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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6 20:42:49     標題: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眠月曆三百九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

時至隆冬,天色陰霾,厚厚的烏雲布滿了順州曉日城的天空,凜冽的寒風吹得枝搖葉飛,夾雜著絲絲細雨,使曉日城變得又冷又濕。

路上的行人很少。這麼冷的天,誰也不願出門,都喜歡在家中烤火取暖。偶而有行人經過,都瑟縮著身體,整個身子都藏在厚厚的衣服中以便躲避刺骨的風刀。

「唔哇--哇哇哇--」

城東的一間平房內突然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房外小院中喜氣洋洋,等候者都在為新生的嬰兒而相互慶祝著,尤其是中年得子的葉君行和陶晶夫妻,以及與葉家相約指腹為婚的冰離。

然而,當穩婆從屋內抱出一個又瘦又小的新生嬰兒的時候,原本的喜悅被擔憂代替了。經過醫師兼未來岳父冰離的檢查,這個新生的嬰兒被確定經脈太弱、丹田過小,因此無法練武。在這尚武的眠月大陸上,這類人只會被稱為「廢物」。為此,家人們都為這個嬰兒的健康和未來的發展感到憂心忡忡。

年已四旬的葉君行給兒子取了個平凡的名字--葉歆,他只希望兒子能平平安安的過一世。此時此刻,誰也想不到這個將會被稱為「廢物」的瘦小嬰兒會有絕對不平凡的一生。

在歷史的長河中,任何人都只會是一顆流星,無論如何光彩耀眼也都會一逝而過。葉歆本也是匆匆的過客,然而神奇的命運之手卻賦予他傳奇的一生,他的傳奇為悠長的歷史刻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正是他推動了時代的巨浪。

正是他改寫了眠月大陸歷史的新的一章。

正是他用人生撰寫了一個蕩氣迴腸的傳奇故事。

當後世的人們翻開「眠月年史‧人物誌‧奇士篇」的時候,就會赫然發現這個嬰兒的名字,以及八個字的評語--「道行天下,魔影九州」。

《 本帖最後由 pecaya 於 2010-3-9 22:42 編輯 》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6 20:44:40

第一章

曉日城城南的夢山,紅色和黃色的楓葉,為夢山染上了秋意。輕脆悅耳的鳥鳴為夢山增添了活氣,使得原已美如畫境的夢山更加迷人。遠處,清爽的秋風拂過無盡田野,掀起了黃金般的波浪,向天邊湧去。深藍的天空飛浮著雪白的雲團,艷陽的金光遍灑大地。

「小葉子,快呀!快走啊!」一把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山林的寂靜。

鋪滿楓葉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大約十歲。她身穿粉色裙子,下身是草綠色的長褲,雪白的臉蛋上有著兩個甜甜的酒窩,精靈的大眼睛顯得活潑可愛,頭上用彩繩結成的兩個小辮子更添俏麗。

片刻後,山道上又出現了一個男孩的身影,他臉色蒼白、身形瘦弱,上身穿著白色短褂,下身則是藍色的長褲,正是葉歆。他一直體弱多病,長年臥於病榻之上。幸得冰離醫術高超,經常以人參、鹿茸等珍貴的藥材提氣補血,才使他的健康略為好轉。

然而,健康上的問題未曾影響其心智的發展。葉歆從小就聰明好學,其父又學識淵博,所以葉歆總是喜歡手捧一書,細細地讀著。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就連吃飯也手不離書,常常一手扶書一手舉箸,因此父母都笑他是小書痴。

那嬌俏的女孩則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名叫冰柔,比他大半歲。
從小他們就形影不離,一起讀書學字,甚至同吃同睡,兩小無猜的感情十分深厚。此日便是她拉著葉歆來夢山遊玩。

「小葉子,快點來吧!」冰柔站在山道向後面招手大叫。

葉歆在後面彎著腰站著,雙手撐著膝蓋,抬頭望向冰柔,氣喘吁吁
地道:「柔兒--慢點--我--走不動了。」

「你沒事吧?」冰柔急忙跑到他的身邊問道

葉歆勉強地笑了笑,說不出話。

冰柔見葉歆喘得厲害,非常擔心,連忙扶著他找了一塊平地讓他坐下休息,右手不停在他的背上輕撫著幫他舒氣,柔聲道:「沒有事
吧?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坐了一陣,葉歆的呼吸才略為順暢,問道:「柔兒,妳不是要練武嗎?『落英步』和『落英掌』妳才練了半年,要是讓妳師父知道一定重重地罰妳。為什麼拉著我跑到這裏?我的書還沒看完呢!」為了擺脫不能習武的「廢物」之名,他一直苦讀文章,希望能有所作為,使父母寬心。後來發現自己於軍略之學有天份,所以專心的研習韜略,希望能從這方面發展。

冰柔淺淺一笑道:「你這書呆子,就知道看書。又是經史、又是兵法,一天到晚看那麼多書也不累。帶你出來是讓你散散心,總是窩
在家裏多無趣啊!這裏多美啊!不看就可惜了。」

「還說,光是那些無聊的武學書籍就夠我讀的,明知我天生不能練
武,還塞了那麼一大堆給我。」葉歆嘟囔著

「那可是師父特意派下的任務,讓你讀完教我。」

「陳剛伯伯又不是我的師父。」葉歆喃喃地埋怨著。

「你的身體不好,總不能每天叫你陪我去軍營學武,你幫我記,我就不必去軍營,這樣我們不是能在一起了嗎?」冰柔嘻嘻一笑:「況且,誰叫你是武學天才,師父教的『落英掌』和『落英步』那麼難,
人家記了幾天都沒記住,你卻看一次就記住了。」

她一直不喜歡讀書,為了方便自己練武,因此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借葉歆出眾的記憶能力幫忙熟記招術和武功心法。

「什麼武學天才?!只能看不能學,根本就是廢物。」葉歆一臉無奈地苦笑著,他心裏並不想去記什麼武功心法、武功招式,只不過冰柔一再哀求,他才勉為其難,應了下來。

冰柔撲到他面前,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嘻笑著道:「別這樣,我知道你辛苦,所以特意帶你來這裏,讓你享受一下自然景色。」
對著冰柔嬌俏的笑靨,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傻傻地捂著臉笑著道:
「別說了,我們還是走吧!回去晚了,妳又要挨罵。」說罷,便牽著冰柔繼續向山裏走去。

沿著山路,兩人邊走邊欣賞風景。葉歆完全被夢山的風景給吸引了,特別是身處自然之中那種舒適的感覺。長期以來受到病體的束縳,臥床不起,因此他一直最喜歡看地理遊記,終日嚮往有一天能遊歷天下。

「好漂亮的果子啊!」冰柔忽然叫了起來,接著便跑了過去。

葉歆順著冰柔的眼光一看,原來山坳處有一座小瀑布。瀑布旁山崖邊的石縫中長著一棵小樹,樹上結了一個五彩的果子,晶瑩剔透。

他知道冰柔要去摘果子,叫道:「柔兒別去,太高了。」
「沒事!」

只見冰柔雙腳一蹬,身子向上一拔,便攀上了山崖,順著石縫慢慢地接近了彩果。她右手搆著石縫,左手向彩果探去,一下便握住了彩果。由於太過興奮,不知不覺中,支持身體的力量便由右手轉到了左手。

突然間「咯嚓」一聲,小樹因為支持不了冰柔的重量而折斷,接著她的身體便快速地向下墜落。突如其來的劇變使冰柔完全不知所措,臉色嚇得煞白,連自己學過輕功也忘得一乾二淨。

葉歆呆了一下,接著一邊向崖邊跑去,一邊焦急地喊著:「快用輕
功!」

可是話還沒說完,冰柔己經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隨即大聲地哭喊叫疼!

葉歆撲到她的身邊,急切地問道:「怎麼啦?柔兒,傷到哪裏?」
冰柔痛得直冒汗,身體微顫,淚水不停地往下掉,嗚咽著答道:「腿,
好疼,疼死我了。」

葉歆大驚失色,用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冰柔的右腿。冰柔立即又疼得叫了起來。見她傷得很重,葉歆當機立斷,背起冰柔往曉日城走去。

可是由於葉歆的身體太弱,再加上背上還背著冰柔,所以走得很慢,致使走到天黑還沒走出夢山。雖然他已走得氣喘吁吁,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奮力地往前走。他知道冰柔傷得重,心裏只盼著能早點回到家,以免耽誤了療傷。

冰柔趴在葉歆的背上,斷腿處的劇痛仍然持續著。她見葉歆如此辛苦,心中甚是憐惜,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輕輕地為葉歆拭著額角
的汗,道:「不如再休息一會兒吧!」

黑暗中,一陣虎嘯突然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老虎!」

冰柔和葉歆顫抖地叫了出來,面色變得慘白。冰柔的兩隻小手緊緊地抱著葉歆的脖子,小臉緊貼在他的後頸上,淚水正沿他的背脊向下淌。

葉歆直接感覺到冰柔那柔軟的身軀在不斷的顫抖,但這時他也無法鎮定下來,心中惶惶不安。

虎嘯之聲越來越近,二人的心也越跳越快。葉歆知道老虎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而且正撲向他們的所在。但此時他束手無策,只知道盡力向前跑,心裏越來越絕望。腳下忽然一軟,接著兩人便摔倒在地。

他們回頭張望,後面的樹林中忽然出現了兩個小小的深綠色光球,像是在空中飄著一般越來越接近了。

接著,光球的後面出現了巨大的身影。冰柔和葉歆嚇得大叫救命,身軀顫抖地抱在一起,內心充滿絕望和懊悔,後悔自己不該冒然前來遊玩。

老虎朝著他們一下就撲了過來,距他們只有三丈之遙。

葉歆閉上眼睛,心中念道:「爸爸、媽媽,孩兒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你們保重啊!」

突然,只聽左邊傳來一聲大喝:「畜牲安敢傷人!」

葉歆和冰柔睜開眼一看,只見漆黑一片,卻不見了老虎的身影。再往地上一看,發現老虎居然被一條青藤捆在地上動彈不得。

又往剛才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卻見有一團淡綠色的光球由遠處飄來。當光球飄至身邊,兩人才看清楚了是一個老人,他正微笑看著他們。那團光球正飄於老人的右掌之上,並發出淡淡的綠光。

細看老人,只見他白髮白鬚,頭上有髻,面色紅潤而有光澤,手持長鬚,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截然不同。身著淺淡綠色的奇怪長袍,長袍的胸前處繡有一段青竹和一片竹葉。後來他們才知道這是道士的裝束。

驚神稍定後,葉歆把冰柔放在一旁的草地上,然後走向綠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謝老人家救了我們,我是葉歆。」又指著冰柔道:「她是冰柔,都住在曉日城。請教老人家尊姓大名。」
「貧道青竹。」綠袍老人問道:「你們為何深夜不歸?」
「我們來此遊玩,不想柔兒的腿摔斷了,不良於行。我身體又弱,背著她走得很慢,所以走到現在還沒有出夢山。」葉歆憂心地看了一眼冰柔,恭敬應道。

「哦!腿斷了,讓我看看。」青竹道人走到冰柔身邊。

這時恐懼已過,斷腿處再次傳來了劇痛使冰柔不停地呻吟著,頭上也痛得冒出了冷汗。

看見冰柔痛苦的樣子,青竹道人憐惜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頭,又再仔細地檢查了斷腿處。之後他從地上拔起一段青草,先平攤左手,再把青草放於掌心,右手在左手上空劃了一個符,之後把青草覆於斷
腿處,用左掌壓著青草,口中輕喝了一聲:「唧!」

冰柔突然感到有一絲冰涼由斷腿處的皮膚透入,十分舒服,慢慢地冰涼的感覺擴散至整隻小腿,原來的痛楚竟然被這種冰涼的感覺慢慢地掩蓋了。

冰柔喜笑顏開,叫道:「不痛了,不痛了。」

接著她又想動動腳,卻被青竹道人阻止道:「我只是幫妳消除了痛楚,妳的腿還沒好,回去讓醫師把斷處接上方能復原。」
冰柔聽了本來感到沮喪,不過又覺得沒有痛楚已經好多了,所以還是很高興。

太神奇了,世上怎會有如此神術!自從看了青竹道人的神術之後,葉歆心下大震,深深地被其吸引了,心中不禁充滿了無限的嚮往。

看著葉歆依然充滿了疑問眼光,青竹道人笑了笑,把那根草遞給了葉歆。

葉歆接過一看,方才還綠油油的青草已變得枯黃,脫口而問:「這
是怎麼回事?」

青竹道人解釋道:「我剛才用的是木行道術中的『移命術』。」
青竹道人並不曾向別人解釋他那神奇的道術,因為在別人眼中,他所施展的是神奇的醫術。他覺得這種誤會反而對他有好處,因為人們不會將他當成那些騙人的妖士。這也方便他四處遨遊天下,但心中難免留有遺憾。他之所以告訴葉歆,只是他覺得這個孩子與自己很有緣。

「道術?木行道術?移命術?」葉歆聽得莫名其妙

「對,是道術!」青竹道人嘆了一口氣道:「不過,這世上知道道術的人已不多了。」接著,他講述了一段道術發展的歷史。


在眠月大陸上,道術有很長的歷史。早在天嵐帝國建國以前,道術便已開始在眠月大陸上發展了,曾經更一度名揚天下。尤其在魔族之亂的年代,道術更是為世人所景仰,因為道術幫助許多人成功躲避了魔族的大屠殺,挽救了很多受傷的士兵。大戰之後,學道之人越來越多,其中不少是皇親國戚、官紳名流,連天嵐帝國的聖皇江天風也對此術極感興趣。此時,道學的發展可謂是輝煌已極。

可是好景不長。由於當時的學道之人繁多,難免品流複雜、良莠不齊,漸漸的就出了不少妖士。他們並不會道術,而是用騙術騙人,並吹噓自己有長生不老的道術。之後,道術能長生不老之說便傳開了。

終於在眠月一百八十九年,道術被禁。當時,聖皇江天風要求當時最大的道術組織「五行教」傳授長生不老之術,「五行教」教主聲稱並無此術。聖皇大怒,下令禁道術,並誅殺了不少道士。

再者,道術繁難,不若武學之術人皆可練。道術更重悟性和心力的培養,所以不少人終生學道而毫無所得。有的地方甚至把道術當成是邪說。從此學道之人漸少,道術漸漸沒落了。雖然後來禁令被廢除,但民間已找不到道士,極少數的修道之人都跑進深山裏。


青竹道人又接著道:「剛才我用『移命術』將草的生命力注入了小姑娘的斷腿處,從而刺激斷處附近肉的生長,使她的痛楚稍減。」
葉歆這才明白過來,又問:「道術豈不是可以起死回生?」
「非也,此術只能用於新傷,而且只能減輕或延緩傷勢,並不能治癒。況且植物的生命力有限,多用有傷天和,非學道之士所為。」青竹道人撫著白鬚,笑道:「道學博大精深,神奇的地方太多,連
我也未能見其終極層次。」

葉歆覺得學習道術有莫大的好處,對於自己柔弱的身體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心中極為希望能學得此術,但又怕自己沒有足夠的條
件學道術,於是問道:「道術是人人都能學的嗎?」

青竹道人一聽就知道葉歆的意思,心下甚喜,因為他覺得葉歆如果修行道術會有很大的成就,早有收徒之心,但又怕他只是一時好奇,
並非真心想學道術,反問:「你有興趣學嗎?」

葉歆點頭道:「是,因為我的體質太差,不能學武,所以剛才面對老虎無計可施,連柔兒也無法保護,使她幾乎喪生虎口。因此我想
學點東西可以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青竹道人很高興葉歆的反應,但還是耐心的試探著,道:「你要想清楚,道術並不為大眾所認同,道人甚至被稱為妖人。雖然道術人皆可學,但能成者千而無一。學道術需要有堅強的毅力和過人的耐
心。這樣你還要會學嗎?」

「想!」葉歆鄭重地點頭,表示自己堅定的決心。

青竹道人大喜,道:「好,我也覺得與你有緣,所以才向你談及道術。你屬五行中之木,由於體內木性太強,故五行不調,身體較差。
雖不適合練武,卻是天生的學道之身。我亦是木性之身,故號青竹,
你正是我理想中的徒弟。」

葉歆聽了大喜,便想立刻拜師。

青竹搖了搖頭道:「且不忙拜師。我有急事需遠行北方,現在沒有
時間教你。你且等我三年,三年後我再收你為徒。」

葉歆低頭不語,臉上的失望之色不言而喻。雖然有機會學習道術,但還要等三年,現在的他恨不得立即開始修練道術。

青竹道人看在眼裏,心中一動,道:「不必擔心,我先教你一點道術基礎,再傳你木遁之術,勤練此術既可增加道力又可助你逃離危
險。」

「我也要學。」冰柔對青竹道人所施展的道術羡慕不已。

青竹笑著道:「妳乃火性之身,我並不熟悉火行之術。況且,修道要花很多時間,妳要修練道術便可能要停止修練武功。妳若真想學
道,我可幫妳找其他道士教妳。」

冰柔想了想,道:「我還是學武,剛學了落英門的武功,真捨不得
現在放棄。」

青竹道人聽了笑笑,並沒回答,只是把冰柔放在一塊大石山。接著,讓葉歆手持一片草葉,盤膝坐在石旁的草地,之後便把道術的基礎知識簡單的說了一下。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6 20:47:09

第二章

道學以陰陽之說為本,五行之術為用。五行者,金、木、水、火、土。每個人都有一種屬性,青竹身屬木性,故修木行術。

木行術分三系,草系、藤系、木系。三系亦是三個層次,草系最易,藤系次之,木系最難。所以修行之人皆從草系開始學起。修道其實是修行心之力,以心之力使用物的能量。

「我現在教你練木行心之力中的草系,你要做的是用心感受草之
心。」

「如何感受?」

青竹道人答道:「閉上眼睛,用心感受。」

葉歆於是閉上眼睛,嘗試著感受草之心,在腦中不斷地念著「草之心,草之心!」,而且還不停地幻想著草的外形。可是等了很久,身體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他心下甚是懷疑,問道:「為什麼我什麼也感受不到啊?」
青竹道人反問道:「你是如何感受的?」

「我不停地想草之心,難道不對嗎?」

青竹道人不禁莞爾:「要感受草之心是用心去感受,並不是用腦去想草之心,所以應停止一切思想,用平靜的心去感受。你身體中的
木性很強,應該不難感受到草之心。」

「噢,原來如此。」

明白了之後,葉歆便開始嘗試驅除腦中的一切思想,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腦中的一切思想慢慢地都被驅除了,一片空靈。心彷彿進入一個空間,四周一片漆黑,很黑很黑,什麼也沒有。

慢慢地,他開始有所感覺。最初,這種感覺十分輕微,但它在不停地增長著,很慢很慢地增長著,而且他並不知這種感覺是什麼。當感覺增長到一定程度,他開始明白了。

他感到生命的存在,雖然非常非常弱,但它確實的存在著,而且彷彿是一種十分頑強的生命力。

他又感到了黑暗、感到了壓迫,但是那種頑強的生命力使他有欲望去衝破黑暗、擺脫壓迫。因而他在不停的往上爬,因為他覺得上面有東西在吸引他,越向上爬越能衝破黑暗、擺脫壓迫,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終於,他衝破了。現在他感到喜悅,是新生的喜悅,是充滿希望的喜悅。

他又感受到溫暖,溫柔的暖意。

啊!是光,是一種溫柔的光。是它吸引了他,是光給予了他向上的動力。

他慢慢地睜開了雙眼。此刻,他感覺到一絲特別的溫暖,很舒服。
抬頭一看,原來是光,是月的光令他如此舒服。

「我感覺到了。」葉歆興奮地叫了起來。但他有點不明白,於是問
道:「道長,這是什麼感覺?」

青竹道人站在葉歆身邊點頭微笑,反問道:「你感覺得到什麼?」
他知道葉歆成功了。並不是很多人都能發現到那種感覺,只有極少數的人能這麼快感覺到。但青竹道人卻不知為什麼對葉歆很有信心,或許是因為葉歆身體裏那與眾不同的木性。

葉歆答道:「我覺得自己像是剛破土而出的芽。」

青竹道人道:「對了,這就是草系的第一層--『草之芽』。」
「芽」--葉歆明白了。他開始有點領悟道術了,那是心的修練,是心之力的修練。道術之所以難以修練是因為它每一層每一系都需要心的領悟,外人是無法告知的。

青竹道人又道:「這第一層並不是如此簡單,想要完全領悟,你需多加練習才行。另外,草系共有三層,你自行領悟吧!我現傳你木
遁之術。」

說罷,他從地上拔起一棵草,放在手上,手指在空中疾畫一符。然後口中輕唸「唧!」,整個人便從空中消失了。

「人呢?」葉歆和冰柔大吃一驚,到處尋找著青竹道人的所在,卻毫無蹤跡。

當青竹道人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冰柔驚嘆道:「好神奇啊!
比輕功還厲害。」葉歆則心急著等待青竹道人傳授他此術。

青竹道人道:「要施行此術,必靜氣寧心,以心之力發動。其實這是借植物之力而化於無形,繼而遁走。你只領悟了草系第一層,故只能借草而遁。施行此術時,先取一草,接著畫一符,以心之力喚出草的力量,並在口中唸『唧』喚出遁術。心之力越強,所遁越遠。」接著便教葉歆畫該種符。

葉歆學會了之後便急著要試,於是也拔了一株青草用手握著,以指畫符,然後靜氣寧心,慢慢地感受心之力,接著口中唸「唧!」。

忽然聽到冰柔大笑不止,葉歆心裏奇怪:「難道我失敗了?」於是看了看冰柔,只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指葉歆的下身。葉歆低頭一看,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原來,全身只有雙腳被隱,腳以上的身體卻未隱去,看上去很奇怪,就像身子在空中飄著。

青竹道人沒有笑,安慰道:「你的心之力不足,所能借用的草之力不多,所以只能有這樣的效果。你必須勤加修行才能應用自如。」
葉歆有些激動,雖然試驗失敗了,但這只是第一步,只要他努力修行道術,將來不單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身邊的人。對於人生,他越發有信心了。

青竹道人彷彿知道他的心情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道:「放心吧!一
定能成功。」

冰柔看著葉歆的表情,感覺很奇怪,於是向他做了一個鬼臉,逗得他一笑。然後從衣服的口袋中掏出那枚五彩果子,轉頭問道:「道
長伯伯,你知道這是什麼果嗎?能不能吃啊?」

青竹道人看了這五彩的果子,驚道:「這是五行靈果,另有一個名字叫妖果。世上大部份人只知妖果之名,只有道士知道這果也叫五
行靈果。你們是從哪裏找到的?」

看了看雙手正撫弄著的果子,冰柔道:「我在山崖上摘下來的,就是為了這果子才摔斷腿。為什麼叫妖果啊?好怪的名字啊!」
「因為練武之人吃了有害。它會使經脈縮窄、丹田變小、內息混亂
不凝,有散功之危。」

「好在我沒吃。」冰柔伸了伸舌頭,又氣憤的道:「為了這破果子,我還把腿摔斷了,真是不值。」說罷,就想把果子扔了出去。

青竹道人連忙接了過來,道:「對妳是有害,可對他卻有莫大的好處。」說著一指葉歆。

葉歆詫異道:「為什麼?」

青竹道人笑了笑道:「此物有養心寧神之功效,收天地五行之靈氣,能提高心之力的修為,而且還有護心的功效。你沒有內力,所以吃了不會有副作用。果裏共有五瓣,為金、青、黑、紅、黃五色,分屬金、木、水、火、土。青色那瓣屬木,歆兒把青色那瓣吃了吧!」
「道長為何不吃?」

「我老了,修為也不淺,沒有必要再浪費此靈物。」

葉歆只好把果子撥開,裹面果然有五瓣,為金、青、黑、紅、黃五
色。他把青色那瓣吃了,又問:「其他四瓣呢?」

青竹道人道:「其他四瓣各有屬性,你吃了也無用。你把它收好,此物不會壞,以後或許有用。你年齡太小,修為又淺,不能立即全部吸收此果的靈力,你可以一邊修練,一邊吸收。等你道術有成,
當可全部吸收。」

他再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交給葉歆,道:「此乃草籽,是修練草系心之力的最佳工具,你以後每次用一顆草籽修練。修練心之力全日皆可,但以午時和子時修練的效果最佳。午時日氣最盛,子時月氣
最盛。如何安排,你自己決定吧!」

葉歆又問道:「用完草籽,我去哪兒找啊?」

青竹道人哈哈一笑,道:「不必擔心,將來根本不用收集草籽,只
怕草籽會越來越多了。」

「為什麼?」葉歆疑惑地看著青竹道人。

「日後自然明白。見過我的事和我傳你道術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恐會有禍。」說罷,青竹道人背起冰柔,拉著葉歆便向山下飄去。他因有急事,只把他們送到城門口,便飄然而去。

葉歆雖然不捨,卻也無法挽留,只好背起冰柔回家。


經過了又驚又累的一天,兩人回到家中便沉沉地睡去。

休息過後,葉歆便立即跑去冰家問冰柔的傷勢。來到冰柔的房間,正好田氏在冰柔的房中照顧她,而冰柔正坐在床上噘著小嘴吵鬧著要去練武,田氏則在一旁不停的勸止。

葉歆走了上去,一問之下才知道冰柔的傷要三個月才能復原。於是坐在床邊,安慰道:「柔兒,忍一忍吧!三個月很快就過了。」
冰柔愁道:「待在床上三個月,悶也悶死了。」

葉歆柔聲安慰道:「我每天過來陪妳,像以前一樣講故事給妳聽。」
「我想練武!」冰柔捧著腮,一臉懊喪地喃喃自語。

看著冰柔煩惱的樣子,葉歆心裏琢磨著如何才能令她高興起來。只
聽冰柔喃喃地道:「要是坐在床上也能練武就好了。」

葉歆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冰柔的師父陳剛曾經交給他的那
些武功書籍,道:「我有辦法。」

冰柔聽了眼睛一亮,雀躍萬分,連忙問道:「有什麼好辦法?」
葉歆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說罷就出去了。很快他的身影又出現,手上拿著一本「武學要義」。

看著葉歆手上的書,冰柔也明白了,道:「原來是這個辦法,不過
總比沒有好。」

葉歆笑了笑,便陪著冰柔讀起了「武學要義」。此後他每天過去冰家陪冰柔讀書,讀完了這本「武學要義」,他又跑去問冰柔的師父陳剛要了更多武學書籍。

這樣一來,不但冰柔學到了很多武學知識,連葉歆也記了一大堆東西。


這一日,葉歆正講著以柔克剛的武術理論,冰柔忽然問他:「你講了這麼多拳掌兵器的使用技巧和理論,怎從來沒有講過修練內功
啊?」

葉歆尷尬的搔了搔頭道:「我看不懂講述內功的書籍,裏面什麼經
脈、穴道,我一點也不明白。」

冰柔哈哈大笑:「我還以為你真是武學天才呢!原來也有好多東西
看不懂。」

葉歆無奈地苦笑道:「我也沒有辦法啊!從來也沒有人教過我。」
冰柔道:「你真笨,我爹那麼好的醫術,你怎麼不去問他啊!」
葉歆疑惑地問道:「經脈穴道和醫術有關嗎?」

冰柔道:「當然,我就是因為害怕記那麼多穴道經脈,才不肯學醫。」
「原來如此!」葉歆恍然大悟,心裹又有點愁,問道:「冰伯伯肯
教我嗎?」

冰柔很有信心地應道:「那當然,他正愁找不到好徒弟,你這麼聰明,我爹肯定收你。」葉歆聽罷便去找冰離。


冰家其實也是個醫館。冰離和他妻子田氏都是醫師,只不過他妻子的醫術是他教的,所以醫術比他差了很多。由於冰離是軍醫,需要去兵營任職,上午的時候,便由他妻子打理醫館。若有一些特別的病,就等冰離下午回來再行醫治。

葉歆來到後廳,只見冰離正在看醫書,大概是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病人,所以才這麼清閒。見葉歆走了進來,冰離笑著問他的來意。
葉歆告訴他想學經脈之術。

冰離聽了很高興,道:「你想學醫術!太好了。我一直想找個好徒弟,可惜柔兒只肯學武,不願學醫。這下好了,終於有人可以繼承
我的醫術。」

葉歆見冰離急欲收徒,心裏覺得好笑,道:「冰伯伯,我只想學經
脈之術。」

冰離見他不肯學醫,心下甚急,暗暗思忖:「歆兒聰明伶俐,實在是學醫的良材,像這樣的良材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一定把他收為
徒弟,不然就會後悔莫及。」

腦子一轉,心生一計,認真地道:「那可不行,經脈之術只是醫道中的一種學問,要學經脈之術必先從醫學的根本學起。我看你還是跟我學醫吧!反正你又不能練武,多學一門學問對你的將來也有好處。況且柔兒這麼喜歡練武,一定經常受傷,你若學好了醫術,以
後就可以幫她了。」

聽了這話,葉歆猶豫一陣,因為自己需要學的東西太多,但為了冰柔,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冰離首先介紹了醫術的發展,道:「早在遠古時代,在找尋食用植物的過程中,逐漸認識到藥效,此為發現並應用藥草防治疾病的起源;在應用石器作為生產工具的同時,用砭石、骨針刺瘡放血,此為針刺療法的起源;從烤火、按摩得到溫暖舒適和止痛,逐漸發展用以治病,此為艾灸和推拿療法的起源。醫術以陰陽五行……」
葉歆想起青竹道人所說的五行道術,插口道:「是不是木、火、土、
金、水?」

冰離笑著道:「正是。所謂『五行』者,乃木、火、土、金、水此五類。陰陽乃根本之理論,其乃相互關聯而對立之事物、現象或屬性,如天地、上下、日月、水火、內外等。以醫而言,向外、使推動、溫煦、興奮、促進作用為陽;向內、使凝聚、滋潤、抑制作用
為陰。陽消陰長,陰消陽長,互為消長的運動變化。」

頓了頓又繼續道:「五行學說既較具體地補充了陰陽相對平衡過程解說的不足,又與陰陽學說一同為醫道所重視的整體觀念和辯證論治等基本理論奠定了紮實的基礎。五行學說乃陰陽學說之繼承和發展,其與陰陽學說相輔相成。如『內經』所示,寒、暑、燥、濕、風、火乃天氣的陰陽,故有四時六節氣候之變化;木、火、土、金、水乃地氣之陰陽,故有四季事物的出生、成長、演化、收成、存藏
之變化。」

說到這裏,冰離走到書櫃前,從裏頭拿出了一本藍皮的舊書交給了葉歆,道:「這是『內經』,裏面有更詳細的解說,你可以拿回去
看看。」

接著他又回到座位上準備繼續講解。正想開始說,葉歆又向他請教了五行生剋之道,因為他覺得醫理中的五行之法與道術有關。

冰離答道:「五行的生剋、乘侮和配屬關係,說明了人與自然是個統屬的大整體,人本身的各器官組織也是個小整體。陰陽平衡,五行生剋,則人處於正常生理狀態;陰陽失調,五行乘侮,則人將生
病。」

葉歆問道:「何為五行相生?」

冰離道:「五行相生,指的是木、火、土、金、水的互生、助長、興奮、促進等的運動變化,如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之類。『五臟』類比於『五行』,故木、火、土、金、水分別代表著五臟的肝、心、脾、肺、腎。五臟相生,則是肝生心、心生脾、脾生肺、肺生腎、腎生肝。五臟又可類比五竅,故肝開竅於目,腎開竅於耳,心開竅於舌,脾開竅於口,肺開竅於鼻。」
「那麼五行相剋呢?」對葉歆來說,他更關心五行相剋,因為這對他日後施展道術有很大的影響。

「相剋乃事物之相互克制、制約或抑制之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是故肝克脾,脾克腎,腎克心,心克肺,
肺克肝。」

「原來木為金所剋。」葉歆暗暗點頭。

冰離見他若有所思,以為他已有所悟,心裏很是高興,道:「我看
你靜靜沉思,想必心有所悟,想到什麼,講來聽聽。」

葉歆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擺手,解釋道:「師父,歆兒只是在記你
剛才所說的東西。」

冰離點了點頭,又開始講述醫學理論。他很細心的講解著,對於葉歆不時提出的各種問題,他也耐心的回答。很快,天色漸昏,房裏的兩人卻茫然不知。

冰離是因為難得有了徒弟,所以說個沒完;而葉歆也對這門新知識漸漸產生了興趣,越聽越入神。直到田氏進來叫他們吃飯,葉歆方才知道天色已晚,便向冰離告辭。

剛走到房門口卻被冰離叫住,冰離指著桌面上幾本厚厚的書道:「這是『藥草大全』,是學醫治病的根本所在,你拿回去仔細看明背熟。」
葉歆看了看那些厚厚的書,心裏苦笑著:「這麼多,什麼時候才能看完啊!」忽然又想到一事,開口問道:「我何時可以學經脈之學?」
冰離笑了笑道:「你先把藥草學完,我再教你經脈之學。」心裏卻道:「若是現在讓你學了經脈之學,恐怕再也沒有心思學其他的了。」
葉歆聽了無可奈何,只好抱起那堆書回家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7 22:09:25

第三章

從此,葉歆每日下午便至冰家學醫,雖然開始的時候很辛苦,總是被一堆藥草名鬧的頭昏腦脹,就算他有多麼的聰明也苦不堪言。然而,隨著所學漸深,他開始真正有興趣學習醫術,而且越學越有趣味。

這是因為他發現木行道術和藥草學相輔相成,尤其是草系的藥草。
修行道術可以使他能感應到草系藥草,從而由內部瞭解藥草的功效。

因此,到後來他只要拿著藥草便可用心之力讀出其功用。至於木系和藤系的藥草,他雖無法感應其心,但亦非常容易的便記下其名、其形、其用。所以便越背越快,越背越多。

另一方面,學習藥草之學使他有更多的機會修練道術,在不停的與藥草感應下,他的木行道術也有了很大進展。不同的藥草使他瞭解了各種不同的草之心。因而在短短的一年內,他已領悟了草系木行道術的第二層--「葉」。

再加上五行靈果的作用,他的道力有了飛躍式的增幅,這使他的木行遁術也有極大的進展,他現在已能全身隱去,但還不能遁。他本來只能躲在房中修練道術,現在卻可以在每天修練道術的時候以木行遁術隱身,這使他更直接的感應草之心和草之力。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學了兩年的藥草學之後,冰離終於開始傳授經脈之道。

這日,葉歆又來到冰家,正準備重複著他以往每天的功課--辨認藥草。冰離卻把他叫住了,道:「你的藥草知識已經背得差不多了,從今天起,我開始傳你經脈之道,你要仔細地聽。這經脈之學可不比藥草之學光背誦便足夠了,這是一個門更加深奧的學問,是醫道
的精粹所在。因此,你一定要用心領悟。」

葉歆先是愕了一下,然後心中狂喜,興奮地道:「是,師父,我一
定會用心學習。」

於是冰離便開始講道:「經絡乃人體氣血運行的通道,它內屬臟腑,外絡肢節,縱棋交錯,遍布全身。人體通過經絡系統的複雜聯繫,將上下表裡內外各個部分,統一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並使之與外界
環境相適應。」

葉歆問道:「人體有多少經絡啊?」

冰離答道:「人體內的經絡多不勝數。經絡系統是由經脈和絡脈組成的。經脈,又可分為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兩類。十二經脈,亦稱『正經』,乃人體氣血運行的主要通道。其特點是,具有一定的分布、循行和交接規律,同體內臟腑有直接的絡屬關係,經絡之間有相互表裡配合的關係等。奇經八脈,則不具備上述特點而『別道奇行』,起到統一、聯絡和調節十二經脈的作用。奇經八脈中的任、督二脈與十二經脈,通常合稱為『十四經』,是經絡系統的主要組
成部分。而絡脈則是經脈的分支。」

「那麼,內力是不是就通過這些經絡而運轉的呢?」

「正是,只是不同的內功所使用的經絡也有所不同,而所謂的奇門內功大多是走奇經八脈。但奇經八脈各有特色,而且很難控制,一不小心便易走火入魔,這也是為什麼高深的內功比較難練的主要原
因。」

「穴道又是什麼?」

冰離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人體有穴道?」

葉歆答道:「我在武學書籍中看到的,難道醫術中沒有穴道之說嗎?」
冰離點了點頭:「不錯,武學中的內功之道便是以經絡穴道為要點。
在醫術中,穴道也是非常重要的。經絡龐大的整體系統,相互之間聯繫在一起,在經絡軌道上形成眾多不同方位的『站點』,給治療提供了出入門戶。每一個『站點』稱之為穴位,有經穴、奇穴、阿是穴三大類之分。經穴者,包括十二經脈、奇經八脈中督、任二脈的腧穴,稱之為十二經穴。奇穴則指沒有歸屬於十四經脈的腧穴,因其有奇效,稱之為奇穴。阿是穴並無固定部位的穴位,以『痛』
處為穴。」

聽到這裏,葉歆現在才開始有點明白那些書籍所說的是什麼。

冰離走到牆邊,從牆上拿下了一幅經絡穴位圖,攤在桌上,指著經絡穴位圖道:「此圖所示便是人體之經絡和針位的分布。」
葉歆細細地看著,卻發現穴道太多,一時間根本記不住,而每一經脈上都有相應的穴道。

冰離接著道:「對於醫術來說,經絡穴位的主要作用是在於診脈和針炙。所謂『望,聞,問,切』,這切脈便是利用脈象找出病因。
我現在傳你診脈之法,你要記熟。」

接著,冰離叫葉歆伸出右手平放在桌上,然後伸出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搭脈,道:「由右手手腕往後推是肺脾腎。」之後又叫他把左手伸來,接著道:「而左手依序是心肝腎。三指平放,感覺三部是否有強弱不一,然後再把個別部位的脈形和速律。最後得
出六部脈象,再以此判斷可能的症候。」

葉歆在旁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稱是,然後也伸出三指搭在自己的腕上嘗試著為自己把脈。開始的時候,他只感覺到脈搏的跳動,分不清楚三個位置的脈搏有何不同,於是問了出來。

冰離笑著道:「這診脈之學可不是一兩日便可學得的技術,你需要每天不停的反覆練習才能真正的掌握診脈的訣竅。這脈象共有二十四種,不同的脈象差異很小,若不小心會很容易造成誤診,其影響可大可小,大則會醫死病人,所以你一定要認真的學習,方能有所
成。」

「是,師父!」葉歆的心裏十分感嘆醫學的博大精深。他知道學習醫術並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和時間學習醫術,但既然已經開始學習便盡自己的能力去學好。


學醫的日子過的雖是辛苦,但葉歆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慢慢地,他不再只是讀醫書了,冰離讓他在前廳醫館幫忙,同時也讓他從眾多的實例中吸取經驗,有時甚至讓他幫病人把脈,也從中指出他的錯誤,以使他吸取教訓,改進自己的醫術。

從此,葉歆開始瞭解經脈之道,那些原來看不懂的武功書籍也漸漸看懂了,他的武學知識也越來越豐富。連冰柔也從中得益不少,她的內力有所提高,落英掌也越練越好,她師父陳剛也多傳了她三招。

一日下午,醫館裏沒有求醫的人,葉歆和冰離正在醫館中看醫書,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這時有人高聲叫著「冰醫師、冰醫師!」,接著一個身材略胖的婦人出現在醫館的門口。

冰離放下手中的書,抬頭一看,原來是街上賣小吃的李嬸,他客氣
的問道:「什麼事啊,李嬸?」

李嬸單手扶著門框,喘著氣道:「有人……有人在街上暈倒了,還
吐血。」

冰離聽了,便急步走了出去。葉歆心裏十分好奇,先是向門口張望了一下,見什麼也看不到,就站起來隨著冰離走了出去。

來到大街上,就看見一群人圍在路中間像是在看著什麼。這時,裏面有人高叫道:「快、快,快把他抬起來,冰醫師的醫館就在前面。」
外圈有人看到冰離正走向人群,叫道:「快讓開路,冰醫師來了。」
人們聽到了便自動讓開一條路,冰葉兩人走近人群,方看到人群所圍的地上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一動不動地躺著,他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上面補了十幾個補丁,頭上和身上都是灰塵和泥土,布滿皺紋的臉上一片蒼白,絲絲的血水正由他嘴角流了出來。老人的旁邊有一個男子正準備扶起那老人。

冰離見了,急忙叫道:「不要動他,讓他平躺著。」

他快步走到老人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探了探鼻息,見還有氣,便將手搭在老人的腕上診脈。忽然眉頭一皺,沒說什麼,只是把老人的手放下,輕輕地嘆了口氣。

大漢粗壯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急著問道:「這老人得了什麼病?
怎麼會無故暈倒在地上呢?」

見他開口問,冰離這才細細地打量了這個男子。往上看,只見他生的濃眉怒目、國字臉,面色古銅,頭上是蓬鬆的短髮,滿臉落腮鬍子。往下看則是虎背熊腰,上身著灰色背心,赤著膀子,肌肉粗實,背上背著包袱,下身著米黃色的長褲。他身旁的地上還放一根黑色鑌鐵大棍,足有葉歆的小膀子一樣粗。

冰離心道:「好一條大漢,想必是武功高手。」見他著急地看著自
己,便道:「壯士,可否幫我把老人抱回我的醫館?」

大漢二話不說便抱起了老人,冰離走在前面帶路。這時,葉歆看見地上的大棍便想幫那大漢提起大棍,怎知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提高了寸許便支持不住。只聽「噹啷」一聲,鑌鐵大棍又掉在地上了,還差一點砸到了腳,嚇得他大叫了一聲。

大漢聽到聲音回頭一看,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小兄弟,這棍有五十斤重,小心砸壞了腳。」接著把老人交到左手,走回原處用右手提起了大棍,對他而言簡直是輕若無物。

葉歆看了吃驚,瞪大雙眼,伸了伸舌頭,大聲地讚道:「大叔,好
大的力氣啊!」

大漢看了看這個削瘦的少年,笑著道:「小兄弟,我才十八歲,別
叫大叔那麼老,還是叫大哥吧!你叫什麼名字啊?」

葉歆乖乖地叫了一聲大哥,又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四人一行便急急趕往冰離的醫館。


來到醫館,冰離先把老人放在病床上,再把人們都勸走了,只留下那個大漢。

大漢又問道:「這老人到底怎麼了?」

冰離不答,反問道:「這老人是你何人?」

大漢答道:「我不認識這個老人。我是北方銀州人,路過此地見到
老人摔倒,所以在此照顧老人。」

「噢,壯士高姓大名?」冰離有點吃驚,因為大漢對老人的病情的緊張程度令誰也不會想到他和這老人毫無關係。他也十分佩服這大漢如此急公好義。

大漢道:「我叫扎猛,來自銀州科蘭草原,自幼學了點武藝,所以
出來闖闖。」

葉歆羡慕道:「扎猛大哥好厲害啊!十幾歲就一個人出來闖了。」
扎猛笑了笑道:「葉小兄弟,等你再大一點,你也可以出去闖闖。」
冰離在一旁接口道:「歆兒別吵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又對著扎猛道:「這老人的背部被人重重地打了幾掌,受了極重的內傷,
未能及時醫治,使其五臟都已離位,恐怕命不長久。」

「內傷?」扎猛很震驚:「誰這麼狠,連老人也不放過?!」
冰離搖了搖頭,面帶哀容道:「這老人練有很高明的內功,但氣海穴和丹田都受了掌力,此時真氣已散,我只能用針炙之術使他多活
幾日,看看他有什麼遺言。」

扎猛嘆了口氣,悲傷地道:「真可憐,就這麼客死在異鄉了。可惜
不知道他的家在何處。」

屋裏靜了一會兒,冰離打破了過於悲傷的寧靜,道:「我且幫他施針,歆兒,準備用具。」葉歆連忙拿出所用之針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上。

冰離拿出一根針,轉頭對葉歆道:「我現在所用的針炙方法你要好好記住,從今天起我便傳你針炙之術。」說罷,便在老人的身上下針。

葉歆在一旁一邊仔細地看,一邊記著每個步驟。

扎猛第一次看到針炙之術很是好奇,面帶驚奇之色,也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看著冰離的動作。

過了半晌,冰離終於下完了針,拿過手巾擦了擦頭上的汗,略帶遺憾的道:「我只能刺激他的身體使他有機會暫時甦醒一下,不過他
到底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了。」

看到老人身上頭上插著很多長長短短的銀針,以及老人在施針後安詳的睡態,扎猛更是好奇,讚嘆道:「這些小小的銀針竟有這等功
效,實在是神奇。」

冰離笑著道:「這針炙之術可是醫道的精粹所在,自然是功效卓著。」
轉向葉歆問道:「歆兒,你可記下了?」

「記下了,師父。」葉歆驚奇地問道:「這麼一些小針怎麼能起這
麼大的作用呢?」

冰離正色道:「你可別小看此針,醫生若能適當選擇及嫻熟運用其柔中帶剛的治療方法和特性,就會有確切的療效,有時甚至可以『針到病除』。」接著又拿出幾根銀針,交給葉歆,道:「你看這幾根
針有什麼不同?」

葉歆看著手上的針,問:「這幾根針有什麼不同啊?我看都一樣。」
冰離笑著道:「針炙用的針有很多種類及針法,如毫針、三梭針、梅花針、七星針、羅漢針等二十多種,每一種都有其獨特的針法,
不同的針法又有不同的適應症、主治範圍及對象。」

葉歆伸了伸舌頭,驚訝道:「哇,這麼複雜啊!」

冰離語重心長地道:「所以你要好好學啊!」

扎猛羡慕地看著冰離和葉歆,道:「真是神奇的醫術啊!」忽然眼泛淚花,抬頭望著屋頂長嘆了幾聲。

葉歆見一直豪爽的扎猛變成這樣,覺得很奇怪,問道:「扎猛大哥,
你怎麼啦?」

扎猛拭了拭眼淚,答道:「在我的家鄉,醫術十分落後,只能用一些土方治病。若是有這麼神奇的醫術,我的父母也不會病死。」
葉歆感受到扎猛的傷心也很難過,右手扯了扯扎猛的衣袖,道:「等
我學好了醫術,我一定會去你的家鄉行醫。」

扎猛放下雙手,看著葉歆,沾滿淚水的臉上閃出了笑意,摸了摸葉歆的頭,道:「好,葉小兄弟,我為家鄉的人謝謝你。」
從短短的相處中,冰離已經很瞭解扎猛這個人。他覺得扎猛有一顆赤子之心,而且心有善念,又是個孝子,便很喜歡他而邀請他住在自己家。扎猛再三推辭,但見冰離意誠也就答應了。


葉歆領著扎猛走向後院,剛走到院子,冰柔迎面走了過來。

她見到葉歆和一個大漢相談正歡,心下奇怪,問道:「小葉子,你不是在前廳學醫嗎?怎麼跑到後面來了?這位大叔是誰啊?」
「大叔?我有那麼老嗎?」扎猛一臉無奈。

葉歆哈哈大笑,道:「柔兒,他是扎猛大哥,不是大叔。」
冰柔不好意思,尷尬地道:「扎猛大哥。」

葉歆指著冰柔道:「扎猛大哥,她就是柔兒。」接著又轉向冰柔說道:「扎猛大哥會在妳家住下,他可是個武功高手啊!他那根棍子,
我拿都拿不起來。」

冰柔一聽很驚訝,看了看扎猛手上的大棍,才相信了葉歆的話,高
興地道:「扎猛大哥,能不能指點指點我啊?」

扎猛笑道:「我可不是什麼武功高手,只不過有幾斤蠻力罷了。不
過,妳要是有興趣,我們可以切磋切磋。」

冰柔聽了便急著要拉扎猛去後院,葉歆插口道:「柔兒,妳也太心急了吧!扎猛大哥才剛到,還沒安頓好呢!不如等他安頓好,再來
陪妳練武。」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7 22:10:25

~第四章~

待扎猛安頓好後,冰柔又開始纏著扎猛練武,扎猛見無事可做也就答應下來。

來到了葉家的院子,冰柔俏聲問道:「扎猛大哥,你能表演一下你
的武功讓我們開開眼界嗎?」

扎猛道:「好,我就使一套掌法讓你們看看。」接著跳到院中央站好,雙手擺了架式。忽地大喝,雙掌齊出,使出掌法。

葉歆看了很多武學書籍,所以一看便知扎猛的掌法屬於陽剛一路,只見他使得虎虎生威,掌法大開大閤。雖然使得並不快,但每一招都剛勁有力,若是真讓它拍上,恐怕要筋斷骨折。

冰柔看得在一旁直拍掌叫好,等到扎猛使完,更跑上去問這問那。

葉歆問道:「扎猛大哥,為什麼你不使你的大棍啊?」

扎猛笑著答道:「這裏太小,若是使了出來,恐怕這小院也沒了。」
冰柔在一旁插口道:「既然這裏小,不如明天我們去兵營吧!那裏
很大,而我的師父也在那裏,你們可以切磋一下。」

「哦!」扎猛問道:「妳師父是誰啊?」

冰柔自豪地答道:「我師父是陳剛。」

「『飄英劍』陳剛!落英門的左護法!」扎猛大吃一驚,因為陳剛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尤其是他的師門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勢力。

「正是!」冰柔自豪地點了點頭:「我師父還是曉日府指揮使,官居從四品。」在眠月大陸上,武功分一流、二流、三流,每一流又分上、中、下品,一流上品為最。當然還有很多未入流的武功。

「陳剛伯伯真的很厲害,落英門的武功精妙,是一流下品的武功。
扎猛大哥,你應該去和陳伯伯切磋切磋。」葉歆在一旁附和著。

扎猛聽了心癢癢地,覺得若能與這等高手切磋一定會受益不淺,道:
「如果能和妳師父切磋一下是再好不過。」

冰柔笑道:「這個容易,明天我們就去軍營找師父。」

「好啊!」扎猛高興地答應了,複道:「冰小妹,既然妳有明師指
點,想必武功也很好,不如使來讓我看看。」

冰柔也想在扎猛面前一顯自己的身手,爽快地答應了。經過近四年的練習,冰柔的「落英掌」已經練得很純熟。只見她出掌迅捷飄逸,掌影上下翻飛,晃若秋之落葉、春之殘英,加上冰柔的身體嬌小,再輔以「落英步」,整個人就像化成一片花瓣隨風飄蕩,其中已有了落英的神髓。

葉歆看得連連點頭,面有喜色,暗道:「柔兒確實練得很不錯,也
不枉我每天一大早天沒光就起來陪她練武。」

扎猛則看得眉飛色舞,不停地叫好。他的武功屬陽剛一路,招式凶猛渾厚,遠不及冰柔這套功夫好看。

待冰柔練完,他走上去讚道:「冰小妹練得真好,我在妳這年紀可
沒此等武功。」

冰柔粲然一笑,邊擦汗邊道:「扎猛大哥過獎了,我還有很多要改
進的地方,請扎猛大哥指點柔兒。」

扎猛笑了笑道:「我可沒有什麼本事指點別人,我只會使不會講。
而且我的武功路子與妳截然相反,若是說錯了,對妳也沒有好處。」
葉歆煞有介事道:「柔兒,妳的落英掌真是大有進步啊!可惜功力
不足、速度不夠快、使掌法的威力發揮不足。」

雖然知道葉歆說的對,但冰柔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向他做了一個鬼臉,道:「就你知道,你看人家扎猛大哥都在讚揚我,只有你
老是批評我。」

葉歆委屈道:「我也是為妳好啊!我也不想老是批評妳,但是若不
指出錯誤,妳以後的武功就不會進步了。」

「知道了,大武學家。」冰柔噗哧一笑:「你越來越囉嗦了。」
扎猛看著好笑,插口道:「葉小弟,該你表演了。」

葉歆連忙搖頭擺首,道:「我可不會武。」

扎猛很奇怪,問道:「不會武?」

「體質太差,無法學武。」葉歆神態自若,好像不是在說自己。

扎猛問道:「為什麼麼不先學內功呢?學習內功應該可以增強體質
啊?」

「師父說我的經脈太弱,丹田又太小,即使學內功也很難有大成,而且若是強練內功會有生命危險。再者,我的體質特別,陰柔或陽
剛的內功都不適合,除非有陰陽兼容的內功心法。」

「可惜可惜。」扎猛憐憫地看著葉歆,又問:「你既然不會武功,
又如何知道冰小妹的武功缺點呢?」

冰柔搶著答道:「他讀了一肚子的武學典籍,記性又好,師父教的『落英步』他看一遍就記住了,連我師父也讚他是武學天才。」笑了笑又道:「扎猛大哥,你剛才使的那套掌法,我看他也記住了。」
「武學天才?」扎猛驚奇地看著葉歆:「你已經記下了我的掌法招
式嗎?!」

「記了一點,有的太快,看不清楚。」葉歆細細地想了想,道:「扎猛大哥,你的武藝屬陽剛一路,招式凶猛剛硬,彷彿猛虎出柙,勇不可擋。可是剛不可久,力量再大也有力盡的時候,若你的敵人先與你遊鬥,等你力盡方才全力進攻,這時你必敗無疑。」
「果然一針見血。」扎猛讚嘆不已,接著神秘地笑了笑道:「我還
有絕招,明天去軍營再使給你們看。」

冰柔和葉歆聽了都十分好奇,急欲想看,但扎猛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無奈,只好作罷,心裏卻極盼著明天的軍營演武。


晚飯時分,冰離已把葉君行夫妻請來一起吃飯,扎猛見冰離身邊有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大約五十多歲,白面花髯、頭髮灰白,眼角已有了很多皺紋,身上青衫青褂,臉上笑容可掬,別有一分儒雅之氣,一看就知是飽學之士。而那婦人素衣青裙,頭髮略白,樣貌慈祥和藹。他知道是葉歆的父母,不敢怠慢,連忙行禮。

葉君行見前面一條大漢,知道此人便是兒子所說的扎猛,身長七尺,虎背熊腰,面如古銅,聲如洪鐘。見他行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
就是扎猛,果然是英雄年少,威武不凡。」

「過獎、過獎。」扎猛聽了有點不好意思。

眾人坐定之後,葉君行、冰離和扎猛三人便喝起了酒,邊喝邊高談闊論。正喝著,冰離突然對葉歆說:「歆兒,你去看看那老人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回來叫我。」葉歆應了一句便放下碗筷出去了。

過了許久,葉歆跑了回來,冰離滿臉醉意,笑著道:「歆兒,怎麼
去了這麼久啊!快坐下來吃飯。」

葉君行見兒子眼睛紅紅地尚有淚痕,覺得有什麼不對,於是問道:
「歆兒怎麼了?你的眼睛為什麼會這麼紅,好像是哭過。」
「老爺爺死了。」葉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什麼?」冰離和扎猛大吃一驚,頓時酒意全消,都站了起來。接著匆匆忙忙地跑向前廳。其他人也跟著去了。

客廳內一片愁雲慘霧,眾人皆面帶戚容,雖然沒有人知道老人的姓名,但對這客死異鄉還無法留下姓名的老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過了半晌,大家才收了戚容商量著為老人辦後事。冰離提議明天去買口棺材把老人安葬,葉君行和扎猛都點頭稱是。

接著,冰離用一塊白布蓋住老人的身軀,道:「我們回去吃飯吧!」
回到飯廳,大家都沒有心思繼續喝酒,默默地吃完了飯便散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葉歆想起老人臨終時交給他的小布包,由於老人再三叮囑不要告訴任何人,所以他沒有對任何人說。

他抽手入懷掏出那個小布包。手摸著便感到內裏有兩本書和一塊很硬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慢慢地打開了小布包後,才發現那塊很硬的東西原是一塊青色竹牌,上面雕著一根八節竹子,栩栩如生。
但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便隨手把竹牌放在一旁。

接著又看了看那兩本書。上面一本是薄薄的黃皮書,上面有幾個小字--「仙翎劍法」。葉歆心道果然是一本武功秘笈。

他翻開了「仙翎劍法」的第一頁,上面畫著一個人形,手裏拿著劍,像是在舞劍,葉歆知道這是一招劍招,圖的下方有幾行小字是講述此招的使用技巧和強弱之處。接著,他又草草地翻了翻後面,發現這是一套十分高深的劍法,有很多招式都非常難,好像比「落英掌法」還要複雜,不是短時間能夠看的明白,於是合上了書,也放在一旁,忖道:「這劍法應該對柔兒有好處,等我有時間再來看它。」
「仙翎劍法」的下面是一本很舊很薄的灰皮書,書面很皺,像是被很多人翻閱過。細看書面,卻發現了一些似字非字的符號組合,共有四組,有長有短,每一組由不同的符號所組成。怪字的下方是一個六角形的圖案。葉歆心下不明白,於是翻開了細看。只見裏面也全是怪字,看得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翻到最後,卻發現這本書的後面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想是大部份都被火燒掉了,所以才這麼薄。

葉歆想起老人緊張的神情,心道:「這就是那本甚麼武林秘寶『天嵐真經』嗎?怎麼這麼奇怪,全是怪字,還被燒了一大半,難怪沒有人能看懂。」因是老人臨終相贈,也收了起來。

他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腦後,呆呆地望著屋頂,想著老人的遺物,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這老人到底是什麼人呢?那本劍法所顯示的是一套非常高明的劍法,既然這本「仙翎劍法」是其畢生的武學精華所在,他應該是武林中有名的人士,以他這種身手,為什麼會死於非命呢?難道是為了那本看上去毫無用處的「天嵐真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定是武林中人都以為那本書可以令人武功大進,所以起了覬覦之心都想搶。可是老人又從何處得到這本書呢?

事情撲朔迷離,使葉歆想破了小腦袋也搞不清楚來龍去脈,想著想著便入睡了。


翌日一早,冰離和葉君行便去買了口棺材把老人裝殮好,又借了一輛牛車,把棺材放在牛車上,運往郊外安葬了。

葉歆三人見諸事已畢便前往軍營。軍營在西門外,原有一萬五千名駐軍,其中一萬人編入躍虎關,故現在只有大約五千駐軍。

出了西城門走了一會兒,就遠遠地看到一片矮樹林,樹林上方出現了一排旗幟。冰柔指著那排旗幟,興奮道:「到了、到了,那就是軍營。」接著加快腳步,拉著葉歆向前走。

繞過矮樹林,一大群木質建築就出現在葉歆的眼前。剛想看清楚,卻被一堵數尺高的木牆擋住了視線。高大的營門坐落在木牆的正中間,門上插著一桿三角形的大旗,大旗中央繡著一條金龍,旗邊鑲著金色滾浪花邊,十分威武,正是天龍帝國的標幟--金龍牙旗。
金龍牙旗的兩邊是各色的軍旗。風乍吹起,就見旗花滾滾,金龍飛舞,好不威風。

穿過營門,三人參觀了一下軍營。來到陳剛的營帳外就聽裏面有爭論的聲音,推開門一看,卻見營帳正中央一張大桌,桌上鋪著一張大地圖,四個軍官正圍桌站著,口中激烈地爭辯著什麼,連三人走了進來也不知道。葉歆三人不好打擾他們的談話,只好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為首一人生得虎背熊腰,落腮鬍子更添威武,身著灰色軍袍、藍色長褲,內著軟甲,腳蹬軍靴。腰掛一把長劍,劍鞘為墨綠色,上面雕著各種花紋,一看就知道是把古劍。他正是冰柔的師父陳剛,以家傳的「落英掌法」和「落英劍法」聞名。

只見他左手邊一個黃臉軍官一拍桌面,道:「大人,別再猶豫了,我看還是正面進攻吧!我們有五千人馬,他們才千餘人。五個打一
個,一定會贏,況且我們的
裝備也比他們好。」

他的右側一位頗為年輕的白面軍官搖了搖頭,道:「不行,正面進
攻恐怕損失太大。」

陳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這是為何?」

那青年軍官指著地圖,答道:「大人,這些山賊佔據了花崗山,此山山勢陡峭,只有一條山路可通,山腰的一線天更是狹窄非常,易守難攻。更何況,山賊勇猛,不易對付。而且山上幾乎寸草不生,士兵攻上山路無處隱身,肯定會暴露在敵人的弓箭之前。若要正面
進攻,至少會損失一半士兵。」

陳剛面色嚴肅,點了點頭,道:「我也是怕損失太大,所以找你們
來商量。」

另一短鬚的中年軍官道:「不如,我們再次派人去招降吧!」
陳剛搖了搖頭,道:「我已派了兩次使者,但山賊頑固,不肯投降,
只有剿滅一途了。」

青年軍官又道:「不如將敵人誘下山來,再圍而滅之。」
陳剛聽了,面上略有喜色,道:「是個好辦法。」但旋即皺起了眉頭,複道:「可是如何引山賊下山呢?他們有險可守,必不會愚蠢
的跑下山來和我們打。」

那三位軍官聽了,都陷入沉思。冰柔和扎猛不懂軍略,所以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對他們而言,正面進攻才是戰鬥中最合適的方法。

而葉歆卻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這裏,他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早有定計。見他們都在思考,心癢癢地,插口道:「不如斷其
水源。」

陳剛等四人聽了都是一楞,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帳中多了三個人,前面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身後還站著一個提著鐵棍的大漢。

陳剛見是葉歆和冰柔,笑著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葉冰二人尚未回答,那黃臉軍官面向扎猛,急著問道:「剛才那個主意是你出的?為何有如此想法?」其他三人也都看著扎猛想知道他的計策,因為這三人中只有扎猛是個大人,他們也不認為兩個孩童能有如此見地,所以一致認定剛才是扎猛在說話。

「不是我。」扎猛尷尬地搖了搖頭,然後一指葉歆道:「是他。」
「他?」那三個軍官都十分驚訝,直愣愣地看著葉歆,眼光中透出懷疑之意,覺得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不可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計策,只不過隨口胡說罷了,若是連這種小孩也能出謀劃策,還要他們幹什麼。

陳剛知道葉歆很聰明,一直都在研讀軍略之道,因此對他的提議很
有興趣,問道:「歆兒,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其他三個軍官都一臉不以為然之色,認為葉歆的話只不過胡言亂話不可當真,沒有必要聽他胡說。

黃臉軍官不滿道:「大人,這只不過是小孩的無稽……」話還沒有說完,陳剛一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黃臉軍官只好怏怏住口不說。

葉歆剛才一時衝口而出,這時見眾人都看著他,不好意思道:「我
只不過是隨便想想罷了。」

陳剛鼓勵道:「能不能詳細說說?」

葉歆走到桌邊,指著地圖一角道:「我看過關於這地形的介紹,此山確實幾乎寸草不生,山下有一溪,乃整座山的水源所在,山上並無水源。人若無水,三日便不行了。所以我認為可以用五千士兵把花崗山團團圍住,以絕其水源。只要兩三天,山上必然缺水。此時山賊必會下山搶佔水源或者突圍,我軍可在山路上和山下的樹林中多設陷阱,待山賊下到山下,其人數已折過半,再以強弓硬弩射之。
這時,要殺要降便由不得他們了。」

陳剛一直怕死傷太多,因此猶豫不決,此時聽了葉歆之計眼睛一亮,右手一拍大腿,連聲叫好。他覺得這個方法實在太好,既可以避免官兵與山賊直接交鋒,又可以將山賊一網成擒。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7 22:11:42

第五集

其他三個軍官聽了葉歆的意見面面相覷,驚訝非常。

青年軍官心中有點不忿,突然問道:「若是山賊在我軍設陷阱的時候下山攻擊,此時軍力不濟,恐怕山賊很容易便突圍了。若是這樣,
此計便行不通了。」

葉歆道:「所以我軍必須不停的派人向山賊挑戰,以擾敵心。山賊以為我軍勢眾,急於開戰,必不肯出戰,此時我軍便可偷偷地設好
陷阱。」

青年軍官又問:「若是敵人應戰呢?」

葉歆笑了笑,反將了他一軍,道:「若是敵人應戰,我軍可引之下山,到時敵之優勢盡失。以我軍五千之眾,且馬、步、弓箭等兵種齊全。我想將軍們不會輸吧!若是這樣都能輸,也無話可說了。」
這青年軍官頓時啞口無言。陳剛大笑,右手一揮,道:「好,就依
歆兒之計,明日出發剿賊。」

那三位軍官仍是將信將疑,但見陳剛同意了也無話可說,況且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接著陳剛便將那三位軍官一一介紹。黃臉的軍官叫崔勇,官階是正五品「千總」,他乃陳剛麾下頭一號猛將。短鬚的中年軍官叫王亮,是曉日府的正七品「參軍」。那青年軍官叫殷浩,剛調入曉日府,官階是從七品「副尉」。

陳剛指著冰柔向王亮三人道:「這是小徒冰柔。」

三人見冰柔年紀尚小,但眉清目秀、齒白唇紅,臉上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十足一副美人胚子,都讚陳剛收了個好徒弟。

陳剛笑了笑,又指了指葉歆笑著道:「這小軍師叫葉歆。」
王亮三人看在陳剛的面子上都著實稱讚了他一番,說他小小年紀便智慧過人,將來必成大器,弄得葉歆十分不好意思。

陳剛又看了看扎猛,見他濃眉劍目、虎背熊腰,高大的身形顯得十分威武,手上還提著一根鑌鐵大棍,先是暗暗地喝采,忖道:「好
一條大漢。」接著問道:「請教壯士尊姓大名?」

扎猛一抱拳,躬身行禮,恭敬地道:「不敢當,晚輩叫扎猛。請問
前輩可是『飄英劍』陳剛陳前輩?」

陳剛抱拳還禮,道:「我便是陳剛。」接著又再次細細地上下打量
扎猛,複道:「原來你就是扎猛,果然是青年英傑。」

葉歆奇怪地問道:「陳伯伯,你認識扎猛大哥?」

陳剛笑著道:「你這個扎猛大哥在江湖上可是名氣不小啊!他是武
林十大新秀之一的『霹靂虎』。」

「十大新秀!」

「霹靂虎!」

王亮等三人都很是吃驚,因為這武林十大新秀是現在風頭最盛的十個年輕人,各有一身的好武藝,是武林的新興勢力。所謂一龍二虎三鷹四鳳,「霹靂虎」正是二虎中的一虎。

葉歆和冰柔則張大了小嘴,齊聲驚嘆道:「原來扎猛大哥是這麼出
名啊!」

扎猛見了大家的反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道:「其實,那只不過是江湖傳聞過份誇張罷了,我也沒有那麼厲害。」又道:「陳前輩才是武林高人,久仰前輩的落英門武功十分出眾,今天我特來
向你討教的,不知能否給晚輩一個學習的機會呢?」

陳剛見扎猛樣貌粗豪,但行為言辭卻謙虛有禮,很是欣賞他。又見他虛心求教,便點頭應道:「好吧!讓我試試你這武林新秀的實力。」
旁邊諸人聽了都眼睛一亮,臉有喜色,對這場龍爭虎鬥都有很大的期盼。

扎猛見陳剛答應了非常高興,連忙謝道:「多謝前輩。」
陳剛笑著道:「不用謝我,說不定你比我還強呢!這裏地方太小,我們去大校場。」接著便引眾人前往校場。


到大校場後,陳剛和扎猛走到了場中心,而其他人則遠遠地站在閱兵台上看著。不少士兵正在其他校場操練,聽說他們的上司要和外人比武,也都趕來了。不少人的手上還提著各種兵器,連一些中下級軍官也顧不得操練,都帶著手下趕來觀看。

因為陳剛是軍營中的第一高手,士兵和軍官們都沒見他輸過,更沒有人有膽量向他挑戰,所以聽到有人向陳剛挑戰都十分好奇,想看看是何方神聖敢來挑戰陳剛。

一時間,校場內被擠得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只留下中央一塊地給兩人比武。士兵們都張大了雙眼,想看他們的上司是如何應付這個對手的。

「陳大人必勝!」場邊為陳剛吶喊助威之聲此起彼伏,幾千人的叫喊聲更是地動山搖響徹軍營。很多人更不停地揮動著手上的兵器以助聲勢。

扎猛站在場中聽著四周的叫喊聲,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獅子被一大群狼包圍著,他指了指周圍的士兵,笑著對陳剛說道:「今天我若
是僥倖勝了一招半式,你的手下恐怕會把我分屍。」

陳剛也笑著道:「小哥莫怕,我這裏可是軍法如山,他們要是敢動,
我第一個就饒他們不得。」

「那我們開始吧?」

「好!」

扎猛首先雙手持棍,橫棍於胸,擺了個起手式,請陳剛先進招。陳剛知道這是禮貌,點了點頭,接著抽出配劍,劍尖向上一挑虛晃一劍以示公平。

扎猛見了笑一笑,舞起大棍當頭便朝陳剛砸去,力量剛猛之極。陳剛知道,此大棍非自己的配劍所能比,不敢硬接,於是把身子一側,待棍風過後便踏著「落英步」旋身往前,沿著棍身向扎猛的胸口刺去。

扎猛知道自己用的是長兵器不利於近身搏擊,便向左跨步,大棍順勢橫掃陳剛的腰部,想把陳剛迫出去。陳剛叫了一個好字,便反身躍開。

扎猛一見距離足夠便全力施展起他的「霹靂棍法」,頓時只見一條棍影上下翻飛,直朝陳剛而去。他那條大棍上挑下砸左橫右掃,彷若一隻出閘的猛虎,不斷的向陳剛咬去。

陳剛見扎猛攻勢猛烈,棍的前端不時劈出勁氣,足見招式剛猛至極,不由心裏讚道:「好一條霹靂虎,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將內力傳至棍身,再由棍身發出勁氣,宛如大棍又長了數尺,要想取勝實在
不易。他小小年紀能有此修為,實在難得。」

陳剛並不想與扎猛正面硬碰,他施展起「落英步」繞著扎猛的棍圈遊走,身影旋舞又似一條蒼龍。他時而突進棍圈刺上一劍,但只要一進棍圈,大棍便從四面八方砸來,所以他一沾即走,等待最佳的機會。

他心裏也明白,對於這種陽剛凶猛的棍法來說,自己的落英劍法是不能與之硬碰的,否則必會劍斷人傷,只有以柔克剛,等對方力盡方有機會求勝,正所謂剛不可久。而且自己的內力修為也比扎猛高,所以並不著急進攻。

扎猛見陳剛以守為攻,知道他的意圖,於是把棍舞得更快,追著陳剛打,可巧妙的「落英步」總能令陳剛在千鈞一髮之際逃出棍影,而且還走得很瀟灑,一點也沒有被動的樣子,氣得扎猛直咬牙。

雖然打得很激烈,但兩人的心裏都很高興。扎猛第一次和這種高手比試,所以越打越興奮,使出渾身解數。陳剛也很久沒有與扎猛這樣的對手過招,所以很久沒有打得這麼舒服了。

閱兵台上的冰柔、葉歆和軍官們都看得眉飛色舞,不少人還在不停的學著扎猛和陳剛的招式舞了起來。台下的士兵們卻是另一種反應,他們只看到場中有兩個身影在不斷的飛舞,扎猛的鑌鐵大棍幻成一團黑影,而陳剛的劍也舞成一條白影,一白一黑,煞是好看。
站得近的士兵甚至不時感到勁風撲面而來,嚇得他們紛紛後退躲避。他們大都看不懂場中兩人誰高誰低,所以都看得心驚肉跳。

