧,頓時不禁笑了出來。
「我念財經系啦!」算了!反正現在沒客人,有人陪聊天也不錯,當作多認識一個新朋友。
「為何轉夜間部?」T大可是臺灣第一學府,財經系的錄取分數也不低,能考進去的應該是很不錯的人才,怎麼會想轉夜間部?
「我弟弟才念國中,我得賺錢照顧他。」笑了笑,寧茵茵微笑解釋。只靠晚上的兼職打工,怎麼應付得來生活開銷?
「妳父母呢?」濃眉微皺。
「三個月前發生車禍,被酒醉駕車的大卡車司機撞死了。」說到這個,美眸不禁一黯,隨即又強振作起精神,樂觀打趣。「幸好他們雖沒留下大筆積蓄,不過也沒債務就是了。用保險金辦完喪事後,帳戶裏僅剩一點點錢,沒辦法支撐太久的,所以……」聳聳肩,以下的不用說也該知道了。
聞言,沈雋沉沉瞅凝著她,一瞬也不瞬,臉上神情有些奇特,看得寧茵茵不自覺臉紅心跳。
「幹、幹嘛?」這個人怎麼這樣看女孩子?會讓人害羞誤會的啦!
「妳是個好女孩。」他看得出她眼中的難過,然而她卻依然堅強的在短時間內去面對,盡力安排好對自己與家人最好的下一步。
「謝、謝謝!」被個初認識的陌生人讚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父母也在我二十歲那年,在飛機失事中去世。」看著她,沈雋低緩道出自己有和她類似的相同遭遇。
「啊——」無意義地輕叫了聲,不知該說什麼,但心中卻莫名一震,突然對他有股奇怪的親近感……他們都有相同的經歷、有過相同的傷痛呢!
「不過我的運氣算比妳好一點。」他自嘲地笑了笑。「當時航空公司的巨大賠償金,讓我不必忙著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聞言,寧茵茵不禁一笑,故意調侃打趣。「死法也有價碼高低之分啊!據我觀察,現今最有『價值』的死法,就是在飛機失事中死亡。」
為她的說法而搖頭失笑,沈雋又問:「妳想找白天的正職工作?」基於有著和自己相似的過往,他心中隱隱有股想幫她的衝動。
「嗯!」點點頭,寧茵茵有些無奈。「白天服務生的工作是臨時兼職,不是長久之計。」
「我和朋友正準備開一家律師事務所,現在正缺一位助理。因為才剛要開始起步,一切人事都很簡單,制度也未臻完善,助理得一個人當三人用,同時幫我們三個律師整理資料,可能會很辛苦、繁忙,若妳不怕的話,打個電話給我。」遞出一張名片給她,沈雋頷首微笑將話說完,隨即提起購物袋離開了。
啊——她剛剛是不是莫名其妙得到一個工作了?
傻傻看著手中的名片,當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貴人後,甯茵茵驀地高舉雙手,跳起來尖叫歡呼。「噢耶!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嘻嘻,原來他竟然是個律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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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我那份海山公司的資料呢?」熊老大在遠方那端吼人。
「這裏、這裏!」抓起一份卷宗飛速送到。
「小茵茵,我的狀紙,妳打好沒?」十二少在另一頭慘叫。
「好了!正在列印。」嗶——嗶——嗶——印表機好忙碌。
「茵茵,長宏公司的合約可以在十一點半前打好給我嗎?」另一道不疾不徐的好聽嗓音自中間傳來,聽來頗為輕鬆悠閒,實則聲音主人正忙得連頭也沒時間抬起來,一徑埋在公文中。
「可以!快打好了,你再稍等一下!」急忙回應,鍵盤上的十指不斷飛舞,劈哩啪啦打字聲快得如機關槍掃射。
就見偌大的辦公室內,三男一女四條人影忙成一團,呼喊詢問聲此起彼落。好不容易,十一點半一到,寧茵茵將打好的合約送交到沈雋桌上。
「謝謝!」飛快道聲謝,抓起合約、提起公事包,沈雋大步朝外邁出。「我走了,下午才會回來,有事打我手機。」尾音還在嘴裏繞,人已經不見蹤影。
十一點三十五分,熊翼也抓起公事包,頂著一張橫臉走人。「茵茵,我去海山公司,下午回來。」
十一點四十五分,安子彥跳起來慘叫。「完了!完了!我也得趕赴王董的約。茵茵,我走了!」抱著裝滿資料的公事包飛奔離開。
明亮的辦公室內,不到二十分鐘內,一下子少了三個忙得像陀螺團團轉的男人,頓時顯得有些冷清、安靜;然而寧茵茵卻像一團爛泥似的癱在辦公椅上。
「呼——總算能稍微鬆口氣了……」吐出口大氣,她伸了伸懶腰,溜眼掃了一圈剛開張兩個多月的事務所,心中有些驕傲。
嘻,事務所開張兩個多月,也就是代表她在這兒工作了兩個多月了呢!
雖然這兩個多月來,工作緊張、繁重得簡直想讓人逃之夭夭,可是她忙得挺快樂的,而且又有成就感。短短的兩個月,她學到了好多東西。還有,三個老闆雖然個性差異極大,但都極好相處,也不會有上司對下屬的頤指氣使,彼此合作愉快。
雖忙了些,但這代表事務所有著不錯的業務,有業務就有進帳,有進帳就代表事務所不會關門大吉,不會關門大吉,就表示她可以一直很穩定的繼續工作下去,有穩定的工作,就表示有固定的薪水,有固定的薪水,就不怕供不起阿奇往後繼續升學念書了!
所以啊,就算再忙,也忙得讓人很愉快啊!
想到這裏,她笑瞇了眼,忍不住喃喃自語。「沈律師真是我的貴人!想當初,我還誤會人家呢,真是罪過啊……」俏皮地雙手合十,施了個佛號。
咕嚕!
驀地,肚皮發出求救聲,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中午十二點十分了,當下她馬上跳了起來,拎起皮包急急忙忙地奔出去,小嘴不住地緊張嘀咕——
「完了!我和美芳約中午吃飯見面,這下肯定遲到,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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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客!」小吃店的門口,等了許久的林美芳一看見某條急急忙忙奔來的身影,馬上不客氣地要求。這是她們之間的慣例——誰遲到,誰就要請客。
「當然、當然!」嘿嘿乾笑,寧茵茵不敢有二話。美芳是她念日大時的死黨,感情好得如親姊妹,就算她轉到夜大去,兩人還是時常保持聯絡,交情完全沒有因相處時間的減少而有所影響。
「進去吧!我餓死了!」滿意一笑,拉著人,林美芳餓死鬼投胎似的猛拉著她,進入小吃店裏。
尋了張空桌,兩人迅速坐下後,不約而同地都點了牛肉麵。不一會兒,老闆就將兩碗香噴噴的牛肉麵給送上桌。
「呼嚕——」狠吸一口麵條,林美芳滿足地歎氣。「唉……我就喜歡這家店的麵條,香Q帶勁、彈性十足,實在太好吃了!」
「唔……嗯……」寧茵茵忙得沒嘴說話,只能以咿咿唔唔的猛點頭,表示自己的贊同。
以著寧願燙死、不肯餓死的飛快速度吃著燒燙牛肉麵,沒多久,兩人碗底幾乎朝天,這才有心情聊天說話。
「茵茵,妳還在那家律師事務所作牛作馬嗎?」喝光最後一口湯汁,林美芳關心地問道。
「什麼作牛作馬?」橫去白眼,寧茵茵笑?。「當我牲畜啊?」
「把妳一個人當三個人用,操得半死,不是作牛作馬是什麼?」林美芳為她忿忿不平。「妳那三個老闆太苛了吧?三位律師,至少該請三名助理啊!竟然為了節省支出,三個人的工作量全壓到妳一個人頭上!」把她當超人啊?
「話不能這麼說啦!」搖搖頭,寧茵茵知道事務所現在才剛起步,一切都很辛苦,所以也很能體諒。「我們的律師事務所是走商業法的,主客戶是一些企業界的公司、老闆們:而這些客戶群通常都已經有信任的律師了,所以業務開拓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若非三位老闆律師在以前的公司已經做出些人脈與口碑,有些企業主願意退出以前的律師事務所,轉而委託我們的事務所來處理事情,讓我們事務所有進帳,說不定我就要失業喝西北方了咧!現在創業維艱,三位老闆律師也很忙、很累的,我這樣還不算什麼啦!」
真要說作牛作馬,沈雋才有資格當選啦!記得上回有次她把一些東西留在公司忘了帶走,於是晚上上完課後,急衝衝地回到公司想拿東西,沒想到卻看見他單獨一人還留在公司挑燈夜戰,真是嚇了她好大一跳。
「嘖!你們事務所的文化,是不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牛用啊?」想到有人為了工作如此拚命,林美芳這個喜歡閑閒散散過日子的人,就忍不住想大翻白眼。
「搞不好喔!」想到沈雋隱於沉靜表相下的拚勁,寧茵茵覺得公司未來說不定真會形成這種文化。
「這種公司,我一輩子都不會想進去。」日子過得輕鬆愜意不是很好?幹嘛把自己搞得像工作機器啊?
「還好啦!沒妳想的那麼恐怖啦!」寧茵茵已經習慣,甚至還頗能適應。
搖頭歎氣,林美芳笑啐道:「真慘!妳已經被潛移默化了。」人的慣性真恐怖。
「哪有!」寧茵茵才想抗議,驀地,她忽然聽到一道壓抑的嗚咽聲,當下急忙小聲俏問:「美芳,妳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啊?」問話的同時,還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
「有嗎?」聞言,林美芳也凝神細聽。
「嗚……」忽地,細微的哽咽聲又起。
兩個女人這下都聽見了,而且很清楚聽到就是隔壁桌的中年男人傳來的。當下不著痕跡地偷瞄過去,就見那中年男人低著頭邊吃湯麵,邊極力壓抑哭聲,似乎很怕被人發現,但卻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寧茵茵眼尖,瞧見中年男人的桌面上放了幾張赫赫有名、專打商業官司的律師樓的名片。
嗯……眼前這位先生該不會是為了商業上的官司糾紛而難過、煩惱吧?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了過去。
「喂!茵茵,妳想幹嘛?別多管閒事啦……」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林美芳急著想將她拉回來。
不理勸告,她掙脫好友的拉扯,直直地站在中年男人面前,引得對方還來不及抹掉淚,紅著眼眶抬頭看她,滿臉的莫名所以。
得到男人的注意後,她猛然綻放親切粲笑。「先生,你有什麼困難嗎?說出來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喔!」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5:22
第六章
男人——一個紅著眼眶流淚、滿臉失意的陌生中年男人——以及好友,正一左一右、神情嚴肅地坐在男人對面;而助理則辦公室滿場飛奔,又是茶、又是面紙的不斷供應,這……到底是啥情況?
「怎麼回事?」才踏進事務所內,就見待客處出現此詭異現象,沈雋不禁擰眉發問。
「沈律師,你回來啦?」一聽聲音,寧茵茵趕緊迎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接過他的公事包,拿到他的辦公桌放好。
「沈雋,快過來!你來聽聽這個案子,看怎麼樣?」熊翼、安子彥不約而同地齊招手,難得兩入神情都很嚴肅、正經。
來到待客處,落坐在中年男人對面,沈雋臉色沉穩,縱然心中有著疑惑,還是面露微笑。「先生,貴姓?」
「我……我……我叫陳泰明……」瞪著對面排排坐的三個大男人,中年男子顯得不自在。
「原來是陳先生。」點頭微笑,繼續發問。「請問有什麼可以讓我們為你服務的嗎?」
呃……又要他再說一次啊?先前已經連說兩次了,這家律師事務所是怎麼回事啊?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兩個較早回來的男人,接著又掃向帶他來這裏的女人,發現她握緊拳頭、一臉鼓勵的表情,陳泰明自覺自己充其量只是浪費一些口水,再也沒啥好失去的,當下清了清喉嚨,沮喪而難過地訴說著自己的狀況……
十分鐘過後,他紅著眼眶結束說明,喝了口寧茵茵再次奉上的熱茶潤喉,心情蕩到了穀底。唉……短短一天內,重複那麼多次自己的慘況,實在讓人挫折到想一了百了。
「簡而言之,你本為粲明電子的工程師,離職一年後,自行研發了一套突破性的晶片加密軟體,本想拿去申請專利,沒想到卻讓粲明電子得悉此事後,反倒告你說此軟體是你尚在公司上班期間所研發,屬於公司智慧財產,你根本沒資格申請專利,專利權應屬於公司的,是這樣沒錯吧?」在腦海中大略整理一下他所說的綱要,沈雋簡略重複一次。
「是。」低垂著頭,陳泰明又想哭了。「那是我花了許多時間、金錢才研發出來的,根本和『粲明』沒有關係……我、我的心血都在上面,不甘心被強奪去,所以我找了許多律師詢問,但是……但是……」講到這裏,氣得眼淚突然掉下來。「那些律師都說沒辦法幫我!其實我知道,個人要和權大勢大的知名大企業打官司就像足以卵擊石,勝算幾乎可以說沒有;再加上我根本沒錢可以付律師費,所以他們的拒絕,我都可以理解。但就是會不甘心……」
「陳先生,來,面紙。」隨侍在旁的寧茵茵見狀,馬上抽出面紙遞出。
「謝、謝謝!」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陳泰明尷尬臉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們覺得怎樣?」熊翼瞄了瞄身旁兩位好友兼合夥人,不住地搓著下巴,眼底閃著熾亮光芒。
「好象挺有趣的!」安子彥嘻笑出聲。
「粲明電子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哪……」沈雋笑得沉靜,讓人看不出心思動向。
「當律師要有正義感啦!」以為他畏懼粲明電子的權勢,寧茵茵焦急大叫,期望他要有基本的人格。
正義感?現今這個社會,光靠正義感可是很難生存的哪!再說,他又沒說要拒絕,她在急什麼?好笑地瞅覷一眼,沈雋發現她眼中充滿了對他的失望。
「所以?」熊翼與安子彥不愧為多年好友,一聽就知他話中另有含義。
「有很大的廣告宣傳效益,是不?」掃了兩位夥伴一記,他笑得意味深長。
「可不是!」安子彥頻頻點頭,顯得很興奮。
「先聲明,到時候我不上鏡頭,媒體的事由你們兩個負責發言。」熊翼未雨綢繆,醜話先撂在前面。
「廢話!」理所當然點頭,安子彥取笑揶揄。「若讓你代表事務所來對媒體發言,我怕人家會誤以為我們是黑道組織漂白轉型的咧!」
「去!」沒好氣地怒目橫視,看起來更像黑道角頭了。
呃……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愣愣看著,陳泰明被搞糊塗了。
「你們的決定究竟是?」寧茵茵覺得事情發展得好象不是她想像的那樣,趕忙代替「冤主」發問。
笑睇她一眼,沈雋轉而面對陳泰明,以著沉穩、堅定的態度說道:「陳先生,我們接下你的委託了!」
「那真是太好了!」甯茵茵聞言高興極了,忙不迭地對「冤主」連聲恭賀,眸光閃閃發亮地叫笑道:「我們事務所的律師都很有正義戚的!陳先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這會兒他們又變成富有正義感的人啦?在場三個律師互覷一眼,忍不住想搖頭。
「可、可是我沒有太多的錢付律師費……」陳泰明沒料到絕處逢生,心情有些高興,可又不免憂慮。
「不必擔心,我們願意免費幫你打這場官司。」沈雋輕淺泛笑,心中很清楚,光是藉由新聞媒體傳播而達到的宣傳效益,已遠超過律師費的價值了。
「謝謝……」一聽對方要無條件幫助自己,陳泰明感動得又紅了眼眶,怎麼也沒想到在小吃店裏會有此奇遇。
「對了!」雖然答應接下案子,但沈雋心中還是有疑惑。「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事務所的?是有人介紹來的嗎?」他們才剛成立沒多久,說老實話,在業界的名聲可還沒建立起來。
「呃……」搔搔頭,陳泰明大手往旁一指。「是這位小姐帶我來的。」
「茵茵?」順勢瞧去,沈雋眼底浮現詫異之色。
「嘿嘿……」深怕被責難帶來一個「賠錢貨」,寧茵茵不住乾笑,小臉滿是尷尬。「我……我下次不敢了……」
「幹得好!」驀地,沈雋大掌往她頭頂一揉,爆出一句稱讚。
咦?她、她被讚美了耶!
出乎意料的讚美讓寧茵茵驀地紅了臉,雖然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心中卻高興、雀躍得下得了,霎時間笑得好開心。
看著她酡紅羞澀的燦爛笑顏,沈雋突然覺得胸口隱隱一揪,似乎……似乎有些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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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場電子業界的小蝦米對大鯨魚的官司,記者現在正在法院外等候第一場的法庭結束,以便隨時為觀眾作最新的報導……來了!陳泰明先生的律師團率先走出法院,我們馬上為各位觀眾訪問最新的消息……沈律師,請問一下,你們的當事人還是堅持軟體專利權在他身上嗎?」
「當然!」男人站在法院門外,一身的沉穩威嚴,態度從容地面對自四面八方擠來的麥克風和攝影機。
「粲明電子聘請了十幾位元經驗豐富的名律師,準備打這一場官司,請問你們三個年輕律師接得下這場硬戰嗎?」另一台新聞媒體的記者小姐發問。
「記者小姐,我們這不就在接了。」娃娃臉男人笑嘻嘻地接招,在攝影機拍不到的角度還偷偷地拋去一記媚眼,電得記者小姐臉紅心跳。
「以小蝦米之姿對上大鯨魚,業界眾多人皆不看好,認為你們以卵擊石,請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請問妳相信臺灣的司法會還給正義的一方公道嗎?」沉穩男人微笑反問,颱風穩建得很。
「當、當然!」記者結巴,總不能說自己不相信吧!
「那麼我們將會得到公道,這就是我們的想法!」沉穩男人輕笑頷首,展現出迷人的氣度,隨即和夥伴擠開擁擠的記者牆,搭上車子離去。
不到三秒鐘,法院內又走出幾名粲明電子的律師團,記者和攝影機又一窩蜂地圍了上去,不斷提出發問。然而粲明的律師團卻不發一語,在攝影機的拍攝下,難看的臉色透過新聞媒體,傳送到全臺灣每個角落……
「啪」地一聲微響,電視畫面恢復一片漆黑,收回遙控器電源按鈕上的纖指,寧茵茵扭頭對後頭的三名男人提出質疑。
「我怎麼都沒看到熊老大?」怪了!她轉了好幾台新聞頻道,都沒有看到呢!
「熊老大羞于曝光,早從側門偷溜了。」安子彥笑咪咪地為她解惑,卻惹來熊翼的白眼一枚。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地點頭,寧茵茵忍不住想為他們鼓鼓掌。「十二少,你們出來時笑咪咪的,對方律師卻黑著一張臉,相較之下,你們風度實在好多了。」
「對方黑著臉,是因為我們提出的論點和證據較為有利,他們當然沒法太開心。」嘴角微揚,沈雋似笑非笑。「我們在媒體前表現得還不錯吧?」透過媒體播放,效益會慢慢出來的。
「棒!」豎起大拇指,甯茵茵開心稱讚。「你的態度好冷靜、沉穩,不疾不徐的像勝券在握似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會信服,真是太迷人啦!」
她……覺得他迷人?不知為何,沈雋突然覺得心情很好,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愉悅的光芒。
「工作吧!大家認真點,在下一次的開庭痛擊對方。」率先起身,好聽平穩的男中音隱含著滿滿的信心。
「沈雋,你這個工作狂!我想舒舒服服地大睡一覺啊……」安子彥哀哀慘叫。早上才開完庭,連讓他們放鬆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就又逼著他們鑽入法律條文中,太過分了!
嗚……為了今天這一仗,他們已經連續熬夜好幾天了。
「你吠什麼啊?想睡覺?等你躺進棺材後,還怕沒得睡嗎?」熊翼一臉唾棄吼人,押著「好逸惡勞」的十二少公子步出資料室,準備好好鞭策一番。
「沈律師,那我也去忙了。」眼見兩個老闆辛勤地為公司奮鬥去,當人助理的可沒膽偷懶,寧茵茵飛快起身也要出去整理資料。
沈律師?突然覺得有些刺耳,沈雋下自覺地擰起眉來。怎麼她能以朋友般的態度叫熊翼、安子彥的綽號,可卻用硬邦邦、顯得疏遠的「沈律師」來稱呼他?說到底,他遺比兩位元好友更早認識她,不是嗎?
「茵茵!」驀地,他神情嚴肅地叫住她。
「呃……沈律師,你還有事交代嗎?」頓足轉身,乍見如此沉重神色,她下禁暗暗心驚。糟!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得罪他嗎?
「為什麼叫我沈律師?」非常認真地詢問。
「呃……你是律師啊!」被問得滿頭霧水。
「熊翼與安子彥也都是律師,可是妳卻叫他們熊老大和十二少。」
「我……我知道錯了,以後會改稱他們熊律師和安律師的。」驚覺自己對另外兩個老闆的稱呼確實顯得很不尊重,完全沒有身為下屬的自覺,寧茵茵慌忙認錯,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有些人確實很重視職場上的稱謂,他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吧?嗚……完蛋了!不會因為這樣就給她記上一筆,甚至直接將她開除吧?
「妳想到哪兒去了?」似乎看透她的心思,沈雋心中啼笑皆非,臉上卻沉靜如常。「我只是覺得妳對我有些不公平!」
「呃?」傻眼,不知此話何來?
「我是沒他們那種威風外號,不過妳以後可以叫我阿雋。」修長大掌輕拍她細肩,沈雋「威嚴」宣佈完後,逕自走出資料室,獨留她一人繼續發傻。
她沒聽錯吧?
瞪著他修長背影,寧茵茵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幻聽後,這才忍不住嘀咕。
「有沒有搞錯?連這樣輕鬆的話題,他都可以用那麼嚴肅的口氣說,害我嚇出一身冷汗!」
人家說柿子挑軟的吃,她不笨,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熊老大、十二少雖然外貌差別甚大,可個性、言談都還滿愛開玩笑的,她當然就會和他們沒大沒小,雖然是上司,也敢直呼綽號。
至於沈雋……唉,真不是她要抱怨,那種威嚴樣,身為下屬哪敢開他玩笑,直呼其名?自己不檢討自己,竟然還怪她「不公平」!有沒有天理啊?
不過既然大律師都賜與「言論免責權」了,叫名字就叫名字唄,還怕他不成?
想到這裏,她不禁吐舌,以念咒的聲調開始碎碎念——
「阿雋、阿雋、阿雋、阿雋……」哼!以後叫得你頭皮發麻、耳朵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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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某個星期日的晚上,事務所內燈光通明,大夥兒正為了隔日的開庭而不斷開會、準備資料,人人忙成一團,呼喊聲此起彼落地響遍事務所。而其中以某道嬌脆的嗓音最為刻意……
「阿雋,這份資料我已經打好了。」
「阿雋,粲明電子對外發表了對這場官司的聲明,我已經整理剪貼好了,就放在你桌上……」
「阿雋,這些都足以前關於專利權的判決檔案……」
「阿雋,明天的開庭……」
阿雋、阿雋、阿雋……就聽這兩個字不斷響起,實在太過明顯而吊詭,因而讓熊翼與安子彥都察覺到異常,忍不住好奇直偷瞄,還不時交頭接耳地互相咬耳朵。
「熊老大,現在『阿雋』這兩個字已經成為語助詞了嗎?還是咱們的小茵茵去染上了口頭禪的毛病?」安子彥竊竊私語,神情顯得很不平。「就算她真要染上口頭禪,也應該挑個順耳一點的,譬如我的『十二少』就不錯啊!」
「你有完沒完?」橫去一枚唾棄眼色,熊翼這才搓著下巴,曖昧猜測。「十二少,你說這兩個人不會是偷偷來電吧?」
「不——我不要!」安子彥捧心誇張慘叫。「他怎麼可以早我一步對茵茵下毒手?」
「下什麼毒手?」另一端的沈雋被慘叫給引去注意,皺眉看著那兩個不知在搞啥鬼的男人。
「對啊!十二少,你在說什麼啊?」寧茵茵納悶瞪著他們,滿眼不解。
「呃……沒、沒什麼啦!」尷尬搔著頭,不敢說自己拿他們開玩笑,安子彥心想資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當下孬種的抓起公事包、丟下一句再見後,立刻逃之夭夭。
「熊老大?」沈雋懷疑的目光立刻轉向熊翼身上。
「嗯……好晚了!我得回去補足精神,好應付明天的開庭,拜拜了!」轉移話題,學習「前人」腳步,跟著閃人。
眼看兩人紛紛竄逃離開,看了下時間才發現已經十點半了,沈雋看了看寧茵茵,又瞄了瞄桌上資料一眼,語帶遲疑。「茵茵,時間有些晚了……」
「對啊!」低頭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她背著大包包也打算走人了。「我差不多也該走了,你也別忙到太晚,早點回去休息吧!再見。」話落,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急忙叫住人。
「啊?還有資料要準備嗎?」緊急煞住步伐,寧茵茵想不出來自己漏了哪些東西沒弄好。
「不是的。」搖搖頭,要她坐回椅子上。「妳等我,我送妳回去。」
「呃……不、不用了啦!」讓他送回家?感覺真怪!寧茵茵尷尬地婉拒。
「有些晚了,危險。」不給拒絕,眼神甚為堅決。
「喔。」聞言,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有些窩心。其實……其實他這個人也滿細心體貼的嘛!
「再等我十分鐘好嗎?」看著桌上資料,沈雋有些抱歉地又瞅她一眼。
「嗯。」點點頭,她坐回辦公椅上,因為有些無聊又有些累,等著、等著,忍下住就趴在桌子上,疲累眼眸蒙矓瞅凝另一端忙著準備明日開庭資料的男人……
廣告上說認真的女人最美,其實認真的男人也很帥呢!雖然他本來就長得不醜……不,其實應該說長得很好看的!
原本她對表相的美醜是沒有太大感覺的,總覺得人家說誰誰誰很帥,她看了也沒太大感覺;又說誰誰誰實在很醜,她瞧了還是覺得還可以。美醜在她眼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是今夜卻突然覺得他真好看。
凝覷他專注於工作的神情,寧茵茵不由自主地輕漾出一抹笑……呵,他真的是個很認真、穩重的男人呢!這樣的男人,若有了家庭,肯定也會是負責任、值得依靠的好丈夫吧!不知哪種女子能吸引他這樣的男人、讓他給愛上?真令人好奇呢!
值得依靠的男人啊……弟弟年紀太小,現在她得讓弟弟依靠。可是她也會累的,也好想有個可以讓她依靠的男人……好想啊……呵……再多等幾年,等弟弟長大了,她就可以挾威「要脅」弟弟讓她依靠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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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累了!
看著趴在桌上酣然入睡的人兒,沈雋眼中不自覺地流露著幾許憐惜。沒想到整理完資料,才不到十分鐘,她就已經睡得如此入眠了。
唉……確實也該累了!從事務所成立一直到現在,她白日忙著處理三人份的繁重工作量,晚上又得急著趕去上課,有如蠟燭兩頭燒,又怎會不累呢?尤其這半個月來,又接下了陳泰明的案子,從收集資料到匯整檔案、準備開庭的檔,忙得昏天暗地,連假日也無法休息,壓力之大、精神之緊繃,真是不言可喻,一般年輕女孩子早就抱怨連連、逃之夭夭了。
可她卻能承受下來,甚至很多事務一教就會,學習能力之強極為驚人,當真是減輕了他們身為律師的不少負擔,讓他有時都不免慶倖自己挖到了寶,當初聘請她來當助理的決定真是百分之一百二的正確決定。
指腹忍不住輕撫過小臉眼皮下的疲累淡青,沈雋泛起心疼淺笑……事務所是虧待了她,讓她承受了這麼繁重的工作量。待之後事務所穩住根基後,他一定會聘請幾個新助理來減輕她的工作量的。不過,呵……像她這樣心性堅忍的女孩子,真是讓人不得不欣賞呢!
感受著指腹下的滑嫩肌膚,向來沉靜的心神不禁有些蕩漾,他強迫自己收手,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覆在嬌小身軀上,免得她受寒。
呵……睡得如此酣甜,實在不忍心叫醒她,就讓她繼續睡吧!待她睡飽清醒後,他再送她回去好了。
心中有了決定,沈雋索性拉來另一張椅子,學著她趴在桌上,沉沉凝睇酣眠的清秀臉蛋,只覺隱隱有股奇異的溫暖情潮平穩滑過心田……
真糟糕!他向來瞭解自己不是那種一見鍾情、熾火狂燃的性情,而是需要慢搓輕撚才能燃起心中火花,細火慢燉出情感的熱度。
而如今,他清楚的發現到她就像一顆火種,不經意的落入他心田,點燃了他的細細慢火……
事業才剛開始起步,就被一顆不小心落入的火種給燃起情火,實在有些不妙。不過……他其實還滿期待兩人間能燉出什麼味道的愛情來……真的滿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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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雖然今晚她突然覺得他很好看,但……但也沒必要一睜開眼,就瞧見他放大的臉龐吧!
恍惚中,寧茵茵受到驚嚇地跳了起來,卻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低頭一瞧,竟是一件西裝外套。
啊——是他的!連忙撿起地上的外套,同時驚覺到這外套不僅有著他的味道,同時也沾染著自己的味道。看了看沈雋趴在桌上的睡容,寧茵茵粉頰不自覺地微紅,心中大概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肯定是她等到睡著,他不忍心叫醒她,卻又怕她受寒,所以才脫下外套給她蓋著,結果不知怎麼回事,他自己也不小心地睡著了。
手上抓著外套,怔仲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沒有平日的嚴肅神色,宛若大男孩般的安然睡顏,實在讓人很想偷偷伸出魔手偷捏一把……
哎呀!她在想什麼?
猛然回神,瞪著自己已經伸到他面前的手,她被自己給嚇到,急忙將手縮回背後,暗暗慶倖自己沒有一時鬼迷心竅、大膽造次,否則若捏醒了他,看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過……他的睡顏真的還滿可愛的!
欣賞的眸光忍不住又轉回到睡臉上,寧茵茵想到他不忍叫醒自己,還細心的為她披上外套,與平日的嚴峻大相徑庭的溫柔行為,心中突然覺得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心跳莫名有些失序,臉頰開始發熱起來……
咦?她幹嘛臉紅啊?
心兒怦怦亂跳,捂著熱辣辣的臉頰,寧茵茵有些心慌意亂,搞不懂自己在臉紅耳熱些什麼,頓時手足無措得不敢再瞧他。想先逃去洗手間潑潑水、冷靜一下自己,誰知慌亂下,才一轉身就踢到辦公椅,在寧靜的空間裏發出一道巨響。
啊——完了!心中慘叫,知道沈雋再怎麼熟睡,肯定也會被吵醒,果然——
「怎麼了?」懵懂驚醒,沈雋連忙起身,看向那個縮著身子的纖細背影,神志馬上清醒過來,抬腕看了下表,赫然發現已經午夜十二點多了。
真糟糕!他竟然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對、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心虛轉身面對他,寧茵茵漲紅著臉,滿眼的歉疚,同時把手上的西裝外套遞給他。「你的衣服,謝謝。」
「哪里!」取回外套穿上,乍見她小臉紅得異常,沈雋不容多想,大掌直接貼上雪白額頭。「臉怎麼這麼紅?受寒發燒了嗎?」
「啊!」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寧茵茵既無措又羞窘,結結巴巴地胡亂找藉口搪塞。「我……我剛睡醒都會這樣啦……」嗚……總不能說偷瞧他瞧到莫名其妙臉紅吧?多丟臉啊!
確定掌心下的溫度雖然有些熱,但沒熱到發燒的跡象,沈雋這才安心收手,有些抱歉地看著她。「已經十二點多了,我送妳回去吧!」
「喔。」溫順地點點頭,她好羞愧。「對不起!我剛剛睡著了……」嗚……害他浪費時間等她,還等到睡著了。
她在內疚什麼?好笑地覷了眼她愧疚低垂的頭顱,沈雋薄唇驀地一彎,揚起一抹漂亮弧度。「妳睡著時的模樣很可愛。」
耶?他在說什麼?瞠眼瞪視,寧茵茵差點沒嚇掉下巴,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像似甜言蜜語的話兒來!再說……她又不是他的親密愛人,他也沒對她說甜言蜜語的理由啊!
呵……有需要這麼吃驚嗎?
玩味地覷了她一眼,看著因驚嚇而微啟的小嘴,水水嫩嫩的實在很誘人,沈雋當場決定接受誘惑,低頭就朝紅唇輕啄了一記。
轟!
熱潮瞬間全湧上臉,腦袋像被炸彈給擊中,轟轟亂成一團,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能驚駭地直瞪著他,小嘴裏「你你你……」個沒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差點被她這傻愣模樣給逗笑出來,沈雋佯裝若無其事的直接攬著她往外走。「走吧!很晚了,我送妳回去休息。」
「回……回去休息?」一下子無法從被啄吻跳到回家休息,這種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巨大變化中適應,她只能愣愣地重複他的話。
「是!我送妳回去。」呵……她這個對男女情感尚還生嫩、不懂得如何接招拆招的傻丫頭,現在肯定茫然得很吧!強忍住笑,沈雋覺得她的反應實在呆嫩得可愛。
就這樣,一個飽受驚嚇、完全無法反應的僵硬女人,被一個狀若無事的男人,一路開車護送回住處。女人直到茫茫然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時,這才稍稍恢復神志……
她被占了便宜了耶!這算不算職場性騷擾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5:39
第七章
半年後,某家高級日本料理店的包廂內,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舉杯慶祝,大聲叫笑歡鬧,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謝……謝謝你們……若下是你們,我……我真不知會怎樣……」在一片歡樂中,驀地,陳泰明忽然紅了眼眶,哽咽地道出自己的感謝。
小蝦米對大鯨魚的專利權官司,在一來一往纏訟了大半年後,今天法官終於裁下判決:而他們跌破了眾人眼鏡、粉碎了所有媒體的預料,打敗了權大勢大的大企業與眾多名律師所組成的律師團,成了勝訴的一方。
「陳桑,你哭什麼?」熊掌狠狠地拍了他後背一記,熊翼大吼叫笑。「我們贏了,該笑!該笑啊!」
「可不是!」故意哀聲歎氣,安子彥眼底閃著狡黠光彩。「讓粲明狠狠摔了個大觔鬥,陷害許多人滿地找破眼鏡,這可是值得仰天狂笑三聲的,哈、哈、哈!」未了,果真給他狂笑了三聲。
哼哼,先前一堆人並不看好他們,冷嘲熱諷地說他們是以卵擊石,結果呢?究竟誰以卵擊石啊?
「明天眼鏡行的生意會很好喔,我們也算是造福了眼鏡業者呢!」打了個大勝戰,尤其自己也有貢獻一份,寧茵茵心中成就感滿滿,眼兒瞇瞇,笑得可燦爛了。
「沒錯!沒錯!」點頭如搗蒜,熊翼豪氣地舉杯大吼。「心情實在太爽了,今天不醉不歸!」話完,自己先咕嚕、咕嚕地將整杯啤酒給灌下肚。
「對!不醉不歸!」安子彥狂笑附和,立刻跟進。
「嗚……不醉不歸……」陳泰明激動得邊哭邊灌酒。
誰要跟他們不醉不歸啊?這些男人灌酒像在灌蟋蟀似的,嚇死人了!眼見他們瘋狂飲酒,寧茵茵心裏再怎麼高興也不可能和他們一同起舞,當下立刻噤聲猛吃美食,深怕被他們抓到。然而——
「熊老大,小茵茵裝『俗辣』,快,替我將人壓住,我非得將她灌倒不可……」安子彥眼尖,倡狂大笑著要「辣手摧花」。
「哇——不要——」飛快想往包廂外竄逃,奈何比不上人家的長手長腳,眨眼間就被人給逮住壓在榻榻米上,嚇得她只能不斷尖笑求饒。「熊老大、十二少,不要啊!我不會喝酒……」
「出來眼人家混,怎麼可以不會?呼幹啦!」不給拒絕,熊老大手中的啤酒杯硬是往她嘴裏灌,只是在掙扎笑鬧中,真喝下去的有限,倒是灑出來的一大堆,將她的衣服全都給弄濕了。
「呼幹啦!呼幹啦……」拿著筷子敲碗,安子彥酒意甚重地唱起了歌,還不斷倒酒幫熊翼灌某只沒酒量的蟋蟀。
一時間,包廂內尖叫,大笑聲不絕於耳,實在熱鬧得很。
另一旁,沈雋噙笑看著他們瘋成一團,眼底閃著愉悅光芒,心中的欣喜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
呵……他們的事務所在這一役中,算是打出響亮名聲了;而這名聲將會在業界與商界間發酵,許多驚見他們實力的公司行號與大老闆,將會自動找上門來……
「啊——不要只灌我啦!」寧茵茵尖叫大笑,扭動掙扎中,眼兒去掃到若有所思淺笑的沈雋,當下立即要兩隻野獸轉移目標。「你們去灌阿雋,去灌他啦!他從頭到尾都窩著沒喝酒……」
她的叫聲喚回沈雋的注意力,頓時馬上泛笑地對兩隻準備將矛頭指向他的猛獸宣佈。「很晚了,我得送茵茵回去了。」話落,馬上起身將被潑了滿身酒味的可憐女人給拉起來。
「喂!哪有這樣『落跑』的?你孬種!」安子彥哇啦、哇啦抗議。
「抱歉!我就是孬。」不給激將,他笑著將寧茵茵給拎走了,腳步毫不遲疑。
眼看某大律師將最好捉弄的人給挾持走,熊翼和安子彥只能將目標轉向已經醉紅了臉的陳泰明身上。
「陳桑,來,呼幹啦……」開始灌酒。
「呵呵……呼……呼幹……呼幹……呵呵……」今天心情太好,一定要呼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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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老大和十二少好野蠻,將人家都給弄濕了!」步出日本料理店大門往停車場走去,寧茵茵笑著嘟囔抗議,粉頰被剛剛強灌下去的酒氣給醺得微紅。
弄濕了?瞄了一眼,發現她衣服確實濕了一大片,緊貼著美好酥胸、勾勒出撩人曲線,沈雋不動聲色地脫下了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耶?我、我不冷啊!」乍聞屬於他的好聞味道如半年前那一晚的覆蓋住自己,她驀地臉紅耳熱了起來。
老實說,自從那一晚他突然地啄吻她後,這半年來,他對她的態度實在……好吧!就厚臉皮的自我膨脹一下好了——實在很像在追求啦!
可偏偏他除了行動上的細心、體貼,和偶爾假日邀她出去喝咖啡、看電影、踏踏青之外,嘴裏什麼也沒表示,讓她也不敢那麼不要臉的就自以為他在追求她。
畢竟那些事和普通朋友相處時,也是這樣,實在不算什麼特別。但……但他有時瞅她的眼神又不禁會讓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教人好難猜測他究竟是啥心思。所以……所以兩人的關係就這樣曖味了大半年,實在好彆扭!
「披著。」沈雋森森橫覷一眼,當場讓才想卸下外套還他的無辜女人,立刻頭皮發麻,只能乖乖地緊抓著前襟,不敢違背命令。
「還有……」驀地,好聽的男中音又出聲,這回隱含了濃濃笑意。
「啊?」他還有啥聖旨要頒的嗎?
「別隨便說哪個男人將妳給弄濕了,我可受不了。」笑橫的黑眸閃閃發亮,流動著可疑的異采。
耶?他在說什麼啊?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瞬間像袋鼠般的跳離他身邊,小手震驚地指著他,臉蛋羞窘漲紅成美麗的櫻花色。「你……你……你會開黃腔?」媽呀!他們事務所最冷靜沉穩、一絲不苟、中規中矩的沈大律師竟然會開黃腔?這是天下奇聞!若是熊老大和十二少開的,那就不是新聞了。
怎麼,他也是人,不能開黃腔嗎?啼笑皆非地將她給抓回身邊,沈雋冷靜提醒。「重點不是我開黃腔,而是我開黃腔的對象是誰?」
「呃……」對喔!他開黃腔的對象是她耶!想到這裏,寧茵茵臉紅得更厲害,無語地瞪了他老半天,最後只能勉強擠出一句:「你這樣算性騷擾,我可以告你的。」這男人幹嘛無緣無故開她黃腔啊?雖然出自他的口,讓她聽起來不會覺得猥褻,甚至有點忍不住想笑的感覺,但尷尬還是多少會有的嘛!