「你看頭兒能勝嗎?」

「看不清楚!」

「頭兒怎麼只走不打啊!是不是不行啦?」

「……」

倏地,場中一聲清嘯,陳剛不再遊走於棍圈之外,只見他沖天而起,一躍便至扎猛的頭頂,然後頭朝下腳朝上直刺扎猛的頭頂。

原來扎猛舞了一輪棍後有些力不從心,出棍便有些慢了。經驗老到的陳剛當然一目了然,因此改變了他的策略,開始主動進攻。

若是平時扎猛必能反擊,可是現在他氣力不繼,出棍後無法馬上收回,這時見陳剛從上而下直入棍圈的中心,心道不妙,於是一個懶驢打滾,滾至一旁。陳剛緊隨其後,不待他起身便一劍又刺了出去。
扎猛只好跪在地上使了一招「背弓望月」,棍從背後刺向陳剛。

只聽「叮」一聲,劍尖與棍尖相擊,兩人各自後退,但陳剛只退了一步,扎猛則向後滾了三四丈,強弱立辨。

圍觀的觀眾看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以為陳剛贏了,紛紛鼓掌慶賀,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吶喊聲。葉歆對扎猛敗了有點惋惜,心裏不解扎猛為什麼沒有使出他所說的絕招。冰柔見師父勝了,高興得大喊大叫。

扎猛卻未放棄,大喝一聲又揮著大棍攻了上去,棍勢比剛才更加凶猛,他知道自己不如陳剛,所以想盡快把陳剛壓制在棍風之下,以免失了先機。

這時,陳剛已經瞭解扎猛的棍法,胸有成竹,瀟灑地在扎猛的棍圈外飄動著身影。隨著扎猛的棍勢,陳剛偶而漫不經心地刺出幾劍,看似輕鬆,但實際上卻是妙招紛呈,劍鋒所擊之處都是棍招的破綻。

扎猛越打越驚,他吃驚的是陳剛的眼力和經驗。因為陳剛之所以能找出他的弱點並不是靠他的招式,而是憑陳剛長久以來積累的經驗。自己的招式在他的眼中已經被剝去神秘的面紗,優點和缺點都已瞭如指掌。

陳剛看準了一個大破綻而挺劍橫刺扎猛的腰間,扎猛急忙閃開。可陳剛在劍勢將盡之時並沒有收劍重新出招,而是順著劍勢把劍交到左手,旋身繼續掃向扎猛。扎猛見避無可避,趕緊挺胸收腹。劍尖自扎猛的腹前劃過,把扎猛的衣服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扎猛看著腹部的破衣,苦笑了一聲,接著又長嘆一聲,心道:「陳剛真是很強,看來不用絕招是不行了。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還是
試試這絕招,看看自己的進度如何。」

場中,陳剛並沒有跟上出劍,而是站在原地笑著道:「不如就此罷
手吧!」

扎猛卻搖搖頭,面帶微笑,道:「勝敗未分,而且我還有絕招未出,
我們繼續打吧!」

陳剛點了點頭,但心中有點驚訝,忖道:「原來他剛才還未出全力,不知道他的絕招又是甚麼呢?」正想著,忽見扎猛把棍尾一擰,棍的前端出現了一個槍頭。

「原來如此,且看這槍法有何不同。」陳剛暗暗點頭。

扎猛也不多說,舞了一團槍花,使一招「夜叉探海」分心便刺。陳剛看見一團槍影撲面而來,並不著急和他打,再以遊鬥與之周旋。
他想看看扎猛的新招有何厲害之處。

扎猛換了槍,打法截然不同。剛才是大開大闔,手力和內力灌注在棍上,棍法剛猛無比,以力制敵。現在用的槍法卻是刁鑽靈活,槍尖專找陳剛的要害而去。在槍法中又夾雜了棍法,使這套武功剛中帶柔,柔中有剛。刺、挑、磕、砸、擋、掃、橫、劈,樣樣俱全。
滿天的槍尖槍影弄得陳剛霎時有些手忙腳亂,連連地向後退。

他從未在比武中使出這套槍法,這是他師父「槍聖」的成名之作,他因為還沒有全部學成,所以一直不肯使出,以免辱沒了師父的成名之作。

外面的觀眾見扎猛換了打法都很吃驚。葉歆和冰柔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會心一笑,心道:「原來扎猛大哥的絕招便是如此。果然不只
陽剛之力,而是剛柔並濟,力巧相生。」

扎猛見陳剛繼續遊鬥,暗自得意,心道:「我這槍法可是剛柔並濟,
想重施故技?這回可沒那麼容易。」

忽然藉機向陳剛的頭上虛刺一槍,陳剛連忙往左方一閃。扎猛突然鬆開右手單掌劈向槍身,槍身被劈得一彎然後向陳剛的胸前彈去,還帶著一道如彎月狀的罡氣。

陳剛的身子正向左閃,眼見勁風掃胸,驚出一身冷汗,這時要想避開已是不行,他只好身子後仰盡力讓開槍尖,罡氣連帶槍身貼身疾掃而過,把陳剛的衣服劃破了一個大口子。

周圍的觀眾見了此幕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不少人都緊張的牙關緊咬、身體僵硬,有的更不停地擦著額上的冷汗。

扎猛見陳剛避得精彩,心中暗讚。這一招是他師父所教的最強招式的其中一招,他師父一向要他不要輕易使出恐會傷人。這時見陳剛只是衣服被劃破了,不由的大讚起來,又惋惜自己的功力不能使出這一招的十成威力。

陳剛比他還要吃驚,剛才的驚險情況使他心有猶悸,忖道:「好厲害的一招,若不是閃得快,恐已被他所傷。看來我還是太大意了,一定要更加小心,說不定他還有什麼奇招。」他看著胸前的破衣笑
了笑道:「好!一槍還一劍,大家扯平了。」

「我們再來。」扎猛見一招不成又攻了上去,這次陳剛很小心地觀察每一招的虛實,以防剛才的驚險場面再次發生。

慢慢地,陳剛開始熟悉了扎猛的新打法,也開始了他的反擊。他見扎猛把槍法使完一遍又重頭使出槍法,他知道時機已到。於是他先硬接了扎猛一槍,把槍彈開,然後向扎猛一連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劍,更旋身圍著扎猛而轉。

「穿花繞樹!」台上的冰柔看到此招,興奮地大叫。

扎猛見避無可避,也硬生生地刺出四十九槍以擋劍鋒。

「叮!」「叮!」「叮!」

劍槍在空中不停的撞擊而發出聲音。陳剛乘機攻至扎猛的身邊,「落英劍法」便如行雲流水般使了出來。

扎猛既無法施展槍法,又無法擺脫劍影,只好左閃右避,用槍身擋開劍招。

陳剛知道扎猛已是強弩之末,於是施出落英劍法的最厲害一招「落英繽紛」向扎猛捲去。

扎猛根本看不清楚陳剛的位置,他只見陳剛的身影鋪天蓋地而去,想反擊也沒辦法,一咬牙便奮力用槍身橫掃了一圈,想把陳剛趕出身邊。

只聽「叮」的一聲,緊接著就見扎猛的鐵槍飛上了半空,然後直直的插在地上,槍尾還不住的顫動著。原來陳剛以劍氣作引字訣,扎猛力盡,拿槍不住,便飛了出去。

觀眾們細看,發現陳剛的劍已入鞘,正站在那裏微笑看著扎猛,而扎猛則愣愣地看著空空的兩手。眾人都知陳剛勝了,校場上立即響起震耳欲聾的叫喊聲和掌聲。

「大人贏了!」

「陳大人好厲害啊!」

「大人必勝!」

陳剛並沒有理會那些士兵,拍了拍扎猛的肩膀,道:「一代新人換舊人,我看不出幾年,我就打不過你了。特別是剛才那一招實在厲害。我看你現在缺少的只是實戰的經驗和內力的修練。」
扎猛有點失望,搖了搖頭道:「我還差的遠。」

「別灰心,只要勤練,必能有成。」陳剛笑著拉著扎猛走回閱兵台上。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0:58:35

第六章

回到閱兵台上,其他軍官紛紛稱讚二人武藝高超。台下的士兵們見比試完了則紛紛散去,但口中仍在談論著方才兩場比試。

坐了一陣,陳剛忽然問道:「扎猛,你在曉日府會停留幾日?」
扎猛想了想答道:「大約六七日吧!」

陳剛又問:「你可願與我們一起去征討山賊?」他心裏盤算著,如果有扎猛的參與行動,實力會提升很多,也會使剿賊計畫多了勝算。

扎猛眼睛一亮,急聲問道:「我能去嗎?」

陳剛笑道:「我正求之不得。」

扎猛連忙答應了。崔勇等三人見有了強助也都十分高興,紛紛出言感謝。

葉歆和冰柔聽了心有所動,問道:「陳伯伯,我們能去嗎?」
「這……」陳剛猶豫了一陣,卻聽王亮道:「此乃兵凶之事,孩童怎能參與,況且萬一有何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崔勇和殷浩也點頭稱是。

葉歆振振有辭地遊說道:「此次用我之計策,我有責任參與。況且這可是個實習軍略之術的好機會。」

「是啊!」冰柔附和道。

扎猛助言道:「既然有了完善的計策,又有陳前輩和諸位,讓他們去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反正他們只是去感受一下,不會出現在最前線,我可以保護他們。」

陳剛這時方才點頭,道:「也好,不過你們必須先得到父母的同意。」
冰柔和葉歆聽了雀躍萬分。

回到家,葉歆和冰柔便急著向父母說起參與出征之事。葉君行並沒有阻止,反而鼓勵葉歆去,他認為既然兒子以學習軍略之術為主,隨軍出戰是遲早的事,早些見識戰爭的真面目對他將來的發展會有好處。而冰離只是猶豫了一陣,當聽到有陳剛和扎猛保護,也就點頭同意。


出征之日,葉歆等三人一早便來軍營。陳剛等諸將也準備妥當,正等三人。見三人來了,陳剛吩咐親兵備馬,接著一個小兵牽了一匹灰馬給扎猛。

扎猛想先把葉歆扶上去,但葉歆不知為什麼一接近馬就怕。上了馬之後更是頭暈目眩、臉色發青,身體搖搖擺擺的,然後身子向右傾,眼看就要摔下馬去。扎猛見了好笑,連忙扶著葉歆,避免他摔下來,接著自己迅速翻身上馬,把葉歆抱在懷中。

葉歆有了依靠,這才定下心來,但隨著胯下的戰馬不停的晃動,他的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扎猛笑著道:「多騎幾次就會習慣了。」

葉歆心神未定,自然聽不進去,總覺得騎馬太過危險。這事雖然小,但對葉歆的一生卻有莫大的影響,他一生都很少騎馬,反而他的遁術卻因此修練得出神入化。

另一邊,冰柔見陳剛騎著踏雪烏錐,身著鎖子連環甲、墨綠色的戰袍,手提一桿大刀,叫道:「師父好威風啊!」

陳剛笑了笑沒有理她,把冰柔拉上了他的馬。他從懷中拿出一把精緻的短劍給冰柔,道:「這把劍妳拿去防身,雖然此次出征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妳還是把這短劍帶在身邊以防
萬一。」

冰柔一直沒有學兵器,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兵器,因此興奮地接過短劍左看右看,拔出來舞了幾下,插回去,再拔出來舞幾下,又插回去。

陳剛看了她那天真的行為感到十分好笑,笑著道:「看妳這麼興奮,
這把短劍就送給妳了,快收起來吧!小心傷了人。」

冰柔聽了更是高興,她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兵器,雖然不是什麼利器,但感覺還是非常興奮。不但沒有收起來,反而玩得更起勁了。
陳剛拿她沒辦法,只讓她玩。

少時,見大家都準備好了,陳剛大喝一聲「出發!」,士兵們便開始移動。陳剛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扎猛騎著灰馬緊隨其後。之後便是一千馬軍,接著是二千步軍,最後是弓兵和糧草部隊。

大道上,旌旗蔽日,衣甲鮮明,隊列整齊,大軍有條不紊地向花崗山前進,宛如一條長蛇。將領和士兵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自信和勇氣。


花崗山在曉日府西北,相距八十餘里,地屬輝縣。輝縣本有駐軍一千,領軍的校尉在毫無準備和計畫的情況下冒然出兵,被山賊打得大敗,死了三百多人、重傷四百多人,其餘皆有輕傷,連該校尉也戰死了,因此才有此次的出征。

葉歆坐在扎猛懷中心神稍定,臉色也漸漸正常,見到那整齊的軍容,不由讚嘆道:「陳伯伯真是治軍有方啊!我看兵書所述,多以治軍
為要點,陳伯伯能有如此軍隊,真是不簡單啊!」

扎猛也讚道:「天龍軍雖眾,但素質參差,很少能看到如此整齊的
軍容,有的軍隊走起來就像一堆沒頭蒼蠅到處亂竄。」

陳剛聽了笑一笑,應道:「治軍必嚴,否則到了戰場上叫進攻卻沒有人動,就會誤了軍機,招至大敗。」葉歆和扎猛連連頭稱是。

正說著,前面的大路忽然塵土飛揚,接著一匹快馬飛馳而來,跑到陳剛身邊,馬上的士兵拉住韁繩,然後下馬跪在地上稟報:「啟稟大人,山賊並未下山,只在山上休息,但不時有山賊的細作下山打
探,恐怕已經知道我軍的行動。」

陳剛笑了笑道:「我正是要他們知道我軍的行動,從而使其留在山
上守備,以免到處亂跑。你下去吧!」

「是,大人。」探子行了一禮又上馬而去。

扎猛忽問:「前輩為何不怕山賊逃去?」

陳剛看了看葉歆問道:「歆兒,你可知道?」

葉歆想都不想,隨口答道:「這山賊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根據地,必是想在此地大肆搜掠一番,又自以為天險難攻,必不肯輕易放棄。加上四周府縣皆有駐軍,無論山賊逃往何處都會面臨官兵的圍剿,所以他們必會在山上布下全部人馬以擋官兵,只求一勝。若是他們勝了,曉日府就沒有能力再度圍剿,到時他們便可在此地為所欲為,大肆搜掠一番。即使再派其他軍隊,恐怕他們早已逃之夭夭了。不過……」葉歆猶豫了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剛好奇地問道:「不過什麼?」

葉歆沉吟道:「我覺得這群山賊出現的有點奇怪。」

「為什麼?」

「這花崗山雖是易守難攻,可他們為什麼要選那裏呢?輝縣並不富裕,況且現在正是春耕之際,農家的餘糧不多,並不足以支持那些山賊。他們又沒有能力去攻佔城池。對這群山賊來說,應該還有更好的選擇。」

殷浩也催馬跑了上來,聽了葉歆的話有些不以為然,笑著道:「我看你是多慮了,那些山賊不會那麼聰明,他們只知道搶東西,又怎會有周密的計畫呢!」

葉歆也覺得自己有點多慮,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說。

走了半日,大軍來到了輝縣。輝縣的縣令邢文偉和輝縣的大小官員早已在路旁等候,見了陳剛來到面前,邢文偉等大小官員立即上前參見,邢文偉阿諛道:「多謝大人出兵相助,輝縣全體百姓必不忘
大人救命之恩。」

陳剛勒停了馬,並不下馬,只是微微一笑,道:「邢大人不用客氣,此乃我分內之事,不必言謝。」心裏卻想:「你們自己沒用,不定計謀,輕率出兵,致使損兵折將,要不然也用不著我們出兵。」
邢文偉陪笑著又道:「大人不如下馬休息一陣再去滅賊。」
陳剛搖了搖頭道:「兵貴神速,我們馬上圍山。」說著馬鞭向前一揮,大軍又繼續前進了。


接近花崗山,遠遠的便望見一座大山。山勢陡峭高聳有如刀削。山上光禿禿的,只在山腰下有幾棵樹,可以清楚地看見山上有不少房屋。青色的山石和陡峭的山勢使花崗山看上去彷若一塊青玉。山腳下有一片稀疏的樹林,一條小溪從林中淌出並伸向遠方。眾人一看,便知此溪就是山上的水源。

來到樹林外,陳剛首先下令圍山,士兵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從四面八方把花崗山團團圍住。接著,陳剛又讓士兵圍著花崗山安營下寨。

待一切都安頓之後,便派人上山挑戰。

花崗山的山頂有一塊大平台,平台上建有很多房屋,都是由木頭搭建而成,十分簡陋矮小。只有正中的一間大屋建得十分高大,雖不豪華卻也得體,這正是山賊首領的屋子。

這時,在山上的山寨中,細作正向山賊大頭領曹金虎報告官兵的動靜。

曹金虎坐在大廳中央喝酒,聽完了報告,他一點也不在乎,說道:
「別理他們,讓他們來攻。這些沒用的官兵,不可能把我們怎麼樣,上次那一千官兵還不是讓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況且我們的目的便是要他們攻上山來,如此便可以憑藉地形的優勢殺得敵人片
甲不留。」

一旁,他的兄弟二頭領曹銀虎卻有點擔心,問道:「大哥,這次有五千人馬,我們能不能守得住啊?」

曹金虎大笑,道:「五千人馬算什麼,此山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佔的。我們當初選了此地,便是要借用此山的險要。山腰的一線天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已派了五百人守在那裏,再多五千人也沒法攻下我這花崗山。只要敵人肯攻上山,我便要他來得去不得。」
「頭領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一些小嘍囉在一旁不停地拍掌喝采。

曹金虎揚揚自得地大笑起來。曹銀虎卻沒那麼放心,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裏總是有點不祥的感覺。


山下,陳剛一邊不停的派士兵去罵戰,一邊在樹林中埋設各種陷阱。
軍官們都知道前兩天不會有什麼戰事,因此也沒太過緊張,但戒備還是非常森嚴。

葉歆、冰柔和扎猛三人則悠閒地在樹林外的營中亂逛,時而練練武,時而說說話,時而又會士兵和軍官們談談笑笑,過得也挺舒服。

就這樣,兩天過去了,山下的陷阱已全部設好,陳剛也不再派人上去罵戰。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山賊的進攻。


曹金虎在山上在等著官兵進攻,越等心越急,口中還不停地罵著:
「這些狗官兵,是不是怕了,怎麼兩天都沒有動靜!」

曹銀虎皺著眉道:「大哥,敵人是不是有什麼鬼計啊?」
曹金虎哼了一聲,道:「能有什麼鬼計啊!山路就這麼一條,他們根本上不來。我們不下去,他們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反正我們糧食
充足,再等半個月,我看敵人想跑也跑不了。」

曹銀虎陰陰地笑著,道:「是啊!只要能守住半個月就可大功告成,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享享官福,再也不用作山賊了。」說罷,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一個小嘍囉慌慌張張地跑進大廳,急聲稟報:「頭領,山上的水快沒了,怎麼辦啊?」

曹金虎正發著他的好夢,被小嘍囉打斷了,心裏很不高興,喝道:
「慌什麼,去打水不就行啦!這點小事還要來問我。」

這嘍囉道:「頭領,平時我們都是去山下的小溪打水,可是現在山被圍住了,我們無法下去打水。」

曹金虎和曹銀虎兩兄弟大驚,對望了一眼,曹金虎一跺腳,恨恨地道:「原來這些狗官兵要渴死我們,怪不得一直龜縮在山下不動。
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那些混蛋真他媽的狡猾,居然想出這等鬼計,實在可恨。」

曹銀虎憂心忡忡地道:「大哥,沒有水可不行。我看應該趕快下山突圍,要不然再過幾天兄弟就都渴得無力作戰。再者,兄弟們要是知道了沒水,軍心渙散,恐怕有人會逃走或投降。」

曹金虎點了點頭,一拍大腿,叫道:「對,我們要先衝出包圍,再把這群狗官兵殺得片甲不留。我馬上招集人馬,立刻下山。」
曹銀虎連忙攔阻,道:「大哥不可,我怕官兵還有鬼計,不如先派一個小隊下山試試。」

曹金虎一向聽從他兄弟的計策,見他有不同的意見自然就同意,於是便派了幾十個人下山試探。


由於山道光禿,所以那些山賊一出山寨便被陳剛的探子發現了。

一眾軍官正在營中閒談,聽到探子的報告,陳剛想了想道:「只是一小隊山賊,不用理他們,等他們到山下再用弓箭射殺。」
葉歆進言道:「陳伯伯,不可。」

眾人都奇怪地看著葉歆,陳剛問道:「為什麼?只不過是一小隊山賊。」

葉歆答道:「如果山賊知道有陷阱,必會想方設法破壞。因此不能讓他們太早知道陷阱,現在必須用弓箭把他們都射回去。」
眾人這才明白,點頭稱是,陳剛便派人去把那一隊山賊射了回去。

而後,陳剛又對諸將說道:「山賊必是今晚下山突圍,大家立即回本部早作準備。」

參軍王亮聽了也點頭附和道:「是啊!敵人見白天無法下山,一定會在晚上突圍,我們要小心不要讓他們跑了。」

軍官們正欲離開,葉歆忽然道:「陳伯伯,請派重兵至溪邊埋伏,今夜山賊必涉水而逃。」諸人聽了都轉身驚異地看著葉歆。

陳剛問道:「我已經在四面圍住了花崗山,為什麼要把重兵放在小溪呢?」

葉歆道:「山賊一旦下山必先遇陷阱,他們必不敢再入樹林,所以唯一的道路就是那條小溪,因為我們無法在溪中布下陷阱。一旦山賊全軍從小溪方向突圍,我怕現在的包圍圈太薄,會有漏網之魚。」
陳剛將信將疑,但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便布置了一千五百名士兵在溪邊埋伏。


山上的大寨中,曹金虎聽聞手下被射了回來便勃然大怒,要立即發兵下山。

曹銀虎勸道:「大哥,現在下山太過明顯了,一出山寨就會被敵人發現,我怕無法突圍反而會招致慘重的損失,不如等天黑再下山,那時更容易突圍。」曹金虎想了想,覺得兄弟說得有理,暫壓怒火,等待天黑的到來。

到了晚上,烏雲遮住了星月,山上山下一片漆黑,只有陳剛的軍營燈火通明顯得十分耀眼。

山賊們收拾好行裝,拿著兵器便摸黑沿著山路向山下走。

來到山腳下的樹林邊,曹金虎笑著對他的兄弟道:「二弟果然料事如神,那些狗官兵也真沒用,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我看他們睡得正香。」

曹銀虎也笑著道:「哪裏哪裏,全仗大哥鴻福齊天,再加上天公作美。看來我們的大計一定會成功,到時候就算不是個將軍也是個都尉。」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02:29

第七章

正當兩人得意洋洋之際,林內忽然傳出淒厲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曹氏兄弟大驚,忙問何事。一個嘍囉從林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只見他渾身都是血,還少了一條右臂。他一邊跑還一邊大叫:「陷阱,有……」,還沒說完就已倒地不起了。

四周的山賊都慌了起來,不少人嚇得不知所措站在那裏,更多的是徬徨地相互看著,臉色也嚇的慘白,不停的直打哆嗦。

曹金虎大驚,道:「二弟,林中像是有很厲害的埋伏,我們豈不是走投無路了嗎?」

曹銀虎也嚇得面色煞白,想了一想,道:「大哥,此處有一溪,本是我軍水源,不如沿著溪水而行,那裏應該沒有陷阱。」
曹金虎哪還想得出主意,連聲叫好,接著便帶領餘下幾百名山賊向小溪跑去。沿著小溪,山賊們終於出了樹林,正想喘口氣,怎知四周忽然燈火通明,他們已被團團圍住,幾百張強弓正對準他們,後面還有大隊步軍和馬軍。

陳剛在馬上大笑,道:「果然不出歆兒所料。你們這群沒用的山賊還是放下兵器投降吧!」

崔勇提著大斧也在馬上大叫:「還不快快投降!若遲了,老子把你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

山賊們知道大勢已去,不少山賊都放下武器坐在地上,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混口飯吃來當山賊,沒有必要作垂死掙扎。

曹金虎卻仍在作他的將軍夢,自然不肯投降,仍作困獸之鬥。他提起手中大刀砍翻了身邊幾個正要投降的嘍囉,高聲大喊道:「你們這群卑鄙的狗官兵,誰敢與老子交鋒?!」

官兵群中,一員銀盔銀甲的年輕小將拍馬而出,手中一挺銀槍大叫:
「我來戰你!」正是殷浩。

眾軍官都知道殷浩的能力,並不擔心,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和曹金虎廝殺,還不時的彼此交談。士兵們則忙著去綁那些投降的士兵。

曹銀虎見勢不對便不停地找著脫身之計,他知道以他山賊首領的身份就算投降不是死罪也是被囚數十年,他的將軍夢就無法實現了。

看了看周圍的官兵,他也放下了兵器表示投降。官兵們見他繳了兵器也就不再理會他了。他先換上一件普通嘍囉的衣服,然後趴在地上裝死屍,再一寸一寸地向外移。由於大家都在看場中的打鬥,所以沒有人留意他。爬了一會兒,他終於爬出了包圍,接著便沒命似的向外狂奔。

這時終於有人發現了,於是一群士兵追了過去。曹銀虎見有人追來,慌不擇路,竟往營寨方向跑去。忽然發現前面有兩個小孩,心中大喜,決定劫了小孩做人質,便朝兩個小孩的方向撲去。

此兩人正是葉歆和冰柔,由於扎猛和陳剛一起出戰,所以把他們留在了營帳。但葉歆和冰柔並沒有去睡覺,因為他們覺得官兵一定會勝,所以也走出營寨想看看情況如何,走著走著便越走越遠,不想卻遇到了曹銀虎。

見他撲來,兩人大驚失色,冰柔抽出了短劍向曹銀虎劈去,口中問道:「你是什麼人?」

曹銀虎見眼前的小女孩稚氣未消,覺得抓這小女孩應該比較容易,便衝了上去。誰知冰柔從小學武,雖然沒有正式學劍,但也跟著葉歆讀了幾本有關使用兵器的書籍,故能劈出凌厲的劍風,使得曹銀虎手忙腳亂。

葉歆見冰柔攻了上去,自己卻無法上前幫忙,心裏難受,只好退到一邊以免妨礙了冰柔。看著冰柔雜亂無章的劍術,葉歆心中大急,忽然想到自己的武學知識,於是便細心觀察起兩人的動作。

見冰柔漸落下風,葉歆急忙大叫:「柔兒,腳踩『落英步』,掌劍並使。」

冰柔聽了大喜,連忙踏出「落英步」,左手揮出「落英掌」。這一來,情況頓時改觀。曹銀虎由於手上沒有兵器,很快便為冰柔所制。
他見自己無法取勝,又怕後面的追兵趕到,心下著急。

這時,葉歆又在一旁叫道:「你還是快投降吧!官兵馬上就到了。」
曹銀虎正嘆自己倒霉,遇上了武功高強的小女孩,現在想逃已經晚了,後面追兵的叫喊聲越來越近,再不想辦法就只有束手就擒。忽然聽到葉歆的聲音,眼角便掃向葉歆,心道:「這小男孩定是不會武功,不如去抓他,或者能抓他做人質。」於是虛晃一招,獰笑著便向葉歆撲去。

葉歆早已料到曹銀虎會攻擊自己,手上已持有草籽,這時見曹銀虎撲來,連忙運起心之力,手畫一符,輕喝一聲「唧!」,接著整個人就消失在空氣之中。

曹銀虎正撲向葉歆,忽然發現小男孩突然憑空消失,以為是啥厲害的武功,心下大驚,身子隨之一頓。正當他想尋出小男孩的位置,背心突然一涼,接著感到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柄劍已透胸而出。
他大叫一聲,便摔倒在地死了。

曹銀虎的後面,冰柔正臉色煞白地看著死在地上的曹銀虎,嚇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原來她見曹銀虎撲向葉歆,知道葉歆沒有武功心中大急,下意識的用盡全身之力把劍擲出,不想正中曹銀虎的後心。
由於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因此感到害怕。

葉歆隱身之後心裏還是很擔心,因為他無法遁走,見冰柔殺了曹銀虎心下大定,於是收了道術,走到冰柔身邊。看見冰柔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摟著冰柔,安慰道:「別怕,他死了。」

冰柔聽到葉歆的聲音方才安定下來,抱著葉歆大哭。

後面的士兵這時才追到,見曹銀虎死在地上且背上插著一把短劍,而葉歆和冰柔則在一旁說話,頓時覺得很奇怪。

一個高高瘦瘦的士兵問道:「是你們殺了他?」

葉歆指著冰柔點點頭,並沒有回答。他知道冰柔的心情還未完全平復,不想多說,接著便扶冰柔走回營寨,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安慰她。

然而,他覺得自己實在很窩囊,竟然看著冰柔與敵人作生死搏鬥,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心中更盼望著青竹道人早點來教他道術,從而使他有能力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另一邊,曹金虎和殷浩的打鬥也接近了尾聲,殷浩的槍法越來越快,漸漸地便佔了上風。其實曹金虎和殷浩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間,但此時曹金虎驚慌失措無法發揮自己的實力,所以被打得披頭散髮,甚是狼狽。

曹金虎見無法取勝便想跑,卻被殷浩縱馬追上,一槍便結果了他。
殷浩割下曹金虎的腦袋之後,便面帶笑意回到陣中。陳剛和其他人著實誇講了他一番。接著便安排部份士兵清理戰場,其他人各自回營休息。

次日一點算,官兵竟無一人死亡,只有十幾人受了輕傷,真可謂是大獲全勝。眾人都認為葉歆的功績最偉,當士兵來報說葉冰兩人殺了山賊二頭領時,眾人更是又驚又喜。陳剛忙問起事情發生的經過。

冰柔經過一晚的休息,心情已然平復,於是便嘰嘰喳喳地將事情說了一遍。當然,葉歆使用道術之事自是略過不說。

陳剛先是責備兩人不應擅自跑出軍營,然後笑著逗冰柔道:「柔兒,妳立了大功。想我怎麼獎勵妳啊?」

柔兒認真的想了一想道:「我要當將軍。」

眾人都哈哈大笑,陳剛笑著道:「等妳大一點,再讓妳當將軍,現在可不行。這樣吧!回去後,我便教妳『落英劍法』。」喜得冰柔手舞足蹈。

陳剛又對葉歆道:「你的功勞太大了,我也不知道怎麼獎賞你。」
葉歆笑笑,道:「不用了,以後要是還有這麼好玩的事,把我也帶上就行了。」

眾將都笑著道:「這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葉歆的內心十分高興,因為他覺得學習軍略之術果然能夠有所作為,就像這次,他的計策使傷亡人數減至最低,他再一次確定了自己要走的方向。

陳剛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道:「這樣吧!我贈你一塊落英門的護法玉牌,你將來有事,只要出示此牌便可得到落英門弟子的相助。」
扎猛羡慕道:「葉兄弟,以後你憑此牌就可以在江湖上暢通無阻了。」葉歆很高興地接下玉牌貼身收好。

參軍王亮笑著道:「這次大獲全勝,說不定有人可以升官。」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果然,後來陳剛因功賜了三等「盪寇將軍」銜,仍任曉日府兵馬司。而殷浩也因拿了賊首升了都尉,其他人則各記大功一件。

陳剛親自審問了山賊,從而得知這批山賊是由昌州而來,原來的首領並不是曹氏兄弟,曹氏兄弟殺了以前的首領才當上山賊首領,他們不知由何方弄來了大批的糧食,並把全部山賊帶到了花崗山。由於曹氏兄弟已死,其他人並不知道詳情,陳剛沒有辦法,只好作罷。

之後,士兵們又上山把被擄之女子一一放了,又把山上的存糧運走,再一把火燒了山寨。見諸事已畢,陳剛便引軍回曉日府。


路過輝縣時,輝縣的百姓知道山賊已滅,都跑出來夾道歡迎。看著車馬走近,人群都歡呼了起來。

「多謝陳大人為民除害!」

「陳大人英明!」

陳剛朝人群回以陽光般的笑容,並揮了揮手向人群示意。士兵們看到人群的反應都感到很自豪,全挺胸收腹使自己表現的精神抖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只有殷浩年輕氣盛,心裏對陳剛所得的榮耀有些妒忌。此外,他更妒忌葉歆的智慧。

輝縣的各級官員也都出來迎接大軍。縣令邢文偉更是感激涕零,因為此事關乎他的前程。他熱烈地招呼著陳剛和一行軍官下馬喝茶吃飯,並不停地讚道:「大人真是英明,居然能不損一人便收伏山賊,實在是百姓之福、國家之福。」其他官員也一起附和。

陳剛也很客氣,並告知邢文偉,他已把他的名字也放進了立功將士的名單當中,邢文偉聽了更是感激地無以復加,口中卻道:「小人怎能無功受祿呢!」陳剛也不多說,休息了一陣又上馬走了。

途中,葉歆奇怪地問道:「陳伯伯,那個縣令什麼也沒做,你為什麼也把他的名字放入立功將士名單呢?」

陳剛嘆了口氣道:「官場難啊!官場其實就是另一個無形的戰場,還是一場比真正的戰爭難打的仗。在真正的戰場上,你很清楚的知道你的敵人是誰;可是在官場上,你則要面對一些看不見的敵人。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為自己減少敵人。這邢縣令官職雖小,但背後有人撐腰,得罪了他,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葉歆聽得似懂非懂,只是點了點頭,由此開始對官場有一種莫名的抗拒感。

陳剛見葉歆並未完全明白,笑了笑道:「你還小,長大了就自然會明白。」接著他轉頭對扎猛道:「你的武藝這麼好,不如留在我軍中效力,我可以保舉你做個校尉。」

扎猛搖了搖頭說:「多謝大人美意。但我還年輕,想再多闖幾年,然後去參加天下武道大會,到時再找個一官半職。」

陳剛點點頭道:「也好,年輕人是應該多歷練。以你的武功,幾年後當可在武道大會上有所成就。」

扎猛嘆道:「天下這麼多武功高手,要想有一番作為可是不容易啊!」
陳剛點頭稱是,問道:「你師從何人,怎會學到這剛柔並濟的槍法和棍法?」

扎猛道:「先師是『槍聖』張敞。」

陳剛倒吸一口涼氣,驚道:「原來是『槍聖』之徒,難怪有如此厲害的槍法。」

扎猛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功力不足,只能發揮一半威力。有負師父的名聲,實在慚愧。」

陳剛笑了笑道:「不用著急,你還年輕。」

葉歆想起那老人贈給他的書,插口道:「陳伯伯,你知不知道『仙翎劍法』啊?」

陳剛和扎猛都嚇了一跳,道:「仙翎劍法?那可是一流中品的武學,比我這『落英劍法』還要高明。歆兒,你如何知道此劍法?」
葉歆隨口答道:「是從書上看來的。」又問:「誰會使『仙翎劍法』啊?」

陳剛道:「丐幫長老『一劍斷天』許百槦便是以這『仙翎劍法』聞名天下。」

葉歆忖道:「原來老爺爺是『一劍斷天』許百槦,還是什麼丐幫長老。這劍法好像很厲害,找機會把它教給柔兒。」又問:「什麼是『天嵐真經』啊?」

「啊!」陳剛和扎猛更是嚇了一大跳,吃驚地看著葉歆,問道:「你這又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的?」

葉歆不敢說實話,只好撒了一個謊,道:「我去酒樓找爸爸,偶而聽到食客正在談論這書,所以記了下來。」

陳剛這才舒了口氣,道:「這『天嵐真經』可是武林相傳的秘寶啊!
不知已有多少人為了爭奪這寶物而死。此物是從天嵐皇朝的年代傳下來的,已有數百年歷史了。聽說若是學了其中的武技便能天下無敵,不過不知為何從來也沒有人學成過。」

葉歆心裏嘀咕:「那當然。那麼一本怪書,誰也看不懂,而且又殘
缺不全,什麼武林秘寶,簡直是廢物。」

走了半天,大軍回到了曉日府地界,陳剛引兵回了軍營,而冰柔、葉歆和扎猛則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冰柔和葉歆便忙不迭的說起了此次軍旅之行的經過,大人們也頗有興趣地細細聽著。

扎猛在冰家又停留了數日便要告辭。冰葉兩家雖然一再挽留,但見扎猛去意已定,只好為他準備了一些乾糧和銀兩。

冰柔和葉歆聽聞扎猛要走,都有不捨之意。葉歆面有淒苦之色,拉著扎猛的衣服,道:「扎猛大哥,怎麼這麼快就走啊!你還有很多見聞沒有說給我們聽呢!」

扎猛也是不捨,摸著葉歆的小腦袋,道:「葉小兄弟,我還有事要做,不能再留了。將來我一定回來看你們。」拿起包袱,提起大棍便離開了冰家。

冰柔和葉歆追了去,道:「我們送你!」扎猛會心一笑,便牽著兩人走向城門。

出了城門,葉歆和冰柔站在城門口目送著扎猛離去,依依不捨之意自是不言而喻。直到扎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兩人才往回走。

葉歆低著頭慢慢地走著,一邊走還一邊想。以前他只有冰柔一個朋友,也沒有兄弟姐妹,難得有這麼一個大哥哥陪他,他覺得這段日子過得很幸福、很充實。現在大哥哥走了,他又只剩下柔兒一個朋友了,因此感到有些寂寞,心態上還有些無法適應。

冰柔也在可惜自己少了一個很好的練功對象。不過她的性格比較活潑,所以很快便沒事了。見大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便起了興致,跑到路邊的小攤看東西。不時還拿起一些貨物問東問西,小販們見她可愛也不時地逗著她玩。

正當此時,城門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馳來了一匹灰馬,正高速的向城門口衝來,馬上有一個白衣人正不停地揮動著馬鞭。

守門的士兵見來勢甚猛,走到路中央,挺起手中長槍,連聲高叫:
「什麼人?快下馬,城內不許騎馬亂跑。」

馬上的白衣人大叫:「讓開,快讓開,我有緊急軍務要見知府大人。」
守門士兵聽到是緊急軍務連忙讓開,白衣人縱馬急馳而入,並沒有減速。街上的行人見了紛紛閃避一旁,頓時一片混亂。灰馬向葉歆的位置直衝過去,葉歆仍沉浸在他的思緒之中,對四周發生的事茫然不知,還是低著頭走著,並未閃開。街上的人這時都發現了有個小孩走在路中央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驚叫了起來。

冰柔被人群擠到了另一邊,見人們驚叫便順著人們的視線望過去,這才發現葉歆的情況十分危險,因此急著大叫:「小葉子閃開!」
葉歆聽到人群的驚叫,這才回頭看發生了什麼事,此時馬已馳到身後,想避也來不及了。

馬上的白衣人見有一小孩擋道,連忙勒緊韁繩想避開他,馬被拉得長嘶了一聲,前蹄飛起,後蹄直立,可是馬的衝勢太猛一時無法停下,硬生生地撞上了葉歆。

只聽「砰」一聲,葉歆的身驅被馬身一撞,整個人飛上半空。他聽到胸前「喀嚓」一聲,霎時間便感到一陣劇痛,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斷了。接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空中形成一團血霧。噴完血,剛有點清醒,卻又是一陣劇痛,這次是由背部傳來的。原來背部被狠狠地撞在了一邊的牆上,再反彈開來。當他落在地上時已經神志不清,身體抽搐了幾下,又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08:05

第八章

周圍的路人商販都看到了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有不少人圍上去看葉歆的情況。

「小葉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冰柔看著這一幕,想動卻力不能及,只嚇得臉色慘白、眼睛發直、嘴唇發抖、四肢冰冷、手腳發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愣了一陣便發瘋似的跑了上去,推開圍觀的人群來到了葉歆躺臥的地方。

她看了地上的鮮血,腦中一片空白,淚水立刻忍不住湧了出來。她跪在地上,雙手輕輕地搖著葉歆。可是怎麼搖葉歆都沒有反應。冰柔以為他已經死了,心中像火燒一般,痛不欲生,她的內心被黑暗完全籠罩了,即使是天地也彷彿變成了黑灰色,忍不住把葉歆抱在懷中嚎啕大哭。

葉歆被冰柔一抱,觸動了傷口,身體急顫了幾下又恢復平靜,並未醒來。冰柔感覺到懷中葉歆的身體動了幾下,她的心從谷底又提了起來,低下頭在葉歆的耳邊不斷的呼喚著:「小葉子、小葉子,快
醒醒。」

旁邊有人認出了葉歆,叫道:「我認識他,他是城東冰醫師的徒弟。」人們聽到醫師這兩個字也醒悟起來,都叫道:「醫師,快找醫師。」
我要趕快找爸爸!這個意念驅使冰柔想抱起葉歆回家,人群中有一中年漢子見狀便連忙攔阻她,並高聲問道:「快,誰有車?」
「我有車,快抬上去。」一個賣菜的男人推著運菜的三輪車走到了葉歆身邊。又有兩個人把葉歆抬上了車,然後便推著車往城東而去。

忽然,人們發現那個騎馬的人跑了,氣得怒不可遏,有的人氣得當街破口大罵。

「這個混蛋,撞了人就這麼跑了。」

「真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啊!居然有人撞倒了人,一聲不吭就跑了。」

「真是混蛋,趕著去死也不用撞人啊!」


往城東的路上,冰柔跑在前面帶路,一面走還一面回頭看葉歆,見他仍是沒有知覺,眼淚落得更快了,心裏不停地禱告著:「小葉子,不要死啊!我們快到家了,只要找到爸爸,你就沒事了。千萬不要死啊!」

「請讓一讓,有人受了重傷,請讓一讓!」推車的人一路叫嚷著。

路上的行人見有人受傷都自動地讓開了路,所以小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到了冰家的醫館門口。

冰柔一個箭步便衝了進去,抱著父親大哭:「爸爸快出來啊!爸爸,小葉子不行了。」

冰離正在給病人看病,聽了大驚,一下便站了起來,顫聲問道:「怎麼回事?快說,歆兒在哪兒?!」

冰柔手指著門外,哭著叫道:「快!在外面,快!」

冰離連忙撥開冰柔,急步衝了出去。剛出到門口便看到葉歆直挺挺地躺在三輪車上一動不動。冰離一個箭步便跨到了車邊,神色凝重的看了看葉歆。只見葉歆臉色慘白,嘴角和衣服上都有血漬,明顯是吐了血。

那兩個好心人見醫師出來,急著道:「醫師快看看吧!他還有救嗎?」冰柔連眼淚也來不及抹便跟著跑了出來,心中惦記葉歆的傷勢,焦急地想知道情況。

冰離沒有直接問答,他幫葉歆把了把脈,見脈象雖弱,但仍有機會救治,這才鬆了口氣。冰柔見他父親眉頭稍展,知道葉歆還有救,稍稍放心。

冰離接著又用手檢查了葉歆的身體,當他按到胸口時發現胸口有些癟,知道是肋骨斷了,吐血是因為斷骨把肺給刺傷了,接著又發現右臂也斷了,內腑則因為強力的撞擊而有些離位。

他皺了皺眉,問道:「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內外都傷得這麼重?」

冰柔急問道:「小葉子沒有生命危險吧?」

「現在還不知道,要是他能醒過來,就會沒事,否則……」冰離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冰柔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咬牙切齒恨恨地道:「都是那個混蛋,居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策馬亂跑。」

冰離這才知道葉歆是被馬給撞成這樣的,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葉歆,生怕觸痛了葉歆。他並沒有走進醫館,而是走進了旁邊的葉家。

葉君行還在曉日學堂,家裏只有陶晶一個人。她正在院子裏掃地,見到冰離抱著兒子進來很奇怪,問道:「歆兒怎麼啦?」
冰離面色沉重地道:「嫂子,歆兒受了重傷。」

陶晶立即嚇得花容失色,扔下掃帚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摸了摸葉歆的身體,她的眼淚不斷地流了下來,哭著道:「兒啊!你怎麼啦!」
「嫂子,先讓我把歆兒送回屋吧!我還要幫他治療。」冰離抱著葉歆走進他的房間,然後輕輕地將葉歆放在他的床上。陶晶這才看清楚兒子的狀況。她見兒子的臉色煞白,毫無血色,嘴巴和衣上都是血,心中大痛,撲在兒子的身邊嚎啕大哭。冰柔也隨著撲了上去大哭。

冰離自己雖然也很心痛,但他還是勸慰道:「嫂子,歆兒還有救。妳就不要太過擔心了。」

陶晶捶胸頓足,哭嚎著道:「我怎能不傷心啊!我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下半輩子還怎麼活啊!」

冰離無話可說,只好走回自己的醫館去拿工具幫葉歆治療。一邊走還一邊長吁短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好徒弟,又是自己未來的女婿,要是這樣就沒了,他實在不敢想像那時的情況。

回到醫館,見那兩個好心人還在,冰離說道:「謝謝兩位送病人回來,病人現在還是昏迷不醒,你們先回去吧!」

那兩人聽了便離開了醫館,口中還不停的嘆著:「真可憐!」
田氏也知道葉歆出了事,跑出來問情況。冰離把情況簡要的說了,田氏忍不住也哭了起來,道:「這孩子才這麼小,怎麼這麼不幸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柔兒可怎麼辦啊!」

冰離默默地拿好工具又回到葉家,田氏也跟了過去。

這時,葉君行已經回來了,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中的兒子唉聲嘆氣。
見了冰離,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發起了牢騷:「我四十歲才有這麼一個孩子,可這孩子生下來就弱,好不容易拉拔到這麼大,本來以為他有點聰明才智可以光耀門楣,誰知竟有此禍,要是有個三長
兩短,我的希望也斷了。」

陶晶和冰柔本已收了哭聲,聽到這話又哭了起來。

冰離拍了拍葉君行的肩膀道:「葉大哥,歆兒的情況還不算太差,不要太過擔心,且讓我幫他醫治。」

葉君行聽了點點頭,起身把位置讓給冰離。冰離坐下後先把葉歆的上衣脫去,摸了摸胸骨,找到斷骨後,把肋骨移正,斷骨的痛楚使得葉歆的身體急震。其他人以為葉歆醒轉都大叫「歆兒」、「小葉子」。可葉歆顫了一陣後又恢復了平靜。

冰離道:「大家不要緊張,他並未醒來,只是身體的疼痛使他產生了自然反應。」眾人聽了都很失望,默然看著冰離。

冰離取出銀針,分別刺入胸前諸穴,以通血脈。之後再用藥泥和布帶包紮好。接著他又醫治了右臂。

待一切完畢之後,他向眾人說道:「我現在可以做的只有這些,其餘的便要看歆兒自己了。我想歆兒的病情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只能等他醒來,我再作醫治。」眾人默默點頭,此時除了等待,就再也做不了什麼了。


且說另一邊,那白衣人見傷了人有些不好意思,本想下馬看看,但自己有緊急軍務在身,不便久留,心道:「算了吧!這等小民,死了算他倒霉,反正我有緊急軍務在身,官府也不會追究我的責任。」於是雙腿一夾馬身,揚長而去。

一路上,他還是以高速策馬狂奔,弄得雞飛狗跳,不知撞壞了多少攤子,人們的咒罵聲此起彼伏。跑了不久便來到了知府衙門,他不等馬停下便跳了下來,接著飛快的衝向知府衙門。

衙門口有幾名守衛正站在那裏說話,他們都穿著紅黑色的衙役服飾,腰懸配刀。見有人急速馳馬而來,連忙抽出配刀,攔在衙門口,高聲喝問道:「什麼人?膽敢在知府衙門口馳馬,不想活啦!」
那白衣人一邊跑一邊叫道:「我乃定川府副尉劉羿,有緊急軍務求
見知府高謙之高大人。」

衙役們聽說是緊急軍務吃了一驚,但仍是把他攔下,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衙役道:「你在這等著,我去通報一聲。」說罷轉身便向裏走去。

白衣人見不能過去,不敢往裏闖,只好停了下來道:「有勞大哥傳話,還請務必轉告知府大人,軍情十分緊急,不容遲疑。請高大人務必准許一見。」那衙役頭也沒回,只是隨口應了一句。

知府高謙之正與小妾作畫為樂,正在得趣之際被屬下打擾,心中十分不樂,本想回絕不見,但想到定川府知府的面子上不好交待,只好勉為其難的在正廳接見。

劉羿在衙役的帶領下來到了正廳,見知府大人還未到便參觀了正廳。正廳內雖不是雕梁畫棟,卻也是奢華非常。正中的主位有兩張龍橡木做的太師椅,椅上各鋪著一張虎皮。主位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排椅子鋪著鵝絨錦墊,四周還放了不少古董瓷器。三面牆上各有一幅名貴的大畫。

他正打算細看,卻聽身後有人輕輕咳了一下。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站在身後,他臉形圓而紅潤、高鼻大耳、膚色白淨,一雙眼睛細小而靈活。身材略矮,有些胖,十足像個富有的士紳。

但劉羿知道這便是曉日府知府高謙之,他連忙走到高謙之面前單膝跪下,道:「卑職定川府副尉劉羿參見高大人。」

高謙之沒有應他,慢悠悠地走到虎皮椅上坐了下來,接著便有一個媚態十足豐胸細腰的丫鬟遞上了一個青花茶碗。

他端起茶碗先用右手打開了蓋子,左手把碗放在鼻前,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放在嘴邊輕輕地沾了沾唇,點點頭十分滿意地道:「蕊兒,今天這茶泡得好,茶葉和水的比例正好,水溫也恰到好處。不枉我教了妳這麼久,我要賞妳。」

丫鬟蕊兒福了福,喜形於色,道:「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誇獎!」
劉羿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說話,只好跪在那裏著急。

高謙之又喝了口茶,這才開口道:「你起來吧!」說完,指了指左邊一排椅子道:「坐著說話。」

劉羿聽了便坐到椅子上,心想:「該談正事了吧!這位高大人知道緊急軍務還這麼鎮定,真是了不起。」

誰知高謙之還是沒有興趣談正事,他悠然而道:「你們宋大人一向可好?我們已好久沒見了。」

「宋大人正為軍務煩惱。」劉羿雖然著急但也不好發作,只好引高謙之入正題。

「什麼軍務如此煩惱,又是山賊吧!」

劉羿見入正題心下大喜,急忙說道:「大人,不是山賊,是清月國發起了戰爭……」話還沒說完,高謙之「哦」了聲,自以為是地插口道:「這有什麼好擔心,有躍虎關和十萬雄兵在,量他小小的清
月國也不能怎麼樣。」

劉羿不敢打斷高謙之的話,只好等他說完才道:「大人,清月國的大軍不知何時越過天雲山,突然攻入我定川府的寧水縣,寧水縣的三座城池現已全部落入清月軍之手。」

「什麼!」高謙之驚得跳了起來,手上的茶碗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劉羿又道:「知府宋大人認為清月軍將進攻定川城或北上進攻曉日府,甚至直接攻打曉日城,所以特派我前來通知,還望大人早定良策。」

高謙之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抖,雙腳一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他只是個文官,對兵略之事一竅不通,又從來沒有遇過戰爭,所以心如鹿撞,惶惶不安,口中還不停地喃喃自語:「怎麼會
這樣?若是敵軍來攻曉日府,可怎麼辦啊?」

劉羿見他這樣,看高謙之的眼光中便帶了鄙夷之意,心中冷笑:「我還以為他胸有成竹呢!原來是反應遲頓,膽小如鼠。」

他見高謙之沒有反應,問道:「大人有何打算?卑職也好早些回去稟報。」

高謙之不停地走來走去,口中喃喃地道:「怎麼辦?怎麼辦……」
劉羿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知道他想不出辦法,提議道:「大人,貴府的指揮使陳大人聽說是個用兵的能手,不如請他前來議事。」
高謙之聽了眼睛一亮,止住腳步,自言自語道:「是啊!我怎麼沒想起他呢!我是文官,這事不該我管。」接著便打發衙役去請陳剛過府議事。

陳剛正在軍帳中議事,聽到高謙之派人請他過府議事,心裏奇怪,卻也沒有遲疑,急忙趕往知府衙門。

走進府衙的正廳,他劈頭就問:「高大人,什麼事這麼急著叫我過來?」

高謙之正等得焦急,他一直認為陳剛只會耍槍弄棒是個粗漢,平時裏不太喜歡與陳剛來往,但這時見了他便彷如見了救星一般,雙眼發亮,一個箭步便跨到陳剛的身邊,緊緊地抓著陳剛的衣袖道:「陳大人,大事不妙啊!清月國攻佔了寧水縣,正要進攻我曉日府!」
陳剛正奇怪為何高謙之對他突然變得這麼熱情,這時聽說清月軍要打曉日府,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什麼!清月軍何時破了躍虎關?」

高謙之拉著陳剛坐在另一張虎皮大椅上,手指著劉羿道:「此人是定川府副尉劉羿,是定川府的宋大人派他來稟告軍情,詳細情況還是由他來說吧!」接著對劉羿道:「這位是本府的兵馬司陳剛陳大
人,你趕快將所發生之事細細說來。」

陳剛一進門的時候,劉羿已留意了,他看著這個身著四品武官服色,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漢子,心道:「這人恐怕就是曉日府的指揮使,聽說剿滅山賊竟不折一人,不知是否誇大?」

這時聽了高謙之的話連忙上前,單膝跪下,道:「卑職定川府副尉劉羿參見陳大人,久聞大人的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下官的榮幸。」
陳剛不理他的阿諛奉承之詞,直接問道:「起來吧!到底發生何事?」
劉羿站了起來,躬身回答:「實際情況並不清楚,只知前日清月軍忽然出現在寧水縣,他們首先夜襲了浚山城,浚山城毫無防備,清月軍便輕易得了此城。接著又連夜化裝成我軍騙開淼城的大門。縣城寧水城得到通知立刻派兵增援,誰知此乃敵軍的調虎離山之計,軍隊剛離開寧水城,敵軍便出現在城下了,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取了寧水城。那增援的一千軍隊在半路被三面圍攻全軍覆沒。縣令王
峮大人自縊殉國。」

陳剛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緊皺,嘆道:「好周密的計畫啊!好高明的用兵啊!」又問道:「敵軍如何越過天雲山?」

「稟大人,下官不知詳情,但知敵人不是由躍虎關進入我國的。」
「新的通道?這可是大消息啊!敵軍有何動靜?」

「稟大人,據探子回報,敵人緊閉三城不放一人出來。不過聽說正在策劃攻佔另一府城。」

「聽說?沒有更好的情報了嗎?」陳剛有些不高興,因為沒有確實的情報很難作出正確的對策。

劉羿見陳剛面色微怒,連忙解釋道:「稟大人,敵人似乎有很多高手,探子一進五里範圍便不知所蹤。因此探子們只能站在遠處觀望,所以沒有更準確的情報。」

陳剛哼了一聲,又問:「敵軍有多少兵馬?」

劉羿嚇得一哆嗦,道:「探子見城上旗海飄揚,城頭滿滿的都是士兵,三個城加起來恐有不下兩萬人馬。」

「兩萬!」陳剛一下站了起來:「我這曉日府才五千士兵,你們定川府也只有五千。這麼點士兵,恐怕是很難守得住了。」
高謙之嚇得面如土色,顫聲道:「我們是不是要趕快逃啊?!」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15:22

第九章

陳剛和劉羿都鄙夷地看了高謙之一眼,誰也沒有理他。他們都認為這個高謙之根本就是尸位素餐的無能之輩。

劉羿道:「所以宋大人派我來急謀良策,還請大人早作準備。」
高謙之突然叫道:「我們趕快去順州城請求救兵吧!若遲了,敵軍就打來了。」

陳剛沉吟了一陣道:「整個順州的兵馬大多在躍虎關,順州城也只有大約四五千士兵,根本無法救援。若是集結整個順州的軍隊,大約能有二萬人,但是若集結大軍,順州各城將無兵可守,敵人便可如入無人之境。一旦被敵人佔了順州城,再想剿滅敵軍恐怕就難了。
這五千軍隊太少,若用之守城,恐怕也不能長久。」

高謙之道:「不如就讓敵軍佔了順州城,等朝廷的大軍一到,便可消滅這些敵軍。」

陳剛深深地看了高謙之一眼,不滿和輕視之意更加明顯,道:「這辦法確是可行,但我們必需顧及百姓的安危,不能只圖一時之利。
若敵軍佔了順州城,民心必然大亂,到時受到影響的不只是順州一城,恐怕還會動搖國家的根本。而且敵人未必會佔順州城,若是讓其攻入昌州,則鐵涼國也不會坐視不理。兩國一旦結成聯軍,我國
將有大難。」

高謙之又問道:「向外州求援如何?」

陳剛道:「若等其他州的援軍到來,恐怕最少也要十餘天,到時候,敵人恐怕已佔了大部分的順州之地,腳根已穩,再想打就難了。現在需要的是在短時間內把敵軍消滅,時間一長,民心恐受影響,若被北方的鐵涼國得知,恐怕也會乘機發兵進犯昌州。那時,天下恐會大亂。」

劉羿見陳剛和高謙之都不能立即想出辦法,不免有些得意,道:「宋大人也是想儘快將敵軍消滅,但手上兵力不足,無法與之一戰。所以我向宋大人提出了一個建議,宋大人也認為是好主意。」
「什麼建議?快說!」高謙之搶著問了出來。

劉羿輕輕一笑,道:「我認為只有請躍虎關出兵相助,方能消滅敵軍。」

「躍虎關?」陳剛驚訝地叫了出來:「不行,若動用躍虎關的軍隊,一旦敵人進攻躍虎關,我怕會守不住。」

劉羿道:「敵人的大軍若是前後夾擊躍虎關,躍虎關恐怕更加危險。
若敵人切斷躍虎關的糧草供應,使躍虎關缺糧,到時候失陷恐怕是無法避免的事了。因此,不如讓躍虎關派出大軍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消滅了敵軍,如此一來便可解兩面受敵的威脅。」

陳剛還是有些猶豫,低頭沉吟。他在擔心躍虎關一旦失陷,其所帶來的影響遠非丟失一縣一府可比。以天龍帝國的國力來看,失了其他府縣可以輕易的奪回,若失躍虎關,恐怕就難以輕易取回。

而他身邊的高謙之卻聽得連連點頭。對高謙之來說,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和官位就已經足夠。

劉羿一心想藉此計升官發財,見陳剛猶豫不決心裏著急,又沒有辦法要求陳剛同意,心道:「這個陳大人怎麼總是猶豫不決,想必那傳言都是虛假的。我這個方法這麼好,一定能成功戰勝敵軍,千萬不能把這麼好的升官機會給丟了,否則要做大官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眼角忽然掃到高謙之,他覺得這個草包應該可以幫他說服陳剛,因此獻媚道:「高大人明見千里,素來做事堅毅果斷,對此提議當有更高明的見解,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高謙之被他一捧,有點飄飄然,覺得這劉羿還挺順眼,故作沉吟,然後面色一正道:「我看既然宋大人也同意此策,不如就依計而行。
軍情緊急,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立即行動吧!若遲了,恐會誤了軍機。」

陳剛仍是反對,又問道:「你們定川府的指揮使張大人有何意見?」
劉羿陪笑道:「張大人已調任他府,新任的指揮使還沒到,知府宋大人正掌兵權。」

陳剛又問:「順州總督府可曾知道?」

劉羿雖然感到不耐煩,但也不敢發作,到底陳剛的官位比他大了好幾級,答道:「宋大人已派了快馬前去稟報,我想也沒有什麼問題,況且順州也派不出援軍。」

一旁的高謙之開口說道:「陳大人,不要再猶豫了,我看就這樣吧!
我們可以一面派人去躍虎關請嘉寧公派兵剿敵,一面急報朝廷和總督府,請求救兵。」他可不比劉羿,所以沒有什麼顧忌。

陳剛沒有辦法只好同意,心裏仍對清月國此時出兵十分不解,但也想不出清月國到底想幹什麼,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不過他也希望劉羿所出之策能解定川之危,勉強說道:「好吧!不過我還是回去和武官們商量一下如何應戰。請高大人立即修書兩封,一封給躍虎關的顏公爺請他派兵支援,另一封給順州總督喬海清喬大人,請他奏報朝廷再派他州軍隊前來援助。」

高謙之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我立即修書,請陳大人加緊操練兵馬準備應戰,以防敵軍偷襲。」

陳剛點了點頭應道:「高大人放心,此乃我分內之事,我自當盡力守住這曉日府。」轉頭又道:「劉副尉請隨我前去軍營,我還有些軍情想和你商量。」

劉羿正在神氣揚揚,他覺得這次自己將要立下大功,一定會連升數級,說不定還能封爵。腦中便浮現出自己騎著高頭大馬,披紅掛彩地走在街上,人群夾道相迎,都不停地向他歡呼鼓掌,口中高呼英雄,眼中全是羡慕和敬佩之色,美麗的少女們更是頻頻的向他獻花送吻,連陳剛和高謙之也不停的向他獻媚。想著想著,就站在那裏傻笑了起來,連陳剛叫他也沒聽到。

陳剛見他沒有反應而且笑得詭異,心裏奇怪,提高了音量,叫道:
「劉副尉、劉副尉。」

劉羿這才反應過來,躬身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隨我去軍營,我有軍務要和你商量。」

「我還要回去稟報宋大人,恐怕不能久留。」劉羿因為剛撞傷了人不想再留下。

陳剛道:「高大人自會派人告知宋大人,你不必擔心,你還是跟我走吧!」接著便向高謙之告辭了。劉羿無奈只好跟著陳剛走出了知府衙門。

劉羿見陳剛並沒有騎馬,因此也不敢上馬,只好牽馬走在陳剛的身後,問道:「大人為何不騎馬啊?」

陳剛道:「這大街上人來人往,馬容易受驚,萬一不小心傷了人,就不好了。」

劉羿不敢多說,心中卻不以為然:「傷了人又如何,我不是也撞傷了人嗎?還不是大模大樣的在這走著。做官就要有官威,小民百姓本來就應該讓道,哪有官讓道於民的道理,這位陳大人真是不會做官。撞傷人有什麼大不了的,那是他們活該,不知閃避,不是當官的錯。」

正走著,突然有人大叫:「就是他,就他在西門撞傷了人不顧而去。」霎時,街上的人都停了下來。

一個中年漢子氣勢洶洶地向劉羿走來,一邊走還一邊罵道:「你這個混蛋,撞傷了人,竟不顧而去!」

劉羿先是嚇了一跳,隨後見是一個平民,神色立即變得輕鬆,笑著道:「我有緊急軍務去見知府大人,撞到他,算他倒霉。」
那中年漢氣得臉色通紅,怒吼道:「我要送你這混蛋去見官!」
劉羿滿不在乎,輕笑道:「見官?!見什麼官,我就是官,你敢罵官,活得不耐煩啦!」

陳剛正走在前面,聽了很惱火,回頭正想說話,旁邊又有人叫了起來。

「我認得你,就是你這個混蛋打破了我的東西!」

「還我的攤子!」

「賠我的菜!」

頓時,街上群情洶湧,人群圍著劉羿大罵。陳剛見了反而沒動,只是冷冷地看著劉羿,他已經大概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想看看劉羿會有什麼反應。

劉羿有點怕,故作鎮定,抽出配刀,顫聲喝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我可是官,你們這是造反,是要殺頭的!」

人群見他抽出配刀有些害怕,向後退了幾步,隨後又圍了上去
「官又怎樣?!撞傷了人就要負責!!」

「想動刀子?難道當官就能隨便傷人嗎?有本事砍我!」
劉羿有點急了,舉起刀就想砍過去。可是剛舉起刀,手腕就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抓住了。

「哪個混蛋敢抓老子的手?不想活啦!毆打官員可是大罪!」劉羿頭也不回就罵開了。

「是嗎?」一把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劉羿還想罵,回頭一看就楞住了,吶吶地道:「陳大人,你看見了,他們想造反。」

旁邊也有人認出了陳剛,叫道:「陳大人為我作主啊!不要放過這個混蛋!」

「是啊!大人一定要嚴懲這個混蛋!」

「拿他下獄!」

陳剛冷冷地問道:「劉副尉,你還有什麼話說?」

劉羿急忙解釋道:「大人,我可是為了緊急軍務啊!況且是那小孩不知閃避。」

旁邊的人又叫了起來:「是你在大街上縱馬撞了人,那小孩還不知是生是死呢!」

陳剛諷刺道:「好一個父母官,居然撞了小孩會落荒而逃。你可真厲害啊!」接著望向四周,問道:「是誰家的孩子傷啦?傷得如何?」
有人接口答道:「好像是城東冰醫師的徒弟。」

「什麼!歆兒?!」陳剛大吃一驚,狠狠地瞪了劉羿一眼。

劉羿被瞪得心裏發毛,心道:「又不是你兒子,用不著這麼凶吧!」
陳剛高聲道:「各位,這事我一定會徹查到底,不會讓有罪之人逃脫,請大家放心。現在就把他帶到軍營審問。」眾人聽了紛紛鼓掌叫好。

劉羿哭喪著臉,小聲自言自語道:「傷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在定川府不也傷過人,最後還不是沒事。」

聲音雖小,但陳剛聽得是清清楚楚,心中更是惱火,心道:「原來早有前科,難怪傷了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在我這曉日府可輪不到你猖狂。」於是,鐵腕緊緊地捏著劉羿的手臂,拉著他便往軍營走去。


軍帳中有不少軍官正在議事,見陳剛來了都站起來,又見他拖著一個人進來,頓時感到很奇怪。

陳剛走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了下來,道:「大事不好,清月軍突襲定川府的寧水縣,現已佔了全縣三座城池。」

眾軍官大為吃驚,王亮問道:「大人從何得知?」

陳剛指了一指劉羿,冷冷地道:「他是定川府的副尉劉羿,是定川府知府宋大人派他來稟告軍情的。」接著對劉羿道:「你再將情況說一遍。」

劉羿見陳剛沒有審問他撞傷人之事,心下大定,揉了揉差一點被陳剛抓斷的手腕。他覺得到底大家都是官,自古以來都是官官相護,這次也會一樣。對於陳剛,他懷恨在心,心裏盤算著等自己立了大功、升了官,便要尋機報仇。此時卻不敢怠慢,又把所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眾人又是一陣驚嘆。清月軍如此大規模的計畫居然事前沒有透露出一絲風聲,可見敵人這次是經過周密的計畫才行動的,所以才能一舉攻下了寧水縣。對敵人這種無聲無息的計畫,大家都感到害怕,不知什麼時候敵人會出現在曉日城,因此很多人都感到危機四伏,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有的人和身邊的其他人小聲的交頭接耳說話;有的人則拿著手巾不斷的擦汗,整個營帳中都瀰漫著不安和害怕。

陳剛看著大家的反應不禁搖了搖頭,覺得軍官的反應太差,一點士氣也沒有,到底是和平了太久,人們的心中沒有了危機感,所以一旦危機來到,大家都變得不知所措,看來還是要多鍛鍊才行。這次的戰爭是一個絕好的鍛鍊機會,也好讓這一群養尊處優的軍官老爺們歷練歷練,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戰場,只希望代價不要太高。

只聽崔勇大聲叫道:「怕什麼!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我們的五千士兵可不是豆腐做的,各個都能以一擋十。」

其他軍官聽得直搖頭,心道:「莽夫,就知道打打殺殺,只有傻子才會以五千去打二萬。」

陳剛卻很欣賞崔勇的勇氣,這也是現在最需要的,他緩緩道:「劉羿副尉提議向躍虎關求援,定川府的宋大人和我們高大人都同意了。」

這句話又使大帳內掀起了波瀾,將領們都嚇了一跳,王亮急聲道:
「大人,這實在太危險了。若是躍虎關有個什麼閃失,那影響就大了。」

劉羿在一旁侃侃而談:「不必擔心,只要躍虎關肯派出大軍,幾天便可消滅敵軍。我看此次清月國把國內全部精英都放在這個計畫,所以國內一定沒有什麼精兵。況且躍虎關城牆高大,兩邊又是高山懸崖,只要留下三五萬軍隊便可守住躍虎關。因此不必擔心躍虎關有危險。」

不少的將領聽了都連連點頭,有人更大聲叫好。見了大家的反應,劉羿不免又在那裏晏御揚揚,不可一世的樣子。

對於劉羿的提議,參軍王亮則抱著懷疑的態度,問道:「若是敵人有什麼陰謀鬼計,那可如何是好?」

劉羿自負地道:「敵人一定認為躍虎關的大軍不敢動才出兵入侵我地,他們也不會料到我們會敢於讓躍虎關的軍隊出動。我們出奇不意以大軍壓制敵軍,敵軍根本無法有什麼陰謀鬼計。況且這是在我國境內,我們對地形的熟悉程度遠比敵人要高,即使敵人有什麼埋伏,我們也能輕易找出。」

聽了劉羿這一番話,大部份將領都不停的點頭稱讚,更有人對他的見解佩服得五體投地。其他一些將領如陳剛、王亮等,雖然不完全相信,但也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

陳剛道:「不論如何,既然知府大人已經決定了,我們只有配合。
大家回去要做好戰前準備,我軍隨時會與敵人交戰,千萬不可大意。」
「是!」眾將齊聲答應。

偏將李天崴問道:「大人,那麼敵人下一步會向哪裏進攻呢?」
劉羿又搶著說道:「我看敵人必會進攻府城甚至順州城,他們可以
以此站穩腳根,再圖其他地方。」

將領們又是一陣喝采,很多將領都認為劉羿分析得有條有理,而且十分符合現實,對敵人的心態也拿捏很好。

殷浩一直是這軍營裏最受注目之新星,現在被一個外人搶了風頭有點不滿,開口辯道:「我看敵軍必是想要曉日府的潼縣,因為那兒與躍虎關相連,敵人若是佔了潼縣,躍虎關的糧草補給之路就會被切斷。那時,躍虎關在缺少糧草的情況下必難守住,敵軍便可乘機攻佔躍虎關。」

將領們正在對劉羿所作的分析讚嘆不已,這時又聽了殷浩的分析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頓時分成兩派,不少人更爭辯得面紅耳赤,帳內一片混亂。

陳剛見亂得不像樣子,右手一拍桌子,大聲道:「好了!不要吵了,成何體統!」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才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整頓好軍隊,使之可以隨時應戰。另一方面,我們需要更準確的情報。」
「黃海浚!」陳剛手持一枚令牌叫道。

「在!」一個身材矮小的武官起身應道。

陳剛把令牌遞給他:「命你帶領三百名士兵前去探聽情報,我要最
準確的情報。」

「是!」黃海浚接過令牌,轉身出了營帳。

「殷浩!」

「在!」

「你立即前去躍虎關,請嘉寧公顏公爺派兵助守潼縣,若是他不願意就算了。你路過潼縣的時候傳令給陳岱,叫他馬上把那裏的一千人馬帶回曉日城。」

「是!」殷浩有些不樂意,他覺得這傳話的工作用不著自己去做,但也無法拒絕,只能勉強應了下來。

王亮問道:「大人,你是要放棄潼縣嗎?」

陳剛苦笑道:「假使敵人真有兩萬人,如躍虎關肯派兵助守,根木用不著我這幾千士兵;若不肯,我這五六千人根本守不住潼縣。那裏的城池太小,又在平原上,很難守得住。而且,我怕一旦集結軍隊守潼縣,敵人就會攻我曉日城,所以不如集中兵力守這曉日城。」
王亮點頭道:「原來如此!」

陳剛又道:「其餘各人加緊操練兵馬。」

「是!」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18:47

第十章

陳剛轉向劉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軍務已完,是時候該談談軍紀了。」接著對著一個穿文官服飾的中年官員道:「李主簿,在大街上縱馬傷人,該當何罪?」

劉羿聽了心中大驚,冒出一身冷汗。他以為撞人的事可以不了了之,誰知陳剛從來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只是等軍情商議完畢再來處治他。

主簿李文斌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好照實答道:「大人,在大街上縱馬行凶傷人,按律當杖責四十,並負責賠償傷者一切損失。若是傷者死了,則以殺人罪論處。」

陳剛冷冷一笑,道:「劉副尉,你在大街上縱馬傷人,我判你四十軍棍!」接著大聲道:「來人啊!把劉羿拉出去杖責四十。」
門口立刻進來了兩個彪形大漢,一人一邊拖著劉羿便往外去。