「茵茵……」聞言,沈雋直想歎氣。「性騷擾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妳是我唯一想開黃腔的女人……」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又補上一句。「妳真覺得我在對妳性搔匱嗎?妳覺得不舒眼?」
「也、也不會啦……」聽到她是他唯一想「騷擾」的女人,甯茵茵莫名暗暗竊喜了一下。如果別人開她黃腔,她一定會生氣覺得不舒服的;可是對象換成是他,卻會覺得好害羞……
「是嗎……」微微一笑,暗暗松了口氣。她對他應該也有些意思的吧?互有感覺的男女間,偶爾幾句曖昧言詞會讓人臉紅心跳,心情蕩漾不已。但若一方有意、一方無情之下,這種曖昧黃腔就會讓人覺得猥褻而討厭了。
「阿雋……」驀地,她赧紅的臉輕喚,表情羞澀又可愛。
「嗯?」來到車前,忽聽她低喃羞喚,沈雋轉身瞅睇著她。
「阿雋,你……你是不是在追我啊?」飛快拋出心中存疑了大半年的疑問,她羞得想找個洞躲起來。
啊——好丟臉、好丟臉!可是不問清楚,繼續曖昧下去,她又覺得好彆扭,一顆心常被吊得七上八下,更難過!
「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現在還在問這種問題,這女人是怎回事?沈雋終於忍不住地大歎口氣,神情很是無奈。
「啊?」他、他的意思是?
「是!我是在追妳!」受不了了,直接點明白,還低頭奉送一記宣告的熱吻,直到良久後退開,沾染著情欲的黑眸閃著熾亮光芒,慵懶微笑道:「我喜歡妳,這樣夠明顯了吧?」
「我、我、我……」被吻得嬌豔欲滴的腫脹紅唇「我」了個老半天,最後,她終於羞赧又開心地笑了出來。「我接受你的追求。」
她接受?不是早就接受了嗎?沈雋好氣又好笑,一把將她狠狠擁入懷裏,想笑?卻又無語……
這女人,能兼顧工作與課業,能力實在沒話說。但感情上卻是個生嫩笨丫頭,教人笑也不得、氣也不得。不過,呵……她接受啊……這個答案倒令人挺滿意的!他該死約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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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妳真覺得呂律師在喜歡沈律師?」
「我是呂律師的助理,我當然看得出來!」
「那沈律師呢?他對呂律師也有意思嗎?」
「這就比較看不出來了;不過呂律師漂亮又幹練,妳不覺得和沈律師很匹配嗎?我倒覺得他們兩個很適合呢!」
「可是我曾聽熊律師和安律師在閒聊時說過,沈律師已經有個交往六年的女友了。」
「哎呀!六年又如何?妳來事務所這麼久,有見過沈律師的女友出現過嗎?沒有,對吧?我懷疑沈律師有女友只是個幌子,用來矇騙那些對沈律師有企圖的女人。再說,若真有,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已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妳怎麼說得好象很瞭解啊?」
「我怎麼會不瞭解?我上一任男友從高中交往到大學畢業,整整七年的時間,結果還不是抵不住七年之癢,切了!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氣,該回去工作了。」
「哎呀!我也要快點回去整理資料,不然又要被熊律師吼了……」
隨著交談聲遠去,化粧室內又恢復寧靜,不久,細微的「喀嚓」聲響,某間廁所門被打了開,走出一名嬌小、纖細的女子。
原來呂律師在喜歡阿雋啊!沖水洗手,寧茵茵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接著竟然吐舌做個鬼臉。
自從六年前,事務所打了場漂亮勝戰後,從此聲名大噪,許多的大公司、大老闆自動找上門尋求合作,業務應接不暇,事務所就此一步步、慢慢地擴展茁壯。直到六年後的今天,事務所已經多了好幾位助理和新加入的年輕律師,規模之大,幾乎要和那些老字型大小的律師樓有並駕齊驅之勢;而這樣大規模的律師事務所的老闆,竟然是三個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律師,這可真是業界的傳奇。
有名、有權、有錢,再加上三人年少有為,外貌條件又都不錯,還曾經被封為法界的黃金單身漢,吸引了不少芳華正盛的美女芳心;尤其以沈雋沉靜、穩重又隱含威嚴的氣質最獲女人青睞。只是……
「他是我的,其他人甭想!」忍不住又做個鬼臉,寧茵茵偷笑了起來。
當初,當事務所決定擴編時,她和沈雋都達成了共識,決定不將私人情感帶入辦公室,是以除了熊翼與安子彥外,新加入的同事並不知情他們是男女朋友;就連對他們的稱呼,也為了建立制度與尊重,全都改稱為某某律師;只有在私下時,才會如以往的以綽號、名字來叫人。
也因為兩人在辦公室實在太公事公辦,完全讓人看不出任何私情,是以才能六年下來,沒人知道眾人口中謠傳的沈律師女友其實就是她。不過……
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已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驀地,含諷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寧茵茵小臉不由自主地一黯……呂律師的助理說出這種話,雖然讓人聽了很刺耳,可不得不承認還真的有幾分道理。
「唉……」忍不住輕歎口氣,她黯然苦笑。
兩人相戀後的第一年,偶爾,她會在他的住處過夜,在激情歡愛的隔日清晨,為他洗手作羹湯、共用甜蜜時光。第二年,他將一些銀行的印章、存摺交給了她,信任地示意她可以隨意動用他的一切財產。當時,她有些惶恐卻又感動,小心翼翼地幫他保管所有的存摺,從未曾花用過他的任何一毛錢。只有一次,他綽號「老爹」的好友欲開遊戲軟體公司、前來找他合夥投資,當時他只是淡淡表示經濟大權在她手上,要「老爹」找她遊說。
當時,基於對方是他的好友,加上看准遊戲軟體未來的利多,所以在他一切由她做主的默許下,大膽的投資了五百萬,和「老爹」各擁新公司的一半股份。
原本她還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太大膽,會讓他損失了一筆金錢,所幸「老爹」頗為爭氣,自行研發出一套線上遊戲,一推出市場就狂銷熱賣,不僅本錢很快回籠,甚至還狂賺好幾倍。
因此,公司的規模日漸擴大,每回推出的新遊戲都會引起玩家搶購,時至今日,「老爹」的公司已經是臺灣數一數二的遊戲研發公司。而沈雋也成了軟體公司持有一半股份、卻不管事、幹領分紅的董事。
第三年,他們之間開始步入老夫老妻似的相處——他忙著事務所的工作,她盡心協助,生活平靜、穩定,卻也顯得平淡無火花。第四年、第五年,一直到今年的第六年,他們習慣了彼此的陪伴與存在,然而卻沒有了初相戀時的熱情與甜蜜。
是不是每對相戀多年的情侶,最後都一定會發展到這樣的情況?
「唉……老夫老妻的白開水生活也不錯啦!至少還是在一起的嘛!」對著鏡中的自己催眠,如今的她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唉……真糟!聽了別人的八卦閑語,惹得自己生出一堆感慨,連帶的心情也變得很是鬱悶。
真討厭!別想了、別想了,還是快回去工作吧!阿雋那兒還有一大堆資料等著她整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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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這件案子就麻煩呂律師妳了。」個人辦公室內,剛討論完公事的沈雋將資料遞給呂琬琴後,順勢起身將公文夾放進檔案櫃內。
冷靜、美麗,滿身自信的呂琬琴,本欲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又突然頓足轉身,美目沉沉凝睇著他,微笑邀請。「沈律師,快中午了,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用個飯?」
她向來清楚自己要什麼,而事業有成、氣質沉穩的沈雋,就是她想要的男人類型——若他們在一起的話,事業上,兩人可以互有幫助;感情上,以同屬理智、冷靜個性的兩人,一定可以維持良好的溝通模式,成為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一同攜手到老,絕不會有啥重大爭吵。所以她看上了他,也勇於主動邀約,表達出自己對他的好感。
「不了,我有便當。」不著痕跡地瞅她一眼,沈雋微笑婉拒。這位呂律師半年前進入事務所後,便隱約可以感受到她對他的興趣,只是對方從未明白表示過,他總不能當著她的面挑明說——我已經名草有主,請妳另尋物件吧?
「女友的愛心便當?」漂亮柳眉輕挑,呂琬琴探刺笑問。聽說他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只是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讓人不禁有些懷疑這是他故意放出的煙幕彈。
「是的!」依舊一貫的沉靜微笑。雖然不喜歡被刺探,但若這樣的表明能讓她轉移目標,那他可以勉強忍受。
「她美嗎?」有比她美嗎?
「當然!」茵茵是他心中最美的!
「至今仍讓你心動?」交往多年,熱情早該消褪。
「我的心從未曾停止跳動過。」否則他怎還能站在這兒,早入土為安了。沈雋暗暗笑諷,心中卻開始有些不耐。
「我很好奇,你們交往這麼多年來,你未曾對其他女人心動過?」嬌顏緩緩逼至他面前一寸近,美目中流動著媚惑異采。呂琬琴輕淺的氣息拂過他的臉,相信自己暗示得很明顯了,不信有男人對如她這般出色的女人自動送到嘴邊、卻不偷吃的。
哪知沈雋卻不閃不避,沉凝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挑逗麗顏,臉上波瀾不興,絲毫未顯慌亂、尷尬。
但見他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看著……看到呂琬琴都察覺出他眼底的古井不波,確實沒對自己的誘惑有任何反應,她不禁尷尬了。正想抽身退開——
「沈律師,這些資料我幫你影印好……」開朗的嗓音驀地一窒,忘了敲門便直接開門進來的寧茵茵乍見眼前的景象,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沒料到有人突然闖入,呂琬琴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粉頰微微熱紅,佯裝若無其事地強擠出笑。「沈律師,那個案子我會儘快處理的。」話落,急忙轉身離開,在經過寧茵茵身邊時,還尷尬地瞅了她一眼。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兩個好象一副剛接過吻的樣子?
寧茵茵臉色微白地看著呂琬琴離去,腦海中一直停留在方才兩張近在咫尺的臉龐,耳邊忽然響起方才在化粧室內聽到的那番話……
呂律師在喜歡沈律師……呂律師漂亮又幹練,妳不覺得和沈律師很匹配嗎?我倒覺得他們兩個很適合呢……
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巳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阿雋會喜歡上呂律師嗎?她和阿雋之間,是否熱情已成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他們真的會走向分手一途嗎?
不!她不要!她的熱情沒褪,這麼多年的感情下來,對阿雋並不是只有習慣,她還是好愛、好愛阿雋的……
可是阿雋呢?阿雋對她是否還是有著感覺?她不敢確定了……
「茵茵,影印資料呢?」沈雋平靜如昔,一方面自認問心無愧,一方面也怕說出呂琬琴對自己有意的事會讓她胡思亂想,當下也就沒多說什麼,直接將話題帶入公事。
「在、在這裏。」猛然回神,她急忙將資料交給他,眸光卻顯得黯然……
他……為什麼連句解釋都不說?是因為遵守不將私人感情帶入辦公室的原則嗎?還是另有原因?思及此,她心中一顫,再也不敢想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寧茵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等待著下班、等待著兩人回到他的住處,他會主動向她說清楚。
然而,她一直沒等到他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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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的星期假日
「分手了?」咖啡廳內,寧茵茵失聲叫了起來。
「麻煩妳,我剛和男人分手的事,不必這樣昭告天下。」收到其他桌因驚叫聲而投來的好奇注目禮,林美芳沒好氣地白了好友一眼,卻引來一旁當陪客的甯耀奇的笑聲。
「啊——對、對不起!」心虛致歉,可還是忍不住焦急地低聲詢問。「美芳,妳和阿明從大學時就是班對,怎麼會交往這麼多年卻突然分手?」一直以為他們這對班對會有結果的.
「感情久了,自然就淡了。」輕啜了口飲料,林美芳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眼底卻閃過一抹淡淡感傷。「男女間的戀情是有蜜月期的,一旦過了沖昏頭的熱戀期,激情自然會淡下來,雙方若無共識來維持愛情的熱度,最後往往只會剩下習慣與責任。可實際上,兩人已經越走越遠了。再說,人是喜新厭舊的動物,一旦舊有的感情再無任何火花之時,周遭卻出現另一位能讓自己心動的人,自然會被吸引。」
「妳是說阿明他……」寧茵茵訥訥地不敢將心中的疑問完整道出口。
「嗯。」不愧多年好友,林美芳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只是輕點了下頭,眼中雖有感傷,可神態卻有絲釋然。「這樣也好,我和阿明走到後來,只剩下了對對方的習慣和責任,對彼此再無任何男女感情,所以我們很平和地分手了。」
「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基礎……」覺得好可惜。
「哈!」驀地,林美芳揶揄笑道。「茵茵,妳難道沒聽說嗎?男女之間的第一年最容易結婚,第二年、第三年也都還有滿大的希望。可若交往越久,最後會一起步向禮堂的機率就越小。愛情長跑的情侶,幾乎十對有七對最後是分手的!妳不覺得有種狀況經常發生嗎?」
「什、什麼狀況?」不知不覺中,她竟覺得有些緊張,有些害怕好友的答案。
「就是有很多情侶愛情長跑多年,可是最後結婚的卻是剛認識不到幾個月的新物件啊!」搖頭晃腦,林美芳期待自己的新物件出現。
「也就是說,『站在禮堂外,新郎、新娘不是我』的狀況。」一直默默當稱職旁聽者的寧耀奇,以某首歌的歌詞來補充解釋。
聞言,寧茵茵不由得想到自己和沈雋,臉色霎時間蒼白……現在出現了呂律師這個「新人」,她和阿雋的愛情長跑,最後會如同美芳和阿明,成為七對中的其中一對嗎?
不!不要!她還是好愛阿雋的!可是……可是兩天前的那種曖昧狀況,為何阿雋一直沒對她解釋呢?難道阿雋真的……想到這裏,她猛地劇烈搖頭,眼眶有些微紅。
「哎呀!茵茵,妳怎麼回事?是我說錯什麼了嗎?」被她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給嚇了跳,林美芳焦急詢問,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姊?」寧耀奇皺起眉頭,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沒、沒什麼!」不想讓他們擔心,甯茵茵強擠出笑,硬是轉移話題。「阿奇,大學聯考分數出來了,你心中有沒有想念的學校和科系?」知道他的分數高得想填任何一間學校和科系都沒問題,是以非常關心他的志向。
「T大法律系!」若有所思地覷了一眼,寧耀奇沒再多問,順她意思的改變話題。
「你不會是崇拜阿雋,想當他的學弟吧?」聞言,寧茵茵輕笑調侃,不知他竟對法律有興趣。
「誰崇拜姓沈的?」白眼反駁,寧耀奇一臉沒好氣。哼!他對姓沈的從來就沒好印象,會崇拜才怪!想去念法律系,主要是看姓沈的不對眼,以後也想出來開問法律事務所來和他打對台,把他的客戶搶光光。
「阿奇,你幹嘛這麼討厭阿雋?」自從和阿雋相戀後,她極力想讓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能相處融洽,可怪的是,阿奇似乎從一開始就對阿雋不懷好感。
聞一言,林美芳笑得甚為詭異,瞄向寧耀奇的眼神有著揶揄。「阿奇弟弟是在吃醋啦!」真是小鬼一個,戀姊情結嚴重得要命,一直怨恨沈雋和他搶姊姊。
吃醋?阿奇吃什麼醋啊?寧茵茵一愣,非常地納悶。
「要妳管!」漲紅臉射出兩把燒刀子,被看穿心思,寧耀奇又氣又尷尬,恨不得把某個張嘴大笑的女人,給拖去墳地埋了。
「哈哈……有人老羞成怒了……」依然不客氣地大聲嘲笑。
「吵死了!閉嘴啦!」
「老羞成怒!老羞成怒……」
「姊,最近的墳場在哪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5:51
第八章
是夜,坪數寬廣、設計舒適的公寓內,寧茵茵悄悄推開書房門板,回想起白天裏美芳的一番言論,憂慮的眼眸不禁沉沉瞅凝著書桌前的男人,怎麼也轉不開視線。
像似感受到注視目光,沈雋扭頭一看,見她奇怪地站在門邊不發一語,忍不住疑惑詢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搖搖頭,她走近他身邊,好奇笑問:「還在忙?」
「嗯。」輕應了聲,注意力回到桌面上的資料檔。「呂律師那個案子有點麻煩,她麻煩我幫忙看一下。」
呂律師?又是呂律師!神色微僵,看他目光又專注地回到公事上,寧茵茵發現自己吸引不了他一分鐘的注意力,心中不禁一沉。
「阿雋……」良久後,她忍不住叫人了。
「嗯?」視線依然黏在公文上。
「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譬如呂律師的事?
「好晚了,妳先去睡吧!」忙於公事的沈雋沒意識到她異常的神態,順口要她別等他,先去補足睡眠。
我不是要聽這個!五指悄悄緊握,她想問呂律師的事,卻又怕聽到令自己傷心的答案,幾番張口欲言,話都到了嘴邊,最後還是沒勇氣問出口。
「不是要妳先去睡嗎?」察覺到身邊人兒沒動靜,沈雋奇怪地抬頭瞧她。「妳還有話想說?」
「沒、沒有!」反射性地搖頭否認,隨即又暗惱自己幹嘛不老實問出口。寧茵茵沮喪地輕咬著唇瓣,在他的注目下,轉身往書房外走,待來到門邊時,驀地轉身瞪他……
果然!視線又回到公事上了!什麼一分鐘?她連吸引他三十秒的專注時間都沒有!
「阿雋。」驀地,她又叫人了。
「嗯?」
「你……有結婚的打算嗎?」擰著一顆心,訥訥地輕問。在一起六年了,他可曾想過他們的未來?
「沒有!」現階段沒有,因為太忙了,實在沒時間。埋首公事中沒有多想,沈雋直覺回答。
「噢。」原來……他真的完全沒有想娶她的打算!突然覺得很受傷,寧茵茵眸光一黯,沒多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覺得奇怪,沈雋再次抬頭看她,卻只見到顯得有些蕭索的纖細背影已經離開書房,消失在門後了。
她想結婚了嗎?其實他近日來也有這個念頭,想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在婚姻的制度下,兩人開始準備生兒育女、理直氣壯地共用家庭生活,免得還得常和甯家小弟搶人。只是……
「唉……」眼尾掃了桌上文件一眼,他輕歎口氣。事務所實在太忙了,一直騰不出時間來完成人生大事。
兩個人直接去法院辦理公證,花個半天時間,簡單解決一切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想委屈她,想給她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宴邀所有親朋好友來祝福,然後再挾持她飛到國外,來個歐洲蜜月旅行一個月,甜甜蜜蜜享受兩人世界……這一切都需要空下時間來安排。然而最近的半年內要這樣做,恐怕是沒辦法的!
他計畫漸漸減少手中的案子,將一些新的客戶分散到其他新進律師手上;老客戶則暫讓熊老大和十二少去操勞,大約半年後,大概就可以有較充裕的時間,讓他能處理結婚的一些瑣事、空出一個月的假期來出國度蜜月。
不過……看她剛剛好似很難過的樣子,為什麼呢?近來是忙了些、冷落了她,所以她覺得寂寞、孤單嗎?
胸口一陣泛疼,再掃桌上檔資料一眼……算了!今晚別掛心公事,去陪她吧!想到這兒,沈雋驀地起身,薄唇漾笑朝外走去。
今夜,他屬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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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被單下的赤裸嬌軀窩在男人懷裏,寧茵茵小臉嫣紅迷蒙,氣息還有些微喘。
「嗯?」心滿意足地抱著她,沈雋闔眼幾乎快睡著,唇邊還漾著輕淺淡笑。
「你今晚……今晚怎麼了?」比以往還狂野火熱,簡直教人招架不住,讓她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幾乎消褪殆盡。
他對她還是很有感覺、很熱情的啊……
「怎麼?服務得不滿意?我覺得妳剛剛很滿足啊!」睜眼笑睇,他揚眉調侃。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笑著輕捶他一下,寧茵茵羞紅了臉。阿雋好討厭!在外人面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斯文樣;可私底下,在床笫間卻淨愛開她黃腔。
「那妳什麼意思?」嘴角噙笑,他佯裝兇狠輕咬粉肩一口,眼底眸光熾熱燦亮。
「我……我不說了!」看他那表情,若問他今晚為何特別熱情,肯定又會被取笑,才不幹呢!賴趴在寬厚胸膛上,寧茵茵反撲地在他頸項咬了一口,隨即深吸口氣,把臉埋在他肩窩,低聲輕喃。「阿雋,我喜歡你的味道,好好聞……」讓人聞了好安心、好舒服、好想睡覺啊……
「我也喜歡妳的味道……」輕聲回應,挺直的鼻尖嗅聞著她身上清新香氣,沈雋總覺得奇怪,兩人洗著同樣的沐浴乳,在她身上為何就是能飄散著一股特殊而迷人的氣味?
眼皮逐漸沉重,意識朦朧間好似聽到他的回應,水嫩紅唇不自覺地揚起。「阿雋……我愛你……好愛、好愛……」呢喃的嗓音漸漸歇止,終至無聲。
垂眸瞅凝她的睡顏,沈雋深情柔笑。「我也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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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夜沈雋的「熱情服務」,接連幾日,寧茵茵一直處在愉悅狀態,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直到這日,事務所的幾位助理正聚在休息室吃午餐……
「喂!你們大家看,呂律師好象提著便當進去沈律師的辦公室耶!」甲助理發現新大陸似的要眾人趕緊朝「目標方向」看去。
就見一群人不約而同齊扭頭,透過透明玻璃窗,果然瞧見滿身自信的呂琬琴提著保溫便當盒,定進沈雋的辦公室。
「哇——呂律師的倒追行動越來越浮出?面了。」乙助理咋舌讚歎。
「呃……其實我昨天請假去幫男友慶祝生日,結果……結果……」丙助理突然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嚅嚅囁囁地不知該不該爆出驚天動地的大八卦。
「結果怎樣?」眾人沒啥耐心,齊聲低吼,要她有話快說。
「結果我和男友下午從飯店房間出來時,不小心瞄見沈律師和呂律師兩人一起進了隔壁的房間……」受同儕壓迫,丙助理紅著臉飛快爆料。
「哇——」眾人齊聲譁然,然而一道不屬於驚呼的「乓啷」飯盒落地聲驟然響起,霎時間飯粒、菜汁四下飛射,嚇得大夥兒又驚叫連連——
「哎呀!茵茵姊,妳沒事吧?」
「怎麼會不小心打翻便當呢?午餐泡湯了……」
「我這兒有麵包,妳要不要吃……」
「不、不用了!」慌忙起身整理翻落一地的飯菜,寧茵茵臉色微白。
「對了!茵茵姊,妳是沈律師的助理,應該最清楚昨日沈律師的行程才是。」甲助理未察覺她怪異神色,興致勃勃地笑問:「昨日下午沈律師真的是和呂律師一起出去的嗎?」
「我、我不清楚。」低垂著頭,小手顫抖地將地上殘渣弄乾淨,寧茵茵虛弱回應。
昨日下午,阿雋說要去客戶公司商談公事,最後怎會……怎會變成和呂律師一起進了飯店房間?而且回來時,也沒聽他提起這件事啊……
大夥兒從她那兒聽不到更能驗證八卦真偽的談論,當下又將目標轉回丙助理身上。
「喂!妳到底有沒有看錯人啊?」
「怎麼可能看錯?我上班天天看這兩人,哪有認錯的可能?」
「對了!這麼說來,妳昨天原來是請假去『快活』……」
「喂、喂、喂,措詞請文雅一點好嗎?我男友生日,我是請假去當『禮物』……」
就聽一群芳華正盛、愛情生活豐富的年輕小姐們嘰哩呱啦地笑成一團;而寧茵茵則靜靜地整理好一切,收拾好自己的便當盒,在嬉笑聲中悄悄地離開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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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律師,妳這是?」看著她提著便當敲門進來,沈雋納悶疑問。
「沈律師,這算是謝禮。」笑笑地將便當放他桌上,呂琬琴解釋。「謝謝你昨日臨時陪我去飯店見客戶,幫了我一個大忙。」那位元客戶是出了名的「怪ㄎㄚ」,身擁數家大公司,卻喜歡和人約在飯店房間內會面。只要出言稍稍不當,讓他聽了不滿意,馬上就將別人轟出去,像她上回就是如此。
為今一個聽說未曾被轟過的,就只有沈雋了,所以她昨日才臨時請求沈雋陪她一起去,希望他幫她一起搞定那位「怪ㄎㄚ」大老闆。果然,沈雋一出馬,那位「怪ㄎㄚ」立即樂得像啥似的,三言兩語馬上讓大老闆服服貼貼,乖乖簽下新一年度的合作條約。
然而也因為這件事,讓她更加佩服沈雋的手腕,對他的好感益發強烈。她喜歡那種比她強的男人,而沈雋不折不扣就是這樣的男人。
「呂律師,妳客氣了!」掛著禮貌微笑,沈雋眼底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張老闆有時是龜毛了些,不過我將他的案子轉交給妳處理,就是代表看重妳的能力,就算沒有我,相信妳也可以搞定他的。」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笑了笑,將保溫便當直直推到他面前。「嘗嘗吧!我一大早起來做的,應該不會比你女友的差。」美麗的眼眸笑覷,明顯的話中有話。
瞄了便當一眼,又見她沒要離開的樣子,看來是打定主意要看他打開來吃,沈雋不禁暗暗頭痛……老實說,他壓根兒不想吃任何對他有興趣的女人送來的食物,免得讓對方有所期待。但她又表明這是謝禮,不吃好象又顯得小家子氣,真是令人為難。
有些無奈,為免讓對方下不了臺,他只好勉強地打開便當吃了一口……
「怎樣?好吃嗎?比得上你女友的手藝嗎?」呂琬琴盈盈笑問。
他能當她面說不好吃嗎?心中暗忖,沈雋表面上還是一臉平靜的微笑。「還不錯,謝謝!」至於能不能和茵茵的手藝比……呵呵,實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不會傷人。
「真的嗎?那你多吃些……」聽聞讚美,呂琬琴心中暗喜,連連勸食。
就在此時,「叩叩」兩道敲門聲響起,隨即門板被人打開——
「沈律師,這些合約我打好了。」臉色微白,寧茵茵拿著檔案夾走了進來,眼尾餘光則暗暗瞄了桌面上已經被打開來吃、不是她料理的便當好幾眼。
他竟然吃了呂律師的便當……竟然吃了……
「甯小姐好認真,午餐休息時間還在忙啊!」一見是待在沈雋身邊最久的助理,呂琬琴馬上笑著美言稱讚。
「哪里!」強扯出笑,寧茵茵禮貌回應,放下檔案夾後,不急著走人,反而來到檔案櫃前忙著找資料。
眼看她沒有馬上離開的跡象,呂琬琴不好意思繼續待著,只好微笑道:「沈律師,便當盒我晚一點再來拿。」話落,轉身開門離開。
「喀嚓」輕響,門板再次闔緊,辦公室內僅剩他們兩人……
猛地,寧茵茵突然大步來到他辦公桌後,用力打開其中某一個抽屜,飛快地將安安穩穩躺在裏頭的保溫便當給拿走,扭頭就要走人。
「茵茵?」詫異地忙抓住她手肘,沈雋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那是我的午餐,妳想拿去哪里?」
「你的午餐在桌子上!」她蒼白著臉嘲諷。「你不是已經在吃了嗎?」
她在吃醋嗎?覷了桌上便當一眼,沈雋不禁苦笑。「茵茵,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阿雋!」驀地,她截斷他,嗓音微顫。「你……昨天下午去哪兒了?」
昨天下午?沈雋一愣,納悶她為何突然轉變話題,但還是直覺回答:「去見客戶。」奇怪!身為他的助理,她應該很清楚他的行蹤才對,為何又來問?
他騙她!他為何要騙她?
緩緩閉起眼,腦海裏竄出多日前,兩張近在咫尺、恍如剛接過吻的臉龐,如今又發現他不避諱地享用呂琬琴親手送來的便當、甚至還矇騙她,寧茵茵只覺胸口一陣揪疼,懷疑的種子在心田裏迅速發芽、茁壯。
「阿雋,你讓我好傷心。」驀地,她睜眼哀傷瞅凝,眼淚無法控制地滾滾直落。「為什麼要騙我?」
「茵茵,妳在說什麼?」被她的反應給嚇著,沈雋忙著想將她擁進懷裏安慰。「為什麼說我騙妳?別哭,妳哭得我心慌……」
「若你對我只剩下責任和習慣,再無其他的感覺,請不要對我這麼溫柔,因為那樣只會讓我更難過!」她猛地掙開他的懷抱,淚流滿面地大喊。
「茵茵!」實在被搞得滿頭霧水,沈雋忍不住大喝。「妳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只剩下責任和習慣?」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像似被他的叱喝聲給震醒,甯茵茵強抑下悲傷情緒,急急抹去滿臉的淚,不想讓自己繼續在他面前失態。「對、對不起!我好累了,下午想請假,再見!」話落,她飛快地轉身逃出去。
「茵茵!」沈雋警覺不對,大喊著正要追出時,驀地,桌上電話突然刺耳響起。
「該死!」瞪了下電話,責任感讓他無法充耳不聞,頓時只能暫時放棄追人,迅速抄起話筒。「喂?是王老闆……嗯……那份合約我看過,裏頭有些陷阱,我勸貴公司暫時不要簽,請再多研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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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來追她……沒來追她……
奔出辦公室,恍惚站在馬路邊,寧茵茵忍下住又哭了出來。「阿雋……你為什麼沒來追我……難道六年下來,你連追來哄我的勁都沒了嗎……」嗚……這就是美芳說的交往越久,感情越淡,最後終會分手的狀況嗎?
越想越難過、越哭越傷心,她忍不住掏出手機,想找最親近的人好好哭訴、發洩一場。
「喂,阿奇……你在哪里……我?嗯……我是在哭……現在不要問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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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裏,女人哭得眼睛紅腫、涕淚縱橫,好不淒慘的模樣;年輕男子則一臉沉凝,眼底滿是陰霾……
「妳生理期快來了吧?」聽完哭訴,寧耀奇天外飛來一句莫名其妙的問話,當場讓哭成大花臉的女人愣住。
「呃……好象是!」低頭用力算了下時間,寧茵茵漲紅著臉,老實回答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這就是了!女人生理期快來前,情緒特別不穩定,容易胡思亂想。」點點頭,寧耀奇非常認真、嚴肅。「現在我非常確定妳是想太多了。」
「可是……」
「姊!」一口截斷她的可是,寧耀奇沒好氣地安慰。「姓沈的雖然不得我緣,但人家的優點,我還是不得不提一下,他不會是那種會胡亂花心的人,妳想太多了。」
「也許他對我已經沒感覺了……」帶著泣音,她難過地舉出林美芳的談論。「美芳說,十對愛情長跑的情侶,有七對最後會分手;就連你都說『站在禮堂外,新娘、新郎不是我』這種話……」
「妳管我和林美芳說什麼!」再次截斷她,寧耀奇黑臉罵人了。「戀愛是妳在談,妳難道會不清楚姓沈的為人?妳覺得他對妳已經沒感覺了嗎?你們失去了以往的甜蜜熱情了嗎?」
呃……熱情?幾日前,阿雋對她還是很熱情的……想到前些天的那一夜,寧茵茵臉蛋悄悄紅了起來。
不管她究竟想到什麼而臉紅,寧耀奇還是繼續開罵。「就算姓沈的開始有移情別戀的跡象,難道妳不想將他的心給搶回來,要自動讓給那個啥呂律師嗎?至少妳還有六年的深厚感情基礎,可不是隨便哪個女人可以輕鬆擊敗的!不要告訴我,妳遜到不戰而退,我可沒那麼沒用的姊姊。」
紅著眼眶,萬分驚奇地看著他夾槍帶棍地喝罵,寧茵茵滿眼質疑。
「阿奇,你好奇怪喔!你不是好討厭阿雋嗎?怎麼現在反而為他說話?」顯而易見,就是要趕她回阿雋身邊嘛!
「我只是實話實說。」寧耀奇翻個白眼,心底清楚自己會這樣說,其實只因為姊姊還是很愛那個姓沈的,若離開了沈雋,肯定傷心難過至極,而他在旁瞧了也不會開心的。
「可是有人看見他們一起進去飯店房間……」說到這個,寧茵茵又想哭了。最讓她不能忍受的,就是這一件事。
「妳看見他們進了房間做什麼事了嗎?回去找姓沈的問清楚,要他給妳一個交代!若他真承認做出對不起妳的事,妳想哭再來哭,我的肩膀隨時在;若不承認,妳又不相信,我就綁架他去測謊,一定給妳一個滿意的答復,這樣可以嗎?」寧耀奇真想一刀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她掌管感情的大腦回路是不是秀逗了?平日明明是處事明快、六年來一手將他照顧到大的聰明女人,怎麼遇上姓沈的,就好象滿腦子漿糊!
聞言,她突然破涕為笑,深感窩心地撲抱著他。「阿奇,你是個大人了,我好開心。」一轉眼間,國中小男孩已經長成這麼大;雖然口氣故裝不耐煩,但一言一語在在盈滿對她的維護。
「姊,放手啦!好丟臉!」被一把抱住,寧耀奇尷尬地漲紅了臉,嘴上雖嘟囔抗議,可倒也沒用力掙開。
「阿奇,以後姊姊若沒人可以靠,你要養我、讓我靠喔……」呵……她的弟弟已經是大人了。
「在說什麼妳!」故裝兇惡低斥,寧耀奇懷疑他這個姊姊越老越笨。這種事還用她說嗎?他永遠都會讓她靠的,永遠……
「哎呀!阿奇,你在害羞、臉紅嗎?」發現新大陸。
「囉唆!我哪有……」死不承認。
「明明就有……」
就見某個剛剛還在懷疑男友出軌而哭得唏哩嘩啦的女人,此刻正嘻嘻哈哈地逗弄弟弟時,忽地,一道鈴聲響起,讓她不得不停下捉弄,低頭忙著翻找皮包內的手機。
「啊!是阿雋打來的!」一看見螢幕的來電顯示,寧茵茵立刻像燙手山芋似的將手機給丟到桌子上,直愣愣瞪著。
「妳不接?」怪異地覷她一記,寧耀奇不解她在發啥愣?
「我……我現在不知要跟他說什麼?」搖搖頭,她有些惶然,傻傻地瞪著手機響了十來聲,最後對方終於放棄而回歸沉靜。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晚是要面對的。」不留情地刺她。
「我、我還可以拖延好幾天……」寧茵茵想暫時先當幾天的鴕鳥,因為沈雋今天下午就要和客戶一起出差到大陸,幫客戶和大陸的廠商現場擬妥合約,要好幾天才會回來。
聞言,寧耀奇搖頭,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不過這回是簡訊的聲音。
急忙抓來一看,發現是沈雋傳來的,寧茵茵飛快閱覽,隨即霍地站了起來,抓著皮包匆忙要離開。
「姊,妳上哪兒?」寧耀奇忙問。
「阿雋傳來簡訊,說有份資料放在公寓,忘了拿到事務所去,因為等一下就要用到,怕來不及,所以要我幫忙送去……對了!你的摩托車借我。」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他的車鑰匙。
「喂!」抗議。
「騎摩托車鑽巷子比較快,借一下啦!」話聲方落,人已經跑出咖啡店外,戴上安全帽、發動車子,一下子就飆走了。
「還說要拖延個幾天,結果呢?現在不是自動跑回去讓姓沈的抓!」搖搖頭,更加確定自己姊姊遇上沈雋,真的是滿腦子漿糊。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寧耀奇慢慢地斂去笑意,眼底逐漸浮起濃厚陰霾……方才他為姓沈的說話,是不希望姊姊難過傷心而淨找好話安慰。
最好一切就如他所言,只是誤會而已,否則事實真相若真是姓沈的背叛了姊姊,那麼他不會讓那個大律師有再次傷害姊姊的機會!
陰著臉,他冷笑暗付,逕自坐在咖啡廳內輕啜飲品,並不急著走。直到約半個小時後,他的手機忽然狂響。
「喂?」
「甯耀奇先生?」陌生的嗓音傳來,背景聲音極為嘈雜。
「我是。」這人是誰?沒聽過這聲音。寧耀奇悄悄地皺起眉。
「請問你是寧茵茵的親人嗎?」傳來的聲音顯得匆促,甚至還可以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我是她弟弟。」驀地,他心中閃過不祥預感,心臟開始狂跳。
「太好了!剛剛令姊發生意外事故,現在正由救護車送往市立醫院,我們在她的皮包裏找到你的資料,所以才能通知你,你最好趕快趕來醫院,令姊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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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陳總,那就這樣了,好……再見!」斷線,疲憊地揉著眉心。
接完王老闆的電話,又連續被幾通公事電話纏身,當一一給予答復、解決完事情後,沈雋這才有空懊惱地歎氣。
唉……茵茵剛剛是怎麼回事?說那些話又是啥意思?先前沒追出去,現在人不知已經跑哪兒去了?真想把她抓回來問個清楚!
想了想,他馬上打她手機,響了老半天卻沒人接,立即清楚她肯定還在生莫名其妙的氣、而不肯接他電話,當下馬上改發簡訊,並且藉口說要她回住處拿份資料,好讓他能趕得上飛機帶往大陸。
「妳一定會替我送來吧!」對著手機輕笑低語,知道以她對工作認真的個性,就算再如何氣惱,也一定會將資料送來給他,屆時就可以抓她好好審問個清楚了。
笑了笑,沈雋一邊整理著需要的資料、一邊等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趕著去機場的時間逐漸逼近,她卻依然未曾出現。
「沈律師,勝昌公司的老闆已經來接你一起去機場了。」某位助理小姐敲門進來提醒。
「好,我馬上出去。」點了點頭,沈雋知道不能再延遲了,只好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拉著早已整理好的輕便行李,大步走出辦公室,迎向勝昌公司的李老闆。
「沈律師,快、快、快!都怪我剛剛出門前被老婆纏著囑咐東囑咐西地延遲了時間,這下我們恐怕得一路飆車到機場才能趕上飛機了。」李老闆一臉的熱汗,性急地拉著沈雋,雙腳健步如飛直往事務所大門外走去。就在此時,事務所電話驟然響起——
「誠律事務所,您好。」櫃?行政小姐接起電話,熟練問候。
「我找沈雋!」電話那頭的男聲非常匆忙、焦急。「快讓他接電話,我是寧茵茵的弟弟,有緊急事要轉告他。」
「甯助理?」聽到同事名字,櫃?行政小姐馬上叫住正要跨出大門的沈雋。「沈律師,你的電話,是甯助理……」
茵茵?怎麼現在才打來,他沒時間接聽啊!沈雋步伐微頓,還沒聽完就截斷行政小姐的話語。
「我現在沒時間聽電話,讓她打手機給我……」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已用完最後一滴電力、正處於關機狀態,他邊說邊不停歇地往外走,同時還轉頭問身旁要隨他一起赴大陸出差的呂琬琴。「呂律師,這回我們到大陸去所需的資料……」話聲漸遠漸弱,已經踏出事務所大門,坐上外頭等候許久的車子。
「呃……甯先生,沈律師他已經離開了……」行政小姐不好意思地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解釋。
透過電話線,男子隱約聽到沈雋寧願趕著和那個啥呂律師一起前往大陸,也不願稍微花些時間接和姊姊有關的電話。看來先前姊姊的疑心並非多慮,姓沈的是當真不再在乎姊姊了……
這樣也好!若姊姊不幸有個萬一,他來也沒用;若幸運熬了過來,也許……也許對他已無任何印象,那麼就算他變心,姊姊也不會傷心、難過了……不會了……大家就此斷了吧!
「沒關係!」焦急的嗓音瞬間轉冷,再無任何一絲溫度。「沈律師回來後,請妳轉告他,我代我姊姊向貴事務所辭職。還有,請沈律師以後不用再找她了。謝謝,再見!」
聽著斷訊的「嘟嘟」聲刺耳響起,行政小姐警覺事情不對……糟了!甯助理是事務所的開朝元老,她要辭職,自己一個小小櫃?行政可做不了主,還是快快呈報上去給另外兩個老闆律師知道較為穩當。
「熊律師、安律師,不好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6:16
第九章
就因為繁忙的工作,捨下了那通關鍵電話,啟程前往大陸,從此,他失去了她……
回憶如潮湧不斷襲來,望著還在敲販賣機的幾名大學生,沈雋眸心染上深沉的懊悔和痛楚。
當年,他一到大陸後,晚上在飯店內忙著打電話找她,誰知她的手機卻一直不通;打到甯家姊弟與自己的住處去,卻始終沒人接。那時,他的心中就覺得怪異了,但也沒想那麼多。
後來,熊老大和十二少的電話直襲而來,劈頭就是問自己是不是和茵茵鬧彆扭,否則她為何要離職?
當下,他得知此消息後,心中有些惱,暗怪她明明和自己約好不讓私人感情影響公事,為何還為了這莫名其妙的小吵嘴而鬧離職,因而不悅地要他們別插手這事,他回去自會解決。
就因為這小小的不諒解與氣悶,再加上工作的忙碌,在大陸那幾天,他沒再試圖聯絡她。一直到回臺灣後,接連兩、三天都沒看見她在公寓與事務所出現,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這時,他才警覺事有蹊蹺。
電話找不到人,連忙焦急地到甯家姊弟所租的住處去尋人,卻愕然聽聞房東表示,甯家小弟已經退了租,兩姊弟簡直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失去了蹤影,
萬分驚駭下,他心慌惶然地回到自己住處,翻箱倒篋地想從她遺留在自己公寓內的物品中,找出任何能找到她的線索。最後,總算找到她留在梳妝?抽屜內的一本通訊錄。
那時,他一一去電詢問她通訊錄內的朋友,有無她的消息,卻都得到否定答案;就連她最好的朋友——林美芳也說不知。現在,他知道林美芳是在騙他了,否則現在的茵茵怎會認識林美芳呢!