劉羿掙扎著大叫:「我是定川府的軍官,你無權罰我。」
陳剛厲色道:「我是四品指揮使,你在我府犯案,我自然有權罰你。」
劉羿見硬的不行,只好用軟的,他哀求道:「那只不過是一個小孩,還望大人手下留情。」

陳剛一聽更是惱火,喝道:「小孩不是人嗎?況且他上次討伐山賊有功,我正要上奏請旨褒獎。還不快拖出去!」那兩個大漢一聽,雙手抓緊劉羿拖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凄慘的哀叫聲。

「哎喲!哎喲……」

兩旁的將領沒有人敢出面求情,直到現在,他們才瞭解為什麼陳剛對這位「足智多謀」的劉副尉一直臉色不善。

大家眾人心裏嘀咕:「原來是犯了事,他也真倒霉,偏偏讓陳大人知道。若是遇上其他大人,或者還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這位陳大人卻一向是紀律嚴明,落在他手上可不是好受的。更何況,傷什麼人不好,偏偏是傷了葉歆,不把他殺了算他走運。」
劉羿被打得死去活來,心中狠狠地詛咒著陳剛:「好你個陳剛,此仇不報,我就不姓劉,要是我這次立了大功升了大官,看我怎麼治你。」

少時,軍士拖著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劉羿回到帳中,陳剛還是用冰冷的眼光看著他,道:「你可要保祐傷者平安無事,否則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說罷,一揮衣袖便走出了營帳。

其他將軍趕緊叫人抬來軟床,讓劉羿趴上去。劉羿被打的全身都痛,不停地慘叫。當眾人告訴他傷者是陳剛的子侄,劉羿這才知道自己撞了何人,大嘆倒霉。


且說陳剛,他的心中一直惦記著葉歆的傷勢,但由於軍情緊急,一時無法脫身,直到處理完了所有事情方才急著趕往葉家。

走進葉家的院子,陳剛見院中沒有人便高聲叫道:「葉老哥在家嗎?」
等了一陣,才見葉君行從葉歆的屋內走了出來。陳剛見他面有戚容、眉頭緊鎖、神色頹喪,好像老了很多。

他以為葉歆的傷勢過重,心中一涼,衝了上去,急聲問道:「葉老哥,歆兒傷得如何,是不是有生命危險啊?」

葉君行見是陳剛,嘆了口氣道:「冰老弟已經幫歆兒做了應有的治療,歆兒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到現在還沒有醒來。冰老弟說了,若是歆兒能夠醒來則沒有大礙。」

陳剛聽了之後方才有些心安,心裏嘆著葉歆小小年紀便要受這等苦實在是不幸,劉羿那傢伙也真混蛋,應把他押來陪罪。又想看看葉歆,便道:「我還是進去看看吧!」葉君行默然點頭,領著陳剛進了屋。

看著床上面無血色的葉歆渾身被布帶包紮著,胸前和手臂上還有夾板,陳剛心痛不已,嘆道:「歆兒的運氣也真差,平白無故的居然會被撞成這樣,劉羿這個混蛋實在可恨。」想到劉羿,陳剛忍不住罵了出來。

「劉羿?」屋內的人聽了都一楞。

陳剛恨恨地解釋道:「就是那個撞傷歆兒的凶手,已經被我抓住,我打了他四十大板。」

陶晶滿臉怒容,厲色地叫道:「四十板太少了,這種人應該抓去坐牢!」

冰離也附和道:「對,應該重重懲罰那個混蛋。」

陳剛道:「我已經按律法懲治了他。如果歆兒沒有事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再加重他的刑罰。」

冰柔握緊小拳頭,咬牙切齒道:「應該讓他也給馬撞一下。」
葉君行卻沒有罵,看著床上的兒子,輕輕地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歆兒早點醒來,其他的事再說吧!」

陳剛這才得以擺脫窘境,問道:「難道沒有什麼方法可以令歆兒早些醒來嗎?」

冰離皺著眉道:「若是其他人或許有辦法,可是歆兒……」
眾人急著問道:「什麼辦法?」

冰離道:「可以用強大的內力通過脈絡刺激心神使病人甦醒。可是歆兒的經脈太弱,受不起強大的內力,若是強行輸入真氣,只怕會使他的經脈爆裂而亡。」眾人聽了都默不作聲。

陳剛忽道:「大家這幾天不要出城,恐有危險。」

眾人都嚇了一跳,驚問道:「為什麼?」

陳剛道:「清月國已派兵佔了定川府的寧水縣,可能會進攻曉日府,所以大家還是留在城裏吧!不過這個消息現在還不要向旁人說起,我怕會引起恐慌。」

眾人驚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葉君行嘆道:「要打仗了,這可是大事啊!幾十年的太平日子看來要結束了。」

「不用那麼悲觀,知府大人已派人去請躍虎關的大軍出兵討敵,我想應該會沒事。只是這十幾天要小心一點,以免敵軍狗急跳牆,做出什麼報復行為。」

冰離有點唏噓,道:「看來我又要忙了。」身為軍醫的他,實在不想看到戰爭所帶來的死亡。

陶晶插口道:「既然歆兒還未醒來,不如大家先回去吧!有我們夫妻在這裏照顧歆兒就行了。」

眾人見等著也不是辦法,只好離去。唯有冰柔死活也不肯走,說要留下來陪著葉歆。冰離和田氏沒有辦法,只好讓她留下。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21:33

第十一章

一晃三天,葉歆身上的傷處已經被藥物和針炙之術所控制而沒有再惡化,但他還是沒有醒,葉冰兩家的人越來越急,卻也束手無策。
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出現在葉家的門口,正是青竹道人。

青竹道人推開院門正想走進去,卻見一個中年婦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便用略帶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問道:「請問這是葉歆的家嗎?」
陶晶見一個道骨仙風的老人問她這裏是不是歆兒的家而心裏奇怪,
應道:「是啊!你是什麼人,你認識歆兒?」

青竹道人,笑著道:「我是青竹,和歆兒有約。」

「你和歆兒有約?我怎麼不知道。」陶晶更是奇怪。

青竹道人問道:「夫人可是葉歆的母親?」

「是啊!」

「我能見一見歆兒嗎?我想他應該很想見我。」

提起兒子,陶晶又傷心了起來,嘆著氣道:「歆兒受了重傷,正昏迷不醒,都已經三天了。」

青竹道人雖然覺得很意外,但並沒有太吃驚,道:「葉夫人請放寬心,我看他樣貌清奇,非夭折之相。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陶晶聽了青竹道人的話略為定心,道:「醫師說只要他醒來便可無恙,只是我們沒有辦法讓他醒來。」

「哦!」青竹道人點了點頭道:「能否讓我看看,或者我有辦法讓他醒來。」

「真的?」陶晶聽了喜上眉梢。

葉君行聽到陶晶在屋外和人說話也走出來看看,見陶晶面帶喜色覺得奇怪,心道:「夫人一直為歆兒擔心,每天都是以淚洗面,今天怎麼會這麼高興呢?莫非有人能救歆兒?!」於是走到妻子的身邊
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陶晶一手抓著丈夫的手,一手指著青竹道人,興奮地道:「相公,這位老人家說他能使歆兒醒過來。」

葉君行打量了一下青竹道人,他見這老人樣貌清奇,穿著古怪,將信將疑地問道:「連醫師都沒有辦法,你會有辦法?」

青竹道人並不介意,笑著道:「既然連醫師都沒有辦法,何不讓我試試?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陶晶也在旁邊附和著道:「既然老人家有信心,不如就讓他試試吧!」
葉君行見青竹道人說得很有信心,而且妻子也贊同,便點頭同意了,領著青竹道人進屋。其實,他的心裏也盼望著兒子能盡快醒來。

冰柔正在坐在床邊,看見葉氏夫妻領著青竹道人進了葉歆的屋子,便跑上去抱著青竹道人大哭道:「道長伯伯,快點救救小葉子吧!他已經三天沒有醒了。」

葉氏夫妻這才相信兒子真的認識這個老人,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青竹道人摸了摸冰柔的頭,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喚醒他。」
冰柔沾滿淚水的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拉著青竹道人便往床邊去,道:「道長伯伯快點。」

青竹道人走到床邊憐惜地看著葉歆,然後從身上拿出一朵蘭花貼在葉歆的眉心,手畫一符,輕喝一聲「唧!」,接著便把手放在草葉上閉目不動了。

葉氏夫妻看著心裏奇怪,他們以為老人會施展一些奇門醫術,怎知卻只是一朵蘭花和一些古怪的動作,於是心裏又在嘀咕,對老人的信心又下降了。但冰柔因為上次看過青竹道人的神奇道術,所以對他很有信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著床上的葉歆。

過了一陣,青竹道人站起來對葉氏夫妻說道:「我看歆兒半日之內就可醒過來。」

「太好了!」陶晶和冰柔聽了都雀躍萬分,臉上興奮得通紅。

葉君行卻仍是半信半疑,他怎麼也不相信那些奇怪的行為比冰離的醫術還要高明,但事已至此只好等下去,況且也沒有其他可行的辦法。

其實葉歆一直沒有醒的原因是他的心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開始的時候,他感到很痛,全身上下都很痛,痛得好像身體整個裂開。痛到極點之際,便一下昏了過去。他感覺到他自己和死亡很接近,好像只是一線之隔。瀕死的感覺使他心頭大震,他想起了父母、柔兒、師父和一切與自己接觸過的人。

他很努力地想把這種感覺從心中揮去,這時心之力產生了作用,心之力使他失去了知覺,腦中又變成一片空明,但此時他並沒有反應,直到冰離以針炙之術刺激了他的神經,他才開始有所感覺。

他感覺到自己正身處一片茫茫的草原,大地上有各種各樣的草,有長有短,有青有黃。天上的太陽很溫暖,小草在陽光的照耀下都在茁壯的成長,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置身於其中也感覺到了草的喜悅和生命力的成長,他覺得自己也化身成了一棵小草,和其他的草一樣,正在不斷的吸收著陽光和養份,慢慢地成長,越長越高,越長越強壯,十分舒服、十分滿足。
他舒服的想睡,漸漸地便睡著了。

過了很久,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草不再長大了,而是結出了很多很多的草籽,各種各樣的草籽。他感覺到了,是成熟。到了這裏,他頓時恍然大悟,他終於領悟了草系道術的第三層--「籽」。

他很興奮,自己這麼快就領悟了全部的草系道術實在是很幸運。他彷彿看到自己與草融合,可以盡情的使用草之力。

他還發現那五彩靈果已經徹底被自己吸收了,所以心喜若狂,因為他的道術修為不是一點一點地增加,而是跳躍式的成倍猛增。他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是心的力量。

他感覺到有人在呼喚他,聲音很熟悉,他知道那是他的父母在叫喚他,不過他沒有回應,還是沉浸在喜悅之中不想離開這種感覺。

他覺得好像還少了些什麼,他並不知道是什麼,但他明白這種領悟好像並未到達草系終極境界。

隨著時間齒輪的轉動,青青的草變得越來越枯黃,有的甚至死去。

突然,周圍狂風大作,草籽都被吹得離開了母體,隨風飄散。他很吃驚,舞動身體想抓住那些被吹散的草籽,可是怎麼抓也抓不住,他很傷心,覺得丟失了一些很寶貴的東西。

草籽被吹得分散東西而撒落在大地上,他眼前的景象又為之一變。
彷彿他也像那些被吹散的草籽般落在了泥土上,漸漸為泥土所覆蓋。

這時,他的感覺和第一次修練道術時的感覺是一樣的--四周一片漆黑。他又感到了相同的黑暗,感到了相同的壓迫,又感覺到那種頑強的生命力使他有欲望去衝破黑暗。

這種相同的感覺令他很奇怪,這應該是草系第一層「芽」的境界。
自己已經完成了這層次,為什麼又回到這裏呢?難道是自己的道術修為又回到了草系第一層?應該不會吧!

他有點驚慌,所以試了試自己的道力,感覺到自己的道力不但沒有回到最初,反而變得綿綿不息,細韌而綿長的道力在心海中不停的流動著,使他的心以及身軀都十分舒服,完全沒有那種重傷之後的痛楚。

草籽又發芽了,再一次穿過了泥土來到地面,又是不斷的吸收陽光和養份。慢慢地,葉也長了出來,最後又結出草籽。如此不斷的循環往復,不斷的變化著。

看著這些變化,葉歆陷入了迷惘,他不知道這種變化代表了什麼意思,但他知道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是領悟終極草系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不能突破這個難關,他的道術便不會再有進步。

因此,他不斷的思索著。

發芽--出葉--結籽

不斷的重覆這三個步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有什麼特殊含意呢?是不是裏面暗示了什麼道理呢?

為什麼我的心之力會變得綿長不斷呢?難道和這一現象有關?

正想著,青竹道人的道力注入了他的心房,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他的心,刺激了他的感覺。他感覺到一些東西,但又不能確定。他想到了自己瀕死的那種感覺,於是又去感應草之心。這一次,他對草由生到死的過程中的每一個步驟都細心地感應著。

終於,讓他發現枯黃的草也是有生命力的,並不是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他一直以為草枯黃便是死了,再也沒有生命力。但新的發現使他瞭解到枯黃只不過是草生長中的一個步驟,其實草的生命力是綿長不斷。

他這才明白什麼是終極草系,草系道術所代表的是生生相息、是延綿不斷、是循環往復、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缺點是力量細小。

徹悟的感覺是十分的美好,他不斷的回味著那種感覺,從心裏笑了出來,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25:27

第十二章

一入眼簾,便是冰柔那嬌小俏麗的小臉,葉歆高興地叫了一聲:「柔兒!」

冰柔見葉歆醒了,心喜若狂,捧著他的臉叫道:「小葉子,你終於醒了。」

葉君行和陶晶正等得心焦,聽到冰柔的叫聲,全都立時撲到床邊。

陶晶溫柔的摸著兒子的小臉,道:「歆兒,你終於醒啦!可把我們給急死了。」

葉君行站在後面微笑看著兒子,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了。對於青竹道人更是有無盡的感激,心中還在慚愧自己一直懷疑他的能力。想到這裏,他不禁回頭看了青竹道人一眼,眼中盡是感激之意。

「娘!」葉歆微笑看著母親,又看著後面的葉君行,叫了聲:「爹!」
陶晶關心地問道:「歆兒,你覺得如何?還痛不痛啊?」
葉歆笑著道:「痛倒不痛,就是肚子餓。」

陶晶道:「你先等著,我馬上就去拿東西給你吃。」

冰柔在一旁笑著道:「那當然,你都睡了三天,三天沒吃東西當然會餓。」

「三天!」葉歆很驚訝:「我睡了這麼久?」

「可不是,把大家都急死了。」

葉歆這才知道自己居然花了三天的時間在修練道術,讓大家這麼擔心,心裏有些不好意思,吶吶地道:「我也不知道這一睡就過了三天。」又看了看身子被布帶綁得像一個粽子,感到好笑,問道:「我怎麼會被綁成這個樣子?」

冰柔連忙道:「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呢!」

葉歆知道自己的斷骨還沒有長好,不敢亂動,看著冰柔笑了笑道:
「現在我可無法陪妳練武了。」

冰柔白了他一眼,嬌笑道:「呆子,少練幾天武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陶晶轉身便要去為兒子拿吃的,看到青竹道人也想起自己夫妻光顧著看兒子而把他給忘了,不好意思的道:「多虧老人家的高明醫術,歆兒才這麼快醒來。」

葉君行也附和道:「是啊!多虧了老人家,在下實在慚愧,當初還懷疑你。」

青竹道人只是笑笑,道:「不用謝我,其實歆兒也快醒了,我只不過是助他早一點醒來。」

葉歆的視線被擋住了,看不見青竹道人。當聽到青竹道人的聲音後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何人。

冰柔道:「小葉子,道長伯伯來看你了。」

葉歆這才省起那是青竹道人的聲音,心中大喜,叫道:「道長伯伯,是你來了嗎?」

青竹道人走到床邊,笑著道:「是我來了,我們可有個三年之約。」
「是啊!我一直等著道長伯伯。」

葉君行心裏奇怪兒子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個奇人,還有什麼三年之約,怎麼沒有聽兒子說過。但見兩人說得正歡,也不便插口打攪。

葉歆又道:「道長伯伯,你是不是來收我為徒啊?」

青竹道人道:「是啊!有你這麼好的徒弟,我可不願意放棄。」
葉歆高興地說道:「太好了,我剛才已經領悟了終極草系道術。」
青竹道人笑著道:「我知道,我看你的眼睛就已經知道了。」
「終極草系道術?」葉君行聽了大吃一驚,他雖然沒見過道術,但曾看過一些有關道術的書,明白道術曾經被朝廷所禁,連忙問道:
「歆兒,你學了道術?」

葉歆看著父親,自然地道:「是啊!既然不能學武,學道術也不錯啊!」

青竹道人見了葉君行的反應,連忙解釋道:「貧道青竹,是遊方的道士,三年前路過南山見歆兒和柔兒遭遇虎襲,便助了他們一臂之力。後來歆兒想學道術,我便教了他一點入門的道術,並答應三年後再收他為徒。未能告知葉先生是我的過失,還請葉先生見諒。」
葉君行這才瞭解事情的始末,連忙對青竹道人說道:「道長,歆兒已經有了未婚妻,可不能跟你去作道士。」他並不是擔心道術會教壞他的兒子,因為他也有些瞭解道術的本意,只是曾聽說修行道術之人都不成婚,故而有些擔心--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還要靠他傳宗接代。

青竹道人啞然失笑,道:「我只是教他道術,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葉君行懷疑地問道:「學道之人不是都不娶妻嗎?」

青竹道人哈哈大笑道:「你聽誰說的?根本沒有此事。獨身固然對修道有很大好處,但也不必強硬遵循。我也有妻子,不過已去逝多年了。」想起了已逝的妻子,不由神色一黯。

葉君行聽了方才放下心來,又見了青竹道人的神色,知他想起妻子,心中不安,便道:「是我孤陋寡聞,誤會了道長,還請道長原諒。」
青竹道人笑了笑道:「除了道士,沒有人能真正瞭解道術的真相。
其實,道術也和武學一樣,是讓人修練的東西,只不過方向不同罷了。葉先生請不要將此說予他人知曉,以免影響了歆兒將來的發展。」
葉君行點頭答應了。

此時,一直盯著葉歆的眼睛細看的冰柔,忽然高聲叫道:「我發現了!」

陶晶正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聽到冰柔的叫聲,笑著問道:「柔兒,妳發現什麼啦?」

葉君行也奇怪地看著冰柔,而青竹道人則捋了捋鬍子,微笑看著冰柔。

葉歆也問道:「柔兒,妳發現什麼啦?」

冰柔興奮地叫道:「你的眼睛有一層很淡的綠色。」

「什麼!」葉家的三人都嚇了一跳。

陶晶不知道兒子修練了道術,平時也沒有留意兒子的眼睛,這時聽到兒子的眼睛是綠色的,便以為兒子又有什麼事,急忙把食物放在桌上,衝到床邊看兒子,細看之下發現兒子的眼瞳上果然有一層很
淡的綠色,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葉君行雖然覺得綠色的眼睛有點怪,但認為這也無傷大雅,就把妻子拉到一旁細細地把事情的始末解釋了一次。陶晶這才舒了口氣,神情也變得輕鬆許多。

葉歆卻有些擔心的問道:「師父,我的眼睛是不是永遠都是這樣啊?」
青竹道人笑著道:「徒兒,這只不過是一個階段,當你練成了木系便可恢復原來的顏色,況且這點綠色很淡,不細看是很難發現的,從遠處看只是比別人的眼睛明亮了一些。」

冰柔看著葉歆的眼睛,羡慕的道:「我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啊!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葉歆見冰柔也喜歡便放下心來,開心地說道:「想不到這次居然因禍得福,我的修為又高了很多。」

陶晶端著粥碗走到他身邊,道:「快吃吧!」接著便一匙一匙地餵他。

葉歆三天沒吃東西自然是吃得狼吞虎嚥,口中還不停說道:「好吃、好吃。」

看著葉歆的饞樣,眾人都笑了起來。

之後,葉君行邀請青竹道人住在家中,青竹道人自然是欣然同意。


躍虎關建於眠月三百二十八年,為天龍皇朝所建,為防「清月國」入侵。地處曉日府西南百餘里,是清州之清月國進出順州的唯一要道。躍虎關居躍虎峽之中,躍虎峽是為山谷,東西兩個入口極為狹窄,中間腹地甚大,能藏十萬兵甲。躍虎峽兩側是高聳入雲的天雲山脈,高不可攀。天龍皇朝於兩側谷口各建一座高大的城牆,故躍虎關實為一城。此關易守難攻,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躍虎關的守將是鎮西大將軍,躍虎關兵馬都總管,嘉寧公顏伯盛。
其麾下有雄兵十萬、戰將百員,一向是守護這西南要地的重要人物。
他已年過六旬,在這躍虎關也已經守了二十餘年,是朝中重要的老臣。其父顏溮是天龍皇朝的開國功臣,也是開國四大世家之一,所以顏氏一門在朝中顯赫非常。當今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顏伯盛便已是他這一派的主要人物,後來又扶持太子登基,所以聖眷正隆,而且他又和其他世家聯姻,故此在朝野都十分有影響力。

接到曉日和定川兩府的求救文書後,顏伯盛立即聚集麾下眾將於大將軍府議事。

他端坐正中,掃了一眼兩側的將領,正色道:「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清月國越過天雲山攻佔了寧水縣,他們正要向外擴張。據曉日府和定川府的文書看來,敵軍超過兩萬人,比順州各地兵馬的總和還要多。他們沒有能力討敵又怕敵軍進犯,故請我派兵滅敵。叫大家來,是商議該不該出兵。」

眾將頓時互相議論了起來,廳裏吵吵嚷嚷。顏伯盛皺了皺眉頭,喝道:「安靜,一個一個說。馬副帥有何高見?」

坐在他身邊的一個五十多歲的武將躬身應道:「大人,我看敵人不除,順州危矣。順州大部份軍力皆在此處,若我軍不動,順州恐會有失。萬一失了順州,我軍難逃前後夾擊之險。因此我認為應該立即派兵,早除後患。」這人是躍虎關的兵馬副總管「忠勇伯」馬萌,一直跟在顏伯盛的身邊,是顏伯盛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的為顏伯盛效力,所以顏伯盛一直很重視他的意見。

一旁的總兵胡鵬卻不同意,道:「敵人至少有二萬,說不定還更多。
我軍至少需派出五萬軍隊方能迅速消滅敵軍。可是這樣一來,守關的士兵就只餘五萬。寧水雖小但糧草甚豐,若大軍無法及時消滅敵軍,待敵人來犯躍虎關,我怕久守難持。若是派出的軍隊太少,則我軍未必能勝,此時敵人便可乘機攻佔順州全境。我看不如暫且不動,請朝廷另派軍隊前來滅敵。」

顏伯盛點了點頭道:「我正是擔心此事,所以才叫大家來商量。但若請朝廷派兵,唯恐曠日持久禍亂叢生。」

行軍司馬孫濮道:「不出兵也怕會有大禍。若敵人佔潼縣斷我軍糧道,我軍必亂,此時清月國便可兩面夾擊。屆時,我軍少糧不能久持,躍虎關便是敵軍的囊中之物。」

顏伯盛道:「這是重點。曉日府日前已派人來此求我助守潼縣,否則他們便要棄守潼縣,我尚未回答。」

校尉李恩憤憤而道:「這陳剛居然把責任全推到我們身上來了。」
顏伯盛笑著道:「這正是陳剛聰明之處。他手下本應有一萬五千兵馬,但有一萬歸屬躍虎關,因此他手上的兵力不足,無法兩頭兼顧。
現在他手裏只有五千兵馬,又怕府城被佔,所以把兵都收回去防守曉日城。況且就算他派全部的五千人馬來守潼縣,也未必能夠抵擋敵人的兩萬軍隊。因此,對他來說,守不如棄。我們可不同,潼縣對於我們可比對於曉日府重要,他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會有此策略,不過這陳剛也確實狡猾。」

將軍們都哈哈大笑,他們對於此次事件並不擔心,一概認為清月軍只不過是癬疥之疾,不足為患。

這時,一名軍士走進大廳,跪著道:「稟大人,探子回報。」
「說!」

「據探子報,敵人又有大批軍隊進駐寧水縣,大約一萬多人。」
顏伯盛輕輕一笑,道:「又多了一萬,敵人這次可真是志在必得啊!」
複問:「敵人的主將是誰?」

「探子見寧水城上的大旗上有個雲字,想是清月國的兵部尚書雲璧親自領兵。」

顏伯盛嘿嘿一笑:「雲璧!他可是清月國的支柱啊!竟然親自帶兵出戰,可見清月國對此戰是志在必得。」接著揮了揮手,示意軍士退下。

周圍的將軍聽是雲璧領軍,全都眼睛大亮。他們都知道,若是能夠戰勝雲璧,將是一件巨大的功勞,升官在所難免。不少人都躍躍欲試,希望自己被派出去打仗。

胡鵬疑道:「這個雲璧鬼計多端,此次是否也有什麼鬼計呢?」
孫濮道:「我認為他是想斷我軍糧道,然後兩面夾擊,以圖攻下躍虎關。」

馬萌不同意,道:「若敵人有能力從其他地方越過天雲山,根本沒有必要來佔躍虎關。」又問道:「敵軍是如何翻過天雲山呢?要是敵人找到新的方法通過天雲山,這躍虎關不就成了無用之物?!」
顏伯盛聽了皺皺眉,道:「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們一定要找到敵人越過天雲山的方法,否則我這躍虎關就不用守了。」接著指著一名將領道:「趙寅,你立刻加派探子,務必找到敵軍越過天雲山路。」趙寅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顏伯盛又問:「馬大人,清月國那邊的駐軍有何動靜?」
「派出去的探子一個也沒回來,敵軍似乎對情報進行嚴密封鎖,這裏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馬萌有點擔心清月國有什麼鬼計。

馬萌的一番話使顏伯盛陷入沉思,思考了良久,他忽然大笑起來,
眾人不明其意,問道:「大人因何發笑?」

顏伯盛輕笑道:「這必是敵人的疑兵之計。我軍若是中計,必不敢輕舉妄動,敵人便可一舉增兵寧水。寧水糧多,待其站穩腳跟便可圖謀整個順州,此次人數的增加便是証據。雲老兒啊,雲老兒!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出自己的失招。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主動出擊,否則若等敵人把國內的大軍運了過去,我們會有危險。」
胡鵬道:「既是這樣,不如我們攻入清月國,使其首尾不能相顧!」
顏伯盛道:「敵人既能派兵佔我城池,其國內必有可恃。況且,清州都是險山惡水,大軍行軍不便,若清月軍趁機攻佔了躍虎關,我們將無路可退。」

胡鵬讚道:「原來大帥早有定計,下官佩服。」

「我用兵一向謹慎小心,這正是我能在此守關二十餘年的原因。」顏伯盛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眾人皆起身喊道:「大人英明,我等不及!」

顏伯盛笑著擺了擺手,然後面色一正,道:「馬萌、胡鵬!」
「在!」

「命你二人領六萬人馬圍剿敵軍,務必在短時間內將敵人清掃乾淨。」

馬萌有點遲疑,道:「大人,只留四萬人,恐怕不夠守城。」
顏伯盛道:「我認為敵軍必是集結大軍由另一條路侵入我國腹地,因此國內的軍隊必定不多,四萬人再加上高大的城牆,就算有十萬大軍也無法在幾日內攻下此關。不過你此行定要速戰速決,早日歸
來,以免躍虎關有險。」

「是,大人!」


次日一早,馬萌便統率六萬大軍出征,分為前中後三軍,分開行軍,兵鋒直指寧水縣。躍虎關與寧水縣相去三百餘里,六萬人浩浩蕩蕩地走在官道上,宛如一條巨龍。馬萌只用了一天時間便穿過了潼縣。看著行軍的速度,馬萌覺得很滿意,他認為只要三天便可到達寧水縣。

可大軍剛穿過潼縣來到交河縣,忽然殺聲大作,大軍左側的小山坡上出現了一支大約五千人的清月軍,這支軍隊如猛虎下出般衝向馬萌軍隊。馬萌見了大怒,立即命前軍和中軍夾擊清月軍。清月軍並沒有攻擊,而是由前軍和中軍間的空隙穿過,往另一方向逃去。馬萌軍隊還未來得及形成夾擊之勢,清月軍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耗子,讓我抓住了,我要你們好看!」馬萌氣得暴跳如雷,嘴上雖是罵著,但也沒有辦法,因為派出去的探子一個都沒回來,無法準確地摸清敵人的位置。又怕敵人用的是拋磚引玉之計,因此只好重新整頓隊伍繼續上路。

可一路上還是不太平,晚飯時分,小股敵軍又出現在遠處,以軍鼓之聲騷擾,使馬萌軍隊的士兵無法休息,士氣和士兵的狀態都受到影響。馬萌沒有辦法只好安營下寨,讓士兵們休息了一天方才上路。
大軍走走停停,花了六天才走到寧水縣。

可剛到寧水縣就聽說敵人已經離開了寧水縣且不知所蹤,氣得馬萌破口大罵。但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敵軍只有五千人。他也不是庸才,立即想到敵人的目的是在躍虎關,於是分兵四萬,火速趕回躍虎關,餘下二萬由胡鵬帶領,繼續撲擊逃入深山的敵軍。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8 21:28:36

第十三章

陳剛在曉日城也過得不踏實,心中總是擔心著清月軍會來進攻曉日府,所以惶惶不安。現在他麾下只有六千軍士,聽聞敵人增兵,只得加緊操練,準備大量的滾石檑木用以守城。

知府衙門將消息封鎖,對平民只說是有大股山賊作亂,但不少人還是透過各種途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因此城中的百姓都在擔心戰火蔓延到曉日府。有的人甚至準備好行裝,以便隨時可以逃難。

對於百姓的反應,官府只好出來安撫民心,告訴城中的百姓,躍虎關的大軍已經出動剿敵,又宣揚天龍軍威猛無敵,勝卷在握,人們這才漸漸安定下來。

陳剛知道躍虎關出兵六萬後,很擔心躍虎關的安危,卻又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只盼望馬萌軍隊早日消滅敵人。他想起葉歆的傷勢,於是來到葉家探望,這已是葉歆醒來之後的第五天。

剛走入葉家,便聽到葉歆屋中傳出的歡聲笑語,陳剛立時明白葉歆已經醒了,心裏大喜。

葉歆正躺在床上,與冰柔和青竹道人說話。看到陳剛進來,葉歆高興地叫了起來。

冰柔回頭見是師父,問道:「師父,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會有時間來看我們?」

陳剛笑著道:「我掛記著歆兒的傷勢,所以來看看。幸好他的傷勢無礙,我也好放心。」看到一個身著奇特的老人坐在一旁,覺得奇怪,問道:「這位是……」

青竹道人笑著道:「我是青竹,是歆兒的新師父。這位想必是陳大人吧!」

「正是!」陳剛點了點頭,問道:「新師父?」

青竹道人搶著答道:「我是教他音律的師父。」然後從道袍內拿出一支雪白的竹蕭嗚嗚地吹了幾下。冰柔和葉歆沒有解釋,他們知道青竹道人不想告訴其他人有關修道之事,因此裝模作樣地扮作音律老師。

「原來是教音律的。歆兒,你的興趣也太多了吧!」陳剛微笑看著葉歆。

「陳伯伯,外面都傳說清月軍要攻曉日府,這是怎麼回事啊?清月軍怎麼會突然大舉翻過天雲山呢?」自從聽了敵軍入侵之事,葉歆便一直掛心,想知道確切的消息,這時見了陳剛便忙不迭地問了出來。

陳剛於是把所發生之事向葉歆說了一遍。葉歆沉吟了一陣,道:「陳伯伯,我覺得事情有些古怪。」

「我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妥。」陳剛也一直在為此事不安。

葉歆想了想道:「我只是在想敵軍為什麼會選寧水縣作為第一個攻擊目標。」

「將領們認為敵軍想先找一個立足點,而後再圖他地。」
葉歆不滿意這個答案,道:「這種看法也有它的理由,但是其中疑點甚多。首先,從戰略的角度來看,寧水縣只不過是一個海邊小縣,雖然糧草甚豐,但易攻難守。定川府比起寧水縣,不是更有價值嗎?
控制了定川府,其轄下的幾個縣由於缺乏軍力,皆可輕易落入掌握之中。而且定川府城四通八達,北接曉日府可上昌州,南達海州,東至順州城。若是佔了定川府,對於敵軍將來的擴展會更有利。再者,如果敵軍真有二、三萬人,在我軍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他們絕對有能力攻佔定川府的府城。定川城城牆高大,比起寧水縣的那三座小城要好,更何況定川城內的存糧也比寧水縣多。既然如此,敵
軍又為什麼偏要攻佔小小的寧水縣呢?」

「或許是敵人計畫中的疏忽。」陳剛也覺得這事不尋常,勉強找了一個答案。

「不可能!」葉歆的語氣十分堅定:「綜觀此次事件,敵人一定有十分詳細的計策和安排,否則不可能在我軍毫無所知的情況就能攻入我國。他們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地方有所疏失,我想必有所圖。」
陳剛也覺得這個答案有些勉強,低著頭細細地思量。

葉歆又道:「另外,攻佔了我國幾處府縣,其實對清月國並沒有直接的好處,因為以軍力來看,敵軍是無法和我國相比的,他們佔了城池也無法久守。況且又有躍虎關的十萬大軍在那裏虎視眈眈,對他們國內有很大的威脅。而各地的百姓也不會支持清月國,他們得不到民心就得不到兵力和糧草的補充。有這麼多弊處,敵軍不會想
不到。那麼,敵軍為什麼還要策劃此次進攻呢?」

「是啊!」陳剛越聽心中越是不安,危機感油然而生。

「他們攻下寧水縣之後便再也沒有出兵。以他們的兵力,應該可以在短時間內攻下整個定川府甚至順州,何必孤守在寧水小縣?而且
還四城緊閉,不放出一兵一馬。」

「對啊!」陳剛更迷惑了。

「我猜他們沒有繼續攻城掠地的原因只有一個。」

「什麼原因?」

「兵力不足!」

陳剛大吃一驚,道:「這怎麼可能,敵軍可是有二萬多人啊!」
葉歆問道:「聽說寧水縣的三個城都是城門緊閉,探子又是從何處知道敵軍的人數呢?」

「探子根本進不去寧水縣,似乎敵軍內有很多高手。探子一進寧水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他們只能從遠方觀察。探子們看到城牆上旌旗蔽日,而且滿滿的都是士兵,早上又不斷的有軍隊進入,由
此判斷敵軍的人數。」

「此中會不會有詐?」葉歆深思著。

「有詐?」

「城頭上都站滿士兵,並不代表城內也都是士兵。要令城牆上站滿士兵,需多少人?」

陳剛想了想道:「以寧水縣的規模來看,大約要一千人!」
「這就是說,只要用一千士兵再加上旗幟,便可虛張聲勢,營造猶如數千士兵之勢。」

「什麼!」陳剛掩不住臉上的驚慌之色,叫了出來:「每天增加的士兵,又如何解釋?」

葉歆道:「這個容易,只要每城派數百士兵穿梭於各城之間,晚間出城,白天入城,這樣便可擾亂探子的感覺,以為敵人在不斷的增兵。」

「換句話說,敵軍可能只有四五千人,因此不敢進攻其他城池。他們的目的在於躍虎關!」陳剛恍然大悟,眉頭隨之一皺,道:「但這只是猜測,沒有確實的證據,無法下定論。」

「是啊!說不定我的猜測是錯的,若能有準確的情報就好了。」葉歆也知道自己所言純屬猜測。

陳剛站了起來,道:「我看還是我親自去打聽情報,不能誤了軍機。」說罷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葉歆一時想不到答案,於是閉上眼睛靜靜地想著。

青竹道人看著他,讚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韜略,果然是天縱之才。」

葉歆謙虛道:「我只不過就事分析罷了,說不定所說之詞都是錯的。」門外的叫喊聲打斷了他的說話。

「葉小兄弟在嗎?」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

葉歆大喜,問道:「扎猛大哥,你不是去清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扎猛嘆道:「我本想從山上爬過去,誰知在山上救了一個清月國的採藥人。他感激我救了他,所以告訴我清軍國集結了大軍要攻打躍虎關,為了防止消息洩漏,邊境一帶全線封鎖,見外來人便殺。我見清州去不成便想回銀州老家,順路過來看看你們。」他見葉歆面有病容,問道:「葉小兄弟,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果然如此!」葉歆喊道:「柔兒,妳馬上去軍營見妳師父,就說我有敵軍的緊要情報,請他一定要來。」

冰柔不明白葉歆是什麼意思,見他焦急的樣子知道事情不小,連忙趕往軍營。陳剛正準備親自去探聽情報,聽到冰柔說有情報便立即趕到葉家。

葉歆一看到陳剛便急著道:「陳伯伯,敵軍果然要攻躍虎關。」接著就將扎猛所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剛得到消息後沉吟了半晌,道:「果然是調虎離山,可是躍虎關仍有四萬兵馬,又有高大的城牆,守城應該不會有問題。敵軍似乎沒有能力一下攻破此關。」

葉歆道:「敵軍既然有這些安排,就說明他們必有後招,只是我們想不到罷了。由種種跡象來看,躍虎關危在旦夕。如今之計,只能請出征的大軍儘快回關,再招集各府的兵馬助守躍虎關。」
「請大軍回兵是必行之舉!」陳剛皺著眉道:「只是我沒有權力招集他府兵馬,況且我是曉日府兵馬司,若直接揮兵前去躍虎關,恐有違職權。」

「既然如此,陳伯伯可以用守衛潼縣為由,駐兵潼縣邊境。一旦躍虎關有事,便可立即派兵助守;若躍虎關已失,則能防守潼縣,阻敵攻勢。」

陳剛沉思了一陣,道:「好,我立即發兵去潼縣。只是我這五千兵馬太少了,恐怕起不到作用,我只能盡力而為。」又嘆道:「可惜你受傷未癒,否則隨我出兵,也是一大助力。」

葉歆也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雖然覺得這次躍虎關危矣,但自己想不出辦法也無可奈何。況且他認為即使清月國得到了躍虎關,一時間也不會進犯順州,因為清月國沒有國力支持大量用兵。

扎猛拱了拱手,插口道:「陳前輩如不嫌棄,扎猛願隨軍出征。」
「好!」陳剛很高興:「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說罷便領著扎猛離去。


正當援軍趕往躍虎關之際,清月軍已經在關外集結完畢。天龍軍的探子立即將情報稟告顏伯盛。

「哦!十幾萬?這樣豈不是清月國的所有軍隊都出動了?」此時的顏伯盛仍然信心十足,輕笑著走向城頭。

眾將此時都已聚集城頭,準備迎接敵人猛烈的攻城戰。顏伯盛一邊向將領們打招呼叫他們放心,一邊觀看城外的情況。

城牆下是一大段崎嶇不平的山路,遠處的平地上站著黑壓壓一大片軍隊,一望無際。軍隊的前面是弓兵,隨後是步兵,由於山路崎嶇,並無馬軍。奇怪的是,他們並未發起進攻,好像在等什麼似的。

士兵看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敵人要搞什麼。一位將領問道:「大人,敵人在幹什麼?為什麼不進攻?時間拖得越久,不是越對他們不利嗎?」

顏伯盛冷笑一聲,自以為是地應道:「他們定是在等關內那支軍隊的信號。想要前後夾攻?沒那麼容易!我有四萬兵馬在手,就算有二十萬大軍也攻不下我這躍虎關。」接著吩咐手下不必擔心,只要多準備弓箭礌石就行了。

可是等了一個時辰,敵人還是沒有動靜。顏伯盛等得不耐煩,索性叫人搬了桌椅,讓將軍們陪著一起坐在城樓上品茶。眾將官都顯得忐忑不安,雖然對主帥輕視敵軍的作法不以為然,但也沒有人敢反對,只好陪著顏伯盛品茶作樂。

「敵人動了!」士兵們突然驚叫起來。

「慌什麼!」顏伯盛一邊喝斥著士兵,一邊伸頭向關外看。果然見清月軍的弓兵分為左中右三隊,慢慢地向關口移動,主將雲璧領著其餘軍隊跟在後面。

「找死!」顏伯盛暗暗冷笑,並不理會,繼續品茶。

清月軍行軍的腳步聲漸漸地由遠處傳來,越來越響,震撼著躍虎關天龍軍的心。不少人慌亂了起來,有的人不等敵軍進入射程範圍便開始射箭,這種緊張的情緒影響了所有的士兵。霎時間,箭雨鋪天蓋地般朝清月軍撲去,可是飛到離清月軍還有十幾丈便墜落地上。

顏伯盛看得直搖頭,他知道這幾十年沒有戰事,所有士兵都沒有大戰經驗,最多只是參與征討山賊盜匪的小戰事,因此遇到這種大戰難免有些緊張,他連忙帶著將領安撫軍心。

士兵們剛安定下來,躍虎關左側的高山上突然出現了一桿紅旗。正當躍虎關的守軍疑惑不解的時候,清月軍的方陣中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殺聲。

「殺--」

城上的士兵不知道發生何事,急忙張弓搭箭準備迎戰。突然間,士兵們感覺到大地在顫動,緊接著堅固的城牆突然下陷和崩塌,很多士兵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已經被沙石所沒。往日高聳堅固的城牆很快就變成了一堆廢墟,連顏伯盛也不明不白的慘死於亂石堆中,陪伴著他的還有那些一起品茶的將軍們,他們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麼如此堅固的城牆會倒塌。

清月軍前面的弓箭隊急速地移動到射程內,並開始向沒有城牆保護的躍虎關天龍軍猛射。箭如雨下,頓時射倒了一大片。中箭者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戰場,為慘烈的戰爭畫面添上驚心動魄的一筆。

守軍的重要將領大部份已經死在了城牆下,士兵們沒人指揮,亂成一團,不少人在決定逃跑或抵抗的猶豫間便已被射成了刺蝟,僥倖逃過一劫的士兵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

隨後,清月軍的步兵也展開了屠殺。霎時,二十萬清月軍如巨浪般吞沒了整個躍虎關。長期以來的壓抑使清月國的士兵都充滿了恨意,追趕著四散的天龍軍砍殺。天龍軍已經毫無鬥志,倉惶而逃,只盼著自己能逃過這一劫。

屍體越來越多,到處都是一片血海,慘叫聲、呻吟聲、哀嚎聲、哭聲、罵聲更添淒涼。死了還好,那些斷手斷腳的天龍兵只能倒在屍體旁無助的祈禱,有的更在地上不停地爬著,拖出了長長的血痕,
從他們身旁經過的清月兵還不時的補上幾刀……


天空飄起了小雨,彷彿在為戰爭的殘酷而哭泣。濃烈的血腥夾雜在細雨中,為大地渲染了無限的淒涼。無論勝利者還是失敗者,他們都對城牆謎一般地崩塌感到驚訝,其間的分別只是在於慶幸還是詛咒。

躍虎關東側的城牆上,雲璧獨自一人站在那裏感受著成功的喜悅。
看著眼前水土肥沃一馬平川的順州平原,他不由的感慨萬分:「十年了,今天終於成功了。壓在清月國頭上的大山終於被剷平,以後
我們清月國就有好日子過了。」

「是啊!父親。」雲璧的身邊突然幻出一個身著黃衣的中年男子:
「若不是父親的周詳計畫和巧妙安排,清月國怎會有今天。」
看著兩鬢漸白的兒子,雲璧嘆道:「這次全靠你,我這計畫才得以成功,讓你花十年時間去破壞一座城牆,實在太委屈你了。」
中年男子笑道:「父親,只要能為清月國做點事,就算要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況且是我無用,道力太淺,只能一點一點地破壞城牆,否則就不必等十年。」

「那些妖術以後儘量不要使用,我不想雲家的人被稱為妖人!」雖然得到土行道術之助方能破關,但是雲璧的心目中還是將道術看成邪惡的妖術,而且他總覺得利用妖術破城是恥辱之事。

「是,父親!」中年男子顯得有些無奈。

雲璧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話,靜靜地看著城牆外的順州平原。


陳剛的軍隊剛到潼縣便接到躍虎關失守的消息,守關的四萬大軍只餘殘兵三千,重要將領一一戰死。聽了戰爭的經過,他驚得呆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隨後收編了殘軍在潼縣下寨。他用營寨將潼縣的武陽、博平、大雒三城連成一道防禦線。由於士兵人數不足一萬,加上平民也無法據守全線,他只能遍插軍旗,虛張聲勢,雖知這不過是掩耳盜鈴,卻又無計可施。將士們每天都在心驚膽戰中度過,坐不安寧、食不下嚥,生怕清月軍隨時會打來。

然而,攻下躍虎關的清月軍並沒有進一步行動,連寧水縣境內的敵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陳剛雖然奇怪,但也慶幸有時間等待馬萌的大軍回歸。

三日後,馬萌領著四萬大軍回到了潼縣,他聽到顏伯盛戰死便急著要揮軍攻打躍虎關,但被眾將勸阻。大家都知道,以現在的兵力根本無法奪回躍虎關,能守得住潼縣已經是不錯了。

陳剛見馬萌回歸,便把軍隊交給他,自領一千士兵回到曉日城。扎猛見情況如此,也告辭返鄉。

又過了半月,清月國居然遣使求和,要求稱臣不納貢。眾將不明其意,只好送使者去京城。天龍皇朝中的君臣們雖然很不滿清月國攻佔了躍虎關,又憤恨顏伯盛被殺。但他們都知道天龍軍新敗,士氣不振,此時攻打躍虎關毫無勝算,而且他們不願因打仗而影響了國力,因此就同意議和--清月國仍是天龍帝國的附屬國,但每年只象徵性的納貢白銀一兩。

但朝廷還是不放心,從全國抽調了二十萬軍隊駐守在潼縣,並把潼縣劃為軍事管制區,由朝中的另一位重臣「長安公」蘇方志出任鎮西大將軍。這蘇方志是開國四大將軍蘇嶝之後,又是顏伯盛的女婿,在朝中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8:55:07

第一章

葉歆的傷養了半年方才痊癒。青竹道人見他的傷已經好了,便開始教他道術。由於葉歆白天要學醫,青竹道人便決定在夜裏教他道術。
由於木行道術需要接近自然,通過感應各種植物達到物我合一的境界,而在野外之地有各種各樣的植物可以幫助修煉道術,因此他是把葉歆帶到了夢山。

夜色漸濃,月光穿過稀疏的樹枝,輕輕地飄灑下來,顫顫的像透明的琴弦,欲鳴欲奏,卻喑啞地發不出聲來。山路上泛起淡淡的銀光,使寂靜的山林顯得格外幽深。

青竹道人拉著葉歆坐在一片草地上,他認真地說道:「你跪下磕三個頭,行過拜師之禮,我們便是真正的師徒。」

「師父!」葉歆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青竹道人笑著撫著白鬍,道:「好!徒兒,我偏愛竹子,因此取了道號為『青竹』,你既然是我的徒弟,我贈你道號『雪竹』。」說罷從懷中拿出一根雪白的竹簫,復道:「此乃天雲山巔所產的一種竹子,叫『雪竹』,與你的道號相同,我把它贈給你作為禮物。」
葉歆知道此簫是師父隨身攜帶的心愛之物,不敢收下,道:「師父,如此珍貴的東西,徒兒不能收。況且我不懂音律,收了也是暴殄天物。」

青竹道人笑了笑道:「為師已經老了,這樣的好東西應該由你繼承下去。音律之學很容易,我會教你,而且這奏簫之術與修煉道術有關,你學了自然有好處。」

葉歆奇怪地問道:「音律之學與道術有關?」

青竹道人指著雪竹簫道:「並非音律之學與道術有關,而是這種絲竹樂器由植物所作,所奏之音我們稱為木之音。我們吹奏它是將我們的道心和竹之心一起吹奏出來,以求達到共鳴的效果,這比平常的音律之學要難很多。其實只要你道行高深便可與任何植物產生共鳴,不需樂器也能奏出木之音。在吹奏的同時,你的道力也是在修煉。不過現在你還未練到木系道術,所以你暫時無法使用此簫。我會先將使用的方法告訴你,你可用草或藤奏此木之音。待你進入木
系階段,便可使用這雪竹簫。」

「謝師父厚賜!」葉歆見師父態度堅決只好收下,小心奕奕地將雪竹簫懸於腰間。

青竹道人見他收下,又從懷中拿出一卷雪白的藤條,展開之後約有一丈。他把雪藤遞給葉歆,道:「你現在正修煉藤系道術,這條雪藤可以幫你更好的修煉道術。」

「好涼啊!」雪藤觸手冰涼,一股寒氣由肌膚透入,直抵心扉,葉歆不禁打了一個冷噤。

青竹道人含笑而道:「此乃雪嶺所產之雪藤,長年浸於冰雪之中,故能發出陰涼之氣。此藤非普通刀劍所能砍斷,我用了道力才取下這麼一段。你可以將之繫於腰上以作腰帶,亦可作兵器使用。由於木為金所克,我們若手持金屬之器就無法施展出道術,所以我們不能持有任何金屬之物,這種雪藤是我們最好的防身兵器。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讓之與神兵利器相碰,否則非斷不可。就算是普通刀劍也不要輕易與之相交,免得長期受到金屬之氣的克制而受損。」
葉歆聽了大喜,不停地撫摸著雪藤,簡直愛不釋手,玩了一陣便把原來的腰帶解下,再將雪藤繫在腰間。雪藤的陰涼之氣透過衣服滲入,腰部立時感到一陣清涼,使葉歆覺得十分舒服。

「這麼涼,冬天會不會很冷啊?」

青竹道人微笑著道:「只要你進入了藤系道術的層次,你便可以控制此藤,使其在冬天不會發出陰涼之氣,故此你必須勤加修煉。」

「噢!」葉歆點頭應了,心裏琢磨著要加緊練習,否則冬天一到,自己可受不了這陰涼之氣。

青竹道人見該交待的事都說完了,便開始講述道學:「道學是一門很廣闊很艱深的學問。平時,我們籠統地稱其為道術。其實『道』和『術』是兩種不同的修煉方向。」

葉歆覺得很新奇,問道:「『道』和『術』都有什麼不同呢?不是都是修煉道心嗎?」

青竹道人道:「『道』者心也,故修道實乃修心。所謂修煉道心,也就是修煉心的力量,它是修道過程最主要的部份,道力是其過程中所產生的力量和能量。而『術』則是運用道力的技術,不同的使用
方法會產生不同的效果,例如移命術和五行遁術。」

葉歆又問道:「我不是兩種都練嗎?難道我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青竹道人笑著解釋道:「你的確有所不同。由於道學艱深繁難,一般人並不能在短時間內提高道力,幾乎所有的練道之人都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將道力修為提到較高的境界。很多人只能練到草系的第一或第二層便停滯不前,無法進步。他們沒有耐心再修煉道力,因此有些人會選擇減少修煉道力的時間,他們會花更多的時間去研究道術,於是就產生了各種不同的道術。由於道術可以為修道之人帶來更多實質的好處,因而越來越多的修道之人轉而研究道術。然而這些人大多只有淺薄的道力,他們雖然會使用很多種道術,但由於道力不深,所以效果有限。
這種修道之士我們稱之為『術士』,而像我們這種以修煉道心為主的人才能稱為『道士』。」
葉歆急著問道:「我是道士嗎?」

「你的體質特殊為木性所克,故身體柔弱不能練武,然而塞翁失馬,焉之非福。正是由於你的木性太強,很適合修煉木行道術,再加上有五行靈果之助,因此你小小年紀便已經完了草系的修煉,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而且我相信你很快便能將木行道術的三個層次都修煉完畢。因此你會有更多的時候去練習『道術』。對你來說是沒有『道』和『術』之分。但道的修煉無窮無盡,我也沒有辦法找出什麼是終極道術。最重要的一點你要記住--道為本,術為末。」
葉歆恍然大悟,道:「我還以為使用術才是學道的主要原因。」
青竹道人正色道:「對於一個修道之人來說,需要修煉的是道,是心的修煉,而術只不過是道力的一種表現方式。術的修煉只不過是用於保護修道之人的安全,所以道士所使用的道術大多不帶有殺傷力。因為真正的修道之人並不會參與太多紅塵世俗之事,他們隱逸於山水之間,借天然之力修煉道術。對於他們而言,只有山中的猛獸會對他們造成威脅。因此,道術的對象往往只有那些猛獸,故此
沒有必要去創造和修煉千奇百怪的道術。」

「術士使用的道術有什麼不同嗎?」

「術士多遊歷於塵世間,他們會面對各種不同的問題。為了解決那些問題,不同的道術便應運而生。不過學道之人之所以不容於時代,術士要負上絕大部份的責任。不少的術士心術不正,他們以道術為非作歹,幹下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所以人們稱之為妖士。現在,術士已經很少出現了,他們都不敢以術士的形象出現,而是化裝成武林人士出沒於各地,他們的道術也被掩飾成武功。」


「術士都是壞人嗎?」

「不是所有的術士都是壞人,大部份的術士都是因為道力修為無法精進才改練道術的。只有少數的修道之人利用道術做壞事。」
「術士會那麼多種神奇道術,一旦遇上他們,我們道士豈不是會落入下風?」

青竹道人大笑道:「非也,我之所以說『道為本,術為末』,就是因為當你有深厚的道力時,普通的道術對你便起不到作用。一般的術士只有淺淺的道力,根本傷不了你,除非有人像你一樣既有深厚的道力又有高明的道術。這種人除了你,我還沒有發現過其他人。
不過,當你遇上金術士的時候還是要格外小心,要以深厚的道力將他們壓制方能轉危為安。寶劍再利也無法砍下整個森林,如果你的道力像海一樣廣闊無盡,術士的金系法術便無法傷你。」
葉歆似有所領悟般點了點頭,又問:「師父,我們所練的木行道術有什麼特異之處嗎?」

青竹道人耐心地解說道:「我們所練的木行道術是五術中最神奇的一系,因為五行之中只有木代表生命,非其他四系可比,所以木行道術又稱生命道術。當然其他的水、火、金、土都各有其獨特的地方。
木行道術的特點是感應植物的生命,借植物的能量增加道力和施展道術。既然是生命道術的修煉,我們的心中便不能帶有一絲殺意,否則道力便無法發揮出來,而道術也會失效,因此我們是無法運用
木行道術去殺人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歆又道:「除非能不帶殺意的殺人。」青竹道人總覺得葉歆所學的軍略之術會把他帶往另一個方向,因為軍略之術也是殺人之術,雖然不一定是親手殺人,但其所殺之人可能是上百過千,比起親手殺人,軍略之術的危害性更大,這與修煉木行道術的本意是有衝突的。

葉歆聽不懂師父話中的含意,笑著隨口回道:「我又不會用道術去殺人,沒有必要去考慮什麼殺意,只要能安安穩穩的過這一輩子就行了。我最希望能帶著柔兒周遊各地。現在我身體支持不了長途跋涉,只有練好了道術才能達成心願。」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學軍略之術呢?」青竹道人覺得徒兒的想法很矛盾,有些不明白。他當然希望葉歆能夠專心修煉道術遠離那些塵世之事,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葉歆的父母都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根本不可能讓他離世修道。

而且葉歆還有個未婚妻,對於葉歆來說,似乎他覺得冰柔比一切醫術、道術都重要,他是不可能放棄一切的。

「雖然我的夢想是遊遍天下,可是父母對我抱有很大的期望,都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我現在學習軍略之術也是為了讓父母高興,況且我也覺得自己很有天份。至於將來如何發展,我也不清
楚,也許自然的發展才是最好的。」

青竹道人點了點頭,並沒有給他任何建議。他知道這是徒弟一生的大事,必須由他自己選擇將來要走的路。

葉歆急切地說道:「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練好道術,您快點教我修道吧!」

看著滿懷熱忱的徒弟,青竹道人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不禁想起了自己修道的過程。

他在新婚後一年,便丟下了一切凡塵之事獨自入山修道,致使他的妻子積思成疾憂鬱而死。雖然他不認為選擇修道是錯誤的,但他對於妻子的死還是感到深深的內疚。其實他的內心一直都對自己的妻子有深厚的感情,只是當年年少衝動,不顧後果便選擇了道路,現在追悔莫及。

葉歆見師父忽然沉默不語,而且眼泛淚光,奇怪地問道﹔「師父,您怎麼啦?」

青竹道人被葉歆的話打斷了思緒,但眼神還是充滿了深沉的憂傷,他用那低沉的聲音說道:「徒兒,把雪竹簫借我一用。」
葉歆看著師父落寞的神情不敢多說,急忙從腰間取下雪竹簫,遞給青竹道人。

青竹道人接過雪竹簫,輕輕地摸了摸簫身,眼望遠方長長地嘆了一氣,然後便嗚嗚的吹了起來。

最初的簫聲是悠揚而輕快的,仿若仙樂般使人心曠神怡。起伏的簫聲、迴盪的旋律,似甜蜜的情侶在互訴衷情,連他自己在陶醉在自己的簫聲之中。他想到那新婚之夜的喜悅,妻子那美麗的倩影在他的心頭浮現了起來,那時是多麼的溫馨、多麼的和諧,婚後的柔情蜜意更使他心馳神往。

突然曲風一變,音符中充滿了哀怨和蒼涼,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沉迷於修煉道術,終年遠遊他方,把妻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家中,終日以淚洗面,面容蒼老、顏色漸衰,而自己卻茫然不知,直到回到家才知道妻子的死訊。

吹到此處,悲傷之情再也掩飾不住了,淚水如泉水狂湧出來,簫聲也隨之中斷。

這時的青竹道人再也不是那個仙風道骨、出塵脫俗的道士,而是一個白髮蒼蒼、面帶戚容的老人,眉宇間沒有了原來那種瀟灑飄逸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滄桑孤寂的悲情。

葉歆不知道師父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師父一定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一些令師父傷心的往事。

只聽青竹道人輕輕地吟誦著:「紅燭猶照芙蓉帳,菊冷西風故園空。
怨笛何由驚夢醒,淚灑香腮夜夜濃。」這首詩是他的妻子所寫,表達了深閨的幽怨之情,青竹道人一直記著這首詩,這時情動所以脫口而出,接著低聲喊道:「宛兒啊!是我對不起妳,妳在九泉之下一
定在怨我吧!」

葉歆看著師父異樣的表現心中十分驚訝,簫聲的意境也感染了他,如醉如痴。他呆呆地站在那裏想著自己與冰柔在一起的時光,甜美而溫馨。

他才十四歲,對於愛情並沒有深切的瞭解,但十四年的朝夕相處使他心中漸漸地燃起了愛的火苗,並茁壯地成長著。

其實他們之間再也不是以前那種兩小無猜的感情。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變化代表了什麼,但那種感覺使他坐立不安,只有見了冰柔才能開心起來。

青竹道人收斂了心神,長嘆一聲,道:「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無法擺脫情的困擾,我的道術還是受到情字的影響而無法探索道術的頂峰。」
轉頭看到葉歆仍然沉醉在簫聲之中,叫道:「歆兒!」

葉歆被師父一喚便從幻想中回過神來,問道:「師父,您沒事吧?」

青竹道人認真地說道:「道術最大的難關莫過於情字,我修煉了一生也無法擺脫情這一字,你要小心,不要被感情影響了道術的修煉。」
葉歆根本還未真正瞭解情感,所以才會對自己的感覺產生疑惑。他聽不懂師父話裏含意,只好隨口答應了,但眼中透出迷茫之色。

青竹道人見他答得猶豫,又察覺到他那迷茫的眼神,知道他還未瞭解,於是試探道:「如果要你在道術和柔兒之間作出選擇的話,你會選哪一個?」

葉歆奇怪地反問道:「為什麼要選啊?能不能兩者一起選?」
青竹道人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柔兒要你放棄修煉道術,你
會如何決定呢?」

葉歆笑了起來,道:「柔兒怎麼會做這種事呢?不可能的。」
「如果她真的這麼做呢?」青竹道人煞有其事地看著葉歆。

葉歆想都不想便答道:「天下除了父母,便沒有比柔兒更重要的了,我會放棄一切而選擇柔兒。」他的態度很堅定,完全沒有猶豫,就像這句話一直刻在腦海中。

果然如此!青竹道人有點失望,葉歆畢竟無法全身心的投入道術的修煉。但隨即他便釋懷了,因為連他自己也做不到忘情,又如何教自己的徒弟去忘情呢?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8:58:03

第二集 第二章

葉歆想起師父剛才所奏之曲,覺得非常好聽,好奇地問道:「師父,您剛才吹奏的是不是木之音啊?」

青竹道人道:「不是,那只是普通的音律。我現在吹一次木之音,你且細細聽著。」說罷又嗚嗚地吹了起來。他並不是用嘴在吹,而是用道力使竹簫產生共鳴,從而發出聲音。

這一次的簫聲中不帶有絲毫的感情,平和柔順的音符從雪竹簫中跳出,就像是竹子自己在演奏。這才是真正的天籟,是自然的聲音。
周圍的樹木花草都隨著木之音而擺動著,發出各種不同的聲音。這些聲音不但不會破壞原來的和諧,反而融入了青竹道人所奏之曲,使之更加美妙。

音律直接透入心神感染著葉歆,他的眼睛自然地閉上了。他聽到的彷彿不是人在吹奏樂器,而是大自然所有的植物在譜奏著一曲交響樂。在樂曲感染下,葉歆一切的思緒都停止,心境變得平靜如一池深潭,不帶有絲毫的漣漪。塵世的煩惱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名利富貴也不再成為心的羈絆。他的身體像是消失了重量,感覺到自己像是在飄,在音符的海洋中沉浮,很輕柔、很舒服。

正當葉歆感受著無限的平靜之時,冰柔那俏麗的容顏投入了腦海,使他的心湖泛起了陣陣的漣漪,平靜的心神被打亂了,心的晃動使他的身體也隨之顫動。

青竹道人看到這種情況便停了下來,心中不由的嘆息著:「痴兒,還是不能徹悟。看來他也和我一樣不能擺脫情的羈絆,希望他將來能破這一難關。」

「好舒服啊!」葉歆緩緩地睜開眼睛。

青竹道人道:「這木之音的用處不止於此,將來再慢慢領悟吧!你既然徹悟了終極草系,不如現在你先試一試你的草系道力。」
「怎麼試啊?」

「這裏這麼一大片草地,你就用這片草地來試驗你的道力,我想看看你的控制能力和道力的持久性。」

葉歆從來沒有完全釋放過自己所練的道力,平時也只是使用遁術,這時聽了師父的要求便感到有點緊張,心中七上八下,不停地猜測自己的道力能夠做些什麼。

青竹道人向他笑笑,道:「不必緊張,盡你所能吧!」

葉歆應了一聲,接著收斂心神,先使自己的心進入空明的境界,將道力釋放出來感應著草地上的草。這是他領悟終極草系道術後第一次使用道術,這時既興奮又好奇,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達了何等層次。

草地上的草隨著葉歆的道力產生了變化,它們搖擺著身體像是在向葉歆打招呼。接著整片草地自葉歆所坐之地開始掀起了草的波浪向四周擴散開去,一層又一層的草浪帶動著草面上空氣的流動,形成草風,草風帶動著枯草在天上飛舞。

葉歆本來是閉著眼在施展道力,這時他卻發現自己不用控制心神也能施展道術,於是睜開了眼睛。看著天空的草,他玩心大起,又催動道力嘗試著同時控制在空中飄動著的枯草。

開始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釋出道力,卻無法控制空中的枯草,只能使之在空中停留。見效果不理想,他便全力施展道力。果然,枯草開始受他的控制集結成團。由於道力所限,他所能控制的草的數量有限,而且控制的範圍也較小。

他運用道力變換著草團的形狀,使之在天上結成一條細長的黃色草帶,看上去就像一條黃色的草龍在天上騰躍舞動。接著,他驅動草龍繞著自己的身體來回轉動,形成一個草環。

草龍舞了一會兒,他又改變了草帶的形狀,將草組合,使之成為無數的小蝴蝶在天上飛舞。接著又將無數的小蝴蝶集結成一隻巨大的蝴蝶,並用道力驅動著這隻草蝴蝶飛來飛去。

之後,他將施展出的道力提升至極點,增加所能控制的草,將空中的草結成一個大草球把自己包裹在裏面,草球的表面又被草風所覆蓋,使草球的表面出現了草浪,而且草球還不停地在原地轉動著,其拖出的草帶形成了一個草環圍繞著草球。

就這樣,葉歆不停的催動道力控制著草,使空中的草變成各種形狀。
草系道力雖然有生生不息的特點,但由於之前過度使用道力,使本來已經細小道力無法延續,道力中斷,空中的草又散落在地上。

不過,青竹道人很高興。首先是因為葉歆在施展道術的過程中靈活運用了道力,由於吃了五行靈果,葉歆道術的持久性明顯比其他人要好的多,若其他人的層次也是終極草系,他們只能控制地表上的草,絕對沒有道力去控制枯草在空中運動。

其次,葉歆施展出來的道力變化多端,靈活而不拘泥,其中的創意和靈動感連他也不曾想到。由此可見,葉歆將來在道術的創造方面會有更新的發展。他本來想教授一些道術給葉歆,但看到這種情況便改變了主意。

青竹道人現在最大的期望是令葉歆可以使用自創的道術。道無常形、術無常態,只有自創的道術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不必去拘泥於一種或數種道術的使用,否則學來的道術未必能發揮作用,只會有其形而無其實。

葉歆也覺得很興奮,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如此靈活地運用道力,而且還創出了新的道術,雖然只是好看有趣,沒有什麼實用,但良好的開始對他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他問道:「師父,我的道術施展的
怎麼樣?可惜中間斷了。」

青竹道人笑著讚道:「很好、很有創意,比我當年要好的多。我當年練成草系已經三十歲了,所以創意很差,而且道力也沒有你現在高。
你既然有這種創造力和道力,就要善加利用。你要記住,草系的特點是細小而綿長,所以不能同一時間運用大量的道力,否則道力無法延續。一定要控制好釋出的道力,不要過強,也不能太弱。其中
的要訣,運用久了就會掌握。」

葉歆聽了很開心,謙遜地說道:「師父過講了,我這道術一點用也沒有,只是好看罷了,最多拿去逗柔兒開心。」

青竹道人道:「你可以憑此為基礎自行研究,使你的新發明有實際的作用。」

葉歆道:「我也不知道如何令這種控草的技術更有實用,還是師父教些有實用的道術給我吧!」

青竹道人道:「我原以為你的情況會和我一樣,但現在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會傳授你太多道術,只會傳你一些救命的基本道術,其他的道術你自行領悟吧!」

「為什麼?」葉歆以為師父不願傳他道術而有點急。

青竹道人微笑著解釋道:「我長年修煉道心,所精通的道術不多,沒有辦法教你更高明的道術。況且我覺得你很有創造力,應該有能力創造出自己的道術,我不想把你的創造力給埋沒了。再說,唯有自
創的道術,才能隨心所欲的使用。」

葉歆這才鬆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師父認為我資質太差不肯教我,害得我擔心了一場。」

青竹道人大笑,道:「你的資質太好,我才不夠資格教呢!好了,你還是去領悟藤系道術吧!我先回去了。」青竹道人說罷就想走。

葉歆急忙叫道:「師父,你不教我,我怎能學會呢?」

「我在這裏也幫不了你什麼。藤系和草系的分別並不大,我上次教你的方法你可以繼續用,那條雪藤就是修煉的工具。你不必太過心急,慢慢地練吧!早點回去,不要讓你父母擔心。」青竹道人說罷就遁走了。

葉歆沒有辦法,只好坐回原地,開始修煉道術。他解下腰間的雪藤,雙手緊握著,然後平心靜氣,又進入了空明的狀態。

這次可不像上次那樣一開始就能領悟草系的第一層,這次他只能感受到道力在心湖中流動,除了感受到雪藤那股涼氣之外,藤系的特點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練了很久,卻只能使道力有輕微的增長。

他心裏奇怪,但沒有灰心。他認為藤系道術一定有什麼特異之處,自己還沒有瞭解藤的生長。因為在城市中很少見到藤的出現,多是樹和草。於是他決定去一些長滿藤的地方修煉,或許在那種環境可以幫他練成藤系道術。他抬頭看了看天,見時辰不早也就不勉強練下去。


次日夜晚,他又來到了夢山。這次他找了一個山藤較多的地方修煉道術,但效果卻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好。與之前一樣,他只能提高道力,而無法感受藤系道術的特別之處。

接下去的十幾天,他都遇上了這種情況。他只是略略地感覺到什麼,但感覺似有似無,並不真切。雖然道力的增加也是一件好事,但他始終想盡快進入藤系道術的境界,於是他去找青竹道人。

青竹道人並沒有告訴他藤系道術有何特別之處,只是告訴他木行道術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每一系都與植物的生長有關,但是就算知道了生長的過程也不代表能夠真正的領悟其所代表的意思。所需要領悟的是植物本身的心,使自己的心能夠與植物融合。當道力和道心達到了一定的層次,才能領悟其真意。

聽了師父的話,葉歆知道自己太過心急,其實道力的不斷提升就是修煉藤系道術的前奏。他細細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道力,這才發現自己的道力與之前有點不同,但是不清楚那是什麼。

又過了十幾天,那種感覺比之前又強了一點,他耐著性子,一點點地檢查自己的道力。檢查了良久,終於讓他發現之前的道力是細小而綿長,現在的道力比以前粗壯了一點點,而且帶有一點點韌性。
由於改變很輕微,所以不容易察覺。他這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藤系的層次,只不過自己沒有察覺罷了。

於是他嘗試著施展道力,草龍再一次在空中翻騰飛舞。在施展道力的同時,他仔細地觀察著道力的變化,發現道力確實有點不一樣。
以前施展道力的時候往往會突然中斷,那是因為草系道力太細,控制不好便會斷。現在他使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斷過,這一定是藤系道術所引發的。

新的發現使葉歆興奮不已,他對道術的修煉更有信心,對道術的神奇之處也越來越感到驚訝。

青竹道人知道葉歆已經進入了藤系道術的境界,非常高興。這時,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留下來,葉歆應該會有自己的方法去領悟道術,自己留下來只會讓他依賴自己,因此又興起了出遊的念頭。

同時,為了讓葉歆瞭解殺念對木行道術的影響,以及真正的道意,青竹道人特地送了一本「道義心經」給他,這是一本有關道義道理之書。

葉歆接到這本書的時候,以為是修煉道力道術之書,便略略地翻了翻,發覺書中之言別樹一格。一般的書都是入世之論,叫人奮發向上,力求功成名就、立下不朽之功績,從而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留名青史。這部「道義心經」卻是教人出世,以無功、無名、無用、無為為理論,又宣揚道法自然,一切應順應自然,不要強硬地改變自然。

他越看越迷惑,不斷問自己:「難道以前看的那些書都是錯的?難道父母所說的功名利祿也是錯的?那麼,現在所學的兵法韜略、文學治道豈不是有違自然之理?」

從這一刻起,他那苦讀文章力求功名的想法開始動搖,心裏眾多的疑問驅使他跑去找師父。

青竹道人很重視這一現象,為此還改變了以往放任葉歆自學的風格,在出遊那日還特地把葉歆又帶上了夢山,為他上了一堂課。

青竹道人耐心地講解道:「人人身中本有『道心』,但受凡塵所染、情慾所擾、識心所蓋,以致真心受陰霾所蒙蔽。我們修煉道學的主要原因便是使『道心』重現。心無所定,則怨恨、慾望皆來。人心若違背自然道理,錯認顛倒,背離永恆安和之法則,敗性壞命,猶如乾坤傾倒,天地反覆。」