總之,當時他心急如焚到處找人,不相信她會拋下他們多年的感情,就這麼消失無蹤。於是,他開始透過各種關係和請征信社去尋人,同時還追問事務所的行政小姐,她最後打來的那通電話說了些什麼?
當行政小姐完完整整地道出那通電話內容,才知道當時打來的是寧耀奇。一直很清楚甯家小弟對他沒啥好感,若沒有緊急要事,絕不可能主動找他,所以他更加心慌了。直到一個月後,他接獲征信社傳來的消息——
就在他到大陸那天,茵茵出了意外,騎車行經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時,被掉落的鋼筋打到頭部,差點喪命。雖然後來救了回來,但腦部已造成永久性傷害,再也記不得過往所有的人事物,甚王智力與記憶力都將衰退,許多對常人輕而易舉的事,她也都必須從頭學起。
初知此事,他宛如晴天霹靂,只覺全身僵冷、發寒……在她生死攸關之時,他沒在醫院陪伴,逕自在大陸忙於公事,甚至還暗暗惱她。
若沒讓她回去幫忙拿資料,她不會出意外的!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的錯!所以老天在懲罰他,故意讓她忘了他……忘了他啊……
那時,他渾身顫抖地趕到醫院,誰知她卻已經出院離開,不知被甯家小弟帶到哪兒去?最終,他還是慢了一步,從此展開這一年多來心靈空洞、茫然的日子與追尋。
直到前陣子,征信社又傳來他們在台南的消息,他才不顧一切地拋下工作,前來與她重逢、要與她重新認識,再談一次戀愛。
「當——當——當——」
下課鐘聲驀然響起,拉回沈雋怔忡的神志,一波波的學生人潮自教室內湧出。忽地,他瞧見了人潮中那位心思歹毒的未來姻親。
「耀奇!」開口叫人,將未來姻親給堵住。
「是你!」冷冷看了眼,寧耀奇身子一閃就要走人,根本不想在某大律師身上多費心神。
「我們需要談談。」不理他的抗拒,大掌一抓,直接將人給強逼到無人的角落處,準備好好深談一番。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冷然嗤笑。
「當然有,茵茵。」沈雋沉聲,不介意提醒。
「我姊?」驀地,寧耀奇諷笑不已、滿臉譏刺。「一年多前,當你寧願和那位呂律師趕著去大陸,卻不願接聽我姊徘徊在生死關頭的電話時,你就失去和我談的資格了。」
「耀奇,當時我並不知茵茵她……」嗓音一窒,沈雋沉沉歎氣。「沒接那通電話,確實是我的錯;可是你不該因為這樣就將茵茵帶離我身邊,消失了一年多。」這一年多來,除了工作與尋找茵茵之外,他什麼也無法多想,日子過得多茫然空洞,甯家小弟是不會明瞭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將姊姊留在你身邊,好讓你大享齊人之福嗎?」寧耀奇嘲諷,眼神充滿鄙夷。
「齊人之福?什麼意思?」眉頭一擰,不解其意。
「你還裝什麼蒜?」憤怒地推了他一把,年輕眼眸燃燒著惱恨火光。「不要跟我說你忘了還有呂律師這個人!」話落,轉身就要走人,不屑再與他多廢話。
呂律師?這又關呂律師何事了?慢著!茵茵一年多前突然發的那頓脾氣,似乎也與呂律師有關!
想到這兒,沈雋忽覺這中間可能出了啥誤解,急忙抓住他。「耀奇,把話說清楚!為什麼將我和呂律師扯在一起?」
見他還故裝不懂,寧耀奇心火霎時間熊熊燃起,再也壓抑不了,直接揪起他晌前衣襟,恨聲咆哮。「少來裝情聖!在一年多前,你就背叛我姊,和那個呂律師搞在一起,對不對?你們一起進飯店房間的事都被人看見了,我姊也知道了,你知道她當時有多傷心嗎?
「虧我還替你說好話,說你不是那種人,要她回去找你問個清楚。結果呢?還來不及問,她就出了意外,我焦急打電話想通知你,卻在電話中聽到你不但不肯來接電話,還趕著要和那個呂律師去大陸!怎麼?要偷情在臺灣偷不夠,還偷到大陸去?對了!我忘了你是學法律的,你和我姊又沒婚約關係,指責你偷情好象也不對,反正大家都是自由之身,誰也不能束縛誰,對吧?」
一連串怒聲大吼地指控不斷吐出,一聲高過一聲,最後終於衝破理智的臨界點,控制不了情緒地直接揮出一拳,「砰」地一聲,千斤力道的右勾拳轟上了沈雋的臉。
只見沈雋整個人往後一跌,撞上後頭的牆壁,痛得幾乎爬下起來……該死!甯家小弟的力道真重,肯定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過……值得!他吼出來的這番話,也算是稍微厘清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搞清楚當時茵茵為何會突然說他讓她好傷心了。
嘗到一絲血腥味,知道自己的嘴角肯定破了,沈雋暗自苦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一把將揍完人準備掉頭離去的寧耀奇給拖住。
「怎麼?一拳不夠,還想再來一拳嗎?」寧耀奇回頭,目光兇狠殘笑。
「耀奇,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和那個呂律師完全沒關係,是茵茵誤會了!還有……」沈雋微頓了下,按了按嘴角……真的很痛!可惡!必須討回一點代價才行。「你真的該好好聽我解釋,為了這一拳,這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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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得六十三、九八得七十二、九九得八十一。」閉著眼,沙發上的人兒念念有詞地將九九乘法表背完後,驀地兩眼大瞠,興奮地跳了起來,哇哇歡喜大叫。「阿奇,我從頭到尾背完了,都沒忘記耶!我真的背起來了……」
「嗯,妳好棒、好厲害。」寧耀奇微笑讚美,年輕的眼眸沉沉瞅睇著因背全了九九乘法表而高興不已的姊姊,思緒卻回想起白曰時,沈雋硬逼著他聽的解釋,也總算明瞭一年前他與姊姊之間,那場誤會的來龍去脈。
思來想去,姓沈的確實無辜,還飽受姊姊失蹤一年,將他給全忘記的相思折磨,最後更是生受了一記老拳,說來真的很倒楣……呃,雖然這一切,有一大半的波折是當時憤恨不平的自己帶著姊姊離開所造成的,但……想做他寧耀奇的姊夫,吃這點苦頭又算什麼?就自認倒楣的吞了吧!
不過,如今姓沈的要來討回姊姊,他該不該放心地讓姊姊回他身邊呢?就算他願意放手,姊姊對姓沈的又是什麼感覺呢?現今的她已不是一年多前的她,對姓沈的還有以往那種男女情愛嗎?
「姊。」想到這裏,寧耀奇忍不住出聲叫喚。
「阿奇,叫我什麼事啊?」沉浸在自己背住九九乘法表的喜悅中,寧茵茵一臉笑盈盈,可高興的咧。
「如果……」微微一頓,隨即加重強調。「我是說如果!」
「噢!如果。」不懂他究竟要強調什麼,寧茵茵傻傻地點頭應和。
「如果妳不小心忘了一個很愛、很愛妳的人,後來那個人來找妳,妳還會想和他在一起嗎?」寧耀奇謹慎詢問。
「我……我應該不只忘了一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有些尷尬地看著弟弟,甯茵茵非常羞愧糾正。一年多前的事,她完全不記得,所以忘掉的應該不只一個人,而是很多人才對。
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寧耀奇不禁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我是說如果,又不是一定說妳!妳現在只要告訴我,如果有個很愛妳、卻不小心被妳忘了的人,終於找到了妳,妳還想和他在一起嗎?」
「那、那我喜歡他嗎?」阿奇為什麼要問她這麼難的問題?
「沒忘記以前,妳很喜歡他的。」低聲加上批註。
「噢!」輕輕應了聲,她顯得很苦惱。「我……我不知道呢!我現在又不認識他,要和他在一起,我會怕的。可是……可是那個被我忘記的人一定很難過吧!若是可以的話,我不想忘記他……但是……但是現在我喜歡的人不是他,是阿雋啊!我比較想和阿雋在一起的……」她結結巴巴地說出自己的為難,忘了這是「如果」。
聞言,寧耀奇忍不住笑歎……看來,這個問題是白問了!他這個姊姊不論是失憶前或失憶後,所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啊!
「我明白了,姊。」驀地,他輕輕地抱住她,低喃的聲調像似要給她祝福。
明、明白什麼?退開弟弟懷抱,甯茵茵滿眼惑色瞅凝。
「姊,妳和阿雋回臺北吧!」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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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進來啊!」回到闊別多日的臺北公寓,沈雋開門進入,轉身卻見寧茵茵怯生生地站在外頭探頭探腦,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不禁笑著上前去拉她進屋子。「別怕!這兒以後就是妳的家了。」
「阿雋……」看著眼前陌生環境,她緊緊揪著他衣服跟在後頭,心中好惶然。
她不懂!為什麼昨夜阿奇會突然要她跟阿雋來臺北?然後今天中午,阿雋和阿奇談了好久,至於談些什麼,她並不是聽得很懂,只知道最後,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拎上飛機,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她很喜歡阿雋,也很想和他在一起,但……但阿奇在台南,她不想離開阿奇的。臺北的一切好陌生,她會怕的……
「怎麼了?」帶她至沙發前落坐,察覺純真眼眸中的不安,沈雋柔聲輕問。
「阿雋,阿奇為什麼不和我一起來?」有阿奇陪她,她會比較不怕的。
「阿奇還要上課,沒辦法陪妳一起來,妳忘了嗎?」微笑提醒,他安撫道:「等他放假有空,就會來看妳了。」
「那……那為什麼我要來這裏?我想回去找阿奇……」她怯生生疑問,不想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
「茵茵,妳不想和我在一起嗎?」知道突然來到一個新環境,她肯定會有所恐懼,沈雋溫柔勸哄。
「想、想啊!」可是她也想阿奇啊!
「那是這兒的佈置妳不喜歡?」
「不是!」急忙搖頭。
「那為什麼想回去?留下來陪我不好嗎?先住一陣子看看,如果真不喜歡,我再帶妳回阿奇那兒,好不好?」輕輕在額上落吻,沈雋呢喃哄人,就是要拐她留下。
「好吧!」想了想,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同時要他再一次保證。「阿奇放假真的會來看我,對吧?」
「當然!」給予保證一笑,知道未來某個護姊心切的姻親,可是會不時北上突襲檢查,看他有沒有虧待茵茵呢!再說,這陣子甯家小弟也非得常北上不可,畢竟,他和茵茵的婚禮細節,甯家小弟可是要代表女方來討論的。
「那就好!」聞言,甯茵茵開心地笑了起來。
「妳應該有些累了吧!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帶妳去吃飯。」笑著拉她起身,推著傻愣愣的人兒往浴室走。
「噢!」呆呆應了聲,隨即又覺不對。「阿雋,我沒衣服啊!」她根本沒攜帶任何的行李就來到這兒了。
「放心!這兒有妳一大堆的衣服。」衣櫃裏有她留下的許多衣物,他一直未曾去動過,就盼它們的工人能再回來穿用,如今可不讓他給盼到了。
「耶?」衣服?為什麼有她的衣服在這兒?
寧茵茵低頭沉思,在萬分納悶的情況下,迷迷糊糊地被人給推進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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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臺北,沈雋並沒有急著去事務所上班,空了幾天陪寧茵茵適應著臺北的生活,天天帶著她到住處附近的公園散步,讓她認識新環境、熟悉附近的街道,讓她不再對陌生的環境而有所不安。
直到這一天,沈雋又陪著寧茵茵在公園閑晃時,手機鈴聲猛然乍響——
「沈大律師,救命啊!你再不回來,我和熊老大真的要跳樓了……」淒厲悲嚎從手機裏傳出,安子彥慘叫不休。
才接聽就差點沒被刺破耳膜,沈雋將手機遠遠拿離耳旁,直到對方哀嚎完,才又將手機貼近耳朵。「又什麼事了?」十二少若能改掉動不動就雞貓子鬼叫的毛病,那就太完美了。
「『老爹』一直來煩我和熊老大,指定他公司的案子一定要我們三個其中一人親自接。可是我和熊老大除了自己的之外,又接了你拋過來的案子,真的已經分身乏術了。如果你再不回來,被煩到最後,熊老大一定會出手宰了『老爹』的……」
「誰宰誰還不一定!」電話被另一人搶去,吼聲大罵。「姓沈的!公司有一半是你的,你竟然好意思什麼都不管?還有沒有道德啊?限你馬上從台南滾回來,不然我馬上殺去南部堵你!」靠!最好不要逼他出狠招。
就算另一端火氣狂燃,看著身旁正用奇怪眼神瞅他的人兒,沈雋心情好得一點也不受影響,語氣閑涼帶笑。「『老爹』,你現在殺去台南也堵不到我。」
「什麼意思?」那頭又吼。
「我現在人在臺北。」好心給予解答。
「什麼?你在臺北……」就聽對方大聲咆哮,話都還沒說完,一陣劈哩乓啷的雜音驟然出現,歷經一陣爭奪後,換人掌握發話權。
「沈雋,你他媽的既然回臺北了,為什麼不快滾來事務所?」這回換熊翼憤怒吼人。
「我得陪茵茵適應環境。」不疾不徐地拋出充分理由。
「茵茵?她也在臺北?」熊翼大吼,隨即爭奪話筒的雜音又起,沒多久,安子彥的聲音出現——
「沈大律師,你和小茵茵現在在哪里?我們三個要殺過去堵你們!」太可惡了!找回茵茵,竟然沒馬上帶回去讓他們見面,沈大律師想一個人獨佔啊?
「你們別嚇壞她了!她的情況,你們應該知道。」當初征信社傳來的資料,他們也都有看過。沈雋微笑警告,同時輕輕地將身旁人兒被風給吹亂的長髮給溫柔攏好,還得到感謝的粲笑。
「不管!總之,最慢你明天就給我來事務所處理工作,還有,茵茵也要一起帶來!」迅速撂完話後,安子彥馬上斷線,完全不給拒絕。
瞪著已經斷線的手機,沈雋只能無奈苦笑,想到自己確實曠職已久,將一堆案子都丟給他們去作牛作馬,不禁歎氣了……
「阿雋,你不舒服嗎?」奇怪凝覷,寧茵茵不懂他為何長籲短歎的。
「沒什麼!」笑了笑,沈雋慎重反問:「茵茵,明天帶妳去我工作的地方,好不好?」
工作?聽到這兩個字,寧茵茵眸光霎時間一亮,可神情卻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阿雋,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妳儘管說。」他笑著鼓勵她說出心底的問題。
「你工作的地方有沒有缺人幫忙?我……我想我可以試試看……」心虛瞅覷一眼,怕被拒絕,她飛快舉手保證。「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會很努力的學,你相信我……」
「又說自己笨!」橫瞪一記,飛快在紅唇啄下懲罰性的一吻,沈雋笑?。「我沒說不肯!」
被突如其來的啄吻給弄得小臉赧紅,寧茵茵有些羞澀、又有些高興,謹慎地又確定一次。「阿雋,你真的答應讓我去你的公司工作?」不嫌棄她笨嗎?
「我答應。」笑著揉了揉她發心,沈雋知道如今的她可能幫不了大忙,但有事讓她忙,她應該會很開心的,至少不會再覺得自己又笨又沒用。
「謝謝!」開心地撲進寬厚胸膛裏,她笑得燦爛。「阿雋,我要領薪水喔!」
「薪水?」驀地,他瞪著她,失笑問道:「妳是為了錢才想工作?」
「對啊!」毫不猶豫地點頭。
「為什麼?」非常好奇,認為現今的她對物質、金錢的欲望並下如一般人那樣重視。她呀,只要每天三餐溫飽,去公園有霜淇淋吃,就心滿意足了。
「因為阿奇一邊上課、一邊兼差賺錢,好辛苦的!我要幫阿奇賺錢,讓他不用那麼累啊!」嘻!以後領到薪水,她要全部交給阿奇。
這小傻瓜,就算失憶了也是沒變,一如以往那般努力,想將甯家小弟栽培成人。
無奈搖頭,沈雋臉上卻笑得很開心。「我連我的薪水都給妳,這樣滿意嗎?」呵……他的一切都可以奉送給她啊!
「我、我不要你的薪水啦!我只要我的……」焦急澄清。
「我的錢也是錢嘛……」
「不是!不是!我要自己的啦……」
臺北的小公園裏,一場男人興味逗弄、女人急急抗議的小小爭執,正在溫馨上演……
第十章
「噢——我可愛的小茵茵……」
「茵茵,妳總算回來了……」
「茵茵姊,妳先前為什麼突然辭職……」
「就是啊!我們大家都好想妳呢!妳最近還好嗎……」
事務所內,當沈雋帶著寧茵茵現身時,不只安子彥與熊翼飛撲而來;就連一些不知她情況的舊日老同事,也興奮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探問她的近況。
他、他們是誰?她不認識他們啊……驀地,寧茵茵出乎眾人意料地沒開口和大家打招呼,反而一溜煙地躲到沈雋身後,僅僅露出一雙瞠圓的大眼,不安地偷觀眾人。
「阿雋……」扯著他背後衣衫,驚疑嗓音倉皇低叫,顯得有些害怕。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圍著她?他們說的話好奇怪,她聽不懂啊……
被她的反應給搞得傻眼,昔日同事頓時面面相覷,顯得有些尷尬。呃……茵茵姊是怎麼回事?才一年就將大家給忘光了嗎?太無情了吧!
明白身後人兒畏生,沈雋輕聲要她別怕,在眾多疑惑目光中,將不安的她給帶進自己個人辦公室的同時、還朝安子彥、熊翼使個眼色,要他們負責向大夥兒解釋她的狀況。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了沈雋的個人辦公室,安子彥在眾人迷惑的注視下,輕輕咳了聲。「咳……我想大家都很納悶吧?」
好幾顆腦袋瓜像裝了彈簧般,不約而同地上下直晃。
「其實茵茵一年前出了意外,腦部受到重創,所以過往的一切都沒記憶了。」唉……連他十二少都給忘記,教人好傷心啊!
原來如此!難怪一臉不認識他們的神情。眾人恍然大悟,眼中馬上流露出同情。
「還有……」嘿嘿賊笑,安子彥決定來個大爆料。「大家口耳相傳、多年來一直未曾現身的沈律師女友,其實正主兒就是……」頓了下,故意製造懸疑。
「誰?」異口同聲,緊張等待公佈答案。
「就是茵茵啦!」不耐煩地吼出來,熊翼狠狠地刮了故作神秘兮兮的無聊人後腦勺一記,一肘子勒住人就往沈雋辦公室沖去。
真受不了!十二少在吊啥胃口啊?現在最重要的是去和茵茵重新認識、培養感情,哪還有時間在這兒廢話浪費。
「哇——熊老大,放手、放手,快窒息了!你搞謀殺啊……」哇哇慘叫最後消失在沈雋辦公室被人踹開、又「砰」地一聲重重甩上、隔音效果奇佳的門板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是茵茵姊?眾人不敢相信地驚愕互瞪,隨即爆出轟然討論——
「不會吧!沈律師和茵茵姊……」
「太厲害了!這段辦公室戀情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隱瞞了這麼久……」
「依大家看,呂律師還有沒有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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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你工作的地方好多人……」一進到個人辦公室內,少了眾多陌生的臉孔,寧茵茵這才羞怯地露出笑容,非常的不好意思。「我剛剛躲在你後面,是不是很不禮貌?對不起!我是被嚇了一跳……」一下子好多陌生入圍過來,她不習慣的。
「別怕!」柔聲低語,沈雋微笑安撫。「他們都是事務所的同事,不是壞人,妳不用怕!」
「嗯。」點了點頭,小臉蛋羞愧漲紅。「那我以後在這兒工作,他們也是我的同事了,我剛剛那樣,他們會不會生氣?」她好擔心別人生氣的。
「不會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沈雋才想說些好聽話來哄人時,忽地——
砰!
一道巨響驟起,門板被人給踹開,兩抹身影夾雜著慘叫聲一同刮了進來,不但打斷了沈雋的話語,也驚得寧茵茵又像袋鼠般跳到他身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6:25
「哇——熊老大,我要告你謀殺……」脖子差點被勒斷,安子彥哇哇慘叫不休。
「告就告,我還怕你不成?」沒好氣鬆手放人,一腳將他踹到牆角去,熊翼驀地轉頭面對寧茵茵。「茵茵,我名叫熊翼,以後喚我一聲『熊老大』就可以了。」笑笑笑,長得一張角頭老大的橫臉,努力咧開自認最和善的白牙森森笑容。
「熊老大,拜託你別嚇壞小茵茵好嗎?她臉都白了!」從牆角迅速閃回來,安子彥擠開熊翼,眼兒瞇瞇、掛上最無害的微笑朝她逼近。「小茵茵,還記得嗎?我是十二少……哇——沈大律師,你幹什麼?」一張娃娃臉突然被打橫伸出的大掌給推擠變形,他痛得哇哇大叫。
「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想嚇人啊!」毫不留情地推開不斷逼近的娃娃臉,沈雋搖頭斥?,順便將縮在背後的寧茵茵給拉了出來,笑著化解她眼底的不安。「茵茵,他們是我的朋友兼合夥人,看起來雖然很凶,不過人很好的。」
「我、我知道!」怯生生一笑,寧茵茵勇敢地自我介紹。「我……我叫寧茵茵,以後也會在這兒工作,你們好!」話完,還深深一鞠躬,非常有禮貌。
互覷一眼,兩人露出會心一笑……呵,他們的茵茵回來了!就算以完全不認得他們的姿態回來,她依然還是他們的茵茵。
「歡迎回來!」安子彥微笑,上前緊抱她一下。
「我們都很想妳。」擠開安子彥,熊翼也給了一記熊擁。
愣愣地被他們輪流抱完,奇怪瞅著他們,寧茵茵心底有些納悶……
好奇怪啊!為什麼他們要說「歡迎回來」或是「很想妳」這種話?感覺好象他們從以前就認識她似的!可是……可是她明明不記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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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走開,我要掃地!」
「阿雋,這些資料我影印好了!」
「阿雋,我在學用注音打字呢……」
接連幾日,寧茵茵嬌嫩的嗓音不斷在事務所內響起,雖然工作性質像個打雜小妹,但她依然非常認真地讓自己忙得很快樂;若有不會、不懂的事,還會鼓起勇氣去詢問旁人,學習如何使用影印機、傳真機、電腦等等辦公器材。
而昔日同事在瞭解她的狀況後,不但不覺得煩,還都非常熱烈地教她、指導她;甚至知道她無法一下子記住太繁複的使用程式時,還會特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寫在紙上給她去察看使用,好讓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忘記。
這日,沈雋又接到好友「老爹」的電話,被一陣炮轟、耳膜還隱隱生疼中,他無奈苦笑承諾自己會幫他打這場軟體程式被盜的商業間諜官司後,才剛放下話筒,門板又響起「叩叩」敲門聲。
「請進!」他低頭忙著整理手中的檔資料,口裏應聲讓人進入。
「沈律師。」掛著冷靜、完美的笑容,呂琬琴進入辦公室後,見他逕自在忙,似乎不察她已進來,終於忍不住叫人。
「呂律師,有事嗎?」聞聲抬頭,沈雋禮貌微笑。
若有所思凝覷著他,呂琬琴這幾日早已聽聞他與寧茵茵之間的關係,明白他多年未曾曝光的女友原來就是與他們三個合夥人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助理,擁有深厚的革命情感,想介入其中想來是不易了。因而愛慕的心不免有些失落,但多日觀察下來,卻發現寧茵茵已不像以往那般處事能幹俐落,許多簡單的事,還得重新學起。
這樣的女子對他而言,大概只會是負擔而不是助力,但……他似乎甘之如飴,甚至還聽說要娶她為妻、共組家庭!是因為對她有責任,所以不能捨棄已成這樣的她嗎?
「呂律師?」眉頭微擰,沈雋再次揚聲叫人,不解她究竟何事來找他?
「值得嗎?」驀地,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什麼?」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讓沈雋一愣,實在不懂。
「甯助理、茵茵、你交往多年的女友。」呂琬琴連加三道批註,再次追問。「如今的她只會是你的累贅,你卻依然選擇她,值得嗎?」
「茵茵從來不是我的累贅!」聞言,沈雋沉聲糾正,臉上波瀾不興,心底卻隱隱有股不悅。
「可是你不能否認她已經不是以往的她了。」說難聽一點,她現在就像是智慧稍微不足,顯得太過純真的大小孩!娶這樣的女子當老婆,怎不會被拖累?
聽出她未臻之意,沈雋神色一斂,淡然回應。「茵茵腦部受創後,雖然智慧與記憶力都受到些微影響,但她的本質從來不曾改變過……」
「阿雋!」驀地,門被人突然打開,寧茵茵沒敲門就闖入,沒注意到裏面還有旁人,一古腦兒興奮地撲進沈雋懷裏,小臉笑得好開心。「你看、你看,我把你交給我的資料打完,還印出來了呢!」忙不迭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檔,她高興得又叫又跳,直炫耀。
急忙穩住撲來的嬌軀,沈雋接過文件一看,發現是他早上拿給她去打發時間練打字、並不急著要的合約檔,頓時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笑痕,極力給予讚美。
「茵茵,妳好棒!」呵……旁人一份合約檔,可能幾十分鐘就能打完,她卻得以著「一指神功」在鍵盤上找注音符號;遇上不懂的字還要查字典、問別人,花上大半天時間才能完成。但那份認真與努力,卻是最珍貴、也是他最愛她的地方啊!
呂律師說她變了,可是在他眼中,她一如以往,沒變的……她的本質從來就沒變過……而他愛的就是這樣的她。
「嗯!我真的很棒!」別人稱讚還不夠,寧茵茵也用力點頭自我讚美,可開心的咧!
聞言,沈雋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一旁,呂琬琴見向來嚴肅的沈雋輕擁著她,展現出迥異於平日的溫柔神色,眼底淨是眷寵情意,不禁有些驚奇……
原來,向來給人冷峻卻又疏遠有禮的他,也會有如此柔軟的一面啊!而他的溫柔寵溺,從頭至尾也只給一個人——一個讓他藏在心底深情摯愛的女人;就算那女人受過重創,再也不如以往那般聰明、美好。
呵……一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在這個現實社會很稀有了!真是可惜啊……自己慢了一步!不過,能親眼見識到身邊有這種真愛的存在,不也很令人感動?
嗯……其實自己的眼光真的不錯,一眼就相中這種好貨色,只可惜手腳慢了些,被人捷足先登了,看來只能祝福自己早日遇到一個還沒正主兒的好貨色了!
瞧著兩人的溫馨亙動,呂琬琴悄悄收起無望的愛慕心意,展顏笑道:「沈律師,你是個好男人!」可惜不屬於她!
話落,她灑脫地轉身開門、步出辦公室,依然是一貫的冷靜、優雅。
直到人家出聲,寧茵茵這才發現還有旁人在,臉蛋有些微紅地愣愣地看著呂琬琴離去……
「看什麼?」看她有些出神,沈雋好奇笑問。
「沒、沒有啦!只是覺得她好漂亮……」訥訥糗笑,說不出心中的感覺。
「妳比她更美!」柔笑哄人,再次誇讚。「而且還幫我打完合約檔,好厲害!我得謝謝妳……」低頭啄吻偷香。
粉頰迅速染紅,甯茵茵莫名感到好開心,一下子就將呂琬琴拋出單純的思慮外,眼兒笑瞇成兩條線。「阿雋,我現在很努力在學,你有沒有覺得我一天比一天聰明了?」嘻……總有一天,她會和阿雋、阿奇一樣聰明。
「有!」朗笑附和,看了下時間,沈雋二話不說,一手抓起公事包、一手摟著她纖腰,在尚未下班的眾目睽睽下,毫不羞愧地步出事務所大門。
「咦?阿雋,我們要去哪里?」一路被挾持塞進車子裏,看著沈雋坐進駕駛座,她滿眼疑惑。
「去機場接阿奇。」方向盤一轉,車子加入馬路上的車潮裏,沈雋泛笑解釋。
「阿奇?他今天耍來看我嗎?我怎麼都不知道?」歡喜叫笑,甯茵茵高興極了!
「是來看妳,不過也是來和我談結婚細節的。」
「結婚?」誰啊?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沈雋微笑給予解答。「是啊!關於我們結婚的細節!」
「我們?」傻傻地看著他,寧茵茵一臉茫然。呃……他們有要結婚嗎?她怎麼都不知道?不過……嫁給阿雋哪……
驀地,俏臉暈紅,心跳急速加快,突然覺得好開心、好開心……嘻,嫁給阿雋,永遠和他在一起,好棒哪!
「是!我們。」趁著等紅燈,沈雋忽地側身一傾,給了她一記深濃的法式熱吻,以手抵住她怦怦亂跳的心口,既是立誓也是請求的柔聲呢喃。「茵茵,我會一直愛妳的!願意嫁給我嗎?」
「好。」微喘著氣息,她羞澀微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不知為什麼,她好隊有種等了許久、許久,終於得償宿願的感動。
結婚呢!她和阿雋要結婚呢……好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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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衣櫃前,看著滿滿有新有舊、據說屬於她的衣物,盤據在寧茵茵心中已久的疑惑,此刻達到最高點。
明天,她就要和阿雋結婚了,房間外頭的客廳裏,阿雋、阿奇、熊老大、十二少和一個叫「老爹」的人正在忙進忙出,非常的熱鬧。可是要當新娘子的她卻什麼也不用做,閑閑沒事的在衣櫃前沉思、發呆……
真的很奇怪啊!阿雋第一天帶她來的時候,這些衣物就在這兒了,而且大小尺寸都剛好符合她的身材。
阿雋說那是她的衣服,可是她明明沒買過那些衣服啊!可若不是她的衣眼,為何每件都那麼地適合她?
還有,事務所裏的人在與她說話時,常常讓她感覺到好似他們早就認識她似的。可是她明明就不認識他們啊!
唉……她雖然很笨,但也不至於笨到察覺不出奇怪的地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瞪著滿櫃衣服發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任何頭緒,正準備放棄地關上衣櫃門時,驀地,眼尾餘光突然掃到一疊冬衣下、露出一角不屬於衣服的東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將東西抽出來,這才發現原來是一本相簿。
嘻,一定是放阿雋以前的照片,她一定要看看!
為自己的新發現而開心,高高興興地打開相簿一瞧,好幾張她與阿雋摟在一起的生活照赫然映入眼底,頓時讓寧茵茵驚愕、呆愣……
這、這是怎麼回事?除了婚紗照,她和阿雋還沒一起拍過照片的呀!可是照片上和阿雋一起笑得很開心的人,明明是她啊!
滿腦疑惑下,她一頁頁地翻過相簿,發現每張幾乎都是她和阿雋的親昵合照,有些照片上所穿的衣服,現在就正掛在衣櫃裏呢!
如果妳不小心忘了一個很愛、很愛妳的人,後來那個人來找妳……
驀地,阿奇那夜所問的問題浮上了腦海,寧茵茵突然有些明白……若真是這樣,那就可以解釋她對於衣服、對於事務所同事的疑惑了!
她……真的忘了一個好愛、好愛她的人,那個人找到她時,心裏一定很難過吧?難怪當時他一直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她!不知當時,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心底有些酸,眼眶霎時間滾淚泛紅,她悄悄走出房間來到熱鬧的客廳,不顧眾人詫異目光,當下猛地撲進沈雋懷裏,哇哇大哭。
「嗚……阿雋,對不起、對不起……」她把他忘了,真的好對不起!
「茵茵,妳怎麼了?別哭啊……」被她莫名其妙的痛哭弄得心慌意亂,沈雋焦急詢問。
「阿雋,真的對不起……」她哭得好傷心,完全無法解釋原因。
「沈大律師,你欺負小茵茵,是不是?」一旁,安子彥率先發難。
「沈雋,明天就要結婚了,你還讓准新娘痛哭,還是不是人啊?」熊翼大吼聲援。
「靠!沈雋,你沒良心!」「老爹」打抱不平。
「姓沈的!你幹了啥好事傷我姊的心?若沒給我解釋清楚,明天也不用踏進禮堂了!」甯耀奇護姊心切,立即發飆。
「我沒有!」無奈大喊,沈雋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撫不斷哭泣的寧茵茵,一邊還要為自己澄清,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搞得焦頭爛額。
「還敢說沒有……」
「竟然死不認錯……」
「給我說清楚……」
「嗚……阿雋,對不起……」
哭泣聲與吼叫聲此起彼落地交雜響起,在准新娘哭得無法解釋說明的狀態下,結婚前夜一團混亂,准新郎無辜遭受炮轟中……
【全書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7:39
獵人
男主角:丁魁
女主角:幕沁愔
「沁愔,不管我娶了誰,心永遠是妳的……」
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迴繞,但他卻娶了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子。
那麼,該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誰知他卻派人緊追而來,她只好冒險跟這個不知來歷的男人走!
因為她寧願拋下所有、忘卻過往情愁,展開新的人生。
就算未來渾沌不明,充滿荊棘,
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楔子
震天價響的鑼鼓鞭炮聲伴隨著歡樂喜慶的嗩吶聲沿街響起,為後頭那裝飾華美,充滿喜氣的紅花大轎開路,吸引了不少平民百姓的圍觀,不少少女、婦人們難掩羨慕之情,彼此竊竊私語著。
「哎呀!我說這蘇州的古家小姐可真是好運,嫁給了我們京城第一首富,這後半輩子可說是衣食無缺,享盡榮華富貴也不是問題了。」一位胖大嬸甚是嫉妒地說著,暗嘆自己年輕時怎沒這般好運到。
「可不是!」年輕少女們閃著如夢似幻的眼神。「別說東方家的家大業大了,光是東方少爺的人品,試問京城哪個姑娘不被迷倒的?」
「可是傳聞中的東方少爺不是嚴厲冷酷,不近人情嗎?這古家小姐嫁過去難道真會好過?」街口賣豆腐腦的老張也加入三姑六婆的討論。
「這你就不懂啦!」胖大嬸斜睨他冷笑。「嫁進了東方家,這後半輩子都不愁吃穿了,誰還管那東方家少爺冷不冷酷。」
「是這樣嗎?」老張傻笑搔搔頭。「可東方少爺身旁不是一直有個慕姑娘嗎?前些日子我還瞧見東方少爺關懷備至的陪著慕姑娘上街呢!」
聞言,眾人沉默互視,好一會兒,胖大嬸這才尖銳而刺耳道:「這又有啥辦法,東方府家大業大,娶的當然是對自家生意有幫助的蘇州首富千金,難不成會娶那毫無身家背景、無父無母的慕姑娘?我瞧過個一年半載,東方少爺再將慕姑娘納做小妾,如此一來,慕姑娘也該偷笑了。」
「說的也是!」少女們掩嘴偷笑。「雖然當小妾是不光彩了些,可是進了大富人家當小妾,可好命過尋常百姓的生活,就算是小妾,我瞧也有許\多女人爭著讓東方少爺挑呢!」
「妳們這群不害臊的姑娘,人家東方少爺看得上眼的也只有像慕姑娘那天仙般的人兒,妳們就別癡心妄想了。」胖大嬸掀唇冷笑,什麼樣的人就該有什麼樣的命,半點也不由人。
「哎呀!大嬸,您這般說也太……」少女們嘰嘰喳喳的抗議被淹沒在震天的鑼鼓聲中。
就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嘈雜聲中,大紅花轎經過了眾人眼前,一步一步地邁向城東的東方府,迎向那深宅大院而去……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7:54
第一章
「師兄,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邾喜兒抱著襁褓中因大病初癒而稍嫌瘦弱的幼兒,美眸含淚\道。
「傻瓜!說什麼蠢話!」丁魁剛毅的臉龐綻現微笑。「妳的孩兒就如同我的孩兒,救他是應當的,再說這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不是什麼大事。」
邾喜兒心中卻明白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愛兒自她胎中帶疾出世,不知折騰了他們夫妻多久,遍請天下名醫卻依然不見起色,最後還是找上承襲師父一身精湛醫術、無人能比卻隱居良久的大師兄。大師兄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穩住愛兒一條小命。
「總算一切都過去了,孩子亦已無礙……」恍若知曉愛妻心思,斯文、俊美的單定遠擁著她喃喃安慰,心中萬分慶幸愛子無恙。
還好喜兒透露有個師兄一身醫術超凡,只是不知躲到哪座深山裡隱居。他一得知此事,立即派遣手底下龐大的情報探子,到天下各地去打聽,終於在長白山裡將人給找著,請到京城為愛兒治病。
「嗯。」偎進丈夫懷中,邾喜兒抱著如今無病無痛,正香甜沉睡的幼兒,心滿意足地笑了。
瞧著眼前這對交頸鴛鴦,丁魁為師妹覓得良婿而欣慰微笑。「離開山上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他向來不習慣山下的生活,才離開那棟自己親手搭建的小木屋不到兩個月時間,便想念得緊。
「師兄,你不多住些時候嗎?」邾喜兒挽留道。雖知師兄偏愛山林間閒雲野鶴的生活,可是聽他這麼快便要離去,心中難免不捨。
自從師父去世後,他便四處雲遊,一年半載沒個消息,這回若不是發動大批人脈尋找,恐怕師兄妹兩人要見面不知是幾年後的事了。
「不了!」丁魁愛憐微笑。「我是個粗野莽夫,還是林野間的生活適合我。」
知他性子,她輕輕一嘆,只要求一件事。「這回走了可別又三、四年不聯絡,有空就捎個訊息來,好讓我知道你在哪兒、過得好不好,好嗎?」
「行了!我還挺滿意現下的居所,大抵是不會離開的了。往後若有事,派個人到山上找我就成了。」微微一笑,給她保證。
得到承諾,邾喜兒嬌美臉蛋綻放光彩笑容,知道師兄妹兩人不會再失了聯繫。
摟著愛妻,單定遠想起什麼似的忽地劍眉一皺。在打探丁魁下落時,曾得到不少江湖消息,好像另有一批人馬也在秘密探聽他的蹤跡,看來得先警告他一下,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對了!師兄,你可認識江南李家莊的人?」因為愛妻的關係,他也跟著喊師兄。
丁魁先是一愣,跟著眉頭攢得甚緊。「怎麼了?」
看來是識得的!單定遠暗忖,表情嚴肅。「我得到消息,李家莊也派出大批探子四處尋你,不知是何意圖。師兄,你自己小心點,真有麻煩,儘管來京城找我們。」
這李家莊在江湖上風評不怎麼好,尤其護短的家風更是為人所詬病,如今他們找上丁魁,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以喜兒的脾氣,肯定不會坐視師兄有危難而不管,所以自己暗地裡可得幫他注意點。再說就算他不是喜兒的師兄,光是救了愛兒的恩情,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怎麼?李家莊的人找師兄作啥?」邾喜兒不解。她這個師兄雖然從師父那兒習得一身精湛醫術與上乘武功\,但性子向來沉穩平和,就算人家故意找碴,他也只會默默承受,不會主動還手,這種人不可能與人結怨啊!
「沒什麼,妳別擔心!」淡淡一笑,丁魁不甚在意地敷衍帶過。
「師兄,你這人就是這樣,人家明裡暗裡都在探你了,怎地你還一副沒事人樣……」她關心地數落道。
單定遠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拍他肩頭,簡簡單單一句話──「李家莊後台雖有知府大人撐腰,不過我安靖侯還不看在眼底。」
丁魁聞言淡然一笑,不認為自己與李家莊的恩怨真會發展到需要動用到官府的關係。
「師兄,若真有事,你可別不好意思來找我們,尤其是官府方面的事,定遠還挺有辦法的。」不是她誇口,身為侯爺的丈夫是皇上身邊的重臣,權勢還滿大的。
「知道了!」寵溺地揉揉她頭頂,丁魁欣慰笑道。他與喜兒都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撿回去收養,兩人年齡相差有十歲之多,所以她可說是他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好得很。喜兒更是對他產生出一種如兄亦父般的情感,如今得知有人可能要為難他,她自然維護之心立起。
「咳──」見兩人如此親暱,單定遠心下頗不是滋味,雖然明知兩人僅是單純的師兄妹之情,還是作勢地咳了下。
聞聲,丁魁笑了笑,沉穩地收回手;倒是邾喜兒好笑不已地斜睨眼前這個愛吃醋的相公。
故作無辜回視她,單定遠將她給摟得更緊了。
瞧著這對寶貝夫妻的眉來眼去,丁魁再次拜別。「好了,我真的該走了!」
「我們夫妻倆送你!」
三人邊說邊往外移動,沒多久便來到朱紅大門邊,門外馬伕已將丁魁一路從長白山騎乘而來,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大駿馬給牽來,正等候著。
接過愛馬的韁繩,丁魁一躍翻身而上,手持韁繩,穩健地安坐在馬背上。
「師兄,你要保重。」邾喜兒依依不捨。
「我會的!」居高臨下望著兩人,他輕聲地道:「你們也保重。」
話聲方落,馬腹輕踢,一聲叱喝,高大黑馬已四蹄飛踏,迅疾奔騰離去……
暗沉的夜色掩蓋\不了嫁娶的喜慶,前廳喧嘩、吵鬧的敬酒聲一陣陣藉由晚風的吹拂,飄進後院沉靜的閣樓裡。
幽暗的廂房經由月色透過窗櫺斜照進來,在迷迷濛濛中,仍可感受到室內的擺\飾既高雅又不失品味,並非一般富貴人家所展現出來的華麗奢華。但若眼光獨具的人將會發現,房內的每樣器具物品皆出自名家之手,隨便任何一物都價值萬千,若有宵小闖進,任意竊走一物都可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上好檜木所製的床榻上,女子輕嘆口氣,身形婀娜輕步移到窗前,銀白的月光照亮了她一臉的絕世容顏。這是一張任何人見了皆會驚嘆的臉,只可惜此時盈盈的秋水雙瞳卻有如承載了幾世愁。
慕沁愔傾聽著那斷斷續續的歡笑聲,心下卻一片惻然……
沁愔,不管我娶了誰,心永遠是妳的………
那人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迴繞,白玉般的粉頰卻滑下了兩行清淚\,慕沁愔搖頭拭去淚\痕,忽而輕輕地笑了起來。青梅竹馬的感情又如何?自己只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兒,當那人以商業利益為首要選擇,娶了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子,那麼自己的選擇又該如何?
留下來繼續三人間的糾纏嗎?不!這對新嫁娘不公平,對自己又何嘗公平了?
那人給了她所有最好的一切,卻不懂她唯一想要的。她要的很簡單,而他卻給不起。
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當新嫁娘進門的那一刻,這個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便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夜闌人靜的深夜裡,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快馬奔馳,達達的馬蹄聲清晰而穩定,規律而富有節奏感。
忽地,大街旁的小巷弄竄出一條黑影,快馬上的騎士似乎沒料到會有這突發狀況,眼看勒馬不及快要撞上人了,騎士倏地騰空自馬背上躍起,飛身將街道上已然嚇傻了的人影攔腰一抱,身子一旋,再次落坐在馬背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多餘的花槍。
騎士一手抱著人,一手卻拉緊了韁繩,讓馬兒漸緩速度直到停下步伐。馬一停,騎士便俐落地翻身下馬,緊皺眉頭說道:「你……」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慕沁愔驚惶失措,斷斷續續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會是個女人,丁魁連忙鬆手放人。「抱歉!失禮了!」
怯怯地抬起螓首看了眼前男人一眼,卻令她不禁驚喘,這……這男人的身形好高大威猛,粗獷的五官就像是雕刻出來似的,若站著不動,就好似一座小山矗立在那兒,令人望之生畏。
藉著銀亮月光的照射,丁魁可以很清楚地瞧清這深夜裡莫名出現的女子擁有一副絕俗姿容,窈窕的身段、沉靜的氣質,該是備受眾人照顧、服侍的大家閨秀,怎會在這不合宜的時刻,匆忙奔跑於大街上?
算了!別去臆測這麼多,世人總有各自的理由,自己不也是深夜疾馳嗎?
「姑娘,夜深了,妳一個人獨行不安全,方便的話,在下可以送妳回住處。」丁魁並不想多問招惹麻煩,只要能安全送對方回家,那麼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我……」慕沁愔正遲疑著,忽地遠方街道傳來嘈雜的人聲,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似乎在喊著什麼慕姑娘……
他尋來了!怎麼會?此刻應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怎會發現她的出走?慕沁愔又驚又訝,更多的是不願被找著的驚恐。
「求求你帶我走吧!」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襟,美眸透露著哀求,如今只有他能幫她了。
「姑娘……」丁魁甚是為難,他眼力極好,就算是夜間也能清楚地瞧見,那高舉火炬的眾多家丁,臉上急切尋人的表情,看來他們要找的人正在自己眼前。
「求你……」粉唇泛白,絕美姿容難掩心傷。她知道自己在冒險,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男人不知是好人或壞人,跟他走不知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但如今已管不了這麼多了,若沒他的幫忙,自己將只有被找著帶回去,再次被磨人的情絲糾纏。那麼自己這次的出走又算什麼?她不就是為了擺\脫一切才不顧危險的離開那座安全而豪華宅院嗎?
不!她不願再回去!與其回去展開三人間傷人的糾葛,陷入永遠也爬不出的泥淖,她寧願拋下所有、忘卻過往情愁,展開新的人生。就算未來渾沌不明、危險重重、充滿荊棘,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以往她被「那人」保護得好好的,不曾為自己做過什麼抉擇,而現今、就在這一刻,她要對這個陌生男人賭下自己未來的人生。倘若他真是歹心人,將自己給賣了或遭受什麼非人折磨,那麼她也認了!
畢竟她曾為自己做過努力,相信自己是不會後悔的。
瞧她神情從最初的倉皇不定到最後的堅毅,丁魁知道自己真遇上麻煩了。
「求你……我、我不想回去……」青蔥玉手絞得死白,她明白自己在強人所難,聲音不禁輕顫。
丁魁還待猶疑,卻聽遠方嘈雜聲漸漸逼近──
「快!那頭去找找……」
「少爺說了,不論如何一定要將人平安找回……」
「慕姑娘,妳在哪裡……」
「妳快出來,慕姑娘,少爺正擔心著妳……」
火炬已朝這方尋來,人影越見清晰,慕沁愔內心焦急,急得眼眶滾淚\……再不走就會被發現了,她不想回去啊!
見她淚水盈眶、臉色蒼白,不知為何,丁魁心中一抽,有些不忍,於是──
「若妳不介意,一起上馬吧!」他驚訝地聽到自己嘴裡發出的聲音。
「你……」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他會伸出援手。「謝謝你……」顫巍巍地抬起頭,她捂著嘴哽咽。
向來對女人的眼淚\沒轍,丁魁連忙裝作沒瞧見,故意粗聲粗氣。「上來吧!」
不待她反應,攔腰一把將人給抱起,飛身上馬。
慕沁愔只覺黑影一罩,還搞不清楚狀況下,人便讓他給挾上馬背,安穩地置身於男性寬厚的胸懷中。
「我……」除了「那人」之外,生平第一次與男人這般靠近,隱隱約約可聞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藥草味,慕沁愔不覺紅了臉,正想與他拉開些距離……
「叱!」丁魁眼尾餘光瞄到眾多家僕搜尋而來的身影,不等她話說完,韁繩緊扯,將馬頭掉轉方向,輕叱一聲,高大黑馬似懂主人心意,隨即拔腿狂奔。
受到馬兒突如其來的奔躍,慕沁愔原本要拉開的身子再次跌入他懷中,只覺冰涼空氣拂過臉龐,夜色中兩旁房舍不斷後退……
她知道自己真的要離開了,真要拋開所熟悉的事物與「那人」的深情……
情淚不由自主地汩汩流下,濡濕了倚靠著的男人胸前粗布青衫……
深沉黑夜,本應是恩愛纏綿的新房內,此刻卻只有身著珠鑲鳳冠,金繡霞帔的嬌羞新娘獨坐著,等待新郎倌來為她掀開蓋\頭紅巾。
等著、等著,時間在燃燒的龍鳳喜燭中慢慢流逝,直至深夜依然不見良人到來,等待的心情由羞怯喜悅漸漸轉變成迷惑不解。照道理,這個時候賓客們該都回去了,就算新郎倌被灌醉也該被送回房,怎地一點動靜也沒?
「春兒?」古香翎試探性地叫了聲,在頭巾覆蓋\下,她的視力範圍只侷限於自己安放在腿上的一雙小手。
咦?沒人應聲!怎麼可能?春兒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理當伴在她身邊才是,怎會不見?
「春兒?」不相信地再喚一次。
依然無人應聲。
古香翎滿心疑惑,偷偷地掀開紅巾一角環視四周,卻見丫鬟春兒大概是等累了,竟靠坐在門邊睡著了。
放下蓋\頭紅巾,她稍稍安下心來,這回以較大的聲量喊人。「春兒!」
「小、小姐?」春兒驀地驚醒,匆匆忙忙地來到床沿邊,等候小姐有何差遣。
「春兒,妳怎地睡著了?」紅巾下傳出的嗓音有絲笑意。
「小姐,對、對不起,奴婢一直等不到姑爺來,加上這夜實在太晚了,不知不覺就……就……」
「就睡著了。」幫她接下未完的語句,古香翎很能體諒下人。「不怪妳,實在太晚了,難怪妳會累。」
「就是嘛!」見主子不怪罪,春兒嘰嘰喳喳地埋怨。「這姑爺也真奇怪,這麼晚了,怎還不見他人影?人家不都說春宵什麼千金的嗎?」她沒唸什麼書,大字不識幾個,只記得什麼春宵千金的。
「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忘機會教育,糾正一番。
「哎呀!管他啥千金不千金,我說這姑爺是怎回事?怎讓小姐等這麼久,實在太過分了!」她雖然沒唸過書,不懂啥大道理,可也清楚新婚之夜做人家相公的,怎能遲遲不進洞房!
更怪的是,府內的奴僕似乎全失蹤了,就不見一個有良心的來關切一下,這是怎一回事啊?可別小姐嫁進來的第一天就受到欺凌,這她春兒可不答應!
「春兒,別胡說!」輕聲斥責,古香翎可不想第一天就落人口實,說她縱容下人犯上,只是……唉!春兒說的也不無道理,為何夜已如此深了,相公還未曾入房來看她?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若是新婚第一天,相公就不踏入她房內,這往後教她如何做人?只怕東方家的奴僕會暗地裡恥笑她是個留不住丈夫的心的掛名夫人吧!
思及這裡,她越想越是心驚。東方凊與爹爹有著商業上的往來,每回爹爹經商回來,總聽他說東方凊是如何優秀、有才能的年輕人。在爹爹的大力渲染下,她漸漸地也對這個人有了好感與傾慕之心。
直到有天,爹爹忽然興高采烈地返家,對她說東方凊向他提親了,問她意下如何。她當然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接下來的日子,就在爹爹高昂的情緒與辦嫁妝等婚禮事宜中,混亂度過。直到花轎被抬入東方家的大門,拜過堂正式成為東方夫人了,她這才在等不到相公回新房的狀態下,警覺到事情不對勁。
「人家說的是實話啊……」春兒好生委屈地嘟囔著。
古香翎何嘗不知她是為自己抱不平,不禁輕嘆口氣。「春兒,這兒不是古家,往後可容不得妳這般沒心機地直言……」
「人、人家知道了嘛!」明白來到新環境,一切都得小心謹慎,免得讓小姐難做人。
「明白就好。」春兒是個機靈的丫頭,相信她不會惹出麻煩才是。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等了一陣子,房門外仍然沒有新郎倌即將出現的跡象,春兒瞧著安然溫婉端坐的主子,黑眸骨碌碌一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小姐,不如我到前頭去探探消息,看是怎一回事?」
「這個不好吧……」紅巾下,古香翎遲疑不決。
「有什麼關係?奴婢偷偷溜到前頭瞧瞧就馬上回來,別人不會發現的……」她極力鼓吹。「再說弄清楚怎麼回事後,小姐妳也好安下心等姑爺啊!」
猶疑了下,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好吧!不過妳快去快回,別讓人給發現,知道嗎?」
「小姐,妳儘管放心吧!」
春兒忙不迭地保證,隨即靈巧地溜出房門,朝前院大廳偷偷摸摸而去,留下古香翎孤零零地待在房內。
只聽房門「喀啦」一聲,古香翎知道春兒去打探消息了,她輕嘆口氣,為東方凊遲遲不來感到極度不安,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肩頸痠痛,不由得低垂螓首,凝睇自己一雙白嫩小手,心中沉甸甸的。
那即將與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怎生的一個人?爹爹說他年輕有為、相貌不凡,雖然人是嚴肅了些,但不失為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唉……希望爹爹說的是真的,她只盼望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昏沉沉地亂七八糟想了許\些事,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急促的腳步聲給驚醒,抽離了混亂思緒。
「小姐……小姐……」春兒急忙忙地奔入房內,氣急敗壞地道:「小姐,咱們回蘇州去吧!那東方凊簡直是個大混蛋……」
「怎、怎麼了?」古香翎一驚,在紅巾的覆蓋\下瞧不見春兒的急怒神情,但從音調卻可聽出她憤怒的心情。
「小姐,方才我偷溜出去,正好撞見府內一群奴僕急沖沖地四處穿梭,我連忙拉了個丫頭問是怎回事。結果妳知道我聽到什麼嗎?」春兒氣得直尖叫。「女人!他們竟然在找一個女人!一個東方凊珍愛的女人!就是為了那女人的失蹤,東方凊怒責所有下人,並且下令全府上下搜索尋人,一定要將人給找回來。
「小姐,妳說這侮不侮辱人?他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一個沒名分的野女人,讓妳這正牌夫人癡守空閨,這真是太過分了!他到底有沒有把小姐妳放在眼裡?他這種做法又教小姐妳往後如何做人………」
古香翎聽得心下一涼,雙唇泛白。這……這究竟是怎一回事?什麼叫他心愛的女人?既然他有了心愛的人,為何還要迎娶她?誰來告訴她答案?
他不進新房是為了那女人嗎?難道她在新婚之夜就要淪為棄婦了?此刻大概所有東方府的奴僕都在恥笑、同情她吧?
恥笑?同情?不!她古香翎絕不做一個讓人同情的對象!
顫巍巍地扯下蓋\頭紅巾,她臉色蒼白,已無半點新娘子的喜氣。
春兒正罵的興起時,忽見她抖手自個兒掀了紅布,神情死白、空洞,驀地罵聲一頓,暗惱自己怎沒顧慮到小姐的感受,好的、壞的全沒節制地一古腦兒地給吐了出來,這下可怎辦才好?
「小、小姐,妳……妳還好吧?」
「春兒,幫我把鳳冠取下。」她強自鎮定道。
「呃?好、好的!」春兒先是一愣,馬上動手幫她,口中還不停安慰。「小姐,雖然拜了堂,可還沒圓房,大錯尚未鑄成,乾脆咱們回蘇州稟報老爺,退了這門婚事,當作一切沒發生過,妳覺得如何?」
「不!」卸下鳳冠、脫下大紅嫁衣後,古香翎面色雪白卻充滿堅決。「我們古家沒有坐回頭轎的女兒,既然拜了堂,我就是東方家的人了。」
進門不到一日就返回蘇州,將會給古家、給爹親帶來多大的難堪啊!所以她絕不能回去,她寧願以一生的幸福作為賭注,將籌碼全壓在東方凊身上。雖然可能全盤皆輸,但不試一試又怎能知道最後結果呢?
春兒真為小姐叫屈,像小姐這麼好的人,為何會有這般際遇?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可惡的是那個東方凊,明明是他自己向老爺提親的,結果竟然如此錯待小姐,真是太可恨!
「春兒,將房門鎖上,夜深該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僅著單衣,她逕自上床,決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爺了?」
「不了!」古香翎悲涼一笑。「他不會來了!」新婚之夜忙著找其他女人的男人,是不會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東方凊腦海裡會有她的存在。
不過──明日!從明日開始,她會讓他正視她這個人!從明日……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8:11
第二章
卓然峻拔、雲霧繚繞、山勢險峻的峽谷平原上,一棟由冷杉木搭建而成的木屋聳立其上,外表看去並不精巧,但卻粗獷而扎實,是禁得起日曬雨淋,暴風雪侵襲的穩固木屋。
屋子外有座用籬笆圍成的小藥園,裏頭種滿了屋子主人從山中各處移植而來的奇花異草,和下知名的藥用植物,株株生氣、活力十足地爭奇鬥豔著,顯示的確是受到了良好的悉心照顧。
門外木頭鋪成的回廊上坐了個姑娘,她正在一邊低頭補衣,一邊享受著溫暖陽光的照耀。前方則有個高大、五宮如鋼斧劃過堅硬山壁、雕琢而成的男人正揮汗劈柴。汗珠在陽光下晶瑩發亮,滑過臉龐、順著脖子沒入胸膛,被衣衫所吸收,形成胸前一片濡濕,緊貼著身軀彷佛已成?他的第二層肌膚。而隨著那一起一落、剛強有力的劈柴動作,隱然可以瞧出男人衣衫下的身材極?強健,肌肉糾結有力。
只見女子手上動作不停,不一會兒,她振衣抖了下,大概是縫補完成了,精巧絕俗的臉蛋拾起,乍見男人沈默不語的劈柴動作,似乎有些怔忡出神……
一個月!她離開京城的東方家已經一個月了!慕沁愔苦澀地笑了下,心中幹頭萬緒,一時不知該如何自理。原本以?自己獨自逃離,往後的生活將會有番辛苦波折,沒想到只除了那夜的驚慌失措外,接下來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穩順利,而這都要歸功於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那日深夜,她貿然求助於策馬出現的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壞人就斷然地跟他走了。還好這男人的外表雖巨大得有些嚇人,性子寡言沈默,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心人。他將她帶離京城後,在天濛濛亮之際,把她送到了一處人口繁榮的小鎮……
「姑娘,此處應該安全了,你若想到別的地方投靠親戚,此鎮亦有驛馬站可供搭乘……」站立在馬首前,丁魁溫和地說道。
「我……我沒銀子……」慕沁愔垂首羞愧不已,她只顧著心傷地逃離東方家,卻忘了帶銀兩出門。
丁魁聞言,什?也沒說,逕自自馬鞍袋裏掏出好幾錠金元寶塞到她手中。那些元寶是他離開王府時,師妹偷偷放進去的。其實他獨自住在山上,生活自給自足,除了偶爾下山到市集買些生活用品外,並不需要用到那?多的銀兩,倒不如將它送給需要的人比較恰當。
瞧著手中黃澄澄的元寶,她眼淚突然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而下,駭得丁魁以?自己做錯什?,高大的個兒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姑娘,在下沒別的意思,給你元寶只是要讓你有盤纏去投靠親人……」低沈的嗓音有絲慌亂。
「我……我知道……」幕沁愔淚珠兒掉得更凶了。「可……可是我……沒有親人了……」
她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十歲時雙親就先後因病去世,獨留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好在當年十六歲之齡的東方清是自小看她長大的鄰居哥哥,當時他便獨排?議,執意接她入府照顧,時至今日也有八年了。
這些年來,她由一個小女孩成長成姑娘,東方清對她的愛憐、照顧日漸加深,兩人漸有男女情愫,只是沒想到最後會落得他另娶,她離開。如今她已不知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競沒她容身之處……
「姑娘……」丁魁暗自歎氣,明白自己不可能放她一名女子孤苦無依,看來他是真攬到一個大麻煩了。「不如這樣,我師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你到那兒,讓她照顧你可好?」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不!」慕沁愔虛弱地直搖頭,安靖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得皇上倚重的侯爺府邸,能隱身於此當然很好。可是侯爺府邸卻在京城,如今她已不想再回那個傷心地了。
丁魁這下真是?難,又不可能丟下她,正苦思不到良策時,慕沁愔卻苦笑開口了——
「這位壯士別?難,你肯帶我離開京城又贈我黃金,沁愔已是感激不盡,人海茫茫總有我安置之處,你別管我了……」她早巳清楚,自踏出宅院的第一步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瞧她這般單薄、瘦弱又容貌絕俗,若真放她一人恐怕不多久就會遭人覬覦,屆時遭遇可真令人不敢想像。
丁魁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一人,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低緩開口。「姑娘,若不嫌棄,在下……」
是了!當時他說什?呢?
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將回東北長白山上,環境是簡陋了些,不過倒可以遮風避兩,願意的話,你就隨我回去吧!直到你想回京城之時,在下會送你回去……
唉!世間再無像他這般的好心人了,當時無處可去的她聞言又是一陣感動落淚,果真就隨他來到這深山野嶺問。鎮日與花草植物,山林小動物?伍的日子,她倒挺能適應的,只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思及過往情傷,總忍不住淚流滿面……
夢中的東方清似乎不眠不休地在尋找她、叫喚著她,每每一覺醒來,繡枕總是淚?斑駁。
輕歎口氣,將縫補好的粗布男衫給摺疊整齊,這是她少數能幫他做的事情之一。當日她初來乍到,心想住人屋舍,吃人米糧,叨擾人家太多,總該幫忙做些事才是。沒料到才拿起柴刀就被他一把奪去;要挑水他已先一步取水回來;許多粗重的工作,丁魁都不願她去動手,說什?姑娘家不該做粗活。她心裏清楚他定是看她外表嬌弱,認?她做不來。其實她沒他想像中那般沒用的。
畢竟是窮人家小孩出身,雖說後來被東方清接去照顧,生活此起一般大富人家的千金還優渥。但十歲前,她跟著父母可是什?苦都吃過的,打水、撿柴、洗衣、煮飯等等樣樣不缺哪!
可是——唉……慕沁愔再次歎氣。在丁魁的堅持下,她還是只能揀些細活幫忙,諸如縫補衣裳、料理三餐、?他的藥園子澆澆水等。還好他沒拒絕,否則還真沒?面住下去呢!
時間在思緒中流轉,陽光依舊燦爛卻顯得有些熾熱,慕沁愔被曬得有點發暈,?頭瞧瞧天色,已是快日正當中的時候了,午飯卻還沒準備呢!
不行!得趕緊燒飯去才行,丁大哥劈了一早上的柴,肚子肯定餓了!慕沁愔暗付,急忙抱著衣服往屋內走去,消失了身影。
***
她——又歎氣了!
丁魁停下手邊工作,怔怔地瞧著那消失在門邊的身影。
相處月餘來,他知道她是有心事的。每當夜闌人靜時,總能聽到她房裏傳來的低低啜泣聲,感覺得出已是極端壓抑忍住,可能是躲在棉被裏暗自心傷,不願讓人發覺。但木屋就這?點大,加上他又是練武之人,聽力極好,要不聽見也難。但總覺得無權去探問什?,他也就當作不知有這回事,維持兩人間平淡有禮的生活。
雖然不曾問過她,但隱隱約約大致可以猜測出是?情所困。曾經有幾次在深夜轉醒,卻聽到隔壁房的她在睡夢中一邊低泣,一邊喃喃囈語著一個男人的名字。然後不久就會聽見她因哭得過於傷心而醒來,一夜無眠在房內走動著。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能讓看似嬌弱、亟需人呵護的她毅然出走,跟隨他這個陌生人到這荒野之地生活?
可是由那夜?多家奴尋人的情形看來,那男人發現她失蹤了,大概也很焦急吧!否則怎會在該是熟睡的深夜裏勞師動?,不怕驚擾?人地大肆搜尋?
不懂!丁魁怎?也想不透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可卻莫名地有絲煩悶繚繞於心頭不去……
算了!別去想那?多!反正他這地方也不差多她一雙筷子,要是她想回去,他也會找出時間送她走的,就當作這段日子多了個人陪伴。
甩甩頭,丁魁重新拿起斧頭劈柴,動作規律而富有節奏,不多久,柴薪便堆得像小山般高,恰巧這時慕沁愔也探出頭來叫喚——
「丁大哥,吃飯了!」
點頭示意,丁魁將柴堆整理好後,幾個跨步便進到了屋子,只見飯桌上擺了幾盤熱騰騰飯菜,看起來挺能引發人的食欲。
唉!這又是他對她不懂的地方之一。她看似千金小姐,一雙玉手似乎不曾下過廚,沒想到廚藝竟然還不錯,比起他自己以前煮的食物實在好過太多,真擔心日後她離開了,他會開始嫌棄自己的手藝。
「擦擦汗吧,丁大哥。」料想他幹完活兒准是滿頭汗,早已擰好濕布巾捧著供他拭汗呢。況且他會準備那?多柴薪,說到底也都是?了她。
雖說現在才是夏末,可這山上一旦入夜,氣溫驟降,真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冷得發抖睡不著,總要在屋內生起爐火才有辦法入睡,是以柴薪用得凶。
丁大哥嘴上不說,可是她明白他總是在柴薪快用盡前,又劈好一堆恍如小山高的木柴,好讓她取用不虞匱乏。這份體貼心意,她是能感受得到的。
「多謝!」簡單兩個字,丁魁接過布巾滿頭滿臉地胡亂擦著,腦中思緒紛雜。向來習慣一人獨居,對於她周到的伺候,內心有絲怪異又彆扭。不是說她做得不好,而是每回幹完活進門,家務事被人整理得井然有序,一坐下飯桌就能享用到香噴噴的飯菜,這種感覺其實是很令人窩心的,但他就是覺得怪,至於怪在哪里,一時倒也說不上來。
慕沁愔可不知他在想什?,趁他拭汗時,就忙著盛飯擺放桌上,同時還不忘招呼。「丁大哥,快趁熱用,否則涼了可就不好了……」
聞聲,他忙回過神來,丟下布巾來到飯桌前坐下,捧起碗沈默而大口地吃了起來。
在他對面坐定,慕沁愔偷偷觀察他豪邁的吃相,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老實說,她喜歡瞧他吃東西時的樣子,那種大口吞咽的模樣,好似她做的飯菜是什?珍鱔,讓她覺得自己在這裏不是無用的人。
練武人的敏銳直覺讓丁魁知道她在偷看他。是自己的吃相嚇著她了嗎?可他原本就是粗人,還真學不來京城人斯文優雅的用飯。關於這一點,在侯爺府的那一個月,他早已有深刻的體認。可眼前的她是京城人,大概不習慣他這種粗魯的吃相吧!
想到這裏,他用餐速度慢了下來,吃東西亦節制不少……
「怎?了?不好吃嗎?」以?他不喜歡,她急追問。
「不、不是的!很好吃……」好吃到他又想再次唾棄自己的手藝。
「是嗎?那多吃些!」眸底閃過小小的欣喜光芒,見他碗底已空,連忙取來又幫他盛上滿滿的米飯。
丁魁身形雖如山般魁梧,然而心思卻細如針絲,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欣悅自然沒逃過他眼睛……
是他誤會了嗎?接過尖如小山般的飯碗,他忍不住暗忖。
「丁大哥?」見他有些出神,慕沁愔怯怯輕喚。
「啊?」驀然回神,發現自己被一雙水漾美眸瞅凝,丁魁有些尷尬,霎時間忘了自己粗魯而不優雅的吃相,飛快埋首於飯碗間,大口、大口地扒著飯菜。
瞧他這般捧場,她高興極了,不由自主地輕笑起來,卻引來他納悶注目。
「對、對下起!」知曉自己的笑讓人迷惑,慕沁愔想解釋卻又期期艾艾的。「丁……丁大哥……你吃飯時……我……我……」
「嚇著你了嗎?抱歉!我以後會注意的……」
「不!不是的!」深怕被誤會,粉頰漲得通紅,顧不得害羞急叫。「我很喜歡看丁大哥你吃飯的模樣啊!」
沒料到她會脫口出這番話,丁魁詫異極了,心中萬分不解自己的吃相有啥好讓她欣賞的?
「是真的!」以?他不信,忙不?地焦急解釋。「丁大哥用飯時的模樣,總讓我覺得自己燒出來的飯菜是啥美食佳肴,讓我瞧了好有成就感……」不好意思的嗓音越來越小,終至無聲。
原來是因?這樣,她才盯著他瞧啊……看來他真的是誤會了。
「比起我的手藝,你燒的飯菜確實是佳肴。」古銅色的剛毅臉龐俏悄浮現一層難以察覺的暗紅,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吃相落入她的眼中,竟是如此的「可人」。
聽聞讚美又偷覦到他似乎顯得有些羞赧神色,慕沁愔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心情下禁一松,唇畔漾著輕柔淡笑。
「丁大哥,吃飯吧!菜快涼了。」
「思。」也不知該說些什?,丁魁輕應了聲,果真低頭努力加飯菜,嘴裏似乎不清不楚地咕噥了一句「你也快用吧」之類的話語。
微微頷首,她秀氣斯文地吃著飯之際,卻又聽他突然開口。
「慕姑娘……」
驀地,她手中竹筷一頓,隨即?首以詢問目光看著他。
「明兒山下村落有趕集,我要下山去買些日用品,有需要些什?要我幫你帶回來的嗎?」
趕集啊……瞅了眼他洗得泛白、破舊、看得出來穿了許久的衣物,慕沁愔已經知道要他帶回些什?東西了。
「丁大哥,你能買些布料、繡線回來嗎?」
布料?繡線?丁魁臉現?難。真糟!他對姑娘家的女紅之類的東西完全不懂,實在不知該幫她帶回哪一種類的?
「慕姑娘,不如明日你和我一同下山去?」需要些什?,讓她自己去挑,否則他可頭疼了。
「也好。」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慕沁愔有些奸笑地點頭。
聞言,剛毅臉龐仿佛松了口大氣,正要低頭再繼續填飽五臟廟之時,卻聽她輕輕開口了——
「丁大哥,以後喚我沁愔吧!叫慕姑娘總覺生疏。」這一個月來,她早已改口喚他丁大哥,偏偏就他還慕姑娘,慕姑娘的叫。
丁魁聞言僅是笑了笑,沈默下語用著飯。
不是第一次要求他改口,卻始終得不到正面回應,慕沁情只能任由他固執去了,不過心中不免疑惑……
她的名兒真有難聽到讓他下想叫嗎?
***
翌日。
山腳下的小村落,一月一次的熱鬧馬市再次展開,許許多多的攤商、馬販齊聚偌大空地上,搭起一個個臨時帳篷充當店面,裏頭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人們扶老攜幼、喧囂歡樂地在各攤販問,挑選著自己所需的物資。
高大,黝黑的駿馬一踱進村落裏,馬背上的絕俗姑娘在瞧見那回異於京城繁華大街的熱鬧馬市,好奇的美眸不禁四處溜轉,直至丁魁將她抱下馬背,拉著駿馬?繩在各小販間穿梭購買物資之時,她才小心翼翼地緊跟在丁魁身後,就伯一個不小心讓擁擠的人群給沖散,屆時可就真的要流落街頭、「舉目無親」了。
「慕姑娘,你需要些什?儘管挑。」才將一大袋米糧扛上馬背,丁魁就忙著將她帶到隔壁布販的攤位前,要她挑選所需布疋。
「這位元姑娘,需要些什?,小老頭兒這兒應有盡有,你看看……」忙著招呼?多客人的布商察覺又有新客來到,下意識地?頭順口溜出慣有的招呼語,卻在瞧清眼前姑娘的絕俗美貌後,戛然聲止,臉現癡呆樣。
老、老天!他在發夢是嗎?活到了這把年紀,從未見過如此清麗脫俗、宛若天仙下凡的美麗姑娘啊!
正忙著挑揀布料的村民在發現布商癡呆異樣後,順著他目光瞧去,這才驚詫發現村子裏不知何時來了個天仙般的姑娘,霎時間,大夥兒不禁同樣目光發直,誰也轉不開視線。
「啊……」被?多陌生目光毫下隱藏地盯著瞧,慕沁愔頓生萎縮駭意,悄悄躲到如山般的魁梧身形後。
「慕姑娘,你別怕。」察覺她的怯意,丁魁微笑著安撫。「這兒是偏遠的山腳村落,甚少有外地人到來,大夥兒好奇罷了!」事實上,是她絕俗美貌與一身尊雅氣質實在和這偏荒之處格格不入,讓甚少與外界接觸的淳樸村民們不由得驚?天人,忍下住看傻了眼。
「我、我明白。」知道村人沒惡意,但被?多目光直瞅著瞧,可真讓她渾身不自在極了。
村民們對每個月下山採買米糧的丁魁並不陌生,如今見他身邊多了個姑娘,當下好奇地靠過來笑問——
「丁哥兒,何時娶妻的,怎沒請大家暍杯喜酒?」有人自行推測笑咪咪地道。
「可下是!這是喜事,怎沒讓大夥兒湊個熱鬧?」不少人紛紛附和。
「丁哥兒真是好福氣,娶了個天仙般的媳婦兒,真是羨煞人哪……」許多男人欣羡不已,想不通平日沈默寡言的他到哪兒去拐來這般美麗的娘子。
啊——大家都誤會了!
躲在魁梧背後的慕沁愔聞言後,漲紅了粉?,心中萬分尷尬又彆扭,卻下知該如何出口澄清。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下,卻聽溫和、好聽的醇厚嗓音出聲了。
「我和慕姑娘不是大家想的那樣,」不願壞她閨譽,丁魁低沈卻清晰解釋。「她只是暫住我那兒的客人,你們別誤會。」
是這樣嗎?孤男寡女共住在一個屋檐下,誰信他們之間沒任何牽扯?
村民們帶著懷疑眼神瞧著二人,不過這回倒沒人不識相地追問,畢竟這丁魁和村民們雖然不陌生,但也沒聽說和誰有多熟絡的交情。大夥兒對他的印象就僅止於多年前,突然出現在山上居住,靠些獵得的毛皮和挖參采藥來換取銀兩過活的神秘獵戶。
心知說再多,?人亦難相信,丁魁不禁苦笑,卻也不願在這件事上多作文章,只怕越描越黑。
「丁、丁大哥,對不起!讓你被誤會了……」看出他的無奈,慕沁愔愧疚地漲紅著臉,以著只容他聽見的輕語,訥訥致歉。
唉……造成丁大哥的困擾了!不知他有沒有喜歡、仰慕的姑娘?可別壞了他的姻緣才好!
「不……」丁魁聞言反倒無措,正要出言化解她的愧意之際,驀地——
「丁哥兒,可讓我盼到你了!」一道欣喜笑言截斷了他的話語,一名瘦小老頭猛力撥開人群擠了出來,狀甚親熱地直拍著他後背。
那樣……很痛吧?有些驚慌地看著小老頭出手之猛,慕沁愔光瞧就覺得疼了。悄悄偷?丁魁一眼,卻發現他神色未變,依舊噙挂著淺淺笑痕,恍若大掌根本不是落在他身上。
「陳老伯,你找我有事嗎?」丁魁沈穩如山地笑問。這陳老伯是專門收購村落獵戶們所獵來的毛皮的毛皮販子,他也曾好幾次將獵得的毛皮給他收購,換取一些銀兩。
「可不是!」陳老頭呵呵直笑。「你也知道這天氣一天天變冷,毛皮需求量大增,城裏的大商人直問我還有沒有好貨呢!我這就是來問你最近有沒有獵到一些好毛皮?就像上回你給我的紫貂毛皮有沒有?只要你有,價錢好說!」
聞言,丁魁都還沒說話呢,旁邊其他村裏的獵戶已經迫不及待地紛紛接話了。
「陳老頭,我那兒有不少鹿皮,你要不要……」
「最近我獵到不少狐狸,待會兒給你收購,不過價格拜託算好些……」
一只要是毛皮我都收,下過一分錢一分貨,價錢方面自然不能和丁哥兒的紫貂比。」陳老頭笑著回應。呵……沒辦法哪!紫貂本就是珍貴稀少的品種,近年來已經很少人獵到了。物以稀?貴,紫貂皮成了大戶人家的搶手貨,價格自然上揚。
?人都是經驗老到的獵戶,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聞言僅是憨厚而笑,當然不會有啥抗議之詞。
見?人沒異議,陳老頭笑咪咪再問:「丁哥兒,這一、兩個月趕集馬市不見你身影,想必是入山打獵去了,有沒有好的皮貨啊?」呵呵……真不是他要說,丁哥兒的皮貨雖少,但向來頂級,每回都讓他獲得不少利潤呢!
搖搖頭,丁魁微微一笑。「陳老伯,這陣子我沒空去打獵,你還是看看其他人的皮貨吧!」他打獵所換取來的銀兩向來只要能維持生活就足夠,過多就是一種屠殺了。
「這樣啊……」陳老頭有些失望,隨即又振起精神笑道:「不打緊!以後有好貨可得幫我留起來,可不能賣給其他皮貨商!」
輕點著頭算是答應,丁魁心思轉回慕沁愔身上。「慕姑娘,你想挑些什?布?」
「啊?」聽他們交談聽得入神的慕沁愔這才恍然驚醒,露出一臉尷尬笑容,忙著轉身低頭挑選布料。
嗯……快入秋了,得選些厚些、保暖些的布料才行……看著眼前花樣下多的布帛,她還是躊躇想了許久,下不定決心該挑哪一款,最後,索性鼓起勇氣?頭詢問
「丁大哥,你喜歡什??色?」決定了!就挑他喜歡的?色吧!
啊?她想買布作女紅,?何來問他喜歡什??色?突然之間,丁魁陷入滿頭霧水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8:24
第三章
「給我?」一個月後,正逢金秋,霜染紅葉,天氣漸涼時,丁魁瞅著她摺疊得整整齊齊、雙手奉上的藏青衣衫,古銅剛毅的臉龐有絲納悶。
「是啊!」捧了許久不見他接過,慕沁愔乾脆振衣攤開,自行要幫他套上。「穿看看臺不合身。」這是她利用閒暇時間目測他的身形裁制的。
「我、我自己來。」警覺到這種服侍宛若夫妻般親密,丁魁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奇異感受,不自在地悄悄退開一步,連忙伸手接過衣衫自行套上。
沒意識到他的有禮避諱,慕沁愔微笑著逕自沈浸在自己「神准目測」功力的喜悅中。「太好了,很合身呢!」
垂眸瞅凝極端合身的新衣服,猛然憶起身上這塊布料不就是上個月她在趕集上,問他喜歡什??色而挑選的嗎?
還記得當時他一時也不知自己究竟喜歡些什??色,隨手就指了塊藏青素色布料……原來她當時詢問時,就早已打算要?他裁制新衣了。
從未有人親手?他縫製新衣,丁魁隱隱覺得心下有絲奇異暖流滑過,古銅臉龐竟然微微發熱,只是黝黑的膚色讓人瞧不出來。
「多謝。」向來沈默寡言,除了這兩個字,他也不知該說些什??
「哪里。」相處多時,知他木訥性情,慕沁愔輕柔一笑。?他縫製衣衫比起這些日子他有禮、溫厚的照應,真的不算什?!真要說謝,也該是她說才是。
輕輕頷首示意,丁魁沈沈瞅了眼她早在初秋時分,便已穿上厚重冬衣的身軀,一雙濃眉不禁輕擰起來……
她身子弱,季節才轉秋便已如此畏寒,倘若到了天寒地凍的隆冬之際,她身子骨承受得了嗎?這白山黑水之地的寒冬,其狂風暴雪可不是習慣京城溫吞輕雪所能輕易適應的。
「怎?了?」察覺他的若有所思,慕沁愔奇怪地笑問。
「沒、沒事。」搖搖頭,他轉身整理著一些簡單工具。
「丁大哥今日也入林嗎?」望著窗外那座種滿被他由山中各地挖掘、移植回來,據說是各種奇珍藥草——然而她卻連聽也沒聽過、見也沒見過的——奇花異卉,慕沁愔猜想他又要進那片涵蓋整座山頭、茂密如浩海的原始森林了。
呵……其實也不用猜想,這幾乎是他每日的例行公事了。相處這些日子來,她摸透了他簡單而有規律的生活作息:而每日進那座充滿天然寶物的茂密森林,挖掘各式藥草就是他樂此不疲的工作。
「嗯。」
果真!見他背起竹簍,慕沁愔忙著送他出門,她的神色雖然有絲寂寥卻依然噙著柔笑。「丁大哥,路上小心。」
她……覺得孤單嗎?是啊!怎會不孤單呢?整座山就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了,而他卻日日流連在孕育數以百計奇花異草的浩瀚森林中,直到日落月升才返回,放她一人獨自在這小屋裏,也難怪覺得孤寂了。
細膩察覺到她寂寞神色,丁魁原本欲跨出的步伐又縮了回來。
「怎?了?」忘了帶什?工具了嗎?