他續道:「我們修煉道力時之所以要平心靜氣,就是因為無念方能靜,靜中氣自平,氣平息乃住,息住自歸根,歸根見本性,見性始為真。煉心之道在於看得開、放得下,攝心歸性,棄妄歸真,是故修心者入靜之時要將心放開,將心氣放下,保持氣平息和,無令氣突,如此漸入冥杳之境。最重要者,就是偶有任何念頭迴繞或是覺有任何景象,也不加禁制,不作回應,念過不起追思,因止念也是起念,能令氣突。」

「施展道術時為什麼可以產生意念呢?」葉歆對於自己可以隨意施出道力有些不解。

「使用道術只是將道力釋放出來,因道力已成,不必像修煉道力時那樣一定要平心靜氣,但在心平氣和的情況下施展道術,效果會更好。」

青竹道人接著講道:「道本天地而生,道即天地萬物。人心乃人身之主使,能操控精氣神。道好寧靜,而人好爭勝;道主清,人好名利等濁事;道忌妄,人心好念;道不沾七情六慾,而人心偏愛之;道
無邊際,而人心狹窄……」

聽了這麼一大堆話,葉歆越來越糊塗了,忍不住問道:「由此來看,修道好像可以治百病而延年。難到道術可以使人長生不老?」
青竹道人笑著道:「有的修道之士以為可以長生不老,那只是無稽之談,當年道術便是因為此等邪說而被禁。其實生老病死也是自然的演變過程,追求長生不老才是有違自然,與修煉道術的本義相背。
你在修煉的過程中應絯可以感應到植物生長和死亡的循環,那才是自然之理。以我個人的看法,修煉道術會幫助我們遠離塵世,避免太多的事發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如八九,修煉道術可以使我們在面對不如意之事的時候能以闊達的心去接受事實。人會因此減少憂傷,人生也會更加如意。尤其像我這樣長年隱於山林之中,就自然
不會受太多紅塵之事的困擾。」

葉歆拍拍心口,笑著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師父要我斬斷一切塵俗之事進山修道呢!我可不能這麼做,我還有父母和柔兒一家要照顧。」

青竹道人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若能入山修道自然是好,若是不願,我也不會勉強你,到底道術是自己的事。但我覺得你所學的軍略之術乃殺人之術,與道學不符,而且兵學的虛偽詭詐對道心的修煉也沒有好處,我怕會對你道術的修煉有影響,若是可以,還是少用為上。不過這是一輩子的事,你自己選擇吧!」

聽了師父的話,葉歆的思緒便如煮開了的沸水,不停的滾動著。面對軍略之術和道術之間的抉擇,他實在一時間無法作出決定。

青竹道人道:「你不用現在就決定,回去想清楚了再下決定,免得終生抱憾。也許你可找出兩者相生之道。我出遊了,你慢慢練吧!」說罷就飄然而去。

葉歆呆呆地點了點頭,心裏還在盤算著此事。他知道自己學習軍略之術的本意是想為自己找一條出路,並不是為了殺人。他一直覺得自己在軍事方面挺有天賦的,能夠有所做為。而且,他從來未曾想到軍略之術也是殺人之術,只曾想過軍略之事能救人,也能定天下而安民。

為此,他想了幾天也想不出個結果,越想越煩,連修煉道術時也無法定心。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決定先把道術和醫術學好,而軍略之術則暫且放到一邊,等道術和醫術有所成再考慮是否繼續。
在空暇之餘,他偶而也看看「道義心經」,雖然不甚瞭解,卻也懂了一點點。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8:58:49

第二集  第三章

春去秋來寒暑變幻,轉眼已過了兩年的時光,葉歆今年已經十五歲。

兩年的時光令曉日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主要原因是在於潼縣駐紮了二十萬大軍。這些軍隊為曉日城創造了巨大的市場,從而使很多商人都跑到曉日城來經商。而不少駐軍的家屬也由遠方遷至曉日城定居,使得曉日城的人口大增,現已超過了三十萬人,比順州的州城還要多。無論在經濟上還是軍事上,曉日城已成為了西南大城。

由於人口快速增長,原來的土地不敷使用,曉日城的城牆被一推再推,面積比原來擴大了四倍有餘。而原來的舊城區成為市中心,冰家醫館所在的地段已成了商鋪雲集的商業區。

天龍朝廷也因應這一變化而作出了改變。曉日城代替了順州城成為順州的州城,而順州城改名悅江城,建悅江府代替原來的曉日府。
順州的州級衙門全都搬到了曉日城。

鎮西大將軍蘇方志兼任順州總督,他將順州的官員都換成了自己的心腹,順州的軍政大權都在他手中,宛如一方霸主。雖然獨斷專權,然而他確有本事,順州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民生安泰,經濟繁榮。
蘇家因此樹立了極高的威信。

高謙之因唆使躍虎關出兵而犯下重罪,被鎖拿回京,交大理寺嚴加審問。想不到的是,劉羿卻在押解入京的途中成功脫逃而去。

在這兩年中,青竹道人很少留在葉歆的身邊,他總在雲遊天下,只是不時的出現,指點葉歆一二便又出遊了。

當葉歆遇上難題的時候,他師父並沒有給他很大的幫助。故此,大都份的難題都是葉歆憑藉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破解的。事實上,在道術的修煉之中,青竹道人所扮演的角色只不過是一個引導者,他認為葉歆的天賦並不需要太多直接的指導,葉歆有能力發揮自己的潛力。

經過自己不斷的努力,以及得到青竹道人偶而的指點,葉歆的道術有了長足的進步。在短短兩年內,他已經能夠領悟到藤系道術之中的前三個層次--「芽」、「葉」、「莖」。

雖然名字一樣,但內裏乾坤別有不同。草系是純柔性的道力,所以綿長而易斷。進入藤系後,道力中隱隱帶有剛性,因其柔中帶剛,故有韌性。而且要領悟新的層次,必須道力和道心同時達到新的層次。

一般的修道之人往往因為道力不足而無法進入新的境界。但葉歆吸收了五行靈果後,道力本已超越藤系,只因道心未能達更高的層次,故空有道力而無法使用。也是因為擁有足夠的道力,他才能在短短幾年中到達藤系的第三層。

其實藤系道術與草系道術十分相近,也是通過領悟藤生長的幾個過程,從而領悟藤之心。這時的葉歆已經能夠掌握藤系道術的部份特點,那就是堅韌、依附和因勢利導。他的道力已不像以前那麼微弱,而是變得粗壯了一些,所以施展道力時的力量有很大的增長。

在領悟了部份藤系道術之後,葉歆已能夠操縱那根雪藤,使之像蛇一樣在身上遊動,但他必須抓著雪藤才能控制雪藤的移動,仍不能像當初他操縱草一樣放開手腳,讓草在空中舞動。

他也發展出自己唯一的攻擊性道術--「藤縛術」。其實這與當初青竹道人用藤綑住老虎的道術是一樣的,但其重要性在於他自行領悟,並沒有得到師父的指點。

不過,這藤縛術只能綑一些動物或者武功很差的人,因為他曾經用此術去綑冰柔,卻被冰柔用內力把身上的藤彈開。幸好冰柔沒有用利劍去砍,要不然連那條雪藤也保不住了。因為無論道力如何高明也無法改變植物的本質,植物本身是柔軟的,在道力的驅使下,施道之人只能控制植物卻無法令柔軟的植物變得堅硬如鐵。

這次試驗使他知道這道術的作用有限,也就沒有太在意,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必去和武林高手過招,所以攻擊性的道術並不重要。反而他把一些治療性的道術練得十分熟練,例如移命術、化毒術等,這是因為這些道術對他的醫術有很大的幫助。

為了讓葉歆更明白修道的真正含意,青竹道人每次外遊回來都特地找時間為葉歆講解「道義心經」。在師父的潛移默化下,葉歆的名利之心的確淡薄了,對於功名利祿毫不動心。但對冰柔的情卻越來越濃,無法遏止。


與曉日城一樣,葉冰兩家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主要原因還是歸功於葉歆。他將道術和醫術結合在一起創出了三種新藥--天心丹、玉蓉丸和龍魄散,此事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當時,葉歆正在努力修煉道術,但他還是每天到醫館學醫。他從十四歲開始已經可以獨立行醫了,當然他的經驗和冰離相比還是相差甚遠,但一些平常的病都是由他進行醫治,病人們都叫他葉小醫師。

對於草藥的使用和搭配,他比冰離還要高明,這完全要歸功於木行道術的修煉,他能從眾多草藥中找出最佳的草藥和最適合的份量。
當然草藥的使用還需要對病情的準確判斷,這方面冰離可以彌補他的不足,因此冰家的醫館聲名大噪。

在行醫的過程中,他覺得每次為病人煎藥之後,大量的藥渣都扔掉是非常浪費的行為,尤其是那些可以再生的植物系藥材。他尋思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直接使用藥性而不傷害植物本身就好了,於是便開始研究藥物。

最初他只是直接研究醫術和草藥的使用,但成果比預期中要差很多,因為除了煎藥的方法外,他根本無法直接從植物中提取藥力。

這時他忽然想到移命術,既然移命術可以將植物微小的生命力注入人體,從而刺激患處的生長,那麼藥力也應該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所以便嘗試著將道術融入醫術。

重新開始後,他找了一些草藥。他的道力本來只能控制草系和藤系的植物,木系的草藥雖然也能使用,但只能用道力強迫出藥力,會傷了草藥本身的生長,所以他一向不願使用,此次為了新研究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用了。

但他的研究仍然不順利,因為他找不到方向。雖然他能感應到藥力的存在,卻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直接使用藥力。他知道不可能幫每個病人直接注入藥力,一來他不願別人知道他懂道術,二來不同藥物的藥力混合以後會形成不同的君臣佐使關係,單一地注入藥力無法引發藥力混合後所產生的奇特藥性。因此他認為必須借用一種媒體使藥力得以混合,然後再行使用。

仔細地思考後,他覺得如果用一些食物作為媒體,讓此媒體吸收藥力再給病人吃,說不定可以達到醫療效果。他首先試著用道力將藥力化成液狀,然後催出藥汁,再將藥汁化入飯中或水中。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因為這種藥汁比煎出來的藥還難喝,根本是無法下咽。
看到這種情況,他只好暫時放棄他的研究。

直到有一天,他在醫館中幫一個小孩治病,因為藥太苦,那小孩死活不肯吃藥,於是小孩的母親拿了一個蘋果給小孩吃,小孩吃了蘋果才肯乖乖地喝藥。

看到此景,葉歆靈機一動,他覺得不必將藥力化成藥汁,而是直接將藥力注入一些新鮮的果肉之中,既可以利用鮮果的香味和甜味蓋住藥的苦澀,又可以用果肉的生命力維持藥力的持久性。

想到這裏,他心中狂喜,急忙跑去試驗他的新想法。他首先選用了蘋果,然後用道力將藥力注入蘋果。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所有藥的藥力注入其中。一嚐之下,此藥的苦澀味果然被蘋果的甜味給蓋住了,而藥力得到蘋果生命力的支持,效用比煎出來的藥要好上百倍。

不過蘋果被注入藥力之後顏色變得很難看,變得又黑又暗。於是他又嘗試其他水果,最終選擇了紅棗。他先把紅棗搗成泥狀,再將藥力注入棗泥,最後搓成球狀。藥球色澤紅亮。一嚐之下,外形和顏色果然比用蘋果要好的多。

看著自己的研究成果,他的心情十分激動,他覺得自已做了一樣造福天下的大事。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使用這種新的煉藥之法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道力,自己做了這一顆藥丸之後已經累得不行了,若要大量生產是不可能的。因此這種新的煉藥方法並不適合於一些小病。想到此處,葉歆不免有些灰心喪氣。

一天,葉歆坐在廳中聽陶晶和田氏閒談,兩人正聊著美容之道。只聽田氏嘆息著道:「年老了就是不一樣,皮膚變差了,頭髮也白了,
要是有什麼藥能夠保持容顏就好了。」

陶晶笑道:「哪有這種藥啊!要是有,我也想吃。世上那些美容的藥都作用不大,而何首烏之類的好藥又十分難得,藥力也有限。我們
總不能天天找何首烏吃吧!」

田氏道:「何首烏我們醫館也有一棵,還是活的,但我一直捨不得吃。」
聽了這裏,葉歆心動了,他覺得既然自己這種新的道術不便用於小病,不如將之用於製作一些奇藥,說不定也能產生特別的作用。

於是他又跑回醫館,偷偷地找出了那株何首烏,再找了一些養顏的藥物。他先用道力感應不同藥的藥力,從藥材中選出二十四種。這二十四種藥的藥力都是相輔相成,而其中以何首烏為主。然後他又找了一些紅棗。

收集完材料之後,他也像上次一樣,先把棗肉搗成泥狀,再運起道力將何首烏和其他藥的藥力注入棗泥。這次花的時問更長,因為這次所用的藥更多,他花了三天才把所有藥的藥力都注入了棗泥,之後他將棗泥搓成兩個紅色的小丸。

接著他再找了一些植物,利用移命術將植物的生命力也注入藥丸,使藥丸狀似鮮果,以保持藥力,就像其他水果一樣。之後他再找了一些香草,把草香也注入了藥丸,使藥丸發出陣陣的清香,令人聞起來很舒服。

雖然很累,但他看著手上的兩顆紅色藥丸笑得很開心,他知道這藥丸的藥力一定很好。

不過在回顧製作過程之後,他覺得製作藥丸花費了太多時間和道力,自己沒有精神和道力大量製作。而那株何首烏被他迫出了大量的藥力,顏色顯得有些灰暗,沒有了以前的形態。他知道這次所用的藥力太多,使何首烏的元氣大傷。因此決定以後每次只能製作一顆,否則他的身體支撐不了,而且也沒有足夠的天然草藥給他煉製新藥。

次日,葉歆將藥丸拿給母親吃,陶晶不知道兒子拿得是什麼東西,但聞到藥丸怡人的清香也不禁有點好奇,又見兒子誠心誠意地拿東西給自己吃也就吃了下去。藥丸入口就溢出了清甜的汁液,咬上去就像是在吃一種新的水果,吃完之後齒頰留香。陶晶覺很好吃,問
道:「這是什麼果子啊?太好吃了,還有嗎?」

葉歆笑嘻嘻地看著母親吃下了藥丸才道:「娘,這可是養顏之藥,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做成兩顆。我這新藥可以令妳的頭髮恢復黑色、
皮膚恢復光澤。」

「胡扯,哪有這麼神奇的藥啊?」陶晶微笑看著兒子,一點也不相信。

葉歆神秘的一笑,道:「過幾天妳就知道這藥的神奇之處。」
過了十幾日,陶晶的頭髮真的有所改變,皮膚也比原來更有光澤。
她這才知道兒子所說的是真的,看著自己部份的白髮變黑,她非常興奮。

葉歆知道後十分滿意,這些所注入的藥力都是精華之中的精華,還有植物的生命力,非平常煎出來的藥汁可比。第一次的成功使他對這種煉藥方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新的計劃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這次他打算製作一種能治病的藥丸。

在不斷的嘗試下,他終於選定三十三種藥材,全都是植物系的藥材。
其中有很多像人參、枸杞之類的補藥。這三十三種藥材搭配在一起能起到伐毛洗髓的功效。

葉歆也是將藥力注入棗泥之中,再搓成球狀,然後加入植物的生命力和香草的香氣。這藥花的時間更多,五天才製作了一顆。

他找了一個得了肺病久治難癒的老人,偷偷地給他服用,證實結果後,葉歆很滿意。他將這種藥丸取名為天心丹,又將那養顏的藥丸取名為玉蓉丸。他明白自己現在的道力有限,若能提高道力,製藥的時間會縮短一點。

自此,他每天晚上一邊修煉道術,一邊製藥。每天晚上煉完藥之後,他的道力被消耗殆盡,精神也很差,因此他花更多的時間休息。雖是辛苦,但道力的增長卻非常顯著,道力的使用也越來越靈活。

接著葉歆又做了兩顆玉蓉丸給田氏和冰柔。但何首烏等草藥卻因為藥力被抽走而變得乾褐。他知道短期內不能再抽取藥力,除非有另一批新的藥材。

當冰離知道了葉歆新藥的神效之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親自嘗試了玉蓉丸,發現這玉蓉丸果真能夠改善他的皮膚和頭髮,他臉上的皺紋變少了,頭髮也漸漸地恢復了黑色。看著藥的效果如此神奇,冰離驚嘆著葉歆的創新力和智慧。

而天心丹更讓他吃驚,這種嶄新的配方很奇特,恰如其份地將藥的君臣佐使分配得恰到好處,植物生命力的注入使原來的藥性被激發。食用後,生命力和藥力一起被吸收,生命力會將藥力提升至極點,身體的抵抗能力也隨之增加,從而驅除體內的病源。

但丹中的生命力不能持久,所以越快吃效果越好,時間一長,其生命力流失後,藥力也會隨之流失。若想維持藥力就必須不斷地注入生命力。

葉君行沒有冰離那麼興奮,他只是很好奇,問道:「這兩種藥這麼厲
害,可以令人長生不老嗎?」

冰離搖頭道:「人生的生命力有限,即使再健康的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流失生命力,只不過健康者的生命力流失得比較慢罷了。這天心丹的確能夠延年益壽,減少疾病所導致的生命力流失,但不能使人
長生不老。」

葉歆也笑著道:「我做這兩種丹藥為的只是一時的好奇,雖然效果不錯,但太費時間和精力,我每個月只能做幾顆給自己人吃,外人可
就享用不到了。」

「這樣我們豈不是能長命百歲?!」葉君行笑著道。

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葉歆嘆道:「可惜原來的藥材短時間內不能再用了,除非找到新的活
的草藥,否則我這丹藥想做也做不成。」

冰離笑道:「這有何難,我可以請各府的軍醫和藥商們幫忙,一定可
以供給你足夠的草藥。」

「好啊!」葉歆興奮地跳了起來,他也不願意放棄這種既能修煉道力又可以煉製丹藥的機會。

冰離知道葉歆需要的藥材種類後,便以他軍醫的身份跟藥商們商量,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很多新鮮的草藥。葉冰兩家的院子也因此變成了藥圃,種著各種不同的草藥供葉歆煉藥。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8:59:24

第四章

冰離又細問了製藥的過程和配方。他對配方有濃厚的興趣,因為他覺得可以依方製藥,雖然效果差的遠,但也比平常的藥要好。然而,因為所用的藥材珍貴,又不能像葉歆那樣不傷藥而取藥力,只好作罷。

瞭解了一切細節之後,他知道製作兩種藥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並沒有要求葉歆大量製作兩種新藥給他出售。

葉歆也知道這兩種藥無法大量生產,所以只把它當作練習道術和運用道力的方法。其後他又發明了龍魄丹,這是一種治療內傷和補氣的藥,他之所以製作此藥,完全是為了冰柔,他怕冰柔在練功或比武的時候發生意外。

這種新藥能在短時間內控制內傷,使內臟得到藥力的保護而快速的痊癒,也能調理紊亂的內息。這種藥的煉製也很費時間,因此最初他只做了三顆給冰柔,後來想起陳剛也是親近之人便想做三顆給陳剛。

這日,陳剛來到葉家找冰離和葉君行喝酒,葉歆便把龍魄丹交給了陳剛。

陳剛看著手上的小盒中裝著三顆淡紅色的小藥丸,還飄出怡人的清
香,心下奇怪,問道:「這是什麼?」

葉歆道:「這是龍魄丹,是治療內傷的好藥,是我新製作的藥。」
冰離有點驚奇,道:「歆兒什麼時候又製了好藥啊,怎麼連我也不告
訴?」

葉歆笑著道:「這藥是治療內傷的藥,取名為龍魄丹,我覺得練武之人比較需要它,所以並沒有多做,只做了三顆給柔兒,現在這三顆
是我新做的,專門要送給陳伯伯的。」

冰離揶揄道:「好啊!只想著未婚妻,連我這未來老丈人都給忘了。」
葉君行和陳剛都哈哈大笑起來,葉君行笑著道:「連我這當父親的都
不知道,何況你這未來老丈人。」

葉歆不好意思回應,只好站在那兒裝傻。

冰離讚道:「你可真厲害,居然發明了三種神藥。這龍魄丹我還不知道效果如何,不過想來也不會比天心丹和玉蓉丸差。要是能大量製作,天下的病可就都能治了。有你這個好徒弟,我真是心滿意足。」
陳剛本來不知道葉歆送給他的藥有何好處,以為只是平常治傷的丹藥。這時聽了冰離的話很是吃驚,他看著袋中那幾顆小小的藥丸,如何也無法相信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問道:「這些什麼天心丹、玉蓉
丸、龍魄丹,有那麼神奇的功效嗎?」

冰離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道:「你看看我這頭髮就知道那些藥有多麼神
奇了。」

陳剛這才發現冰離原來黑白相間的頭髮已變成了烏亮的黑髮,不由
的驚嘆道:「真是很神奇啊!」

「我只能少量製作,所以這些藥只能分給親朋好友,平常人就享用不到了。這龍魄丹我不經常做,等你們吃完了再做。」葉歆看著大家的反應十分高興陳剛低頭沉思了一陣,忽然問道:「歆兒,你那天
心丹和玉蓉丸能不能給我十顆?」

葉歆奇怪地問道:「陳伯伯,你有什麼病嗎?」

陳剛道:「下個月是皇后娘娘的五十大壽,各地的官員都獻上了壽禮,我一直在為壽禮煩惱。既然你有這麼好的藥,我想拿它當壽禮獻給皇后。我聽說皇后一直都有頑疾在身,所以這天心丹是最合適的貢品,而玉蓉丸也是女性喜愛之物,皇后收了一定會很高興。」
眾人聽了都十分震驚,葉君行急忙道:「這可使不得,萬一吃出了什
麼事,可是滅門的大罪啊!」

陳剛聽了也猶豫起來。

「不怕,我知道這藥的藥效非凡,而且不會有副作用,皇后娘娘吃了一定會藥到病除。」冰離對兩種丹藥的藥性瞭解得很清楚,所以很有信心。

葉歆則笑著道:「我這藥的效果是不必懷疑的,只怕是進貢之後皇后不會吃,到時候就浪費了。十顆我沒有,我可是要花一個月才能做出二顆天心丹和七顆玉蓉丸。現在手上只有三顆天心丹和五顆玉蓉
丸。」

陳剛知道藥不會有害,放下心來,道:「那就每種三顆吧!我就說是山中神醫煉出來的寶藥,我以性命擔保這藥。不過,這藥要是不靈,
我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葉歆拍著胸口應道:「陳伯伯你放心吧!我這藥一定能起到神效。」接著回房拿了三顆天心丹和三顆玉蓉丸給陳剛。


次日,陳剛便派人快馬將壽禮送進宮中。果然,皇后吃了三顆天心丹後頑疾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玉蓉丸也使皇后的皮膚和頭髮都變好了。她自然是非常高興,不停在皇上的面前誇獎藥的神效。

皇上聞之龍言大悅,於是下旨褒獎陳剛進貢神藥使皇后康復,授他一等男爵,升任順州總兵,並金口御封「天心丹」和「玉蓉丸」為「神藥」。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朝中官員聽聞神藥的奇效都紛紛派人前來曉日城求藥。陳剛見來的都是王爺、皇子或大官而不好推辭,只好推說是購自冰家的醫館。於是大批的購買者便湧向冰離的醫館。

大批的購買者中,不少人都穿著官服,他們都是皇子百官的家將或管家,不少人都趾高氣揚地迫著冰離賣藥。冰離心中埋怨陳剛多事,非要進貢這兩種藥,弄的不好處理,這些都是有權勢之人,自己都得罪不起。問題是自己並沒有藥在手,又不好拒絕,想很久都想不出辦法,只好去找葉歆商量。

葉歆知道後也很驚訝,他細想了想,道:「每個月我盡量做出二顆天心丹和七顆玉蓉丸。天心丹我自留一顆備用,玉蓉丸我也要留兩顆。
因此每個月我會拿出一顆天心丹和五顆玉蓉丸來賣。」

冰離卻愁眉苦臉道:「可來的這些都是有身份地位的,這麼少恐怕不
夠分。若是惹惱了他們,我們可吃罪不起。」

葉歆笑著道:「既然如此,我覺得應該拿出來拍賣,價高者得。反正那些官員和商人們有的是錢。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把注意力放在拍賣場上,而忽視了對我們的注意。不過千萬不要說是我做出的藥,否則我怕那些人會對我下手。就說是山林高人放在我們醫館寄賣,
我們並不知道藥的製作方法和藥方。」

冰離點頭贊同道:「這是個好辦法,那就定每月的十五為拍賣日。」

到了拍賣會的日子,冰家的醫館是門庭若市,買藥的人都來了。人群、車馬和轎子,把整條街都塞得滿滿的,成為曉日城的一種奇象。
不少的人都好奇地往這裏擠,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聽明的小販們也在附近販賣著各種商品。更有人為了競投空地而大打出手,弄得拍賣場一片混亂。看著門前混亂的局面,冰離實在沒有辦法控制場面,最後還是陳剛派了軍隊前來才使場面受到控制,但人還是越來越多。

冰離見醫館太小,無法招呼這麼多人,只好將拍賣場移至軍營中最大的一個軍帳。那些看熱鬧的人也跟了過去,但軍營可不比大街,不是人人都能進去的,那些小販們只好圍在軍營旁邊擺下攤子,因此軍營旁的空地就成了集市,原本想見識一下的人們發覺進不去都去逛集市。

來的商人小販越來越多,參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叫賣聲、吆喝聲響遍四周,想不到曉日城逢十五有集會的傳統便由此開始。

與此同時,拍賣場中競投活動正在進行著。葉歆一家、田氏和冰柔都沒有去,他們不願意接近這些趾高氣揚的管家、家將們,只有冰離一個人主持著拍賣會。

在座的有大皇子榮親王府的大總管趙元、三皇子順親王府的二總管李忠、八皇子廉親王府的大總管方信義、仁國公府的總管陳光業、征北大將軍英國公府的親信家將屈鋒、鎮西大將軍長安公府的總管蘇全,以及其他的官商仕紳。

來競投的人以三個皇子的代表為中心分成幾堆,明顯有競爭的意識。看著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冰離不知是喜是憂。他也知道皇上並未立下太子,諸皇子們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太子的寶座,朝中互相傾軋的情況時有發生,稍有不甚便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雖然出名是一件好事,但若是因此而捲入官場的鬥爭就得不償失了。但眼下也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作他的主持人,希望場面能夠得到控制。

競投活動一開始便非常激烈,尤其諸皇子的代表更是志在必得,不停地出價。他們都知道皇上最寵愛的文妃生了重病,都想買到此藥進貢文妃,從而得到父皇的寵愛。因此競投一直激烈地進行著,叫價聲此起彼伏。

「五千!」

「一萬!」

「一萬三!」


「……」

由於天心丹只有一顆,競投者們都知道這天心丹的藥效神奇,又有皇后這麼一個明擺著的實例,所以都想買。買者中有的是富商自己親自來競投,有的是王公大臣的管家和家將。一時間,競投活動彷彿成了比試的意氣之爭,因為這些王公大臣各有派系,在朝中就彼此較力,這次更把爭鬥帶到了拍賣會中。

正當榮親王的管家出到十萬白銀的時候,忽然後面傳來一把尖尖的
聲音,叫道:「三十萬!」

競投者都大吃一驚,這個價比榮親王府的管家出的要高二倍,眾人心裏奇怪誰這麼狠,一下出到三十萬兩白銀。

冰離聽了這個價也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卻見一個身著錦袍的白髮老人在兩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的攙扶下正緩緩地走進會場,後面還跟著幾個侍衛。

那些京裏來的人見了都站起來躬身行禮,幾位王府公爵府的人全迎了上去。

榮親王府的管家趙元扶著來人,道:「喬公公,什麼風把您老人家也
吹來了?」

喬公公尖聲尖氣地答道:「還不是為了這神藥。」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嘿嘿一笑,複道:「大家都知道文妃突然病得很重,她是皇上最寵的妃子。皇上說自己的妃子還是自己照顧,因此急著要我來買神藥。」
眾人都知道喬公公在暗中點破諸皇子的意圖,都乾笑了幾聲,沒有應話。

冰離這時也知道老人是內宮副總管喬公公,連忙上前請安。

喬公公笑著道:「不必多禮,你這神藥可是天下知名啊!連皇上也惦
記著。」

冰離陪笑道:「哪裏,哪裏。這神藥可不是我製的,要是我能製,一
定送給諸位,這可是山林高士每個月派人送來賣的。」

順親王府的管家李忠插嘴道:「既然皇上要用,拿去就是,何必競投。」
喬公公道:「這是皇上的意思,為的是對這山林高人的尊敬。大家別跟我爭,這個月皇上把它買下了,下個月你們再競投吧!」
競投者誰都沒有這麼大膽敢跟皇上爭,全部連忙表明態度放棄競投。

喬公公從懷中抽出了一疊銀票給冰離,道:「這是四十萬兩白銀,三十萬兩買這天心丹,十萬兩買一顆玉蓉丸,那是皇后要的。」
冰離連忙推辭,喬公公道:「這是皇上的聖諭,你收下吧!反正又不是給你的,是給那山林高人的。皇上還要你傳話給他,皇上封他為『天龍醫聖』,爵比一等子爵。若他願意,皇上想召他入太醫院為『太
醫令』。」

冰離實在為葉歆高興,但知道他不會願意以此為官,應道:「皇上的聖諭,草民一定代為傳達。不過此人我只見過一次,以後每次都是
他派人送藥給我,我怕他不會願意入京。」

喬公公道:「不願意就算了,他現在已經是『天龍醫聖』,若他願意,隨時可以入京。」說罷便拿著藥離開了軍營。

眾人都起身恭送喬公公至營外方才回來。隨後,競投玉蓉丸的活動又開始了,競爭依然激烈。終於,餘下的四顆玉蓉丸中三個王府各得一顆,餘下一顆由鎮西大將軍蘇家得了去。


當冰離和陳剛帶著七十餘萬兩銀子的銀票回到家時,眾人都驚呆了。葉君行辛辛苦苦在學堂工作一個月只能賺三十兩銀子,可這一顆天心丹就三十萬兩銀子,不由的眾人不吃驚。

陳剛笑道:「今天的收獲還不只這些。」

「不只這些?」眾人驚異地看著冰離。

「是啊!」冰離微笑看著葉歆道:「皇上剛封了製藥人為『天龍醫聖』,爵比子爵,還想召他入京任『太醫令』。現在,歆兒可是爵爺
了。」

眾人都愣住了,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懷疑地看著冰離,誰都不相信,以為冰離在說笑。

冰離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說得都是事實。眾人都轉頭盯著葉歆看,滿臉的驚喜之色。

陳剛笑著假裝向葉歆施了一禮道:「下官參見葉爵爺。」
葉歆嚇得連忙躲開一邊,擺手道:「我不是什麼爵爺。」
眾人都笑了起來。冰柔重重地拍了拍葉歆的肩膀,向他福了一福,
嘻嘻笑道:「葉爵爺,小女子有禮了。」

田氏朝女兒笑笑,道:「等你們成婚後,妳就是誥命夫人了。」這話羞得冰柔紅著臉躲在葉歆身後不敢說話。

陶晶也笑著道:「歆兒,這次你可光宗耀祖了。」

陳剛道:「我還沒謝你呢!這神藥不但幫我升了順州總兵,還送了一個一等男爵給我。不僅如此,更幫你自己得了個一等子爵。下次再
弄個什麼東西出來,說不定還要升官。」

得到世人的認同,葉歆也很興奮,他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的迴響,連皇帝也讚他的新藥。但他並沒有沾沾自喜,他知道自己的醫術還不行,經驗太少,得了大眾的讚賞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將道術融入了醫術,這是無法告知世人的技術。「天龍醫聖」的榮譽和一等子爵的封號使他感到慚愧。

他自己明白,他的醫術比起冰離還差了許多,尤其在針炙之術方面,他的火候還嫩,不能完全將針炙之術的效用發揮出來。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不能為一次偶然的成功而自滿。

而且,青竹道人的道義之論使他對功名利祿感到淡薄,他也知道官場黑暗,不願去每天面對那些勾心鬥角的人和事。

因此,他認真地說道:「我不會告訴別人我就是製藥人,也不會去做這個所謂的『天龍醫聖』,我的醫術和師父比起來相差甚遠,根本沒
有資格去做什麼醫聖。況且我不想出名。」

對於葉歆的決定,眾人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也尊重他的決定。葉君行道:「既然你不願出名,我們也不逼你,無論如何你都是這個『天龍醫聖』,承不承認將來再說吧!將來的路,就由你自己決定吧!我覺得還是正正經經的讀書考個功名回來,那才是真實的。」
葉歆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心裏卻不認同父親的說法,又不敢反對,只有假裝同意。

冰柔道:「是啊!等小葉子考上狀元,做個更大的官,不是說還有什
麼王啊!公啊!侯啊!」

「是啊!」陳剛附和道:「歆兒的軍事才能優越,遲早會有所做為。
鐵涼國和清月國都在虎視眈眈地看著,早晚會入侵我國。這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若是能讓歆兒發揮所長,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

陶晶摟著兒子笑道:「天色已晚,今天雙喜臨門,不如我們去醉香居吃頓好的,邊吃邊談,不過要歆兒這個小財主請客!」眾人也都點頭稱是,於是便一起往醉香居走去。


高官和皇子嘗試過玉蓉丸的藥效之後都大讚,於是兩種藥的名聲越來越響,價錢也越來越高,參與競投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一般的百姓也知道了天心丹和玉蓉丸。由於藥都給王公大臣買了去,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此藥,有人因此嘆道:「得萬金者易,得神藥者難。」
由於神藥的數量稀少,價格昂貴,官員和富商們都以擁有此兩種藥為榮,他們相互之間以此做為比較身份和財富的標準。而那些貴婦們也以擁有藥丸的數量相互比較,弄得那些原本沒有興趣的官員和富商們也參與了競購活動,一時間成了風氣。飯前飯後,人們都經常討論著順州的神藥。

為了保護神藥不被偷盜,買者甚至要求冰離將藥交給官府派重兵保管。也曾有人要求冰離把製藥人直接介紹給他們,冰離則以製藥人不願露面為理由拒絕了。還有的人要求增加出售的數目,冰離只說神藥難製,製藥人無法大量製作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0:13

第五章

雖然葉冰兩家被神藥給弄得手忙腳亂,卻因此得到了巨金,尤其是葉歆,他的財產超過二百萬兩白銀。沒有人知道他是真正的製藥人,他的錢也全部用十幾個假名分別放入錢莊之中。他並沒有去宣揚自己的能力和財富,也沒有因為自己有豐厚的財產而沾沾自喜,自從修了道術之後,金錢對他的影響力變得很低,他還是專心的修煉道術和醫術。

葉冰兩家卻因為醫館太多人而搬離了原地,在東城外的郊區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住了下來,而原來的冰葉兩家的房子都成了醫館的所在。

冰葉兩家也沒有將所持有的財富表現出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只是稍大了一點,為的是種植更多的草藥,而且看上去並不豪華。因此有人很奇怪,於是去問冰離,冰離卻告訴他們,他並沒有因為神藥而發財,由於事先並沒有想到藥會有如此神效,每顆藥只收幾兩銀子,故此發財的是製藥人而非是他們。

人們聽了冰離的解釋都為他不能賺大錢而惋惜,他們更不住地打聽製藥之人是何方神聖,弄得葉歆從此不敢去醫館。

而龍魄丹也沒有拿出來賣,一則沒有時間煉製,二則怕吸引太多武林人士前來,容易出問題。

青竹道人知道葉歆將道術和醫術結合創製了新藥後讚嘆不已,他從未想過道術可以和其他的學術融合在一起,葉歆的創舉使他也大開眼界。

他知道葉歆還能創出更多的新東西,有這麼一個徒弟他覺得很欣慰,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鼓勵徒弟要大膽地嘗試。不過,他並不喜葉歆拿天心丹出來賣,因為他覺得這些東西只能富人享用,窮人連見也見不到,他覺很不公平,有違道義。

葉歆思考再三,覺得師父說得對,決定停止拍賣天心丹,改為每月進貢給皇上,這樣可以避免那些求藥者的不滿。皇帝自然是龍顏大悅,因為如此一來天下能擁有此藥的就只他一個人,於是皇帝又贈了「太醫院供奉」給製藥人。

由於這天心丹只賣過三顆,其中一顆還讓皇上給買去了,天心丹因此成了天物,價格高居不下,就算百萬銀子也沒處買。因此擁有此丹之人都捨不得吃,結果藥中的生命力流失,效用也差了。不過,對他們來說擁有此丹所代表的是身份,所以也就沒有人在意藥效了。而玉蓉丸依然是貴婦們的心頭最愛。

葉歆和冰離又用原來的配方煎製了藥丸,稱為補心丹,效果雖然比天心丹差得遠,但也算是好藥,他們又用低廉的價格出售,使一般平民也能得到好處。冰家醫館的名聲因而更響,門庭若市,求醫求藥者數不勝數。冰離因而辭去了軍醫的身份,專心打理醫館。


看著兒子每天忙忙碌碌的學醫、煉藥、修道,葉君行總覺得不是滋味。雖然他很高興兒子有這些成就,但他總是希望兒子能從科舉上進身官場。

這些日子,葉歆總是把時間都花在了其他方面,書本之事反而荒疏了,葉君行擔心這樣下去自己的期望會落空。終於,眠月四一四年春,葉歆過了十五歲生日,完成了成年之禮後,葉君行便開始遊說兒子去考科舉。

當晚,葉家一家正在吃晚飯,葉君行忽然對葉歆說道:「現在你已經
長大成人,應該想想自己的前途了。」

葉歆點點頭道:「是啊!不過我還沒有決定將來要幹什麼,做個醫師
也不錯。」

葉君行搖頭道:「做醫師固然不錯,但我還希望你能做官。我覺得你的文章已經很不錯,你應該去參加今年秋天府試,以你的能力應能榜上有名。明年春天再考上舉人,便可以去京城參加京試,若能考
上進士就能做官了。」

葉歆有點不願意,道:「為什麼要做官啊?現在我們又不愁吃不愁穿,錢莊裏那幾百萬兩銀子這一輩子也用不完,沒有必要去參與官
場之事。」

葉君行正色道:「你若能做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我們葉家是書香門第,我們的先祖在天嵐皇朝的時候曾官至一品吏部尚書,當時也算是顯赫一族。可惜現在沒落了,我對你有很大的期望,以你
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恢復葉家的聲威。」

受到青竹道人和「道義心經」的影響,葉歆對於名位之事有些淡薄,連一等子爵都沒興趣何況普通的功名,因此聽了父親的話便覺得有些不順耳,心道:「爸爸年紀這麼大了還是看不透虛榮,為了一個虛
名居然要我去涉官場那灘渾水,我可沒興趣。」

葉君行又道:「你讀了那麼多書,也學了不少軍略之術,若是不做官,豈不是浪費了你多年所學?況且做官並不是為了揚名,而是為了為百姓造福,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柔兒爭一副誥命回來,好讓她嫁得光彩。除非你去告訴世人你就是神藥的製造者,再去做那個什
麼『天龍醫聖』和一等子爵,否則你會委屈了柔兒。」

葉歆這才明白父親的真意,原來父親並不是看重名聲,而是想到為百姓造福,心中不禁有些感動。又想到自己花了很多時間去讀書和學習軍略之術,若是不做官就會毫無用武之地,實在可惜。而且為了柔兒,自己也應該讓她光彩地嫁過來。

於是,葉歆說道:「好吧!我會去參加科舉,考個進士,讓柔兒也開
心一下。」

葉君行見兒子答應了,喜得眉開眼笑,道:「這半年你一定要好好學
習,不要大意了。」

葉歆滿不在乎地點點頭,一邊吃著飯一邊答道:「用不著擔心,我對自己的能力瞭解得很清楚,秀才應該是囊中之物。」他對自己的學識和文章都很有信心,並不擔心自己會考不上。

葉君行又道:「那就好,從明天開始,你去曉日學堂上學。」
葉歆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上學?為什麼要上學啊?考試和上學,
有什麼關係啊?」

葉君行道:「學堂裏有很多出名的老師,他們都曾經做過官。有些是因為年老而辭官返鄉,他們覺得在家無所事事,因此去學堂找點事做。這些人在朝中都有龐大的關係網,若是你日後為官,這些關係網可以幫你減少很多障礙和敵人,從而使你更容易在官場上立足。」
葉歆雖然覺得父親說得有理,但還是不想去,於是辯道:「現在又不
是學院開學的日子。我沒有報名,怎麼去上學啊?」

葉君行朝他笑了笑道:「這你不必擔心,其實兩年前我已經幫你報名
了。」

「什麼!」葉歆吃了一大驚,連手上的筷子也掉了,急聲問道:「我
怎麼不知道呢?」

葉君行嘿嘿一笑,道:「你別忘了我可是曉日學堂的教書先生。再者,
我叫你去學堂上課,也不是為了讓你去學東西。」

葉歆更是奇怪,問道:「不學東西,去學堂幹什麼啊?」
葉君行答道:「你現在所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我看有些老師看的書也不及你多,你已經比那裏的學生強上太多。我要你去學堂是因為我覺得你每天不是待在家裏就是去冰家,你應該多出去。而學堂是個好地方,那兒有很多同年的學生,你會有更多的朋友。而且,去學
堂上學對你將來的仕途有很大的好處。」

「我還要去冰伯伯那裏學醫呢!」葉歆又找了個藉口

葉君行的態度很強硬,道:「不必說了,學堂你一定要去,不過可以只去半天。因為早上是文課,下午是武課。武課你可以不用上,下午你還是可以去學醫。況且你的醫術也學的差不多了,你冰伯伯也說你青出於藍,連神藥你都能製出來。我已和你冰伯伯說過了,他說你不必再去醫館,你已經藝滿學出師了。反正自從神藥面世以後
你就再也沒有去醫館。」

「反正我不去上學啦!柔兒不也沒去嗎?」葉歆一口拒絕了,他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去學上學,他覺得在家看書已經足夠了,再說他根本沒有興趣去學堂。

葉君行振振有辭地道:「我和你冰伯伯說好了,柔兒也會和你一起去。不過你先去,我會找你陳伯舉薦柔兒入學,等這幾天幫柔兒辦完入學手續,她再去。反正她的武功已經這麼好了,晚一點去也沒
什麼關係。」

「她去做什麼?她又用不著考試。」

「她也要參加今年的府試,不過她考的是武秀才。」

「那……」葉歆還在猶豫。

葉君行狡猾地笑了笑,道:「學堂裏可是有很多文武雙全、年輕英俊的學生在那裏讀書,若是讓柔兒這麼漂亮的姑娘一個人去上學,你可要小心被其他人把你的未婚妻給搶去了。」他知道兒子能言善辯,他根本沒有辦法說服兒子去上學,只有冰柔是他的死穴,只要有關冰柔的事情兒子一定會有興趣。

葉歆聽了只好苦笑,他知道父親又用這一招逼他就範,但他也無法避開,心裏確實擔心柔兒。他見辯不過父親,於是轉頭用凄苦的眼光看著母親。

陶晶知道他怎麼想,卻沒有附和他,道:「去吧!歆兒,我看你也應
該多交幾個朋友,順便照顧柔兒。」

葉歆見無法挽回,只好悶悶不樂的吃飯。


吃完晚飯,葉歆呆呆地坐在書房中想著去上課之事。突然眼前一黑,一對嫩滑的玉手把他的眼睛給遮住了。接著一個柔軟的嬌軀貼上了
他的後背,陣陣少女的幽

香鑽入了他的鼻子,使他有點暈眩,又有點陶醉。他知道只有冰柔會這麼做,所以也就不點破,索性靠在冰柔的懷中繼續享受著這溫馨的時刻。

冰柔見他沒有反應,反而靠在自己身上,於是手指敲了他腦袋一下,嬌嗔道:「好你個小葉子,居然敢佔我便宜,看我不教訓你!」
「哎喲!」葉歆叫了一聲後連忙逃開。回頭一看卻見冰柔並沒有追過來,只是嫣然一笑,雙手撫弄著烏亮的青髮,靦腆地看著他,臉上染有一抹紅暈。

葉歆眼眸中映出冰柔那秀美的容顏,使他心動神搖。冰柔是越長越美,俊眼修眉,鼻樑小巧,朱唇似丹,雙頰上有兩個淺淺酒窩,又直又長的青絲如瀉瀑般垂下肩頭,望之顧盼神飛,黠俏活潑。雪白的肌膚像是可以擰出水般的光滑嬌嫩,身上還帶有淡淡的處子幽香。

葉歆越看越愛,他總是喜歡傻傻地看著冰柔。冰柔和他在一起十幾年,對他的性格是瞭如指掌,對他看自己的眼光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覺得很開心。

葉歆走到冰柔的身邊,拉著她坐在床邊,柔聲問道:「我給妳的玉蓉
丸,妳吃了嗎?」

冰柔嬌笑道:「我早就吃了,很好吃啊!」

葉歆自豪地道:「那當然,這可是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煉製出來的。我每個月送一顆給妳吃,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一定羡慕死妳。這每一顆可是值幾萬兩白銀啊!妳看妳比以前更美了。」冰柔吃了大量的玉蓉丸後,她的皮膚和頭髮越來越好,容顏也越來越秀美。

冰柔握著他的手,面帶羞意,柔聲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葉歆看著她的秀目,深情地說道:「我不對妳好,還對誰好?將來一
輩子都會對妳好。」

冰柔聽了心裏很高興,甜意湧滿心頭,但也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
轉了話題說道:「你明天要去學堂上課了。」

「是啊,不能陪妳練武了!」葉歆惋惜地說道。

冰柔含笑著道:「不過就幾天罷了,過幾天我也會與你一起去上學。」言語中帶有興奮之意。

葉歆見她這個樣子,於是問道:「妳很想去學堂嗎?」

冰柔道:「是啊!以前我就想去學堂學武,後來師父來了,我就不用去了。我很想知道上學是什麼一種情況,我覺得很新鮮。」
葉歆聽了也就不再抗拒去學堂了,反而開始幻想著與冰柔一起上學的日子,道:「也好,反正只去半年,到了秋天考完秀才就不必去了。與妳一起去上學也不錯,只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相處而已。」
冰柔興奮地說道:「是啊!每天下午在家學針線女紅真是無聊死了,上學後就不用再學了。」自十三歲起,冰柔便被她母親迫著學針線女紅,說她應該學學作妻子應該會的東西。

雖然冰柔不樂意,但也沒辦法,所以冰柔早上練武,下午練習針線女紅。自從搬到城外後都是這樣,連門也沒出過。

兩人談了很久,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曉日學堂是由官府所設,是官方的教育機構。和曉日府一樣,各地的縣、府、州城皆有學堂,稱官學。其作用在於提供學習的地方給各地的學子。雖是官學,但學堂並非是官府選拔官員之所,學堂的建立只是為了傳授知識,所以學堂內並無正統的考試,有也不過是讓學子們知道自己的程度。

兒童十二歲便可入讀,至十八歲止。學堂內的學生劃分為六個等級,每級有仁義禮智四個文班和忠勇孝廉四個武班。

當然也可以不入學堂而進私塾。但由於學堂中有不少年老辭官返鄉之人,他們在官場有很大的關係網,所以人們還是願意送子女入讀學堂,從而以求能與朝中大臣拉上關係。

仕途之道在於科舉,分府、州、京三試。府試中榜者為秀才,州試中榜者為舉人,京試中榜者為進士。還有一途為太學,各州州試前二十名者可入太學,太學為期三載,太學生隨時可以參加畢業考試,通過者便可為官。三年不能過者,可以為吏,也可以參加京試,以求功名。

次日一早,葉歆梳洗完畢便準備上學。他頭上沒有道髻,也沒有像平常書生一樣用方士巾把頭髮紮好,只是隨便用細繩綁著,所以頭髮便披了下來。身上則穿著青色的道袍,胸前和背後也繡著一段竹子和一片竹葉,與他師父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那段竹子和竹葉是白色的,以符合他雪竹的道號。道袍本不需束腰,但葉歆卻用雪藤為束腰,腰上還掛著雪竹簫。

自從拜了青竹道人為師之後,他也學青竹道人做了幾件道袍,之後他一直都是穿著道袍。冰柔很喜歡他這種裝束,因為看去顯得葉歆瀟灑不羈,出塵脫俗,靈秀中透出仙道之氣。葉歆見冰柔喜歡,越發不肯換平常的衣服,終日都是以道袍裹身。

他剛出門,卻在門口見到了他父親。

葉君行道:「還是我送你去學校吧!順便介紹你的老師。」
葉歆突然一臉懷疑地問道:「我的老師不會是你吧?」

葉君行笑了笑,道:「我本來也想把你編入我那班,可惜讓別人給搶
了去。你是第六級仁文班的學生。」

「第六級?我才十五歲,怎麼會是第六級呢?」葉歆奇怪地問。

「我把你平時寫的文章拿給院長看,他說你的水平應該去最高的等
級,所以就編在第六級的仁文班。」

葉歆心道:「第六級也不錯,反正就只有半年,哪一級都無所謂。幸好不是你那班,不然日子可就難過了。」嘴上卻直嘆可惜,臉上更擺出一副萬分惋惜的樣子。

葉君行一看便知道兒子在想什麼,索性不理他,心裏想:「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想騙我可沒那麼容易。」忽然想起一事,又古怪地笑著道:「歆兒,你那班的老師可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就是學堂的院
長,你可要小心啊!」

見了父親古怪的表情,葉歆的心裏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緊張地
問道:「真的很厲害?有你這麼厲害嗎?」

葉君行突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道:「他呀!當然沒有我厲害,每次下棋都是我贏,所以這老頭一直心有不甘,總是想盡方法整我,好在我聰明,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不過,兒子啊!你可要小心啊!說
不定他會整你。」

葉歆雙眼一翻,心想:「完了,這次恐怕會死無全屍,要趕快想辦法
才行。」

葉君行正色道:「不過,要是你把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弄好了,對你將
來的仕途會有很大的幫助。」

「為什麼啊?」

「他是前任『國子祭酒』,在任上待了十多年,很多官員都是他的學生,所以他在官場的影響力頗大,尤其是在清流,他是代表人物。
因為家在昌州,所以年老辭官後便來到這裏做院長解悶。」
葉歆伸了伸舌頭,道:「這麼厲害?!」

「是啊!連府試會考也是他主持的,得到他的認同,便等於一隻腳跨入了官場的大門。因此你要小心應對,千萬別出什麼差錯。不過他對你的印象甚好,因為你的文章才把你收入他那一班,所以只要
你勤學好問,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0:54

第六章

說著說著,葉君行和葉歆便來到了學堂門口。

學堂本來不大,但在曉日城升格成州城並且擴大之後,學堂便搬到東城外。面積也擴充了幾十倍,現在的學堂中有大約五六千學生。
並不是所有的求學之士都能進入這間學堂,由於學堂也隨著曉日城的升級而升級為州級學堂,所以在挑選學生的時候十分認真,不能入學的只能去一些小型的學堂和私塾。

學堂分成三大區,文區、武區和宿舍區。顧名思義,文區是供文課使用;武區是給學生們學武、練武用的;宿舍區則是為了讓來自其他府縣的學生方便。

剛進校門,便看見前面正走著一個白髮老人,周圍的學生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都鞠躬行禮。

葉歆心裏正奇怪,只聽葉君行喚道:「長安兄!」

白髮老人回頭見是葉君行,眼睛一亮,道:「原來是君行老弟。」忽然見到葉歆的裝束奇特、氣質不凡,問道:「此子是何人?」
葉歆打量了這個老人,只見此人白髮蒼蒼,清臞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瞇著兩隻小眼睛像是半睡半醒。身上是一件灰色長袍,看上去有些舊,手上拿著一把折扇。

葉君行笑了笑,指著葉歆道:「正是犬子。」然後轉身對葉歆道:「這
是你的老師馬長安馬院長,還不快行禮。」

葉歆行了一個大禮,道:「馬院長。」

馬長安細細的打量了葉歆,然後幽了他一默,道:「我可是久聞大名啊!你這曉日城的小神醫可不得了啊!兩年多沒來上課,今天我可是終於有緣得見了。你父親跟我說你一直在學醫,看來我什麼時候
也要向你求教一番。」

葉歆非常尷尬,窘得臉紅,不知如何回答,於是用求助的眼光望著父親。

葉君行笑了笑插口道:「你不用急,以後你每天都可以見了。」
「哦,終於來上課啦!難得難得。你的文章寫得不錯,要好好學。
我對你的期望甚大,今年的府試你應該能名列前茅。」馬長安嘿嘿一笑,又道:「時間不早,趕快去教室吧!葉歆,你跟著我走吧!」說罷便走了。

葉歆回頭看著父親,道:「我走了,下午的武課我不上了。」
葉君行道:「去吧!中午你娘會送飯來和我一起吃,你去和柔兒一起
吃飯吧!」

葉歆點了點頭,便跟著馬長安走了。


走進教室,葉歆發現裏面差不多已坐滿了人,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
馬長安指著教室右上角角落的一個空座位對他說:「你就坐在那兒。」
葉歆聽了便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左邊是一個很壯的青年,兩隻大眼睛正直楞楞的盯著他看。這青年長得身材高大,濃眉大眼,手臂比他大腿還粗,他心裏奇怪這人為什麼不去武班而來文班。

他的前面是一個紮著兩條長辮子的少女,樣貌只是中平,但一雙大眼卻很好看,透出青春的氣息,她也在回頭看著他。葉歆友善的向她笑了笑。被那明亮幽深的眼神一懾,女孩的小臉一紅,趕快把頭轉了回去。

自從葉歆開始進入教室,全部的人便都望著他。由於葉歆的身形高而瘦長,並且表現出非凡的神采和氣度,別人看不出他只有十五歲。
不少人小聲的交頭結耳,說了起來,頓時整個教室熱鬧非常。

「他是誰啊?」

「是新生吧!」

「可是現在不是招收新生的日子啊!」

「我見過他,他是冰家醫館的小醫師,聽說醫術挺高明,不知道為
何來上課。」


「冰家醫館?那可是天下知名的地方啊!我真想見一見那天下聞名
的天心丹和玉蓉丸。」

「是啊!是啊!」

女孩們卻另有話題。

「他長得好瘦啊!臉怎麼那麼白啊!」

「是不是有病啊!」

「啊!好明亮的眼睛啊!」

「是啊!他那身裝束好怪啊!不過很好看。」

這時,卻聽馬長安站在講台上看了學生們一眼,臉色一正道:「肅靜,上課了。」然後嘿嘿一笑:「今天我們這班總算到齊了,葉歆同學終
於來上課了。」

學生們一聽盡皆譁然,課室更喧鬧了起來。眾人都回過頭來看著葉歆,還不時的竊竊私語。

「原來他就是那個一直沒來上課的人啊!老師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們呢?」

「兩年多不來上課,他也真厲害!」

「他不是醫師嗎?今天怎麼會來上課呢?」

葉歆見大家都望著他,聳了聳肩,故作自然的向大家笑了笑,心裏卻不停地埋怨父親私下幫自己報名而不告訴自己,更甚的是還迫自己來上課。

「啪!」馬長安拍一下講台,厲色叫道:「安靜、安靜。」
眾人這才收回他們好奇的眼光,轉過頭去,但不少學生還是偷偷地望著葉歆。

馬長安接著道:「今天繼續講聖皇的『治國論』,我先讀一次,然後大家一起跟著讀。」說罷拿起書本,之後便之乎者也地讀了起來,一邊讀還一邊搖頭晃腦。學生們也打開課本一起讀了起來,教室中頓時充滿朗朗的讀書聲。

看著周圍的學生們都在讀書,葉歆覺得無趣之極,因為這篇文章他小時候就已看過了,現在更是倒背如流。但見大家都在讀,也不好意思不讀,於是只好裝模作樣的跟著一起讀。

開始還好,可是馬長安讀完之後,又開始細細地講解,而且講了一遍又一遍,他越聽越覺得無聊,因此呆呆地的坐在那裏想著冰柔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會不會和他一樣感到無聊。

馬長安正講得起勁,眼角忽然掃到了坐在牆角的葉歆正在那裏發呆,心中甚怒,不知不覺中便停下了講解,走向葉歆。

眾人都覺得奇怪,平時老師最喜歡這書,每次都講得很起勁,不明白為什麼今天忽然停了下來,教室頓時靜了下來,大家都一臉疑惑地看著馬長安。

馬長安一臉不高興地走到葉歆桌旁,用手上的書重重地敲了一下葉歆的頭。

「哎喲!誰打我?」葉歆捂著頭大叫了一聲。教室裏立時哄堂大笑。

揉了揉被打的地方,葉歆抬起頭看著馬長安,一臉迷惑地問道:「老師,您為什麼打我啊?」學生聽了笑得更厲害。

怒容滿面的馬長安,厲色道:「第一天上課就不專心,居然在課堂上發呆。馬上把這篇文章先讀一遍再講一遍,只要有一個字不會,就
罰你抄書。」

其他學生聽了都伸了伸舌頭,心道:「這個馬院長可是整個學堂最嚴
厲的老師,他居然敢上課發呆,真是不知死活。」

葉歆聽了馬長安的話,也不緊張。他可不怕被罰,因為心裏對自己十分有信心。看著一臉怒色的馬長安,他神態自若地站了起來,應
道:「是,老師。」

然後便朗朗地背了起來。馬長安見他並沒有拿書,先是吃了一驚--因為這一篇文章共二千多字,很少學生能夠流暢背誦。接著便心中冷笑一聲,忖道:「居然這麼有信心,看來今天是要先給你下個馬威才行,不然以後其他學生就難教了,而且我的顏面何存。」
可是葉歆越背越順,更學著馬長安搖頭晃腦了起來,臉上還帶著微笑,像似在嘲諷著馬長安,氣得馬長安直咬牙。

其他學生一開始也是大吃了一驚,聽得目瞪口呆,有的人更拿著書本,一個字一個字的檢查是否有錯漏的地方。當看到葉歆的表情時,都忍俊不禁。諸人都面帶笑意但又不敢笑,只好用手捂著嘴,嘻嘻笑著。

聽著葉歆流暢的背書聲,馬長安既是憤憤不平又是無可奈何。而後,葉歆把整篇文章都背完了,開始詳細地講解:「治道在於安民,民安
則國泰……」

這次學生們更吃驚--這篇文章艱深難懂,馬長安解說了很多次還是有許多人不明白,而葉歆沒上一天課便能細明其中之意,可見其胸懷錦繡。連馬長安都不得不暗暗讚嘆,心中對葉歆的期望就更大。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自此而後他更加關注葉歆的舉止行為。

葉歆花了很長時間才將整篇文章講完,然後面帶笑容,眼睛直直地
盯著馬長安,像是在說:「我講得怎樣,不錯吧!」

馬長元雖然心中欣喜,但表情淡淡的,哼了一聲,道:「講得不錯,但上課要專心,不要發呆。」說罷便怏怏不快的走回講台又繼續講他的課。

見馬長安無可奈何的走開了,葉歆心裏覺得好笑,於是煞是有趣的看著馬長安氣得鐵青的臉,心裏想:「上課雖很無聊,但是這個老師好像挺好玩的。怪不得總是下棋輸給爸爸,這麼容易生氣,又怎麼
贏呢?」

馬長安走到講台上又開始講這篇「治國論」。葉歆見無事可做,又覺得不好再發呆了,便仔細地觀察起其他學生。

學生中,有的穿著綾羅綢緞,有的則穿著布衣芒鞋。他知道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雖然,未必會有歧視,但階級的不同還是會產生分化,就像在教室中,富人子弟坐在一起,而窮人子弟則坐在另一邊。

而他正坐在窮人這一邊,周圍的同學都在專心的聽課,就像左邊那個粗壯的大個子便直直地看著老師,眼睛眨都不眨,但雙目中流露出迷茫之色。而那些富人子弟雖然眼睛盯著老師,但是很多都顯得昏昏欲睡,或者心不在焉,頻頻望向窗外。

就這樣等了良久方才下課。他本來想去找父親,但一下課就被學生們圍住了,大家都知道他的醫術高明,想知道他為什麼來學堂上學。

葉歆面帶微笑,一一作答。周圍的人見他笑容可掬,言辭溫文,都對他有好感。

當葉歆告訴他們自己才十五歲,眾人都嚇了一跳。坐在旁邊的大個子用著他那粗壯而洪亮的聲音問道:「葉小弟,你好厲害啊!才十五
歲就上了第六級,而且又會醫術,文學又好。」

葉歆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啊?我看你長得這麼壯,應該去武班才對
啊!」

其他人笑著道:「他是周大牛,是我們班成績最差的學生,不過力氣
是整個學堂最大的。」

周大牛並不介意,笑著道:「俺家沒錢,武班的學費比文班貴幾倍,所以俺只好上文班,不過文班也有武課,能學武就行。」
葉歆見他性格直爽,不拘小節,很喜歡這個大個子,道:「那你可比
我厲害,我連一點武功也不會。」

有的人聽了很吃驚,面上便帶了鄙視之意,特別是那些富家子弟。
在他們看來,不會武功就等同廢物一個。

周大牛並不介意,笑著道:「不會武有點可惜,不過不要緊,你的醫
術這麼好,以後可以幫我們療傷了。」

正說著,一個很胖的青年跑了過來,抓住葉歆的膀子道:「太好了,
你也不會武,我終於有伴了。」

葉歆嚇了一跳,然後細細打量青年,只見他胖得像個人球,圓圓的臉、扁扁的鼻子、大大的耳朵,一副富態,身上穿著華麗絲緞製的衣服,手上還戴著玉扳指。

他微笑問道:「你是……」

這胖子笑道:「我是宋錢。」

「送錢?」葉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周大牛道:「他是曉日城首富宋金的六公子,原來是我們班唯一不會武的人,上武課的時候只能一個人坐在一邊看,有的人因此看不起
他。現在又多了一個你,所以他找到伴了。」

葉歆這才瞭解宋錢如此高興的原因,笑著問道:「你也是先天不能練
武嗎?」

宋錢古怪地笑著道:「都怪我爸把我餵得這麼胖,練起武來就像個肉球在湯裏面滾,每次都弄得大家哈哈大笑,所以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只好放棄了。」

眾人見他說得有趣又笑了起來。

葉歆也笑著道:「以後上武課的時候,我們就作伴吧!」
「好啊!」宋錢拍了拍葉歆的肩膀高興的大叫。

那些富人子弟暗地裏則譏笑他們兩個是一對廢物,連那些窮家子弟的眼光中也帶有少許的鄙視之意。

葉歆十分不喜歡那些人看自己和宋錢的眼光,於是不理其他人而拉著宋錢說話。周大牛卻毫不介意他們不會武,仍與他們一起談笑風生。

周大牛問道:「葉小弟,人家都說你們醫館的神藥天下聞名,什麼時
候也帶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宋錢也道:「是啊!我家老爺子去了幾次拍賣會也沒買到,每次都為
了這事長吁短嘆。」

葉歆不敢告之真相,只好笑著應道:「我可沒有神藥,那些都是山林
高人放在那裏賣的,下次拍賣會我們一起去看看。」

「好啊!」周大牛興奮地大叫。

為了安全的理由,平常人是無法進入拍賣會場的,這次有葉歆領著才有機會去見識一下神藥,所以他十分興奮。周圍的人也想去,但因之前一直輕視葉歆不理他,這時也不好開口,只能羡慕地望著這三人。


第二節是軍略課,走進來的老師卻讓葉歆嚇了一跳。不是別人,正
是參軍王亮。他不由的脫口叫了出來:「王參軍!」

王亮聽了一楞,因為在學堂中沒有人叫他王參軍,只叫他王老師。
他掃了一眼教室就發現牆角多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笑著道:「嘿,
小軍師怎麼來啦?」

學生不知道王亮在說什麼都驚奇的看著他,王亮接著問道:「歆兒,
你怎麼會這裏上課?」

大家這才知道王老師說的是葉歆,因此都回頭看著他,心裏奇怪老師怎麼會認識葉歆,而且還用這種口氣和葉歆說話,完全不像是師生,反而像是朋友。

葉歆聳聳肩笑著答道:「沒辦法,被爸爸迫來上學。」復問:「你怎
麼會是曉日學堂的老師呢?你不用去軍營嗎?」

王亮笑笑道:「軍營不要我,所以只好來混口飯吃。」學生們聽了都哈哈大笑。

「好了,不說閒話了,我們上課吧!」說完,看著葉歆,王亮忽然靈機一動,突然跑了出去。

正當學生們奇怪的時候,王亮又跑了回來,手裏還拿著一卷地圖。
他把地圖掛在牆上,眾人一看才知道那是輝縣的地圖,上面有地形的資料。

王亮看著葉歆一笑,然後指著地圖說道:「我們今天用實例來上課,這是輝縣的花崗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山上光禿,而山下有一片樹林和一條溪。當時山上有一千多個山賊,我軍有五千人。大家
想想我們該怎麼攻啊?」

葉歆一聽就知道說的是上次征剿山賊的事情,心中不禁感到有點自豪。眾人看著地圖都在絞盡腦汁,想找出答案。

王亮等了一會見沒有人回答,看著葉歆一笑,道:「這是兩年前的一場戰事,當時獻計的軍師就在這裏,我現在請他來講解。」
台下一片譁然,學生們都左望右望,以為老師請了別人來上課,都想知道是誰。葉歆知道王亮說的是他,窘得臉發紅,卻不肯出去。

王亮笑著道:「歆兒,不用怕,上來吧!既然你來了,還是由你來教
比較好。」

眾人都回頭看著葉歆,臉上自然帶有非常震驚的表情,眼光中充滿了懷疑--他們想不到那個軍師居然是葉歆,而老師居然請他來講解軍略之術,心中又好奇葉歆有什麼能力可以讓王老師推出來講解軍略之術。那些富家了弟更是嗤之以鼻,覺得這個不會武功的廢物不可能有如此的能耐。

葉歆擺擺手道:「我不行,我的學識還不夠,還是你親自講吧!」
眾人見他推辭,都以為王亮是和葉歆開玩笑,也就不再驚訝了。

王亮卻道:「我這堂課要教的是地形和地理的運用,你上次的計策是
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覺得你來說比較好。」

葉歆沒有辦法只好離開坐位走上了講台。

王亮又道:「各位,今天的主題是地形和地理的運用,我現在請葉歆
向你們講述真實戰役,這場戰役計策是由葉歆所獻。」

宋錢急問道:「結果如何?」

王亮嘿嘿一笑,道:「他的計策使我曉日城的駐軍在不死一人的情況
下消滅了一千多名山賊,至於細節讓他來講。」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大家都不曾想到葉歆居然有實力為軍隊出謀劃策,而且能不死一人而消滅一千多名山賊,若不是王亮親口所說,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葉歆有如此厲害,原本有些鄙疑的眼光漸漸露出了羡慕和敬佩之意。

葉歆見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而感到有點緊張,不知道從何說起。王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不用怕,就像上次你在軍營
的表現一樣,放膽說。」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1:53

第七章

葉歆靜了靜心情,開始講述那場戰役的經過和重點。開始的時候他仍有些怕,說話有點結結巴巴,但越講越鎮定,也越講越流利。台上的葉歆逐漸展現他的口才和氣度,言辭既清晰又幽默,不時的逗得學生們十分開心。

與此同時,班上的學生們越聽越驚,心中十分佩服葉歆的智慧,那些女學生更把葉歆當成了智者,不少人的眼光中加入了敬慕之意。

講著講著,葉歆便忘形地投入了這個角色,忘卻自己的學生身份,就像天生的講師。那雙因練習木行道術而帶有淺綠色的眼睛也不知不覺中透出攝人心神之淡綠色光芒而有點妖異,但學生並不感到驚異奇怪,就好像這是很平常很自然的事情。

這種自然流露的異光吸引著學生們不自覺地盯上了葉歆的眼睛,如痴如醉。葉歆見大家都呆呆地看著自己而覺得奇怪,又不好停下來,只好繼續說下去。

直到講到下課,學生們才回過神來,大家都讚嘆著葉歆的天縱之才。
王亮見他講完了,道:「大家要從這一例子中學習地形和地理情況對於戰鬥的重要性。下課了,大家散去吧!」接著朝葉歆笑了笑就離開了。

學生們見老師走了便一擁而上圍著葉歆說個不停。葉歆被人群圍著問東問西,有點不自在。他的心裏一點驕傲自滿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出名並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人們不知道他是神藥的製造者,否則他每天都要面對這種被人群包圍的場合,要是那樣可就苦不堪言了。

在他的心目中,出名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人們知道他的實力就行了。就像那兩種所謂的神藥,人們都知道藥的好處卻不知道他是創造者,他看到人們的反應已經心滿意足了,並不在乎人們對他本人的意見。這時他想做的只是盡快回家見到冰柔,於是他告訴同學們要回家吃飯,學生們這才散去。

宋錢、周大牛和他一起走,當走到學堂的門口時,就發現一大群女學生擋在門口,像是圍著一個什麼人,還不停的發出驚叫。

宋錢不滿地說道:「每天都這樣,真煩!就算真是好男人,也不必這
麼搶法。」

「好男人?」葉歆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這樣?每天都是這樣嗎?」
宋錢掃了一眼人群道:「她們圍著的人是鎮西大將軍蘇家的三公子蘇劍豪,年輕、英俊、高大、武功好、出身好,又有爵位。所有女人理想丈夫的條件他都有,誰嫁了他就立即成了誥命夫人。一人得道,
雞犬升天,哪家不是盯著這個三少夫人的位置。」

周大牛羡慕道:「要是我有這麼吸引人就好了。」

宋錢白了他一眼,笑道:「就你這樣,也想和他比?哪個女子會選一
頭牛做丈夫?」

周大牛搔了搔頭,嘻嘻一笑,道:「也是,免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
葉歆笑道:「不用羡慕他,這麼多女學生也夠他煩的,要是我早就煩
死了。」

宋錢搖頭道:「這可不對,人家眼光高的很,這群女子中,有布政使的親侄女,有提刑按察使的外孫女,可他一個也看不上眼。連我家老爺子也想把我十妹妹介紹給他,他只不過脾氣好不願發作罷了。」
葉歆對這麼傑出的男子很有興趣,想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何能如此引人注目。但望過出去只看到一大群人,中間隱約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形,但看不真切。

等了一陣,他放棄了,道:「算了,我們走吧!誰叫人家的條件這麼好。我們又不是女人,用不著關心那麼多,我們還是走吧!對了,
我下午不來了。宋錢,我看你也沒有必要去武課。」

「我去武課是為了減肥。」宋錢有點不好意思,又問道:「你不是說
下午要和我一起去武課嗎?」

葉歆笑著道:「過幾天我再陪你去,這幾天我有事,我們明天見。」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趕往冰家。

「什麼事這麼急?」宋錢在後面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


趕到冰家時,冰柔早已像個小妻子一樣坐在飯桌邊等他,他笑著走
過去坐下來,道:「讓妳久等了,師父師母呢?」

冰柔一邊為他盛飯,一邊溫柔地微笑道:「沒關係,反正我沒有事做。我爸和我媽都吃過了,我們吃飯吧!」葉歆接過碗朝她笑了笑,便與冰柔一起吃起飯。

兩人邊吃邊談,冰柔不停地詢問著學堂的事,葉歆便將早上之事細細地說了說,聽得冰柔羡慕不已,恨不得能一起去上學。

吃完飯,葉歆又陪著冰柔坐了一下午。


連續半個月,葉歆都是上午上課,下午回家陪冰柔。學校的生活確實令他感受到了一種新的生活,尤其是結交了宋錢和周大牛這兩人,雖然還未深交,但是宋錢的樂天幽默和周大牛的憨厚爽朗都使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很喜歡這兩人。

另一個留下印象的人是王亮,因為王亮對於軍略知識瞭解的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說實話,他本來覺得王亮這個參軍有點尸位素餐,但聽了十幾堂課後,他很是吃驚。王亮對於兩軍交戰時陣形的強弱和變化,以及各種兵種的運用搭配是瞭如指掌。還有很多實戰的經驗是他無法從書本上學到的,因此他對王亮很尊敬。

而馬長安管得他很嚴,總是找些難的課題給他做,好在他之前讀書多才得以應付過去。

由於有陳剛的推薦,因此冰柔入學的手續辦得很快。這半個月中,葉君行將冰柔的一切入學手續都弄好了。這天,葉歆和冰柔終於可以一起上學了。


天剛亮,冰柔便已興奮地起了床,急急忙忙地梳洗完畢之後便興沖沖地跑到葉家去叫葉歆一起上學。

冰葉兩家的新家也在東門外,離學堂的後門很近。一路上冰柔興奮地蹦蹦跳跳,滿臉笑容,嘴上還不停地說著。葉歆也陪著她說說笑笑,非常快樂。兩人都覺得一起上學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兩人正商量著向老師要求上課坐在一起。

然而,葉君行忽然插入的話使葉歆和冰柔大為吃驚,他道:「你們兩
個不是一個班的,柔兒是我那班的學生。」

「什麼!」葉歆大吃了一驚,急聲道:「我和柔兒不在一個班上課?
為什麼?」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冰柔也很吃驚,噘起嘴,有點不高興地問道:「是啊!為什麼我不能
和小葉子在一個班啊?」

葉君行連忙解釋道:「不是我要分開你們兩個,是因為你們兩個所學不一樣,歆兒學文而柔兒學武,所以歆兒去的是文班,柔兒去的是
武班。」

葉歆道:「那我去武班不就行了?反正我去上學也不是為了學東西,
文班武班都無所謂。」

葉君行搖著頭道:「那可不行,你們的班級都已經定了,無法更改。」
葉歆和冰柔十分失望又不敢不去,相互看了眼,然後垂頭喪氣地默然走著。

葉君行看在眼裏覺得好笑,也感嘆著兩人深厚的感情,道:「用不著失望,下午的武課你們會在一起上,到時候就可以相見了。」
由於學生都是由前門進入學堂,所以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學生,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但冰柔的美貌仍然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

今天冰柔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和長褲,看上去就像火焰般的灼熱。
而她腰上紅色劍鞘的佩劍和眉宇間的英武之氣動人心神,看似英姿颯爽,威風凜凜。加上走在路上的時候不時地與葉歆一起說笑,所展現出來的魅力就更動人心。不少男的都駐足盯著她看,有的人的眼神更是色迷迷的。

這兩年冰柔沒有出過門,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雖然葉歆一直都說她美,但她自己覺得美不美都無所謂,只要葉歆喜歡就行了。
而她本身並不注重自己的外表,所以為了方便練武,總是穿著一身練功的勁裝。殊不知這種裝束剛好突顯她本身的特點,美貌的容貌再加上英氣使她的魅力完全地表現出來。

當感覺到路人眼光中的異樣時,她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但又不好發作,於是狠狠地瞪了那些盯著她看的路人一眼,接著拉起葉歆就往學堂跑。葉歆也很討厭路人的異樣眼光,雖然他知道這是難以避免的,但心中仍感到一絲酸意。

葉歆和冰柔一直跑到學堂的後門時才停下。葉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冰柔說不出話來。

冰柔溫柔地撫著他的後背,道:「對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跑,不過那
些人也真討厭。」

葉歆喘了一會兒才說出話來,道:「我明白,我也不喜歡那些人看妳
的眼光。」

這時,葉君行也跑到了,他笑著道:「柔兒,妳太漂亮了,若其他學
生見到妳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冰柔厭惡道:「那些人的眼光真討厭。」

葉歆對於那些看冰柔的眼光也感到很不舒服,但他知道冰柔的魅力所在,笑著道:「誰叫妳這麼美,看來以後妳要帶面紗上學了。」
冰柔噘著嘴道:「早知這樣,我就不來了。」

葉君行道:「別在意,習慣了就好,我們去教室吧!歆兒,你自己去
仁文班的教室,我帶柔兒去忠武班。」

兩人只好依依道別,葉歆在後面叫道:「柔兒,中午我們一起回家吃
飯,妳在後門等我。」

冰柔應了一聲就和葉君行去了。


葉歆去到教室,沒精打采地坐在位置上,楞楞地發呆,心中惦記著冰柔現在會是個什麼情形。這時,宋錢和周大牛走過來和他說話,他才有了笑容。

下課休息的時候,突然有人跑了進來大叫:「忠武班來了個大美人,
長得像天仙一樣,大家快去看啊!」

教室中的男生們立即起了騷動,有人急忙問:「在哪兒?快帶我們去
看美人。」

「快跟我來!」那人一招手,一大群男生便湧了出去

宋錢和周大牛也跟著向外跑。葉歆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冰柔,並沒有跟去。看著正跑出去的學生們,他哭笑不得。

忽然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眾人只好停步坐回原位。


直到中午放學,學生們才一擁而去。葉歆也跟著人群走向忠武班的教室。

他走到忠武班的教室卻發現門口早已擠了一大堆的人,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對於冰柔能吸引這麼多人圍觀,葉歆雖然替冰柔感到高興,因為她確實很美,但另一方面又擔心有太多競爭者。

忽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開始懷疑以自己的樣貌是否配得起冰柔那美麗的顏容。他擠了一陣卻一直無法進去,只好苦笑,心道:
「柔兒的魅力可真厲害,第一天就引起了這麼大的反應,將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真煩,這樣怎麼找她啊?看來我還是先回家
吧!」

這時宋錢從後面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擠眉弄眼地朝他笑笑,道:
「平時看你對其他女孩連正眼也不瞧,想不到現在你居然也來看大美人啊!」他看了看正往教室裏擠的人群,又道:「我幫你,我有辦
法。」

葉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我看自己的未婚妻居然還要別人幫
忙。」

宋錢從懷中拿出幾錠碎銀子,向外一扔,然後朝著人群大叫:「快來啊!有錢撿啊!」卻想不到人群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哭喪著臉,喃喃地道:「這招每次都行,怎麼這次失效了?難道美
人比金錢還吸引人?」

葉歆看著好笑,從地上撿起銀子,塞在他懷裏,笑著道:「走吧!我們這種沒有武功的人是不可能擠得進去的,況且看不到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奇怪,難道這個學堂沒有其他美女嗎?」
宋錢看著他,嘻嘻一笑,點頭應道:「美女是有,但新人總有點新鮮感。又聽說這新來的美人氣質與眾不同,不像那些女子總是扭扭捏捏的,就算練起武來也裝模作樣扮作名門淑女。不過,我還是覺得金錢比美女更好看,反正也不會有美女看上我。」向人群看了一眼,他又拉著葉歆向學堂門口走,邊走邊道:「老弟,我們去醉香居吃點
好東西。他們看美人,我們吃美食,這叫各有所好。」

葉歆被他逗得大笑,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要回家吃飯,不能
跟你去。」

但宋錢死抓著他不放,一定要請他去吃飯。葉歆見他意誠也不好拒絕,想去告訴冰柔一聲,但人實在太多怎麼擠也擠不進去,只好和宋錢一起去吃飯。

一路上,葉歆總是惦記冰柔,後悔一時口快答應了宋錢和他一起吃飯,這時又不好反悔,只勉為其難失約一次,心裏想著如何向冰柔陪禮道歉。


坐著宋錢的馬車,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醉香居。醉香居位於曉日城的中央,是城中的黃金地段,所以樓前人流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其始建於眠月二百十三年,是擁有百年字號的老店,而其長盛不衰的原因在於歷代的老板皆長袖善舞,醉香居獨特的食譜也使得顧客們留連忘返,它的女兒紅和醉鴨更是曉日城一絕。再加上古色古香的建築風格,吸引了大量的文人墨客、名流商賈和豪門過客來此吟風弄月。

醉香居樓高三層,一樓大廳招待普通食客;二樓是雅坐,多為文人墨客所愛;三樓是包間,多用作宴會之所。

剛走入醉香居,店小二和王掌櫃都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原來這醉香居是宋家開的,因此少爺來了自然就引得店小二和掌櫃走過來巴結,他們都知道宋家的人一毛不拔,只有這宋錢和他名字一樣,闊達大方總是向外送錢,連他父親也抱怨取錯了名字。然而他們卻因為都得到過宋錢的不少好處,所以都喜歡這個六少爺。

宋錢不耐煩的道:「好了,別囉嗦。快給我準備上好的酒菜,下午我
們還要上課呢!」

王掌櫃陪笑著問道:「六少爺今天要吃點什麼,我讓廚房盡快送上龍
香閣。」

龍香閣是專給宋家之人用的特別房間,裏面十分豪華,是宋金招待重要貴客的地方。而宋錢最喜歡那裏的富麗堂皇,每次都只去那間房間。王掌櫃自然是十分清楚六少爺的喜好。

宋錢笑嘻嘻地道:「我今天要招呼朋友,你們快去準備些好菜,別讓
我丟人。」

王掌櫃連忙應了是,便下去準備了。


葉歆隨著宋錢登上了龍香閣,龍香閣在三樓。一進這龍香閣,葉歆發現這間屋子果然富麗堂皇,貴氣迫人。

四面的牆都掛滿了真金做的雕花,上面鑲有各種寶石,連房頂也鑲有很多寶石,就像滿天的星斗被移進了室內,在燭光的照射下發出各種光芒,十分耀眼。東面掛著一幅巨大的福字,並不是用筆寫出來的,而是用金線和銀線繡成。

房的中央有一張很大的玉石餐桌,是由一整塊玉雕刻而成,桌面也鑲有金銀絲線。桌上的餐具也是由金箔所包。正北方是一排窗戶,由整塊的龍鑲木雕刻而成,上面用金銀鑲了花紋圖案,整間房看起是來金銀堆砌而成。

在普通人看來,這一間所表示的財富是他們一生的夢想,但在葉歆看來,他只是想到兩個字「庸俗」。他覺得這種演示財富的方法實在可笑,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因為他知道宋錢最喜歡這間龍香閣,又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沒有必要用自己的角度來評價別人的價值觀。

再者,若是太過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意見,恐怕產生什麼負面情緒,影響了兩人的交往。

當葉歆觀察房間的時候,宋錢卻一直在仔細地觀察著葉歆。他看出葉歆的眼中毫無心動之色,神色也沒有被眼前的金銀財富所迷惑,眼神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清澈,甚至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出他對眼前財富有絲絲的不屑之意,宋錢不禁心中暗讚葉歆的定力。

其實葉歆所練的道術就是心的修煉,保持心湖的平靜不波就是修道的目的,眼前這些東西自然無法對葉歆產生任何作用。

再者,他本身的財富並不比眼前所見到的少。只要他有興趣,他可以隨時建造更加豪華的房屋,因此不可能對這些粗俗的裝潢感興趣。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6:07

第八章

宋錢笑著招呼葉歆坐下,道:「葉老弟,我痴長你幾歲,就不客氣叫你一聲老弟了。」

葉歆一撩道袍坐了下來,笑著道:「難得你這順州首富的六公子不嫌棄我這平民,願意與我稱兄道弟,我為什麼要拒絕呢?我們不是早就稱兄道弟了嗎?」

這時,外面的侍從端上了兩盞茶,又退了出去。

宋錢指著茶道:「先喝杯茶吧!這可是好茶。」

葉歆端起了茶碗,細細地欣賞著。茶碗是東平州的青花瓷,上面的花紋既雅而清,很有品味,與房間的風格有點不相襯。

他輕輕地揭開了碗蓋,一陣茶的清香撲鼻而入,使人心曠神怡。接著他吹開漂在水面的茶葉,然後輕嚐了一口。茶的苦澀和清香一起湧入他的口中,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不由的讚道:「好茶,這應該是龍川嗚茶,又名棋盤茶,棋盤仙茗。條索緊結,呈龍捲狀,黛綠銀尖,茸毫蓋鋒梢,幽香持久,滋味醇和甘鮮,湯色碧綠清澈,葉底嫩綠明亮。經飲耐泡,尤其是採用南山乳泉烹飲更是膾炙人口,飲後齒頰留芳,耐人尋味。喝到此茶我真是有福啊!」又品了一口,嘆道:「可惜沒有南山乳泉的泉水。」
宋錢驚嘆道:「老弟真是學識淵博,我不能及啊!我只知道這是龍川嗚茶,其餘一概不知。」接著笑著問道:「老弟覺得這間房如何?」
葉歆雖然心中對這間龍香閣的布局不以為然,卻不願批評,只見他放下茶碗,道:「這屋子金碧輝煌光華耀眼,連窗戶也鑲有金銀,簡直是天下極品,我能進到這間房間簡直是三生有幸,像我等小民只
有羡慕之意,哪能有其他想法。」

宋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後笑著道:「老弟不用騙我。這屋子曾經招待過很多人,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們也被這些金銀珠寶所迷惑,他們的眼光中除了貪婪之色再無其他。當你看這間屋子的時候,我一直在觀察你,你的眼神由始至終都是那麼清澈潔淨,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的貪婪之意。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傑出人物。」

聽了這段話,葉歆驚奇地上下打量著宋錢,他之前所見的宋錢是一個嘻嘻哈哈毫無心機的青年,總是喜歡花錢,一擲千金而無所動。
這時眼中的宋錢卻是個一本正經,很有深度的男人。眼睛也不再是瞇著像是總是睡不夠的樣子,而是變得炯炯有神、精光四溢,神色中透出狡猾之狀。

葉歆知道,宋錢能看出自己眼中一逝而過的神色,這說明他很細心,很有觀察力,絕不是一般的人物。因此感到有點迷惑,不知道宋錢為什麼會突然向他這麼一個剛認識的人表現出他的本來面目,其中必有意思。

「宋兄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見你總是一副不知愁滋味富家子弟的模樣,樂天而隨和。這時卻是另一種形象,精明能幹,觀察入微,心細如髮。相比起來,你才是展翅的雄鷹。我想現在的你才是真正
的你吧!不知宋兄何以在我面前露出本來面目呢?」

宋錢笑道:「實不相瞞,我一見到你便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你應是藏於深潭的潛龍,有朝一日必能騰空而上驚天動地,這幾天你在課堂上的表現更証明了我的看法。況且這些日子我們相處的極好,所以
我有心與你相交。」

葉歆看著他,搖頭道:「我無意名利,考取功名只是為了施展自己的所學及滿足父母的期望罷了。」

宋錢有點驚奇,他之前以為葉歆志在官場,想不到竟有如此的見解,笑道:「世事難料,有的時候並不是你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說不定命運的安排不允許你做你想做的事。以你的才能,就算想不出眾也
很難。」

葉歆灑脫地道:「那也不要緊,我可以入山歸隱或者四方行醫。況且笑傲山林本來就是我的理想。若是世上不容於我,我便隱居做一個隱士也不錯。」

宋錢越發欣賞,拍手讚道:「想不到老弟有如此胸襟,我自愧不如。」
葉歆端著茶碗一口氣喝乾,道:「宋兄請我來想必不只是為了說閒話
吧?有什麼事,儘管說。」

宋錢站了起來,正色道:「正是,我覺得老弟乃人中之龍,將來必有騰達的一日,我想跟老弟一起做一番事業。以老弟之才再加上我的才能,必能成就大事業。」

葉歆輕笑一聲,故作神秘之態,輕聲說道:「宋兄想做什麼大事啊?不會是造反吧?!」

宋錢先是一驚,然後哈哈大笑,道:「你看我這樣子也是做皇帝的料?我也沒那個膽量冒那麼大的風險。」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又道:「我宋家已經是一州的首富,若想一世無憂,並不是很困難的事。」
「那你還想要什麼?權否?名否?美女否?」

宋錢突然面露不平之意,眼中含淚,恨恨地道:「我娘是我爹的待婢,只為了我父親一時醉酒才佔有了我娘。在宋家,我娘為我吃盡了苦,終於被我爹的那些姬妾們折磨至死。我既沒有武功,又沒有財富,眼看著我娘每天累得要死卻無能為力。別看我現在這麼風光,其實家裏沒有人看得起我。我父親只是塞點錢給我,卻從來不理我的死活。其他的兄弟和姨娘也經常欺負我,就算在學堂也沒有人會理我,大家都嫌棄我不會武功。因此我一直沒有真正的朋友,那些人和我在一起不過是想騙吃騙喝罷了。我和你一樣都是先天不能武,所以我想找你一起幹些大事讓別人看得起我們。」

葉歆想不到嘻嘻哈哈的宋錢居然有這麼一段不幸的經歷。比起自己,雖然宋錢生於富豪卻得不到任何的親情;而自己雖然布衣粗食,但有父親和冰柔一家不斷的呵護照顧。相比之下,自己要幸福的多,因此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他走到宋錢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這麼聰明、這麼有才能,將來一定能夠有所為,我一定支持你。」

宋錢感激地握著葉歆的手道:「謝謝你,我們一定要讓別人知道我們這種不會武功的廢物也能有一番作為。」嘆了口氣又道:「我之所以表現出另一種形象,完全是為了生存。在大家族裏,每天面對的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不留心便會四面楚歌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一家子每天為了金錢的分配大吵大鬧,那些兄弟姐妹姨娘太太們都在窺視老爺子的財產,一旦老爺子死了,這個家就會分崩離析。」
這時門口的侍從敲了敲門,宋錢和葉歆連忙停了談話,坐回原位。

宋錢喚道:「進來。」

門外,王掌櫃帶著一群侍從走了進來,每個人都端著菜。各種山珍海味,是應有盡有,擺了滿滿一桌的好菜。

安頓好菜後,王掌櫃陪笑道:「六少爺,飯菜已準備好了,請用吧!」
宋錢擺擺手道:「出去吧!我們還有話說。」

王掌櫃應了一聲,便領著侍從出去了。

宋錢見人都出去了,接著道:「我在這個家中毫無地位可言,又沒有人撐腰,一旦老爺子死了,我看我只能去要飯。我也不想這麼有心機,但為了自保,我只有裝成這個樣子才能使家裏的其他人不會注
意我,免得他們在我背後放冷箭。」

葉歆想不到富豪之家竟然會是這麼一種情況,心中不由感嘆著富甲天下也未必能得到幸福,而金錢對人的吸引力非一般人所能抗衡,人們為了金錢連親情也置之罔顧。

雖然內心百感交集,面上卻帶著笑容,道:「不會吧!我看你在這醉香居還是很有影響力,他們都這麼聽話,對你也總是恭恭敬敬的。」
宋錢嘆氣道:「這些都是我平時大手筆才營造出來的效果,家中那些人總是為了一點小錢而斤斤計較,有時甚至大打出手,所以這些下人根本得不到什麼好處。我每次都賞些銀兩給他們,對他們也挺和氣,而家中其他人對他們只會呼呼喝喝,因此他們都親近我。但老爺子對我這種揮金似土的作法很不滿意,後來甚至不再給我錢。」
葉歆指了指門外,道:「你若能控制這麼一群好部下,應能夠有所作為。」

宋錢一臉無奈,嘆息道:「我雖然錦衣玉食,又自認有商業智慧,但手上沒什麼錢,根本做不了什麼事,也沒有權力動用家族的資金,只要老爺子斷了我的飯碗,我就一無所有了。若是將來無法出人頭
地,恐怕就要等著我那些兄弟施捨了。」

葉歆越來越感嘆宋錢的遭遇,沉聲說:「宋兄,不知我能幫你什麼,若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我一定幫你。」

宋錢感激得熱淚盈眶,道:「老弟是我第一個真正的朋友,你肯和我作朋友,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葉歆笑著道:「我也沒有什麼朋友,既然你不嫌棄,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就叫你大哥。」

「兄弟!」宋錢握著葉歆的手,激動地道:「我雖然有那麼多親兄弟,卻沒有一個像你這麼待我。」

這時葉歆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尷尬地笑了笑。

宋錢笑道:「你看我,光顧著說話,把午飯都忘了,咱們趕快吃吧!」說罷急忙拉著葉歆坐下,還不停的挾菜給他。

葉歆感其意誠,也就不客氣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談了起來。

葉歆問道:「大哥有什麼打算嗎?」

「老爺子的健康不好,看也活不長了。將來,這宋家我是無法待下去了,我現在去學堂只是為了求個一官半職,將來好養活自己。可惜我的文采不行,看來想做官也不容易,現在我不斷的給老師們送
禮,希望他們能夠推薦我入太學。」

「大哥不是對經商有興趣嗎?為什麼要去做官?」

宋錢笑著道:「兄弟沒有經過商,所以不知道經商的法則。自古以來都是官商勾結才能賺大錢。我們宋家也是因為當年在戰亂的時候與官員勾結,盜賣軍糧才有今天的局面。我想做官只是為了將來能夠以一個有利的方式進入商場罷了。況且我沒有資金,也無法經商。」
葉歆對經商一竅不通,聽了也不甚明白,只好點頭回應。他雖然有錢,也想幫宋錢,但他對這個新朋友還未完全信任,想再交往一段時間,若宋錢可信,則可將錢莊中的錢交他打理,一來可以幫朋友,二來也免得那麼多錢放在錢莊中毫無用武之地。

宋錢摸著玉石餐桌,嘆道:「可惜啊!這麼一個宋家就快倒了。」
葉歆驚異地問道:「宋家家大業大,怎麼會倒呢?」

宋錢長嘆一聲,道:「自從老爺子這一代開始,宋家是越來越差了,享用者眾,謀劃者少。家裏的人越來越奢侈,花費也越來越大,現在只等坐吃山空了。你看到的只不過是金玉其外,所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這個家族還能撐幾年。再過幾年只怕是樹倒猢猻散。」說著一拳擊在桌上,濺得湯水四溢,憤憤而道:「可惜我沒有權,要是我能控制家族的財產,我一定會將宋家變成天下首富。」
葉歆見他激動,安慰他道:「你既有才能,不必靠宋家也會變成天下首富的。」

宋錢聽了滿懷豪氣,道:「對,兄弟之言正合我意。我一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望了望四周,小聲道:「兄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宋家在兩年前的躍虎關之戰時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可惜仗沒打多久就停了,加上這兩年各地豐收,使得糧價大跌,宋家損失慘重。」
宋家的事從宋錢的嘴裏說出來不帶絲毫的感情,就像是在說一件毫不相干的事。葉歆開始聽著有些不舒服,後來想著宋錢的處境也就釋懷了。

宋錢繼續說道:「現在宋家資金短少,連這醉香居也要找人賣了。這醉香居可是宋家發跡的根本啊!居然也守不住,實在太可惜了。可惜我手上沒有錢,白白看著要賣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若是能買下這
醉香居作為經商的基礎,將來必有可為。」

葉歆想不到宋家的局面居然壞到如此地步,不由心中感慨。然而醉香居卻使他產生了興趣,因為他手上一大筆錢,不知該如何管理,只把它存入錢莊。這時聽到醉香居要賣,於是心動。

他一直都十分喜愛這間醉香居,除了這間庸俗的房間外,他對整幢樓的設計都很喜歡,而且食物可口,連父親和師父們都喜愛來這裏喝酒談天。又覺得這是試探宋錢誠意的好機會,若將醉香居交給宋錢打理,既能考驗一下宋錢的經商能力,又能從中看出宋錢的人品是否可信。於是,葉歆問道:「這醉香居不賺錢嗎?我看這裏門庭若市,應該生意很好才對。」

宋錢道:「怎麼會不賺錢呢?每年的收益都在三萬兩白銀以上,但比起那些投機的生意自然是少了。而宋家的那些人目光短淺,都想著一次賺大錢,他們看不上這種細水長流的生意,又不願花時間來打
理,所以都同意賣了。」

「這麼大的酒樓要賣多少錢?」

宋錢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道:「哦!兄弟有興趣嗎?這幢樓光這間房間就花了五萬兩黃金、十萬兩白銀,再加上地皮,總共算起來至少要五十萬兩白銀。這可是筆大數目啊!」

葉歆認真地說道:「我是有興趣!」

宋錢一臉驚異,看著葉歆,嘆道:「想不到兄弟如此深藏不露,居然有這麼多財產,比我這名不符實的順州首富的公子還要有錢。」
葉歆暫時還不想把自己的財產洩露出去,於是笑著道:「錢我沒有,但我有一顆天心丹和兩顆玉蓉丸,加起來市價超過五十萬,尤其是天心丹,現在這天心丹可是有錢沒處買。我特別喜歡這醉香居,所
以有興趣買下它。」

「天心丹!玉蓉丸!」宋錢大吃一驚,道:「這可比金銀還難得啊!
老爺子競標了幾次也沒買到,想不到你竟然有。也難怪,到底是你
們醫館出來的,想必是那天龍醫聖送你的吧?」

「正是!」

宋錢笑道:「若這樣就沒問題了,老爺子想這兩種神藥都想瘋了,他身體不好總是想買天心丹,你拿這和他交換一定能行,到時候你就是這裏的老板了。」

葉歆輕笑道:「不,我只出錢不出面,我想請你做這裏的老板。」
「我?」宋錢又是一驚。

葉歆笑著解釋道:「我只是喜歡這間店,卻沒興趣經營這醉香居,也沒有這才能。你既有商才,正好我幫我打理這間店,這叫人盡其材。賺了錢,你可以拿去投資。我嘛,有空來這裏吃點好東西也就心滿
意足了。」

宋錢聽了狂喜,興奮地叫道:「多謝兄弟給我這麼一個大好機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葉歆道:「那好,麻煩你代我出面去和你父親商量,明天我就把天心丹和玉蓉丸給你。」

見大計已定,兩人都開懷地吃了起來。吃完飯,已經遲了,兩人趕快乘馬車趕回學堂。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7:11

第九章

由於下午的課是武課,兩人直接來到練武場。學生們正在場上練武,有的練兵器、有的練拳腳、有的相互對打,而遠處的比武台卻圍著一大堆人在看。

兩人雖然遲到,但由於他們不練武,也沒有人管他們。宋錢見比武台那邊熱鬧就拉著葉歆跑向了比武台。

遠遠地就看見台上有一團白影和一團紅影打鬥著,周圍圍著一大群人正不停的高聲喝采。

葉歆一看就知道那紅影是冰柔,卻不知道白影是何人,居然可以和冰柔打的不分上下。因為他知道在這兩年裏,他把仙翎劍法加入落英劍法之中,使冰柔的劍法更加完美,而冰柔的內力也大有進步。


且說冰柔,她早上面對的卻是另一種情形。當葉君行領著她進入教室的時候,整個教室立時變得鴉雀無聲。學生們都被冰柔那秀美的顏容給吸引了,尤其那些男學生,不少人張大了嘴巴,直直地盯著冰柔看,心裏興奮著班上來了個大美人。

不少女生看著冰柔的美貌都自形慚愧,而略有姿色的則挺胸搔首想與她比個高低,她們本來是班上的寶,這時卻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冰柔的臉色卻是冷冷的,她十分討厭眾人的目光。一路上所感受到的目光已經使她受不了了,眾人現在更是明目張膽地向她擠眉弄眼,狀作挑逗,不少的目光還帶有色迷迷的意思。

她本想微笑著向同學們打招呼希望留個好印象給同學,但這時的感覺卻令她不快,不由的鳳目微睜,眉尖緊蹙,臉泛怒意,冷冷地掃了一眼在座的學生們,哼了一聲,便走向葉君行所指的坐位。雖是怒容,但呈現在冰柔的俏臉上卻別有美態,看得眾男生更是心神晃動,不能自拔。

葉君行看到這種情況只有苦笑,輕咳了聲,道:「上課了,大家坐好。這位是新同學,叫冰柔。從今天開始,她會與你們一起上課。」心裏卻道:「歆兒,你可真要小心啊!你這未婚妻實在太動人了,難免
有狂蜂浪蝶圍著,要是一不留神可要給別人搶走了。」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不過男生們還是不住的轉頭偷看冰柔。冰柔沒有理他們,只是面色冰冷地坐在那裏,眼睛看著葉君行,專心的聽著葉君行講課。

坐著坐著,她總是感覺到背後好像有一道熾熱的目光正凝望著她,令她很不自在。於是她回頭尋找目光的來源。當眼光掃到牆角時,就見牆角處坐著一個英俊的青年,正在凝視著她。那青年見冰柔望向他,便友善地對著冰柔微笑著點了點頭。

只見這青年劍眉秀目,面如玉,唇似丹,頭有武士巾,身著白色勁裝,腰間懸有銀色劍鞘,英武中透出儒雅,俊朗中藏著瀟灑,十足的翩翩美男子。

冰柔看了先是一楞,然後就回過頭來不再理他。因為雙目相對時,冰柔發現這青年的眼中透出火熱,灼得她很不舒服。這種眼光她見得多,一進教室就有很多人用這種眼光看著她,但似乎這個青年所表現出來的特別濃烈。

在冰柔的記憶中,葉歆經常用這種眼光看她,以前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反感,反而很享受其中的綿綿深情。但當第二個人用這種眼光看她時,她便覺得很不自然。

這青年的來歷卻是不小,他便是那招引得無數少女痴狂的蘇劍豪。
他是「長安公」蘇方志的第三子,今年十八歲,蔭封為三等「武義子」,後因父親升任鎮西大將軍駐守躍虎關外而來到了曉日城,入讀曉日學堂。

他家學淵源流長,父親以擒龍劍法聞名天下,又善使韜略。而他也繼承父親的武功韜略,並拜在武林泰斗「劍聖」白嘯凡門下,學得「天一劍法」,是個文武全才的全能之才。武林之人贈外號為「劍公子」。他父親也因為有這個兒子而自豪。

他本來不用來學堂上學,但他不想靠父親之蔭,而希望從正途上進入官場,所以他選擇進入學堂學習一陣,再參加今年的文武秀才考試。

他才入學堂不久,便成為學堂的天之驕子,因為他的武功和文學都表現出超人一等的實力,外表英俊,而且沒有沾染那些富家子弟的驕縱之氣,反而顯得謙虛和譪、溫文有禮。故此無論老師和學生都十分喜愛他,女學生們更不停地圍著他轉。

蘇劍豪原已是京中出名的美男子,又是前途無限,所以成為京中眾多大家閨秀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不少的大家閨秀都為他神魂顛倒,皇親國戚和大官們都想與蘇家結親。但他一直不喜歡京中那些大家閨秀的嬌柔之氣,也不喜歡那些所謂武林俠女的驕縱之氣,所以一直沒有定親。

想不到,這時見到冰柔卻被她獨特的英氣和美麗的容貌所吸引,不由的打開了自己的心湖,投入了冰柔的倩影。

周圍的人看見蘇劍豪那火熱的目光盯著冰柔看,都知道蘇三公子看上了這位新來的大美人。後來又見冰柔也回頭看蘇劍豪,都以為他們在眉目傳情,不禁小聲地相互竊竊私語。

「到底是美女愛俊男,這大美人一來就看上了蘇三公子。」
「是啊!看來我是沒有希望了。」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想和蘇三公子爭,一點機會也沒有。人家英
雄美人才是一對,你看他們在一起多相配啊!」

女學生則一方面嘆息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蘇三公子了,另一方面詛咒著為什麼會來一個大美人把她們的光彩都蓋住了。那些什麼布政使的親侄女、提刑按察使的外孫女,更恨恨地盯冰柔,心裏說不出的不痛快,妒忌之意表露無遺。她們都是為了想接近蘇劍豪才到學堂上課,這時見希望落空,不由的憎恨起冰柔。

葉君行聽在耳中只能暗地苦笑,他可不願意未來的兒媳被別人搶走。他也知道蘇劍豪無論是身份地位武功樣貌都比兒子優秀,若他對冰柔有意,將是兒子的勁敵。他不由的擔心起兒子,他知道兒子對什麼都無所謂,只對冰柔的一切有興趣,若是冰柔被別人搶去,他不敢想像兒子會變成什麼樣子。

冰柔並未理會周遭人,只是靜靜地坐著。可一下課,她就被所有的男學生圍住了,男生不停地問著各種問題,例如她喜歡穿什麼、吃什麼、有什麼興趣。有的甚至直接表達仰慕之意,但隨即被其他人拉出去打得半死,看得那些女生們越發妒忌。

冰柔越聽越煩,面色越來越冷,心中惱怒,但覺得剛來上課不好將同學之間的關係弄差,只好忍了下來,最後索性趴在桌子上不理他們。

這時蘇劍豪走了過來,叫道:「走開、走開,你們不要煩著冰小姐,
快讓開。」

由於蘇劍豪是學堂中武功最強的人,所以學生們都叫他老大。見老大說話,其他人只好讓開,心裏面暗暗偷笑,認為蘇劍豪想一個人親近冰柔。

果然,蘇劍豪走到冰柔的身邊,溫文有禮地說道:「冰小姐,實在不好意思,他們不該煩妳,我代他們向妳陪罪。」說完向冰柔鞠了一躬。

冰柔抬起頭看了看蘇劍豪,見他語氣溫和謙恭不好意思不理他,淡
淡一笑,道:「不用多禮。」

蘇劍豪見了她那迷人的笑容更是心神盪漾,感情深深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於是引她說話,道:「冰小姐眉間英氣十足,雙目精亮,腰懸長劍,必是善武之人,若是有興趣,不如我們在下午的武課時
切磋一下。」

冰柔聽到比武也起了興趣,笑著道:「好啊!下午我們比試比試,我
看你也是用劍的,我們就切磋一下劍術。」

看著冰柔盛放的笑容,整班的男生們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都在嘆息著果然只有蘇劍豪能引出她的笑顏,到底是英俊的人更吸引美女。

蘇劍豪也認為冰柔對他有好感,心中大喜,臉上那曾迷死無數女子的笑容又顯於臉上,他想以此儘量給冰柔留住一個好印象。

冰柔也覺得他的笑容令人很舒服,也就放鬆下來,與蘇劍豪愉快地談了起來,但所談的都是武學方面的事。冰柔發現蘇劍豪的武學知識也非常豐富,有些新的概念更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所以就越談越投入,有時還指手畫腳展示招術。

蘇劍豪見冰柔如此投入更是興奮,同時也讚嘆冰柔的武學知識也如此豐富。蘇劍豪越發賣弄自己的武學知識,把所聽到的有關武學方面的東西都掏了出來,一直談到上課。他不知道,冰柔的武學知識大多是當初她受傷的期間,葉歆坐在冰柔床邊講給她聽的。

班上的學生們見兩人相談甚歡,時而小聲細語、時而放聲大笑,就像兩個小情人,越發相信兩人情投意合。平時認蘇劍豪作大哥的那群人更向蘇劍豪豎起大拇指,還不停地擠眉弄眼,弄得蘇劍豪有點不好意思,瞪了他們一眼,繼續和冰柔談笑。

上完了上午的課,冰柔又被男學生們圍住了,這次是其他班的男生。
他們把教室擠得滿滿的,爭先恐後的想一睹美人的風采,弄得學生們出不去也進不來。

冰柔面對這麼多人顯得更不耐煩,又不方便硬擠出去,氣得她想拔劍開路。蘇劍豪見那麼多人圍著冰柔也很不高興,大力地將圍著的人推開,然後一手護著冰柔便向外闖,一手推開人群,口中還叫道「讓開,別擋路。」,那些蘇劍豪的「跟班」也幫著開路。

男生們見有蘇劍豪這樣一個人物在冰柔身邊都自形慚愧,無論武功文學,他們都比不上蘇劍豪,也沒膽與蘇三公子搶女人,因此也就不再圍著冰柔,主動地讓開了一條道。看著兩人如此親密地走在一起,一個花容月貌,一個英俊瀟灑,大家都議論紛紛,自然而然便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在蘇劍豪護送下,冰柔終於走了出去。蘇劍豪親密的走在冰柔的身側,貼得很近,少女的幽香刺激得他心難自持。

見冰柔居然沒有拒絕和自己如此曖昧地走著,蘇劍豪以為她也屬意自己,心中狂喜,溫柔地說道:「冰小姐,我想請妳共進午餐,不知
妳肯不肯賞面?」

冰柔這時正在四下張望,想從人群中找出葉歆,並沒有留意自己與蘇劍豪靠在一起。聽到蘇劍豪的問題,轉頭一看才發現他和自己是這麼接近,幾乎是臉貼臉。

冰柔嚇了一跳,連忙拉開距離,應道:「謝謝你的好意,我要回家,
所以不能跟你去。」

蘇劍先是有點失望,隨即又高興了起來。因為他覺得這是少女應有的矜持,這代表冰柔的心性堅貞,不像以前見過的那些武林女子那麼隨便放蕩,主動投懷送抱。

他又道:「那我送妳回家如何?」

冰柔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說罷就扔下蘇劍豪一個人走了。
蘇劍豪只好遠遠地望著冰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然後滿心歡喜地走向他的那些跟班。

為首的一個穿綠衣的男學生獻媚道:「大哥,你真厲害,人家冰大美人才來第一天就給你弄上手了,什麼時候把嫂子娶回家啊?」
蘇劍豪笑著道:「別胡說,我們才認識了一天,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嘴上雖然不承認,但心中卻是甜絲絲的。

這時,那群女學生又圍了上來,這次蘇劍豪可沒有那麼好耐性去應酬這群人。


冰柔去到後門見找不到葉歆,以為他已一個人回家了,不高興他爽約,氣鼓鼓地也往家走,嘴裏還嘟嚷著:「這個小葉子,居然敢不等
我,看我怎麼收拾他,一定要罰他陪我練武。」

回到家中,才知道葉歆沒有回來陪她吃飯,心裏好奇,想知道葉歆的今天上課有什麼事發生,居然連家也不回。吃完飯,她便直接去到練武場練武。

蘇劍豪一早便在練武場等著她,見她來了,高興地迎了上去,道:「冰
小姐,我們去比武台練武吧!」

冰柔高興地答應了。

兩人走上了比武台,先伸了伸腰腿。熱完身,蘇劍豪道:「兵器容易
傷人,我們先練練拳腳吧!」

冰柔也無所謂,便點頭答應了。於是兩人便擺開架式打了起來。台下的諸人本來就對這對俊男美女感興趣,這時見兩人在台上練武都圍了上來。

冰柔以她的落英掌法為主,時而又加入幾招葉歆揉合「仙翎劍法」所創的幾招。蘇劍豪則以指使出「天一劍法」。

論品流,「天一劍法」是天下少有的一流上品武功,比「落英劍法」和「仙翎劍法」要好的多,精妙之處相差甚大,「落英劍法」更比「天一劍法」低了許多。但蘇劍豪年紀尚輕,未能發揮十成的威力,所以兩人尚能一較高下。

以內力論,兩人的實力相差不算太多,而且葉歆所創的新招正好彌補了原來的不足,使兩人旗鼓相當。因此兩人打得十分緊張好看,再加上兩人的容貌和身著都十分出眾,打起來就像紅白兩隻蝴蝶在台上翩翩起舞,因此吸引得觀眾們連連喝采。

打著打著,冰柔叫道:「用掌不過癮,還是用劍吧!」

蘇劍豪自然忙不迭地答應。兩人抽出佩劍又打了起來,這次兩人都將內力灌注劍身,霎時間,台上劍氣縱橫,嚇得台下的觀眾急忙後退,唯恐避之不及。

這時,葉歆和宋錢也來到台下觀看兩人練武。

「你看他們好相襯啊!不知道是不是一對呢?」

「聽說這冰大美人一個早上只對蘇三公子一個人笑過,對其他人都
是冷冰冰的,我看他們一定有事。」

「中午放學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們拉著手貼在一起呢!這大美人才來第一天就讓蘇三公子搶到手了。蘇三公子到底是不一樣,我還沒
有見過他和任何一個女子如此親近。」

「整個學堂也只有蘇三公子配得上冰大美人,也只有這冰大美人才
能配得上我們家蘇三少爺。他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

葉歆交了個新朋友,又將要買下醉香居,心情本來很好,正悠閒地看著台上兩人比武。這時聽到觀眾的談話後,心神巨震,臉色大變、眉頭緊鎖,酸意湧上心頭。

他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何事使觀眾們有這種看法,但這些談話令他的心神大受打擊。他本來就覺得自己的樣貌平常,覺得有點配不上冰柔,雖然沒有真正看清楚蘇劍豪的外表,但從宋錢處他瞭解了蘇劍豪的來歷出身,不由的信心盡失,酸意陡然而生,雙目緊盯著台上的兩人。

宋錢在一旁讚嘆道:「真是俊男美女,天生一對。」忽然瞧見葉歆的臉色變得陰冷,原來那種瀟灑不羈的神采蕩然無存,眼中更射出冰冷而帶有絲絲淡綠色的寒光直指台上,看上去有些妖異。

他嚇了一跳,搖了搖葉歆的身子,道:「老弟,沒事吧?!」
葉歆沒有答他,還是盯著台上。

宋錢向台上看了一眼,笑道:「兄弟不會是看上那個大美人吧?還是放棄吧!你看人家蘇三公子才貌雙全、身份高貴,待人又謙恭友善,
他們兩個才是天生一對……」

葉歆那冰冷的眼光掃了宋錢一眼,又轉頭望向台上。

宋錢被他眼中那妖異寒光一掃,心頭突然起了冷意,全身自然地發顫,話便說不下去了。

這時,台上的冰柔卻越打越高興,因為平時大都是自己一個人練武,這時有人切磋,實戰的刺激感使她很興奮,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了。蘇劍豪見心上人高興,更加抖擻精神賣弄著自己的武學。

台下的葉歆看得越來越心涼,他開始懷疑了,腦子正胡思亂想著。

難道柔兒真的變了嗎?才一天的時間,不可能吧?

但為什麼她會對著這個什麼蘇三公子笑得這麼開心?

難道他們上午真的曾經親密地貼在一起嗎?

為什麼一天之內會如此的變化?為什麼?

我怎麼辦?

不行,我要去問清楚。

由於圍著的人太多,葉歆無法擠到台邊,正當他想用遁術上台的時候,整個人楞住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08:44

第十章

原來台上的兩人已經分出了勝負。蘇劍豪的內力比冰柔要高出一點,所以打了這麼久還是氣息悠長,而冰柔有些氣力不繼,被蘇劍豪的手在肩上掃了一下,於是就認輸了。

當台上的兩人停下來的時候,蘇劍豪正好面向著葉歆的方向,葉歆這才看清楚蘇劍豪的樣貌。一看之下,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發現蘇劍豪長得果然英俊非凡、樣貌堂堂、氣質高貴,站在冰柔身邊的他此時更顯得神采飛揚。柔風輕拂起衣角,黃金般的陽光灑在兩人的衣服上反射出一片光芒。台上的兩人就像是一組美麗的雕塑,使他覺得任何行動破壞了這種美的和諧便是天大的罪過。

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冰柔的感情,但此時他不由的將自己的外表和蘇劍豪相比,覺得自己和他比起來根本就是烏鴉與鳳凰之比,心中不禁自形慚愧,再加上蘇劍豪武功高超,和冰柔正是一對,而自己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的心裏除了自卑就再也沒有什麼了。

想著想著,神色也不再那麼冷了,而是顯得黯然頹喪,原本緊張的身軀立即鬆了下來,垂著兩肩默默地凝視著台上的兩人。

宋錢一直跟在葉歆身邊,這時才鬆了口氣,心道:「好厲害的眼光啊!把我的心神都懾住了。就算一見鍾情,也不用這麼強烈吧!」
又見葉歆神色黯然,安慰他道:「兄弟,算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天下的美女多的是,等我們創出一番事業,自然就有美女投懷送抱
了。」

葉歆沒有說話,輕輕地嘆了口氣,默然看著台上的冰柔。

此時,蘇劍豪見冰柔打得香汗淋漓,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巾遞向冰柔,
柔聲道:「擦擦汗吧!」

冰柔沒有留意,隨手接過手巾。台下的觀眾見了都一片嘩然,葉歆看了更是心酸。他實在看不下去,揮袖轉身急步向練武場外走去。
臉色更加灰暗,垂頭喪氣,一點原來的神采也沒有了。

宋錢連忙跟了上去,道:「兄弟,你都看見了,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去喝酒吧!一醉解千愁。」說罷拖著葉歆走向醉香居。

葉歆這時神不守舍,任由宋錢拉著。心裏還在不斷回想著當時的情況,越想心越痛,刺痛的感覺痲痺了他的神經。現在的他就像行尸走肉般毫無知覺。他腦子裏一片混亂,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又該如何處理這種局面。

那邊,蘇劍豪見冰柔接過他的手巾大喜過望,喜滋滋地看著冰柔,認為自己成功奪得美人心。

冰柔聽到台下的聲音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手巾是蘇劍豪的,臉一紅,連忙丟還給他,又從自己的懷中掏出手巾擦汗。她之所以會接蘇劍豪的手巾是因為平時她練完功之後,葉歆總是拿手巾和涼茶給她,這次也是習慣性的以為是葉歆遞了手巾給她,因此下意識的便接了。

蘇劍豪見冰柔把手巾丟還給他,以為她聽了台下的聲音害羞,心中並不介意。他笑著道:「冰小姐的武功這麼好真是難得,以後若是冰小姐有空,請到我家,我們可以切磋武功,互補不足。」他想把冰柔介紹給自己的父母兄弟認識,所以以練功為名,邀冰柔去他家。

「好啊!」冰柔並未深思,隨口就答應了。

蘇劍豪更是歡喜,道:「太好了,到時候我介紹我父母和兄弟給妳認
識。」

冰柔茫然不知其意,心裏正奇怪練功和蘇劍豪的父母有什麼關係,但見他高興也就沒有插口。

冰柔又獨自練了一陣武,見練武場內找不到葉歆,心中掛念,就回家去了。

蘇劍豪又說要送冰柔回家,但仍被冰柔拒絕了。他只好回家,但心中還是甜絲絲的,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終身伴侶,而且對方也對自己有意,興奮地居然以輕功在大街上飛馳,嚇得路人大叫。


蘇家的府第原在潼縣,但因無戰事,便移入了曉日城中原來府尹的府第。蘇劍豪一進家門口便遇上了他的兩個哥哥--蘇劍龍和蘇劍虎,他們都官任將軍之職,在父親的帳下效力。

看到三弟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和穩重,臉上充滿笑容,神態也顯得很興奮,蘇劍龍和蘇劍虎都很意外。他們一直都喜愛這個弟弟,更以他為榮。因為蘇劍龍和蘇劍虎都是猛將,只練武不修文,不像蘇劍豪這麼文武全才。

蘇劍豪一見兩位哥哥,便興奮說起冰柔之事。蘇劍龍和蘇劍虎聽了自然是大喜。他們兩人都已成婚,為了這個三弟的婚事,他們一家沒少煩,總是因為蘇劍豪的眼光過高而受阻。想不到三弟居然對一個只認識了一天的女子而動心,更顯得如此興奮,心中不由的對這個女子感到好奇,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令這個三弟如此神魂顛倒。

晚飯的時候,蘇方志和妻子顏蓉也知道兒子有了心上人而笑得合不攏嘴,急忙問是何家女子、家勢如何。蘇劍豪一一回答了。

眾人聽說是冰家醫館,倒有點吃驚。他們都知道現在的冰家醫館是天之驕子,與朝中的各皇子重臣都有關係,他們都求著想買神藥。
蘇家花了大力氣才買到二顆玉蓉丸。於是眾人都笑說若是與冰家結親,以後想買神藥就容易。

蘇方志覺得冰柔的出身有點低,好在冰家的地位正在竄升,又見兒子這麼高興也就不阻止他與冰柔交往了。而顏蓉則催促兒子趕快把心上人帶來讓他們看看。


這邊蘇家眾人興高采烈,那邊葉歆卻為此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且說葉歆被拉到醉香居後就不停地把酒往嘴裏灌。他從來也沒喝過一口酒,因為他的身體不好,冰離不讓他喝酒,這時他卻把冰離的吩咐丟至腦後。酒剛入口,辛辣之味便刺激得他不停地咳。

宋錢想不到葉歆沒喝過酒,這時見他瘋了似的喝酒,便想阻住他。
卻被葉歆一把搶過酒壺,然後對著壺嘴狂喝起來,才喝完半壺已經醉了,還不停的咳,最後連血也咳出來了。

宋錢看了大驚,趕緊叫人用軟床把葉歆送去冰家醫館。看著遠去的葉歆,宋錢直搖頭,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葉歆有這麼激動的反應。


葉君行一天不見兒子有些奇怪,便過去冰家想問冰柔。剛近冰家的大門,背後忽然有人喊:「這位先生請讓路,我們有病人。」
葉君行回頭一看,卻見兩個身著醉香居伙計服色的人抬著一張軟床站在身後,他趕緊讓過一邊。

當軟床經過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軟床上的病人是葉歆,心中大驚,
連忙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兒子怎麼會這樣?」

兩個抬床的伙計聽說是病人的父親,邊走邊說:「他喝多了,吐了點
血。」

冰離聽到人聲也走了過來,見兩人抬著葉歆進來,連忙叫他們把葉歆放在病床,便讓他們走了。他和葉君行走到床邊就聞到濃烈的酒氣。

冰離皺著眉道:「我不是告戒他不要喝酒嗎?他的內臟受不了酒的刺
激,今天怎麼會喝這麼多酒呢?還弄得吐血。」

葉君行急忙問道:「歆兒有沒有事啊?」

「歆兒沒有什麼事,只不過內臟受了刺激有點傷。現在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對他的將來可能會有影響,以後千萬不能讓他再喝酒了。」
葉君行這才放心,道:「不知道歆兒為什麼會喝這麼多酒呢?難道有
什麼不如意的事嗎?」

「柔兒、柔兒!」葉歆突然叫了起來。

葉君行和冰離對望了一眼,心道:「難道與柔兒有關?」
想到此處,冰離便高聲叫喚女兒。

冰柔聽到後,跑了出來,發現葉歆躺在病床,以為葉歆發生了什麼意外,連忙撲了過去,急切地問道:「小葉子怎麼啦?」
葉君行和冰離見冰柔神色緊張,不像是有事,又疑惑了起來。

冰柔聞到濃烈的酒味,見到葉歆醉態十足,知道他喝醉酒,撫摸著他的臉頰,笑著道:「這個小葉子,一天沒找到他,原來是跑去喝酒了。沒事為什麼喝那麼多酒,弄得我們都為他擔心。等他醒了,看
我怎麼治他!」

葉君行和冰離都笑了起來。


葉歆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到頭痛欲裂,揉了揉太陽穴,又看了看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腦中只記得自己喝了很多酒,之後的事都記不得了。

想到冰柔,他的心又痛了起來,比宿醉之後的頭痛更使他痛苦。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經歷過感情上的挫折。一直以來,雖然他的身體不好,但自己的家人和冰離一家都對自己非常好。在感情方面,他從來沒有面對任何問題,這時突然遇上了感情上的問題,便顯得不知所措。

忽然響起了開門聲,接者那秀絕的顏容就出現在葉歆的眼眶中,但此時的他正陷入感情的漩渦之中,所以見到冰柔只會想起昨天的事,心又開始覺得不舒服。

他躺回床上,用被子把頭捂了起來。腦子裏總是將蘇劍豪那英俊的外表和冰柔連在一起,昨天那個畫面記憶猶新,無法從腦海中抹去。

冰柔見了好笑,走上去掀開被子,推了推葉歆道:「大懶蟲,起床了,
我們要去學堂,再不走就遲到了。」

葉歆用頹喪的語氣說道:「我頭疼,不想去學堂,妳自己去吧!」說罷又用被子把頭給捂上了。

冰柔笑著拍了他一下,道:「誰叫你昨天喝那麼多酒,活該。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扔下我一個人去喝酒。既然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留
下來陪你。」

葉歆聽了心裏有些高興,但想到昨天之事,心又亂了起來,想問清楚,卻又躊躇,怕知道壞消息後自己無法承受。

於是他強作笑顏道:「妳不是要去練武嗎?不用在這陪我。聽說妳昨
天練武練的很開心。」

冰柔想起昨天的比武有些興奮,道:「是啊!那個蘇劍豪居然那麼厲害,我出盡全力也打不過他。可惜昨天你沒去,錯過了精彩的好戲。」
葉歆心想:「我正後悔昨天去練武場看了那麼一場『好戲』,要是沒去,我現在也不會這個樣子了。」口中卻道:「既然練得那麼高興就
不要停,妳還是去吧!」

冰柔奇怪葉歆為什麼催她去學堂,但見他意志堅定,也就不勉強他,道:「那好罷,我上完課再來看你。」說完拍了拍葉歆,又道:「要
是頭不疼了,就來學堂吧!你還要指點我武功呢!」

葉歆滿帶酸意地應道:「有那個蘇三公子教妳就行,沒有我也不會有
問題。」

「蘇公子的武學是很不錯,但我覺得你知道的更多,而且眼光獨到。
好了,我去上學了。」說罷就離開了葉歆的房間。

冰柔剛走,葉歆就跳下了床衝到門口,隨後又突然在門口停了下來。
望著冰柔離去的方向長嘆一聲,又頹然走回床邊坐了下來,默默地苦思著。

我該怎麼辦呢?

難道就這樣把柔兒讓給蘇劍豪嗎?

不!沒有了柔兒,這一生就沒什麼趣味了。

可是能不讓嗎?我能勝過蘇劍豪嗎?

我根本配不上柔兒,我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廢物。

柔兒嫁給蘇劍豪才能幸福,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那我呢?沒有了柔兒,就算活著也沒有什意義了。

難道學師父入山修道嗎?

可是沒有了柔兒,修道又有什麼意思呢!

各種想法紛紛出現在葉歆的腦海中,困擾著他,令他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屋內來回走動。

而葉君行從冰柔的口中得知兒子頭疼,不想去學堂,也沒有逼他,逕自領著冰柔去學堂了。至於蘇劍豪,還是跟在冰柔身邊用各種方引她說話,冰柔見談得挺高興一直都沒有拒絕,因此在別人的眼中,兩人就成了親密的一對,形影不離。

宋錢下午武課的時候來到葉家探望葉歆,看著葉歆頹靡不振的樣子,宋錢嘆道:「老弟,還是為了那美人的事煩惱吧?別想那麼多了。」
「我……」葉歆欲言又止,並沒有繼續解釋,默然地拿了一顆天心丹和二顆玉蓉丸給了宋錢之後就推說頭疼。宋錢見他精神不振,也就不打擾他,自行離開了,臨走還囑咐他要好好休息。葉歆看宋錢意誠,心裏也很感動,越來越重視這個新朋友了。不過,這一天,他還是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了。

一連十幾日,葉歆都以頭疼的原因不去上學。葉冰兩家的人都發現葉歆神色頹靡不振,雙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而變得灰暗,身形也越發消瘦,顯得有點憔悴。而他每天都是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連道術和醫術也沒練。只是每次冰柔來看他的時候,他便裝作無事,陪著冰柔說話。

葉君行知道兒子有心事,因此多次去找兒子談話,但葉歆卻什麼也不肯說,葉君行只好作罷。


另一邊,這些日子,蘇劍豪不停地邀請冰柔去他們作客,冰柔被他說得心煩,隨口就答應了。

這日下午,蘇劍豪便帶著冰柔回家。蘇氏父子和顏蓉看了讚不絕口,特別是顏蓉,總是拉著冰柔上看下看問這問那。而蘇方志也覺得冰柔的容貌與自己的兒子確實很般配。蘇劍龍和蘇劍虎既是羡慕又替三弟高興。蘇劍豪見父母都喜歡冰柔便下定決心,想盡快定親。

冰柔見蘇家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感到很不舒服,又被顏蓉摸來摸去,問東問西,心裏更是不耐煩,又不好發作,只好忍著。
顏蓉卻因此認為冰柔品行柔順,會是個好媳婦,心中就更愛了。

冰柔忍了很久實在忍不下去了,便以練武為名告辭了。蘇家之人自是送了一大堆禮物給她。她見無法拒絕,只好免為其難收下了。

蘇劍豪把冰柔送回家中,乘機拜會冰離。

冰離見女兒和一個英俊的青年一起回來心裏奇怪,卻沒有多問。蘇劍豪則十分熱情,恭恭敬敬地向冰離問安,並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冰離知道他的來歷也是吃驚不小。又見這個蘇三公子的眼光總是在看自己的女兒,而且眼神帶有濃濃的痴迷之意,他是過來人,心下自然明白,不由的看了女兒一眼。

冰柔正捧著一堆禮物笑著走向後院,冰離看著女兒的笑容,以為女兒看上了蘇劍豪,心中不高興,臉色一沉,推說有病人便暗示著要蘇劍豪離去。

蘇劍豪卻不解其意,反而坐了下來,笑著道:「伯父現在可是天下知名啊!有幸能見到伯父真是難得,晚生還想向伯父請教醫術呢!」
冰離淡淡地道:「公子過講了,我這平民百姓怎比得上蘇家呢!天色
不早了,公子還是請回吧!」

蘇劍豪見冰離的態度有點尷尬,臉窘得發紅,站起來行了一禮,道:
「伯父,那我就先走了,以後我一定會常來看伯父和冰小姐。」
冰離輕輕一笑道:「小門小戶不勞公子大駕,免得辱沒了公子的身
份。」

蘇劍豪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冰離,在主人一再送客下只好離開了冰家。


蘇劍豪回家一說,眾人對冰離的態度都有些不滿,又奇怪為什麼冰離有這樣的態度。不過眾人都希望能與冰家成為親家,於是為蘇劍豪出謀劃策。

蘇方志笑著道:「以你的文學武功和身份地位來看是不會有問題的,
只要冰柔看上你,她父親也就不會有問題了。」

蘇劍豪自信地道:「我看冰小姐對我也有意思,只不過害羞不肯說出
口罷了。」

顏蓉道:「既然這樣,你可要打鐵趁熱啊!別把這麼一個好女孩給丟
了。」

蘇劍龍道:「不如直接去求親吧!反正你們兩情相悅,定了婚也好安
心。」

蘇劍虎在一旁也點頭稱是,蘇劍豪卻道:「不忙,我們才認識幾天,
現在求婚有點唐突,再過一段時間吧!」

蘇方志和顏蓉都認為兒子想的周到,心裏卻在盤算著要舉行隆重的婚禮。


學堂裏的傳言自然也傳到葉君行耳中。他大為吃驚,也開始明白兒子為何拒絕上學、頹靡不振。他不禁嘆氣。但又覺得這種事只能靠葉歆自己處理,他作為長輩不便去找冰離談,只好回家勸兒子看開點,不要放棄,既然有婚約就不必想那麼多。

葉歆聽了父親的話,苦笑了聲,問道:「比起那個蘇劍豪,我是不是
很差啊?」

葉君行語重心長地道:「若是論身份地位當然沒法比,但這種事不能全看身份地位的高低。我看柔兒也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人,她對你還是那麼好,一點也沒有變。你不要多想,現在婚約還在,你仍是柔兒將來的丈夫,若是冰家要退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現在這個樣子誰也不會喜歡,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要被這麼一個小小的挫折而弄得自己灰心失意。你將來的路還長著呢!挫折也會越來越
大,處理不好將會貽誤終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看著迷茫之中的兒子,葉君行知道兒子雖然聰明,但人生的閱歷太少。一直以來,兒子總是在學習各方面的知識,很少步入社會,所接觸的人都是熟人,所以處理人際關係的經驗不足,顯得不太成熟。
而且在面對一些切身的問題時,應變能力便顯得有些不足。

他雖然很想幫兒子,但他覺得這是一個讓兒子面對社會殘酷的絕佳機會,對兒子的將來人生會有莫大的好處,因此葉君行並沒有繼續勸慰兒子。

他走到家門口卻發現蘇劍豪正從冰家走出來,覺得是時候該找冰離談談了,於是便走向冰家。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13:18

第十一章

冰離這時正為女兒結交蘇劍豪之事惱火,卻見葉君行走了進來。

葉君行見冰離面色不善,問道:「什麼事令老弟動氣啊?」
冰離嘆道:「還不是為了柔兒。」

葉君行以為冰離知道了女兒和蘇劍豪之事,想退婚又不知如何開口,也嘆了口氣,道:「老弟若是想退婚,我不會怪你。」
「退婚?什麼退婚?」冰離奇怪地看著葉君行。

葉君行苦笑道:「老弟就不要再瞞我了,柔兒和蘇三公子之事都已傳遍學堂,他們在學堂內形影不離,宛如情侶。不過蘇公子也確實比我兒子更配得起柔兒。以外表來看,他們確實是天生一對。可惜歆兒看不開,為了此事上次醉酒吐血,這半個月又茶飯不思,瘦很多,還是早早把這事解決了吧!否則歆兒再這樣下去可不行,這孩子什麼事都聰明,就這事糊塗。」

冰離聽了大為震驚,勃然大怒,氣得面色鐵青,道:「老哥放心,我不知道此事,也不會退婚,我家柔兒生是葉家的人,死是葉家的鬼。」接著怒氣沖沖地衝進冰柔的房間。

冰柔正坐在床上與母親一起在看著那些禮物,還不時拿起一些項鍊手鐲之類的飾物玩弄。她見父親走進來,捧起那堆飾物,嬌笑著道:
「爸爸,你看蘇家送了好多東西啊!」

冰離厲色喝道:「給我跪下。」

冰柔和田氏都嚇了一跳。

冰柔見父親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地盯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臉委曲地跪了下來,問道:「爸爸,什麼事令你這麼不高興啊?」
冰離氣得直顫,喝道:「妳還問我?我冰離怎麼就生妳這麼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兒?!」

冰柔被罵得不知所措,委屈地哭了起來。

田氏急忙問道:「那底發生了什麼事啊?相公為何這麼惱火?」
冰離氣得指著女兒對妻子道:「問妳女兒吧!」

田氏轉頭問道:「柔兒,妳到底做了什麼事,怎麼把妳爹氣成這樣?」
冰柔抹著眼淚,嗚咽著道:「我也不知道。」

冰離喝問道:「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妳和那個蘇劍豪又是怎麼回事?!」

冰柔道:「沒什麼特別,他說請我去他家一起練武,我去了以後,蘇家的人就送了這些東西給我,之後蘇公子一定要送我回來,我只好讓他送我。」

冰離又問:「這個蘇劍豪為什麼會單單請妳去他們家,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冰柔聽得糊塗,應道:「沒有什麼關係啊!只不過是同學,他的武功很好,我和他一起練武罷了。」

冰離更加生氣,喝道:「妳還騙我?!妳和蘇劍豪的事,在學堂裏都傳開了,連妳葉伯伯也知道了。歆兒還因此喝酒吐血,現在茶飯不思、形容消瘦,這些妳都應該知道。連妳葉伯伯都跑來問我是不是
要退婚了。」

田氏聽了也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女兒,妳爸爸說的是不是真的?
妳可是有未婚夫的!」

「原來小葉子是為了這事不開心!」冰柔自己也吃驚,連忙辯道:「沒有這回事。我只不過是覺得蘇劍豪溫文有禮、熱情誠懇,我不好意思拒絕他。我不知道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冰離道:「我看那個蘇劍豪真的看上妳了。」

「不會吧!我怎麼不知道?」冰柔又嚇了一跳。

「妳就是什麼也看不到才惹出這些事來。他的眼神已經將他的想法表露無遺了。妳還是小心點吧!他們一家都是朝中重臣,惹他們可不是好事啊!」

「我怎麼看不出來?」

冰離聽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道:「妳也真糊塗,人家的意思這麼明顯,妳卻一點也察覺不到,他帶妳去他家就是為了讓妳見他的父母,有相親的意思。妳居然什麼都不問就這麼跟去了。妳啊!我不知道怎麼生妳這麼一個糊塗的女兒。這下可好,把問題弄得這麼複雜,弄得不知如何收場。」

冰柔噘著嘴道:「人家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誰知道他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練武怎麼會跟和相親有關呢?真奇怪。」
田氏笑著道:「妳這麼容易相信別人,說不定什麼時候讓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冰離聽了女兒的解釋,又見她說得十分認真也就信了,嘆了口氣道:
「既是這樣,我就不怪妳了。起來吧!不過妳以後行事要小心啊!
外面的流言蜚語可不少,別再惹出什麼事了。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別這麼大意。這事還沒完,為了避免麻煩,我看妳以後少和那個蘇劍豪在一起。」

冰柔站了起來,氣憤地說道:「我可不想有什麼麻煩,今後不會再和蘇劍豪在一起了,我只不過想和他練練武罷了,居然惹出這麼多事。
那些人也真無聊,不就是在一起練武嗎?居然說成一對,實在可氣。」
田氏在一旁見沒事了,便笑道:「好了,沒事就好。柔兒,妳還是快過去看看歆兒吧!別讓他再胡思亂想了,有這麼好的夫婿,妳可要珍惜啊!那孩子也真是的,平時那麼聰明,怎麼到這事就亂了章法
了。」

冰柔應了一聲,飛快的衝向了葉家。


冰柔一走進葉歆的房間,就見葉歆坐在桌前,雙手撐著下巴呆呆看著窗外。

「妳怎來啦?」葉歆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冰柔,又強作笑顏。

看著葉歆消瘦的面頰,冰柔不由的感到既是心痛又是甜蜜,因為葉歆為了她變成這個樣子就表明了他對自己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

她走到葉歆的面前,輕撫著葉歆的臉,幽幽地叫了一聲:「葉郎!」
葉歆聽了,身子一顫,這聲「葉郎」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靈,疑是夢中。他定定地盯著冰柔的雙眼,因為從冰柔的眼中,他發現了深深地情意,他捨不得離開,怕一旦離開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不禁問道:「妳叫我什麼?」

「葉郎!」冰柔雙手撫摸著葉歆的面頰,深情地道:「對不起,讓你
變成這個樣子。我以後不會讓你再為我傷心了。」

葉歆顫聲問道:「可是,妳和蘇公子……」

冰柔裝作怒樣,道:「我來罵你。」

「罵我?為什麼要罵我?」葉歆驚訝地看著冰柔。

冰柔盯著他的眼睛,反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葉歆如何也不敢說出口,於是心虛地避開冰柔的眼光。

冰柔嗔道:「你總是喜歡胡思亂想,那謠言都是假的。」
「但是,上次在比武台上我看見……」

「那是我的錯,我以為那個是你,所以習慣性的接了他的手巾。」
「可是我覺得妳和蘇公子在一起會更幸福。」葉歆的態度很認真。

冰柔氣得大聲道:「那個蘇公子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居然不相信我!你若是再胡思亂想,我不理你了。」

葉歆激動地站了起來,緊緊地抓著冰柔的雙手道:「我不是不信妳,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會幸運地得到妳,不相信自己配得上妳。」

冰柔秀眉一豎,甩開他的手,不滿道:「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愛就愛、不愛就不愛。連我都敢直接說愛你,你怕什麼?!」
「可是……」

冰柔見葉歆仍是猶豫,抽出佩劍遞向他。

葉歆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妳、妳,妳想幹什麼?」
冰柔把長劍一橫,認真地說道:「我很討厭你的猶豫不決,現在我已經表明了心意,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我!」接著她朝葉歆嫵媚地笑了笑,又道:「要麼……愛……我……一……生……一……
世……」

葉歆驚訝地看了看冰柔,又看了看冰柔手上的長劍,心中激蕩萬分。
他雖然知道冰柔的性格剛烈直爽、愛恨分明,卻想不到冰柔會這麼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心中是千肯萬肯,但卻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冰柔看著葉歆的臉,從他的眼神知道了他的想法,於是收回佩劍,
嬌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捨不得我。」

葉歆忽然繞到冰柔的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的纖腰,在她的耳邊溫柔地說道:「柔兒,是我不好,不應該懷疑妳,我要妳陪著我一生一世。」

冰柔吃了一驚,回頭看了葉歆一眼,嬌靨染出了一抹紅暈,輕輕的掙扎了幾下,然後螓首一垂就不動了。

她軟軟地靠在葉歆的懷中,幽幽地道:「從一出世,我們就注定要一輩子在一起,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從來沒有分開過一天。在我的心目中,你早已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部份,是誰也無法代替的。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除了你沒有人配得起我。所以以後別想那麼多,你不能光知道你的心,還要知道我的心。」
葉歆緊緊地抱著冰柔,輕輕地嗅著冰柔髮絲的幽香,感受著嬌軀的柔軟,心中享受著這一刻的甜蜜與溫馨,遮住他心湖的烏雲早已被吹乾乾淨淨。燦爛的陽光又再一次燃亮了兩人的心。

兩人都沒有說話,內心卻彷彿在互相交流著,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說話已是多餘的,沒有任何的語言可以代替這種心靈的交流。

葉君行和陶晶正走向兒子的房間,從門外剛好看到了如此溫馨的場面,相視微微一笑,知道問題已經圓滿地解決了,於是悄悄地離開,生怕打擾了這對小情侶的甜蜜時光。

過了良久,冰柔輕輕地道:「晚了,明天還要去學堂,我該走了。」
葉歆微笑著鬆開了懷抱,道:「早點睡吧!明天我們一起去學堂。」
冰柔給了葉歆一個甜甜的微笑,才離開他的房間。

葉歆看著離去的冰柔,心中無比的興奮,事情能這麼完美的解決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一晚,葉歆睡得十分香甜,夢境中不斷重複著那段時光。


次日一早,葉歆和冰柔又高高興興地一起去學堂。葉君行跟在他們身邊笑得合不攏嘴,兒子已經回復往日瀟灑不羈的神采。經過了此次的小問題,葉歆和冰柔的感情變得更穩定更深厚。然而,他仍在擔心蘇家不會就此罷休,蘇劍豪現在仍未知道冰柔和兒子訂婚之事。若是知道了,將來會發生何事仍是未知之數。

當冰柔進到教室時,蘇劍豪又笑臉迎人地走過來打招呼。

自從昨天被冰離「趕」離了冰家之後,他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冰離棒打「鴛鴦」。雖然一直都有女子圍繞在他的身邊,但這次畢竟是他初入情關,沒有任何的經驗,所以也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冰柔不再給他好臉色看,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下,沒有答話就走了。

蘇劍豪被那目光一掃,心中發涼,於是追上去和冰柔說話。冰柔不理他,靜靜坐著看書。蘇劍豪見冰柔不理不睬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遠遠地看著冰柔。他既是迷惑又是傷心,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冰柔對他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難道她父親不喜歡我?難道她認識了其他人?各種懷疑不停地跳出腦海。

周圍的人見兩人這副模樣,都很吃驚,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出了什麼事啊,怎麼會這樣?」

「小倆口吵吵鬧鬧,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是啊!像蘇三公子這麼好的男人,打著燈籠也沒處找。」
平時粗心大意的冰柔這才發現流言蜚語是這樣傳出去的,不由的氣得鳳目圓睜,滿臉怒容。

她的性格本來就剛烈,如何也忍不住,突然站了起來,抽出佩劍指著說話的那堆人喝道:「我跟蘇劍豪只是同班同學,除此以外沒有任何關係,以前你們胡說八道我放過你們,以後誰要是敢再亂說,可別怪我劍下不留情。」接著用凌厲的眼神掃了四周一眼,又坐下看書。