「下……不是。」欲言又止的,黝黑眼眸瞅凝她好幾回,就在慕沁愔滿臉狐疑正待問個清楚之際,他這才訥訥地問道:「慕姑娘,若有興趣的話,要不要隨我一同進林去?」
「可、可以嗎?」絕俗臉蛋驀地二兄。她一直很好奇那浩瀚林海有啥魅力吸引他日日前去拜訪,早就想一窺究竟了。然而實在怕自己拖累人家,而不敢要求他帶她前去。
「當然可以。」明顯感受到她雀躍心情,丁魁微微一笑。看來帶她出去透透氣是正確的。
「那、那等我一下。」露出羞怯粲笑,她忙不?地又奔進木屋內,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
她——最近開朗多了!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屋內,丁魁露出欣慰淺笑。
不知是遠離了傷心地,還是時間漸漸沖淡了心傷,抑或是山野生活總有許許多多瑣事得打理、讓她沒精神去多想,總之最近夜半的黯然低泣已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白日裏漸多的笑靨。
「我好了!丁大哥,可以出發了。」纖弱身影急忙忙地又奔了出來,學著他背起了竹簍子,神采奕奕地笑著。
「你……這是作啥?」丁魁傻眼。那竹簍是他自行編織的,又大又寬僅適合他這種高大魁梧身材的人使用,讓她這?一背,真有種蒼蠅蓋著龍眼殼的滑稽可笑感。
「學你一起采藥啊!」她說得理所當然,丁魁卻聽下下去。
「我想……那竹簍你還是先卸下來吧!想采攫些什?,放到我這兒來就足夠了……」
***
「丁大哥,有猴子!」踩在浩如煙海、峭拔的林木密密層層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慕沁愔眼尖地瞧見遠方樹幹上一叢淺黃毛髮的猴頭,不禁輕叫著要前方開路的魁梧男人也瞧瞧。
聞言,丁魁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唇角不禁勾起了輕笑。「你眼兒真尖,不過那可不是猴子。」
「怎?不是……」
「那是被稱?『山珍之首』的猴頭蘑,遠看酷似猴頭,難怪你會錯認。」淡笑著仔細解釋給她聽。
「山珍之首?很珍貴嗎?」好奇地眯眼細望,總算確定那真的不是猴子,而是一叢寄生在樹幹上的蘑菇,慕沁愔覺得有趣極了。
難怪丁大哥可以日日往這林內跑而不厭倦,實在是這原始森林有太多有趣又新奇的事兒了!光是她今天一路在他的帶領下所看見的,比起以往在京城一年的所見所聞,還豐富得多。
「嗯!若拿到村子去,可賣到不錯的價錢。」輕應了聲,他霍地縱身飛掠上長著猴頭蘑的樹幹上,隨即又掠往對頭不遠處的另一棵樹,然後在眨眼間已回到她跟前,寬厚大掌則多出了兩個猴頭蘑。
「不是只有一個嗎?」宛如孩童般好奇地接過把玩,慕沁愔滿是疑惑。她明明只瞧見一個,怎?又變成兩個了?
「這猴頭蘑多?對生,若在一棵樹上發現一個,那?附近幾乎會有另一個與它遙相對應。」不厭其煩地解釋,丁魁今日真可說是教授她山野知識的夫子。
「真是有趣!」沒想到這種蘑菇生長的方式這般有意思,她高興地研究了好一會兒後,才笑道:「你明兒要拿到村子去賣嗎?」直覺以?他是要拿去賣才會將之采下。
「不。」瞅?她一眼,丁魁邁開步伐繼續前行。
「咦?」忙不?地跟上,她可迷惑了。
「給你燒菜來吃。」她身子弱,應該多吃些有營養的珍味才是。
聞言,慕沁愔微愣,隨即猜測他可能想說她沒吃過,特意留給她一嘗其味,因而粉嫩唇畔綻放輕淺柔笑。
「謝謝。」丁大哥真的待她很好哪!真是慶倖當初離開京城時,遇見了他。
但聽前方傳來一句含糊不詳的咕噥,慕沁愔不禁輕輕笑了起來……經過這段時間以來,她已深深清楚一點——通常只要她稍稍展現感激、道謝之意,丁大哥就會萬分的不自在。呵……實在和他高大粗獷的外表毫不相稱哪!
想歸想,暗笑歸暗笑,一路上還是緊隨著他的步伐,每當瞧見豔麗、新奇的植物或果實,她總是求知欲滿滿地出言發問——
「丁大哥,這紅紅的小果子是什??」
「那是一種叫做『紅豆』的果實,你可以摘來嘗看看……」
「丁大哥,這一長串紅濫濫、像瑪瑙珠於的果子又是什??」
「那叫五味子,是藥材的一種……」
「丁大哥……」
就在一個好學求知、一個耐心相授之下,不知不覺間,已近晌午時間。丁魁尋了處平坦的樹下讓她休憩,說了句「我去找些食物回來」之後,人便失去了蹤影。
聽著陣陣細語的松濤,伴著徐徐吹來的清風,離開塵世的喧鬧、憂煩,慕沁愔只覺身心一片平靜、安寧……
離開京城、離開「那人」的熾烈愛戀,心雖痛,但卻是正確的選擇啊!相信時間一久,她一定可以慢慢地走出令人痛徹心扉的情傷,展開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呵……因?她不容許自己留在京城,繼續這段情感的糾葛,成?另一名無辜姑娘的心傷‧
在「那人」的抉擇下,有一名女人流乾淚、傷透心便已足夠了……足夠了……
勾起一抹酸楚苦笑,她從怔然恍惚中緩緩回神,發現丁魁尚未回來,清靈水眸不禁打量起周遭野地,最後視線落在下遠處一節倒地的枯木上。
哎呀!枯乾上那片鮮黃、小巧的菇群,不就是丁大哥先前曾說過可以采來食用的褕皇蘑嗎?
乍見自己認得的食用蘑菇,她高興地奔了過去,興高采烈地采了一大堆。眼見丁魁尚未回來,便自動自發地撿來許多枯木,又在他留下的竹簍子裏找到了火石,就這樣自行生起了火堆。接著又用裙擺將野菇給拭淨,找來幾枝乾淨枯枝將之串起,對著熊熊火堆烤起了香味四溢的野菇大餐……
嗶嗶啵啵的枯枝燃燒聲,配上她映紅的臉龐與四溢的香氣,這就是丁魁提著一隻已經宰殺、在河邊清洗乾淨的獐子回來時,所見到的景象。
她並非如外表所呈現那般的柔弱、需要人照顧啊!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今日一同入林的觀察,丁魁深深感受到她隱於纖弱外表下的那份堅強韌性。
別的甭說,光是今天入林走這崎嶇難行的山路,以她一個在京城長大、看似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嬌貴身軀,本以?沒多久,她就會支撐不下去,沒想到卻跟著他的步伐硬是撐了一整個早上,不曾喊過一聲累。
雖說他有放慢速度配合她,但以一個從未行過艱難山路的姑娘家而言,她的表現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丁大哥!」像似感受到目光,慕沁愔回頭瞧見是他後,便笑了起來。「我采了些蘑菇來烤,你快來吃吃看。」
沈靜無言地一笑,丁魁大步上前,用枯枝將獐子串起架在火堆上烘烤後,這才接過她遞來已經烤熟了的榆皇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瞧!我認得你教我的一些野生植物。」秀氣地吃著散發自然芳香的野菇,她興奮地說道,宛如邀功的小孩兒般。
見她臉龐、眼底漾著的無比歡愉,丁魁嘴角不禁揚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輕笑。「若你喜歡,往後我再教你如何辨認藥草,如何?」
「當然好!」綻放明亮粲笑,慕沁愔正求之不得呢!「這樣一來,往後的日子,我也可以幫丁大哥你啊!」丁大哥愛弄這些花花草草,她早就想幫忙了,只是礙於自己什?都不懂,伯真插手多事,反而弄死了他辛苦移植回來的藥草。
聞言,丁魁僅是笑了笑,逕自翻轉著架上的獐子。往後的日子啊……他們兩人大概也不會有多少的往後吧!他從來就不預料她會在這白山黑水的荒野中,停留多久的日子。相信不久之後,待她心傷稍複、心結解開後,就會返回京城去找那夢囈中的男人吧?
思及此,不知?何,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竟起了些微波瀾,胸臆間縈繞著一股煩悶之氣……
怔怔然之間,丁魁無意識地翻烤著火堆上的野味,直至不久之後,有別於野菇的清淡香味——一股濃烈烤肉香氣——自半熟的野獐慢慢地彌漫開來……
「唔……」驀地,強烈而不適的作嘔感自腹腔間竄至喉頭,慕沁愔飛快地以手捂唇,逸出不舒服的聲響。
「怎?了?」警覺異樣,黝黑的眼眸有絲擔憂。
「沒……」正要搖手說自己沒事之時,一股更強烈的酸澀上湧,她猛地飛快奔至一旁的樹幹下不住乾嘔,臉色蒼白慘澹。
「病了嗎?我看看!」以?她有啥病痛,丁魁連忙來到她身旁,不由分說地五指搭上纖細皓腕,專注診起脈來。
「沒事的……」搖著頭強抑下不適,她有些虛弱地微笑。「近來清晨醒來後都會這樣,一會兒便沒事,我想沒啥大礙。」最近她的胃在早晨時,總愛鬧些彆扭,不過總持續不久就好了,沒想到今日都到了晌午,竟然還會有這症狀?
思……好像是聞到了架上的烤肉味兒,她才不舒服的反胃。唉……想來是和那看來香噴噴的野獐肉沒啥緣分了。
以她那蒼白臉色說沒事,實在完全沒有任何的說服力!丁魁壓根兒不信她的話,濃眉輕擰地搭脈細診,隨即古銅的臉龐逐漸沈凝……
「丁大哥?」怎?回事?丁大哥的神色?何如此凝重嚴肅?不知?何,慕沁信心底競惶惶然起來。
「慕姑娘……」輕輕放開她的手腕,沈凝的黑眸中有絲遲疑。「你……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
是夜,新月的銀光灑落在曠野的木屋上,透過窗櫺的縫隙悄悄映亮了蜷曲在床楊上悶聲暗泣、涕淚縱橫的人兒。
她有了他的孩於……有了他的孩子啊……纖手輕輕撫著肚腹,慕沁愔唇畔露出了笑,然而悽楚眼眸卻汩汩不斷地流出淚水。
?何??何在她下了決心離開「那人」之際,卻讓她有了身孕?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然而……然而她卻又好高興自己能擁有「那人」的骨血分身啊……
那人已然成親了,她是萬萬不可能帶著孩子回去傷害另一名無辜女子。可……可她一人有辦法將孩子撫養成人嗎?她好怕,好怕自己沒那?大的能耐……這孩子是注定要跟著她這個娘吃苦的……
「孩子,對不起……雖然你有個財勢驚人的爹爹,可娘……可娘……嗚……」嗚咽一聲,她再也說不下去,只能曲著身子擁被垂淚,任由幽幽低泣在寧靜黑夜裏緩緩輕蕩,飄進另一間房的男人耳裏……
***
她……又哭了!那已逐漸減少的深夜幽泣在得知自己懷有身孕的今夜裏,再度重現,極端壓抑的悽楚較之先前更?深切,讓人忍不住……忍不住……
驀地,丁魁煩躁地在床榻上翻個身,搞不懂自己到底忍不住想做什??如今他只覺心煩意亂,但胸口卻又隱隱泛疼——?那不斷傳來的悲傷啜泣。
「嗚……」
?地,一串極?壓抑的嗚咽再次傳來,毫不留情地竄進他敏銳耳中,高大魁壯的身影猛地翻身坐起,心神煩亂地爬著頭髮。沈吟了許久後,最後終於下床,出了房門,來到不斷傳出暗泣聲的房門前。
「慕姑娘?」輕敲著房門,他低緩叫喚。
「丁、丁大哥,有事嗎?」裏頭傳出的嗓音有絲慌亂,隱含著泣音。
「呃……」頓了一下,低沈的嗓音非常有禮。「我可以進去嗎?」
「喔……當、當然!」
聞言,丁魁輕輕地推開門板走入房內,卻見她已然起身點燃燭火,在暈黃的光線下,依然可以看出盈淚欲滴的紅潤雙目有些腫脹。
「丁大哥,這?晚了找我有事嗎?」強牽起一抹笑,她佯裝沒事地鎮定問道。
沈沈凝睇尚帶淚痕的臉龐,丁魁不禁?她輕歎了口氣。唉……肯定是方才急忙拭淚時,沒來得及抹掉的。
丁大哥?何這般瞧她?他歎氣又是啥意思?不敢迎接他沈凝目光,慕沁愔暗自惶然揣測。
「慕姑娘,我送你回京城吧!」回去找那夢囈中的男人,這樣她會較?快樂的。
「丁、丁大哥……」驚惶地?眸瞅著他,眼淚霎時如珍珠斷線般滾落。「你要趕我走嗎?」他瞧不起她嗎?嫌棄她是個淫亂、不守貞節,導致珠胎暗結的女子嗎?所以他這兒容不下她、要趕她走了……
「不,不是的!」見她又落淚,如山般高壯、沈穩的男人頓時慌了手腳,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沒要趕你走的意思。」
「可是……」他明明說要送她回京城,不是嗎?慕沁愔泣不成聲,後面的話語哭到說不出來。
「送你回京城是想要你快樂!你不想回去找孩子的爹嗎?」輕聲解釋,丁魁沈靜分析。「當日你隨我離開京城時,派出?多家仆找你的就是孩子的爹吧!由那日的情景看來,他應該是很在乎你的,就算你們之間有啥誤會,只要當面說清楚,相信會沒事的。」
「不!我不回去!」悽楚一笑,她?起盈滿情淚的眼眸瞅著他。「丁大哥,我就算回去也不會快樂的!我和他之間並無什?誤會,我的離開只因我作了這個選擇……如今的我只願心中的那株情苗能日漸枯萎,使我不再?他情傷淚流。」
聞言,丁魁滿心的不解。究竟是發生了什?事,讓她如此心狠地寧願親手摧毀掉心中的愛戀?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她酸楚淒笑。「你覺得奇怪,是吧?其實沒什?的,只不過他娶妻了……娶妻了啊……」娶了一個對拓展東方家事業有幫助的妻子啊!
原來如此!一切真相大白,時至今日,丁魁總算明白她毅然決然的離開,是?了什?緣由。
「丁大哥,你還要我走嗎?」除了這兒,她已無處可去了。
看著她滿是斑駁淚痕的臉蛋,不知?何,丁魁心底隱隱感到一陣心疼、憐惜,不由自主地競伸手輕拭去她滿臉的清淚,以著沈穩而令人信賴的嗓音撫慰。
「這兒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還要教你如何辨識藥草來幫我呢!」
「謝謝……」豆大的清淚再次滾滾滑落,然而她卻漾起了粲笑,以著堅定嗓音道:「丁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那人流淚了!往後的日於,我要開開心心地笑。快快樂樂地過活著……」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8:39
第四章
隆冬之際,狂風暴雪不斷肆虐,冷冽刺骨的寒風狂嘯整片山林,大地幾乎要被紛飛大雪給淹沒。這種惡劣天氣下,所有生物全縮到老巢去窩著了,銀白曠野中除了呼呼的狂風吹嘯聲外,再無任何聲響。
驀地,昏暗天色下的峽谷平原遠方,慢慢地出現了一小黑點迎著風雪緩緩前進。黑點漸行漸近、越來越大,眯眼細瞧後,才會發現原來是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騎著毛色油亮的黑色駿馬,在風雪中獨行。
「『大黑』,快到家了。」輕拍著胯下黑馬,男子望著豎立在前方不遠處、透著溫暖暈黃燈光的堅固木屋,剛毅嘴角下由自主地露出淺笑,催促著愛馬加快腳步。
感受到主子的急切,黑馬長聲嘶鳴,果然加快速度,載負著主子往那木屋奔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屋前。
迅速翻身下馬,才將米糧卸下在回廊上,抵擋風雪的厚重木門已然被俏悄開?,一道溫暖光線流泄而出,輝映著正披著雪白大氅的纖細身影。
「丁大哥,你可回來了!」露出笑,慕沁情聽見外頭有聲響,心下猜測是他回來了,果然一開門就瞧見。
「快進屋去!外頭風雪大,受了風寒可不好。」見她輕?外頭的寒冷天候,丁魁輕皺著眉頭,忙著趕她進屋裏去。
「沒事兒的。」輕笑著,逕自將一些重量較輕的日常物資給搬進屋裏。
丁魁見狀無奈,只好趕忙卸下馬背上的物品,一鼓作氣地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給扛進屋裏頭去,再飛快地閃身而出,仔細將木門給關緊,不讓寒風飛雪捲進屋內奪走一室的溫暖,這才鬆口氣的牽著黑馬往木屋後,簡陋馬舍而去。
待他照料好愛馬回到木屋時,慕沁情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迎了上來。
「丁大哥,暍杯熱茶祛祛寒吧!」奉上熱騰騰的茶水後,手上不得閑地忙著幫他褪下一身遮擋風雪的毛皮大氅。
她知道他身子健壯,除了風雪天外出之外,在屋裏頭向來僅是一身的厚長衫而已。不像她天生畏寒,就連在這四處角落都生起爐火的屋子裏,還是得時時披著保暖的毛皮大氅才行。
對這種服侍之舉少了初時的有禮避諱,長久相處下來,丁魁不知不覺間已將她視?親人般,自然地讓她脫下大氅,啜了口熱茶後,一邊忙著整理自山下村落購買回來的物品,一邊隨口問道:「今下兒個沒啥事吧?」
「哪會有啥事。」輕笑著應答,她抖手將禦寒大氅上的雪花抖落在地後,這才整齊摺疊起來放好,轉身又忙著端出熱騰騰飯菜擺放上桌。
只見兩人在同一空間下,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兒,然而卻又透著一股熟稔默契,恍若老夫老妻般溫馨自然。
「餓了吧?快趁熱吃。」輕喚招呼,要他別忘了進餐。
「你用過了嗎?」連頭也沒回,還埋首在角落處整理著。
「等你呢!」不疾下徐地微笑著,知道他一定會皺眉。
果然,就見丁魁原本還在忙碌的雙手停了下來,回頭擰起一雙濃眉。「不是要你別等我的嗎?」他回來的時間不定,若再晚一些回來,難道她要餓著肚於等?
僅是微微一笑,慕沁倍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個人用飯太過孤單。
瞧那抹柔笑綻放在唇畔,丁魁就知說再多也無用了。事實上,他早已清楚她外柔內剛的性情,一旦心底有決定,便再也不容更改!
從她雖然傷透了心、卻依然毅然決然狠絕親手拔除心中的那段情,便可見一斑。更甚者,在她親口說出不再?那段情流淚後,幽靜的深夜裏,果然不曾再聽聞她的神傷暗泣聲。有時他都下免猜想——她心中的那株情苗可枯萎了?
搖了搖頭,?自己的多事揣測而失笑,他連忙來到餐桌前坐定,接過她遞來的飯碗,大口大口地享用晚餐,就怕讓她等得餓壞了。
「對了,藥園子裏的那株雪絳草在午時開花了。」用著晚餐,她笑著告知今日的新發現。
在他的教導下,她認識了不少奇異藥草,明白那些奇花異卉有何功用,甚至最近開始向他學習起醫理了。不過令人驚異的是,越是在他身上吸取知識,越是發現在那魁梧粗獷的外表下,蘊藏著驚人的豐富學識,宛若挖掘不盡的寶山,若非親身體驗,實在讓人瞧不出來。
呵……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
「是嗎?」黑眸熾亮,剛毅臉龐露出欣喜微笑。「等會兒用完飯,我再出去采。」雪絳草只在隆冬風雪中開花,其花對心脈有絕佳的功效。
一嗯。」笑應了聲,正待再說些什?時,猛地,腹中胎兒頑皮地踢了娘親一記,讓她在猝不及防下輕呼出聲。
「怎?了?」見她?地低頭撫肚,丁魁緊張地問道。
「沒什?!寶寶頑皮踢我。」露出一臉慈祥柔笑,絕俗臉龐淨是母性光輝。
「踢你?」神色微愣。
「是啊!這兩、三天不知怎地特別頑皮。」?眸輕笑,卻發現他發愣地直盯著她肚子瞧,不禁好笑問道:「要摸摸看嗎?」呵……這孩子踢得可用力呢!
摸她?驀地,他黝黑臉龐瞬間爆紅,尷尬地直搖頭。
「沒關係的!」知他保守、內斂的性子,又見他赧紅臉色,慕沁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一把抓住他大掌往自己渾圓肚子一放,溫柔輕語。「只是要你分享生命躍動的喜悅,無關禮教。」
措手不及被抓住,又不敢運勁震開,大掌硬是貼上了她肚子。正當他尷尬地連耳根、脖子都染上一層深紅,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驀地,掌心傳來一記強而有力的劇烈震動。
「啊!」他詫異低呼,沈沈黑眼對上溫柔笑眸。
「瞧!寶寶在向你打招呼呢!」慕沁情柔笑,輕輕地放開他的手。
「好……好神奇。」緩緩收手,丁魁眸底有著感動。他是知道會有所謂的「胎動」,但一旦親身體驗卻覺得生命是如此的奇妙……那嬌弱的身軀裏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哪!
「是啊!好神奇。」溫柔地輕撫著肚子,她笑得幸福。
怔仲瞅凝她柔笑神色,霎時間,丁魁覺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美得讓他不禁心動……
心動?他心動了嗎?被那突如其來竄出的意念給駭住,他萬分惶然。
「丁大哥,你想些什??」怎地突然出神了?
「沒、沒什?!」慌張回應,結結巴巴找藉口。「我……我是在想該到村子去找個?婆,將她接來這兒暫住,好幫你接生。」
「不急,還有兩個月呢!」現在才八個月大,沒那?快的。
「這事兒沒個准,有個?婆在屋子裏照應總安心些……」臉色赧紅地訥訥說道:心底還在苦惱思索著自己那突如其來的心動,是怎?一回事?
***
深夜,狂風暴雪未曾稍歇,呼嘯的風聲不斷竄入床楊上神智依然清醒的人兒,只見那蒼白臉龐沁出冷汗,仿佛正在隱忍著什?疼痛……
不大對勁!
撐著腰,慕沁情微微蹙眉,心下一陣不安……從方才那腰腹間的酸疼就一波接著一波不斷襲來,而且越來越是劇烈,簡直就像是……
惶惶不安,她不敢再欺騙自己沒事地強忍下去,困難地起身想去找丁魁、問問自己的身於狀況是否算正常。然而才開?房門,一股宛若貫穿全身的激烈劇痛湧上,讓她顫巍巍地幾乎站不穩身子,隨即感到足下一陣濡濕……
老天!她羊水破了。?何會這樣?胎兒還不足月,早?是極容易夭折的……想到這裏,她慌了,萬分害怕會失去腹中胎兒。
「丁……丁大哥……」冒著冷汗,虛弱卻急切地向對門的丁魁求救,眼角的淚水滾滾直落。「丁大哥……開門……」
「有什?——老天!你怎?了?」就算她的求救再微弱,丁魁還是敏銳地警覺到了。然而才開了房門,她那仿佛隨時會倒下的虛弱模樣,立刻映入眼簾,驚得他顧不得男女有別的禮數,快若閃電將人給一把抱進房裏躺好,忙著抹掉雪額上的冷汗之際,粗大長指已經搭上細腕。「你哪兒不適?我幫你診脈瞧瞧……」
「不……不用!」反手緊緊抓住渾厚大掌,強擠出一抹笑。「丁、丁大哥,我……我要生了……」
「要生了?」茫然重復,丁魁像被雷電給擊中般地驚跳了起來。
怎會這?快?不是還有兩個月?現下這屋子僅他一個男人,就算精通醫理,也從醫書中清楚知道婦人?子的每個步驟。但……但畢竟沒親身接生印證過啊!可就算如今快馬加鞭趕下山去找?婆,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萬般思緒瞬間閃過腦海,丁魁心知當今狀況,自己就算沒經驗也得硬著頭皮上陣,剛毅臉龐沒敢泄漏出半絲慌張,佯裝出一臉沈穩的撫慰笑容,好似自己對這種事熟稔得很,就怕讓她瞧出端倪而更加不安。
「放心!一切交給我,我有經驗!」善意謊言配上沈穩令人信服的眼眸,教人完全瞧不出他心底的焦亂。
慕沁情是信賴他的,顫巍巍地扯出一抹虛弱微笑,然而另一波從腰腹問強烈襲來的劇疼,卻讓她?之痙攣,忍不住悶哼一聲。
「唔……」這種痛宛如要將全身給撕裂了,她幾乎可以嘗到嘴裏那淡淡的血腥味——因咬牙忍痛所流出的。
「深吸口氣,調整氣息,保存體力,孩子還沒那?快出來!」知曉她又被新一波的陣痛給折磨,丁魁飛快交代。「我去燒水、備些淨布,很快就回來。撐著!」話落,人已朝房門外奔去,眨眼間就失去了身影。
側首望著他可靠身形消失在門外,縱然身子不斷被陣陣劇痛拉扯著,她心中卻萬分地安心……有丁大哥在,沒問題的……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沒察覺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最倚靠、信賴之人,慕沁情蒼白臉龐不斷沁出冷汗,咬牙忍著那一波接著一波相湧襲來的疼痛與痙攣,有時甚至忍不住地細細呻吟出聲,幾乎要以?這種撕裂身心的痛將會永無止境。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痛得神智開始迷蒙之際,丁魁已經備好生?所該準備的東西,奔進來。
見她冷汗涔涔,唇辦甚至咬出血痕,他迅速放下手中器物,再無男女之嫌地飛快來到她曲起雙膝的床尾,朝她瞧了一眼。
「丁……丁大哥……胎兒……」她斷斷續續地說不出完整的話兒來。
「再忍著些,還不到時候。」彷佛知曉她想問的,丁魁搖頭安慰。?道開得還不夠大,恐怕她還得多受苦些時候了。
也不知這胎兒故意折磨人,還是捨不得離開溫暖的母體,急著出世卻又磨磨蹭蹭的不肯乾脆讓人見他廬山真面目,從狂風暴雪的深夜一直鬧到次日清晨,丁魁來來回回地換過好幾盆熱水後,慕沁倍才在渾厚男嗓的鼓勵與蝕人骨髓的劇痛下,咬牙使盡全身氣力——
「好!看到頭了!深吸口氣再使些力……」看著已經擠出的小小頭顱,他焦急地說道,古銅臉龐已佈滿汗水。
「晤……」整夜的折磨,慕沁情累得想一昏了事。然而一聽到他的鼓勵言語,又想到孩子不容她耽擱,她便凝聚著最後一股力氣,奮力一施——
「哇——」細細的嬰兒哭叫聲驀然響起。
「生了!」大掌捧住沾滿血?的小娃兒,丁魁興奮大叫。
生了!幽幽然漾起一抹欣慰、喜悅的笑花,痦?地問:「孩……孩子一切可安好?」不急著問是男是女,她只關心孩子健不健康。
「很好!」動作俐落地剪斷臍帶,明瞭她的憂慮,丁魁大略檢查了下掌中那小不隆咚的初生嬰兒,隨即歡欣喜笑道:「雖然提早出世,但沒有啥大問題!以後身子骨可能會弱了些,不過只要日後細心調養,會漸漸改善的。」不足月的幼兒,身子總是會弱些,這也是沒法避免的。
「那我就放心了……」緊繃的心?之一松,再也禁不住疲累地緩緩合上眼皮。
「丁大哥,男娃還是女娃……」意識逐漸陷入黑暗深淵之際,總算問起自己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是惹人疼惜的女娃兒……」帶笑的話語俏悄止聲,丁魁發現她已累極地昏睡了過去。
折騰的一整晚,是該累了!
不自覺中,丁魁眼底漾著憐惜柔光,手中卻不得閑地飛快?小女嬰淨身,取來慕沁倍這些個月來親手縫製的小衣服?小女嬰穿上後,又以柔軟,保暖的毛毯一層一層細心包系,最後才用雪白狐狸毛皮將小女嬰給包了起來,僅露出紅通通、皺得像小猴兒的臉蛋,就怕讓她在這嚴寒的大雪天給受了寒。
將已經酣然入睡的女嬰輕放到她身邊,魁梧的身形又忙碌地收拾起一室的混亂。待一切整理好後,他這才真正松了口氣地潰然跌坐在椅子上,怔仲的眼神恍惚地靜瞅著床楊上安然入睡的母女……
老天!他真的做到了!那種親手迎接新生命的感覺真是……該怎?形容呢?唉……他不會說,可是真讓人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低頭茫然瞪著自己此時有些微微發抖的雙手,丁魁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水霧迷蒙……
該死!他竟然有種初?人父的欣慰與喜悅!
***
六個月後,盛夏的山林一片翠綠,草木欣欣向榮,涼爽惠風輕撫過回廊下的一對母女。
粉嫩可愛、小嘴兒紅濫濫的,像尊粉雕玉琢漂亮瓷娃娃的小女娃,在娘親逗弄下格格地發笑,兩隻小粉拳胡亂揮舞,藉以表達自己的興奮。
「呵……小雪兒好乖,娘最喜歡小雪兒了……」輕柔地在粉嫩小臉頰印上一吻,慕沁情笑得好溫柔。
看著眼前活潑、好動的女兒,她怎?也不敢想像這會是半年前因不足月就出世,身子骨較之一般嬰兒虛弱,導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吹風就受寒的親生孩子。
好在這半年來在丁大哥的細心調養下,這總教人擔心的心肝寶貝身子一日日穩定好轉,直至今日,若無太大差錯,幾乎與一般幼兒毫無兩樣了。
「啊答……答答……」發出一串無意義的單音節,小女娃扭頭瞧來瞧去,眼中充滿疑惑。
「小雪兒,你在找什??丁叔叔嗎?他下山去村子裏幫小雪兒買好吃、好玩的回來,你高不高興啊?」眼見懷中女兒不安分,黑溜溜大眼四處亂轉,好似在找尋啥心愛之物,慕沁倍不禁笑了。
她這才六個月大的女兒,如今最心愛之物就是丁大哥了。小傢夥黏他黏得很,只要讓丁大哥抱在懷中就咭咭笑得樂開懷,稍一會兒不見他,那黑溜溜的眼珠子就開始尋人了,感情之好常教她這個當娘的吃味呢!
而丁大哥啊……他寵小傢夥簡直寵上天了,只要一得空便陪著她玩兒,臉上的疼愛之情簡直像小傢夥的親生爹親……
思及此,她臉蛋驀地浮現一層淡淡赧紅,心口莫名微微發燙,神色有些怔仲迷蒙……
「答答……」驀地,小女娃無意義的單音節又響起,將她從恍惚中喚回神。
哎呀!她想到哪兒去了??感有些臉紅耳熱,慕沁情不敢深思自己?何會有這種反應,緊緊抱著女兒硬是轉移心思。
「小雪兒,你等丁叔叔很久了吧?他馬上就回來陪你玩喔……」呵……女兒名兒叫「雪絳」,只是她和丁大哥都習慣用小名「雪兒」來稱呼。
說來小傢夥的名字也是丁大哥取的呢!想當初她?後醒來,認?最有資格?女兒命名的,就是在懷孕期間細心照顧她、甚至平安將女兒接生下來的丁大哥了。
對了!記得當時要求丁大哥?小傢夥取個好名兒時,他那時的表情……
「要、要我取名?」丁魁一陣愣愕。通常幫初生娃兒命名不都是?人爹娘的權利嗎?若是更講究的大戶人家,可能就是找來算命師取個好名。
而他既不是算命師,也不是小娃兒的啥?親人,她真的要將親生孩兒的名字由他來取?
「嗯。」微微一笑,慕沁惜柔聲道。「丁大哥,你快想個好名兒,我等著呢!」
「呃……』生平第一次幫人取名,丁魁遲疑了半天,目光在瞅見床榻上睡得酣熟的柔嫩雪白小臉蛋,驀地,一株風雪中開花的奇珍藥草竄進了腦海裏。
「叫雪絳吧!』咧嘴而笑,他輕聲低語。「昨日雪絳花開,彷佛在宣告、歡迎著她的到來;而她又在風雪天中降生,這名兒最適合不過了。」
「雪絳啊……真是個好名兒!以後小雪絳長大後,一定很高興你幫她取了這?好聽的名兒……」
聽聞讚美,剛毅、木訥男人的臉龐,迅速泛起一層深紅,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呵……丁大哥那時的表情好有趣呢!一個大男人,卻會因旁人小小的讚美而臉紅,真是可愛極了,和魁梧龐大的身軀一點也不相稱。
陷入回憶中,慕沁倍漂亮唇辦揚起了美麗弧度。
「噗……」不斷揮舞的雙手、粉嫩小嘴「噗噗」聲下絕地吹著口水泡泡,小雪兒抗議娘親下知神遊到哪兒,將她給遺忘了。
哎呀!她的心思怎又繞回丁大哥身上了?
再次又被女兒給驚醒,慕沁倍紅著臉、搖了搖頭,好似想甩掉那總是自動轉到丁魁身上的思緒。
「噗噗噗……」口水泡泡持續製造中。
「瞧你,滿臉的口水。」好笑地拿手絹拭去一臉的濕黏,她又陪著女兒玩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悄悄湧上……
「咦?」輕逸出一道疑惑聲,目光不由自主地輕掃過周遭曠野,柳眉微蹙。
奇怪!總覺有股窺視的目光在偷瞧著自己,但是……不死心地再仔細環視四周……眼前一片空曠,並沒有人啊!再說這片荒野之地,除了丁大哥所建這棟木屋,附近並無人煙,也從未見過生人造訪,怎會有人在偷瞧呢?
可是這種令人厭惡的感覺確實存在,除非……擔憂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片林木。難道是山林中的大蟲躲在那兒嗎?她感受到的是大蟲覬覦的目光嗎?
想到這裏,她抱著女兒飛快起身進了屋子,厚實的木門緊緊關上、落下木閂這才安心,誰知——
「砰!」碰撞巨響乍然響起,震得木門不停顫動。
「哇——」小雪兒被嚇著了,哇哇大哭下休。
「乖!小雪兒不怕……」倉皇安慰著女兒,可臉色卻一片死白,驚慌不已地瞪著那片木門……老天!外頭到底是來了什??丁大哥,你快回來啊……
「砰!」巨響又起,木門硬聲碎裂,門戶大開。
「啊——」驚恐尖叫,她密密實實地護著懷中幼女,因驚嚇而瞠大的眼眸,瞪著破裂的大門處,就怕瞧見猛虎闖入預備吃人。然而那逆光的黑影形狀卻是……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是十來個剽悍壯漢。
幸好!不是山中大蟲,不過……這些人是誰??何擅闖別人住處?只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飽受驚慌地看著十來名神色不善的粗壯漢子,慕沁情心底升起一股憂慮。
「你、你們是誰?想做什??」顫巍巍地厲聲質問,抱著女兒的手不知下覺地更加用力。
「哈哈……想不到姓丁的竟然在此藏了個如此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驀地,—串隱含淫意的笑聲自屋外響起,隨即一名長得白淨斯文,儼然是富家公子哥兒模樣的年輕男子,故作瀟灑地搖著羽扇步進屋內。
聞言,慕沁情忍不住皺眉,只覺這人雖然俊美斯文樣,然而眉宇間卻有股揮之下去的邪氣,就連話語也極不端莊。
「你們究竟想幹什??」這些人似乎來意不善哪!輕輕拍撫嚎哭不停的女兒,她心慌不已。
「想幹什??」冷聲邪笑,年輕男子大掌一揮,就見其中一名大漢瞬間拔劍抵住她纖細頸項。「想請你到江南李家莊作作客。」
「?,?什??」白著臉,駭然盯著近在眼前的銳利劍鋒,她緊張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就伯刀劍下長眼。
「?什??誰要你是姓丁的女人!」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配那大老粗,還真是可惜了!最令人痛恨的是,還連孩子都幫他生了。想到這裏,又思及自己不知何時才能重振雄風,年輕男子心中不禁怨憤難平。
「將人帶走!」憤恨命令,率先轉身而出。
「姑娘,請!」長劍連抖也不抖繼續架在她脖子上,粗壯大漢冷聲道,希望她最好識相些,別讓他使出粗暴手段。
看來是和丁大哥有著過節哪!
心中了然,慕沁倍下傻,看在脖子上那柄長劍的面子上,她默然下語,抱著女兒順從地讓人給押了出去。
其他大漢見狀後,亦各自轉身出了木屋。而其中有一人則自懷中掏出一張信箋壓在桌上後,才尾隨同夥離去。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8:53
第五章
「哇——哇——」
隆隆奔騰的馬車內傳出陣陣嬰兒啼哭聲,慕沁愔一邊忙不?地拍撫勸哄,一邊悄悄地偷?著對面一臉不耐的年輕男子。
這人到底與丁大哥有何深怨?他以?自己和丁大哥關係非比尋常,挾持她是?了要引丁大哥前去啥「李家莊」吧!
深深明白她們母女倆無故失蹤,會讓回家尋不到人的丁魁萬分憂心,就算明知「李家莊」極可能會對他不利,定也會義無反顧地前去。慕沁愔不煩惱自己如今處境吉凶未定,倒先替丁魁擔起心來,一張絕俗秀麗臉龐淨是蒼白神色。
這絕美女子在替姓丁的擔心吧?哼!那大老粗是交啥好運道,競能擁有如此世間少見的柔美女子?枉費他三妻四妾,卻沒一個及得上眼前這女子的天仙姿容。
充滿淫穢的目光上上下下掃了她身軀好幾回,「李家莊」少主——李勖勝登時心底暗暗下了決定……待他「恢復如昔」後,就讓她成?他的第十二小妾吧!他會好好「疼惜」她的。
「哇——哇哇——」小雪兒似乎知曉自己也是被挾持人質的其中一名,以著綿綿不絕的宏亮啼哭聲,來表達抗議。
「小雪兒,乖,不哭……」抱著小小愛女哄著,慕沁愔卻被那道充滿淫欲的眼光瞅得膽戰心驚,隱隱中,只覺一陣作嘔感不住上湧。
「吵死人了!」這娃兒從方才就哭鬧不休,吵得他頭痛至極。李勖勝不耐煩地怒暍,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大吼卻讓不解人事的小雪兒再次受到驚嚇,哭鬧聲不止反劇。
「哇哇」
「小賤種!你老于與本爺作對,你也想惹惱本爺嗎?」李勖勝咆哮怒吼,龐大的積怨索性一古腦兒地全發在被他誤以?是丁魁之女的小雪兒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慕沁愔懷中繈褓給奪來。
「你、你幹什??把孩子還我!」慕沁愔大驚,撲身就要搶回愛女。
「還你?」倡狂奸邪大笑閃過她的搶奪,「我倒要瞧瞧姓丁的若發現自己女兒死在荒野中,屍身被野獸啃食而支離破碎時是何表情……」尾聲未落,長臂奮力一甩,但見那豔紅繈褓自窗口飛脫而去。
「不——」泣血哭喊,她亦朝窗口撲去……
「啪!」須臾之間,一道輕響乍起,飛撲的纖細身影驀然倒在鋪滿柔軟厚毯的奢華馬車內,已然昏迷不醒。
「想跳車?沒那?簡單!」收回手刀,李勖勝陰笑不已……
丁魁,三年前你對我做的,如今我回報謝禮給你了!
***
日薄西山,天邊雲霞密布,七色霞光從雲中透出,?黑夜前的黃昏增添幾許美麗色彩,原本綠意盎然的林木也披上了金黃衣裳,令人忍不住想要佇足欣賞。不過這些對一心只想快快回到木屋,享受小雪兒天真粲笑的歡迎,與慕沁愔一手熱騰騰好菜的丁魁都不重要……
「『大黑』,加把勁!」不自覺露出笑紋地策馬快馳,一想到那對會巧立在門邊、以著溫馨燦爛笑?歡迎他回家的母女,丁魁心情益發地愉悅。
下一會兒,木屋已赫然出現在眼前,然而當他遠遠地就發現木門怪異地碎裂大開之際,心下驀地一跳——
「慕姑娘、小雪兒?」黑亮駿馬才來到木屋前尚未止住奔勢,高大身影已然以著雷霆萬鈞之姿飛掠、躍下馬背,飛快沖進屋內驚吼喊人。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室的沈窒默然……
慕姑娘、小雪兒究竟發生了何事?看著因被人破壞而斷好幾塊、散落滿地的碎裂木門,丁魁心中揪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害怕如潮水般不斷襲擊而來,令他全身禁不住微微發顫……老天!有人闖進來,擄走她們兩人了。
究竟是何人要擄走她們?是闖入此片山林、無意間撞見慕沁愔絕俗美貌,而起色心的無恥惡徒嗎?還是……
恐慌的心被自己無邊的胡亂猜想驚得更加倉皇不定,驀地,他眼尾掃到了桌上那一方信箋——
江南李家莊
短短五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他厚實大掌眨眼間將信箋揉碎,向來溫煦、平和的沈穩黑眸,生平第一次失去控制,進出隱含深沈怒意與殺氣的炙人光芒。他隨即轉身竄出屋外,迅若閃電地躍上馬背,追蹤著先前大批人馬所留下的雜亂痕?,一路朝山下追去。
***
可惡!若他早一些回去、若他回山時,不走羊腸捷徑,說不定能在路上攔截到李家莊的人馬!
「駕!駕!」黑夜中,藉著銀亮月色追蹤地上雜亂車馬痕?的丁魁,一邊快馬加鞭亟欲追上李家莊的人馬,一邊心底則不斷責備著自己。
就在他疾馳過一片開滿黃花的平緩山坡地時,一抹極?眼熟的豔紅猛地竄進銳利眼底,讓他本已疾馳而過的身影飛快拉扯?繩、掉轉馬頭,同時魁梧的身形已自馬背上躍起,飛身竄進黃花叢中,拾起那塊綴滿小花的豔紅包巾。
是小雪兒的包巾!?什?會出現在這野地間?丁魁不解擰眉,然而思緒一轉,心中驚駭不已……難道李家莊的人真這?歹毒,將一個繈褓中的幼兒丟棄在荒野中?然而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釋包巾遺落在此之事?可若真是這樣,小雪兒呢??何僅剩下包巾,小雪兒卻不見蹤影?莫非……
思及此,他不禁寒栗上竄,飛快蹲下身子細細搜尋地上足?,萬分不願心中猜測成真。然而當瞧見那附著在花葉上的細黃毛髮與地上留下的猛虎足?,他知道心中的恐懼成真了!