教室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全都驚訝地看著冰柔,又一起回頭看了看蘇劍豪。他們對望了一眼,伸了伸舌頭,好像在說「好厲害啊!」,也沒有人敢再大聲說話,不過還是有人在小聲嘀咕。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何事,想問又不敢問,只好私下猜測著事態的發展。

那些女學生卻很高興,因為她們又有機會成為蘇家的三少夫人了。
而之前對冰柔的敵意也消失了,心中還很佩服冰柔居然捨棄了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因此有的人主動走過去和她說話。冰柔並不討厭這批女生,但也不願多說,人家問十句她才答一句,而且多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蘇劍豪聽了既尷尬又傷心,臉如死灰,吃驚地看著冰柔,心中十分不願相信所聽到的話,但冰柔有如發誓般的講話使他的希望和幻想都給打碎了。接下去的一堂課,他都無法集中精神,只是一直楞楞地盯著冰柔,腦中一片空白。

上完了課,蘇劍豪下了決心似的走到冰柔的身邊,其他人見了趕緊讓開,都等著看好戲。

蘇劍豪坐到冰柔的面前,深情地看著她,緩緩地問道:「妳為什麼要
那麼說,是伯父不喜歡我嗎?還是妳討厭我?」

冰柔淡淡地道:「我並不討厭你,但也不喜歡你。」

「難道我就那麼讓妳討厭嗎?我確實喜歡妳,我家一家人都喜歡妳。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娶妳,嫁給我好嗎?我會好好的待妳。」

學生們聽了這一段表白都吃驚地看著蘇劍豪,想不到他會這麼直接的表示自己的愛意,而且還當面求婚。

蘇劍豪望向冰柔,想知道冰柔怎麼回應。大部份人還是覺得冰柔會答應他,他們實在想不到冰柔有什麼理由會拒絕這麼好的夫婿。

冰柔靜靜地聽著,面上不帶有絲毫的表情,等蘇劍豪說完方才淡淡地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喜歡你,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為什麼?」話還沒說完,蘇劍豪就激動地站起來大叫,他怎麼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冰柔拒絕他。

「我已經訂婚了,之前的謠言使我的未婚夫很不高興,我不想以後有什麼誤會,所以以後請你不要再來煩我。」

「未婚夫」這三個字使教室內像煮開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學生們都看著冰柔張大了嘴,雖然這種年紀訂婚是很平常的事,成婚的也不在少數。不過以冰柔的容貌來看,訂婚必然不是小事,但誰也沒有聽過這事。

本來葉冰兩家附近的鄰居都知道,但城市的改變使那些人都各分東西,也沒有人會記得冰葉兩家的聯婚。再加上這兩年多的時間,冰柔專心在家練武和學習針線女紅,從不出門,樣貌變得這麼美也沒有人知道。

蘇劍豪聽了,雙腳一軟,坐了下來。凝視著冰柔半晌,然後轉身奔出教室,他現在是完全絕望了,心痛的感覺使他再也坐不住,現在他唯一的感覺就是想要發洩胸中的鬱悶和傷心。

直到上午的課上完了,蘇劍豪才衝回教室,渾身是汗水,頭髮有些散亂,衣服也不整齊。班上的學生們都嚇了一跳,因為誰也沒有見過如此狼狽的他。而冰柔卻無動於衷,收拾了東西便向教室外走去。
她並不是討厭蘇劍豪,而是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糾纏,也不想再有任何事影響她與葉歆的感情。

蘇劍豪走到冰柔的面前,沉聲問道:「他是誰?」

冰柔卻是無動於衷,她的心中只有葉歆一個,其他任何人都與她無關。她忽然甜甜地一笑,道:「下午的武課,你會見到他。」說罷就走出了教室。

蘇劍豪見了冰柔說話時露出的嬌態,心中更痛。因為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對他而發的,而是為了她的那個未婚夫,於是他心中急切地盼望著能早些見識一下到底是什麼人能搶走冰柔的芳心。

葉歆這一早上卻是興高采烈的。自從第一天上課他給同班同學帶來無比的震撼後,他已經成了班上最受矚目的人,雖然不像蘇劍豪那麼耀眼,卻充滿了神秘感。因此,當他早上一到教室,班上的諸人就問起他為什麼半個月沒有來上課。

葉歆有點尷尬,總不好說自己為情所困,只好指著宋錢,笑著答道:
「都是他,把我帶去喝酒,弄得我頭疼了十幾天,所以沒來上課。」
宋錢委曲道:「誰知道你的酒量那麼差,喝一點就醉成那樣,還敢說我。」

眾人聽了都大笑不止。

下課時,宋錢把葉歆拉到一旁,小聲地說道:「事情我都辦好了,細節我們中午去醉香居說。」

葉歆很高興,道:「好啊!不過中午我還要帶個朋友。」
「沒問題,現在醉香居已經是你的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9 19:17:53

第十二章

葉歆約好冰柔在後門等他,所以他跟宋錢一起坐著馬車先到後門。
冰柔早已在後門等他了。

看著冰柔,宋錢一陣驚訝,結結巴巴地道:「冰……大美……人……」
葉歆走過去輕輕地攬著冰柔的細腰,笑著道:「這是我的新朋友宋錢。」又對宋錢道:「她是誰,你應該知道了吧!」

冰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和葉歆表現的如此親昵,先是有點害羞,隨後便大方地向宋錢打招呼。

宋錢看了看葉歆,又看了看冰柔,再看了看葉歆,忽然打了葉歆的肩膀一拳,笑著道:「兄弟,你瞞得我好苦啊!怪不得上次喝那麼多酒,原來真的是為了冰大美人傷心。現在可好,終於抱得美人歸。
你什麼時候把冰大美人從蘇公子的身邊給搶到手的?佩服佩服。」
冰柔聽到宋錢說她和蘇劍豪之傳聞很不高興,怒道:「別亂說,我和蘇劍豪清清白白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再敢造謠生事,我可不客氣了。」

「不敢、不敢!」宋錢見冰柔動怒,嚇得望著葉歆求助。

葉歆假裝無奈地笑笑,道:「別看我,誰叫你胡說八道。這個冰大美人一出世就已經是我的未婚妻,想換也沒辦法。」

冰柔用力捶了葉歆胸口一下,嬌嗔道:「好啊!你現在是不是嫌我啊?」

葉歆的手摟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敢、不敢,我怎敢啊!娘子,我們還是快去吃飯吧!別把妳餓壞了。」

冰柔白了他一眼,甜甜地笑著。

宋錢見他們兩個郎情妾意,好不羡慕,哭喪著臉道:「看著你們這樣,弄得我也心癢癢地,想去找個老婆。可我這麼胖,誰肯嫁給我啊!」
冰柔和葉歆被他逗得大笑不止,葉歆扯了他一下,笑道:「叫你父親幫你,不就成了?我看想作宋家六少夫人的人也不少。」
宋錢笑道:「還是算了吧!那種看錢份上投懷送抱的女人,我可不要。」

「這我可幫不了你。快走吧!我們還要去醉香居吃飯呢!下午柔兒還要去學堂練武。」葉歆說罷便拉著冰柔上了馬車。

冰柔坐在葉歆懷中問道:「我們不是回家吃飯嗎?為什麼要去醉香居?」

葉歆摟著她的嬌軀,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因為今天有喜事。」
冰柔被他噴出的熱氣一吹,頓時覺得渾身乏力,「嚶」的一聲便軟倒在葉歆的懷中,葉歆緊緊地抱著她,把頭貼在她的黑髮上,嗅著那股獨特的幽香。

宋錢上了馬車,看著依偎中的兩人,又大叫起來:「你們別再刺激我,我都快受不了了。」

葉歆和冰柔一起白了他一眼不理他,宋錢搖搖頭自言自語嘆道:「為什麼老爺子不一早給我訂下個美女呢!」

冰柔笑著道:「你這麼胖,美女都給你嚇跑了,誰還敢嫁你。」
宋錢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著對冰柔道:「也對,要是把我和妳放在一起可不像樣,人家一定會說美人與西瓜。」

葉歆和冰柔都忍俊不禁,指著宋錢大笑,笑得前仰後合,連肚子都笑疼了起來。葉歆忍著笑道:「別再說笑了,再不走,下午就遲到了。」

到了醉香居,葉歆發現今天的醉香居居然沒有開門做生意,心裏覺得奇怪。宋錢跳下馬車敲了敲門,隨著店門打開,王掌櫃和店中伙計都迎了出來對著宋錢鞠躬行禮道:「宋老板好!」

宋錢點了點頭道:「我們進去說。」

來到大廳,葉歆和冰柔坐在一邊。宋錢知道葉歆不願出面,於是自己坐在正中間。他久在富豪之家,自然對這種場面駕輕就熟。

他看了看面前三十幾個伙計,道:「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從今天起,這裏不再是宋家的產業,老板另有其人,他不願出面,所以請我代他管理。以後一切照舊,大家的工錢加一倍。若是生意好,還另有
賞錢,大家要好好幹。」

店伙計聽了都大喜過望,喜滋滋地想著:「這新老板可真不錯,一來就加工錢,以後還另有賞錢,看來將來有好日子過了。」
宋錢又道:「以後還是王掌櫃當家,大家要幫著王掌櫃一起管好醉香居,王掌櫃就是你們的榜樣,你們要好好學、好好幹,將來開分號,
這裏的人都是新店掌櫃的優先人選。」

大伙聽了更起勁,都想著如何賣力的工作,希望有朝一日能當上新店的掌櫃。王掌櫃對於宋錢當著眾人的面誇他而感到十分有面子,心中感激,立志要管好這間醉香居,不讓宋錢失望。

宋錢指著葉冰二人道:「這兩位和我一樣,是新老板的代理人,不過他們不會參與管理,只是負責監察。」

眾人連忙向葉冰二人行禮。

冰柔很驚奇,看了葉歆一眼,葉歆把嘴湊到她耳邊道:「這醉香居是送給妳的聘禮,以後妳就是老板了。」

冰柔吃驚地看著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葉歆笑嘻嘻的在她耳旁把事情簡要的說了一下。冰柔聽完白了他一眼,怪他不早告訴她。不過她自己很喜歡這間醉香居,此時也很高興。

宋錢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便讓眾人散了去,並叫他們準備午飯。伙計見加了工錢而心中高興,這頓飯更是賣力的準備,廚師們都使出渾身解數,把他們最拿手的菜都弄了上來,所以這一頓午飯吃得三人既舒服又寫意。宋錢還不停的大讚,說吃了這麼多次就只有這次才是醉香居真正的水平,只要每天都是這個水平,醉香居一定能大賺。


忙了一個中午,三人遲了很久才來到練武場。

走到練武場外的時候,冰柔忽然親昵地挽著葉歆的手臂,把火熱身子緊貼著葉歆的身體。葉歆雖然很享受這種樣子,但心裏奇怪,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做此親昵之態,今天柔兒怎麼會這麼熱情的主動表現出這種親昵之態。

冰柔看到葉歆驚奇的目光,笑著輕聲道:「今天我要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未婚夫。」目中射出柔情似水的眼光,直抵葉歆的心湖,掀起了感情巨浪蓋住了整個心湖。

葉歆又驚又喜,心中感動,回以帶有濃濃情意的眼光,裏面包含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像是在表達他的誓願。他忽然抽出手臂,摟住了冰柔的纖腰。冰柔朝他笑笑,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然後倚在他的懷中,兩人依偎著走進了練武場。

練武場中,老師們已經教完了招式,學生們正在自行練武。比武台那邊也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在過招、有的在相互討論著武功。當看到這一幕,眾人都驚訝的停了下來,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這幾天,冰柔一直保持著冰冷的模樣,就算之前與蘇劍豪在一起時所表現出來的也是一副英武剛健的形象,這時卻像隻小貓般溫柔地依靠在一個男人的懷中,神態中表現出來的就像是沉迷在愛河的小女人,臉上充滿甜蜜的笑容,眼睛只看著那個男人。

葉歆的同學們更是吃驚,他們想不到葉歆居然把蘇三公子的心上人給搶到手,還使冰大美人變成這種模樣,都覺得不可思議。

其他不認識葉歆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詢問這個男人是什麼人,居然敢和蘇三公子搶女人,而且居然贏得美人歸。大家都知道這些日子蘇劍豪和冰柔的事,原以為兩人已成一對,想不到居然殺出第三者。
大家這時都回頭去看蘇劍豪有什麼反應。在他們的眼中,葉歆長的只不過五官端正,並不是特別的英俊。

蘇劍豪一早便來到了練武場想看看冰柔的未婚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覺得冰柔的未婚夫一定是個美男子才能吸引她委身下嫁,因此他特意回家換了他的子爵官服,想與冰柔的未婚夫比比高低。

這時他正在比武台指點別人練武,遠遠的就看到了冰柔和那個男人,他的心像刀絞一般的劇痛,臉色灰暗,牙齒緊咬著下唇,連咬出血也不知道。身體激動地發顫,想迎上去卻半步也動不了。這時,他見大家都看著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又整了整衣服,然後才慢慢地走向冰柔和葉歆。

葉歆也看到從人群讓開的通道中走過來的蘇劍豪,待他走近才真正的看清楚了蘇劍豪的樣貌。一副俊美絕好的臉孔,劍眉鳳目,鼻若懸膽,唇若塗丹,面如冠玉,白裡透紅,身形高大而健實。頭戴官帽,正中鑲有一塊紅寶石,光彩耀眼。身上是一件繡著仙鶴圖的大紅色官袍,腳踏官靴,正是子爵的官飾。腰上懸有佩劍,劍鞘上繡有花紋還鑲著各色寶石,一看就知道十分名貴,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正午的陽光般那麼耀眼奪目。

「好俊美的人品啊!」葉歆默默地嘆道。

相比之下,自己的外形比蘇劍豪要差上一大截,蘇劍豪實在可以稱得上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他覺得自己若是女子也會選擇像蘇劍豪一樣的男子,而冰柔選擇了自己確實表現了一種堅定而執著的感情。他不由的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冰柔,感激之意不言而喻。

冰柔只是淡淡地掃了一下蘇劍豪又望向葉歆。見了葉歆的神情,冰柔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於是給了他一個甜笑。

葉歆得到冰柔傳遞的訊息後,開心地笑了,接著轉頭微笑看著蘇劍豪。

蘇劍豪則步履沉穩地走著,眼睛直盯著冰柔,見她轉頭望向自己,突然心跳加快,臉上有了些許喜色,但隨即又消失了,臉色更暗--因為他在冰柔的眼中只看到淡漠,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於是,他細細地打量起葉歆。

葉歆仍是穿著那奇特的道袍,腰間繫著雪藤,胸前的白色竹子和竹葉十分搶眼。蘇劍豪從來沒有看過這種裝束,感到有些驚奇。由於葉歆正在胡思亂想,所以神色有些黯然,本來那獨特的氣質沒有表露出來。

蘇劍豪望著葉歆那平常的外貌和氣質,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有什麼地方可以吸引冰柔,令她如痴如醉。

然而,葉歆驀地瀟灑向他一笑,原來那出塵脫俗的仙道之氣又流露了出來。眼中的柔和的綠色異光掃得蘇劍豪的內心一片清涼,心中忽然平靜了下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如果說蘇劍豪像耀眼的太陽,葉歆給人的感覺就是吹拂著大地的清風。他面上的微笑使人感到十分舒服,就像在盛夏的酷暑中忽然吹起了一陣清涼的風。

這時,蘇劍豪對葉歆才刮目相看,不過他還是不認為葉歆比自己出色。

他走到葉冰二人的面前,雙手抱拳,行了一禮,沉聲問道:「你就是冰小姐的未婚夫?」

葉歆鬆開冰柔,抱拳還了一禮,正待回答,冰柔卻搶著道:「他就是我的未婚夫,他叫葉歆。」

蘇劍豪深情地看了一眼冰柔,又對葉歆說道:「我不知道你憑什麼打動了冰小姐的芳心,但我不會放棄的,我要向你挑戰。我們比武台上比個高低,輸了就要放棄冰小姐。」

他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想在冰柔面前把葉歆打敗,好讓冰柔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希望冰柔能夠回心轉意。而他從葉歆的眼中看出他的內力修為很差,因此更是胸有成竹。

冰柔焦急地看著葉歆,她知道葉歆不會武,所以不願葉歆與蘇劍豪打賭。

不過,四周的學生都叫囂了起來,尤其蘇劍豪的支持者們更是不停地鼓動著兩人比武。蘇劍豪一直都是他們的「大哥」,而且蘇劍豪待人又好,不少學生都喜歡他,見有人搶了他的心上人都十分不高興。

大家認為蘇劍豪是最優秀的,沒有人會比他更好。現在見到葉歆樣貌普通,更替蘇劍豪不值,心中也妒忌葉歆能有這麼好的運氣抱得美人歸,因此都希望蘇劍豪在比武台上教訓這個小子一番,讓他知難而退。而那些官宦子弟為了巴結蘇劍豪,也紛紛出來說話。

宋錢看著事態的發展,心裏替葉歆著急。他知道葉歆不會武,又知道蘇劍豪武功高強,急得直搓手,卻想不到任何辦法。

葉歆本來面帶笑意,這時嗤之以鼻,搖了搖頭說道:「你說得真是好笑。我原來還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柔兒,想不到你對感情的理解是如此的膚淺,居然將心愛的人當成可以隨時相讓的禮物。由此可見,
你並不是真的喜歡柔兒。」

蘇劍豪被他說得慚愧地低下了頭,知道自己太激動,言辭有誤。

葉歆繼續道:「我和我未婚妻的婚事與比武毫無關係。就算你能天下無敵也不能改變我們的心。無論如何,我都是柔兒的未婚夫,現在是、將來也是,這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說罷伸手摟住冰柔的纖
腰,問道:「是不是啊?娘子!」

冰柔覺得葉歆此番做作來戲弄蘇劍豪十分好笑,順勢依在他的懷
中,道:「是啊!相公。」

有些仁文班的男學生看得不順眼,立即叫了起來:「他是個廢物,一點武功也不會,所以不敢動手,真丟人!」

其他的人聽到之後都用輕視的眼光看著葉歆,一個穿綠袍的男學生走出來,指著葉歆叫囂道:「冰小姐,別跟這個廢物在一起,妳還是
回到蘇公子身邊吧!這小子真辱沒了妳!」

一旁不少人附和道:「是啊!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還是跟我們老大吧!」

「別理那個懦夫!」

「滾吧!懦夫!」


「懦夫!」

蘇劍豪雖然不像別人那般看不起葉歆,但他始終是出身武學之家,又得到名師的栽培,所以對於不會武的人還是有一點點輕視,也覺得葉歆配不上冰柔。

妒忌使他的本性被蒙蔽了,他憤憤的道:「冰小姐,妳是瞎了眼,還是糊塗了?妳怎能嫁給這種人,實在太辱沒了妳!」

冰柔十分生氣,秀目中寒芒一閃,抽出佩劍揮出幾朵劍花,冷冷地
喝道:「有誰再敢侮辱我夫婿,別怪我劍下不留情!」

周圍的學生被她的氣勢所震,都靜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她,每個人都奇怪她為什麼這麼死心塌地跟著一個不會武的廢物。

葉歆看著持劍怒目的冰柔,十分感激她對自己堅定的情意。他走了上去,對冰柔溫柔地笑了笑,按下冰柔的右手,把她的劍摘了下來。

不絕於耳的辱罵之聲,並沒有打擊他,反而激發了他早已遺忘的豪氣,他掃了人群一眼,沉聲道:「不錯,我是不會武,但那又如何?
就算所有人都反對,也無法改變我們的心。她知我心,我明她意,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就算你們殺了我,也不能改變。」
說罷,溫柔地看了冰柔一眼,左手倒轉手中長劍,將劍鋒抵住前胸,然後一咬牙,忍著痛楚將長劍刺入胸口半寸,血從胸口湧出順著劍身流至劍柄。胸口的道袍被血染紅了,原本雪白的竹子和竹葉變得腥紅。

周圍的人看了都驚叫起來。冰柔只是稍稍變色,然後又恢復了平靜,因為她已經瞭解葉歆的用意。

葉歆沒有理會周圍的人,拔出長劍,將劍身上下反轉,使沒有血跡的劍身向上,接著伸出右手,貼著一側的劍鋒。

冰柔忽然微笑著走到他的對面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右手,貼於另一側的劍鋒。

兩人沒有理會蘇劍豪,同時用掌在劍鋒上一抹,鮮血立即湧了出來,兩人將手抬高,讓血沿著指尖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劍身。

鮮血滴在劍身,形成一個個血斑。兩人的身子一動不動,滴血的手慢慢地移動,使血滴在劍身的每一個部份。

漸漸地,兩人的臉色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特別是葉歆,他因失血過多而身體開始發軟,手也開始發抖,連劍也顫了起來。

冰柔見了,連忙伸出左手扶著劍柄。葉歆向她輕輕一笑以示感謝,又繼續他們的儀式。雖然辛苦,但兩人的臉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一直等到整個劍身布滿了血斑,冰柔和葉歆才收回了手掌。冰柔先點了葉歆手上和胸口的穴道止住血,再幫自己止血,然後兩人依偎著一起舉起血紅的長劍,齊聲說道:「以血洗劍,以劍明心,永世相
偕,天地可鑑。」

「血劍之誓!」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5:29

第一章

人們從葉歆舉行血劍之誓的第一幕起,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都收回了鄙視的神光,代替的是肅穆和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血劍之誓」的來歷,知道的也不敢說,因為一切有關異議的言論都是重罪,人們只知「血劍之誓」是武人最高的誓禮。

其實,「血劍之誓」最早出現於數百年前的滅魔之戰。當時聖皇江天風為了打敗入侵的魔族,在百萬大軍前以此方法立誓,所代表的是無比的信念和勇往直前的意志。

以後,人們便以此「血劍之誓」為最高的誓禮,就算是窮兇極惡之輩也不敢輕視這「血劍之誓」。誰若破誓,將會面對天下人的唾罵,以及最重的酷刑。

一般的練武之人都不敢輕易嘗試這個誓禮,因為其所需要的信念、意志和決心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葉歆作為一個沒有武功的「廢物」,為了心愛之人卻敢於在這麼多的人的面前演示這「血劍之誓」,這証明了他無比的決心和勇氣,人們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

「不,不要……」蘇劍豪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幕發生,臉若死灰,搖著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絕望之情表露無遺,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已被完全斷絕了。

葉歆因為失血過多,扶著冰柔,對蘇劍豪道:「現在我要向你挑戰,不是為了我和柔兒之事,也不是為了你侮辱了我,而是為了你剛才辱罵我的未婚妻。」

眾人又大吃了一驚,大家都知道他不會武,挑戰就等於自討苦吃,非輸不可。

但蘇劍豪沒有應戰,他清楚,今天他已經注定成為輸家,就算他能打敗葉歆也無法成為勝利者,只會讓其他人覺得他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他垂著肩,頹喪地轉身走向學堂的大門。

葉歆見蘇劍豪沒有應戰,對著冰柔笑了笑,接著看了四周一眼,向宋錢打了一個手勢後,就摟著冰柔走出學堂。

冰柔依在他懷中輕聲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葉歆微笑著道:「不要緊,誰也不能分開我們,就算是鬼神,我也一樣把妳搶回來。」

冰柔凝視葉歆,忽然墊起腳跟,在葉歆的臉上親了一下。

葉歆有點驚訝,隨後緊緊地擁著冰柔,雙唇深深地印在冰柔的紅唇上,冰柔「嚶嚀」一聲,軟倒在葉歆的懷中。

宋錢的聲音卻突然打斷了這刻溫馨,他一邊跑一邊叫道:「葉老弟,等等我。」

冰葉二人回頭一看,只見宋錢像個肉球似的彈了過來,兩人都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葉歆笑道:「慢慢走,我們等你。」

宋錢跑到兩人面前直喘大氣,喘順了口氣,他朝著冰柔豎起大拇指,讚道:「我真佩服妳,整個曉日城不知有多少女人夢想著成為蘇劍豪的夫人,妳卻隨手放棄了。說實話,蘇劍豪無論樣貌、武功和身份都比我這兄弟好,妳卻為了他當眾拒絕蘇劍豪,真是厲害!我這兄弟真有福氣。」

冰柔白了他一眼,摟著葉歆的手臂,辯道:「誰說那個蘇公子比葉郎好,葉郎還有很多神奇的地方,沒人知道罷了。」

宋錢點頭道:「也對,就像他是醉香居的老板就沒有人知道。況且他還能替老師上課,想必還有什麼特異的地方,只不過他不喜歡出名罷了。」

葉歆笑道:「我哪有那麼厲害,別捧我了,我可受不了,走吧!」

三人說笑著便走了。


遠處的樹上,另一個身影看著這一幕卻黯自神傷,不是別人,正是蘇劍豪。眼見著心上人和她的未婚夫在此細訴衷情,他除了嘆息就什麼也無法做了,只好默然離去。

回到家中,一家人見蘇劍豪變得悶悶不樂、茶飯不思,還不停唉聲嘆氣,都很奇怪一向爽朗的蘇劍豪怎會有此愁容。

顏蓉心疼地問道:「豪兒,什麼事把你弄成這個樣子啊?」

蘇劍豪被母親勾起了傷心事,黯然地應道:「冰柔有未婚夫了。」

「什麼?!」一家人聽了都一怔。

蘇方志問道:「你為什麼以前沒提過?」

「原來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冰柔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也不知道我對她有意思,所以一直沒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蘇劍龍怒道:「不喜歡你還跟你回來,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蘇劍豪不高興兄長辱罵冰柔,自然而然便為冰柔辯護。接著又嘆道:「她實在是一個可敬的女子,堅貞而愛恨分明,是我無緣,不能娶到她。」

顏蓉滿不在乎地笑著道:「訂訂婚又不是結婚,沒什麼大不了的,明天我親自去冰府求婚,以蘇家的身份、地位、威望,誰敢拒絕啊!況且,能嫁入蘇家是她的福份,別人想嫁還不行呢!」她到底是出身官宦之家,門第的觀念還是很重。

蘇劍龍和蘇劍虎都點頭稱是。

蘇劍豪搖頭道:「今天她和她的未婚夫當眾立下了『血劍之誓』,我看是無法挽回了。」

「血劍之誓?!」連蘇方志也動容了,正色道:「既是這樣,我看這親也不必求了,否則讓別人說我們蘇家仗勢欺人可不是好事。而且,這血劍之誓不可輕破,破誓者會受到天下的唾罵。」

顏蓉卻不理什麼「血劍之誓」,橫蠻地道:「立誓又如何?!我就不信我們蘇家比不上小民百姓,況且我是去求親不是逼親,別人也說不了什麼。」

「可是……」蘇劍豪白天見冰柔說得堅決,又立下重誓,不相信她會改變主意,但心裏又期盼母親所說的會成事,所以心裏很矛盾。

蘇方志雖然覺得冰柔的樣貌不錯,與兒尚算相配,只是出身太低,他原想為兒子娶一個豪門之女,使蘇家在官場更穩。然而,他看著頹靡不振的兒子也是心疼,而且他知道夫人性格頑固不可勸,只有讓她遭遇失敗方能使她放棄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就不再說話了。


次日早上,顏蓉便帶著幾車的聘禮去到冰家。

醫館中沒有多少人,冰離正在為一個老人治病,田氏也在一邊幫忙。門口忽然響起了喧鬧之聲,緊接著一群士兵衝了進來,把等候就醫的病人都嚇走了。冰離夫妻目瞪口呆地看著混亂的醫館,不知如何反應。

一個身著軍官服飾的中年人走到冰離的面前,滿臉傲氣地看著他道:「我們蘇公爺的夫人馬上要到,你趕快去門外迎接,遲了要你好看。」

冰離雖然很不滿軍官的傲慢,但聽是蘇公爺的夫人來訪,也不敢怠慢,趕緊整了整衣冠,和妻子一起走到門口候著。心中猜想蘇夫人無緣無故來找他必有所圖,不是為了神藥,就是為了女兒。若是為了神藥,事情好辦;若是為了女兒和蘇劍豪之事,可就麻煩了--想到此處不禁眉頭緊鎖。

在一群家兵的護送下,顏蓉的轎子來到了醫館的門口,後面還跟著兩輛馬車,上面載滿貨物。

冰離見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婦人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出轎子,知道這便是蘇夫人,急忙堆起滿臉的笑容走上去問安。

顏蓉滿臉笑容,道:「冰醫師,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你這冰家醫館天下聞名,我特來拜訪。」

冰離躬著身,應道:「我這小小的醫館竟能得到蘇夫人的光臨,實在是小民的榮幸,令小民的醫館蓬蓽生輝。但醫館簡陋,恐怕怠慢了公爺夫人。」

顏蓉在女婢的攙扶下慢慢地向醫館內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笑著說:「冰醫師客氣了,京中不知多少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主客坐定後,顏蓉拍了拍手,外面的士兵便捧著各種禮物進來,都是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董瓷器之類的昂貴禮物。

她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今天來是為了兩家連姻之事。我的三兒子很喜歡你的女兒,想娶她,我也覺得不錯,所以今天來求親,這些禮物是我帶來的聘禮。」

冰離夫妻聽了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以為有「血劍之誓」便可將問題都解決了,想不到蘇家仍不罷休。

冰離吸了口氣,緩緩應道:「蘇公子何等人也,非小女蒲柳之姿所能相配。況且小女生性粗魯,又不懂女紅,恐怕不適合作豪門之婦。而且早已許配他人,無法再行婚配。」

顏蓉笑著道:「訂婚之事我已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退了不就行了。要是你開不了口,我找人去跟那家說,最多給他們幾萬兩銀子罷了。況且我兒子對你女兒情根深種,我也覺得兩人尚且相配,我看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女兒過了門後,她就是誥命夫人了,你冰家的地位也會變得不同凡響。」

顏蓉橫蠻傲慢、自以為是的態度引得冰離夫妻很不滿,冰離淡淡地道:「小女既然已經訂親,就絕無更改的道理。況且血劍之誓不可輕破,否則便是對聖皇的大不敬之罪,雖說現在是天龍皇朝,但道理也是一樣的,若朝廷真的追究起來,那可是滅門的死罪。對於蘇公子對小女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小女福薄,無法消受,請蘇夫人另找名門淑女為蘇三公子婚配。」

顏蓉見冰離一口便回絕了求親的要求,弄得她又窘又怒,哼了一聲,道:「不識抬舉!」然後甩袖而去。


回到家中,她氣鼓鼓地向丈夫和兒子們訴說了自己的遭遇。

蘇劍豪早已猜到結果,這時聽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有些黯然,因為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反而是蘇劍龍和蘇劍虎大為不滿。

蘇劍龍怒道:「這個冰家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乾脆派兵把他女兒抓回來。」

「是啊!」蘇劍虎附和著叫道。

蘇劍豪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搖頭。

蘇方志喝道:「胡鬧!這冰家可不是一般人動得了的,現在皇后和宮中的嬪妃們都想著玉蓉丸,皇上也離不開天心丹。若動了冰家,萬一龍顏大怒,我們可擔當不起。況且誰都沒有這個膽子去破那血劍之誓,他們不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蘇劍虎怒道:「都是那小子搶了三弟的心上人!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膽敢跟三弟搶老婆?!快告訴我,等我去教訓他,把他趕得遠遠的。」

蘇劍龍道:「是啊!我們三弟這麼好的人品居然會被人搶了心上人,這混蛋是誰?!」

顏蓉也問道:「到底是誰家的兒子?居然把你也比下去了。」

蘇劍豪道:「他叫葉歆,也是曉日學堂的學生。聽說是冰離的徒弟,醫術不錯,但不會武功。」

「不會武功?」蘇劍龍和蘇劍虎猛的站了起來,怒吼著:「三弟,你怎麼能輸給這種人呢!簡直是奇恥大辱。你等著,我們去把這小子教訓一頓,讓他自動退親,然後讓他滾得遠遠的。」

蘇劍龍和蘇劍虎本性不壞,但到底生長在豪門之家,自小錦衣玉食,父母又百般呵護,難免有些嬌縱之氣。

自從蘇方志出任鎮西大將軍後,蘇家如日中天,朝中各大勢力都紛紛拉攏,致使兩人以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就出任將軍,還封了爵位,蘇劍龍是三等武勇伯,蘇劍虎是一等忠義子。之後又娶了朝中重臣的女兒,他們的身份更不同了。

兩人在軍中如天之嬌子般被軍官們捧上了天,又沾染了些軍官們的傲慢之氣,所以變得愈發目中無人。好在有父親管著,才沒有幹出什麼壞事。這時聽到了三弟的委曲,都不由的火冒三丈,那不可一勢的態度表露無遺。

蘇劍豪嚇得連忙拉住兩位哥哥。他自小跟在劍聖身邊學武,所以沒有沾染上兩個兄弟的毛病,心地比較純良仁厚,頗有武士之風。

蘇方志認為沒有必要讓這事繼續下去,雖然冰柔確實不錯,但他嫌冰柔野性太濃。他更希望與朝中重臣結親或者等皇上賜婚,這樣才能維持蘇家的家勢長盛不衰。

他喝道:「不許去!你們都是將軍了,做事還這麼不經大腦,我蘇家一直都以公正持平為皇上所器重,你們這樣做豈不是敗壞我蘇家的名聲!」

「那三弟的婚事呢?」

蘇方志道:「當今幾位公主、郡主就快成年,我正等著皇上招劍豪為駙馬、郡馬。」

顏蓉聽了也明白丈夫的想法,附和道:「若能這樣,倒是不錯。如果豪兒成為駙馬,將來的前途就更不可限量了。不過,豪兒你可別再想著冰柔,沒有必要讓一個不識抬舉的女人擾亂你的生活。」

蘇劍豪默然不語,靜靜地坐著。

蘇劍龍和蘇劍龍見父母反對,只好作罷,但心中還是不憤,互望了一眼,陰陰一笑,坐回了原位。


葉冰兩家的其他人知道蘇家來求親後都很吃驚,葉歆和冰柔並不太驚奇,只是相視一笑,並不擔心蘇家會怎麼樣。他們一直以為事情已經說清楚,想不到蘇家還是來求親,既然冰離沒有答應,也就沒有什麼好怕了。到底是未經世事的青年,有事總是往好方向著想。

而且,他們現在剛相互表明了心意,正是熱戀中的情侶,眼中只見著對方的音容,腦中也只想著對方,其他的事自然放過一旁不理。

長輩們卻不這麼想,他們都有些擔心,若是蘇家再來糾纏,也是一件頭疼的事。到底蘇方志是順州最大的官,手上又有十幾萬軍隊,宛如一方霸主,非他們可比,就算葉歆亮出他的醫聖和子爵的身份也未必能左右蘇家的意願。於是,葉君行招齊了兩家的人,在葉家商議對策。

看著眾人,葉君行憂心道:「這蘇家非同小可,根本就是順州的霸主,在順州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皇上也忌他三分,惹了他們可沒有好日子過啊!」

冰離附和著怨道:「是啊!都是柔兒惹得禍,平白無故去招惹蘇三公子,弄得現在不好收拾。」

柔兒嬌笑道:「是他自作多情,關我什麼事,我又沒有叫他喜歡我。」

陶晶正坐在冰柔的左側,她笑著摸了摸冰柔嬌美的臉蛋,道:「誰叫妳長得這麼美,連我看上去也愛得不得了,何況那些男人。」

冰柔的臉微紅,嗔道:「伯母又笑我。」

陶晶笑道:「我可沒有說謊,不信妳去問歆兒。」

葉歆聽了嘻嘻地笑著點頭稱是。冰柔瞥了一眼葉歆,臉更紅了。

田氏也忍不住加入他們的談笑,笑道:「別誇她了,這丫頭野的很,就知道練武,女紅也不好好學,又總是惹事生非,將來過了門,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個好妻子呢!」

冰柔噘著嘴嗔道:「我有那麼差嗎?」

陶晶笑道:「沒關係,只要歆兒喜歡就行了。」

冰離和葉君行沒有理會她們的談笑,還在那裏苦思著解決方法。

冰離忽道:「為免夜長夢多,不如讓他們儘快成婚,這可以斷了蘇劍豪的非分之念。」

「啊!」說笑中的眾人都嚇了一跳。

冰離接著道:「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橫生枝節。反正他們都已經成年了,遲早都是要成婚,這一次又立了個『血劍之誓』。弄得很多人都知道。不如藉此機會把這一件事了了,我們也好放下心頭大石。」

葉氏夫妻和田氏都點頭贊同。葉歆自然是心喜若狂,看著冰柔傻笑。冰柔也傻傻地回望著他,兩個人的眼眸中除了柔情密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葉君行也很高興的道:「我們選個良辰吉日讓他們拜堂成親吧!我早就想抱孫子了。」

田氏滿臉喜容,道:「下個月十八號是好日子,不如就訂那天吧!」

冰離道:「我們也不用鋪張,一頂花轎抬過去拜堂就行了。至於賓客,只請一些好友就行了,反正我們兩家在曉日城都沒有什麼親戚,要是等遠方的親戚來,恐怕要幾個月,所以就不必請他們了。」

陶晶道:「這倒是好主意,只是委屈了柔兒。」

田氏笑著道:「沒什麼好委屈的,反正遲早都是要嫁。等將來歆兒爭口氣弄個大官做做,再為柔兒弄一個誥命回來,我們柔兒也就風光了。」

接著,雙方家長又興奮地談了談婚宴的細節。

葉歆忽然紅著臉插口道:「不如就在醉香居宴請賓客吧!」

葉君行想了想道:「醉香居是個好地方,但那裏每天都客滿如潮,想訂位子可不容易啊!」

冰柔笑道:「容易的很,現在我們兩個是醉香居的老板,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

冰氏和葉氏夫妻驚奇地看著兩人,葉君行問道:「歆兒,你什麼時候買下了醉香居?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

葉歆道:「我本來想過幾天請大家去醉香居吃飯,順便告訴大家。」

「你不會想做商人吧?你可是還要去考科舉的。」葉君行一臉懷疑地看著兒子。

葉歆笑道:「我可沒這門心思去經商,我只是出錢,店裏的一切都交給宋錢打理。」

「宋錢那個敗家子?」眾人都覺得好笑,問了出來。

葉歆正色道:「你們可別小看宋錢,他可是個能手,只不過深藏不露罷了,將來必成大器。我現在只是試驗他的誠意,將來我還要把錢莊裏的錢都交給他用來經商,免得放在那裏無用。」

眾人見他說得認真,也就將信將疑地聽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5:58

第二章

翌日,葉冰兩家就開始操辦婚事,葉歆和冰柔還是像往常一樣去學堂上學。蘇劍豪仍是擺脫不了心中的感情,但冰柔連話都不跟他說,弄得他只好坐在座位上痴痴地望著冰柔,連課也沒有聽。冰柔並沒有告訴他自己將要成婚之事,她怕又再掀起什麼風波。

葉歆把消息告訴了宋錢後,喜得他大叫,嚇得葉歆連忙捂住他的嘴。然後拖著宋錢走出教室,找一處沒人的地方把蘇家求親之事說了一遍,宋錢也很吃驚,自己捂住嘴巴,張望四周。

葉歆笑道:「其實也不用那麼緊張,只不過怕蘇家再來糾纏罷了。我找你是要借醉香居一用。」

宋錢道:「什麼借不借的,醉香居根本就是你的,什麼時候要用,你說的算。老弟是想在醉香居宴請賓客吧!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弄得妥妥當當,包你滿意。」

「全仗大哥安排了,明天我請我父母和岳父母去醉香居找你商議。」

「沒問題!」宋錢嘻皮笑臉地用肘撞了撞葉歆的肩膀,道:「這下老弟可滿意了吧!小登科可比金榜題名重要啊!娶了這麼個嬌滴滴的美娘子,還是從我們蘇三公子手上搶來的,連我都妒忌死了。我比你大三歲,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討個老婆。」

葉歆樂得開懷大笑,拍著宋錢的肚子道:「大哥,你先把肚子弄扁點,到時候就自然有美女肯嫁你了。」

宋錢摸著圓圓的肚子,苦笑道:「要去掉這一肚子肥肉,可比考上進士還難。」

這時響起了上課鐘,兩人笑著走回教室。


連續幾天,葉冰兩家的人都忙著準備婚事,陳剛和兩家的朋友知道後,紛紛前來賀喜。弄得不少人都知道這事,學堂的大部份學生都很同情蘇劍豪,但也對葉冰兩人真摯的感情十分感動,因此並沒有再輕視葉歆和冰柔,只有那些想靠著蘇劍豪升官發財的學生們還是鼓動著蘇劍豪把冰柔搶回來。

蘇劍豪也從其他學生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心情更差,神色更加沮喪,悽苦之色顯而易見。以前都是女孩們為他神魂顛倒茶飯不思,這次他也嘗到了為情所苦的滋味,人也消瘦了許多。

平時迷戀他的那些女學生都看得心疼,不停地埋怨冰柔不知好歹,連這麼好的夫婿都不要。冰柔聽見那些埋怨的聲音並未理會,還是依然故我,對待其他人的神情就更冷漠了。

蘇家的人也在為這事心煩,蘇方志惱怒兒子不爭氣,為了一個女子弄成這樣,一點也沒有乃父之風。顏蓉則不停的在蘇劍豪的耳邊嘀嘀咕咕,叫兒子看開些,不要為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弄得自己失魂落魄。蘇劍豪雖然心裏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但心中的苦楚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蘇劍龍和蘇劍虎,看著三弟這個模樣心中惱怒,脾氣一向火爆的他們於是決定去教訓那個搶了三弟心上人的人。


迎親之日越來越近,離婚期只有半個月。為了婚事,葉歆和冰柔沒有再去上學,他們每天都興奮地忙著準備自己的婚禮。這幾天,葉歆的心情特別高興,因為他的師父青竹道人又來看他。

青竹道人一到便聽到徒弟要成婚的喜訊,雖然他一直希望葉歆能專心修煉道術,待道術大成再成婚,但作為一個長輩也為徒弟成婚感到高興。

看著陪在一旁的葉歆和冰柔,他撫著鬍子開懷大笑,道:「徒兒,你終於要成家了。作為你的師父,我實在為你高興。柔兒是個好孩子,你們實在是天作之合。」

葉歆握著冰柔的手,望著冰柔,笑著道:「是啊!柔兒真好,娶到她,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

冰柔深情地回望了葉歆,道:「能與你共渡一生,也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看著情意綿綿的小倆口,青竹道人又想起了以前自己新婚的日子,傷心之感又起,他有點慶幸自己沒有要求葉歆入山修道,否則葉歆的命運恐怕會和自己一樣。

他仔細地端詳了葉歆,接著正色道:「我覺得這幾個月你的道術好像荒疏了許多,看來你這些日子為了婚事把道術都荒廢了,果然是為了『情』字所累,希望你成婚之後要堅持修煉道術。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道術的發揚光大就要看你了。」

葉歆心感慚愧,道:「師父,是我不好,荒疏了道術的修煉,將來我一定會專心修煉,不負師父的重望。」

冰柔道:「道長伯伯,你就別罵他了,都是我不好,害他無法專心修煉道術。」

葉歆連忙道:「不關妳的事,是我自己不好,胡思亂想,才無法靜心修煉。」

「好了、好了。連挨罵也要搶著為對方承受,果然是郎情妾意。」青竹道人笑著道:「我並沒有責怪歆兒的意思,只是希望他別把道術給忘了。」

葉歆和冰柔相對一笑。

青竹道人問道:「你的神藥煉製的如何?」

葉歆無奈道:「這段時間都沒有製藥,這個月只是拿以前留下來的玉蓉丸出售。下個月就不知道怎麼辦了,現在我也沒有心思去製藥。只好等婚禮過後再說吧!」

冰柔插口道:「乾脆把藥停了,我們的財富一輩子都花不完,不必再為那些藥花費心思,我可不想每天晚上跟你去煉藥。」

葉歆嘆道:「我早就想停了,但是欲罷不能。尤其是進貢的那一顆天心丹,好在天心丹我還有不少,就算停了玉蓉丸也能支持幾個月。將來我會想辦法,要不就說製藥人已仙去。」

「這不在咒你自己嗎?」

「沒有辦法,只能這麼說。」

青竹道人道:「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應該高高興興地迎接你們的新婚之日,這可是人生最美麗的時刻。」

「是啊!」葉歆和冰柔都點頭贊同。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已是婚禮前的三天,葉歆和宋錢為了婚宴一大早又來到醉香居做最後的檢查。看了醉香居的布置,葉歆十分滿意。為了準備婚宴,醉香居停業了幾天,王掌櫃和店伙計們知道老板的代理人要成婚都賣力地幫忙。

經過葉冰兩家人的指點,宋錢把整個醉香居布置的十分美觀,帶有濃烈的喜慶之氣卻不庸俗。代表喜慶的紅色自然少不了的,再加上各種的裝飾物更顯得大方得體,最特別的是青竹道人用了他的道術引得各種鮮花在醉香居上同時盛放,香氣四溢,怡人心扉,味清而不膩,連街上的行人都可以聞到,紛紛駐足遙望--這時的醉香居名符其實地成為了「香居」。

葉歆和宋錢見諸事妥當便高興地離開了醉香居。葉歆因見冰柔一直都沒有戴首飾,因此特地去珠寶店買了一些珠寶首飾,其中葉歆最喜歡一支釵,叫紫金盤玉鳳銜珠,因此一直拿在手上玩弄著。

走出城門,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走著走著便來到了一處無人地帶,路的兩旁是茂密的樹林。就在這時,兩個大漢突然從左邊的密林跳出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不是別人正是蘇家兄弟。

他們為了顯耀自己的身份,竟然身著金色的將軍戰袍和盔甲,腰跨戰刀,一臉凶相地看著葉歆。他們已經調查清楚,知道了葉歆的外貌特點,又知道了葉家的位置,所以想在郊外教訓一下葉歆,為弟弟出口氣。他們一直都覺得三弟輸給了葉歆是奇恥大辱,連帶他們也沒面子。

蘇劍虎怒聲問道:「你就是搶了我三弟心上人的小子?」

葉歆不認識這兩人,仔細端詳了這兩人。兩人大約二十三四歲左右,身材高大,濃眉虎目,腰懸彎刀,身著武官服飾。再看臉上,他們臉色不善,還說他自己搶了他們三弟的心上人,葉歆聽不明白,一臉茫然地看著蘇家兄弟,不知道怎麼回答。

宋錢抬頭一看,認得這兩人是蘇劍龍和蘇劍虎,正想告訴葉歆。

「你這混蛋,竟敢不理我們的問話!」蘇劍龍一手拔出佩刀,瞪著葉歆,舉刀就向他劈去。

原來,他見葉歆樣貌普通,比起自己兄弟那俊朗的外表簡直是天淵之別。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兄弟為什麼會輸給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子,所以越想越氣。又見葉歆沒有回答蘇劍虎的問話,以為葉歆傲慢無禮看不起自己兄弟。

平時被捧為天之驕子的他如何忍得住,拔出佩刀便向葉歆示威。他的本意只是嚇嚇葉歆,希望嚇得葉歆跪地求饒,並非真要殺他。然而,他卻忘了葉歆不會武功。

葉歆第一時候想到的是用遁術逃走,可就在他想施展遁術的時候,道力居然無法釋放。這時他才想手上抓著的那支紫金釵,道術為金所克,他的道力又淺,無法施展遁術。

就在這猶豫之間,刀已劈到,他這才想到要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對一般有武功的人來說,都會向後或者向橫跳躍躲避。其實就算葉歆不躲,刀鋒也不會砍到他身上,因為蘇劍龍雖然魯莽,但武功不錯,早就算好了力度和角度,若葉歆不動,刀鋒只會在他的面前掠過。

誰知葉歆見刀鋒砍到,又因為無法施出遁術而心慌意亂,嚇得張大了嘴巴,下意識推出雙手以擋刀鋒。刀鋒從雙手的手腕處劃過,帶出一抹鮮紅。

「啊!」葉歆感到劇痛,慘叫一聲,向後便倒。

蘇劍虎和宋錢都嚇呆了,怔怔地看著葉歆和蘇劍龍。

蘇劍龍沒想到葉歆會用手擋刀,這時也呆呆地看著染血的刀身,驚得說不出話。

葉歆雖然倒在地上,但仍是清醒。手腕處,血如泉湧,染紅了衣上的道袍,臉上也漸漸失去血色。然而,在劇痛刺激下,他反而越發清醒。他想抬手找東西包裹傷口,卻發現根本無法控制雙手,連一隻小手指頭都動不了,就像斷了一樣。他知道必是手筋被砍斷,心中萬分悲痛。

不過,他也明白這樣遲早會失血而死,因而朝著宋錢喊道:「大哥快來幫我。」

宋錢被他一叫,這才回過神來。他飛快地衝了過去,跪著扶住漸失血色的葉歆,擔心地問道:「兄弟,傷得如何?」

葉歆見他臉上盡是焦急之色,完全是真情流露,心中感動,有氣無力的應道:「手筋斷了,請大哥幫我把傷口裹上。」

宋錢聽聞他的手筋斷了而大驚,連忙撕下自己的衣服,幫葉歆把傷口裹住,可血還是一直不停地向外滲出。

葉歆知道只有點了穴道才能立刻止血,看了蘇氏兄弟一眼,道:「請大哥幫我把柔兒叫來。」

宋錢應了一聲,趕緊衝向葉家。

蘇氏兄弟雖然傲慢驕縱,但家教甚嚴,又在父親的麾下,所以從未幹過什麼壞事,這時見傷了人都感到心虛,兩人對望一眼,撒腿就跑,也顧不得葉歆傷得如何。

葉歆忍著手腕的劇痛走向家,看著飛奔而去的宋錢,覺得宋錢是真心把自己當成兄弟,心中感慨。又看著軟軟地垂在手腕上的手,苦楚之情油然而生。

他知道手筋斷了可不像其他傷病,自己很有可能會終生殘廢。本來不能練武已經被別人稱為廢物,若再加上殘廢的雙手,廢物之名可就一輩子也洗不掉了。

想到自己一生都可能變成殘廢之人,不禁愴然淚下,什麼豪情壯志都已在這片刻間被打的煙消雲散了。

此時的葉歆雙目無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腦中一片空白,連雙手的劇痛也似乎感覺不到,只知道茫然地向前走。雙臂軟軟地垂著,鮮血由傷口滲出布帶,沿著指尖向下滴,在經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個血點。

對他來說,現在要面對的不是這一條回家的路,而是可能會出現的一條充滿荊棘毫無光彩的黑暗人生路--他實在不知道何去何從。

宋錢沒命似的跑到冰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了進去。冰離去了醫館,葉君行在學堂,青竹道人也不在,只有陶晶、田氏和冰柔在家準備著一些婚禮要用的東西。

看著氣急敗壞的宋錢,陶晶奇怪地問道:「出了什麼事啊?跑得這麼急。」

「葉兄弟受了重傷!」宋錢喘著大氣,急口應了一句,便衝到冰柔的座位旁,拉著冰柔就往外去,焦急地說道:「快跟我出去,妳相公在丹葉林旁小路上受了重傷,等妳去幫他止血。」

眾人聽了都驚得身體一震,冰柔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甩開宋錢的手,一個箭步便衝了出去,眼淚也湧了出來,卻顧不得擦眼淚,死命般衝向葉歆受傷的地點,宋錢也死命地跟著跑。

陶晶和田氏也緊跟了出去,心中又痛又愁,埋怨著老天為什麼總是捉弄葉歆,這次居然後在婚禮前三天受傷,不知傷得如何,要是傷得太重,連婚禮也要取消了。

「葉郎!」冰柔跑了不久便看到葉歆正蹣跚地朝著家的方向走。

葉歆聽到冰柔叫他,猛的一楞,一不留神,腳下被石頭一絆,摔了一跤。沒有了雙手的支撐,他一下子爬不起來,只好苦笑著坐在地上等冰柔。

冰柔一看到葉歆滿身血漬地坐在地上流淚,不禁叫了出來,然後飛撲到葉歆的身邊。看著葉歆沒有血色的臉,她覺得比她自己受傷還要痛。

她焦急地問道:「葉郎,傷到哪兒啦?」

葉歆看著冰柔那梨花帶雨的嬌容,勉強一笑,道:「手腕傷了,柔兒快點幫我點了小臂上的穴道把血止住。」

冰柔聽了連忙點了他兩臂的穴道,止住了流血。當她抬起葉歆的手臂時,她發現他雙手軟綿綿地向後垂下,驚得叫道:「你的手怎麼會這樣?」

葉歆憂傷地看著無力的雙手,無奈地道:「手筋斷了,手也廢了。能不能復原,還要看天意。」

冰柔驚得大哭不止,她憐惜的看著葉歆的手臂,輕輕地放下葉歆的手臂。悲痛之後則是無比的憤怒,胸中的怒氣刺激得粉臉通紅。

冰柔鳳目圓睜,咬牙切齒地大叫:「是誰這麼狠要廢了你?是不是蘇劍豪?!」

葉歆搖頭應道:「不是,我不認識他們。」

冰柔恨恨而道:「我一定要為你報仇,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就把他們的四肢都挑斷。」

這時,宋錢也跑到了,接口答道:「是蘇劍豪的兩個哥哥,蘇劍龍和蘇劍虎。」

二人驚得楞住了,連葉歆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消息。他們誰也沒想到上次的事件還沒完,而且居然會有這種結果。以蘇家的聲望,誰也不會想到蘇劍龍和蘇劍虎會做出這種卑劣的行徑。

「這個卑鄙的蘇劍豪,我不會放過他。」怒氣沖沖的冰柔拔出佩劍便往學堂方向衝去,還咬牙切齒地怒罵著。

葉歆雖然心中十分痛恨蘇家的人,但他知道冰柔的武功不及蘇劍豪,此去毫無勝算,急得大叫:「柔兒回來,別去!妳打不過他的!」

冰柔這時已經氣得什麼都不顧了,只記得葉歆無力的雙手和落寞的表情,心中痛得像火燒,怒氣便蓋住了理智,根本聽不到葉歆的叫喊聲。她全力施展出輕功,一轉眼就不見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6:23

第三章

葉歆見冰柔不理,想用遁術追去,但手不能動,畫不了符,所以無法施展,只好硬是忍著疼痛追了上去。

旁邊的宋錢勸道:「兄弟,還是先回家把傷包紮好再去吧!」

葉歆急著道:「不行,我不放心柔兒,一定要把她追回來。」

宋錢沒有辦法,只好扶著他一起向學堂內跑去。

田氏和陶晶這時才到,見葉歆不回家反而朝學堂方向跑去,急聲叫道:「歆兒,你去哪裏?你不是受了傷嗎?」

「我去追柔兒。」葉歆一邊應著,一邊跑向學堂。


勇武班的教室內,學生們正在專心地上課。

突然間,冰柔像一陣風般地衝了進來。眾人見冰柔面帶煞氣,持著長劍,怒氣沖沖地跑了進來,都驚得楞住了。

講台上的講師李榆衝著冰柔叫道:「妳要幹什麼?我們正在上課,不許亂來。」

冰柔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向蘇劍豪衝過去。

蘇劍豪見冰柔殺氣騰騰地持著利劍衝向自己,大惑不解,開口問道:「冰小姐,妳怎麼啦?什麼事這麼生氣啊?」

冰柔怒視著蘇劍豪,並不答話,衝到他面前一劍就劈了過去,嚇得學生們都大聲驚叫起來。

蘇劍豪想不到冰柔會砍他,也嚇了一大跳,但他反應敏捷,面對危險處變不驚,用手抬起書桌擋開劍鋒。劍鋒一下便劈開了書桌,連帶蘇劍豪胸前的衣服也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白色的肌膚。若不是蘇劍豪以內力擋著劍氣,這一下就要被開膛破肚。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驚得大叫,尤其那些女學生,更嚇得面色慘白,雙腳有點發軟。

冰柔見一劍不成,又向蘇劍豪的頭上橫去。蘇劍豪連忙讓開並使了一招鐵板橋,身體後仰讓開了劍鋒。

「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周圍的師生們都在一旁不停地勸說著。可冰柔什麼也不顧了,一直追著蘇劍豪砍。

雖然冰柔還是不停的攻擊,但蘇劍豪並沒有回擊,只是施出輕功左右躲迫著,口中問道:「冰小姐,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妳了,妳要這麼對我?」

他很傷心,因為他看到冰柔的眼中充滿了恨意和殺意,她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將自己當成了仇人,而且每一招都是向著自己的要害攻去,根本就是要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快。想到冰柔居然會這麼絕情,不顧一切的要殺自己,他的心非常痛。

冰柔見他問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以為他有意推脫,心中更恨、殺意更濃,劍風也越來越凌厲,發了瘋似的狂攻,每一招都鎖定蘇劍豪的要害部位,有的時候甚至連招式都沒有,持著劍硬砍硬劈。

蘇劍豪實在不願意與冰柔發生衝突,但他知道再不反擊只有死路一條,一咬牙,拔出了佩劍與冰柔對打起來。

其實,現在的冰柔被憤怒所控制,無法施展出招式的精妙之處,而且破綻百出,只要是蘇劍豪敢主動進攻,很快便可擊敗冰柔。

然而,蘇劍豪並未全力施為,只是以守為主,因為他怕失手傷了冰柔,不願將本來已經差的關係弄得更差。

他知道他的武功和內力都比冰柔好,只要時間一長,冰柔自然就無以為繼了。待那時再與冰柔好好談談,希望瞭解冰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刀光劍影加上真氣流盪,教室內的桌椅被打得肢離破碎,其他的學生怕殃及池魚,早已嚇得跑到了教室外面,圍著教室向裏面張望。

教室中不時傳出兩劍相交時的金屬聲音以及桌椅被破壞時發出的聲響。老師見情況不對立即去武區找武學教師,希望他們能阻止這場打鬥。

打著打著,冰柔和蘇劍豪由教室內打到教室外。刀光劍影中,冰柔越打越狠,不但怨恨蘇家的狠毒,還埋怨自己無故為葉歆招惹血光之災--若是自己不去招惹蘇劍豪便不會有這事發生。若葉歆因此殘廢,就算自己照顧他一輩子也無法贖罪。

自責和愧疚點燃了她的報仇之心,逼使她一定要為葉歆報仇,就算明知不敵也在所不惜。

周圍圍著一大群好奇的學生,而且人數越來越多。因為其他班的師生也聽到了聲音,都跑來問發生了什麼事,連學堂之長的馬長安也來了。

勇武班的學生們七嘴八舌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不過他們誰也不知道冰柔為什麼會攻擊蘇劍豪,而且還表現出非殺蘇劍豪不可的表情。

冰柔打得香汗淋漓,雖然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但在恨意的支持下仍然奮力攻向蘇劍豪。蘇劍豪卻越來越輕鬆,人們見他游刃有餘都樂得圍觀看熱鬧。

馬長安看著混亂的場面很不滿,對著那些剛趕到的武學教師道:「你們快去把他們分開,這成何體統!」

幾個老師抽出兵器,上前架開兩人。蘇劍豪本來就無心與冰柔對打,這時也樂得收招。冰柔卻不肯罷休,正想衝上去繼續打,卻被一把熟悉的聲音制止了。

「柔兒,住手!」

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回頭望去,就見葉歆在宋錢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向冰柔。圍觀的人看到葉歆臉色慘白、滿身鮮血,全都嚇得一怔。

周大牛第一時間衝了過去,焦急問道:「葉兄弟怎麼變成這樣?傷得重不重?」

葉歆強作笑顏,道:「牛哥放心,死不去。」

冰柔雖然恨死了蘇劍豪,但見葉歆阻止她打下去,只好撤劍縱到葉歆的身邊,看葉歆失去血色的臉和落寞的神情,她又忍不住掉下眼淚。

她雙手扶著葉歆,恨恨地道:「葉郎,怎麼不讓我教訓這個卑鄙小人?」

蘇劍豪聽冰柔說自己是卑鄙小人,心下大痛,凝視著冰柔,問道:「冰小姐,我什麼時候得罪了妳,妳竟然用卑鄙小人這四個字來形容我?」

蘇劍豪的支持者和仰慕者都大聲地喝斥著。

「是啊!蘇公子不會是卑鄙小人!」

「蘇公子光明磊落,是真君子。」

「妳趕快向蘇公子道歉!」

冰柔怒喝著:「什麼真君子!這個偽君子居然讓他兩個哥哥砍傷葉郎。」說著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

她輕撫葉歆那對無力的手,咬牙切齒地道:「傷了人還不算,還把葉郎的手筋也砍斷了。蘇劍豪,你可真狠啊!想不到你這麼卑鄙,居然想讓葉郎終生殘廢!」

「什麼!」蘇劍豪叫了出來,他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直楞楞地看了看葉歆,又看了看冰柔,接著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你,是誰!葉郎這個樣子已經是最好的証明了,而且宋錢也親眼看見你的兄弟傷了葉郎。做了不敢認,還想抵賴,想不到堂堂蘇家竟然出現你這種小人,真是丟臉!」冰柔忍不住罵了出來。

蘇劍豪忍受著冰柔的怒罵,看著宋錢,沉聲問道:「真的是我的兄弟所為?」

「是!」宋錢不願多說,鄭重地點了點頭,他也十分不恥蘇家的所做所為。

周圍一片譁然,師生都非常震驚,小聲地交頭接耳談論著此事。誰也不會想到蘇劍豪居然這麼狠,傷了人不算,還要把人家弄成殘廢。

但葉歆方才的樣子已經証實了冰柔所說的都是真的,大家都知道蘇劍豪一直在追求冰柔,以為他因妒成恨,所以找他哥哥為他解恨。連那些一直大聲為蘇劍豪辯護的支持者們都收口不言。

眾人都盯著蘇劍豪看,眼光中則多了點東西--有點鄙視,有點害怕。他們怕,若是什麼時候不小心惹惱了蘇劍豪,也會變成葉歆這個樣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得到宋錢的答案,蘇劍豪呆在那裏喃喃自語。雖然他十分不願相信,但事實不由他不信,而葉歆現在的模樣就是最好的証明。

蘇劍豪雖然知道兩位兄長平時飛揚跋扈、驕傲自大,但萬萬也想不到自己的兩位哥哥會為了自己去砍傷葉歆。

現在每個人都以為是自己指使,就算自己再解釋也無法擺脫嫌疑。他又羞又惱,羞愧自己的兄弟不成器,做出如此之事,更惱恨兄長敗壞自己的名聲,使自己無法見人。他的臉脹得通紅,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件事。

此時,聽聞冰柔在學堂鬧事的葉君行,匆匆趕到。他發現葉歆滿身血漬地依著冰柔,驚得大叫:「兒子,你怎麼啦?」

葉歆見是父親,抬起雙臂,傷心地應道:「手筋斷了。」

冰柔一邊哭一邊叫道:「蘇家卑鄙無恥,故意將葉郎的手筋砍斷。」

「什麼!」葉君行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知道手筋斷了不比平常,可能會導致終身殘廢,要是那樣,兒子的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他一向是個十分溫和的人,這時也不由的用怨恨的眼光掃了掃蘇劍豪。蘇劍豪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慚愧地低頭不語。

葉君行憐惜地看著兒子,急聲說道:「還不快回家去讓你岳父治療,說不定還能治。」

宋錢也道:「是啊!葉兄弟的傷要趕快醫治。快點回去吧!」

葉歆也看了一眼蘇劍豪,眼神中卻不是恨意而是帶有鄙視之意,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無法與蘇家相鬥,不能只為一時之快而陷葉冰兩家於險地。況且就算殺了蘇家的人也不能改變事實。現在,他最希望的是手能有機會復原。

他對冰柔說道:「柔兒走吧!」

「要是葉郎有什麼,我不會放過你們蘇家!」冰柔怨恨地瞪了蘇劍豪一眼,這才扶著葉歆,跟宋錢和葉君行一起離開了。

蘇劍豪呆呆地看著遠去的葉歆和冰柔,腦中不時現出葉歆滿身鮮血的樣子和冰柔那怨恨的眼光。

馬長安走到蘇劍豪的身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他很失望,蘇劍豪和葉歆都是他寄與厚望的學生,現在弄成這個樣子,他實在很傷心。

其他的學生也慢慢地散去了。

蘇劍豪看著四散的人群,連平常圍在自己身邊的女學生們也離得遠遠的,就像是躲避著瘟疫一樣躲著他。而那些支持者想過來與他說話,又不敢,都站在那裏躊躇不前。

蘇劍豪滿腹委屈,卻又無可奈何,心中恨自己兩個哥哥多事,平白無故傷人,令自己受人冷眼、白受委屈。現在學校裏風言風語,他沒臉再留下來,只好回家去找他那兩個哥哥算帳。


一進家門,蘇劍豪便大聲地吼著:「蘇劍龍、蘇劍虎,快給我出來。」聽到蘇劍豪的咆哮怒叫,蘇府的老小都跑出來看,蘇方志和顏蓉也從正屋走了出來。

蘇方志喝道:「劍豪,什麼事這麼大喊大叫!連基本的禮儀也忘了,成何體統?!」

顏蓉也道:「是啊!平時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劍豪見了父親不敢大叫,委屈地說道:「劍龍和劍虎跑去把葉歆的手筋給砍斷了。現在整個學堂都以為是我指使的,誰都避著我,我現在是顏面掃地,再也沒有面目去學堂。」

蘇方志勃然大怒,氣得臉色鐵青,喝道:「劍龍和劍虎這兩個小畜牲在哪兒?」

管家蘇全道:「大公子和二公子早上回來後,就待在房中一步不出。」

蘇方志喝道:「快把那兩個小畜牲給我叫出來!」說罷,怒氣沖沖地走進正廳。

顏蓉雖然吃驚,但到底是親生兒子,自然是護著他們,勸慰道:「老爺息怒,劍龍和劍虎還小,不懂事,老爺教導一下也就行了。就算葉家告到官府,以蘇家的地位也不會有事。」

蘇方志還是怒著叫道:「他們還小?二十幾歲的人了,既是軍官,又封了爵,做事怎麼這麼不經大腦,我蘇家遲早敗在他們手上。」

顏蓉道:「老爺,沒那麼嚴重吧?」

蘇方志忽然嘆道:「夫人妳不知道,雖然這兩個小畜牲不會有事,但我蘇家聲譽會大受打擊。朝中派系紛亂,皇子們各自結黨,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局勢錯綜複雜,稍不留意便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我一心只向著皇上,從不參與任何派系,此刻我手握重兵,又遠在西南,沒有人敢動我,但也如履薄冰,刻刻小心。」

他續道:「但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對眼睛在盯著我,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我整倒取而代之。尤其是那些皇子,巴不得我被貶被殺,就是聖上恐怕也防著我作亂。偏偏這冰家醫館聲名在外,連皇上都知道,幾個王爺、皇子都與之有來往。要是他們告到京裏,再讓朝中的御史們參上幾本,說我們仗勢欺人、縱子行凶,蘇家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若是朝中的各個派系再推波助瀾,恐怕我這位子也保不住了。就算能平安無事,我們蘇家也會在皇上面前失寵,到時候一沉百踩,我們根本不會有好日子過。」

「不會這麼嚴重吧?」顏蓉聽了,嚇得面無血色、嘴唇泛白。

「妳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當年開國四大家族何等威風,可今天除了我蘇家,其他三家無復當年的地位。你們顏家自岳父過世後便一沉不起,妳那幾個兄弟和侄子只會走馬章臺,十足的酒色之徒。上個月,妳那個侄子顏僖連爵位也給削掉了。至於秦家和易家,已經沒落,要不是我護著,早就連世襲的爵位也給削掉了,現在乾拿著個爵位,一點權力也沒有。若我不是小心翼翼,恐怕蘇家早也給弄下去了。」

顏蓉見丈夫發了脾氣,也不敢多說。

「這兩個小畜牲,做事不經大腦、有勇無謀,很容易就會給別人抓住痛腳,到時候不只是他們有事,我們整個蘇家都會受到影響。我是怕他們把我苦心經營的蘇家弄至萬劫不復的地步。」

蘇劍豪在一旁聽著父親的話,他這才瞭解為官之難,完全不像是他習武那樣,一招一式,光明磊落,因為不由得聯想起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恐怕也會和父親一樣。

等了一會兒,蘇劍龍和蘇劍虎才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眼光逃避似的看著地下。

蘇方志一見他們,怒火又冒了起來,大聲地喝斥著:「你們這兩個小畜牲,平時飛揚跋扈也就算了。現在竟敢出去無故傷人,我要執行家法。來人啊!取刑棍。」

其他人都不敢求情,取了刑棍過來,就地打了兩人三十棍,直打得蘇劍龍和蘇劍虎死去活來。顏蓉看著心疼,卻不敢求情,直到打完了才敢上去看。

打完了之後,蘇方志打發所有的下人,然後對著蘇劍龍和蘇劍虎教訓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執行家法嗎?」

蘇劍龍和蘇劍虎忍著痛,解釋道:「知道,我們傷了人。但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只是想去教訓一下那小子,誰知他這麼蠢,自己把手送上刀口。」

「錯了!」蘇方志喝道:「我氣的不只是你們做錯事,是你們的愚蠢,是你們無故為蘇家惹禍。」

「愚蠢?」蘇氏三兄弟都很奇怪,連顏蓉也不明白,大家都看著蘇方志。

蘇方志哼了一聲,道:「對,是愚蠢!你們兩個畜牲,做事之前一點計劃也沒有,若是深思熟慮再做,事情又怎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而且,為了一口氣而致自己於險地,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只有蠢材才會做。現在可好,弄得人盡皆知,我蘇家的名聲一落千丈。這還是小事,將來你們要是在官場上也做出這等蠢事,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輕則丟官去職,重則不但會人頭落地,就連我們也要受到牽連,滿門抄斬也是平常的事。」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6:50

第四章

「那該如何做呢?」蘇劍龍嚇得一哆嗦,顫聲問道。

蘇方志眼露精光,森然陰笑,道:「既然做了,遇上當時的那種情況就一定要做得乾淨俐落,不留手尾。像冰家這種出名的人家,如果不能一擊而至之於死地,就不要輕易動他們。這次,龍兒和虎兒要是鎮定一點,傷了人後乾脆把人給殺了,再棄之荒野,也就不會有人知道,就算有人懷疑,沒有証據又能奈何。可你們不但傷人,還被嚇跑了,太沒用了。」

「啊!」蘇劍豪不寒而慄,他從未想到父親會是如此狠毒之人,手段如此毒辣,居然要兩位哥哥斬草除根。

蘇方志深深地看著蘇劍豪,語重心長勸道:「劍豪,你雖然文采武功過人,但心地太好,這會對你將來仕途的發展不利。你要記住,皇上要的是忠臣、是能吏,不是好人。現在朝中的得勢大臣哪個是好惹的,恩將仇報、落井下石、笑裏藏刀、口蜜腹劍,誰都可能是敵人。」

「我早年也像你一樣,以武者的風範為目標,不肯做壞事,總喜歡直來直去。可是你可知道朝中的那些清官為什麼死的死、貶的貶嗎?就是因為他們心思太直。天下誰都想又做好人又得利,可這事是幾乎不可能的。」

「為了皇上和蘇家,有的時候一定要心狠手辣,該下手的時候一定要狠,心慈手軟只會為你招來災禍,切記、切記。我不怕後人說我心狠有辣,只要能令蘇家一直長盛不衰,我在所不惜。你是蘇家的希望,千萬不要為了一時的心軟而至蘇家於危地。」

「當然,我不是要你做壞人,能做好事的時候還是應該多做,這樣會幫你建立好的形象,以便能與清流好好相處,免得他們總是找碴。官場這渾水,過清過濁皆無法生存,要想成功必須示之以清、藏之以濁。這是做官的訣竅,千萬要記住。」