「小雪兒!」仰天怒聲驚吼,他渾身發顫,不敢去細想小雪兒如今的遭遇究竟?何?虎口下可還會有餘生?
那?慕姑娘呢?當愛女被奪走、丟棄在荒野間,卻無能?力去營救,她一定哭斷肝腸、傷心欲絕吧!
腦中霎時浮起那張柔弱卻又堅韌的臉龐涕淚縱橫的傷心模樣,丁魁胸口驀地發疼緊揪,惱恨的澎湃怒火恨不得將李家莊的人大卸八塊。
可惡!如今小雪兒生死未卜,情況較?危急,他得先追尋這條線才行!
心底明快、果斷地有了決定,他不得不放棄下山追尋李家莊人馬,飛快牽著駿馬追蹤獸?,朝另一方向的深山林野而去……
***
三日後,峰巒起伏、綿延千里的崎嶇陡峭危岩間,一方毫不起眼、隱蔽得當的岩洞中,響起一聲聲震撼山林、威勢驚人的渾厚虎嘯。
終於尋到這山中之王的老巢了!
聞得虎嘯,丁魁不懼反喜,小心翼翼地藉著巨大岩塊隱藏身形,一步步,慢慢地接近岩洞。這三日來,他憂慮交集,一邊不眠不休地追蹤獸?,一邊又清楚明白待自己找到小雪兒時,可能已是被猛獸啃食撕裂的殘破屍身。
這個認知讓他連日來心痛不已,然而不見屍首誓不死心。在內心深處,他隱隱還抱著一丁點兒的殘存希望,就盼小雪兒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能夠幸運逃過一劫。
「咿……呼……嘻嘻……」驀地,一串嬌嫩的女娃格格笑聲自洞內飄出。
小雪兒!
隱匿洞外岩壁間的丁魁聞聲欣喜若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小雪兒還活著!
震愕狂喜中,他想仰天長笑,向老天爺表達自己心底的感謝。然而理智制止他這?做,就怕驚擾到洞中猛虎,反而對小雪兒造成不利。
「嘻嘻……答答……」
嬌嫩娃聲持續不斷,丁魁貼在岩石上,謹慎而迅速地探頭朝岩洞內探去。就見黃毛黑紋、額上有似「王」字斑紋的母虎正匍匐在地,用著大舌不斷舔舐那張粉嫩白皙的小臉。
而小雪兒一邊格格笑地承受著母虎的愛心舔舐,一邊與另一隻出生不久的小老虎齊吸吮母虎奶水。
「小雪兒……你真是飽受老天眷寵的小娃兒!」知曉母虎肯定是叼走小雪兒之時,把她當作自己孩兒來撫育,丁魁忍不住低喃輕笑,萬分不敢相信這種神奇之事真的發生,卻又萬幸它發生在她身上。
暗暗觀察洞內狀況,他不敢貿然闖入,怕驚嚇猛虎而讓小雪兒受到傷害。因而屏氣凝神地暗藏在洞外岩石縫隙間,靜待可乘之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母虎行走無聲地竄出洞外,後頭跟著一蹦一跳的小老虎,一大一小兩隻猛獸在陡峭難行的岩壁間行動如風,朝下頭的山林間奔去,不一會兒便消失蹤影,也不知是要去獵食抑或是活動筋骨。
見機不可失,丁魁飛快掠進岩洞中,激動難耐地一把抱起那有些髒亂、然而卻活力十足的小小身軀。
「小雪兒!」嘶啞低叫,他頓時虎目泛淚。老天!直至此刻,他多日來緊繃的心弦這才松下,深深明白這稚嫩娃兒已然侵入他心底最柔軟的深處,教他宛若一個老爹爹般注定要?她牽腸挂肚。
「咿呀……呼呼……」乍見總是陪著她玩兒的心愛臉龐,小雪兒樂得手舞足蹈,發出一連串無人聽得懂的歡呼聲。
「小雪兒,你想丁叔叔是嗎?」慈愛淺笑,輕輕在她粉頰上落下一吻。「現在咱們該去找你娘了……」
「答答!」晃著小腦袋,仿佛聽得懂似的贊成。
「我知道你也擔心你娘,不過……」微頓了下,他嗅聞著她身上氣味,隨即搖頭歎笑。「該先幫你洗個熱呼呼的澡才是!」
***
「不——」哭喊大叫,慕沁愔淚流滿面地驚醒,夢中淨是幼女被擲出馬車外的驚恐景象……小雪兒,她被丟棄在荒野中可還有命活?丁大哥回來時,發現她們失了蹤影,一定會追來吧?他會尋到小雪兒吧?如今只能將僅存的一點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了……
茫然起身,透過清淚盈眶的眼眸環視周遭既陌生又熟悉的奢華客房佈置,她憶起自己已經被擄來這啥「李家莊」的地方軟禁了好些天了。
當日從東北壯闊、雄偉的白山黑水間,被搶擄至景致秀麗的江南之地,一路上她擔憂女兒安危而不斷想脫逃。最後被李勖勝索性綁了起來,一直回到李家莊後,才將她松綁放人。
大概瞧她是個沒武功的弱女子,又回到完全是自己人的地盤,李勖勝並沒有將她禁錮在房間內,允許她在莊內隨意走動。只不過她只要出了房門,身後定會有兩名壯漢緊緊跟隨著。
思及自己如今宛若犯人隨時被監視的境遇,慕沁愔幽幽地歎了口氣,拭去滿臉斑駁淚痕後,這才行至房門前,緩緩將門扉開?。果不期然,兩尊高壯身影一左一右如門神般立在門外。
凝著臉無視兩名壯漢的存在,她逕自出了房門,展開每日不同路線的散步行程。
所謂「天救自救」!縱然深信丁魁終會前來營救,但如果自己能早一步逃離此莊院,那?丁大哥便不用冒險前來了。所以每日的散步其實就是她勘查逃脫路線的最好掩護。
唉……真是不明白,丁大哥到底與那總是帶著淫邪目光瞧她的李勖勝有何深怨;不過倒是可以很明顯地看得出來,那個人是非常憎恨丁大哥的。
心中千折百轉暗暗思付著,她轉過了一處小巧精致的水石亭台,朝這些日來尚未踏足過的一條小徑而去。不一會兒,竟讓她走到了?多奴僕、人來人往的忙碌廚房前。
曾久居東方府邸的經驗讓她知道,大戶人家的廚房附近總會開闢一道小門,讓運送新鮮蔬果、魚肉的小販能將食材便利送進來。
不動聲色地悄悄搜尋,果然讓她看到不遠處的圍牆有道小門。然而更讓她驚喜的是,圍牆下競長有?數不少的紫色小野花。
「啊……」那種花她認得!記得丁大哥曾說過,那種野花的汁液融於茶水中暍下,不滿半個時辰便會讓人陷入昏睡中。
她的輕呼與顯而易見的驚喜,頓時讓身後兩名壯漢警戒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卻驚愕地發現她已然朝小門邊的圍牆奔了過去。
「站住!」壯漢大驚,以?她要自小門逃離出去,忙不?地飛身擋住她的奔勢,怒聲叱暍。「你想幹什??」
「我、我想摘花……」怯懦解釋,神色蒼白不已。「我不是要逃……明知在兩位的眼下不可能逃得了,我怎會去做呢?」
是啊!一個弱女子怎?逃得出他們兩名練武之人的眼皮子下?任何人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又怎會不明白?再說這些天她確實沒有過脫逃的舉動
互?一眼,兩名男人頓時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了,不由得尷尬了起來。
「我、我可以去摘些嗎?那些花兒好美,我想采些回房插……」
「可、可以!」異口同聲,兩人一瞼的不好意思。
「謝謝。」微微一笑,絕美的姿容登時讓兩個男人目眩神迷。
緩緩采著花兒,慕沁愔狀若不經意、聊天似地柔笑詢問。「兩位大哥,我可以問你們一件事兒嗎?」
「請。」美女對男人總是有著不少影響力的!壯漢們實在被她柔美的笑靨給迷了心魂,加上這些天來她沈靜、配合的沒有給他們製造麻煩,是以對她印象可說好得很。因此除了必須嚴密看守她的命令不能違背外,其餘的一切都很好商量。
「?何李公於要抓我來呢?究竟他和丁大哥有何冤仇?」這是她一直想不透的地方。丁大哥性子穩重、溫和,絕不可能與人生事、結怨的啊!
「呃……這個嘛……」聞言,兩名壯漢霎時間吞吞吐吐。唉……那種事教他們怎?對個姑娘家開口?多尷尬啊!
「不方便說嗎?」奇怪地瞧了他們一眼,慕沁愔更加好奇,不禁鼓吹道:「說說看沒關係,也許我能幫得上忙呢!」
「思……該怎?說呢……」其中一名壯漢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後看在她說可能幫得上忙的話上,才不好意思地透露。「呃……我們少主性子風流了些,喜歡調戲些閨女……三年前不小心碰上了丁魁……後來就被丁魁給下藥,無法……無法再展……再展雄風……」話說得結結巴巴,三言兩語地帶過。
事實上,他們就算不贊成自家少主的作?,但身?李家莊的人,也不好多說什?!人總是護短的嘛,而李家莊就是以護短聞名的啊!不僅主子們做了歹事會護短,就算是任何一個人在外惹事,莊內的人一樣會護短。
風流?單憑風流就會讓溫和的丁大哥發怒下藥?聽出未臻之意,憑著三言兩語,慕沁愔馬上推測出李家莊少主的惡行。
肯定是那李勖勝性好漁色,仗勢強擄民女、毀人清白,才會讓路過的丁大哥憤怒之下,予以痛懲。
想到不知多少無辜姑娘的清白毀於李勖勝之手,又思及他瞧著自己的眼光,慕沁愔不禁一陣作嘔……還好他此時無能?力,否則自己豈不險乎。
「我……我知道如何解開李公子身上的藥性。」強忍著作嘔感,她捧著花兒沈靜地說道。
「你知道?」兩名壯漢跳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
「沒錯!找你們少主來和我談,只要他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解開丁大哥下在他身上的藥。」話落,她不理會兩人一臉的驚愕,逕自轉身慢條斯理地走了,看似自信、冷靜,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被看出破綻,胸口的心跳如擂鼓般,幾乎要跳出喉嚨了。
***
「要我放你走?」客房內,李勖勝淫穢地瞧了她好幾眼。
「沒、沒錯!」強壓下想吐的衝動,慕沁愔點頭,開出自己的條件。「我解開你身上的藥性,你則得答應放我離開。」
「你真解得開丁魁下的藥?」他不大相信。
「當然!我和丁大哥相處許久,他教了我不少。」
「?何我該相信你?」哼!可別當他是笨蛋。
「試試看也無妨,不是嗎?反正我是逃不出這裏的,害你對我並無益處。」擠出一抹無害淺笑,藏在袖中的雙手卻微微發顫。
是啊!她說的倒沒錯!聞言覺得甚有道理,李勖勝亟欲恢復睽違了三年的雄風,因此不暇多想便急切答應。
「好!若你真的治好我,我就讓你走!」嘿嘿,先暫且答應下來,待他治癒後,要怎?反悔都可以!如此極品貨色,怎?可能讓她逃過自己的手掌心?
「希望你說到做到!」從那低級、髒穢的目光中,慕沁愔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不可能真的實現承諾。不過不打緊,她原本就不寄望。
「來吧!你要如何醫治?」口吻恁是猴急。
取來采來的紫色野花,擠出汁液滴入茶壺中,她倒了杯茶水要他暍下。
「這是什??」一臉的懷疑,總覺那紫色小花有點兒眼熟。
「解藥!要暍不暍隨你。」故作淡然無所謂,慕沁愔故意加上一句——一我身上僅剩下這朵了,若等到茶水冷卻、失了藥效,那我也沒辦法了。」
聞言,李勖盛大驚失色,顧不得熱呼呼的茶水燙嘴,仰首咕嚕、咕嚕地一口灌下,才盞茶時間,就猴急地不顧醜惡姿態,竟然當著她面前就隔著衣衫搓摩下體。
「?何沒有反應??何沒有……」他怒聲大叫,不滿自己依然雄風不展。
紅著臉,既覺嗯心又嫌惡地背轉過身,她冷靜地矇騙道:「藥效沒那?快,至少得等上半個時辰。」
聽她說明後,李勖勝松了口大氣,靜待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恨不得半個時辰飛快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背對著他的慕沁愔?聞「咕咚」一聲撞擊,忙不?地轉身查看。卻見李勖勝的上半身趴倒在桌上,已然昏迷過去了。
丁大哥說的果真沒錯!慕沁愔心中大喜,提起茶壺、抓了兩隻茶杯,飛快開門出房後,又迅速將門板給關緊。
「慕姑娘,少主他……」守在不遠處的兩名壯漢一見她出房,馬上奔過來關心地詢問。
「正在裏頭靜待藥效起作用呢!」緊張一笑,她將兩隻茶杯塞進他們掌中,倒了滿滿的熱茶水進杯中。「喝杯茶水吧!你們守了這?久,肯定渴了。」
「這……」兩名壯漢有些遲疑。
「放心!沒下藥的。」她故意自嘲一笑,神色顯得黯然。「我知道自己是被看守的人質,你們防我是應該的。」
「不!我們沒這意思。」兩個大男人霎時間手足無措,見她落寞模樣,不知?何竟反惱恨起自己惹她不開心,下約而同地忙將茶水暍下,就盼她能再展柔美絕俗的笑?。
見狀,慕沁愔馬上露出一朵美麗笑花。
半個時辰後,地上多了兩個昏迷之人,而她則躲躲藏藏地來到小門附近,尋了個四下無人的空檔、逃出李家莊。
***
快!她得儘快離開這兒!那藥效不知可以支撐多久?她逃離李家莊之事,想必馬上就會讓人給察覺……
大街上,人潮熙來攘往,一抹柔弱身影气喘吁吁地奔逃於人群中。不久後,縱然心匠知道自己該儘快離城,逃出對手的勢力範圍,然而身子卻不堪長時間奔跑,終於體力不支地癱坐在街旁的大樹下。
喘息中,她怔忡凝望著對街一名衣著華美的嬌俏美婦牽著一歲多、才剛學會搖搖晃晃走路的可愛男童,母子倆聚精會神地看著?面人小販,巧手?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面人娃娃,慕沁愔不禁想起她那被擲棄在荒野中的可憐女兒……
小雪兒……丁大哥可否找著她了?她可平安?可還活著……
思及愛女,她登時淚眼迷蒙,恨不得能即刻插翅飛回那山脈於裏、樹海浩瀚的東北大地,與小雪兒和丁大哥三人過著與世無爭的單純、平靜的山林生活。
蒙朧視線中,那讓她怔然凝視的俊美可愛男童驀地鬆開了娘親的手,被一隻翩然飛舞的蝴蝶吸引了注意,追著竄進了街道中央,渾然下覺前方正有一輛馬車隆隆奔駛而來……
「小心!」尖聲驚叫,她不暇多想便飛撲過去。
但聽人們刺耳尖叫與馬蹄雜遝嘶鳴聲,慕沁愔緊緊護住懷中嚇壞了的小人兒,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想找死嗎?」駕車的粗漢緊急勒住?繩,差點兒撞死人的驚懼,讓他忍不住轉頭對已經轉了奸幾圈、此刻正抱著小男童跌臥在街旁的慕沁愔破口大?。
「哇——」小男童受到驚嚇地哇哇大哭了起來。
「祺兒,你沒事吧?」衣著華美的美婦驚覺兒子不知何時松脫了自己的手,差點小命不保,霎時間嚇得臉色蒼白地奔了過來,一邊抱著兒子追問,一邊忙著將兒子的救命恩人給扶起。「姑娘,你還好嗎?可有受傷?」
「我、我沒事……」虛弱一笑,慕沁愔白著瞼、直搖頭。
「還說沒事!瞧,手肘、膝蓋的衣衫都磨破,肯定皮也擦破了!」美婦愧疚地不住叨念。「都是我不好,沒將兒子給看好……」語音一轉,扭頭又對駕車粗漢誠心致歉。「這位大哥,是我們不對,讓你受驚了,真是對不住啊!」
「哪、哪里!」粗漢也不是下講理的人,見人家一臉歉意,粗糙臉龐馬上露出尷尬笑容。「下次小心點,不是每回都能這?好地拾回小命的。」話落,「駕」地一聲,駕著馬車走了。
眼見粗漢離去,美婦抱著兒子,笑咪咪地回身。「姑娘,你可是祺兒的救命恩人,不知尊姓大名……」
「我……」慕沁愔正要說什?之際,驀地發現街道的另一端起了騷動,好似正在找什?人似的。
難道逃離李家莊之事已經被發覺了?見狀,她心下一驚,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神情倉皇、驚慌。「抱,抱歉!我得走了……」纖手捂唇,她轉身就想逃。
察覺她神色異常,又見街道那方的騷動,美婦溜眼一轉,大抵已猜出她在害怕些什?。當下抱著兒子追了上去,不顧慕沁愔的詫異,拉著她來到不遠處的一輛精巧馬車前,一古腦兒地將她給塞了進去。
「陳叔,走了!」抱著兒子爬上馬車,美婦嬌聲對駕車的中年男子笑道。
「是的!夫人。」應了聲,陳叔果真迅速地駕著馬車,緩緩行駛於街道上。
「這位夫人……」倉皇地瞅凝著眼前美婦,慕沁愔滿眼不解。
「祺兒的恩人有困難,我這當娘親的當然要幫兒子報答救命之恩啦!」微微一笑,美婦逗弄著懷中愛兒,並不多問她在逃些什??
「夫人,謝謝你……」明白自己遇到好心人,她眼眶兒不禁紅了。
「別叫我啥夫人,聽來怪彆扭的!我本姓邾,夫家姓單,你就叫我喜兒吧!」眯眯笑開懷,邾喜兒反問:「對了,你尊姓大名?」
「我姓慕,名喚沁愔。」虛弱一笑,透過竹簾,她發現馬車正不徐不緩地駛過了那群沿街騷擾百姓、四處找人的大漢身旁,並且逐漸遠離,緊繃的心這才稍稍放鬆。
慕沁愔?這名兒有些耳熟呢!邾喜兒總覺得好似聽過這名兒。但她懶得去深思,隨口笑問:「慕姑娘想往哪兒去?」帶著兒子溜到江南也玩夠了,順路的話,還能結伴同行,送她一程呢!
「我……我想回東北……」才開口,驀地清淚滑落。她好想念那片山林。想念小雪兒、想念那一直細心照顧她們母子倆的魁梧男子……
「哎呀!別哭、別哭。」急忙掏出手絹給她拭淚,邾喜兒卻漾著甜笑。「這可不正好!我才想這一路回京城,沒人作伴可無聊呢!如今老天爺可不送了個伴給我!」
「單夫人?」她不解。
「往東北去肯定得經過京城,你就和我一同走吧!待回到京城後,我讓夫婿派個人護送你到東北。」嘻……師兄也在東北呢!她可以順便讓人去探望一下師兄近來的狀況。
「這、這太麻煩你了!」沒想到她好心成這樣,慕沁愔雖然感激,卻也不好意思這?麻煩人。
「不會,下會!你可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這一點小事不算什?的!」呵呵嬌笑,邾喜兒可不容她拒絕。開玩笑!這一路到東北,路途不知多遙遠,若讓她孤身一名弱女子上路,能平安抵達才叫奇?呢!
眼見自己拒絕不了,又思及自己身無分文,若沒她幫助,根本寸步難行,慕沁愔只能淌淚感激地接受了。
「單夫人,謝謝你……」
「哎呀!怎又哭了?別哭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9:07
第六章
「她人呢?」氣派堂皇的大廳內,以布巾將一臉睡意的小女娃穩穩系負在胸前的魁梧男人佇立其中,大掌輕輕拍撫著女娃欲哄她入睡,其聲低沈綿柔,似怕擾她安眠。
「丁魁,你太過分了!」留著山羊胡、年約五十來歲的李家莊莊主——李敬山暴怒大吼。「你三年前以藥讓我兒無法人道,這筆帳我們還未算清,沒想到如今你又闖入我李家莊放肆!」看著大廳周遭一片狼藉,?多莊內弟子歪七橫八地倒了一地,他心火更加狂燃。
「小聲些!」濃眉一皺,不滿他毫不節制的大嗓門讓幾乎快睡著的小雪兒又轉醒,眼看小嘴兒一扁就要哇哇大哭,丁魁忙不?地大掌輕拍,口吻極輕卻滿含指責。「你擾了孩子的睡眠。」
「我管什?孩子不孩子!」李敬山額際青筋暴凸咆哮。這男人有沒有搞錯?闖入他莊內、將一票人給打得落花流水之際,竟然只管小娃兒睡不睡覺!
「哇——」沈沈的睡意一再被人給吼醒,小雪兒這回不客氣地大哭抗議了。
「我叫你小聲點!」惱火低聲斥責,丁魁近來心情糟得下能再糟,平日溫和、無爭的性子,這些日來早巳消失殆盡,大掌信手往身旁粗壯的大紅石柱一擊,在收回手時,只見石柱印出一個足足有三寸深的掌印。
李敬山見狀,驚喘了口大氣。老天!這丁魁究竟有多深的功力?憑他自己的武學造詣,想在石柱上留下一寸深的掌印也得運足全身功力來專注一擊,可丁魁卻輕鬆、隨意地就印下了三寸深的掌印,這太可怕了!難怪能將莊內弟子打得落花流水,無人能擋其鋒。
「不想如這石柱一般,說話就給我小聲些!」將小雪兒再次哄入眠,丁魁嗓音恁地輕柔,然而橫去的眼神卻讓人瞧了會背脊發涼。
「你、你究竟意欲?何?」很聰明的,李敬山這次聲調放得可輕了。
「把她交出來!」不?難人,說得極簡潔有力。
「誰?」滿頭霧水外加莫名其妙。
「令公子從我那兒擄走的姑娘。」眉頭糾結,丁魁發現似乎事有蹊蹺。瞧李敬山一臉的莫名,似乎不知此事。難道一切都是李勖勝搞的鬼?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好辦了!
「什??那孽子又強擄別人家姑娘了?他都已經不算個男人了,還想怎樣?」最可恨的是,誰家的姑娘不擄,偏偏擄個背後有張大鐵板的,真是非要將李家莊給搞得讓人給挑了,這孽子才滿意嗎?李敬山氣急敗壞,二十多年來無數次詛咒自己怎會生了這?個孽子!
這孽子不學好就算了,還不時幹出強擄民女、毀人名節的缺德事來,若非李家莊在這江南還有一點勢力,他這當人老子的每回都砸下大筆銀兩將事情擺平,那不成才的孽子早不知要被告宮多少次了!
「這事兒你不知?」
「若我知曉,早打斷他狗腿,哪還會讓他去惹你!」氣呼呼大吼,卻在丁魁橫來一記冷眼後,又憋起聲。「我好不容易清靜了許久,不用幫兒子收拾善後,沒想才三年,他又給我惹麻煩!」
話聲方頓,他抓起一名正努力想爬起來的莊內弟子,沈聲命令。「去把少主押過來!」
「是、是!」大漢得令,連滾帶爬地奔進內堂去找人了。
眼見對方有解決事情的誠心,丁魁神色稍霽。「你不怪我在令公子身上下藥?」聽他言下之意,似乎還頗?慶倖,真是讓人萬分不解。
三年前,他路經江南,無意中發現李勖勝正在姦淫一名姑娘,當下怒得在他身上下了藥,讓他不能再侵犯別人。本以??人爹親的會替兒子出頭,沒料到競出乎意料之外。
「我還得謝謝你讓我清閒了三年呢!」李敬山有些沒好氣地說。說來丟臉,但他還真感謝丁魁當年那一手,讓他這三年不用忙著替兒子擦屁股。
「既然如此,令公子犯下如此惡行,?何不送官嚴辦,還一直拿錢封住受害姑娘的嘴。若人家不接受,就以銀兩賄賂宮府,讓令公子得以繼續逍遙作惡?」也就是因此才會被冠以護短的風評。
「有哪個當爹的能眼睜睜地看兒子受刑罰?就算再不成才,終究還是自己的孩子!」天下父母心啊!
真是自私!別人家的姑娘沒有爹娘嗎?丁魁滿心不贊同,卻也沒多說什?。話鋒一轉又問:「不怕斷了子嗣嗎?」不知?何,他有些好奇李敬山的心態。
「子嗣?」嗤笑一聲,山羊胡抖呀抖的。「以那孽子的好色風流,光是他納進莊內的三妻四妾就替我添了十來個孫子了!」所以那孽子就算一輩子「無能」,也下用替李家子嗣擔心。
那?就讓他繼續「無能」下去吧!這下丁魁可就真的沒任何愧疚,正要再說些什?時,卻聽到內堂傳出聲響——
「爹,你找我作——」話聲隨著身影轉進大廳,卻在驚見那如山般高大的男人後,李勖勝驀地噤聲,臉色翻白難看。
「孽子!還不快將你擄來的姑娘還人!」李敬山二話不說,一巴掌先賞得兒子嘴角溢出血後,再將他揣到丁魁面前,怒暍大罵。「姑娘呢?還不快放人出來?」
「我……我……」面對爹親,李勖勝像見了貓的鼠輩似的,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我什?我?人呢?」
「人、人昨天就逃走了!」看著那張剛硬如鐵的冷然臉龐,李勖勝白著臉、心慌道。原本他是打著有慕沁愔當人質來威脅丁魁,心底可啥都不怕,可如今人質脫逃了,教他拿什?來自保?
「逃走了?」丁魁愕然。
「孽子!你可別又生詭計來騙人!」又賞去一巴掌,李敬山怒喝,怕他再要花招。
「我、我沒有啊!」兩頰頓時腫得像麵團,痛得眼角進淚,李勖勝再無平日淫穢邪氣,淒慘哀嚎。「是真的!那女人說要幫我醫治,誰知暍下解藥,我人就昏迷了。等醒來,她已經不見人影……」
「混帳!」低暍一聲,丁魁驚怒交集,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掌將他給打得往後摔飛出去,當場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丁魁,你作什??」李敬山大驚。兒于讓自己打就算了,可沒大方到分外人打卻不吭聲。
「這一掌是?小雪兒和她娘討公道的!傷個一年半載下不了床,已是太過便宜他了!」話落,他轉身走人,將那一道道呼暍下人找大夫的焦急聲,?在身後。
步出李家莊大門,佇立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丁魁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時,心中的憂慮、恐懼卻益發加深……
她逃出李家莊後,肯定一心急著回東北找小雪兒。然而孤身一個纖弱女子千里迢迢欲返東北,這一路上的驚險可難以預料啊!
想到這裏,胸口不禁一陣慌張、揪疼,他沒心思去細想自她被擄後,就一直盤繞在心口的莫名情感是什?,僅能緊緊護著懷中酣睡娃兒,飛快朝往東北的路上而去,就盼能早日尋到那抹纖弱身影。
***
京城安靖侯府
「師兄,下人稟報你來訪時,我還不大相信,沒想到果真是你……」單定遠高興地從遠方家書中?起頭,起身相迎方才踏進書房內的丁魁。卻在瞧見他懷中那圓眸湛亮的可愛女娃後,話聲一頓,差點沒傻眼,「呃……師兄,你何時有這?大的女兒了?還真是保密到家呢!」難不成一年前師兄來京城醫治祺兒時,已經讓某名姑娘朱胎暗結了?若真是,那還真不夠意思!怎當時連提都沒提一句呢?
「不……」聽出話中的調侃,丁魁有些尷尬。「小雪兒不是我的女兒。」不過感情倒是親若父女。
「不是?」眉梢斜挑,實在不大相信。瞧!那小女娃親昵地趴在他身上,格格笑得開心的模樣,若是半路撿到的娃兒,感情會好到這種程度?
「此事說來話長。」搖搖頭,沒心情交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丁魁僅是苦笑。
見狀,單定遠也不多問,逕自笑道:「你來找喜兒?舊的吧?不過真是不湊巧,喜兒她帶著兒子溜去江南遊玩了,此刻不在府內呢……」
「不、不是的!」搖頭打斷他的誤會,丁魁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此番前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他這一路自江南?程後,沿途追尋慕沁愔,然而也不知是自己腳程快、在路上錯過了她;抑或是她發生了何不測,總之一路上始終未見她的蹤影。
心知日子拖得越久,她遭遇到歹人的機會越大,在萬般焦急心慌之下,他驀地想起自己還有個手下探子、情報?多的師妹婿可請托。他可以利用他龐大的探子網尋人,因而便直奔京城而來——如果那群精良采子能厲害到連他窩在東北長白山上都挖得出來,那?想找出慕沁愔的下落,應該也不是難事!
「快別說什?幫不幫的,有事儘管吩咐,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義不容辭。」別說他是喜兒的師兄,光憑他曾醫好兒子身上惡疾這份恩情,單定遠就不可能拒絕他的要求。
「多謝!」微微一笑,丁魁甚?感激。「我想要你幫我找小雪兒的娘。」
?了他懷中娃兒一眼,單定遠興味一笑。「叫啥名兒?可有啥特徵?」呵……真有趣!依眼前男人木訥、內斂的性情,會讓他這?在意的女子,肯定在心底有著不輕的分量。
「她叫慕沁愔,身形纖細嬌弱,容貌生得極美……」
「慕沁愔?」驀地,單定遠打斷他極力提供的線索,眼尾餘光不由自主地朝桌案上,愛妻寄來的家書掃去。
「是。」未察覺異樣,點頭又繼續描述。「如今她極有可能正一路由江南往東北而行……」
「東北?」古裏古怪地再次打斷。
「沒錯!」總算注意到他的奇怪神色,丁魁皺眉詢問。「有問題嗎?」
「不!沒啥問題。」連忙搖頭,忍下住笑問:「師兄,你懷中的娃兒是否曾讓人擲棄在荒野中?」
「你怎知道?」剛毅臉龐呈現驚愕不解。
呵呵……還真是巧呢!這世間的事兒怎全兜在一塊兒啦?
嘴角勾起一抹傭懶輕笑,單定遠氣定神閑。「師兄,別費心去找了!你那好師妹、我的好娘子可比任何探子都厲害,早幫你找到人啦!如今她們正往京城而來,你就安心住下來等著吧!」
***
五日後
「唉……別淨是苦著臉啊!」隆隆奔騰的馬車內,邾喜兒一臉的笑,忙著勸慰人。「我相信你的小雪兒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兒的!再說,我早已經修書給我夫婿,告知你的情況,只要一回到京城,他就會派人送你到東北,幫你找孩子的。」
「希望小雪兒真如你所說的那般,有著天大的福氣!」幽幽歎了口氣,看著膩在她懷中的小男娃,慕沁愔就忍不住會想起自己的女兒。「也許小雪兒已經被丁大哥給找著,此刻正安全地在他身邊呢!」不得不這?自我安慰,否則她會崩潰的。
「可不是!」極力點頭附和,邾喜兒納悶了許多日的疑問,此時再也憋不住地問出口。「慕姑娘,你口中常提的那個丁大哥究竟是誰啊?我瞧你好似挺信賴他的。」
「是啊……」想起丁魁,慕沁愔泛起一抹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柔笑。「丁大哥他是個好人,我們母女倆多虧了有他的照應,他是我和小雪兒的恩人……」
哇——怎覺得這笑好柔情蜜意喔!還好她不是男人,否則肯定被這笑容給勾去了心魂。
拍拍心口,邾喜兒暗自慶倖,同時心中下免懷疑她和那位元丁大哥的關係。瞧她那怔仲迷蒙的神情,簡直像個沈浸在愛中的女人!可是由言談中,小雪兒似乎又不是那位丁大哥的孩子,那?究竟是她與誰生的?她喜歡的男人到底是小雪兒的爹親,還是那位丁大哥啊?唉……好複雜喔!
縱然心底無聊到極點的猜測起別人的感情世界,邾喜兒倒也沒那?不識相地探人隱私,好心情地抱著兒子嘻嘻哈哈地指著車窗外,緩緩逝去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直至不久後,一道雄偉城門映入了眼簾。
「慕姑娘,京城到了!等會兒到了我家後,我帶你去見我夫婿……」嘰嘰喳喳沈醉在即將返家的歡喜中,沒去注意同行之人,那驀然一黯的神色。
京城啊……她睽違許久的傷心地,本以?此生不會再回,沒想到……
他也成親一年了,想必事業更加發達,和新婚娘子感情和睦、恩愛吧?曾聽說古家小姐是個知書達禮、溫柔賢淑的好姑娘,一定會漸漸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的。
而她,則是屬於過去的舊情了,不該再出現在他們的生命中……不該啊……
戚然苦澀一笑,慕沁愔緩緩合眼掩去眸底的晦澀,只能在心底祈求著——但願這回在京城短暫的停留,不會遇見任何會激蕩起,她好不容易才逐漸平靜的心湖的人們啊……
此刻的她,只求能平安找回小雪兒,和丁大哥重聚,三個人如同往日那般,平靜地在那片山林一日復一日,幽然而清心地過活著……
***
「總算是到家了!」馬車才在朱紅大門前停穩,邾喜兒便迫不及待地抱著兒子率先跳下車,不理會門口處的?多奴僕有人忙著上前打點、有人忙著奔回府內通知主子的忙絡,轉身就朝車內嬌聲招呼。「慕姑娘,我家到了,進去歇息一下吧!」
「謝謝!」懷著感激與些微的不安,慕沁愔下車?頭一見大門區額上「安靖侯府」四個大字時,神色不禁一愣。
我師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你到那兒,讓她照顧你可好?
腦中驀然憶起初識丁魁,他一臉?難又無措地想安排她去處時,所說之語,慕沁愔心下一震,當真既驚又喜……難道單夫人就是丁大哥口中的師妹?若真如此,那她肯定知道如何迅速聯繫到丁大哥啊!
「單夫人,莫非你是安靖侯的妃子?」猛然地緊抓住華美衣袖下的藕臂,蒼白臉龐湧現狂喜。
「是啊!安靖侯爺是我夫婿,一路上我沒表明身分,你不介意吧?」有些驚訝她的激動,就算被她不自覺地用力抓疼了手,邾喜兒亦沒皺眉,只是一逕地微笑。
「你是否有個師兄叫丁魁?」嗓音已然輕顫。
「你怎?知道?」邾喜兒大感驚奇,興奮地連串發問。「你識得我師兄嗎?何時認識的?你們是啥關係……」
老天!她果然是丁大哥的師妹。慕沁愔此刻已然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眶瞬間盈滿清淚。
「我……我要找的丁大哥就是……」驀地,顫抖嗓音一頓,朦朧淚光中,她愣愣地瞅凝著接獲奴僕通報而一前一後奔出的男子身影。「丁大哥?」怎?會?他怎會在這兒出現?是她眼花了嗎?忍不住雙手捂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丁大哥?一時轉不過來,邾喜兒滿頭霧水。
「慕姑娘!」倉忙奔出的丁魁一見那抹追尋許久的纖弱身影,剛毅薄唇情不自禁地脫口低喊,臉上亦是激動不已。
「丁大哥!」盈眶的淚水強忍不住地滾落而下,她失聲哭喊,什?也無法多想地狂奔、撲進寬厚的胸懷中,緊緊抱著他流淚痛哭,發泄心中無法言喻的激昂情緒。
「丁大哥……丁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緊抱著他埋首哭叫,在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那溫暖身軀,被擄後滿心的緊繃不安與惶恐,此時才算真正自心中褪去。
「慕姑娘……」見到她、感受到她確實在自己懷裏,丁魁亦是激蕩不已,甚至忘了自己一向嚴守男女之禮的原則,同她一般地張臂、緊實地將懷中喜極而泣的人兒給牢牢擁住。「抱歉……都是我的關係,累及你和小雪兒……」老天!幸好她平安無恙,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小雪兒……小雪兒她……她……」提起女兒,慕沁愔又是一串串的落淚,想告訴他,小雪兒讓人給擲棄在荒野中。然而卻悲傷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我知道!她沒事兒。」明白她的意思,丁魁連忙拍撫安慰。
「沒、沒事?」淚?斑駁地?首凝瞅著黑黝眸底的沈篤,她驀地又笑又叫。「你找到小雪兒了?她沒事?她真的沒事嗎?我一直好怕……好怕的……」
「是!我找到小雪兒了,她沒事的,別怕!此刻正在房裏熟睡著,有府裏丫鬟在旁看顧,一切都很好……」輕喃撫慰,想起那可愛的小人兒,嘴角不禁漾起一抹柔笑。
「沒事就好……我就知道你會找到她的……」臉龐又是笑又是淚的。
瞧她梨花帶雨的清麗模樣,丁魁驀地心中情潮翻湧,忍不住心疼地出手拭去粉頰上的清淚。
「別哭!哭腫了眼可不好……」嗓音低柔醉人。
「丁大哥……」怔然瞅凝他深潭也似的溫柔眸光,柔嫩臉蛋不知?何染上一層櫻紅,心跳漸漸失序……
「這、這是怎回事啊?師兄人怎會在這兒?」瞧著向來沈穩的自家師兄,與慕沁愔旁若無人似的激切相擁,杵在一旁的邾喜兒不禁看傻了眼。「這慕姑娘和師兄是啥關係啊?我是不是撿回個未來得叫師嫂的姑娘了?」
「呵呵……只能說你這回丟下公事繁忙的我,自個兒帶著兒子溜到江南遊玩,總算還有些功勞!」接過兒子,單定遠似笑似諷地橫了愛妻一眼,頗有看在她還算有功的份上,打算放她一馬,不算老帳了。
聞言,嬌?頓時乾笑連連,裝作聽不出語中的嘲諷,連忙轉移話題。「從未見過師兄對姑娘家這般的忘情失禮呢!真令人好奇他們的關係……」話兒微頓,眼尖地瞄見周遭已圍來下少好奇百姓,只好悄悄地以手肘輕頂夫婿肚腹。「定遠,你說咱們該不該去提醒他們?」
唉……他們安靖府邸門前的大街可不是啥偏僻小巷,人來人往可多著呢!師兄想這?抱著美嬌娘一整天,她身?人家師妹是不會有啥意見啦,不過就怕有人激動過後、內斂性子一回,發現自己成了京城百姓指指點點的話題人物,恐會尷尬地十年之內不踏進京城一步。
「這種棒打鴛鴦的事兒,我可不幹!」調侃取笑,又將叫人的事兒推回愛妻身上。
「唉……身?人家師妹,只好多擔待了!」好不委屈地輕歎口氣,然而杏眼卻笑眯戍一條線,帶著調侃笑意跳上前。「呃……我說師兄,如果你願意繼續下去的話,那我也不介意拿銅鑼來敲打,收取些觀賞費啦!」瞧!她這師妹是很配合的。
「啊……」乍聞清脆調笑,慕沁愔從那深黝如潭的溫潤眸光中驀然回神,發現自己一時心緒激蕩,竟在大庭廣?下毫不知羞地抱住男人,粉頰霎時羞赧通紅,慌得連忙鬆手、退開寬厚懷抱。
調笑聲同時喚回了丁魁保守、內斂的性情,發現自己果真成了?人注目焦點,古銅臉龐亦抹上一層深紅,不解自己怎會如此失常。然而在她尷尬退開之際,一股深深的悵然若失卻襲湧上心……
嗚……師兄,對不住啊!壞了你懷抱美人兒的興致了!邾喜兒心下毫無悔意地懺悔,眉眼、嘴角卻淨是曖昧笑容。
「師兄,雖然我不知你怎會出現在這兒,也明白你此時心情很是激蕩。不過咱們能不能先進屋裏去聊?等會兒隨你要抱到地老天荒,師妹我絕不會出聲干擾的。」哈哈……師兄臉紅的模樣好可愛哪!
「單夫人……」臉紅耳赤,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喜兒!」丁魁窘然,不知該拿她怎?辦?
「好了、好了!大夥兒先進屋裏去吧!」見不慣頑皮精怪的愛妻欺負兩個老實人,單定遠笑著忙催促大家進裏頭歇息去,有啥想問,想說的,待會兒可以一次解釋個清楚。
「慕姑娘,進去吧!小雪兒這會兒也該醒了,若她瞧見你,肯定高興得很。」露出溫厚淺笑,丁魁雖然臉龐還有些紅,然而已恢復慣有的沈穩。
「嗯。」小雪兒啊……想到闊別多日的女兒,慕沁愔不由自主地綻放滿足柔笑,緊隨著他步伐欲跨進朱紅大門之際,驀地——
「沁愔?」一道冷然中飽含深情的低沈男嗓,驀然響起。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9:16
第七章
這聲音……這聲音……
渾身一顫,慕沁愔虛弱地抓住丁魁衣衫,幾乎要癱軟在地。?什???什?會碰見她最不願見的人?縱然知曉他人就住在京城,但怎會這?湊巧?她真的很努力相i避開……想避開啊……
咬著蒼白唇辦,她遲遲不敢回頭,美眸盈滿清淚……不能哭!絕不能哭!她已說過,絕不再?他流任何一滴淚了!
「慕姑娘?」警覺到異樣,丁魁回身見她強忍自持的神情,?眸朝聲音來源凝去,只見一名身形頤長、容貌俊逸,然而全身上下卻散發出嚴厲、森冷氣息的男人。他隨即明白這男人的身分了。
「沁愔,我找了你好久、好久……這一年你上哪兒去了?沁愔,你不回頭嗎?不回頭瞧瞧我嗎?」東方清瘖?著嗓音,強忍著心底想沖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不敢置信讓他費盡心力找了一年、卻遲遲沒有音訊的人兒,此刻真的就在他眼前。
老天!他和人談妥一筆生意,方才與對方拜別,出了茶樓準備離開,正奇怪安靖侯府前怎圍了一些人,是以留意地多看了一眼,沒想到卻瞧見了她!
感謝蒼天!她平安無事哪……自她失蹤後,那顆擔憂、高懸的心此刻總算放下了……不過,她怎會識得安靖侯府的人?這一年來,她都藏在侯爺府邸裏嗎?
聽聞那曾經熟悉、如今卻略顯陌生的嗓音聲聲呼喚著她,慕沁愔忍淚搖著螓首,說什?也不願回頭。
「沁愔!」霍地,他冷硬大喝,不願相信她連見他一面都不肯。「你這是在怨我、惱我嗎?我說過,就算娶了妻,我的心還是你的!」該死!她怎?可以如此絕情,連見都不見他?
聞言,她不禁微微發顫,心底酸澀異常——?自己、也?那未曾謀面的古家千金……不!現在該是東方家的當家主母了。
「清哥……」戚然幽幽開口,她露出悽楚慘笑。「說話請三思,千萬別傷了令夫人的心,她是無辜的。既然當初決定娶她,就該將心放在她身上,至於我們……已經是過去了……」
話音未完,她像似再也承受不住,在?人詫異目光下,跌跌撞撞地奔進侯爺府,從頭至尾不曾回頭瞧他一眼。
「沁愔——」東方清焦急喊人,不暇多思就要衝進去找人,然而卻在大門處,被一隻健壯粗臂給攔了下來。
「別擋我!」怒目叱暍,對這魁梧、剛毅的男人充滿敵意。他不是沒瞧見先前沁愔緊抓著這男人衣衫時的信賴模樣,這讓他的心裏非常不舒服。
「這位公子,慕姑娘現在的心緒肯定亂得很,你說什?她都聽不下的。若真想找她談,不如改日再來吧!」丁魁冷靜剖析,心底卻充斥著躁意。該死!?何他覺得自己非常言不由衷?他明明……明明就想帶著慕姑娘和小雪兒立即遠離京城,讓這男人永遠無法找到她們母女倆!
「改日?」冷厲的眼神來回掃了他好幾回,像是在懷疑他會連夜將慕沁愔給帶走。
「是的!改日。」仿佛看出他的心思,丁魁不禁苦笑。「放心,她不會消失不見的。」逃避了一年的問題,也該徹底面對解決了,這對任何人都好!
沈吟了一會兒,東方清猛地轉身對佇立在旁看戲的單定遠要求保證。「侯爺,你保證?」曾在一些筵席上碰過單定遠,兩人算是點頭之交,心中清楚他一諾千金的性情,因而要他親口擔保。
「當然!」微笑地?丁魁作保,單定遠因?突然想起一件事而顯得很樂。呵呵……真是有趣!京城聞名的首富對上長白山上的獵戶,這佳人芳心究竟會落在誰家?這戲可有得瞧了!
「那?,明日東方清必再登門拜訪!」果斷定下明日之約,他轉身離去,算是信了單定遠的人格了。
「這、這又是怎一回事?那男人又是誰?」目送那抹森然冷硬身影離去,邾喜兒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地哇哇大叫。
瞅了好奇心旺盛的師妹一眼,丁魁不願多說什?,轉身逕自進門去了。
「嘿!師兄,你別悶不吭聲啊……」疑惑得不到解答,邾喜兒萬分不甘心,本想追進去問個水落石出,卻被打橫竄出的手臂給阻止了,因而不滿地嬌嗔斜睨。「幹嘛?」
「別惱!」勾起詭譎笑痕,單定遠好心指點。喜兒,你說一年前,京城百姓最沸沸揚揚的事兒是啥?」
「一年前啊……」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有了印象。「我想到了!就是京城首富東方清貼出賞文,說什?只要幫他找到心愛的姑娘,就給萬兩黃金。」
「這就是了!」逗弄兒子,單定遠詭異又問:「你想起那位姑娘叫啥名兒沒?』
「好像是叫啥慕沁愔的……慕沁愔?」驀地,她驚聲尖叫。難怪先前她就覺得慕沁愔這名兒很是耳熟,原來就是造成京城一年前尋人大熱潮的正主兒。
「可惡!早知道我就先把她載到東方府去領賞金。」萬分惋惜自己那長翅膀飛走了的萬兩黃金。
「不會吧?」嗆笑出聲,忍不住戲謔。「你師兄未來的幸福不值萬兩黃金?」
「對喔!」警覺失言,嬌?有絲尷尬。
「你說會花落誰家呢?巨富對上獵戶,師兄情況不利……」
「胡說!巨富有正室夫人了,我瞧還是師兄較?得利!」說什?都要站在自家人這邊。
「嗯……這?說也是!」頗?同意點頭附和,又提出新見解。「況且師兄平日就愛『撚花惹草』的,肯定較?瞭解花性,花兒搞不好自願落在他手上……」
「你這是啥歪理……」忍俊不禁地笑出聲。
「歪理?這可是無上真理……」
就見兩人熱烈地一搭一唱,抱著手舞足蹈的兒子晃進府內,準備未來的日子好好觀賞一場「花落誰家」的戲碼。若有可能,說不定也會湊興跑個龍套,至於會出手幫誰呢?嘿嘿,那當然不用說,畢竟胳臂是朝內彎的啊!
***
一整個下午,經過邾喜兒一再的糾纏、采問,總算從丁魁三百兩語的簡略回應中,弄清楚了他如何與慕沁愔相識,並且收留她長達一整年的過程。而丁魁也從自家師妹的口中,得知了她和東方清的過往。
「師兄,傳言東方清這人嚴厲、冷酷;行商手段高明、無情;耐力奇佳無比,?求心中之所思,可以與人周旋三、五年亦不嫌累,直至目的達成方才罷休。如此冷厲之人,據說只對慕姑娘一人柔情相待,就連如今的正室夫人,他亦冷漠以對,心中眷眷戀戀的就只有慕姑娘一人。
「若你對慕姑娘真有意思,此人可是一名勁敵,你千萬別大意,好生加把勁。若有需要,師妹我絕對傾力相助!」
「胡扯些什??我和慕姑娘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是嗎?師兄,你可別死不承認!你敢說對慕姑娘完全無意?摸摸自己的心想想看,可別屆時將心上人給推回東方清那兒才來後悔……』
午後時,邾喜兒一番似笑似譆的建言不斷回蕩在緩步行走於回廊下、正準備回房的丁魁耳中,讓他本就煩躁的心更加波濤洶湧,難以平靜。
「這喜兒,分明故意要擾我……」忍不住低喃苦笑,心思卻不受控制地轉到那抹纖細身影上……
驚遇昔日戀慕的男人,她是否心傷再起?往日舊情,她尚未忘懷吧?那株情苗在東北寒冬冰雪下悄然蟄伏,如今返回溫暖南方,可會再次萌芽探頭,重超生機?
想到這裏,他只覺一股鬱悶之氣縈繞心口久久不散,溫和、沈靜的眸光不自覺地浮上一層晦澀黯然。走著、走著,下多久,魁梧身形已行至屬於她的客房前。只見門扉緊閉,裏頭悄然無聲……她將自己關在裏頭神傷淚流嗎?
步伐不自覺停下,若有所思的目光瞅凝著那扇緊閉門扉良久,抑住想敲門而入的衝動,他強逼自己朝前多走幾步路,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
「咿啊……答答……」推開房門,驀地一張可愛笑?赫然映入眼簾沖著他直笑,咿咿唔唔的童音伴著手舞足蹈的小小身軀往他方向傾倒過去,擺出非常明顯的意圖——丁叔叔,抱我!抱我!
「慕姑娘,你怎在我房裏?」訝異輕叫,忙不?地將即將溜出娘親懷抱的不安分小人,給接抱到自己懷中。
「丁大哥,我等你許久了。」扯出一抹愁笑,她雙目紅潤,盈淚欲滴。
「等我?有啥事嗎?」任由小雪兒趴臥在肩頭齧啃,讓那涎流口水濡濕一片衣衫,丁魁沈沈瞅凝著她,目光已有幾絲了然。
惶然回避如炬視線,慕沁愔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鼓足勇氣道:「丁大哥,我們回東北吧!」
「你想何時走?」瞧她表情,簡直恨不得連夜離開。
「現在?」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可是……可是這京城,她是再也待不下了。
「你想逃避到何時?」喟然一歎,丁魁拉著她至花桌前坐下,打算硬逼著她面對問題。
「丁大哥……」
「你躲在我那兒一年了,也該整理好心情面對你和他之間的關係,這?逃下去不是辦法!」難得逾禮地伸手拭去她悄然滑落的淚珠兒,低沈嗓音溫厚勸慰。「愛憎情仇、恩恩怨怨,也該當面說個清楚,否則他將一直記挂、追尋著你,你則心傷永難撫平,這樣就算你逃離一輩子,又有何意義?而那位古家千金則夾在你們之間被冷漠相待,這是你期待的結果嗎?當初你不就是因?不願傷害無辜的新嫁娘,才毅然離開的嗎?」
唉……她善良的將心比心,選擇出走不留下來傷害、?難另一名女子。但糾葛的感情不是單一方想怎樣就能怎樣,也得另一方有相同的想法、心思才行啊!否則就不會有東方清的夫人被冷漠對待、不受疼寵的流言傳出了。
「丁大哥……」聞言,清麗臉龐已然爬滿淚水,她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的是啥,好嗎?」
「嗯。」點頭落淚,嘴角卻揚起幽笑。「丁大哥,我一直清楚我要的是啥,否則當初就不會離開了。你放心,我會和清哥說明白的。」
她這話是啥意思?代表離開東方清的心意從來未變嗎?丁魁微愣,心卻悄悄飛揚起來……
「哎呀!原來你倆在這兒啊!」驀地,一張嬌俏麗?自門外探頭進來,笑嘻嘻地招呼道。「快快快,接風洗塵宴早已備好了,就缺你們兩個正主兒,可別讓我們乾等啊!」呵呵……師兄抱著小娃兒的模樣,還真有當爹親的架式呢!那手勢、動作可真熟絡,定遠都沒他有模有樣。
瞧了瞧外頭天色,果真是晚了,丁魁露出溫厚淺笑。「慕姑娘,用膳去吧!」
話落,他抱著呵呵嬉笑的小雪兒率先走出房;慕沁愔則忙著抹乾淚,緊跟在他身旁,邊走邊細心地以手絹拭乾小雪兒不斷流出的口水,甚至還不放棄地擦著丁魁肩頭那片的濡濕。而丁魁則習慣地任由她拭弄,絲毫沒有回避的動作。
哎呀呀!這三人走在一起的氣氛多像一家人啊!若不說破,人家還真會以?小雪兒是他們兩人的女兒呢!
跟在後頭的邾喜兒不住地頷首讚歎,心下認?師兄的機會遠遠比東方清要大得多。不過……
驀地,她愁眉苦臉地歎著氣。「師兄是怎回事啊?相處一年來,還稱呼人家慕姑娘,聽起來多生疏!光那句慕姑娘一出口,關係都扯遠了,哪有辦法談情說愛?思……找個機會該好好提醒他才是……」
咕咕噥噥的,邾喜兒腦袋不停飛轉……聽說定遠認識她之前挺風流花心的,對姑娘家的一些哄寵昵稱肯定不少。決定了!今晚就逼他寫出來,提供給師兄當參考!
***
翌日花園涼亭內
「拿去!」將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張丟到丁魁面前,單定遠悲憤異常。
「什??」狐疑地拿起細瞧,待看清上頭的文字後,魁梧身軀瞬間僵直,露出衣衫外的皮膚甚至還可以看到明顯的雞皮疙瘩。
單定遠怎會寫出這?滿滿一篇「可怕」的昵稱給男人?他的性向沒問題吧?喜兒嫁給他真的好嗎?丁魁憂慮暗忖,眼神遲疑地對上他……
「請將你腦中所有不正當的想法全給抹掉!」光看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單定遠既悲涼又氣結,惱怒暍道:「那些昵稱全是昨夜喜兒逼我寫的,說是要給你做參考。」不寫還不成,否則就不能上床抱她睡!最令人氣結的是——寫不滿百種也不行,害他熬夜絞盡腦汁苦思,最後實在想不出來了,不得已只好連以前在妓院風流的下流辭彙也出籠了。
喜兒又想搞啥把戲?看著他在對面重重落坐,丁魁不禁納悶,忍不住又瞧了那些昵稱一眼,發現從最常見的到最下流的,簡直應有盡有!
露出也不知該說尷尬、還是興味的奇怪笑容,丁魁乾咳了好幾聲,才有辦法開口。「給我做參考?我要這些作什??」這對寶貝夫妻該不會乎日在閨房內,就這?昵稱對方吧?想來就不禁渾身發顫。
「她說要你從中挑個喜歡的來喊慕沁愔,別光是慕姑娘、慕姑娘地叫,實在太過生疏,對談情說愛一點幫助也沒有。」一臉的沒好氣。
「什?談情說愛?叫她別胡鬧!」驀地,古銅臉龐有絲不自在,隱隱浮現一抹深紅。
瞧他赧紅神色,單定遠突然勾起詭奇笑痕,意有所指地道:「喜兒是不是胡鬧,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你們真的誤會……」直覺地想否認,卻又驀然窒言。誤會嗎?他們真的誤會了嗎?難道他真的對慕沁愔沒任何屬於男女間的感情?不……他自己明白並不是的,只是一直不願對自己承認罷了。
見他恍惚、怔仲的神色,單定遠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經認真審視自己的心意了。
苦笑搖頭,丁魁無語歎息……自己落入怎生的一個境地啊?慕沁愔和東方清的情感糾葛都尚未搞定呢,他怎還能展現自己的情意,徒增她的困擾呢?
「順其自然吧!」輕喃一歎,算是間接承認了。
單定遠有些同情,正待要說些什?時,驀地傳來柔嫩嗓音——
「順其自然什??」抱著女兒緩緩走近,慕沁愔好似聽見他在歎氣,不由得好奇問道。
「沒、沒什?!」才在心底承認對她確實有著特殊情感,沒想到她就馬上出現,丁魁不由得臉上一熱,連說話也結巴起來。
「是嗎?」總覺他神色不大對勁,慕沁愔仔細瞧了一下,隨即駭然地將手心貼上他額頭。「丁大哥,你發燒了嗎?」他臉上好燙人哪,該不會受風寒了?
「噗」地一聲,單定遠連忙甩開扇子,遮掩鼻子以下的部位,很盡心盡力地強忍住笑。
沒心思去理會旁人詭異模樣,她眼底淨是焦急。「丁大哥,我讓人去請大夫來幫你瞧瞧好嗎?」擔憂得忘了他本身就是個醫者了。
「我、我沒事的!剛剛曬了太久的陽光,所以身子才會這?熱。」暗暗橫睨那個嘴笑咧得扇子都快遮不住的男人一記,丁魁忙抓下她的小手,不著痕?地接過她懷裏的小人兒——?了不讓她承受一丁點兒的重量,也?了掩飾自己的臉紅耳熱與窘況。
「真的沒事嗎?」她還是有些擔心。雖然丁大哥身子骨向來健壯,一年來也沒見他有啥病痛,不過這些日子他天南地北地奔波、營救她們母女,說不定累積太多勞累而發病也說不定。
「沒事的,我自己就是個大夫,當然清楚自己的身體。」將微熱發紅的臉龐貼上格格發笑的小雪兒的粉嫩臉頰,他含糊不清地咕噥。
是啊!瞧她急得忘了丁大哥自己學醫,當然清楚自己的狀況,竟然剛剛還說要幫他請大夫,真是鬧笑話了!
「真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輕籲口氣,她不禁有些臉紅——?自己的大驚小怪。
「沒事、沒事!瞧師兄這身子就知壯得像條牛,哪會生啥病!」笑臉自扇後探出,單定遠跳出來攪局。「不過慕姑娘你如此關心師兄,相信師兄心底一定很高興才是!」
他究竟想說什??懷疑地瞧單定遠一眼,丁魁覺得他笑得很是不懷好意。
「丁大哥如此照顧我們母女倆,我關心丁大哥也是應該的。」她笑得溫柔,絕俗臉蛋煞是美麗動人。
「呵呵……這?說是沒錯,不過慕姑娘也不可能永遠陪在師兄身旁……」話聲一頓,引來她全心注意後,單定遠才不疾不徐地微笑道:「師兄這人什?都好,就是身邊少了個能照顧他生活的伴侶。喜兒常在我耳邊叨念,伯師兄一人獨住荒山野嶺問,若病了、傷了,身邊沒人照料該如何是好?是以趁師兄來到京城,喜兒想幫他娶個娘子,日後回東北山上也好有個伴呢!」
「娶、娶個娘子?」丁大哥要娶親了?慕沁愔驀地心口一緊,不知?何,競覺一陣揪疼在心底緩緩漫開……丁大哥要娶親了……要娶親了……
「定遠,你胡說些什??」丁魁愣愕,萬萬料不到他竟然會信口胡扯。
「師兄,我可沒胡說,喜兒確實是這?說呢!」不過是在許久以前開玩笑時說的就是了。
「喜兒真是胡鬧!」他漲紅著臉暍斥,真不知該拿那老喜歡背著他胡來的師妹,該怎?辦?
笑瞅著慕沁愔霎時蒼白的怔然神色,單定遠猜測她對丁魁應該也有點意,心中不禁大喜,正想再多說些話來探測時,一名小丫鬟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
「侯爺,東方公於登門拜訪,說是要見慕姑娘呢!」喘著氣,小丫鬟眼兒瞟向慕沁愔,偷顱著這引起京城百姓一年來尋人熱潮的絕色姑娘,然後忍不住暗暗點頭……果真是個大美人呢!難怪令東方公子如此眷戀難忘。
「都還沒過午呢!」單定遠嗤笑著某人的心急。「請他過來吧!」
「是。」小丫鬟應了聲,飛快地又跑走了。
一旁的慕沁愔聞言後,臉色更加灰白,腦中不斷被兩種回蕩的聲音給刺激著……丁大哥要娶親了……清哥來了……丁大哥要娶親了……清哥來了……
見她毫無血色的臉龐,丁魁以?她是因聽見東方清即將到來而如此,是以連忙安慰給予鼓勵,「你們總是要面對的!好好地說個清楚,做出能讓自己快樂的決定,好嗎?」
「我明白的。」點著頭,她澀然一笑。
沈沈凝睇她許久,想似有著幹言萬語欲訴,但最終丁魁僅是對單定遠道:「我們走吧!」話落,轉身就要抱著小雪兒離開。
「丁大哥!」驀地,她抓住他,眼底充滿不安。「你不留下來?」
「不!」搖搖頭,他溫和、沈靜地道。「你們該單獨地好好談一談。」
「也許吧!」聞言,她鬆手苦笑。
笑了笑,丁魁沒多說什?,逕自轉身離開了。
「呵呵……我也該走了!」慢條斯理起身,緩步經過她身邊時,單定遠驀地低聲悄語。「一個好男人,你該好好把握的!」
話落,搖著扇也悠悠閑閑地晃開了,徒留下慕沁愔一人愕愣不解……
他在說誰?是清哥嗎?不可能!他和清哥並無多大交情,?何要幫清哥說話?那?難不成是丁大哥?是嗎?若真是,那他這話究竟在暗示些什?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9:33
第八章
清風輕拂,揚起身姿如柳、娉婷而立的女子衣衫,卻揚不起她眸底黯然的重重心事。
此刻的她正凝著心等待著,等待著一名她生命中愛戀過的男子的到來……
「沁愔……」驀地,清冷卻深情的嗓音幽然響起,讓她身子不禁輕顫起來。
「清哥……」緩緩旋身,涼亭內的淒優美眸迎上亭外那一雙向來嚴酷,如今卻滿含柔光的俊目。
「你總算肯見我了。」溫寵柔笑,東方清緩步進入亭內來到她身前,習慣地伸手欲幫她拂順鬢頰那縷被風吹亂的發絲。
猛地,她輕巧地退了一步,避掉他的溫柔,眸底有著澀然。
「?什??」東方清一僵,從沒想過以往的親昵舉動竟會被她給拒絕。「你依然還在怨我嗎?」
瞅凝著眼前的男人,慕沁愔噙淚猛搖著螓首,哽咽輕聲低語。「清哥,一切都不同了!」
「有何不同?」她的回避讓他氣惱低暍,亟欲碰觸到她的渴望,讓東方清索性健臂一張,將她緊緊圈進自己懷中。
可惡!憐她、惜她的心從來未變,沒什?不同的!
「清哥,不同了!不同了……」在緊緊箍住的懷抱中掙扎,兩隻手胡亂打著那曾經熟悉的溫暖胸膛,她低泣哭喊。「你娶親了,我承受不起你對我的好、對我的情啊……」
「娶親又如何?我沒變!我依然是你的清哥!」捧起淚眼婆娑的臉蛋,低頭急切地想吻住灩瀲紅唇,證明自己依然沒變。
啪!
驀地,一道清脆巴掌聲響起,東方清震驚地看著她流淚、收回前一刻還高高揚起的小手,毅然決然地推開他,纖弱身軀連退好幾步。
「你打我?」臉上一陣熱辣,不敢置信向來溫柔的她競出手賞他耳光。
「清哥,你該打!」珠淚滴滴直落,泣音低緩卻嚴厲地指責。「娶親又如何?你好自私,竟說出這種話!你可曾想過,你這樣眷戀著其他的姑娘,會多傷令夫人的心?你已經是人家的夫婿了,怎能說沒變?難道你還奢望我們能像以前那樣嗎?
「我做不到!我是個女人,我做不出傷害另一個女人的事來。當初古家小姐有逼你娶嗎?沒有!是你?了事業上的考量而向人家提親,沒有人逼你啊!如今既然將人迎娶進門,就該好好地疼惜人家,對待人家。成了親,你就對那位名?東方夫人的女子有責任了。一個女人,求得也不過就是夫婿的真心相待與疼惜。你捫心自問,你給了人家這樣的幸福了嗎?倘若給不起,當初就不該迎娶人家,否則古家小姐多?無辜?
「當初你做了這樣的決定,就注定會傷了我,既然傷了我,就不該再傷另一名無辜姑娘!古家小姐既然嫁了你,就是要做你一輩子伴侶的,你千萬別辜負人家、糟蹋人家的終身幸福……」流著淚,她緩緩道訴他的不是與自己的期望。
「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東方清駭然驚問,心底隱隱有股直覺,知道自己當初的一個抉擇,將可能使他失去眼前這個柔美女子。
「是的!」酸楚點頭,她眼底卻充滿剛毅。「我若留下,只會讓三人之間的情感更加糾葛難解,使所有人都痛苦,所以我選擇遠離。因?我不願成?別的女人生命中,永難磨滅的傷痕。」同?女人,她瞭解那樣的傷有多痛。
「就算我對你的心未變?」他聲音微顫,幾乎不敢置信。
「清哥,你該將心轉到令夫人身上,不該……不該再放在我身上。」蒙朧淚眼怔仲凝睇著他,慕沁愔露出戚然微笑。
「你……你竟然要我將對你的深情給予別的女人,我真懷疑你是否真愛過我……」一般的女子會要求深愛的男人如此做嗎?東方清想大笑,卻笑不出來。
聞言,慕沁愔汩汩淚流,滿心的酸澀卻什?也不能說,因?說再多都已是枉然了。
「我不會放棄的!」驀地,他狠狠盯住她。「我不是你,別的女人如何,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就只有你!」
「古家小姐呢?你真能不在乎她嗎?傷了她,你真過意得去?」
東方清一窒,心底知道古香翎確實是無辜,然而……然而……
「清哥,外人都說你冷厲無情,但我清楚你其實不是這樣的。對古家小姐,你肯定也會愧疚,是不?」瞧出他的動搖,慕沁愔澀然一笑。「就讓我們之間的事成?過往吧!好好地疼惜人家,我會祝福你的。」
「我、我得好好想想……」看出她是真的要斬斷兩人的這段情,東方清向來冷靜的心緒此刻已然大亂。「我明日再來找你!」話落,惶然地轉身離開。
目送他身形遠去,終於消失在花園小徑的彼端後,她怔然地又呆立了許久,直到將對他的最後一滴淚全給流乾、出清後,這才回神地以手抹淨淚?斑駁的臉頰,昂首望著蔚藍天空……
呵,丁大哥說得對,該將事情當面談開的!說開了、淚流盡了,再也無挂礙囤積在心頭,真的覺得好輕鬆啊……
啊……對了!丁大哥真的要娶親了嗎?
想到丁魁,她突然憶起單定遠說的那些話,才覺輕鬆的心猛地又一沈,隱隱泛著揪疼……怎、怎?辦?眼眶怎又酸了起來……
***
「丁大哥……丁大哥……」急奔至他的房前,將門扉給猛然推開,乍見床楊上那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的身影時,慕沁愔頓時噤了聲,一顆心登時柔軟如水。
「唔……」丁魁淺眠轉醒,發現她巧立在房內,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小心翼翼地將趴睡在胸膛上的小人兒給抱放置床楊上,這才起身將她帶出房外,怕兩人的交談聲吵醒了酣眠中的小娃兒。
「對、對不起,吵醒你了!」回廊下,她紅著臉,結結巴巴致歉,心卻莫名其妙地狂跳失序。
怎、怎會這樣?方才看他抱著小雪兒一同入睡的模樣,臉兒就開始胡亂發熱,心口像小鹿般亂撞,甚至……甚至也想偎上去一同加入……想到這裏,她趕緊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突如其來的詭異想法,不解自己究竟是怎?了?
「沒關係!方才哄著小雪兒入睡,沒想到連自己也給哄睡了。」奇怪地看著她驀然通紅的臉色,丁魁沒去鄉思,淺笑輕聲問:「急著找我有事嗎?」她從來未曾沒敲門就闖進他的房,這回肯定是甚?心急才忘了敲門。
「我……我……」對啊!她找他啥事呢?慕沁愔霎時一愣。方才一想到他要娶親這事兒,她就突然發慌,啥也無法多想,一心只想快快見到他的人,也不知究竟要找他作啥?
「是關於和東方公子見面的事嗎?」見她吞吞吐吐、面有難色,直覺以?是關於她和東方清見面的事,畢竟兩人先前才單獨深談,不是嗎?
「嗯。」既然他提供了好藉口,慕沁愔索性就拿來用了。
「都談清楚了?」
「嗯。」
「那就好。」微微一笑,並不追問兩人談話內容,丁魁悠悠凝望著東北方向的遠方天際……這回他會獨自一人回東北去嗎?若真如此,那他會想念小雪兒,也會……也會想念她的。
「丁大哥,你不問我和清哥談了些什?嗎?」對他的不聞不問,好似半點也不關心的模樣,慕沁愔莫名地感到惱怒。
「你做了讓自己快樂的決定嗎?」目光轉回她臉上,丁魁眸光溫和,一臉沈靜地反問。
「是的!」惱怒依舊揮之不去,話聲中帶了絲嗔意。「你不問我的決定是什?嗎?」
「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好,什?決定都……都不重要!」視線像似有意回避地掉轉開了,目不轉睛地瞪著前方不遠處的小樹叢……好吧!他承認其實是自己不敢問。
聞言,慕沁愔突然覺得有些悵然,眸光不禁一黯。「丁大哥,雖然你覺得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
「嗯?」心口悄悄揪緊。
強扯出一抹笑,她故意玩笑問道:「你不介意一路帶著我和小雪兒兩個累贅回東北吧?我知道多了兩張口,你得多做許多活、多打許多獵物來養活我們,可能會辛苦些。但我會努力幫你縫補衣衫、整理家務、做好吃的飯菜來回報你的。」
她的意思是……丁魁猛然地旋身凝睇著她,眸光湛亮如星。
「我……我不介意的!」強忍住心中激動,他聲音微顫,嘴角無法控制地往上高揚。「你們兩張口,吃得沒我三分之一多,剩菜剩飯就足夠養活你們了,會有啥辛苦?」
「好啊!丁大哥,你想以剩菜剩飯喂我和小雪兒,真是可惡!」嘴上說笑撻伐,眼眶卻感動地濡濕了。丁大哥沒拒絕呢……沒拒絕讓她們母女倆繼續賴著他!非親非故的,他卻對她們這?好。
看出那雙美眸底的一片濕意,丁魁什?話也沒多說,僅是伸出大掌在她頭頂上揉了揉,既是撫慰也是寵溺。
「謝謝……」在他溫暖的揉撫下,慕沁愔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了。
「傻瓜!」輕聲笑斥,正想拭去嫩頰上的清淚之際,驀地一道嬌呼乍起,驚得他連忙縮手。
「哎呀呀!師兄,我找了你好一會兒了……慕姑娘,你也在最好,順便幫我個忙吧!」挂著燦爛笑?,邾喜兒手中抱著一堆畫卷,自遠方回廊下奔來。
喜兒找他有啥事?忍不住擰起眉頭,丁魁總覺有股不妙的預感。
啊——是單夫人!忙不?地抹掉臉上淚?,慕沁愔禮貌地挂著笑,靜待她找自己和丁魁究竟有何事?
「來來來,快打開這些畫瞧瞧。」才飛奔至兩人跟前,大氣還來不及喘上一口,邾喜兒就忙著將手中的一堆畫卷分塞到他們手中,自己則率先攤開了其中一卷。
「這是什??」瞪著硬湊到自己眼前的畫中的仕女圖,丁魁可納悶了。
「仕女畫啊!師兄,你該不會眼盲了吧?」沒好氣地橫睨一記,隨即興匆匆追問:「喜不喜歡?」
「喜歡?」不解的嗓音充滿狐疑。他又不認識畫中姑娘,?何要喜歡?
「不喜歡嗎?」聽出他的質疑,邾喜兒馬上丟掉畫,而且還若有意、似無意地踐踏了兩、三腳,立即又抽出另外一卷攤開。「那這張呢?喜不喜歡?」
「喜兒,你究竟在玩啥把戲?」撥開她又湊來的仕女圖,丁魁皺眉沈問。
「呵呵……幫師兄你挑選娘子啊!這些都是京城好人家的閨秀畫像。」笑咪咪解釋,還不忘要呆傻地站在一旁的慕沁愔幫忙。「慕姑娘,你別淨發傻,快來幫我瞧瞧,挑個好姑娘吧!」
啊——這些姑娘家的畫像原來是要幫丁大哥挑媳婦的……聞言,慕沁愔心下一緊,恨不得……恨不得這些畫像全著火焚毀了。
偷?她驀然一黯的神色,邾喜兒不禁暗笑在心。先前得到親親夫婿的提點,知道他設下了「師兄娶親」的局,如今換她上場唱作俱佳地來搗亂,嘿嘿……他們夫妻倆可真是合作無間、堪稱最佳跑龍套搭檔。
「胡鬧!」丁魁叱暍,本以?先前單定遠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喜兒真的抱了這一堆閨女畫像要他挑選,真是……真是令人惱火!
不過,喜兒昨日才偕同慕姑娘回京,怎會這?短時間就搜集到如此多的閨女畫像?
「哎呀!師兄,人家哪有胡鬧?師妹是關心你啊!」佯裝一瞼的委屈:心底可真是笑翻天了。
「這?短的時間,你打哪兒弄來這?多閨女畫像?」鎮靜沈問,總覺有些古怪。
「呵呵……師兄,人家早就在?你打算著了,這些可是我這一年來要媒婆幫我留意的。」邾喜兒驀地勾起一記粲笑,眸底卻迅速掠過一絲陰涼。
哼!那些畫像全是她?了要演出這幕戲,上天下地搜翻家中有沒有啥可供利用的仕女畫像時,不小心在書房搜出來的!至於?何某人的書房會藏了這?多閨女畫像,那就要看某人要如何解釋了!如果沒有讓她滿意的理由,今夜就有人甭想上床了,哼!
不知?何,呆愣在旁的慕沁愔突然覺她笑得好……兇殘?
「多謝你的費心,不過我下需要。」若不經意地偷瞄了眼身旁人兒,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龐,丁魁忙將手中的畫卷再次塞回給自家師妹,此時恰巧房內傳來小雪兒睡醒的哭聲,他連忙奔進房,同時撂下話來。「喜兒,別背著我亂來,否則你這侯爺府,我是再也不敢踏進一步了。」話落,人已閃進房裏去了。
「單、單夫人,我也進去了!」局促地扯出一抹笑,慕沁愔禮貌地頷首告退,心不在焉地抱了滿懷的畫卷也跟進房。
「師兄,這些你都不喜歡嗎?那我還留著作啥呢?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你合意的。」回廊下,邾喜兒裝模作樣地朝房內揚聲嬌笑,滿懷的畫像卻恨恨地擲棄在地,甚至還重重地蹂躪了好幾腳,這才往來路飛奔而去……
哼!再去書房找找看有沒有漏網之魚。單定遠,你該死了!
***
房間內——
「你還拿著那些畫作啥?」抱起已然轉醒的小雪兒,丁魁轉身見那跟隨進來的身影,還傻傻地捧著滿懷的畫像,濃眉不禁微擰。
「啊?」警覺自己恍惚間競將那些讓她隱隱感到不舒服的畫像給抱進房,慕沁愔像燙手山芋似地連忙丟放在桌上,可目光卻怔仲地盯凝著栘轉不開。
那些畫像中的某個姑娘,也許將會成?丁大哥的娘子啊……
「怎?了?」怎淨瞧著那些畫卷出神?莫非她真想幫他從那些畫像中挑個姑娘?丁魁暗忖,心中?之繃緊。
「沒、沒什?!」搖了搖頭,接過因瞧見娘親而「咿呀咿呀」直叫、傾著小小身子要娘親抱的小雪兒,慕沁愔將瞼埋進溢著奶香的粉嫩頸項間,發出了一串模糊不清的言語。
「什??」沒聽清楚,丁魁連忙再問。
「你……」又是一串朦朧含糊的宇句。
「呃……」丁魁好生?難。除了第一個字聽得清楚外,接下來的全得平空猜測了。「抱歉!我沒聽仔細,你再說一次。」
咬了咬唇,她總算從小雪兒身上拾起臉,眸光帶著幾分幽怨地瞅凝著他。「丁大哥,你真的要娶親嗎?」嗓音似幽似怨,不自覺中隱含著薄薄嗔怒。
聞言,他心中一蕩,深黝黑眸沈沈瞅凝眼前這抹纖細身影……她在意嗎?他是否娶親,她在意嗎?
「丁大哥?」被瞧得心慌臉熱,不懂他?何這般凝著她,可又有些欣喜他這般凝著她。
「我娶親與否,你在意嗎?」嗓音低沈醉人。
「我……」在意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了,然而到嘴的話音卻又猛地一窒。在意?她有資格在意嗎?丁大哥若真要娶親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她憑什?在意?又憑什?嗔惱?可她不在意嗎?不!心底的感覺騙不了人,她是的的確確在意。老天!究竟是怎一回事?她搞不懂自己了!
她在猶疑是嗎?呵……該慶倖了!會猶疑代表他在她心中已占了一些地位了,不是嗎?不奢求才剛要了結一段情的她,能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身影,只要能一滴一點侵入她的心田,總有一日,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會比東方清還重的。
微微一笑,不忍見她尷尬?難,丁魁柔聲道:「不!我並沒有要娶親。」
「可單夫人……」聞言,她莫名欣喜,可卻又忍不住擔憂。
「那是喜兒胡鬧!」打斷她的憂慮,剛毅的瞼龐透著無奈。喜兒向來說風是雨,愛找些事來熱中,興頭過了自然不了了之。由著她一頭熱去鬧著玩吧,只要我不允,她也沒法兒的。」看來是頗能掌握某侯爺夫人的性子。
「那就好!」釋然一笑,她松了口大氣地沖口而出。然而卻在話出口後,這才猛然驚覺自己這句話顯得很是吊詭。
顯然的,丁魁也注意到了,熾亮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瞅凝著她,似乎在問——你是何心思?是何心思哪……
臉蛋瞬間漲得通紅,她期期艾艾、試圖解釋。「我……我的意思是……是丁大哥你得找個喜歡的姑娘……娶親的事不……不急的……」
「當然!」問著她語意,古銅臉龐微微漾笑。「是得找個喜歡的姑娘,不急的。」
「丁、丁大哥有喜歡的姑娘了嗎?」既然提起這話題,她突然很想知道。
聞言,丁魁但笑不語地沈沈瞅了她一眼,隨即轉移話題。「晌午了,該去用飯了。」話落,先行轉身而出。
他——?何不答呢?
怔然看著他高大、魁梧的背影逕自出了房門,慕沁愔只覺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他沒要娶親,憂的是他究竟有沒有心儀的姑娘呢?
不過……驀地,她蹙眉覺得自己心思好怪……丁大哥沒要娶親,她?何會這般地歡喜?歡喜得簡直就像是聽到心愛之人沒要娶親那般欣喜若狂……慢著!心愛男人?
像似發現啥驚恐之事,慕沁愔身軀霎時僵凝……心愛男人?她對丁大哥是那種感覺嗎?可‧可她這一年來明明是在心傷與清哥的那段情,怎可能對丁大哥萌生了感情?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可若不可能,?何一想到丁大哥娶親、有了心儀的姑娘,她的心就泛著酸澀,就像……就像當初聽到清哥要娶親一樣?
老天!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戀慕上丁大哥了!
莫怪!莫怪這回回京城見到清哥後,她縱然傷感淚流,卻再無初時的痛徹心扉!想來是這一年來在東北荒山療傷止痛,漸漸將這段不可能的愛戀給扼殺、拔除起了功效,也是情感日漸轉移的必然結果啊!
「答答!」霍地,熱呼呼粉嫩小手貼上娘親臉頰,將怔忡發呆的娘親給喚回神。
「小雪兒……」緊緊抱著女兒,再次將臉埋進小小身子中,慕沁愔似歎似笑地發出一串斷斷續續的輕喃——
「比起你親爹,娘是不是太不專情了……可我知道你較喜歡丁叔叔的,是不?因?你沒見過你親爹嘛……思……娘是個自私的女人,我不當別人的傷痛,自己也不一輩子心傷……我選擇讓自己快樂……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讓自己快樂是很重要的……」
***
東方府邸
夜涼如水,玉兔高懸,彎彎曲曲的回廊下,一名丫鬟急步飛奔,敲也不敲門就直接闖入主子的寢房裏。
「小姐……小姐……」春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卻依舊努力的想擠出話來。
「怎?喘成這樣?先歇口氣,有話慢慢說。」自繡圖中?起頭來,古香翎神色悠然,與貼身丫鬟的急躁成了強烈對比。
「小姐,下好了!大事不好了!」深吸口大氣,春兒急急大喊。
「會有啥大事不好?」古香翎一臉的清閒淡笑。歷經過新婚之夜、良人不入洞房卻四處尋找別的女人的大事後,她可不以?還有啥事會驚嚇到她。
「哎呀!就是姑爺在找的那個女人,那個叫慕啥的?對了、對了,叫慕沁愔的女人,聽說她回京城了!今兒上午,姑爺就迫不及待地上安靖侯府去找她了!」
「你聽誰說的?」美麗臉龐頓時僵凝,血色盡失,再無平日的沈靜。
「大家都在說啊!」春兒一臉的氣急敗壞。;追流言已經在下人們間傳開了,想裝沒聽到都不成呢!我說那個女人真是不要臉,竟然還敢回來!該不會是要再回來引誘姑爺的?好不容易最近你與姑爺的關係有好轉……」
「夠了,春兒!」叱暍住貼身丫鬟的咒?,古香翎神色戚然。
「小姐……」護王心切的丫鬟萬分委屈。
「春兒,你下去吧!」?手制止她的抗議,古香翎露出一臉的疲態。一我累了,想歇息了。」
主子既然都這?說了,春兒沒法,只好嘟著嘴出房去了。眼見她離去,古香翎不禁澀然苦笑……回來引誘?何必呢?就算不回來,東方清的心也是在那位慕姑娘身上的!春兒的話實在太天真了!