父親的一席話令蘇劍豪完全不知所措。一直以來,他所學的都是仁義道德、武者風範,尤其是在外學武的日子,謹守武道成為了主要的思想,這時突然要他接受爾虞我詐的官場處世之道確實有點困難。

雖然,他明白父親所說的都是事實、是為了他好,而且為了蘇家也需要這麼做才行,但他還是覺得有些逆耳。

蘇方志又道:「如果有選擇,我也不希望你變成心機深沉的人,但為了蘇家,你一定要作出選擇。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做壞事,有什麼事就由劍龍和劍虎去做。我要將你塑造成陽光般的英雄,清月和鐵涼兩國早已蠢蠢欲動,朝廷皇上年紀又大,戰亂之日很快就到了。以你的才能必能有所做為,到時候你和蘇家一定會受到天下人的尊敬和景仰,這樣才能使我們蘇家名留萬代。」說到這裏,蘇方志仰天大笑,一副得意的樣子。

蘇劍豪嚇了一跳,他想不到父親有這麼大的野心,急聲問道:「父親,難道你想……」他實在不敢說那兩個字。

顏蓉、蘇劍龍、蘇劍虎也愣住了,一起盯著蘇方志,心急地想知道蘇方志的想法。

蘇方志傲然一笑,大膽地侃侃而道:「造反?我可不想背上不忠的罪名。當今皇上對我蘇家還算不薄,他是個厲害的角色,天龍皇朝又地大兵多,有他在,誰也不可能成功。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不想背上叛逆的罪名。但世事難料,照我看,皇上年紀大了,再健康的人也會死,就皇上的健康而言,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皇上在位一天,我就會擁戴皇上。」

他續道:「只是現在太子未立,皇上最喜歡的二皇子又英年早逝,現在的皇子中沒有一個有絕對的優勢問鼎大位,因此朝中的大臣總是相互傾軋。而三個最有利的皇子對我們四大世家早就看不順眼了,一直想奪我兵權。若皇上一死,就算我們不反,他們恐怕也不會放過我們。因此我們必須做好準備,萬一他們發難,我們也不至於被打得措手不及。雖然他們不成氣候,而且薄情寡恩,但天龍畢竟勢力強大,就我們這二十萬人馬根本無法抵抗,只有在皇上在位的時候不斷地增加我們手上的籌碼,才能保全我們蘇家。」

蘇家三子和顏蓉都明白了,蘇方志對於保全蘇家的苦心,也說明蘇家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時刻,稍有不慎,便會有滅族之災,這也難怪蘇方志會對這件事如此動怒,他所擔心的並不是這一件事的影響,而是要教訓他們處事的方法和準則。

蘇劍豪忽問道:「父親的苦心,孩兒明白,若皇子們真想清掃我們,我們有何良策可行?」

「我們有很多路可走。一是投入清月國,將二十萬士兵和順州之地拱手相讓。二是我們獨立,聯合清月和鐵涼瓜分天龍。三是以清君側的名義,入京勤王。這些都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使的招,我也怕蘇家留下個叛國的罪名。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做好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孩兒明白,孩兒一定為蘇家的長盛不衰而努力。」蘇劍豪若有所悟,斬釘截鐵地說。

「好、好!」蘇方志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又厲色的對蘇劍龍和蘇劍虎喝道:「以後你們別再給我惹禍,做事之前要多用大腦,有什麼不懂要多問劍豪。以後你們要輔助劍豪,為蘇家的大業盡心盡力。」

「是,父親!」蘇劍龍和蘇劍虎唯唯諾諾地應了。

蘇劍豪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處理葉歆受傷這件事?」

「為今之計,只有我親自帶著那兩個小畜牲去葉家陪罪,希望能化解兩家的恩怨。另外,我還會把他們降為參將,以示我公平持正。」

蘇方志又道:「劍豪,別再去招惹冰家那女孩,免得再生事端。大丈夫何患無妻,別為了一個女人坐失大好的人生。另外,學堂不必去了,在家準備府試,只要你能高中榜首,人們自然就會忘了發生的事,我們蘇家的聲望也會回升。」

「我哪裏還有臉去見她,她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蘇劍豪暗自神傷,苦笑著答應了。

顏蓉心疼兒子,連忙插口道:「好了,別說了,先把龍兒和虎兒扶下去上藥,別誤了。」

蘇方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哼了一聲,道:「起來吧!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日薄西山,淡淡金光染上了雲霞,夕陽的餘暉仍傳送絲絲暖意。

然而,葉家彷彿籠罩在陰霾之下,屋內愁雲密布。突如其來的慘禍使每個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即使屋外的陽光是如何的溫暖,也無法減少冰葉兩家諸人心中的冷意。

葉歆的房中,冰離和青竹道人正緊張地為葉歆進行治療。葉歆雙目呆滯,躺在床上任由冰離和青竹道人聯手為他療傷。雙手手腕的血已經被止住了,雪白的肌膚上露出深深的傷口,煞是嚇人。

冰離先用十數枚銀針控制著小臂的經絡血脈,再將砍斷的手筋兩頭相接,以銀針固定位置。

之後,青竹道人施出道力,操縱著一條像絲般纖細的青絲藤伸入傷口,纏繞著手筋斷處,緊緊地將手筋連接在一起,青絲藤的另一頭則繞在青竹道人的手上。

他利用了葉歆製藥的原理,將藥力一點點注入青絲藤,再透過青絲藤將藥力慢慢地注入手筋,從而刺激手筋以及附近皮肉的生長。

但他們知道,這方法最多只能使手筋復原,卻無法確定是否能使手的功能也復原。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眾人都站在一旁看,宋錢看在眼中,心中大震,但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原來的神色,直到治療完畢,他才告辭。

冰柔留在房中陪著葉歆,其他諸人回到客廳。陶晶和田氏仍然抽噎著,不停地用手巾抹著眼淚。葉君行則老淚縱橫地坐在一邊,不停地哀聲嘆氣。

冰離憂心忡忡地沉聲道:「現在,我們所要面對的是兩個問題,首先是如何讓被砍斷的手筋連接起來。這一方面,經過暫時的治療,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只要利用針炙之術不斷治療,再加上道長繼續注入藥力,相信手筋會復原。第二個問題較為重要,更為棘手。當手筋長好後,手恐怕不能立即變回像以前那樣靈活。如何使手的功能復原才是問題的要點,否則即使手的傷好了,使不出力也是沒用。這方面,如果單以醫術治療,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方能使手的功能復原。希望道術可以幫助治療,縮短恢復的時間。」

青竹道人道:「歆兒之傷,需要經常為其注入藥力才行,最好的方法是他自己運用道術和醫術為自己療傷。我們雖然各善一術,但終究不如他瞭解兩者的共性,只有他自己才能完美的將兩者結合使用。但看他如此頹靡不振,只有先令他振作起來,才能有機會使手復原。」

「是啊!」冰離喟然長嘆:「對於一個才十五歲的人來說,遇上這種事實在不容易應付,肉體上的痛楚還是小事,精神上的打擊才是致命的,誰面對這種情況都會有低迷的情緒。如果他就此放棄,一生將不會有所作為。真希望他能很快就振作起來。」

陶晶道:「這事看來只有看柔兒的了,除了她,誰也沒有辦法讓歆兒振作起來。」

葉君行接口道:「我更擔心蘇家,這次蘇家因為此事而聲名受損,萬一惱羞成怒,我怕……」他對蘇家是既恨又懼,總不放心。

冰離道:「不會吧!蘇家的名聲一直都很好,在這西南之地更是威名赫赫,而且蘇爵爺又一向以仁義寬厚響譽天下。這次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又是他們理虧,我想他們不會這麼大膽再做出什麼事。」

葉君行嘆道:「希望如此。不過,官家之事難說,還是小心為上。」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冰離沉思了一陣道:「是不是應該把他們暫時送出曉日城?」

青竹道人插口道:「不如這樣,你們兩家一起跟我上昌州雲錦山,一則可以讓歆兒專心養傷,山林的環境對他的傷勢有好處,二則可以避免與蘇家再發生新的衝突。」另有一層意思他沒說,他想藉這次機會讓葉歆入山專心修道,遠離世俗。

葉君徒和冰離對望了一眼,默然沉思。

靜了一陣,冰離開口說道:「我們在此住了幾十年,既未犯事,不必逃難似的遠遁他方。而且,我也不想離開我的醫館。不過你說的也對,讓歆兒上山養傷應該對他的傷勢有好處。我看還是讓歆兒和柔兒一起跟你入山,我們留下來,蘇家應該不會把我們怎麼樣。」

葉君行道:「是啊!我雖然老了,但還是惦記著學堂,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實在捨不得。況且就這麼一走,倒像是我們做錯了事似的。就讓我們長輩留下來,讓歆兒和柔兒一起入山吧!期待歆兒能儘快復原,我還希望他能參加秋天的府試。」

陶晶和田氏捨不得兒子女兒,但見丈夫決定留下,也不好多說,但臉上的不捨之情說明了一切。

冰離看在眼裏,寬慰道:「夫人、嫂子,不必太擔心他們,小鳥始終有展翅的一天,未來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我們能做的只是鼓勵他們。現在正是他們面對人生的好機會,度過了這一難關,他們才能真正的走入這個複雜的社會。」

見眾人都同意,青竹道人道:「既然這樣,讓他們儘快收拾一下,過幾天我們就可以起程了。」

田氏突然問道:「婚禮呢?還繼續嗎?」

「這--」眾人都拿不定主意,相互對望著。

田氏繼續道:「歆兒傷成這樣,怎麼拜堂啊?」

冰離道:「不如這樣,既然雙方家長都在,叫他們小倆口在這磕幾個頭,行過大禮就算了。這樣他們入山前也好有個名份,照顧起來也方便些。拜堂之事,等他們回來再說。」

陶晶道:「這也是好辦法,不過實在太委屈柔兒了。」

「沒什麼,只要歆兒的手能好就行了,以他的才能,柔兒會有風光的一天。」

「希望如此!」

冰離突然想起一事,憂慮道:「歆兒這次受傷,天心丹和玉蓉丸都無法繼續製作,玉蓉丹也就罷了,可這每月上貢的天心丹卻是個難題。若是突然停了……」

葉君行道:「不如這樣,把現有的天心丹一次都上貢,就說是山林高士年老體弱,無法繼續煉藥,所以不能進貢,我想不會有太大問題。」

「也只好這樣了。」


葉歆的房中。

接受完治療的葉歆靜靜地依在床頭。背後靠著大紅的鴛枕,身上蓋著繡有龍鳳的喜被,床頂掛著鮮紅的雲帳,不遠處的台上還有一對紅燭。

然而,葉歆的臉色因為失血而顯得越發蒼白,與屋內主色調相比,顯得很不相稱。他呆呆地看著床頂的紅帳,一聲不響。

葉歆那對受傷的手平放在身側,經過青竹道人和冰離的處理,手腕的傷口處被一條纖細如絲的青絲藤細密的纏繞著,原來深深的傷口已經被完全覆蓋了,看上去就像包著一塊青布,青絲藤的中間還插有幾根銀針。

冰柔坐在床頭,眼都不眨地看著葉歆,左手輕撫著葉歆的臉頰,雙眉緊鎖,淚水不住的向下淌,眼睛早已哭得又紅又腫。臉上的神情不斷地變換著,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哀愁悽愴。

為了三日後的婚禮,葉歆的房間已經被裝飾成新房,放置著各種婚禮用品。本來三天後,她將會成為這個房間的女主人,然而現在周圍的裝飾卻刺激得她止不住眼淚。

最令她擔心的是葉歆現在的樣子,從治療完,他就一句話也沒說。灰心落寞的神情顯而易見,這使她本已緊鎖的眉頭皺得更緊,她怕他就此一蹶不振,她怕他萬念俱灰,一時想不開幹出什麼傻事。但她不敢打擾葉歆,只在一旁靜靜地陪著他。

葉歆突然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睜開眼睛,凝視著那對紅燭,緩緩地說道:「柔兒,不如我們取消婚約吧!」

冰柔愣住了,一聲不響地凝視著葉歆。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頓了。

窗外忽然刮起一陣風,吹得大樹沙沙作響。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7:48

第五章

冰柔凝視了許久,忽然向著葉歆嫣然一笑,溫言勸慰道:「你又在胡思亂想,每次有什麼事你都是這樣。你是不是又想氣我啊?」

「我是認真的。」葉歆黯然應道,表情和軟弱無力的語氣出賣了他的真心。

冰柔心裏偷笑,嘴上卻輕哼了一聲,噘著嘴問道:「我問你,如果這次是我斷了手,你會怎麼樣?」

「我會照顧妳一輩子。」葉歆想都不想,衝口而出。

冰柔笑得更甜,反問道:「既然你會這樣做,為什麼我不能?」

「這--」

冰柔向他擠了擠眼睛,道:「你別忘了,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不要我去拿劍啊?」說罷假裝要起身去拿劍。

「別、別去!」葉歆嚇得急忙用話攔阻她。

冰柔坐回床邊,幽幽地道:「不要忘了我們的『血劍之誓』,那十六個字就是我們一生的目標,我們的命運是相連的。」

「我……我只是不忍心讓妳陪著一個廢人渡過一生,太委屈妳了。」

「誰說你是廢人,爹和道長伯伯都說你的手有機會復原,況且你還有那麼神奇的道術,一定會有方法令你的手恢復的。」

葉歆嘆道:「說不定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一輩子又怎樣?只要你的手一天不能復原,我就一天做你的雙手;一輩子不能復原,我就一輩子做你的雙手。」冰柔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著,態度十分堅定。

「柔兒!」葉歆不知說什麼好,現在他只想緊緊地抱住冰柔。

「別動!」柔兒按住他,輕輕將他的雙臂抬起,然後將身子依在他的懷中,再把他的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懷中。

冰柔一邊輕撫著傷處,一邊柔聲道:「我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一個遇事就想退縮的無用之人。為了你、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要因為小小的挫折,就放棄自己。你的才能我最瞭解,一定會有讓你施展才能的機會。我知道你喜歡道術,對名利沒有興趣,爹媽、公公婆婆都希望你能功成名就,我也希望你能成為有用之人。就算不出將入相,也可以拿著藥箱行醫天下。」

葉歆聽罷,靜靜地沉思著,沉默了一陣,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心中決定已下,發誓般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再退縮。將來如何發展我不清楚,但我會儘快使雙手復原,然後正式娶妳。」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柔兒!」葉歆把頭擱在冰柔的香肩上,輕輕地在冰柔耳邊道:「都是我不好,惹得妳傷心,連眼都哭腫了。」

冰柔歉然道:「其實是我累了你,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

葉歆嘆道:「都是蘇家--」

房中突然又靜了下來。

葉歆強笑著道:「不談他們了,躺著不太舒服,我想去廳裏坐,也許師父們已經想好了治傷的辦法。」

「好,我扶你去。」


晚上,當冰柔扶著葉歆走入客廳的時候,大家都很驚奇,眼前的葉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滿了朝氣和活力,與之前頹靡不振的形象截然不同。眾人皆在心裏讚嘆冰柔果然是唯一能令葉歆振作的人。

葉歆並沒有細說自己心境的變化,只說自己想通了,不願做一世廢人。

葉君行道:「歆兒,我們想好了,你和柔兒與青竹道長一起去昌州的雲錦山養傷,這兩天收拾一下,三日後出發。青竹道長說在那裏治療,對你的傷有好處,同時也可以避免蘇家又來生事端。」

「真的!」葉歆又驚又喜,他早就聽師父說過雲錦山,一直都想去,這次能和柔兒以及師父一起去,他十分興奮,希望能利用這段時間使自己的手儘快復原,也讓道術更進一步。況且有冰柔相伴,這使他更嚮往兩人在雲錦山一起生活的日子。

陶晶道:「明天,你們給我們雙方家長磕個頭,以後你們就是夫妻了,等你們回來再拜堂。」

葉歆和冰柔都高興地笑了起來。


次日早上,葉歆和冰柔恭恭敬敬地拜過了雙方父母。正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喧鬧的人聲。葉君行趕緊走出屋子看個究竟。

一出屋子就見院外來了很多人,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方臉白、劍眉虎目,不怒而威,正是蘇方志。

他身著藍色公爵朝服,披領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繡文兩肩,前後各有正蟒一條,襞積有行蟒四條,下幅為八寶平水,腰繫藍色朝帶,有鏤金銜玉圓版四版,每塊均飾有貓睛石一顆,前補服繡九蟒。頭戴官帽,上飾東珠和紅寶石各一顆。

他的身邊有二人正是蘇劍龍和蘇劍虎,赤著身子,被繩子緊綁,跪在葉家門口。後面還有順州的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其他官員。而陳剛也在其列,他也是剛知道葉歆和蘇家的恩怨以及受傷之事,心中十分擔心,但蘇方志在此,他不敢有任何動靜。

蘇方志一見葉君行就立即迎了上來假裝要拜,口中道:「蘇方志領兩個不肖子前來謝罪,要殺要剮,敬聽吩咐。」

葉君行嚇一跳,連忙扶著蘇方志,道:「不敢、不敢,蘇公爺太多禮了,我們怎敢受爵爺大禮。」

蘇方志又堅持了一陣,見葉君行不讓,也就順水推舟,道:「葉老既然不喜,我就不勉強了,我的兩個不肖子就在門外,請葉老發落。」

葉君行雖然心中怨恨,十分想處置蘇氏兄弟,以圖一快,可是他又懼怕蘇家的勢力,強笑道:「那本是兩位蘇公子一時失手,誤傷我兒,事情過去也就算了。」

「不行!」蘇方志一臉正氣地道:「他們傷了人就要受罰,既然葉老不肯說,就由我來判罰。蘇劍龍、蘇劍虎,你們無故傷人,罪不可赦,降你們兩級為參將,留軍中效力,另外再賠償葉公子白銀三千兩,以作藥費。你們可服?」

「我們心服!」蘇氏兄弟當著這麼多人受辱,心裏既憤恨又尷尬,但父親叫他們這麼做只好照做。

蘇方志轉身對葉君行道:「葉老,我這判罰,你可滿意?」

「太重了,怎能讓兩位小將軍受到如此重罰呢?」葉君行明知道蘇方志只是做作,三千兩對蘇家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降兩級也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官復原位。

「一定要,否則別人會說我蘇家教子無方、治軍無方。」

其他官員齊聲讚道:「蘇將軍不循私情,實乃朝廷的典範,我等佩服。」

蘇方志含笑點頭,道:「既然這樣,就不打擾了。我還有公事,就此告辭。」

葉君行巴不得送走這個惹不起的人物,陪笑著恭送他離去,隨即心情輕鬆了許多,轉身走向獨自留下來的陳剛。

陳剛知道葉歆的傷勢和受傷過程後震驚不已,蘇家名聲在外,雖把持一方大權,但也頗有建樹,想不到蘇家二子卻做出如此敗壞家門的事情。他也贊成葉君行不招惹蘇家的想法,覺得還是避開為上。

他還特地將自己的武功精要全寫在紙上交給冰柔,希望她能在山上自行苦練,因為冰柔這一次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留在山上,他怕時間一長,冰柔的武功會有所生疏,索性將武功全部交給她,若葉歆有時間也可幫她練武。

陳剛又坐了一陣,安慰葉歆幾句,見葉歆的神情並不頹靡,心裏十分高興--遇到這種事還能這麼快地振作起來,可見葉歆的意志非常堅強。殊不知這全是冰柔之功。


剛送走了陳剛,宋錢來了。葉歆把他迎入自己的房間,叫冰柔拿出自己銀莊帳號的小折子拿了出來交給宋錢。

宋錢看著那些帳號中的存款,驚呆了,他雖沒有資格控制家產,但對於家族的收益也是略知一二。宋家作為順州首富,雖然總的財產不只這個數,但是單論現金存款,宋家也沒有這麼多。

「這是……」宋錢呆呆地看著葉歆。

葉歆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這些是我的財產的大部份,我留下一點給父母和岳父岳母,其餘的你拿去做買賣吧!以你的才能,這些銀子可以幫助你完成自己的夢想。」說著嘆了一口氣:「我的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這些錢留在我身邊也沒有什麼用。這雙手不是銀子就能令它復原的,所以銀子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兄弟,你這錢……」宋錢很難相信葉歆會有這麼一筆巨額的財產。

「大哥不必擔心,這些財產來路正當,絕對不會給大哥帶來任何問題。」

宋錢感激地道:「好,這些銀子就當是你投資的,不會少掉一分一毫。」

葉歆道:「我相信,希望再次見面時,大哥已成為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宋錢感動得熱淚盈眶,最後灑淚而別。

三日後,葉歆、冰柔和青竹道人終於踏上了前去雲錦山的道路,殊不知葉歆已經被命運之手一步步推向了他那無法擺脫的軌跡。


昌州西北方,與涼州,銀州交界之處,有一條很短的東西走向山脈,稱為靈仙山脈,跟南北走向的天雲山脈剛好呈十字。此地山巒交疊,蜿蜒起伏,延綿數百里。雲錦山就座落在這群山之中。

崎嶇的路上,一輛馬車慢慢地走著,車頭坐著一個中年的車伕和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兩人正談笑著。

一隻粉臂撩開了車簾,馬車裏坐著一對男女,正是葉歆和冰柔。從馬車中望出,可見眼前有座大山擋道,高聳入雲,巍然聳立,自山腰以上雲霧繚繞,不見山巔。

「好高的山啊!」看著眼前的大山,葉歆不禁讚嘆著。

青竹道人回頭笑著道:「那是靈樞山,又稱仙山。」

「仙山?」

青竹道人道:「靈樞山是昌州最高的山,山頂終年被雲所遮,所以終年看不到山頂。有一條靈樞溪自山上流下,匯入眼月河。由於山高路陡,因此很少有人嘗試攀登山頂。而且山腰以上被雲霧所阻,無法看清去路,因此沒有人上去過,連我也沒有。這些使仙山添上了神秘的色彩,故民間相傳,山上有仙人居住,當地人都相信這一傳聞,因此在山腳建有『請仙台』,為當地的名勝,前方不遠便是。從仙山出名以後,當地人便不喜有人攀爬此山,若有人嘗試,當地人必群起而攻之。」

冰柔好奇地問道:「真有仙人嗎?」

青竹道人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請仙台』倒是不妨一去。」

車伕在一旁重重地點頭道:「真的有仙人,聽說山頂有時還會發出聲響。那麼高,若不是有仙人居住,怎會有聲響呢!」

「師父,我們去看看吧!」經過一個多月的旅途,加上冰柔以柔情密意相輔,葉歆對手的問題已經淡漠了,心情也已經平復。這時聽見有名勝,便起了遊興,又見車伕對仙人之說言之鑿鑿,便引發了他的好奇心。

冰柔附和道:「好啊!坐了這麼久的車,實在有點悶。不如去看看,我也想看看仙人是什麼樣子。」

青竹道人點頭道:「不必擔心,要去雲錦山必會從請仙台前經過,所以我們很快便會到請仙台。」

車伕一甩手中馬鞭,抽在了馬身上,馬一聲長嘶,急奔而去。

順著道路,不久便來到靈樞山的腳下,請仙台坐落在靈樞山山腰的一個平台上,離山道很近,為了方便遊人去拜祭遊賞,因此建在了這裏。雖然建得並不雄偉,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但由於仙人的傳說,仍吸引了不少的遊人前來。

葉歆和冰柔依偎著走上了請仙台。這時台上的遊客稀少,從請仙台上望出去,周圍群山疊翠,兩人沿著山路邊走邊談。

葉歆被風景吸引,光顧欣賞,一不留神,便被一個柔軟的嬌軀撞了一下。

「哎喲!」葉歆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才那一撞剛好撞到了手腕的傷處,所以疼得他叫了起來。

冰柔見葉歆被撞倒在地上,急忙扶起他問道:「相公,沒事吧?手疼不疼?」

葉歆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道:「手撞了一下,有點痛。」

這時,前方一個頗為英俊的青年卻怒目瞪著葉歆,怒氣沖沖地叫道:「沒長眼睛啊!走路不看路。」然後改了笑顏向那少女殷勤地問道:「小姐沒事吧?」

旁邊的另外兩個男子也對著葉歆叱喝了起來。冰柔秀眉一豎,煞氣突現,正欲發作。

與葉歆相撞的女子突然走到葉歆面前溫言問道:「你沒事吧?」

「姑娘,對不起撞了妳。」葉歆隨口應道。

他抬頭一看,便見到一位少女正看著自己。這少女大約二八年華,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杏臉桃腮,眉宇間英氣十足,神色間微藏煞氣,瀑布般的長髮散披於肩,身上也是火紅的勁裝,腰懸長劍。

他覺得這女子的形象與冰柔十分相似,兩人若是站在一起倒像是兩姐妹。雖然看上去與冰柔差不多年紀,但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比較成熟,而且氣勢不凡。

她沒有冰柔那種少女的活潑,但端莊大方、剛健中帶著婀娜,隱隱的霸氣更添威嚴,就像馳騁沙場的將軍。

冰柔見這女子態度友善,氣也就消了,不由得看著她仔細端詳起來。她也發現這女子無論衣著或外貌都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不知不覺中便有了競爭的意味。

那三個男子見了冰柔也眼睛一亮,但見她與葉歆的親昵之態,再聽兩人的稱呼,便知她是那個男子的妻子,不禁都瞪著葉歆,心中直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正當四個青年為兩位火紅美人沉醉在驚艷之中時,那少女見到冰柔也留意了起來。她見冰柔貌美如花,紅色的勁裝和佩劍襯得她英姿颯爽,心中暗暗稱讚。又見她眼睛晶亮有神,必是內息高強,也不由的與自己比較起來。

看著親昵的冰柔和葉歆,她也感到奇怪,不明白這個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怎能娶到這麼動人的妻子。由於從外表看這對年輕夫妻並不十分相襯,因此她再一次仔細地打量起葉歆,卻怎麼也發覺不到他的特別之處。

段延平見她盯著葉歆看,心中不滿,低聲道:「小姐,是時候走了。」

那女子點了點頭,向冰葉兩人笑了笑,然後轉身下台。直到那女子跨上馬背,葉歆這才想起還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只是見她走遠,也就算了。

兩人遊賞了一陣,又乘馬車繼續他們的旅途。由於山路太過崎嶇,走了不遠,三人便棄了馬車步行上山。好在葉歆和青竹道人有道術相助,冰柔的輕功也很高明,所以走起來並不吃力。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8:16

第六章

轉過靈樞山便看到另一座山,比靈樞山矮很多,但也是周圍所見第二高的山。

青竹道人一指此山,道:「這就是雲錦山,山上為大片樹林所覆蓋,而在山腰處有一條帶狀的地區生長著密密麻麻的火藤,如其名,藤色艷紅如火。火藤的紅染上了周圍的雲霧,染得雲錦山頂似錦如霞,再加上鬱鬱蔥蔥的森林,紅綠相疊,遠觀如一條錦帶環繞著山巔,故名雲錦。」

葉歆和冰柔抬頭望去,就見眼前的那座大山果然很奇特,山頂不是尖的,而是一個火山口。山腰有一圈浮雲,環繞著山腰。然而浮雲不是白色的,而是以紅色為主,又夾雜了其他的顏色,宛如一條錦帶鑲在山腰。

「好美的山啊!」葉歆和冰柔齊聲嘆道。

青竹道人道:「那就是你們的新家。」

「我們的新家?師父你呢?」葉歆問道。

「我年輕的時候在此修道,年老後便很少來。以後這個地方就讓給你們。」

「師父,你不在,我怎麼療傷啊?」葉歆驚叫道。

「你的醫術比我高明,道力也不差,而且只有你才能將道醫結合使用。趁此機會既可養傷又可修道,我在這裏反而會阻礙了你。」青竹道人笑著又道:「況且你們新婚,我在這裏只會妨礙你們的夫妻生活。」

葉歆和冰柔羞紅了臉,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盡是甜蜜。

青竹道人又囑咐道:「山腰的火藤有毒,中者立倒,一日方醒,沒有人敢通過火藤生長的地帶,只能用木行道術引路才能通,因此山上不會有人打擾你們。山頂有一小型的火山湖,那裏風光怡人,你們夫妻可在此靜養。沿著山路向北去十幾里有一個小鎮,有什麼想買的可以去那裏。我此去雪嶺,三年內不會回來,若你們能在三年內傷癒歸家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我再來相助。」

「知道了,師父!」

走著走著,來到火藤生長的地帶時,果然見不少的動物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青竹道人用道術令火藤讓開了一條通道,三人方才過去。

上到山頂,果然有一個小型的火山湖。湖水清可見底,湖邊圍著一圈樹林,生長各種奇花異草,幽香四溢。天空的鳥鳴聲、瀑布的流水聲,以及其他各種聲音交織出山林交響曲。

看著如此怡人的景緻,葉歆不由的從心底裏喜歡上了此地,因為這裏與他理想中的生活環境很接近。想到要和冰柔在這裏過上一段長時間,他不禁心喜萬分。

冰柔也被這新奇的地方所吸引了,興奮不已,跑到花草間看這看那,自然流露出來的少女嬌態揉和了周圍的美景,繪出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在青竹道人的引領下,三人來到了湖的北邊,這裏有座兩層的木屋。這座木屋本是青竹道人的住所,由幾棵大樹的枝幹構成,因青竹道人控制了枝幹的生長方向而自然的組合成了小屋。上層用作臥屋和書房,下面是客廳。

青竹道人將所有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冰葉二人,之後便飄然離去。

葉歆和冰柔看著自己的新家,他們十分滿意,相擁而笑,因為這裏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個家,是真正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家,而且還在一個美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要在這裏住多久,但這裏一定會留下他們甜美的回憶,他們將會在這裏享受著新婚的喜悅和甜蜜。突然間,任何問題都不再是心的羈絆,手的傷痛彷彿已不是那麼重要了。

葉歆深情地凝視著冰柔,道:「柔兒,這裏就是我們的新房了。」

「是啊!」冰柔微帶嬌羞地依在葉歆的懷中,抬起他的雙手,在雙手的傷口處輕輕地吻了一下道:「希望你的雙手能儘快復原。」

「對不起,不能為妳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妳風風光光地嫁給我,只能等我的傷好了才能正式娶妳。」葉歆歉然說道。

冰柔嬌笑道:「傻瓜,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行了。再說,等你將來功成名就,我自然就風光了。」

葉歆淡淡一笑,轉頭看著屋外,道:「外面的夕陽一定很美,我們出去看看!」

冰柔淺笑著攙扶葉歆慢慢地走向湖邊。夕陽的餘暉灑在湖面,泛起金光,湖邊的岸堤上留下了兩個影子,慢慢地合成了一個。

從這日起,葉歆便開始了每天艱苦的療傷和修道的生活,而冰柔也不辭辛苦的照顧著葉歆的起居飲食,日子過得煞是甜蜜美滿。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已過一年。外面的世界雖然瞬息萬變,但山中的生活卻始終如一,彷彿沒有了時間的束縳。

春天的來臨令百花盛開,湖邊一片生機盎然,輕脆悅耳的鳥鳴為山林增添了活力。湖邊的樹林中,一個輕盈優美的白色倩影正飄向湖岸,正是冰柔,她正拎著籃子為葉歆送飯。

一年的時光令她改變了不少,頭上梳起了代表少婦的盤龍髻,還插著一朵藍花。白色的長裙代替了以往紅色的勁裝,雖然少了一絲少女的活潑,卻增添了少婦素潔淡雅的韻味,加上嬌艷欲滴的桃腮粉頸,顯得越發動人。

穿過樹林便來到湖邊,一個瘦長的身影正靜靜地坐在湖邊出神地凝視著飄著霧氣的湖水。

冰柔忽然一笑,然後躡手躡腳走向葉歆,可是剛走近三丈距離就被葉歆發現了。

「柔兒,妳來啦!」葉歆沒有回頭,仍然看著水裏的魚,平靜的臉添上微笑。

冰柔嬌笑:「又讓你發現了,你的感應越來越靈了,總是瞞不過你。哎呀--」

一條雪白色的藤突然從葉歆道袍中伸出,捲住了冰柔的纖腰後帶向葉歆的懷中。冰柔雖然嚇了一跳,但未掙扎,只是雙手護著飯籃,然後一蹬雙腳,順著去勢便偎進了葉歆的懷中。

葉歆手掌無力,無法攬住纖腰,只好用雙臂環繞著冰柔的嬌軀,嗅了嗅冰柔髮際的藍花,感受著軟玉溫香,輕聲地在她耳邊問道:「好香啊!這是什麼花啊?」

冰柔抬頭白了他一眼,道:「小心,別把籃子打翻了,我可是花了一個早上的功夫才做好的。」

葉歆鬆開雙臂,輕笑道:「好啊!讓我嘗嘗娘子的手藝進步了多少。」那條雪藤又捲向了飯籃。

冰柔急忙按住他,道:「別動,這次不行,等我下次做木碗,你再施展道術。」

葉歆哭喪著臉,道:「妳就這麼不相信我啊!」

冰柔一邊從籃子裏拿出飯菜放在草地上,一邊教訓道:「你已經摔壞了十幾個碗了,山上的碗只剩下幾個,我可不想下山為你買碗。」

「呵呵!」葉歆被冰柔說得不好意思,傻笑了幾聲,忽然故作神秘一笑,道:「今天我有新的方法。」

「新的方法?」冰柔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葉歆忽然伸出雙手抓住飯碗,然後緩緩地將碗提離地面。

「啊!」冰柔又驚又喜,她知道丈夫的傷口雖然好了,但手一直都無力,連拿筷子也會顫抖。現在丈夫手中的飯碗雖然不住的顫抖,但這是丈夫受傷以來第一次可以拿起稍重一點的物件,所以她的心情興奮到極點。

可當她再仔細看,卻發現丈夫的雙手上各纏著纖細如髮的雪藤絲,將整隻手包裹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對雪白色的手套。

她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驚奇--失望的是丈夫的手並未完全康復,驚奇的是丈夫的道術又進步了,居然能通過雪藤絲控制自己的雙手。

葉歆得意地道:「這是我的新發現,我已經完成藤系道術的所有層次,現在已經可以完全控制藤系植物了,真不枉我這一年不眠不休的苦練。這些雪藤是我用道力驅使雪藤生長出來的。利用雪藤絲……哎呀!」說得忘形,道力有所不繼,手一軟,碗便向地上摔去。

冰柔急忙伸手接住,然後笑嘻嘻地看著他,調侃道:「還是我來吧!免得我又要花時間去做飯。」

「看來還要多加練習才能控制自如。」葉歆抬起雙臂,看著纏滿雪藤的雙手,搖頭嘆息,但緊接著又自我安慰道:「只要繼續練習,我很快就能使用雙手了。」

冰柔用羹匙把飯菜送到他嘴邊,溫柔地勸慰:「相公,別急,日子還長著呢!」

葉歆感受著冰柔的溫柔,笑著道:「我不急,有這麼好的妻子服侍著,每天飯來張口、衣來張手,逍遙快活。」

冰柔猛的把羹匙插到他的嘴裏,笑道:「大少爺,吃飯吧!再說飯都涼了。」

葉歆笑嘻嘻地一口吃了下去,道:「等我傷好了,我也一口一口地餵妳吃。」

冰柔心裏甜絲絲的,沒有答話,一匙一匙地餵著葉歆。

吃完飯,冰柔把東西都收拾了,又坐回葉歆的懷中,一起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美麗的景色。微風帶動了陣陣的漣漪,驚起了湖中的飛鳥,鳥鳴劃破寂靜的山林。

望著飛翔在湖面的鳥群,葉歆讚道:「好美啊!好舒服啊!每天抱著妳坐在這裏欣賞風景,是多麼的寫意啊!可惜手還沒有復原。」

冰柔溫柔地安慰道:「相公別急,你手上的傷很快就會好。」

葉歆知道冰柔體貼自己,深情地道:「我現在最希望的是能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擁著妳。」

冰柔擰了擰身子,使自己與葉歆貼得更緊,嬌笑道:「我這樣投懷送抱,不是一樣嗎?」

葉歆笑了笑,認真地道:「一個男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擁著自己心愛的妻子在這種仙境般的地方一起生活。也許大部分的人喜歡出將入相、倚翠偎紅,坐擁權勢美女。但我覺得現在這種生活就是我期望中的生活,平淡而清雅,不必參與人際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要是一輩子能和妳在這裏共渡一生,那該多好啊!」

冰柔卻持相反的意見,道:「這裏非常美,我很喜歡,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趁著年輕多做些事情。更何況,男兒志在四方,就連我這個女兒身也想要做一番事業。況且,你用了那麼多時間去學習各種知識,若是不用實在可惜。而我也花了很多時間去練武,應該去天下闖一闖。等我們老了,厭倦了外面的生活,到時再回到這裏,豈不是更好嗎?」

氣氛突然顯然有些嚴肅,葉歆看著冰柔欲言又止,低下頭沉默不語。

冰柔卻越說越興奮,眼神充滿了對未來的嚮往和期盼,道:「這裏的生活有點平淡。我們還年輕,這種歸隱式的生活不適合我們。你的傷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想來很快就會復原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去考科舉,我們便可以一起做一番事業。」

葉歆暗暗嘆了口氣,他第一次發現兩人的思想有這麼大的差別、對將來的生活各持完全相反的意見,不禁神色黯然,忍不住問道:「妳真的這麼想出去闖嗎?」

「為什麼不出去?我練了那麼多年武,學而不用豈不是浪費了,我可不想變成廢物--」話突然間停住了。

冰柔知道自己一時口快,忘了葉歆的感受,「廢物」兩個字衝口而出,連忙道歉:「對不起,相公。」

葉歆淡淡地一笑,鬆開冰柔,道:「沒關係,我不介意。好了,我該去修煉了。妳累了一早上,回去休息吧!」

冰柔甜甜地一笑,便拎著籃子走了。


葉歆的心情很沉重,他並非因為冰柔的話不高興,而是因為兩人對於未來和人生看法不同而感到不安,生怕處理不好會影響彼此的感情--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他很矛盾,既不願冰柔失望,又不想放棄自己的心願,冒然踏上仕途。

他很清楚,伴君如伴虎。在悠長的歷史中,在官場中弄得家破人亡的例子數之不盡。就算是一代英雄豪傑,也有可能落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即使能平安無事,也無法找回如此平靜和諧的生活。

他很清楚自己喜歡的就是現在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然而他也知道冰柔一向好動,這種平靜的生活不適合她。她之所以能在此生活一年,完全是為了自己。要讓冰柔繼續忍受這種她不願意的生活方式,他實在心疼。冰柔一直都很體貼他,但是他這時才知道冰柔對於他的將來抱有如此大的期望,與他對自己的期望恰好相反。

思緒影響著他的心情,他如何也靜不下來修煉道術。為了一解胸中的悶氣,他來到雲錦山的最高處。站在山巔,眼前是巍峨綿延的崇山峻嶺,腳下是美麗的火藤和色彩斑斕的錦雲,心情霍然開朗,胸中悶氣解除了不少。他把煩惱暫時放下,盡情感受著自然的美麗和奧妙。

看著眼前高大巍峨的靈樞山,他不禁聯想起仙人的傳說,對於這充滿神秘的靈樞山產生濃厚的好奇心,忽然有種衝動想去看看,因此全力施出遁術向靈樞山飄去。

受傷後,他便對遁術進行了改良。從之前的事故中,他瞭解到施展遁術的缺點--所需的時間太多、步驟也過於繁雜,遇到突如其來的危險時根本來不及躲避。

他想方設法改良遁術,希望加快施術的速度,令自己可以在心動之間便可施展遁術,可隱可現。他知道最大的問題在於畫符的時間太長,待敵人攻到面前,根本沒有時間畫符。因此,要改良遁術必須減少施展道術所需的時間。而畫符的意義在於催動道力的施放,使道力產生不同的作用。

經過多番嘗試,終於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他先叫冰柔將符的圖案刺於背上,再每天用植物的汁液塗在背部的符上。長此以往,植物的汁液便滲入皮膚,在背上形成一個綠色的符,這樣一來便可以隨時使用遁術而不必臨時畫符。隨著道力的增長,現在的他可以隨想隨遁。

有了遁術相助,葉歆爬起來很輕鬆,再加上這一年都在山上居住,所以已經適應了高山的寒冷氣候和稀薄的空氣。

越往上,天氣越冷,猛烈的山風呼呼作響。葉歆剛一現身,便被山風吹得連連後退,他連忙施出盤根術,固定自己的身體,接著隱身前進。

去到半山,周圍被一濃霧所罩,伸手不見五指,路也無法找到,而且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山下,好像有一個迷宮設在山腰,阻止人們向上爬,他這才真正明白為何無人上山。

幸虧山上生長著各種植物,他利用木行道術的感應力讓山上的植物引領他前進。走了許久,方才穿過了雲霧帶。

爬到最高處的時候,他發現山頂果然別有天地,與自己所住的雲錦山一樣,都是火山口,中間的火山湖更大,湖的東部和北部各有一片很大的土地,生長著茂密的森林,四周的山坡上也長滿了各種花草,香氣隨著山風飄散,令人心曠神怡。湖上飄著淡淡霧氣,使人有置身仙境之感,從而使人忘卻世間的一切煩惱。

火山口內的氣溫明顯比山的外側要溫暖的多,葉歆悠閒的躺在山坡上,盡情享受如此美境,剛才的憂愁也暫時置之腦後。

忽然,東北方近森林的湖面突然泛起了巨浪,接著湖面更出現了片片薄雲,忽而又飄起了雪花。這番異象吸引了葉歆的注意,他覺得這些現象太過奇怪,非天然而成。在好奇心的慫恿下,葉歆飄向了那裏。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8:46

第七章

沿著崎嶇的山道,葉歆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尋找著異象發生的地點。尋了許久,方才走到東北方的森林。穿過茂密的樹林,葉歆來到了一處平地,隨即大吃了一驚,因為不遠處有一座小屋,他想不到這裏會有人住。

難道真的有仙人?還是有什麼異人?葉歆不禁心裏打鼓,七上八下。

雖然有些忐忑不安,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到小屋的門口。小屋其實是很大的樹洞,用一些樹木連接樹洞建成屋子。屋的四周長滿了各種花草,有異香飄出。

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葉歆高聲問道:「請問有人嗎?」

等了很久也沒人回應,葉歆心中奇怪,正在考慮是否推門進去。這時,不遠處的湖面傳來了巨大的水聲,葉歆急忙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水聲越來越大。從樹林的縫隙望去,可見到前方的湖面上飄浮著巨大的藍色水體。葉歆嚇了一跳,生怕有什麼怪物,連忙施出遁術隱身而去。遁到湖邊時,眼前的奇境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湖中有個巨大的水球滾在水面,浮而不沉。葉歆好奇地望向四周,卻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再度仔細地觀察水球,赫然發現水球的中間隱約有一物體,但看不真切。

大水球周圍的水面,不時有浪花吐出一個個小水球。小水球跳到空中,在大水球的旁邊跳躍著。時而幻成水帶飛舞,時而幻成水點分飛。在光線的照射下,水帶和水點幻出了晶瑩的藍光,隨著水帶的運動而變幻著。

忽然,水球如花一般綻放,在水面形成了一朵巨形的水藍色花朵。花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婷婷裊裊的少女,赤著玉足,佇立於水上,正站在花的中央,舞動著身影。

細看這少女,婉約秀麗,望之如姑射仙子;雪膚花容,觀之若綽約天女。水藍色的長裙裹住嬌軀,更添婀娜。霧鬢雲鬟,以水藍色的飄帶繫之,隨著陣陣的清風飄舞,越發顯得飄逸出塵。如仙境般的美景與清幽出塵的少女渾然一體,彷彿畫中世界,編織出一幅仙女戲水圖,使葉歆感覺既虛幻又真實。

奇特的是,她的衣服上有薄薄的水層包裹在衣服之外,然而衣服卻毫無潮濕的感覺,就像穿上了一層水做的長裙,在光線照射下,少女的身上便幻出晶瑩的藍光。

葉歆這時也放下心來,收了遁術。他不敢打擾少女,輕輕地走到湖邊觀看。面對如此絕美的少女,他心中不禁暗暗驚嘆:「金玉愧其俗,冰雪慚其膚,花月羞其貌,星日慕其精。天上仙子不過如此,可惜我不善丹青,無法留下這麼美麗的畫面。可惜、可惜。」

這少女並未留意周圍多了一個人,仍專心地施展其神術。腳下的湖面又泛起陣陣漣漪,少女的雙足並未移動,仍立於波浪之上,由水的漣漪帶動向前飄去。

她舞動著那纖細修長如冰雕般晶瑩的玉手,指引著水流,通過控制著漣漪擴散的方向以控制自己移動的方向。轉了一圈後,她又飄回原地。

接著,湖水被引到空中,再度在她的身邊圍成水球,將她那絕美的身影包裹其中,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個倩影在水藍色的球內舞動。

突然,水球的水壁全部化成了水氣,再結成薄雲,隨後雲又幻成了片片的雪花在空中飄舞。不一會兒,雪花又結成了很小的冰粒,最後冰粒又幻成霧氣,使湖面變得霧氣騰騰,少女的俏影隨之隱入霧中。

漸漸地,風吹散了霧,湖面恢復平靜,少女的倩影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少女神乎其技的控水之術,一個名詞跳進了葉歆的腦海--水行道術。除非這少女真是仙人,否則他再也想不出有什麼奇術可以如此自如地控制水。

令他更震驚的是少女的年紀很輕,大約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一直以來,青竹道人都說他是修道中人的奇蹟,想不到這個少女年紀輕輕,所擁有的道力和道術更加高明,而且使用的道術更是神乎其神,這水上漂流之術更是聞所未聞的奇技。

然而,少女接著施展的道術更令他吃驚,只見她身邊的冰粒又幻成了片片薄雲,然後少女的身體竟然離開了水面站在雲端,任由薄雲四處飄浮。

看到這裏,葉歆的感覺從驚嘆變成了敬佩,一時興起,他也施展起木行道術。湖邊草地上的野花在他的操縱下也飛上了半空,然後幻成一陣花雨飄向少女。

當花雨飄進少女身處的薄雲,光線透過水折射在花瓣上,再反射出來,折射出各種顏色的光線,為水藍色的波光添上了斑斕。波光隨著水體形狀的變化而變幻著,在少女的周圍幻出如彩虹般的光芒。

看到周圍的變化,少女愕了一下,但她的臉上隨即綻放出蘭花般的笑容。這一刻,天地彷彿也為之屏息,所有事物都在這笑容間失去了光彩。

葉歆再次被感染了,讚嘆道:「一笑傾國,天地間竟有如此美麗的笑容。看到如此的笑容,便是天地也會動容。」

在他眼中,這少女是如此的出塵不染、是如此的婥約多姿,如水般潔淨無瑕、如風般輕柔脫俗。

看著她,任何人都不會有絲毫不潔的念頭,是不敢,也是不忍,彷彿任何念頭都會褻瀆了她。她是一種純美的表現,只會讓人覺得自己太過污濁,生怕沾污了她。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時,一把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也是修道的嗎?」話語有些生澀,就像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一樣。

葉歆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正有一雙如秋水般深幽的眸子凝視著他,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略有些緊張,行了一禮道:「我叫葉歆,道號雪竹,是木行道士,請教仙子法名。」

「凝心!」少女的臉上再次綻放出如蘭花般的笑容。

細細的柳葉眉下是一對明亮的眼睛,纖巧的小鼻子又挺又直,櫻桃似的小嘴鮮紅透亮,嫣紅的雙唇微張,露出二排如白玉般的小牙,白裏透紅的肌膚吹彈欲破,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玉肩,在水藍色飄帶的點綴下更添秀氣。方才從遠處望之,潔白明亮,若太陽昇朝霞,此時臨近細看,鮮明秀麗,若芙蕖出綠波。

葉歆看得呆了一下,連忙低下頭,不敢正視。

凝心好奇地上下打量葉歆,問道:「這裏從沒有外人來過,你怎會找到這裏?」

「我住在旁邊的雲錦山。山下傳說這裏有仙人居住,因為好奇,所以來看看。」

凝心輕輕一笑,道:「仙人?哪裏有仙人,我住了十幾年也沒見過。」

受到凝心親切的笑容和溫柔的語氣所感染,葉歆漸漸放鬆下來,笑著道:「怎麼會沒有仙人?仙子仙姿玉貌、道術高明,既可踏浪而行,又可浮雲而遊,不就是仙人嗎?」

凝心抿嘴一笑,道:「別叫我仙子,我可受不起!」

葉歆吶吶道:「仙子才貌雙絕,乃世外天人,不是仙子是什麼?」

凝心輕笑道:「什麼仙子,你還是叫我凝心吧!名字不是用來稱呼的嗎?何必再多此一舉。」

「這不太好吧!」葉歆覺得直接叫名字太過唐突。

凝心想了想,轉而問道:「你多大啦?」

「十六。」

凝心皺著眉頭苦苦地思索了一陣,道:「我好像十八了。」

「好像?」葉歆疑惑地看著凝心。

「是啊!自我懂事,便已在此山中與婆婆相依為命。十歲時婆婆死了,這裏就剩我一個人。一個人在山上,時間對我已經沒有意思了,只記得婆婆死後花開了八次。外面是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凝心的眉宇不經意地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啊!對不起!」看著凝心絕美的秀面上露出戚容,葉歆彷彿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引得她傷心,惴惴不安道:「小生一時失言,仙子請勿見怪。」

凝心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連忙平整了自己的心情,淺淺一笑,道:「我比你大,不如你叫我姐姐吧!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有個弟弟也不錯。」

葉歆不好意思,吶吶地叫不出口。

凝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了,連姐姐也不願叫嗎?」

「姐--姐--」葉歆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

這聲「姐姐」使凝心有些異樣的興奮。她從小獨自一人在山中修煉道術,任何情感都已經淡化了,葉歆的出現使她彷彿找回了些許人的感覺。更重要的是,葉歆也是修道之人,這種熟悉感使她覺得很親切。

她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後,淺淺地朝葉歆笑了一笑,道:「我們都是修道之人,以後可以在一起修煉道術。」

葉歆興奮道:「太好了,有姐姐如此高明的水行道術相助,我的道術一定能更上一層樓。」

凝心微笑道:「是啊!木為水生,一起研究道術會對你有莫大的好處。」

「是啊!」葉歆想起凝心長年一人在山中居住,不禁問道:「姐姐這多年一個人過,會不會寂寞?」

凝心微笑著應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你也是修道之人,應該知道這樣才是修道的最好環境--無牽無掛,心湖自然平而不波。」

葉歆恍然大悟道:「姐姐能有如此高明的道術,想必就是得益於此。」

凝心點了點頭,問道:「你也是在一直在山上修道嗎?」

「我住在雲錦山,是來此養傷的。」說著,葉歆伸出雙手。

凝心疑惑地看著葉歆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啦?」

葉歆施出道力,收回纏在手上的雪藤絲,露出雙手。手腕的刀痕仍在,雙手因為久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

「這是什麼道術?好奇怪啊!」凝心看著那條可以伸縮的雪藤很好奇。

「是我發明的,利用雪藤操縱雙手,這也是不得以而為之。」葉歆無奈地答道。

凝心忽然伸出玉手,一下抓住了葉歆的雙手。葉歆有點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卻又不敢。

凝心沒有看他,低頭凝視著傷口,一邊用玉手輕輕地撫摸著傷口,一邊憐惜地道:「好深的傷啊!疼不疼啊?」

「不疼、不疼……」葉歆嚇了一跳,想抽手,卻又不敢。

凝心抬頭問道:「這傷什麼時候能好啊?」

「不知道,可能一年、可能兩年,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葉歆無奈地苦笑。

「啊!」凝心驚訝地看著葉歆,關懷地問道:「你也是一個人住嗎?手斷了,你怎麼照顧自己?」

「姐姐放心,有柔兒照顧我。」

「柔兒?」

葉歆靦腆地笑了笑,道:「是我的妻子,也住在雲錦山。」說起柔兒,他的臉上洋溢起幸福溫暖的笑容。

「妻子?」凝心有些好奇,問道:「你成親了嗎?師父說修道之人不宜成親,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會吧!我師父只是說要避免受到感情影響,我和妻子的感情這麼好,不會有事。我的道行不高,成親也沒什麼事。」葉歆笑著又道:「況且成親有成親的好處,有困難的時候有個人在身邊照顧總比一個人好。像現在,我的手傷了,有柔兒在身邊照顧才能專心養傷。」

凝心看了葉歆充滿幸福的臉,忽然轉頭望向平靜的湖水,眉尖微蹙,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兩個人在一起,真有那麼好嗎?」

談到冰柔,葉歆才想起出來已久,怕冰柔擔心,於是向凝心告辭:「姐姐,天色不早了,我怕柔兒擔心,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向姐姐請教道術。」

這些年來,凝心都是一個人,突然有人可以與她談話聊天,她感到有些奇特、有些興奮,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笑著道:「下次把你妻子也帶來吧!我從來沒有試過和兩個人在一起,很想知道那會是什麼感覺。」

葉歆笑著應了一聲便遁去了。

回到雲錦山的小屋,天色已經全黑,冰柔正焦急地在屋外等著,見到葉歆的身影立即撲了上來,問道:「相公,你去哪兒?我都快急死了。」

看著冰柔,葉歆又想到兩人之間暗藏著的問題,煩惱再次湧上心頭。他不想冰柔為此而擔心,於是壓下心頭的煩惱,換上一副笑顏,歉然道:「對不起,回來晚了,我去了靈樞山。」

冰柔好奇地問道:「靈樞山?就是那個仙山?真的有仙嗎?」

葉歆笑著道:「有,進去再說吧!別餓壞我的娘子。」

冰柔嬌笑著挽著他走進屋子。

晚飯時,葉歆將今天的遭遇說給冰柔聽。聽到凝心神奇的道術時,冰柔羡慕不已,逼著葉歆要他帶自己去。葉歆欣然答應。


次日一早,葉歆便帶著冰柔去靈樞山。

一進到火山湖的範圍,冰柔便被周圍的景色所吸引,恢復了她活潑的天性,興奮地到處亂跑。葉歆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嬌美的冰柔穿梭於花叢間,採花撲蝶,他知道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讓她枯住深山,自己覺得有些內疚。

「來啊!」冰柔拿著一大堆鮮花,嬌笑著向他招手。

湖面又出現了異樣,葉歆知道凝心又在修煉道術,叫道:「柔兒,凝姐姐又在施展道術,我們快去吧!」

「好啊!」冰柔捧著鮮花跑了過來。

經過樹林和小屋,兩人來到湖邊。冰柔一下子就被凝心的道術驚呆,她雖然見過葉歆的道術,但凝心所展示出來的道術已經突破了一般人的想像力,她驚嘆著居然有人可以踏雲而飛、漂水而渡。

凝心也注意到湖邊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昨日剛認識的葉歆,另一位婀娜多姿、嬌美可人。她知道這女子便是葉歆所說的柔兒,於是收了道術,飄回岸邊。

冰柔便一下子跳到凝心的身邊,接著圍著她轉了一圈,然後盯著凝心的臉,左看右看。凝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淺淺一笑。

冰柔突然問道:「姐姐,妳是不是人啊?」

「什麼?」凝心怔怔地看著冰柔,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冰柔雙眼發光,道:「姐姐如果不是仙子下凡,怎麼會長得這麼美?如果不是仙子,又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道術?」

凝心被冰柔的嬌態逗得抿嘴一笑,道:「我哪有妳美啊!連我都動心了,何況歆弟。能娶到妳,他真有福氣。」說罷瞥了一眼葉歆,捂著嘴輕笑。

冰柔挽起葉歆的手臂,笑著道:「那當然,不是我,他早就在山上餓死了。」

葉歆裝模作樣地朝冰柔鞠了一躬,道:「多謝娘子的大恩大德。」

三人都笑了起來。

對著兩位如蘭似玉的美人,葉歆看得眼花繚亂,話都說不出來。

凝心清雅絕秀,冰柔嬌俏可人。雖然凝心更美,但是太美給人的感覺便不真實,彷彿是遙不可及的畫中仙子。冰柔則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令人想親近。

「去我的小屋坐坐吧!」凝心領著葉歆和冰柔走進了自己的木屋。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29:37

第八章

木屋建得很樸素,屋內除了一般的傢俱外,沒有什麼特別的物品。然而屋子雖小,卻藏有大量的書籍,牆邊排著一排書架,架上擺得滿滿的都是書。

葉歆看著書房內各種各樣的書很興奮,由於雙手不便,所以很長時間沒有看書,這時不免有些心癢,問道:「姐姐果然飽覽群書,這裏都是修道的書嗎?」

凝心道:「有些不是,其中有很多奇特的書,我也不大明白,只是沒事的時候隨便看看罷了。」說罷便伴在葉歆身邊為他介紹著架中的藏書。

葉歆沿著書架慢慢地看,他發現書架中不單有水行道術的書,還有其他四行的書籍,好奇地問道:「這些書妳都看過嗎?」

「是,一個人沒事做的時候隨便看看。」

「不是只能練一種嗎?」

凝心笑著解釋道:「五行道術注重相生相克之理,因此必須瞭解所有五行的特點,才能練好自己的道術。況且,道術無極無限,需要我們去深入探討。我覺得道術應以太極為本,獨孤一味地分化五行,只會局限道術的發展。要追求更高的境界,就必須博採眾家之長。」

「姐姐果然道行高深,妳能給我講講嗎?」凝心剛才的一番話宛如一把鑰匙,為葉歆開啟了道學更高層次的大門。他彷彿看到了更光明更廣闊的道學之路,通向無邊的道學領域。對於凝心的智慧,他由心的敬佩,不禁渴望向凝心學習更高明的道學。

「好啊!我正愁沒有人跟我一起研究道術呢!」凝心從書架中抽出一本關於木行道術的書,遞給了葉歆。

葉歆伸出雙手,無奈地笑了笑。

凝心恍然大悟,向他嫣然一笑表示歉意,然後把椅子搬到他身邊,正欲坐下,忽然又站了起來,雪白的玉臉上泛起淡淡的紅霞。

她回頭望著冰柔,尷尬地道:「妳來幫他吧!」

冰柔笑著擺了擺手道:「不行、不行。那些道術我一點也不懂,和你們在一起只會悶死我。你們談吧!我一個人出去練武。」說罷就嘻笑著走了出去。

凝心淺淺一笑,道:「柔兒妹妹真的很可愛。」

葉歆深情地向門口望了一眼,然後對凝心笑了笑道:「我們開始吧!」

「好啊!」凝心又坐回葉歆的身邊,手捧著書,一頁一頁地翻給他看,細細地講解書中所述。

坐在凝心身邊,一絲絲如蘭似麝的幽香總是透鼻而入,弄得葉歆心神不定。轉臉一望,玉人近在咫尺,幾乎貼身而坐。兩彎淡淡的黛眉似皺非皺,如同一抹輕煙,朦朧典雅;一雙靈巧顧盼的秀目似笑非笑,流眄溢彩;櫻紅的小嘴吹氣如蘭,捧書的玉手似霜凝雪。

凝心給他的感覺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仙子,而是觸手可及的妙齡少女。

葉歆呆了一下,立刻低頭看書。與如此絕秀的玉人相對,便是石人也會動心,何況凡人,即便他這種修道之人也難免有些心動神搖。但他又捨不得這種修煉道術的好機會,於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自收斂心神,凝視於書本之上。

凝心也察覺到葉歆的異樣,轉頭看了他一眼,發覺自己和葉歆貼得很近,臉上也染上了一絲紅暈,又看了葉歆一眼,緩緩地低頭繼續講解。

漸漸地,兩人都專注於道學的研究,越談越投入、越談越高興,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相處也越來越自然,沒有了開始時的生疏感。他們相互交流著自己對道術的見解,從道術談到道義,又從道義談到道心。討論完一本,凝心隨手又拿起另一本,繼續討論……


屋外的冰柔卻是孤身隻影,最初她跑出來的時候心情很好,一時採花撲蝶、一時習武練劍,煞是寫意。可是時間一久便覺得了無趣味,面對湖光山色,卻絲毫提不起興趣。無聊之極便走回小屋,想找葉歆和凝心一起去遊湖。

怎料葉歆和凝心仍在那裏專心致志地談論道學,絲毫不知道她走了進去。葉歆神采飛揚,妙語紛呈,把凝心逗得花枝亂搖。一笑百媚生,凝心自然透溢出來的美態,連冰柔也看得呆了一下。

見兩人相談甚歡,冰柔也想一起說話,但她不懂道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躊躇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徘徊了一陣,最後在牆角坐了下來,雙手捧著腮,呆呆地望著談話中的兩人。

枯坐了一陣,見無事可做,她隨手從身邊的書架中拿出書本翻看。翻著翻著,她隨手從書架的角落中找到了一本怪書,書面上有四組符號,符號的下面有四個眠月文字--「魔語寶典」。

翻開一看,書裏所述都是魔族的語言,而那些古怪的符號正是魔族語,符號的旁邊還注有眠月文字。

看到此時,她明白這是一本魔族語詞典,不禁非常好奇。雖然小時候,葉歆曾給她說過一些有關異族的野史故事,但她一直都將它當成人們編出來的故事,這時她才知道異族是曾經存在的,只是不知何時滅亡了。

她不禁想起葉歆身邊的那本怪書,書裏也都是這種怪字,但沒有眠月文的注釋。她問了葉歆很多次,但葉歆只說那是一本看不懂的怪書。這時見有了「魔語寶典」,便可以翻譯那本怪書。

她很高興,急忙跑葉歆的身邊,興奮地叫道:「相公,我找到了一本好東西。」

葉歆和凝心都沉浸在道學的領域之中,心無旁鶩,此時被冰柔一驚,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冰柔。

冰柔把書放在葉歆的面前,邀功似的說道:「相公,那本怪書之謎,終於可以破解了。」

「哦!」葉歆早已將那本看似無用的「天嵐真經」給忘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隨口就應了一句。然而,當他低頭一看,卻整個人呆住了。

冰柔手裏的書所示的符號與「天嵐真經」上的符號非常相似。冰柔把書打開,一頁一頁地翻給他看。當葉歆看到書中怪字旁的眠月文注釋,整個人興奮地跳了起來。

凝心不知道兩人為何如此興奮,好奇地伸頭一看,接著笑著問道:「這本『魔語寶典』有什麼特別嗎?你們為什麼這麼高興?」

「『魔語寶典』?」葉歆疑惑地看著凝心。

「是,『魔語寶典』記載的是魔族語言和文字。」

「魔族?真有魔族?我看到野史中曾經提到其他種族,但是朝廷編的史書卻從未提到過。」葉歆既驚訝又好奇,對於人類之外的其他種族,他一直抱有很濃厚的興趣。

「是真的!」

接著,凝心開始講述著一段悲壯的歷史故事。


眠月一百六十三年,新的種族突然出現在大陸西岸,無論在形體上,抑或習慣上,新的種族與原有的人族十分相近。由於這個新的種族能使特殊的技能--魔法,故被稱為魔族。他們自稱由西方大陸而來,於眠月大陸西部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暗魔帝國」。

經過二十年的發展,魔族成為當時最強大的種族。由於魔族特有的魔法能量和優良的體質,使暗魔帝國建立了強大的軍事力量。當時暗魔帝國的皇帝--天魔帝,野心勃勃的希望利用其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魔法技能統一大陸。

眠月一百八十三年春,天魔帝終於發動全面的進攻計劃。短短的六個月內,暗魔帝國控制了整個大陸的一半。更甚的是,滅族政策使得魔軍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所有人族、精靈、矮人和半獸人皆在被屠之列。

九月,人族皇帝江天雲戰死。十月,其弟江天風繼位,以高明的外交手段和權謀,統合了人族、精靈、半獸人和矮人的戰力。

由於半獸人有較強的防守能力,而精靈箭手有高超的箭技,因此江天風以半獸人為主、以精靈箭手為輔,建立了強大的防衛體系,使魔族的進攻被迫停了下來。

而後,江天風利用矮人先進的冶煉技術打造了大量的優良兵器,使軍力大大的提高。武術被推廣至軍隊,道術也被用於戰爭。從此形勢逆轉,魔族漸漸落於下風。

眠月一百八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江天風結合高超的武技和五行道術,深入敵軍腹地,刺殺了天魔帝。魔軍因而大亂,節節敗退,一個月內損失六十萬大軍。史稱「滅魔之戰」。

最後,戰爭使魔族被滅了族,矮人、半獸人和精靈也損失慘重。

戰後,人族恢復的最快,佔了九成的人口。因為害怕魔族的事件再次發生,所以當時的天嵐帝國就找了些藉口把其他種族殺光了。

說到最後,她感嘆道:「幾百萬異族就這麼被殺光了,可是就算沒有了其他的種族,戰爭和不公平還是存在,所以我不願出山。」

葉歆和冰柔聽了後震驚不已,久久不能說話。

凝心又道:「人類為了瞭解魔族的語言和魔法,因而撰寫了這本『魔語寶典』。魔族被滅後,聖皇江天風下令銷毀一切與異族有關的東西,其中包括書籍文字,所以世上沒有什麼人知道當年之事。這些故事都是小時候婆婆說給我聽的,她說我的師祖曾經參與過滅魔之戰,因為不滿天嵐皇朝濫殺異族,因而歸隱此地。這本書便是我師祖留下的。」說到婆婆,她的眼眸中不禁又流露出淡淡的哀意。

葉歆定了定神,問道:「此書能借我一用嗎?我有一本魔族語的書,一直都看不懂,這本『魔語寶典』應該可以幫我解開疑團。」

「當然可以,我拿著也沒有什麼用。想不到你竟然敢藏有魔族的書,我看書上說這是滅族的大罪。」

「我也知道,所以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柔兒也不清楚。」

冰柔好奇道:「那本是什麼書啊?這麼神秘。」

葉歆道:「武林傳說那是一本至高無上的武林絕學,據說源自天嵐皇朝,故名之天嵐真經。想不到竟是來自西方大陸的魔族所著,是不是武功秘笈也尚未可知。」

「我們快回去找找吧!看看這書到底是不是武林秘笈。」柔兒一聽可能是武林秘笈,立即產生了興趣,急著想知道那本怪書是不是武林秘笈,因此催促丈夫離去。

葉歆和凝心看了一下外面,這才發現日已西斜,對望了一眼,葉歆笑道:「想不到一說起話,時間就過得這麼快。時候不早了,我們告辭了,太晚路就難走,明天再來和姐姐論道!」

凝心點了點頭,便送兩人去到門口。

冰柔忽然嬌笑著攬住凝心,道:「姐姐,不如明天妳去我們家做客吧!」

「我答應了師父,終身不離此山,所以我不能出去,還是你們來吧!」凝心摸了摸冰柔肩上柔軟的青絲,笑著婉拒了冰柔的邀請。

冰柔沒有辦法,失望地和葉歆走了。


回到家中,葉歆立即讓冰柔找出那本「天嵐真經」。

冰柔拿著「天嵐真經」,然後坐在桌前細細地查閱著。葉歆則坐在她身邊,等待結果。

查找了片刻,他們發現書的封面上的四個怪字並不是「天嵐真經」,而是「水系魔法」。葉歆苦笑了一聲,他知道武林中人的猜測可能都錯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們繼續翻譯此書。

由於書很薄,兩人花了一夜的時間就將怪書破譯。

看著桌上這本所謂的武林秘笈,葉歆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書中所載,根本不是練武之法,皆是有關水系魔法的原理。

從書中,他們得知世界上果然還有另一個大陸叫「西方大陸」。西方大陸上有一種特異技能叫魔法,就和眠月大陸上人人練武一樣,西方大陸上也是人人都練魔法。而魔族其實也是人族,當年眠月大陸的人因為他們會用魔法,才稱他們為魔族。

西方大陸除了人類外,還有各種不同的種族生存。各族之間紛爭不停、戰火不斷,因而就產生了魔法。各族有自己不同的魔法,但產生的原理相同,只是使用的方法和效果不同罷了。

據書所載,天地間有水、火、風、地、光、暗六種魔法元素,因此就產生了六種相應的魔法。

通過不同的魔法操縱六種魔法元素,可以在短時間產生大量的能量。不同的魔法使魔法元素產生不同的組合形式,不同的組合形式產生不同的效應。

由於魔法的產生源自於戰爭,在不斷的改良中,魔法的攻擊力大大的增加,而防禦力也相應的得到增加,因此魔法的效果越來越厲害。六種不同的魔法各有特色,若練至極限,據說能毀城移山、斷河分江。

看到此處,兩人打了一個冷噤,不寒而慄。腦中不禁幻想起當年魔族入侵的畫面--日月無光,山河變色,大地咆哮,江河震動,烈火焚天,城牆崩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同時,他們的心裏不禁產生了疑問,當年魔族有此如此強大的魔法,為何仍在眠月大陸上落個滅族的結果?