回來了啊……回來也好,這糾纏難解的情感也該作個了結了。再說……再說她也很想見見那位讓東方清思思念念、眷戀不忘的姑娘,究竟是怎生的樣貌、性情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9:47
第九章
「傷春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恁牽絲亂,更南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
酒樓內,唱曲兒的賣藝姑娘撥弄琴音,婉轉柔情淺唱著小曲兒,流轉的眼波柔媚動人,當真吸引了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一雙眼巴巴地直瞅著瞧,根本忘了要動筷享用桌上佳肴。
然而,位在唱台左側靠窗的某桌客人們,卻完全沒心思去注意賣藝姑娘,唱的曲兒有多動聽、樣貌有多惹人憐惜,大夥兒的目光全落在那昨夜兒得不到滿意解釋、如今正和夫婿鬧彆扭的嬌美少婦身上。
「來來來,師兄、慕姑娘,趕快用飯啊!吃飽了,大家也好上路。」抱著兒子招呼旁人用飯,邾喜兒臉上笑得陽光般燦爛,眸底其實則在閃電打雷。
「喜兒……」很少有事棘手到讓丁魁示弱呻吟,但這回他卻毫不客氣地呻吟出聲了。天知道他這個小師妹又哪兒不痛快了,一大清早就殺到他房裏去,先是胡亂咒?了一堆,隨即硬逼著他得今天?程回東北。當然,得附加一大一小兩件人形行李。
唉……想來是東方清惹她發惱了!但這對寶貝夫妻昨兒個明明還恩愛得緊,怎今日就鬧得她要攜子棄夫、離家出走?頭痛,真是頭痛啊!
「單、單夫人,你確定不告知侯爺一聲,真的要隨我們走嗎?」早就警覺到她不對勁的慕沁愔,也戰戰兢兢地問道,猶疑的眼眸投向丁魁,卻得到他無奈一瞥回視,兩人不由得相視苦笑。
唉……她也是在糊裏糊塗的狀態下,被單夫人一把抱起小雪兒塞進懷中,緊接著就莫名其妙地隨著丁大哥被拉出侯爺府了。一整個早上,若非丁大哥藉口得買些乾糧、有的沒的東西拖延時間,想必這會兒他們早已出城去了,哪還會在城內最熱鬧大街旁的酒樓裏用飯!
不知單夫人有沒有發現,丁大哥根本意圖讓她的「攜子離家出走記」演變成「京城一日遊」!
「幹啥告知他啊!」邾喜兒冷哼一聲,臉上笑?卻益發地燦爛。「我同祺兒高興上哪兒就上哪兒,還得他允准嗎?有本事,他就來追啊!祺兒,你說娘說的是不是?」
「是。」正在牙牙學語的小傢夥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完全重復大人最後一個音來發聲,卻馬上得到娘親「吾等皆同國」的感動緊擁,差點沒痛哭流涕。
「祺兒,娘就知你最貼心了!」嗚……兒子真孝順,不枉她痛了三天三夜把他生下來。
「嘻嘻……」童?粲笑,小手頗?有模有樣地拍著娘親,好似真在撫慰似的。
這對母子……丁魁見狀無語,心中只盼單定遠能機警些,早些發現妻兒失了蹤影,快點追來將這對母子給逮回去。
「用飯吧!」無奈歎氣,將慕沁愔懷中的小雪兒給抱了過來,一口接一口地細心喂著魚湯。
見他頭疼模樣,慕沁愔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不過倒沒多說什?,順從地低頭吃著飯菜。反倒是邾喜兒不滿他的臉色,嬌嗔責難——
「師兄,你臉色可以不必那?難看!」可惡!多帶她和祺兒兩人一同上路,有這??難嗎?
「我……」丁魁正要出言駁回她的指責之際,一陣喧吵紛亂聲卻由唱臺上驀然響起,截斷了他到嘴的言論。?頭往臺上一瞧,就見一條粗壯身影趁著幾分酒意竄上唱台,淫邪地擒住賣藝姑娘的手腕,揚聲哈哈大笑。
「大、大爺,你幹……幹什??快、快放開我啊!」突如其來的變異讓賣藝姑娘嚇得花容失色,不住想掙脫大漢的箝制,奈何使盡全力也無法脫離。
「哈哈……小娘們,你方才唱曲兒時,眼波勾呀勾的,不就在勾大爺我上來和你相好嗎?」粗野漢子已暍得八分醉了,此刻正藉酒裝瘋,出口淨是下流之語,擺明就要吃姑娘家豆腐。
聞言,丁魁眉頭一皺,實在聽不下粗野漢子的譚話,眼尾一掃,在場?多客人卻沒人敢上前解圍,就怕自己救美不成反遭殃。
果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哪!忍不住感歎,擰眉正想出聲暍斥之際,身旁一道嬌嫩嗓音卻率先發言了——
「哎喲!光天化日下調戲娘家婦女,這天子腳下的京城是沒了王法啦?」邾喜兒眯眼粲笑,還不忘對兒子機會教育。「祺兒,好好看著,長大了可別學那位叔叔,否則娘就打斷你的腳骨,懂不懂?」
「懂!」小娃兒依然笑嘻嘻點頭,也不知真懂還假懂。
不過母子倆逗趣的對話一出,讓原本受到驚嚇的?人不禁爆出連串大笑。然而卻讓酒意正濃的粗野漢子自覺受到嘲笑而老羞成怒,一張臉也不知是被酒氣給薰紅,還是被怒氣給漲紅的。
「臭娘們,你說什??」粗野大漢跳腳怒吼,抓住纖細手腕的大掌不自覺地更加使力。
「啊——一賣藝姑娘忍不住痛呼,疼得眼淚都快滾了下來。「大……大爺,你快放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不過是在這兒走唱賣藝,糊口飯吃,求你……求你別?難我……」
「嘿嘿……這哪是?難?爺兒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了面子,粗野大漢哪有可能這?簡單就放人。
無恥!丁魁聽不下去,信手一甩,竹筷疾射而出——
「哇——」就聽一道殺豬般的淒厲慘叫,粗野漢子手臂竟被一枝竹筷貫穿而過,痛得他鬆手推開賣藝姑娘。
「啊——」原本使勁要掙脫箝制的賣藝姑娘,這下因?對方的一推,竟然止不住身形地跌下唱台。
「哎呀!」邾喜兒眯眼,意思、意思地叫了聲。
「啊!」慕沁愔脫口尖叫。
「哇——」?多客人失聲驚吼。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丁魁搶身上前,左手抱著小雪兒,右手一?一揚,在?人還眼花撩亂,搞不清楚是怎一回事之際,已經安安穩穩地將賣藝姑娘給接住,腳踏實地地站在地面上了。
「壯、壯士,謝謝你……」拍撫胸口,賣藝姑娘知道自己讓眼前這位高大的男人給救了,連忙紅著臉道謝。
「哪里!」一將人安全救下,丁魁馬上避嫌地將人給下著痕?地推離自己懷中,抱著小雪兒退回慕沁愔身旁。
「丁大哥,你沒事吧?」有些擔憂地察看他全身,慕沁愔怕他救人時,有哪兒給撞傷了。
「沒事!」微微一笑,垂眸凝瞅著那貼上胸膛亟欲檢查的小手。
「啊……抱、抱歉!」警覺自己越禮了,清麗臉龐瞬間赧紅熱辣,忙不?地收回手。
見狀,丁魁僅是泛著一抹難解的淺笑,目光幽沈地凝著她酡紅粉頰,心中不禁?之一蕩……
「這位壯士,多謝你的仗義相救,小女子會永生記得公子的恩德的。」賣藝姑娘下知何時已然來到他身前,含羞怯怯、我見猶憐地欠身道謝。多年的走唱生涯讓她見多識廣、視人奇准。
眼前這位出手相救的高大男人可真是個君子,一確定她沒事,馬上就避嫌推開她,完全不像別的男人淨是想在她身上佔便宜,可真是難得的正直男人啊!
唉……若女人的一生中,有這樣的男人可以依靠,想必會是幸福的。她走唱賣藝了許多年,著實也累了,若有這般的男人可以倚靠,不知有多好……
「沒什?的!舉手之勞而已。」蕩漾恍神的心驀地拉回,丁魁目光轉到眼前賣藝姑娘身上,剛毅臉龐露出禮貌淺笑,絲毫沒看出眼前姑娘眼底的淡淡好感。
不過他沒看出,可下代表其他人瞎了眼!至少邾喜兒和慕沁愔兩個女子可比男人來得敏銳,當下馬上瞧出盈盈美眸下,流轉的含情波光。
哎呀!師兄真是罪過,才這?一出手,就讓人家芳心陷落了,不知慕姑娘察覺到沒?歎氣搖頭,邾喜兒賊溜溜地偷覦身旁的另一名姑娘,果真讓她瞧見某張絕俗臉龐泛著蒼白之色,當下不禁在心匠偷笑——師兄,你不是沒希望的啊!
眼前的賣藝姑娘對丁大哥有好感的!咬著粉唇,慕沁愔驀地心中一痛……丁大哥是個好男人,被他所救的姑娘對他有好感,也是應該的。
想當初,她不也是在丁大哥出手相助後,漸漸戀慕上他的嗎?倘若有一天,丁大哥扶助了某位落難姑娘,同時喜歡上那位姑娘,而那位姑娘也喜歡上丁大哥,那……那她該如何?像離開清哥那般地離開他嗎?不!那種刨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離開清哥時,她痛徹心扉,所幸有丁大哥以不著痕?的溫和關懷陪她度過了那段痛楚、苦澀的時期。但若離開丁大哥,她一個人熬得過嗎?
思及此,慕沁愔不由得渾身一顫,小手不自覺地抓住他後背衣衫,好似要抓住啥極重要之物,不讓它脫離自己身邊。
「慕姑娘?」感受到背後的抓力,丁魁納悶轉身,誰知卻瞧見她突然蒼白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驚。「怎?了?不舒服嗎?」話落,忙著要搭脈診治。
「我、我沒事!」虛弱一笑,掙脫掉他的掌心,慕沁愔想到他胸懷中,方才被那賣藝姑娘依偎過,心中暗惱,兩隻手竟狠狠地拍打著他胸前衣襟,仿佛要將別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痕?、味道全給打掉。
「啊?」縱然滿頭霧水,他依然乖乖地任由她拍打。
心知此番舉動肯定讓人不解,慕沁愔低聲道:「衣、衣衫髒了。」希望這理由解釋得過去。
原來如此!沒想太多,丁魁露齒笑道:「謝謝!」
「不、不客氣!」紅著臉,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他的實心眼。
老天!這兩人真是……心知肚明的邾喜兒猛翻白眼,已經不知該說什?了!
賣藝姑娘發現自己才說了一句就被晾在一旁,正想再出聲拉回旁人的注意時,驀地,酒樓門口響起一聲怒吼,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斷了她尚未出口的話兒。
「邾喜兒,你敢再給我開溜!」石破天驚一聲大吼,也不知單定遠是怎?知道愛妻和兒子就在這間酒樓,就見他殺氣騰騰地沖了進來,直往那個一臉心虛的女人而去。
「哇——他怎知我在這裏?」心中大驚,邾喜兒哇哇大叫,忙不?地躲到丁魁身後。
「邾喜兒,你還想躲到哪兒去?別以?師兄身子魁梧、高大就可以擋住你!」單定遠陰狠殘笑,示意丁魁讓開,長臂一撈就將人給揪了出來。
「可惡!師兄,你不講道義!」沒料到自家師兄真的會讓開,被夫婿給逮到的邾喜兒,氣急敗壞地抗議。
「夫妻間的事,師兄插不了手!」丁魁好笑道,可沒那?不識相。
「瞧!人家師兄多深明大義。」俊逸臉龐得意一笑,隨即變臉似的瞬間成了兇神惡煞,抓著她破口大?。「邾喜兒,敢情你是抱著兒子逃家給逃上癮了不成?上回你溜到江南玩兒,這回又想跟著師兄溜到東北去,簡直太過分了!」
「誰過分?你才過分!」氣得將兒子塞給他抱著,邾喜兒空出手來猛打人。「你自己在書房偷藏閨女畫像,存的是啥心思?你說啊!不說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我就要和師兄走,永下再理你!」
「你……」單定遠氣得無力,覺得自己簡直是秀才遇到兵了。「昨夜我就說過了,那是娶你之前,媒人送來讓我挑選中意姑娘的。當時我瞧也沒瞧,隨手便亂塞,都過了這?久,若非讓你給找出來,我都忘了有那些閨女畫像了。」不厭其煩地再解釋一次。
「是嗎?」邾喜兒才不信,哼聲連連。「我瞧你是想娶小妾,讓人送來那些畫像來讓你挑的吧!」哼!他說她就信嗎?
「小妾?」單定遠忍不住嗤笑。「我若真娶小妾,你怕不宰了我!」這女人可沒那?大的心胸。
「不!」眯眼殘笑,她陰狠道。「我會閹了你!」
嘩!
驀地,在場所有瞧好戲的人驚聲譁然,尤其是男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夾緊胯下,渾身冒趄雞皮疙瘩。
然而最該冒冷汗、打寒顫的男人,不但沒上述任何反應,反而哈哈大笑——
「喜兒,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好過!不過,該死的,我愛極了你的答案!」縱聲朗笑,單定遠樂得單手緊摟著她,眸匠一片深情。「你不會真的懷疑那些畫像,是我要娶小妾用的吧?」
「廢話!你真以?我那?不瞭解你嗎?」他的性子,她摸得可透了!這一生,這男人除了她,不可能再愛上別的女子了。
被夫婿深情一摟,邾喜兒頓時樂昏了頭,下自覺地說漏了嘴。然而單定遠是何等人物,馬上聽出異樣端倪。
「喜兒,既然你明知我不可能娶小妾,?何還拿那些畫像誣賴我?」可疑!實在太可疑!記得上回她溜到江南去玩時,好像也是在誣賴他和別的姑娘親昵說笑後,負氣出走……哼!這女人該不會是故意賴他,好讓自己溜出去玩更加名正言順?
「啊……這個……那個……」驚覺失言,有人開始心虛起來。
「好樣的!自己愛玩,競將罪名賴到我身上!」單定遠冷笑,突然覺得手很癢。
「哇——師兄,救命啊!」?保小命,忙著搬救兵。
這對寶貝夫妻真是……看了一場好戲的丁魁只能無奈搖頭,壓根兒不介入人家夫妻間的「愛恨情仇」。
「叫師兄也沒用!」揪住想竄逃的親親娘子,單定遠?頭對一臉笑意的丁魁與慕沁愔笑道:「師兄,你先送慕姑娘回府,東方夫人等著求見。」
東方夫人?慕沁愔微愣,隨即了悟,不禁露出苦笑。
「想見嗎?」丁魁有些擔心。
點了點頭,她輕聲道:「有些話,東方夫人肯定想聽我說;而我,也有許多話要對東方夫人說,就趁這一次回京,將一切都了結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回侯爺府吧!」沈靜一笑,丁魁伴著她步出酒樓。
眼看他們離去,邾喜兒哀哀慘叫。「師兄,你別走啊……」
「喜兒,別慌!?夫不會在大庭廣?下對你施以毒手!來,咱們也該回府了!我會在房間內和你慢慢算的……」單定遠嗓音恁地溫柔,拎著妻子、抱著兒子,萬分悠閒地晃出酒樓。
「哇——不要啊……師兄,救命啊……」
可憐兮兮的悲淒慘叫四處飄散,一聲又一聲竄入酒樓內那群看戲的閒雜人,與從頭至尾被?略在旁的賣藝姑娘耳朵裏……
***
金陽灑落,粉蝶飛舞,繁花盛開的庭園中,巧立著一抹鵝黃身影……
在奴僕的指示下,丁魁與慕沁愔穿過層層回廊,終於在遠處的花圃中,瞧見了那抹背對著他們、顯然已等候許久的身影。
「去吧!我和小雪兒在這兒等你。」頓足在回廊下,看出她眼中的躊躇,丁魁溫笑鼓勵。
凝睇他一眼,慕沁愔只覺一陣感動湧上心頭……這些日子來,只要她有任何的猶豫、不快樂,都是他陪伴在自己身邊,支援、鼓勵著自己啊!
驀地,她出乎意料地緊緊抱住他,低聲輕語。「丁大哥,等我!」話落,迅速放開人,不敢讓他瞧見自己激動神色,飛快轉身往花圃中的那抹身影奔去。
等我……她這話僅是表面上的意思,抑或是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被這難得的親昵一抱,丁魁不禁呆愣,怔怔地目送她翩然奔往花圃而去的纖細身影:心神?之蕩漾,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極致溫柔的淺笑,垂眸對上懷中露出無齒粲笑的小娃兒——
「小雪兒,你娘會是丁叔叔想的那個意思嗎?還是丁叔叔自作多情呢……」
「啊答!」回答他的是一串毫無意義的音節,但也下知是否真聽懂,小頭顱點得可凶了。
「是嗎?」凝目望著遠方兩抹正在交談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希望如此!丁叔叔亦衷心盼望著……」
***
她……會是怎生的樣貌、怎生的性情,使得東方清這般冷厲寡情的男子,如此眷戀難忘啊……
心在揪凝著,掌心不斷冒汗,古香翎知道自己心神正處在極?緊繃的狀態……這一年來,她不斷在腦海中拼湊著那盤據了她相公整個心神的姑娘,想像著她有絕俗姿容、溫柔性情,想像著她有著全天下最美好的優點,想像著一切的一切。然而想像僅是想像,如今總算要親眼相見了……
啪——
驀地,細微的枯枝斷折聲將她恍然出神的心緒拉回,緩緩回身,一張纖細柔美的絕俗臉龐,已然映入眼簾……
這就是東方清心中的那位姑娘?如此的絕俗人兒,難怪令男人眷戀不舍了!古香翎眼底有著驚豔。心口卻溢出酸澀。
「東方夫人?」慕沁愔低柔輕問,其實心底早已確定眼前這明豔照人的女子,肯定就是那古家小姐了。
東方夫人?聞言,古香翎露出苦澀笑意。她算是東方夫人嗎?一個夫婿未曾與之圓房的女子,算嗎?
「你是慕姑娘吧!」輕搖著蠔首,甩掉滿腔的澀意,她沈沈凝看著眼前清靈絕美的女子,眼底盈滿複雜思緒。
「瞧我們多?生疏!」驀地,慕沁愔不禁輕笑出聲,主動上前拉住她的手。「若不介意的話,我能喚你一聲大嫂嗎?呵……畢竟我叫清哥這?多年了,他的夫人讓我稱聲大嫂不?過吧?」
「你……」被突如其來的親熱駭了一跳,古香翎沈沈瞅凝著她的笑臉:心底盈滿疑惑、不解。「你不恨我、怨我介入你和東方清之間嗎?」就是因?自己嫁給了東方清,才使得她遠離,不是嗎?
「怎會是我怨你、恨你呢?」搖搖頭,慕沁愔一臉的歉疚。「是我該向你說抱歉才是。」
「抱、抱歉?」明豔的臉龐有著驚訝,總覺一切像是脫了序,她猜不透眼前女子的性情。「?什??」
「?什??」像似自言自語,慕沁愔幽幽地歎了口氣。「?了我的存在傷到了你、?了清哥虧待了你。」唉……從丁大哥那兒,她聽到了這位正牌的東方夫人,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
聞言,古香翎眼眶一酸,幾要落淚……這個造成她婚姻巨大陰影的女子,其實是個善良的姑娘啊!
「當日,你?何選擇離去?」忍著淚,幽然輕問,心中清楚,若當日她留了下來,就算自己是正室夫人,東方清也只會獨寵於她。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何還要遠離?
「留下來,然後讓三人陷在糾結的情網、痛苦一輩子嗎?」黯然一笑,慕沁愔眼中有著執著。「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何,但我是萬萬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的。我們都是女人,我不願成了你的傷痛……」話聲微頓,再開口卻隱含歉疚。「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傷了你。」
只因不願傷了她,所以選擇遠離……渾身一顫,古香翎怔忡瞅凝著她。
「你……是個好姑娘!」好到讓她自慚形穢。捫心自問,倘若角色對換,她會?了一個不相識的女子,而放棄自己愛戀的男人嗎?不!她可能做不到。
如此美好、?她設想的姑娘,她還能計較什?呢?不!不該再計較了……
「你……願意和我互稱姊妹嗎?」顫巍巍地問出讓自己心痛的話,古香翎淚水奪眶而出……若是這樣的結果,夫婿會欣喜的吧!
沈靜凝看著她,慕沁愔神色複雜,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我不是你,我沒那?大的肚量與人共用夫婿。」
她、她這話是啥意思?是不答應嗎?那?,她這次回京是?了什??古香翎微愣,臉上淨是猶疑。
瞧著她帶淚臉龐,慕沁愔似有若無地漾著笑。「當清哥與你成親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與他之間是不可能了。」
「?、?什??」
「我要的是一份全心全意的情感,單獨的、只有兩人真情的付出與對待,沒有第三人的存在,也沒有對旁人的歉疚。而這一切,清哥無法給我,所以我選擇捨棄這段情。」
「你……」沒想到她看似柔弱的外表,卻有著情感強烈的執著,古香翎此刻看她,竟覺她周身散發出熾烈光芒,較之方才初見時,更加美麗耀人。
「很可怕嗎?」誤會她驚愕神色,慕沁愔微微一笑。「我想我是善妒的!我要的感情是獨佔的,不容他人來分享!清哥娶親的那一天開始,我已備好了一把刀,一日一刀地揮向心中的那株情苗,決心要將它給剷除割捨了。只要這樣一日復一日,就算那株情苗再如何粗壯,總有一天也會被我砍倒的。」呵……她對清哥殘忍,也對自己狠心啊!
「你……是個特別的姑娘。」怔怔凝?,古香翎不由得折服。「我想,我終於明白相公?何如此眷戀你了。」這樣外柔內剛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不會輕易淡忘的。
「不!我只是個自私的女人。」呵……她只是選擇讓自己快樂的方式過活!與其將感情寄託在東方清身上。而一輩子痛苦,她寧願割捨掉一切,讓自己舒心地活著。
「最後,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悄悄緊握著掌心,胸口微微緊揪。「慕姑娘,如今你可砍倒了那株情苗?」
慕沁愔聞言,驀地綻出一抹清靈淺笑,彎身撫著裙下紫紅小花,不答反問。「我問你,這株花若移植到東北雪地,它可還會存活?」
搖搖頭,古香翎不解她?何這般問,眸底浮現疑色。
知她不懂,慕沁愔輕聲給了答案。「不!這株花在東北雪地是存活不了的。每個地方各有其適合生存的植物,在京城,它開得如此豔麗;到了東北,它只會被嚴寒的天候給凍死,恐怕連發芽的機會都不會有。」
她的意思是……猛地,古香翎輕點著螓首,已然了悟。
「我明白了!」有絲釋然,又有絲激動,她知道自己不該再打擾人了。「謝謝你願意和我深談,打擾了你,真不好意思,我也該走了。」
「哪里!我也很高興和你見面的。」呵……清哥的夫人是個好女人啊!倘若清哥懂得珍惜,他們會有好姻緣的。
「那?……再見了!」再深深地瞅睇她一眼,古香翎這才轉身離開。
「大嫂,清哥不是無情的人,你多給他些時間吧!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你的好。」眼見她身影逐漸遠去,慕沁愔驀地揚聲輕叫,話聲中盈滿希望他們的婚姻,也有美好結局的盼望。
聞言,古香翎回眸一笑。「我會努力的。」
見她回眸笑得如此有信心,慕沁愔不禁也笑開了,直至目送她身影消失後,這才返回回廊下,迎向那個等候她許久的男人。
「談開了,你很開心吧?」笑看著她輕鬆神色,丁魁柔聲問道。
「思。」接手抱過女兒親了親,慕沁愔幽幽的嗓音有著祝福。「丁大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高興清哥能有這?好的夫人!我想她應該能夠給清哥幸福的。」
傻姑娘!一心只想?別人著想,她自己呢?
黑黝眼眸閃著熾熱亮光,丁魁低聲詢問。「你呢?光盼望別人有幸福,你可想過你有什??」
「我……」酡紅著臉,她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句。
呃……她說什??她確實說了他所聽到的那句話兒嗎?
丁魁心口猛地一跳,只覺一股熱潮直湧上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想要她再說一次時,遠方競飛速奔來一名小丫鬟,堵住了他急於求得答案的疑問。
「慕姑娘,東方公子又來見你了,此刻正在大廳候著。」小丫鬟毫不知情自己究竟壞了啥大事,通知完後,又急急忙忙地跑開了,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
啊……清哥又來了!他們夫妻倆,一個前腳才離開,一個後腳馬上到,可真有默契呢!
「今兒個可真忙呢!」搖頭歎氣,她將小雪兒又交回丁魁懷中,並不打算抱女兒前去。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小雪兒的存在嗎?」丁魁有些奇怪。
「不!既然清哥一開始就不知情,那就繼續不知情吧!我不願多生枝節。」微微一笑,慕沁愔自有自己的想法。
「你肯定有自己的顧慮,自己心中有定見就好。」丁魁尊重她,也支援她任何的決定。
「丁大哥,你真好。」呵……他向來不多問什?,卻一心地支援她。
「去吧!別讓人久等了。」
笑了笑,又偷親了咿咿呀呀的女兒一下,她這才轉身往大廳方向而去。
目送她離去,丁魁這才猛然想到被小丫鬟堵住的疑惑忘了乘機問她了……
我有你啊……
腦中驀然響起那含糊不清的嬌嫩咕噥,沈穩的心頓時間飛揚了起來!
呵……他沒聽錯吧?她方才確實是說了這句吧?雖然含糊不清,但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但願不是他幻聽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6 04:59:59
第十章
侯爺府富麗堂皇的大廳向來奴僕成群,出出入入走動著,洋溢著一片熱鬧活力。但此刻,大廳被人給刻意禁止了出入,特地空下這偌大之處讓兩個沈凝互視的男女細談。
「沁愔,你真狠了心,不回我身邊嗎?」沈沈深凝,東方清依舊不願相信。
「清哥,你懂我的!在我當日離開時,便已是下了不再回頭的決心了。」幽幽歎氣,慕沁愔心知自己是不可能如他所願的。
聞言,東方清心口一痛……是啊!他是知她的,知她外柔內剛、一旦下了決定便下後悔的性情。可……可要他接受這事實,他不願啊!
「你……你真要捨下我對你的情?」
「清哥,你回去想了一夜還不明白嗎?」沈重搖頭,她眸底有著黯然。「我們是真不可能了!當日是你決意娶親,先捨下了我對你的情。」
「我沒舍!我從沒捨下你。」重重將她擁進懷裏,東方清急著要她感受自己未變的心意。
「清哥,我們都該放手了。」輕輕掙脫出他的懷抱,她沈靜地撫上他向來嚴厲的臉龐,手中動作甚?輕柔。「我放開你的手,去尋找令我快樂的生活;而你也該放開我的手,?你當初的選擇來負責。」
「在我身邊,你不快樂嗎?」任由她輕撫,東方清心痛地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款款柔情了。
「你娶了妻後,若我遺留在你身邊,我不會快樂的。因?我受不了與別的女子分享你!」
「所以你選擇放掉一切、放掉我的情?」
「是!」
聞言,東方清心一冷,沈痛地緩緩合上眼……是他的錯!是他錯估了她對情感要求獨一無二、絕不容許有任何一粒砂存在的執著性情——就算那粒砂是如此的不重要——以致造成如今的結果!
「沁愔,我……我真的失去你了嗎?」再次睜開眼,他已然感到眼眶有著濕潤。
她不語,幽深的沈凝卻已給了答案。
「我……我明白了!」再也無法承受那幽沈無語的瞅凝,東方清踉跟艙艙地轉身欲逃,逃離這個堅毅、善良卻又狠絕的心愛女子身旁。
他無法怪她……無法怪她啊!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先傷了她,親手將她推離自己的身邊……
「清哥……」
幽歎再起,他僵凝一頓。
「大嫂是個好女人,你千萬別辜負了她。」望著他僵硬背影,慕沁愔低聲說道。
大嫂?她喚古香翎大嫂,代表著他們兩人之間是真不可能了。從今而後,她只將他視?兄長了,是嗎?
「你、你見過香翎了?」未曾回身,東方清嗓音有些顫抖。
「是。」低柔承認,她最後一次向他請求。「清哥,好好珍惜她,讓自己幸福,好嗎?」
她才是他最想珍惜的人兒啊!可她卻不願回到他身邊讓他憐惜,竟還要他莫辜負別的女子,這教他情何以堪!
莫名的荒謬之感讓他想縱聲狂笑,然而所有的聲音卻在喉頭化?一股酸澀。
「我……儘量!」強擠出話後,他狼狽逃離,不曾回頭。
怔仲目送他離去,慕沁愔恍惚出神,直到許久後感受到頰上一陣冰涼,她伸手—抹,卻得到滿手的濕意。
「哎呀!都說不再哭了,怎又流淚?真是沒用啊……」
***
廣闊的曠野,偉峻的陵脈,浩瀚的樹海,微帶冰涼的清新空氣,交織構成回異於南方婉約秀麗的東北狂放、雄壯山水景致。
「呵……」深吸口冰涼空氣,慕沁愔轉頭對身後的魁梧男子展開笑?。「丁大哥,直到回到這裏,我才明白我有多想念這片山林。」
「啊……答答!」小雪兒不甘寂寞,從娘親懷抱中采出身子,兩隻小手直拍著娘親身後那片溫暖、厚實的胸膛,似乎也要引人注意。
「小心!」丁魁緊緊護住懷中的這對母女,深怕她們扭動、不安分的身子會掉下正緩緩前行的馬背上。
「小雪兒,別淘氣!」親了下女兒粉嫩臉蛋一記,慕沁愔發現他不往睽違已久的山上木屋而去,反而策馬進入村落,不由得奇怪笑問。「丁大哥,咱們不直接回去嗎?」她好想念那棟堅實、穩固又溫暖的木屋呢!離開了這?久,屋內桌椅肯定蒙上一層灰了,回去可得好好清掃一番才是。
「今適逢一月一次的馬市,咱們買些所需的米糧、日用品再回去。」離開這?久,有些無法長存的食物大概都壞了,得儘快補足才行,否則回去怕不都要吃些乾糧,臘肉來填肚了。
「這倒是!瞧我都給疏忽了。」恍然大悟,不禁暗笑自己怎沒想到這一點。
「咿啊!」聽懂似的,小雪兒也出聲附和。
丁魁見狀,只覺胸口充盈溫暖的滿足感,剛毅臉龐微微露笑,當下策馬進入喧囂、熱鬧的馬市。
誰知他翻身下馬,才將慕沁愔母女倆抱下馬背,一道響亮的老嗓已經從後頭飄來,順道附帶一記功力十足的「如來神掌」印在他背上。
「丁哥兒,許久不見你,究竟上哪兒去了?我等著你有沒有好皮貨可以給我呢!」搜購毛皮的陳老頭豪邁大笑,大掌不住直拍丁魁健壯後背。
「陳老伯,好久不見了!」回過身,丁魁一貫的沈穩笑應。「最近我南下辦事去,已許久沒打獵,很抱歉沒啥好皮貨可給你。」
「不打緊、不打緊!只要有好貨,第一個找我就行……」陳老頭依然熱情地拍著他大笑,然而卻在見到抱著小女娃依偎至他身旁的姑娘時,笑聲頓時一滯,驚訝地指著慕沁愔和小雪兒大叫:「你……你有小娃兒啦?」哎呀!又被誤會了!好奇迎上前來的慕沁愔乍聞此言,臉上不禁微紅,中又羞又赧。然而比起第一次來馬市被人誤會時,更多了些說不出的甜意。
這?一聲大叫,旁邊村人的目光也被引來,發現一年前出現過的大美人再次現身,紛紛圍了過來,恭喜聲不斷——
「丁哥兒,恭喜你做爹了!孩子都這?大了才抱出來讓我們知道,你也真會瞞呢!」
「可不是!先前丁哥兒還害臊,說自己沒娶親,如今娃兒都出生了,看他還能怎?賴!」
「就是!就是!我就說丁哥兒好福氣,不僅娶了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就連生的娃兒也這般俊,真教人羡慕!」
?人七嘴八舌的恭賀聲不絕,聽得丁魁古銅臉龐泛紅。然而這回他卻不再出言澄清解釋,黝黑深邃眼眸只是沈沈地瞅凝著那張羞澀嬌?,任由村人誤會調侃。
「丁大哥……」對上那雙熾亮眸光,慕沁愔害羞地輕叫了聲,雙頰發熱、臉生紅暈地拉著他。「我、我們還要買東西呢……」這些村人的揶揄調笑實在讓人吃不消,還是快快走人的好。
知她羞澀,丁魁漾起一抹柔笑,向?人點頭示意後,便任由她拉著走了。
村人見這小倆口實在害臊得緊,當然沒人不識相地追上去打擾,大家相識一笑後,各自散開,忙著找樂子去了。
就這樣走走逛逛了好一會兒,總算也買齊了所要採購的物資。正當準備離開時,慕沁愔的目光讓擺放在一旁的布緝給吸引過去。
回頭瞧了瞧丁魁身上穿的還是去年她縫製給他的衣衫,有些地方在這些日子奔波下,都脫線破損了,當下便佇足在布攤前挑起衣料來。
「小雪兒長大了些,確實該?她縫製些新衣裳。」以?她要幫小雪兒挑衣料,丁魁也高興地東揀西看,打算挑塊又柔又軟、不會刮傷小雪兒肌膚的布料。
「先前我幫小雪兒縫製的衣服夠穿了!」搖頭輕笑,將小雪兒塞給他抱,慕沁愔忙著攤開一塊藍色布料在他身上比了比。「丁大哥,這?色你喜不喜歡?」原來是要縫製新衣給他啊!見她忙著在他身上東披西挂,好確定他穿起這塊布料確實好看,丁魁心中頓時一暖。
「喜歡!」只要她挑的,他都喜歡的。
「喜歡嗎?那就買下來吧!」開心地要布商將這塊布包起來,嬌?淨是燦爛笑容。
丁魁失神地瞅睇她絕美笑?,胸口不禁一熱。
「沁、沁、沁……」該死!怎?簡單的沁愔兩個宇,他就是叫下出口?臨行前,喜兒還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千千萬萬不可再慕姑娘、慕姑娘地叫。可……可真要喚她名兒,他總覺下好意思!
「丁大哥,怎?了?」接過布販包好遞來的布料,才回身就見他好似萬分懊惱地抓著頭,慕沁愔一臉疑惑。
「沁、沁……」想開口踏出那第一步,卻發現自己「沁」了老半天還是叫不出口,古銅臉龐又急又惱。
「嗯?」丁大哥究竟要說些什?呢?
不管,豁出去了!
「沁愔!」驀地,他大喊出聲,臉龐瞬間染上一層深紅。
被這突如其來的喊叫給嚇了跳,隨即意識到他是在喊她的名兒,心中不禁又感動又好笑……原來,原來他是要喚她的名兒啊!還以?他永遠也不會喚她的名,只會慕姑娘、慕姑娘地稱呼呢!
不過,喚名兒就喚名兒,丁大哥作啥一副幹壞事被抓,滿臉窘紅的模樣?呵……真的好可愛!
「丁大哥,我在這兒呢。」忍住!絕下能笑出來啊,否則怕丁大哥心裏受創,以後都不喊了。
「沁愔……」見她若無其事地柔聲回應,丁魁忍不住再次輕喚。呵……真好!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再困難了。
「丁大哥,我在呢!」呵……丁大哥喚她名兒的音調好好聽哪!
「沁愔……」再次輕聲呢喃,他有個問題憋在心底很久了。「我……我想……」
「想什??」
「我……我……」
「丁大哥,你想說什??」
「我……沒、沒事!」算了!還是別問,免得自己幻聽卻自作多情地問出口,反倒令她尷尬!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狐疑地瞧著他,慕沁愔總覺他最近好生古怪。回東北的一路上,好幾次他吞吞吐吐似有話要對她說,但最後卻又縮了回去。
算了!待他真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的。
「丁大哥,咱們回去吧!」柔柔一笑,接過小雪兒後,她讓他給抱上馬背。待他也上馬坐定後,這才悄俏地,不著痕?地偎入溫暖、寬厚的胸懷中,嘴角漾起神秘笑痕……
呵……她揮淚斬斷了一段舊情,如今要來追尋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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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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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書館
||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湛亮《獵人》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尾聲
三年後
「什??」驀地,一道不敢置信的尖叫自木屋內響起。
屋內一角正在整理工具的男人,忍下住皺起眉頭瞧著那發出尖叫的女子,好似在無聲責難她。
「師兄,你是說你和慕姑娘的關係一點也沒進展?」激動地揮舞著雙臂,邾喜兒簡直快暈倒。
三年了耶!不是三天、三個月,而是三年耶!這兩個悶葫蘆到底想怎樣?溫吞也不是這種溫吞法!
「喜兒,你究竟激動些什??」對這個師妹的心思,丁魁實在摸不透。
「我……」聞言,邾喜兒氣結跳腳。「我當然要激動!師兄,我是關心你耶!」
「我很好。」沈靜一笑,丁魁起身看向窗外正帶著兩個娃兒玩的纖細女子:心中滿是柔情。
「好?哪兒好了?」再次揮動雙臂,氣急敗壞地叫道:「小雪兒不是叫你爹嗎?我還以?你們……」不知道該說什?,自覺被他們給打敗,最終只能垂頭喪氣。「烏龜爬都比你們快。」
斜覦一眼,丁魁失笑。「喜兒,要煩惱我的事,倒不如先擔心你自己!」這丫頭以?他不知她又帶著兒子溜出侯爺府,跑來他這兒貪玩嗎?
「我、我幹嘛擔心自己啊!」臉上浮現心虛了。
「等定遠尋來,你再這?說吧!」受不了這對寶貝夫妻動不動就要來上一段追追跑跑的刺激旅程,丁魁逕自出了木屋。
呵……快入秋了,沁愔夜裏怕冷,得多備些柴薪才行哪!
心中想定,耳裏聽著不遠處孩童嬉笑聲,與女子溫柔叫喚聲,他心滿意足地劈著木柴,嘴角不自覺地高高揚起。
***
唉……師兄這人快修到無欲無求的仙人境界了嗎?
緊追而出,看著他熟練、俐落劈著柴,邾喜兒安坐在回廊下,開始動起鬼腦筋……
「姨姨,抱抱!」驀地,稚嫩可愛的童音急奔而來,小雪兒一古腦兒地撞進她懷裏,紅撲撲的小臉上淨是笑。
「好,姨抱抱。」笑咪咪將她抱坐在腿上,邾喜兒?眸望去,就見慕沁愔正牽著自己兒子緩緩行來,腦中驀地閃出一道光。
哎呀!小雪兒自投羅網,這不正好!
「小雪兒,你幫你爹爹一個忙,好不好啊?」嘿嘿……師兄,師妹肋你一臂之力來啦!
「好啊!好啊!」可愛的小頭顱上上下下直點,小雪兒最喜歡爹爹了,哪有不幫的道理。
「好!那你去跟你娘說……」開始竊竊私語,教壞小女娃。交代到最後,還認真詢問。「這樣,你懂不懂?」
「懂!」眼兒閃閃發亮。呵……她懂啊,就喜歡嘛!她也和爹爹一樣喔!
「好,那快去!」
快樂領命而去,小短腿跑呀跑的,終於跑到娘親面前。「娘,小雪兒有話要告訴你。」
「什?話呢?」擦掉女兒臉上的汗,慕沁愔柔聲笑問。
偷瞧了眼不遠處正在劈柴的爹爹,小雪兒以著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嗓門,好大聲、好大聲宣佈——
「娘,爹爹很喜歡你喔!」
?啷!
斧頭被受驚的男人給甩飛出去,倉皇回頭,卻見那讓他充盈滿腔柔情的纖細女子赧紅了一張嬌?,在金陽的輝映下,美得讓他心神?之蕩漾。
「小、小雪兒,你別胡說……」偷?那沈沈凝來的深黝眸光,慕沁愔臉紅耳熱:心兒怦怦亂跳,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尾餘光掃到自家師妹躲在一旁偷笑的景象,丁魁用膝蓋想也知小雪兒這些話是誰要她說的。
不過,呵……既然喜兒特地?他開了頭,他不該浪費才是。這三年,他猶疑太久了,簡直是孬種!
微微一笑,他大步來到她面前。
「丁,丁大哥,小雪兒不懂事,你別介意她胡亂說……」低著頭不敢看他,慕沁愔想化解尷尬。
「不!小雪兒沒胡說。」?起她低垂的臉蛋,丁魁柔聲道。
「啊?」她、她沒聽錯嗎?
「我確實喜歡你啊!」低柔傾訴自己的心意,丁魁古銅的臉龐也泛起紅暈。「沁愔,你、你願意當我的新嫁娘嗎?」
丁大哥是認真的嗎?瞧著他眸底的真摯,她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猛點著頭,開心地投入他懷中。「丁大哥,我等你這句話等了許久了。」
聞言,丁魁緊緊擁著她,任由她喜極而泣的聿福淚水濡濕胸前衣衫,浸入他滿是柔情的、心口裏……
上頭,兩名大人深情相擁;下頭,兩個無聊小鬼頭也有樣學樣緊緊相抱——
「祺哥哥,我等你來玩很久了……」
「雪妹妹,都是我娘路上貪玩不好,下回我要她走快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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