一種想法出現在葉歆的腦海中,他猜測當年必有能與魔法抗衡之術,因此他想到了道術。假若真是如此,當年的修道之人必有過人的道力和道術,也就是說當年的道術大都已經失傳了。

想到此處,葉歆感到深深的惋惜。同時他很興奮,因為他彷彿看見了道術的更高境界。

他們又繼續往下看,此書專注於水系魔法的使用。水系魔法以強大的防禦力為主,當然也有很多攻擊性的魔法。

看到此處,他們興奮了起來,如果能有強大的防禦力,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可他們都失望了,後面的大部分都已被燒掉,留下的部份只是介紹水魔法元素的特點,以及收集和操控水魔法元素的方法,然而教人如何施展魔法的部份全被燒掉了。

冰柔見勞無所獲,失望地把書往桌上一丟,噘著嘴就跑去睡覺了。

葉歆則呆呆地坐在那裏,他想到了送他此書的許百槦,想到那麼多人為了這本無用的書丟了性命,實在太不值得。

武林中人一定很多像許百槦一樣,為了此書相互仇殺,落了個客死異鄉的下場。忽然,他產生了一種衝動,想把這本害人的書毀掉。

他走到湖邊,想把書扔入水中。

不過,當他看到平靜的湖水,他想起了凝心--凝心練的是水行道術,這些水系魔法原理或許對她會有好處。於是決定把書送給凝心。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30:06

第九章

翌日,葉歆帶著那本「水系魔法」去找凝心。

凝心細細地讀了一遍,覺得很有趣,笑著道:「這本書很新奇,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水魔法元素的存在。以前我修煉水行道術的時候,經常發現有些不明的水能量粒子,但我沒有去留意,以為那是水體變化所產生的水能量。看了這本書之後,我覺得水系魔法與水行道術可能有些共通之處,也許可以從此書中找出令道術有所突破的方法。」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一邊研究道術,一邊研究此書,有用則用之,無用則棄之。」聽了凝心的話,葉歆突然對此書產生了濃厚興趣。自從昨日一談,他深深地瞭解到凝心的道學知識豐富,既然她有興趣,就代表此書確有些用處。

「正合我意!」

練了一陣道術,葉歆忽道:「不如姐姐試試操控水魔法元素。」

他還是對魔法元素很好奇,因為魔法元素之中沒有植物系,他很奇怪為什麼沒有這方面的研究和發展,想知道魔法元素究竟是什麼。

凝心又細讀了「水系魔法」中魔法元素的控制方法,她覺得這感應魔法元素的方法與修煉水行道術時感應水的方法有些相似。

確認之後,她伸出右手,嘗試著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感應魔法元素,原本她以為會很難,誰知念力一動,右手的掌心便一點點慢慢地聚集了晶瑩的藍色物體。

葉歆目不轉睛地盯著凝心的玉掌,只見掌心處出現了一個似水非水、似霧非霧、似冰非冰的藍色球狀物體,慢慢地越來越大。這種球體與平時看凝心利用道術所結成的水球大不相同。

凝心停止了念力,笑著對葉歆道:「想不到這麼容易。」

「姐姐,這究竟是什麼?」

凝心仔細地檢查了這個球狀的流感水晶體,然後試著利用水行道術去感應這個物體。

過了良久,她忽然驚嘆道:「這些水魔法元素可是好東西啊!它是水之精華所在,比一般的水更純、更晶瑩、更潔淨。它應該是天地之間的水體在變化流動轉形中產生的水能量,這種能量本是透明的,但因為它的能量而依附了水的精華,也就是最純淨的水分子,因而變成水藍色。這水可以凝合變化,從而產生更大的能量。但缺點是這種水魔法元素非常少,而且很難收集。」

葉歆想不到凝心一語便道破了魔法的優劣,佩服得五體投地,道:「姐姐真厲害,這麼快就發現了水魔法元素的秘密。」

「我修煉的是水行道術,自然對一切有關於水的東西能感應。而且,照書上所說,魔法元素並不需要像道術一般感應融合之後才能操製,而是用一種奇特的方法驅使這些魔法元素變化成形,從而產生使用者想要的效果。」

葉歆盯著那個水藍色的小球,忽道:「我覺得魔法與道術是兩個方向。照妳所說,魔法的精華便在於駕馭,駕馭魔法元素,從而強硬地逼使魔法元素凝合成形而產生大量的能量,進而產生破壞力,這種方法似乎有違道術天人合一。不像我們所學的道術,道法自然。道術在於融合,萬物即是我,故我動則物動。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希望控制水,便是如水相通,只有與水融合。是水自己在動,而並非我們要它動。」

「對,例如,我覺得修煉水系魔法的人也會溺於水,而修煉水行道術之人便無懼於水,可踏水、分水、馭水、隱水、遁水、幻水。換言之,練了水行道術之人,是不可能淹死的。」

「我明白了,魔法中之所以沒有木,是因為萬物中只有生物是有靈性的,有靈性必有自己的感覺,只有與之相融,才能借用其心其力,強硬的駕馭是無法令生物被完全控制。若強硬的駕馭,就會產生反效果,導致生物抵抗。正如人一樣,沒有人希望被別人控制,太多的壓抑只會使人們反抗。」

「你的說法很精彩,將道義的根本說得透徹。然有利必有弊,依書所說,魔法起源戰爭,而魔法元素則是各種能量,使用魔法便是使用這些能量粒子。這種高能量的東西一旦被使用,其可能造成的效果將是十分龐大的。而我們修道之士以修煉道心為主,道力和道術只不過是修道時產生的副產品罷了,因此,我們沒有必要去使用這種高能量的元素粒子。」

「姐姐果然見識過人,但我覺得姐姐既然是修煉水行道術,也應可以與此等水魔法元素感應,從而與之融合。若是能更好的使用這種水之精華,應該對妳的道術有極大幫助。說不定可以用道術融合魔法元素,再使用之。」

「你說的對,我應該嘗試與這些水魔法元素融合。利用這些水魔法元素施展道術,想必是一件奇特的事。你也應該能夠駕馭這些水魔法元素,不如你試試吧!」

「也好,只是不知我這種修煉木行道術之人是否有能力控制水魔法元素。」

「但試無妨。」

葉歆點了點頭,試著利用念力感應水魔法元素。雖然他的精神力也很強,但他可不比凝心,凝心每天都在感應水,天下的水體她都能感應,水魔法元素既然是水體產生的能量粒子,因此感應水魔法元素也應是大同小異,而葉歆之前沒有絲毫經驗,所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覺。然而,他一直耐心的嘗試著。

等了許久,只有一點點反應,但一現即逝。

葉歆無奈笑了笑道:「看來我還是不太適合此術。」

「不必灰心,多試幾次就行了。」

「我還是先練好道術吧!有時間再來練這魔法,況且書中的操縱之法已失,而我又無法融合水魔法元素,即使能控制水魔法元素也無用武之地。」

「也罷,這書我留著慢慢研究,我們繼續研究道學。」

接著,兩人又開始研討道學。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修煉,他們發現雙修道術的效果更好,他們不知道若是兩種相剋的道術士在一起修煉是否也有相同的效果,但他們至少瞭解了如果相生的道術在一起修煉,修煉的效果要比一人獨自修煉的效果好上百倍。

水木相生之天然理法,果然對葉歆的木行道術有極大的幫助,無論是道力,還是道術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的木行道術被水行道術激化,從而使他的道力有大幅度的提高,道術層次的進展勢如破竹,木系的幾個層次很快便被一一突破。

然而,最令他興奮的是,他發現若利用水魔法元素和水行道術相助,這對他的傷勢有極好的效果。於是他聯合凝心,嘗試著將水行道術也加上醫術,使醫術、木行道術和水行道術相互結合,從而發展出新的治療技術。

通過凝心對水魔法元素的解說,葉歆覺得水魔法元素是一個很好的媒介,這種似水非水,似霧非霧的流質晶體粒子可以變幻成形,又含有極高的能量。木行道術中若加入水魔法元素,威力會被激化。

於是,他想到可以利用這種水之精華去培育藥材,使藥材的藥力突破本身的極限,達到更高的層次。另一方面,利用這種技術,也可以使醫療中所使用的藥材減少,而藥的療效則會增加。

但問題是他必須熟悉水魔法元素的操控方法,必須靈活的運用水魔法元素輔佐道術,然而他操控水魔法元素的能力很差,只好求助於凝心。

凝心對這種新的技術很感興趣,她覺得這不但是醫學上的突破,也是道學上的新開始。但她知道葉歆修煉的木行道術,不能巧妙使用水魔法元素,必須花很多的時間去練習,如此一來,待他能熟練的控制水魔法元素時,可能已經垂垂老矣。

雖然她覺得自己可以幫助葉歆共同研究和發展這種新的技術,然而她不懂醫術,不瞭解其中的要訣,她不知道如何幫助葉歆,於是她最後把自己的難題告訴葉歆。

因此,葉歆又花了很多時間向她講解用藥的醫學知識和原理。在葉歆的幫助下,加上凝心的聰明,很快兩人便能默契地配合,進一步研究道醫相生之學。

日子一天天過去,葉歆每天都與凝心一起研究以道入醫的技術,果然發現水和木在一起對藥材的生長與藥力的效果有絕大的好處。純淨的水魔法元素是水中的精華,由於凝心的道力作用使水魔法元素被其融合,凝心可隨心所欲地使用融合後的水魔法元素,利用隱藏其中的水能量刺激藥材的生長,而水魔法元素本身可以激化和淨化藥力,藥力中的雜質和引起副作用的份子完全被清洗乾淨。

水行道術還能將藥力融合在水魔法元素以及其他水體之中,使水體再轉化成氣體。這樣一來,被人吸收後,藥力直接產生作用,就可以避免藥力在腸胃中因身體功能的差異而產生差異。

然而,水魔法元素唯一的缺點就是加入植物的生命力,因為生命力無法融合於水。因此必須同時利用木行道術中的移命術,才能相輔相成,達到最高的效用。

待一切都瞭解之後,他們便開始醫治葉歆的手。首先他們共同施展道術,將藥材中的藥力融入水魔法元素之中,再由凝心利用水魔法元素中的水能量激化藥性,使之達到極點,再使之轉化為氣態。

隨後凝心利用道術將這種藥氣包裹在葉歆的手腕上,再使藥氣慢慢地滲入皮膚,最後到達手筋的傷處。在藥力和水能量相互的作用下,手筋被不斷地刺激。與此同時,葉歆利用移命術將植物的生命力注入手筋,一同刺激手筋的活力。


經過了幾個月的治療,葉歆的手越來越有感覺,手掌的力量也漸漸地增長。他興奮不已,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手會好的這麼快。對於凝心,他是萬分的感激和敬佩。

除了醫治手傷之外,他們還一起研究新的道術,想利用水行道術和木行道術的特點,將之融合。當然,這種道術需要兩人共同施展才能達到效用。

凝心越來越開心,笑容也多了,與葉歆相處親密無間,完全把他當成了親人、知己。

她也是越來越喜歡葉歆。在她的眼中,葉歆不再是一個弟弟,而是一個相知相敬的知己,自己所有的喜好和興趣都與他一樣,只要與他在一起,她便有一種滿足感和親切感,覺得無比的快樂。一日不見他,便有些掛心、坐立不安,彷彿生命中缺少了什麼。

她的心湖越來越不平靜。她有點驚慌,師父一直要她練到心湖不波的境界,可她現在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心,彷彿被一種什麼給牽引住,無法擺脫。

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的道術會受到影響,她也曾想過斷除,但她捨不得,一想到要與葉歆分開,她的心便像針刺一樣的痛,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忘記這個只相處一年的男子。就算他們只談一些家常小事,也能談個一天。只要與葉歆說話,她的心情立即開朗了許多。

她開始有些羡慕冰柔,羡慕冰柔與葉歆在一起十幾年的時光,她不知道什麼是夫妻,只是在書本上偶而看到過,她有的時候也會幻想過著與葉歆一起在山上修仙練道的仙侶生活。

現在的他們是每天在一起,便宛如山間修道的仙侶。然而,她明白,這種生活是不會長久的。葉歆的手一天天好起來,也就是說他離開的日子也漸漸地近了。因此,凝心眉宇間流露出的憂愁越來越明顯。

葉歆看在眼裏心中愧疚,但他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裝作視而不見。他的心中很清楚,凝心將會他是一生中最好的知己,只有她能明白自己的感覺,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他覺得與凝心在一起的感覺很和協,無論是氣質、興趣、思想、人生觀,他們都是十分相似,面對對方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冰柔雖然很體貼他,但冰柔的主觀意識很強烈,對人生的理解尤其主觀,一直在逼他下山入仕。

但每天回到家中見到冰柔的溫柔和體貼、見到冰柔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那柄染著自己和冰柔鮮血的長劍,他便不斷地警告自己,不可動情。因此,他一直強硬地控制著自己,與凝心在一起的時候不去想道術和醫術以外的事,免得多生事端。

他知道自己仍是深愛冰柔,所以他怕自己做出任何傷害冰柔的錯事、害怕心中漸漸增長的新感情。雖然三妻四妾之事常見,但他並不覺得那是對的,他覺得感情是不能分割的,一生中應該只有一位妻子。

然而,他又不想失去修煉道術和醫治雙手的機會。思前想後,他決定每次修道之時都把冰柔一起帶去,這樣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

但冰柔只去了靈樞山幾次便不去了,一個人在雲錦山上練武。她覺得自己不懂道術,去了也只是看著他們兩個一起修煉道術,太過無聊。

孤獨感雖然偶而使她有點不開心,但她天性開朗,又知道葉歆和凝心在為葉歆的傷勢而努力,同時對葉歆有信心,所以並不擔心凝心和葉歆之間會出現任何異變,只是心裏不禁羡慕起凝心,覺得若是自己懂得道術該多好。

葉歆見冰柔不願去,也不強迫她,反而更加感激和敬愛,這至少表明冰柔對於自己和兩人之間感情有無比的信心。

正是這種信心讓她放心地讓丈夫和一個比自己更美的女子朝夕相處啊!這種感慨堅定了葉歆在感情路的執著。同時,也讓他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手傷復原之後,便與冰柔下山,做冰柔所希望的事。

山上的日子過得也算快意,所以過得很快,葉歆已經忘了在山上住了多久,只知道湖中的荷花已經含苞待放。他也沒有留意,只知道每日不斷的修煉道術,研究道術。

凝心雖然知道時間過得很快,葉歆的手已經差不多痊癒了,但她並沒有刻意去提醒葉歆,而且,總是提出一些想法,吸引葉歆的注意力,希望藉此使他多留一段時光。

而這些日子,冰柔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但又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每日昏昏欲睡、懶懶的、躺著就不想動,還不時的有作嘔的感覺。本來她以為只是小事,休息兩天就好了,可情況持續了幾天,依舊未見好轉。

葉歆看出冰柔有些不妥,他一直在專心修道,可以說是廢寢忘餐,因此對她略為疏忽。而今,一發現她的異常情況,立即憂心如焚,急忙幫她把脈。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30:45

第十章

冰柔躺在床上,緊張地問道:「相公,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病啊?」

葉歆臉上忽然有驚喜之色,隨之又隱去,他再次幫冰柔號了號脈,終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太好了!」葉歆驚喜地叫了起來,一下便抱住冰柔,不停地大笑。

冰柔見了葉歆的神情大惑不解,嗔道:「你怎麼了?人家不舒服你還高興,再笑我就惱了。」

葉歆摟著冰柔,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激動地喊道:「柔兒,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冰柔呆了一呆:「我當真是、是有了?你沒騙我?!」

葉歆笑道:「我是醫師,怎麼會騙妳,已經二個多月了。」

冰柔滿面通紅,含羞帶喜地低下了頭。

「這下可太好了,我要做父親了……」葉歆實在掩不住心中的喜悅,挽著冰柔走出了小屋,對著平靜的湖面大聲地叫著。

冰柔道:「要是爹娘知道,一定很高興。」

「是啊!他們一定會樂壞了。」

提到父母,冰柔眼圈忽然一紅,撲在葉歆的肩上抽噎道:「相公,我想回家。兩年沒有回去,我有點想家,不知道爹娘現在怎麼樣。我想讓他們知道這一喜訊。」

冰柔突然的要求衝擊著葉歆的思緒,他環抱著冰柔的纖腰,望著遠處的山峰,細細地思考著。

冰柔依在他懷中又道:「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離開了。現在是七月,再過兩個月就是府試的日子,現在回去正好參加府試。我想讓我們的孩子生在家中,讓爹娘第一時間便能看到他們的孫兒。」

「柔兒,妳真的想我出人頭地嗎?」

「那當然,你不是說,就算我想要天下,你也會把它放在我的面前嗎?我不需要天下,我只希望陪在你身邊、看著你成功,我就高興了。」說著,冰柔的臉上染上了一抹嫣紅,摸了摸小腹,羞澀地低頭道:「不為了我們,也應該為了快要出世的孩子著想,難道你不想讓孩子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嗎?」

「孩子」這一個特殊的名詞刺激著葉歆的思維,他在湖邊踱著步,細細地思考著這個關係一生的問題。

一直以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總是認為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他童年的夢想就是無憂無慮地遨遊天下。

而今,婚姻和家庭令他彷彿多了很多責任,不能再只為自己著想,還要為妻子、父母和下一代著想。現在,冰柔懷孕,他不能不為孩子的將來著想。

冰柔繼續勸道:「公公也一直希望你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難道你想讓他老人家失望嗎?我知道你想周遊天下,又想行醫救人。若是你功成名就之後,我再陪你一起遨遊天下,這樣豈不更好。」

葉歆想到的卻是另一點:「柔兒,妳不知道,官場複雜,一不小心便要禍延滿門。是福是禍,還是未知之數。」

「我不信以你的聰明才智不能成功,你的遁術如此出神入化,我還想不出天下有誰能傷你,大不了一走了之罷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遇上道行高深的道士,就算我的遁術再好,恐怕也無能為力。」葉歆聽了直搖頭,為冰柔的想法而苦笑,但冰柔已經提出了要求,他只有這一個選擇。

同時,他也面對另一個問題,便是凝心的感情。如今看來,離開這裏是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

他倏地一轉身,堅定地道:「柔兒,我們回家吧!」

「真的?」冰柔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她那嬌美的俏臉上。

「真的!」葉歆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們明天就走。」冰柔興奮地叫了起來。

看著興奮無比的冰柔,葉歆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微笑道:「不急,我還想去看看凝姐姐。」

「是啊!好久沒見她了。要是凝姐姐和我們一起回家就好了。」她和凝心相處得很融洽,把凝心當成了親姐姐看待,不捨得與她分開。

「凝姐姐是不會出去的,她一心一意只想修道,恐怕誰也無法讓她離開靈樞山。」想到要和凝心分開,葉歆不禁有一絲悵然,又有點擔心凝心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翌日,葉歆和冰柔又來到心湖。

凝心見冰柔到來,笑著迎了上去,道:「柔兒妹妹,好久不見了。」

冰柔嬌笑著撲到凝心身邊,嬌嗔道:「凝姐姐,妳怎麼也不去看我?」

凝心抿嘴淺笑道:「我立了重誓,終生不下此山。妳怎麼也不來啊?」

「我又不會道術,來了也是悶著,還不如自己在家練武。姐姐,我們要回家了,今天特地來看妳。」

凝心聽到他們要走,臉色劇變,眉頭緊皺,急切地問道:「這麼快就要走了?」

冰柔道:「姐姐妳怎麼啦,捨不得我們嗎?妳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看妳。」

凝心這才發現自己失態,瞥了葉歆一眼,淡淡地道:「也好,你們去吧!該去的總歸是要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順其自然最好。」

葉歆吶吶地道:「凝姐姐,柔兒有了身孕,所以我想讓她回家。」

「有了身孕?」凝心吃驚地看著一臉紅暈的冰柔。

葉歆道:「是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冰柔道:「可惜你們兩個以後都不能在一起修煉道術了。」

凝心幽幽地道:「我慣了一個人在山上,你們來了反而有點不適應,去了正好,我可以靜心修道了。」

葉歆聽了心有不忍,插嘴道:「別在這裏站著了,我們去小屋說話吧!」

冰柔白了他一眼,調笑道:「你急什麼,你每天和凝姐姐在一起說悄悄話,就不許我跟姐姐多說一陣。」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凝心的玉臉微微一紅,隨即變得黯然。

葉歆有點發窘,輕喝道:「柔兒,別胡說,姐姐乃是雲心月性之人,別褻瀆了姐姐。」

冰柔嬌笑著調侃道:「我不過是說笑而已,你慌什麼,莫非真的有事?」

「沒有、沒有!」葉歆心虛地看了凝心一眼,正好凝心也在偷看他。雙目相對,葉歆看到了凝心眼中的無限柔情,心中一緊,連忙轉頭看著冰柔,不敢再看凝心。

凝心一直盯著葉歆,淡淡地道:「我怎能和妳比,你們兩個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話語中隱約有一絲失落、一絲憂鬱。

冰柔卻聽不出來,跑到葉歆的身邊,嬌笑著抱著他的手臂,道:「那當然,我們可是立了血劍之誓的夫妻,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血劍之誓!」凝心的神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自然。然而心中卻是驚訝、憂怨、失落,所有負面的感情一起湧上心頭,使心湖掀起了巨浪。

葉歆看在眼中,雖然心有所感,卻絲毫不敢露出任何神色。

「我們去湖邊吧!」凝心淡淡一笑,沒有再看他們,轉身走向湖邊。

葉歆心中默默一嘆,拉起冰柔走向湖邊。

湖中,凝心已經站在水上等著葉歆。

葉歆操控起草葉浮於湖面,然後腳踏草葉,浮水而立。凝心用手一招,平靜的湖立即產生了波浪,葉歆便順著水流漂向凝心。

凝心凝視著他,幽幽地道:「既然要走了,今天我們就不練了,我贈你一曲。」

「好!」葉歆又漂回岸上,等待著凝心的演奏。

凝心輕揮玉臂,湖面出現了一條條的波浪,她以湖水為琴、浪為弦,彈奏起水的音樂。一時間,山泉的叮咚聲、大江的奔騰聲、巨浪的拍岸聲、瀑布的擊石聲、小溪的流淌聲……眾音共鳴,譜出一曲激盪的水之歌。

悠揚的音符一個個自水中跳躍而出,忽高忽低、時續時斷,有如一根看不見的細絲,撥動著冰柔和葉歆的心弦。

那柔曼如提琴者,如草叢中淌過的小溪;那清脆如彈撥拔者,如石縫滴下的細泉;那厚重轟響者,如萬川匯於空谷;那雄渾如銅管齊嗚者,如激流直下於深潭。


激盪之聲鳴於心,纏綿之意表於情,凝心越彈越投入,身形也隨之飛舞於湖面。她那優美的體態,朦朧明滅、若有若無,似輕雲之蔽月;她那飄舞的身影,飛旋揚起、飄忽輕盈,若流風之回雪。

冰柔聽呆了,葉歆也看呆了。

然而,葉歆卻從音符聽出了凝心情緒上的變化,他抽出雪竹蕭,為凝心合弦。木之音伴隨著水之音一起共鳴。湖邊的樹木開始搖擺,花草飛旋於空中,伴著凝心起舞。葉歆的身影也幻入飛花之中,隨之沉浮。

凝心先是一頓,隨即恢復正常,臉上綻放出無比的喜悅,忘形地在湖上飛舞。

原來激盪的曲風為之一變,變得像水一般柔和、像風一般飄逸,兩種音符跳躍在一起是無比的和協,彷彿本來就是共生共鳴。

冰柔坐在湖邊的草地上觀看,她忽然有一種感覺--面前的兩人擁有的氣質完全一樣,一個飄逸出塵,隱隱仙道之氣;一個綽約仙姿,觀之若水中月、鏡中花,有矇矓之感,自己與他們彷彿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連一直相親相愛的丈夫也有了一點琢磨不透的感覺。

她忽然有些害怕,於是使勁地搖了搖頭,甩去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又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曲奏罷,凝心和葉歆回到湖邊,冰柔道:「今天是臨別之日,姐姐,不如我們一起去遊湖吧!」

凝心頷首道:「這湖這什麼大,妳還有很多地方沒去,今天就逛一逛吧!」

「太好了!」冰柔又恢復了她少女的天性,興奮地跑在前面追花逐蝶。凝心陪著葉歆慢慢地在後面走著,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所以默然不語。

冰柔在前面叫道:「你們怎麼走得那麼慢啊!快來啊!」

凝心和葉歆相視一笑,各施遁術,瞬間便來到冰柔的面前……


遊玩了一天,凝心見天色已晚,便邀請兩人留宿一晚,兩人欣然答應。

一進小屋,冰柔便累得趴在桌上就睡著了,葉歆笑著把她抱到了凝心的床上,歉然道:「這個柔兒,總是這樣,一忘形就什麼都不顧了。」

凝心微笑道:「這正是她動人之處。讓她在這裏睡吧!我們出去走走。」

葉歆點了點頭,與凝心一起走了出去。

月光照在湖上,泛起淡淡的藍光,也為湖邊的兩個身影披上了銀色的披風。靜靜地走了一會兒,兩人回到小屋前的湖岸,坐在草地上。

凝心眉尖微蹙,幽幽地嘆道:「真的要走嗎?」

「是!」

「雖然柔妹妹有了身孕,也不必走的這麼突然啊?」

葉歆不敢正視,嘆道:「柔兒說她想家,又說府試的日期就要到了,所以希望我們一起回家。為了柔兒,也只有這麼做了。況且,再晚,柔兒行動就不方便了,到時候再走怕有些不便。」

凝心聽了葉歆的話,低頭靜靜地沉思著。過了半晌,才呢喃道:「真是可惜,以你的天賦若能在山中靜修,必能為道術找出新的境界。」

葉歆輕笑一聲,道:「論天賦,妳比我要好,只要妳繼續修煉下去,道術必會有嶄新的一頁。」

凝心惋惜道:「可惜你要走了,在道學和醫學方面我們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共同研究。」

「是啊!這些日子全賴姐姐相助,我的道力才能有這麼快的進步,還創出了一些新的道術,更治好了我的手。」

「不必謝我。」凝心凝視著他,又問:「你不是一直都不願意入仕嗎?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我想通了,有了家室就不能只考慮自己。不僅要為妻子、父母考慮,還要為後代創造好的環境。妳雖然沒有任何親人而有些孤獨,但無牽無掛,可以全心全意的修煉道術。我想,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到達道術之極了。」

凝心看著平靜的湖水,道:「她的運氣真好,有你這麼一個好丈夫陪著她一輩子,情願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心願。」

「娶到她,是我的福氣。在外面,我是個不能練武的廢物,手又廢了,她本來有更好的選擇,可她仍然不離不棄地在我身邊照顧我,能有今天全是因為她。我不能負她,為了她,就算要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也在所不惜。」葉歆信誓旦旦地朗聲答道。


此時,遠處的樹下有一個倩影痴痴地依在樹邊,正是冰柔。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起來後發現房內無人便找了出來,剛接近便聽到葉歆的鏗鏘誓言,不由的痴了。從這一刻起,她彷彿成熟了許多,不再是以前那個思想直接簡單的冰柔了。

她慢慢地走回小屋,腦中不斷重複著葉歆的話……


次日一早,兩人便向凝心告辭。

冰柔盡最後的努力勸道:「姐姐,和我們一起走吧!在山上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寂寞啊!大家一起下山多好啊!我們家鄉很多好去處,姐姐一定會喜歡的。」

凝心搖頭道:「山,我恐怕是不會下了。從此以後,除了你們,我不會再見外人。你們什麼時候想來,我這心湖小屋都歡迎你們。」

葉歆和冰柔知道無法再勸,只好告辭離去。

凝心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凝望著他們遠離的方向,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離開了心湖,冰柔一直沉默不語,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歆一看就知道冰柔有心事,問道:「柔兒,在想什麼啊?愁眉深鎖的樣子,這可不像平時的妳,莫非有什麼心事?」

冰柔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欲說還休,在葉歆的一再催問下,終於答道:「相公,不如我們留下吧!」

「妳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葉歆驚奇地看著冰柔,不明白一直想回家的冰柔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我的意思是我們回去看爹娘,等孩子生了下來,再回來這裏定居。我知道相公一直都在為我的意見煩惱,既然相公不想出去做官,就留下來吧!」

「柔兒,妳也學會胡思亂想了。」葉歆攬著冰柔,開心地笑著道:「妳放心吧!我既然決定出去,就一定會做到底。」

「可是相公會不高興。你這些日子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我很擔心,我怕要是相公出山後每天都這樣,我、我可成為罪人了。」

葉歆知道冰柔體貼自己,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要我開心很容易,妳安心的休養,到時候給我生個好兒子,我就開心了。」

冰柔啐了一口,羞紅著粉臉,嗔道:「沒正經!」

葉歆嘻笑道:「難道妳不想嗎?」

冰柔紅著臉,白了他一眼,嗔道:「這事又不是我說的算。」

「妳說的不算,我說的算,快回去吧!」葉歆哈哈大笑,回頭看了一眼雄偉的靈樞山,然後攬著冰柔向雲錦山飄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31:20

第十一章

時至初夏,略帶西斜的七月太陽殘忍地停留在半空,灑下炙膚的熱力,每一片土地都似乎在喘息。

沿著山路向南走,葉歆帶著冰柔又來到了請仙台,背後是高聳入雲的靈樞山,他依然記得那一聲幽幽的嘆息。

對於這世外桃源的仙山,還有那貌若仙子的凝心,他實在是非常喜歡,但是既然選擇了離開,他也無怨無悔。何況,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

「相公你看,請仙台上好多人啊!」冰柔驚呼了起來。

葉歆向請仙台的方向一看,果然見台上台下都擠滿了人,他們都穿著破舊的衣服,應該都是些農民。這些人不停地向著仙山磕頭,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兩人很奇怪,於是走向請仙台。走到近處,他們便發現請仙台上的每一個人都面有菜色。大多是一家老小扶老攜幼,不斷地湧向請仙台。

葉歆拉住走過身側的一個老農,問道:「老丈,請問你們這些人為何到此祈福?」

老農隨口答道:「這裏的人都是來祈雨的。」

「祈雨!」

「祈雨?為什麼要祈雨?」

老農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身著也算光鮮,臉色並無饑色,問道:「這位公子怎麼會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昌州連年旱災,今年更是一滴雨也沒下,因此民不聊生,還餓死了不少人,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來請仙台求雨。」

葉歆與冰柔對視了一眼,他們未曾想到山下會是這種情況,與山上的日子有天壤之別。山上四季如春,每天都有新鮮的瓜果,湖中還有魚可捕,因此不需為生活而煩惱。

冰柔問道:「若是山上沒有仙人怎麼辦?」

老農瞪了她一眼,不高興地道:「不要褻瀆了神靈,山上真的有仙,否則為什麼各地都缺水,樹木枯死、河流斷水,而這裏卻雲霧繚繞,土地肥美,樹木茂盛,百花盛放?山上流下來的溪水乾淨清澈,而且綿綿不絕,養活了四周的百姓,這一帶現在根本就是昌州的樂土,所以很多人都趕來求雨。」

「你們為什麼不搬到這裏來?」

「這一帶是仙人所住之處,我們豈能居住?若惹得仙人不高興,將大旱延長,我們昌州的百姓豈不是沒有了活路。昌州總督已經將這一帶列為禁區,只能朝拜,不能居住。」說罷,老農沒有再理他們,隨著人群湧向請仙台。

「相公,你怎麼不勸勸他,告訴他山上並無仙人。」

葉歆嘆道:「百姓愚昧無知,以為這天時可改,殊不知自然之力乃天成,非人力可為,就算有人可以逆天而行,久後必遭天譴。」

冰柔好奇地問道:「真的有人可以行雲布雨嗎?」

葉歆望了靈樞山一眼,道:「凝姐姐也許有這種能力,只是她發了重誓,永不下山,就算她有能力,也不會輕易施為。」

「可我覺得這些人真可憐,又可笑。」

「這是朝廷的責任,相信一定會有賑糧運到,我們還是走吧!早點買一輛馬車,免得累壞了我的嬌妻。」葉歆笑著攬著冰柔的纖腰,往南下的第一個小城凌峰縣縣城而去。


走了一會,葉歆和冰柔見到路邊有個茶寮,便走進去休息一陣。

茶寮中只有一個老頭,他笑呵呵地端兩碗茶過來,道:「客官,您慢用。」

葉歆問道:「這水是從仙山上流下來的嗎?」

老頭崇敬地望著靈樞山的方向,道:「是啊!多虧了仙山,我們才有活路,比起昌州其他地方,我們這裏真是人間樂土啊!」

葉歆聽了不禁也有所感,冰柔道:「我們在這裏住了兩年,竟然不知道。」

路上響起了馬蹄聲,葉歆和冰柔向路上望去,不一會兒便見三匹快馬飛馳而來,跑到了茶寮外,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勒住了馬,回頭道:「下去喝碗茶再走!」接著便跳下馬來。另外的兩人也跳下馬,把馬拴好後,便走進茶寮。

葉歆看了一眼,只見為首者大約三十幾歲,滿臉落腮鬍,一身青色的勁裝,手提長劍。他左側一人臉色焦黃,身材修長,背後插著一把刀。右側那人面若青銅,眉角有一紅痣,手拿著一對短銀槍。葉歆知道這些人必是什麼地方的武者,不願理睬,低下頭喝茶。


茶寮很小,因此三人一進來就看到葉歆和冰柔,為首的那個落腮鬍老大看到冰柔時,倏的眼睛一亮,臉露驚喜之色,隨後向身邊的兩人擠了擠眼睛,又朝冰柔努了努嘴。

他身邊的兩人見到冰柔也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正欲說話,老大搖了搖頭,找了張桌子坐下,又叫了三碗茶。

面有紅痣的老三小聲道:「大哥,是不是她?」

滿臉落腮鬍的老大從懷中拿出一幅畫,看了看畫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冰柔,點頭道:「我看是她,與畫上有幾分像。」

臉色焦黃的老三道:「不是說她頭上總是有一支銀羽釵嗎,怎麼不見?」

「嘿,一定是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收了起來。」

「可她的身邊應該有個丫環,怎麼變成一個年輕的書生?」

「說不定是她看上了這小子,奸戀情熱,怎肯讓一個丫環跟在身邊。」

「公子也沒說她是什麼人,有個相好的也不算奇怪。」

「我們怎麼辦?」

「先穩著,等他們上了路,我們再跟上去。」

「好,就依大哥。」

三人一邊喝茶,一邊盯著葉歆和冰柔。


不多時,葉歆和冰柔喝完茶便上路了。

這三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扔下兩個銅板就跟了上去。

葉歆和冰柔走了不遠,就聽到後面又響起了馬蹄聲。回頭一看,又是剛才在茶寮所見之人,因此並未留意,繼續向前走著。

可是,三匹馬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馬上的三人跳了下來,圍住他們。

冰柔立即抽出佩劍,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落腮鬍老大道:「小姐不必問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奉公子之命前來請小姐的,請小姐跟我們走。」

葉歆和冰柔都萬分詫異,道:「我們不認識什麼公子。」

落腮鬍老大笑道:「小姐就別裝了,我們有妳的畫像。」

葉歆道:「你們認錯人了。」

紅痣老三嘿嘿一笑,道:「小子,都是你拐跑了小姐,否則也不會勞動我們。識相的自己走人,要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

葉歆氣憤道:「你們怎麼這麼不講理,分明是認錯了人,還在這裏危言聳聽。」


黃臉老二有些猶豫,在落腮鬍老大的耳邊道:「大哥,是不是我們真的認錯人了呢?」

落腮鬍老大道:「我也不知道,上面就給了一張畫像,其他資料都沒給,我也無法確認。」

「那可如何是好?」

「大哥,先帶回去,不是再說。」

落腮鬍老大向他點了點頭,轉身對冰柔道:「不管是不是,總之我們就是要帶妳回去覆命。」

冰柔和葉歆見他們橫蠻無禮,心中惱怒,葉歆冷冷地道:「我們自有去處,不勞三位。」

那三人一晃手中兵器,道:「小子,這就由不得你了,看你這樣子,最多也只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別在我們兄弟面前班門弄斧,免得丟了小命。」

冰柔氣憤不過,抽出佩劍,一劍就劈了過去。

落腮鬍老大嘿嘿一笑,道:「小姐的武功果然不錯,難怪會動用到我們兄弟。」

接著,他又朝身邊二人道:「二弟,小心點,別傷了人,回去不好交待。三弟,你去把那小子廢了,我和二弟抓這小妞。」

「是,大哥!」那個紅痣老三舞動雙槍,就向葉歆攻去。

葉歆見他們動手,喝道:「你們是何門何派,難道不知道私下比武是要受重罰的嗎?」

「老子的事,輪不到天龍皇朝管。」

「輪不到天龍皇朝管?你們是鐵涼國的?」

「三弟別跟他多說,快點宰了他。」

此時,冰柔不知道葉歆的道術是否有能力自保,急忙回身相救,卻被那老大和老二攔住。冰柔奮力相擊,劍舞長空、身若披霞,將落英劍法和仙翎劍法一一使出。

二人見冰柔的妙招層出不窮,有點吃驚,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與她拼鬥在一起。

冰柔的武功比二人都高,雖以一敵二,本應遊刃有餘,只是有孕在身,怕傷胎氣,不敢出盡全力,稍落下風。但落英劍法和仙翎劍法都是一流的武功,足以自保。

面對老三的攻擊,葉歆先是瞥了一眼冰柔,見她有能力自保,便放心下來。然後不慌不忙地施出遁術,在那老三的身邊晃來晃去,時左時右,時前時後,並沒有攻擊。

他此時尚不知道自己的道術用於實戰會有什麼結果,因此先用道術試探一下自己遁術的靈活性。

這老三根本跟不上葉歆的速度,被他晃得暈頭轉向,只覺得四處都是葉歆的身影,卻永遠觸摸不到,不禁驚叫道:「大哥,這點子硬,快來幫我。」

老大和老二見老三險象環生,心中大急。他們本來以為這是手到擒來之事,誰知兩人的武功都如此厲害,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搶著辦這件事,弄得現在進退兩難。

他們互看了一眼,出全力攻向冰柔。一時間,冰柔被突然而來的猛攻弄得手忙腳亂,有點應付不了。

葉歆一見,連忙捨下老三,遁至冰柔的身邊。腰間的那條雪藤也自動地彈了出來,一頭繞在葉歆的手指上,另一頭攻入圍攻冰柔的兩人。

那二人見一條雪藤攻至,嚇了一跳,連忙縱身後退,與老三會合,然後又一起攻了上來。

葉歆對冰柔道:「柔兒,妳休息一下,讓我來。」

冰柔見他有信心,於是退至一邊,但仍準備隨時上前助丈夫退敵。

葉歆道:「三位不信我們的話,我也沒辦法,此事確是誤會,不如罷手吧!」

三人卻心想:「既然接受了這次任務,就算是抓錯人也要抓一個回去覆命,免得空手而回受罰。」因此不答話,圍著葉歆猛攻,嘴裏還道:「怪不得小姐不肯跟我們走,原來有你這麼一個護花使者,我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葉歆見他們冥頑不靈,只好自嘆倒霉,也惱怒這三人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抓人。於是,催動道力,手上的雪藤便如游龍般捲向三人,同時又用道術,使雪藤攻擊的方向不時的變換著。

三人只能看到滿天的白影,自己被籠罩在白網之中,無處可逃。他們並不知道那白影是什麼,因此不敢與之相碰。這正合了葉歆的意,他本就不願雪藤與兵器相交,怕金氣損了雪藤。

冰柔在一旁看得手癢,叫道:「相公,讓我玩玩。」

葉歆見冰柔如此有興趣,笑道:「一起來吧!我們聯手。」

冰柔嬌喝一聲,挺劍,旋身飛至。葉歆為了讓冰柔盡興,只在一旁騷擾,不做正面攻擊。

三人被葉歆弄得心神不定,生怕葉歆隨時會出現在他們的身邊。這一分神,使得他們的招式露出更多的破綻,冰柔很快就攻破了他們的防禦網,用劍尖點了三人的穴道。

葉歆見了,笑道:「讓他們在這裏睡一陣,我們走吧!」

冰柔指了一指三人的坐騎,道:「現在我們有馬了,我們騎馬吧!」

葉歆見到馬有點怕,遲疑道:「這不好吧?」

冰柔嬌笑著道:「我知道你怕騎馬,我們共乘一匹如何?」

葉歆只好點頭,選了一匹最好的青馬,兩人共乘而去。

坐在馬上,冰柔道:「這三個人真是糊塗,認錯人還說沒錯,我們真倒霉。」

葉歆道:「想不到一下山就遇上這種事,希望他們不會再追來。」

冰柔嬌笑道:「追上來又如何,還不是又輸給我們,反正一路上挺無聊的。」

「我們還是小心點。」

「怕什麼,我看天下沒有人比你逃得快。你剛才用的遁術,連我的眼睛也給弄花了。」

葉歆笑而不答。

走了兩個多時辰,凌峰城那古老的城牆就在眼前,兩人剛才打鬥了一番,葉歆怕冰柔累了,於是便決定在凌峰城休息一晚。


夜,漸深。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已熟睡,只有窗外沙沙的樹搖聲。

五條黑影正沿著無人的大街,奔到凌峰客棧的後院。

看了看不大的客棧,為首一人輕聲問道:「是這裏嗎?」

「是,我們查過了。他們就住在這裏的地字二號,我還見到我的那匹馬呢!」

「你說他們睡在一個房間?」

「是!」

「嘿嘿,這下有好戲看了。要是二皇子知道這個消息,一定開心。只是便宜了那小子。」

「隊長,他們的武功可不低,正面打,有把握嗎?」

「蠢貨,在這種地方怎能硬來?若是驚動了別人,我們可吃不完兜著走。凌峰城的銀槍門雖是小派,但驚動了他們,也不易對付。」

「那如何是好?」

為首那人從懷中拿出一支煙筒,道:「有這個迷魂煙,就是神仙也會倒。」

「隊長果然英明,不愧是二殿下的親信。」

隊長笑了幾聲,道:「許安平,你的輕功較好,你去。若是不成,就把他們引到城北的那幾間破屋去。」

「是!」

於是,一道黑影便竄向二樓的地字二號房。


透過門縫往屋裏看,裏面黑忽忽的,什麼也看不到。許安平笑瞇瞇地拿起煙筒,對著門縫朝屋內吹去,煙筒前端噴出了一團白煙。

他正洋洋得意之際,背上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以為是同伴,隨手向後一拍,道:「別弄,還沒好呢!」

「是嗎?我來幫你。」

許安平還未來得及發聲,便被一隻玉手在他的後頸一拍,頓時昏了過去。

後面,葉歆和冰柔正笑著看著這個黑衣人。

「相公,看來他們真的不肯死心。這些蠢貨,以為白天跟在我們後面就神不知鬼不覺。」

「柔兒,應該不止一個,外面應該還有人接應,我們去看看。」

「好啊!想不到今天我也有機會做一回俠女。」

葉歆輕聲笑道:「妳要想做俠女,乾脆我們把他放了,等他們下次再來。」

冰柔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幹,這些人總跟著,連覺也睡不安穩。快走吧!我還想睡個好覺呢!」

說罷,冰柔一躍而去。葉歆笑了笑,隱身跟在後面。


客棧外的四人等得心焦,那隊長道:「丁梭、吳平、滕依,你們去看看許安平那小子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是!」

三人剛想動身,身後有人說話了。

「不用勞駕各位,我們來了。」

那四人嚇了一跳,隊長低喝一聲「走!」,便縱身而去。其他三人也趕緊往同一方向逃去。

冰柔一躍便把其中一個攔下,轉頭道:「這個交給我,你去追帶頭的那個。」

葉歆看著那隊長逃去的方向輕輕一笑,飄然一幻,便到那隊長的面前,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隊長見葉歆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大吃一驚,知道自己沒有對手快,索性停了下來,道:「小子,好輕功,有膽的跟我到城北一鬥。」

葉歆知道他害怕驚動了其他人,輕輕笑道:「尊駕為何無緣無故施迷藥想害我們?」

「小子別裝蒜了,你幹的事自己清楚,不過你這麼做,我們主子很高興,跟我們回去,一定有你的好處。」

葉歆聽得不知所以然,訝異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只知道你想害我們,我看你還是乖乖的去見官吧!」

「你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我宰了你,再去辦正事。」說罷便舉起兵器攻向葉歆。

此時,突然有人叫道:「什麼人?!」

葉歆抬頭一看,只見幾個巡夜的人提著燈籠和兵器走了過來。他不願惹事,因此瞪了那隊長一眼,急遁而去。


回到客棧門口,冰柔早已在那裏等著他,她面前的地上還躺著一個黑衣人。

「相公,沒抓住嗎?」

「遇上巡夜的,不想多事。」

「這個人怎麼處理?」

「帶回房中細問。」

回到房中,冰柔將倒在門口的那個黑衣人也搬了進去放在地上,將抓住的那個放在椅子上。他們揭開地上那黑衣人臉上的布,發現這人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老二。

之後,冰柔又揭下方才所擒那人臉上的黑布,黑布下卻是個花樣少女。她隨手在少女的身上拍了兩下,解開她的昏睡穴,少女才幽幽醒來。

少女睜開眼,見面前有兩個陌生人,而身體又動彈不得,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葉歆和冰柔相視一笑,葉歆道:「妳來放迷藥,還問我們是什麼人。」

「是你們!」

「我跟你們無怨無仇,怎麼總是跟我們過不去?白天用武,晚上用迷藥,我們說過了,你們認錯人了。」

少女細細地打量了冰柔,又搖搖頭道:「我也分不清楚,是與那張畫有幾分像,要我們的總領才清楚其中的細節,連隊長也不清楚。」

冰柔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又拍了她幾下,解開她所有被封的穴道,道:「妳回去吧!告訴你們隊長,我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不要再來煩我們,還有地上的那個妳也帶走。」然後又拍開地上那人的穴道。

那少女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拉著剛醒的許安平,飛快地跑了。


次日早上,葉歆和冰柔又合乘一騎,向府城綿陽城而去。

離開「仙山」越來越遠,一路上,葉歆和冰柔見到了乾涸的河流、龜裂的土地,有等著賣兒賣女而抱頭痛哭的家人、有看著荒蕪田野長嘆不已的老農,也有一邊殺著瘦弱的老牛一邊默默流淚的村民。

看著眼前一幕幕淒慘的景象,他們感到無奈和傷感,然而他們做不了什麼,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便繼續趕路。

走了四個時辰,隱約能看到綿陽城就在前方,遠遠望去,城門口正排著長長的隊,似乎在排隊進城,但吵雜的喧鬧之聲從遠處便能聽到。

葉歆和冰柔走到城門口下了馬,城門口有一大群衣衫襤褸的難民吵著要進城,卻被一群手持利刃、橫眉怒目的兵丁所擋。而其他等著進城和出城的人都無法通過。

「知府大人有令,不許閒雜人等入城,你們這些叫花子快給我滾開,其他人排好隊,一個個檢查。」一個軍官指著那群難民不停地喝斥著。

難民不肯罷休,還是往城門口擠。

有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兵大爺,讓我們過去吧!我給你們磕頭了。」說罷就砰砰地磕起了頭。

那軍官喝道:「再磕幾百個頭也沒用,城裏的賑糧都已經派完了,進了也沒用,快給我滾開!」

「哇--」一個嬰兒嚇得大哭,她的母親不斷地輕拍著她,哄她不哭,卻一不留神,被士兵們推開,一下摔倒在地,正好摔在冰柔的身邊。

冰柔連忙扶起那位婦人,好心地問道:「妳沒事吧!」

然後,她憐惜地用手摸了摸小孩的臉。自從她懷孕之後,變得越來越心慈,看著小孩瘦黃的小臉,她又憐憫又傷感,腦中幻想著自己孩子的模樣,臉上不禁流露出甜甜的笑容。

婦人抬頭見冰柔盯著她的孩子,又見她衣著華美、頭戴玉釵、容貌秀麗、神態和譪,看了看懷中正在啼哭的孩子,一咬牙,對著冰柔說道:「夫人,我女兒才一個月,您要是喜歡,您就把她買下來吧!」

冰柔嚇了一跳,從幻想中驚醒過來,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婦人見她不肯,抱著女兒哭著哀嚎道:「女兒啊!不是娘不救妳,實在是娘養不活妳。」

冰柔聞言頓感悽涼,不禁流下了眼淚,卻又不知怎麼辦,抬頭望向葉歆求助。葉歆也是傷感,但又不想無端買個孩子,於是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遞給冰柔。

冰柔明白他的意思,接過銀子後,把銀子塞在那婦人的手上,安慰道:「這幾錠銀子,妳拿去給孩子買點東西吃。」

那婦人看著手中的銀子,感激得痛哭流涕,趴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道:「夫人和老爺真是心腸好,我們母女倆的命已經是你們的了,我願給你們做牛做馬。」

有孩子的難民見到這種情況也都圍了上來,跪在地上哀求著要賣孩子。

葉歆這下也沒輒了,與冰柔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19:32:01

第十二章

突然,那個領頭的軍官一腳踢開幾個難民,喝道:「還不快滾,這少爺和夫人是看你們可憐,才給了幾錠銀子,怎麼,還想要啊!人家可不是來放賑的。」他見葉歆和冰柔穿著華麗、氣度不凡,以為是什麼官宦子弟,因此不敢怠慢。

他走到葉歆和冰柔的面前,陪笑道:「兩位是要進城吧!您快走吧!要是真的給這群人纏上,想走也走不了。」

葉歆只好忍下同情心,拉著冰柔便往城裏去。他邊走邊問那軍官:「這是怎麼回事?」

軍官無可奈何地道:「這昌州兩年大旱,顆粒不收,難民就多了起來。」

「朝廷難道沒有放糧放賑嗎?」

「別提了,朝廷幾次派人來放賑,卻都被人給搶了,所以現在無糧可派。」

「搶了?!」葉歆想起了那些無助的眼神、想起了那些面黃肌瘦的面孔,也想起了餓死在路邊的屍體,胸中突然燃起的怒火使他失態地叫了起來。

「誰幹下這種無恥的事,實在太可惡了。」冰柔此時也豎起秀眉,煞氣頓現,目光變得凌厲,猶如利劍般從她那秀目中射。

軍官看得心頭一震,連忙道:「我也不大清楚,消息是傳出來的,聽人說是征北大將軍府中傳出來的。」

葉歆看了冰柔一眼,冰柔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便向城內走去。


冰柔小聲道:「相公,這事我們不能不理,那些難民太可憐了。」

葉歆頷首道:「我也是氣憤不已,只是此事要從長計議,妳現在有了身孕,萬事要小心才行。」

「不怕,才兩個多月,不會有影響,我實在氣不過那些連賑糧都搶的山賊。」

葉歆見她堅持,只好答應。而這兩天合騎一馬,雖然溫馨,但不甚方便,他們決定買一輛馬車,於是來到城東的一家馬店。

馬店很簡陋,外面的馬廄只有幾匹瘦馬和幾匹小駒。

一個伙計正在餵馬,見葉歆和冰柔進去,男的神色平和、瀟灑出塵,女的貌美如花,娥娜多姿,便臉上堆滿笑容迎了上去,問道:「客官,你有什麼吩咐嗎?」

葉歆看著廄內的馬不甚滿意,眉頭一皺,道:「想買輛馬車,有好馬嗎?」

伙計點頭哈腰地陪笑著,道:「不好意思,小店的馬只有這幾匹了,您多包涵。」看了看他們身後的那匹馬又道:「你這匹比我們這裏所有的馬都好。」

「沒有再好一點的嗎?」冰柔很不喜這幾匹又老又瘦的馬。

「客官,您是要上哪兒?」店內走出了一個中年漢子。

「我們要南下臨川府。您是……」葉歆遲疑地應了一句。

「我是這裏的店東,叫張富。」中年漢子陪笑著應道:「我看客官還是將就點吧!這幾匹馬雖然跑不快,但拉車還是可以的。從這去臨川府也就是幾天的路程,慢慢走不會有事。」

葉歆奇怪地問道:「昌州不是產馬之地嗎?怎會只有這幾匹馬?」

「客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張富好奇地看著他們。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們一直住在山上。」

「原來是這樣。」張富嘆著氣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這幾年昌州一直有旱情,去年更是沒下過一滴雨,許多地方顆粒無收、牧草短缺,馬死了不少。有的養馬人因為缺糧而把馬殺了充饑。不但如此,朝廷的賦稅又加了一成,說是收什麼兵稅。更甚的是,好馬都讓征北大將軍的軍隊給徵用了,聽說是為了防止鐵涼國入侵。這裏的人能吃飽飯已經是不錯了,誰管他打不打仗,就算真打起來,也不過如此。」

伙計插嘴道:「朝廷比山賊還狠,說不定讓鐵涼國來管還更好呢!」

張富瞪了他一眼,喝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人聽到告到官府,我們可是要殺頭坐牢的,少給我惹禍,還不快去餵馬。」

「我可沒說錯。」伙計嘟囔著走開了。

葉歆和冰柔對視一眼,慨嘆不已。

「生意豈不差了很多?」

「可不是,我們賣馬的沒馬可賣,豈不是笑話。天災連年,可賦稅未減反加,收了人頭稅,又收地稅,還有什麼兵稅、貢稅、馬稅,更有一些連我也叫不出名字的稅。聽說很多都是征北大將軍巧立名目,私自徵稅。可是我們小民百姓怎能與大將軍爭鬥,官府要甚麼,我們只能交什麼。交不了稅就搶馬搶東西,這種年景,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誰還有能力繳交那麼重的稅。上個月收稅的人還來過一次,大批的馬都給搶走了,幸好送了一些上山放牧,才留下這些。要是全搶走了,客官您想買還買不到。」張富無奈地苦笑著。

「是啊!官軍比山賊更兇。有些山賊只搶軍糧軍餉,從不傷騷擾百姓,有的時候還派人送糧救濟災民。就像前些日子,一個好美的女英雄帶著一大批糧食來救濟我們鎮,人們高興啊!都讚他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哪像那些官兵,抓不到山賊就抓幾個平民頂替,有錢才能放出來。就像秀芳家--」伙計忍不住發起了牢騷,越說越激憤,說到最後還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張富本想阻止他說下去,但聽得心中感嘆,無奈地默然不語。

「稅監住在什麼地方?」冰柔氣得粉臉通紅,剛才被賑糧被搶一時激怒了,此時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伙計嚇了一跳,連忙應道:「在昌州城。」

葉歆忽然按住冰柔,給她使了個眼色又搖搖頭。他也是義憤填膺,想教訓一下稅監,但他覺得此時要謹慎考慮,不便聲張。

冰柔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怒意暫時按下。

張富忽問:「兩位是去給金家賀壽的嗎?」

「金家賀壽?」葉歆和冰柔大惑不解地看著張富。

「兩位不知道?那可是昌州的大事,好多官紳富商都去給金老太爺祝壽。」

「金家做壽,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這金家是昌州第一大糧商,您也知道,這兩年昌州大旱,饑民如潮,賑糧又不見蹤影,只有金家派糧賑災,救了好多人的性命。昌州無人不知金家的大名。現在的糧食可是比天還高,金家拿出糧食就等於拿出白花花銀子。您說金老爺大壽,誰不去賀一賀。」

冰柔聽了很感興趣,道:「這麼好的人家,是應該去賀壽。」又對葉歆道:「相公,我們也去吧!」

葉歆自然是笑著點頭同意。只是他心裏琢磨著,賑糧丟失,而昌州最大的糧商是金家,賊人若想圖利,必找買主,金家便是最好的買主,此去順州正好經過臨川,不如前去看看。金家若真是大善之家,倒也值得去拜會一下。

「馬車我們要了,我這匹馬留下,您給我們套好車,我們吃完飯就來取。」葉歆從包袱中拿出銀子交給掌櫃。

出了馬店,葉歆和冰柔見左邊有一間酒樓,便想進去吃午飯,忽聽後面有人叫道:「恩人留步!」

他們回頭一看,卻見剛才那位婦人抱著女兒跑了過來。

冰柔奇怪地問道:「妳是怎麼進來的?」

「我跟他們說,恩公給的是銀子,就是買下我們母女,我們現在是恩公的僕人,要跟著恩公上路,他們就放我過來了。」

冰柔急忙辯道:「我們只是給點銀子讓妳買東西給孩子吃。」

那婦女又要跪下哀求,冰柔連忙扶住,道:「我們有事,不能帶著妳。」

葉歆道:「這樣吧!我們先上去吃點東西,妳的孩子也餓了。」

冰柔點了點頭,便領著那少婦進了酒樓。

店伙計見少婦衣衫破爛不堪,面有菜色,知道她是難民,本不想讓她進去,但又見冰柔的樣貌和衣著,這才心有不甘地招呼他們。

點了幾樣東西後,那少婦狼吞虎嚥地吃著,葉歆和冰柔對於賑糧被盜一事十分氣憤,都沒有心思吃東西,只是吃了幾口便不吃了。

「那些盜賊實在太可惡了,連賑糧都敢搶,這事我們不能不理。」

「是啊!竟敢幹這種事!」

少婦忽然抬頭道:「可我聽說賑糧到了昌州,都讓鐵涼國派人來搶走了。」

「什麼?!」葉歆和冰柔都對這個新的消息感到震驚。

他們將信將疑地看著少婦,不相信鐵涼國會為了一點點賑糧而破壞與天龍皇朝的關係,而且這樣做只會為鐵涼國帶來罵名,鐵涼國能人不少,怎麼可能會這麼做?

旁邊忽然有人插嘴道:「可我聽說是征北大將軍把賑糧都吃了。」

葉歆和冰柔又是一愣,這個消息更令他們吃驚,如果一品大員不顧千萬饑民,連賑糧都貪,可是吏治之腐敗。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旁邊的桌子坐著兩個帶有綠色面紗的女子,一個身形婀娜,頭戴玉瓚,綠衣綠裙,外披紅色的斗蓬,腰懸寶劍,腳蹬粉緞劍靴;另一位長得嬌小玲瓏,身著粉衣藍裙,身旁放著兩個包袱。

葉歆問道:「妳們從何得知?」

「現下災情嚴重,曾經有人見軍隊運了大批糧食去昌州城的倉庫,卻不見官府派糧。」

葉歆點了點,拱手道:「多謝姑娘贈言,民間各種傳聞都有,不可皆信。我們也只是閒來無事,議論一番而已。」

驀地,門被踢開了,十幾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為首一人光禿著大腦袋、尖尖的鷹嘴鼻子、蓄著一撮山羊鬍、穿著一件嶄新的官袍,一看就不像個好人。後面跟著的都是彪形大漢,一臉兇相,目露兇光,手裏還提著鋼刀。

伙計連忙陪笑著迎了上去,問道:「李稅監,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只見李稅監一巴掌打了過去,把伙計打倒在地,啐了一口道:「你是什麼東西,快叫你們掌櫃來侍候。」

冰柔一聽是稅監,本就不高興,又見了他如此橫蠻無理,更是氣憤,喝道:「你怎麼無故打人?!」

李稅監轉頭一看,見是一個美貌如花的少婦正怒視著他,他眼睛像冒火般直直地盯著冰柔,一臉淫笑,口中喃喃道:「嘿,想不到這裏有這麼標緻的小娘們。」

旁邊一個爪牙為了逢迎上司,道:「小娘子,還不過來陪李大人喝酒!」

另一個爪牙也叫道:「對,小美人,快過來陪李大人喝酒,要是侍候的好,李大人收妳做第五房小妾,包妳享受榮華富貴。」

「呸!」冰柔啐了一口,正待罵他,葉歆說話了。

「就你這狗樣,給我娘子做看門狗都不配。」葉歆此時已怒不可遏,面色陰沉,冷冷地嘲諷著。

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比傷害冰柔更令他憤怒與不快,就算是語言上也不行。現在他只想殺了這個李稅監,以圖一快--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對別人產生殺意。

他用手指輕輕一彈,想施道術,但殺念一動,道力像是遇到了一堵牆,如何也施放不出。

葉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剛才怒火中燒,忘了「施展木行道術不能有殺意」這一原則。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

李稅監這才發現美人的身邊坐著一個男子,想必是那美人的夫婿。

他心中又忌又妒,覺得這美人讓這臭小子給摘了太可惜,面泛怒意,吼道:「你這臭小子,來人啊!把這小子給我廢了。」

接著,他又堆起笑臉對冰柔道:「小美人,妳要是肯乖乖地侍候妳家老爺我,我可以饒妳男人一命,否則我就給你們一個私通山賊的罪名,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說著,一群爪牙立刻作勢衝向葉歆。冰柔氣得咬牙切齒,立即拔劍相向。那些爪牙見冰柔動了劍,有些怕,都停了下來,也各自抽出兵器。

「柔兒坐下!」葉歆冷冷地笑了笑,仍安靜地坐著。

他從未傷過人,但這次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教訓一下這些在言辭上污辱冰柔的人。此時的他想到了另一種教訓李稅監的方法,因此按住心頭的殺意,手指在空中暗暗一彈,木質的桌子突然飛出幾根細如牛毛的木刺,然後他暗用道力控制著木刺從地上飛向李稅監的爪牙,直刺入小腿。那些爪牙頓時覺得小腿一癢,以為是蚊子咬的,也沒有留意。

冰柔看了葉歆一眼,收劍坐回了原位,仍是滿臉怒意地看著李稅監。

爪牙們見冰柔收了劍,便回頭看著李稅監,等候指示。

「算妳識相,惹怒了妳家稅監老爺,妳可吃不了兜著走。小美人,妳還是過來侍候妳家大爺我吧!」李稅監本來還挺害怕的,此時見冰柔收了劍,以為他們怕官,立即又擺起了稅監老爺的架子。

葉歆用冷若寒冰的語氣喝道:「滾!」

冰柔從未見過丈夫如此憤怒,就連他被蘇家兄弟傷了手也未曾憤怒,好奇地看著他,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葉歆對人一向都十分溫柔,修煉了道術後更不喜動氣,此時的葉歆卻突然表現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霸氣,令她又驚又喜。

「喝,你還得意起來了!上,把他給我抓了,老爺我今天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李稅監陰霾地冷笑。

「是!哎喲……」爪牙們聞言馬上要撲向葉歆,可腳一發力,立刻兩腿發軟,全都倒在地爬不起來,還不停地呻吟著。

原來葉歆見他們撲來,暗用道力,令木刺在爪牙們的腿內爆裂,刺入他們腿上的血脈,令他們腿上的血脈被阻,無法動彈。

「你們怎麼啦?」李稅監驚叫了起來。

「大人,剛才腿上微癢,我們沒有留意,可現在我們的腳又酸又痛,走不了了。」爪牙們不停地哀嚎著,有的人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葉歆有些驚訝,他不曾想到自己這一招比殺人還厲害,可以令人痛不欲生,因此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剛才他們對冰柔的態度,眼神又變得冰冷。

由於剛才那招太毒,因此他正思考著如何控制道術的傷害力,以便懲治為禍已深的李稅監。

這時,店內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他們見到李稅監的手下這般模樣,心裏都高興地叫了起來,可誰也不敢當面叫好。

「妖法、妖法,你們會妖法。」李稅監指著葉歆和冰柔大叫,又驚又怕。

葉歆輕輕一笑,道:「稅監老爺,你可別亂說,我們可不會妖法。我看他們是做的虧心事太多,有報應。您什麼時候受報應啊?」

李稅監用顫抖的手,指著葉歆道:「我可是屈大將軍的人,你跟我過不去,就是跟屈大將軍過不去,我能要你生不如死。」

「李稅監,輪到你受報應了。」一把輕脆的聲音從牆角傳來。

眾人轉頭一看,卻見聲音的主人是坐在牆角處的兩個面紗遮臉的女子,正是剛才和葉歆說話之人。

「妳是什麼人,敢這麼對老爺我這麼說話!我明白了,剛才一定是妳用了什麼妖法偷襲暗算。」

綠衣女子嬌斥道:「要是我,早就把你的手下給宰了。」

李稅監見是個女的,於是抽出爪牙的佩刀,走向那綠衣女子。突然,一把光晃晃的寶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綠衣女子朝著他冷冷一笑:「你這狗官,我早已聽聞你仗著自己的姐姐是征北大將軍的小妾,仗勢欺人、為禍一方,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稅監嚇得膽顫心驚,雙腿發抖,顫聲道:「我沒有,我是好人。」

「哼,你是好人?」綠衣女子怒極反笑:「你只知道到處撈油水、搶東西。城西的秀芳家就是因為交不起稅,又不願送女兒做你的第五房小妾,你就誣陷她父親 勾結山賊,結果全家落了個通匪的罪名,男的被發配軍前做苦工、女的被送入教坊,可憐秀芳一頭撞死在家門口。本姑娘今天就要為昌州除害!」

說罷,綠衣女子手中長劍輕輕一帶,一抹鮮紅飛灑半空。隨之,李稅監的屍身便摔倒在地。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想不到這女子如此輕易便殺了李稅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冰柔早就有殺這李稅監之意,但丈夫不願她殺人,只好作罷,這時見這個女子乾淨俐落地了結了李稅監,為地方除了一害,頓時喜笑顏開。

她擊掌稱快,道:「姐姐殺得好!這等小人就這麼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蕩盡天下不平事,是我輩學武之人當為之事,何勞稱讚。」

那綠衣女子向冰柔一拱手,以示感謝,然後飛身而出,幾劍便將李稅監的爪牙殺得一乾二淨。

圍觀的人見殺了官,還殺了這麼多人都嚇得跑了,連酒店的伙計和掌櫃也跑了。

「大庭廣眾,擊殺朝廷命官,似乎沒有這個必要。」葉歆看著一地的鮮血以及掉落一旁的頭顱,搖頭不語。

綠衣女子看在眼裏,不滿道:「你這人怎麼比我們女人還懦弱!剛才還見你挺神氣地教訓這些人,現在怎麼轉眼間變得如此膽小如鼠。不就是殺了幾個敗類,你好像很不滿。」

葉歆輕笑不答。

冰柔維護道:「我丈夫不是膽小怕事之徒,他此番作為必有深意。」

「有什麼深意,不就是膽小怕事嗎?」綠衣女子哼了一聲,一甩袖子,然後提劍而去,眼中盡是不屑之意。

葉歆無奈地笑了笑,對那少婦難民道:「妳慢慢吃,我們先走了,帳我會付。」說罷,放下一錠銀子便和冰柔走了。

那少婦知道他們不會帶上自己,高聲問道:「恩公尊姓大名?」

葉歆和冰柔回頭笑了笑,沒有回答就走了。

少婦跪地上,不停地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磕頭,嘴裏還念道:「保祐恩公夫妻一生平安,大富大貴……」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6:02

第一章

「你們站住!」

葉歆和冰柔剛出酒樓就遇上了蜂湧而來的士兵,如狼似虎般撲了上來,為首的一個粗壯的軍官將他們攔住,其餘的士兵衝進了酒樓。

葉歆神態自若地問道:「大人,不知喚住我們所為何事?有甚麼事需要我們幫忙?」

那軍官還未說話,就聽一個士兵跑出來稟報道:「大人,李大人真的死了。」

軍官哼了一聲,轉向葉歆,粗聲粗氣地問道:「聽說殺死李大人的是兩個女匪,你們可見過她們的真面目?」

「大人,那兩名女子皆戴著面紗,看不清楚樣貌,只知一人身著綠色衣裙、一身則是粉衣藍褲,身手高強、武藝出群,可憐李大人竟被她們所殺,草民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助官拿匪實在是沒有用。」葉歆假裝頓足捶胸、憤憤不平,似乎真的是在為李稅監的死而發怒。

軍官打量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神情鎮定、目光清澈,也就相信了,於是擺了擺手,將圍著他們的士兵散開。


接著,軍官下令:「立即封鎖四門,搜尋城內,不能讓殺死李大人的兇手逃了。」他也很怕,畢竟李稅監與征北大將軍屈復清是姻親關係,萬一屈復清遷怒於他,他可就大禍臨頭了,因此拼了命地想捉住兇手,好向上頭交差。

士兵們應了一聲就跟著軍官去了。

葉歆和冰柔相視一笑,覺得這次下山所遇頗奇,別有趣味。他們去到馬店,見馬車還沒備委,便想在城中逛一逛,於是向張富問明了城中最熱鬧的去處。

轉過兩條街,他們走到城中最大的一條街。雖然旱災為禍,但街上還是吵吵嚷嚷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道的兩側有很多小攤子,擺著各種各樣的貨,琳琅滿目,從吃的到穿的、從看的到用的,應有盡有。大多是因為家裏沒有糧食,所以想變賣物品換取糧食。

他們沿著大街邊走邊看,冰柔兩年來都沒有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所以特別興奮,看完了這攤又去看那攤,還不時的拿起東西細看,一見到喜歡的就向葉歆伸手要錢,弄得葉歆跟著她到處亂跑。

不一會兒,手上便多了一大堆東西,有吃的、有戴的,更有很多小巧的玩具,說是要留給孩子的。葉歆看在眼裏既是愛憐,又是好笑,索性給了她一疊銀票,自己則坐在街邊喝茶。

冰柔拿著銀子,興高采烈地在街上到處亂逛,慢慢地便走到了街尾,她見那裏有一攤賣首飾的小攤子,便走了過去。

正當她蹲在地上,拿著一枝珠釵在看,突然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問道:「小姐,我這裏有好東西,您要看看嗎?」

冰柔正蹲在地上撫弄著一枝銀釵,抬頭一看,見一個中年男子,面黃肌瘦,身形削長,頭髮披散在臉前,將臉遮去了一大半,兩道幽深的眼光,從髮間射出,身上穿著一件破爛的長袍,正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她。

她覺得這人必是災民,於是動了惻隱之心,問道:「大叔,你叫我嗎?」

中年漢子一臉可憐地哀求道:「小姐,我家裏已經斷糧十幾天了,一家老小正等著我買糧食回去,我有一枝羽釵,您要是有興趣就買下吧!」

「好吧!那枝釵要多少錢?」冰柔見他說得可憐,心就軟了,況且她手上有錢,因此也就不在乎了。

「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老小永世不忘,只是這羽釵在我女兒那裏,您跟我去取吧!」中年漢子喜形於色,手一指左前方的小巷子:「我女兒就在那條小巷子裏。」

冰柔猶豫了一下,回頭瞧了葉歆一眼,見他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茶碗,不知道在想甚麼,又回頭見巷子不遠,心想索性幫人幫到底,也就點頭同意。她卻見不到中年漢子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以及被頭髮遮住的臉上露出的異樣笑容。

漢子陪笑著在前面引路,冰柔一邊走還一邊好心地詢問著中年漢子家中的情況。中年漢子隨口敷衍了幾句,加快腳步,走向小卷子。

冰柔走進小巷子,卻見不到一個人,心中有些懷疑,問道:「你女兒呢?」

中年漢子驚叫道:「女兒,妳在哪兒啊?」然後哭號著衝進了巷子的深處。

冰柔不放心,急步跟了上去,想幫他尋找女兒。那個漢子卻繞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離大街越來越遠。

冰柔有些擔心,衝到他的前面,急聲問道:「你的女兒是不是回家了?」

「女兒!」中年漢子忽然對著前面大叫。

冰柔轉頭一看,前面甚麼也沒有,正在犯疑之際,忽然感覺到腦後有一股勁風直掃向她頸部的府風穴。她大吃一驚,連忙將身體前傾,讓過頸部,只覺一股勁風從頭上掠過。

那漢子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另一隻手居然後發先至點向她腰間。

冰柔倉促之間,無法拔劍,只能回掌急拍。

勁氣相碰,冰柔立時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從掌心的勞宮穴滲入,沿著經脈迅速蔓延至整個手臂,手臂變得麻木。

她心道不妙,自己方才大意,沒有及時用內力護住經脈,現在被寒氣入體,再打下去一定會輸,便想縱身逃走。同時,她的心裏後悔萬分,埋怨自己太不小心,上了這漢子的當。

漢子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想逃,陰陰一笑,道:「紅大小姐,妳還是束手就擒吧!」接著雙臂一揮,兩隻青灰色的手掌夾帶著寒冷的勁氣撲向冰柔的面門。

冰柔聽到「紅大小姐」幾個字才明白又是那一夥人,正想辯駁,可是勁氣撲面而來,她剛張開嘴,就被勁氣壓得說不出話。由於右臂無法動彈,她踩著落英步,左閃避開。

中年漢子見她愣然的表情,知道自己可能抓錯人,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他放棄,又見她連避兩招,有些吃驚,提掌又攻。與此同時,冰柔的背後突然有利器的破空之聲,直向她的後腰打來。

冰柔大驚,擰腰讓開,就見一枝寸長的小銀槍夾著勁風從她的腰間堪堪掠過,正當她慶幸之時,中年漢子的掌風又向她的小腹掃到。

冰柔驚惶失措,嚇得面色煞白,心想若被他這一掌掃中小腹,肚子的孩子一定保不住,此時掌風已至,連退開的時候都沒有,更不容她細想。她一咬牙,拚命地使出全力推掌迎擊。

這中年漢子突然雙掌翻起,上擊冰柔的胸口,只聽砰的一聲,冰柔被勁氣掃中前胸,她立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原來中年漢子方纔的那一招本是虛招,本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誰知冰柔過於顧忌腹中的孩子,不敢放開手腳搏鬥,而且驚惶之下也沒有查察敵人招式的虛實,因此躲閃不及。

其實她的武功比這漢子只高不低,只是一時措不及防而已。好在中年漢子意欲生擒,沒想到要傷她,否則這一掌便可使她重傷。

「想不到這小妞這麼難纏,花了這麼多功夫才弄到手。」中年漢子看著倒在地上的冰柔得意地笑了。

他先在冰柔的身上點了幾處穴道,然後吹了一個口哨,片刻間,巷中便出現了四個人,正是那夜之人。

許安平問道:「隊長,她到底是甚麼人?害得我們從平安州趕到這裏,還失手被擒,若不是那小子蠢,我們早就沒命了。」

「二皇子派來的密使只說她姓紅,涼州人,還給了幾張畫像,其他甚麼都不肯說,我已經十幾年沒去過涼州了,每次都是往鐵涼國送消息,也沒有得到過甚麼消息,所以不知道她是甚麼人。」中年漢子把遮臉的長髮向後一撥,然後用衣服在臉上摸了摸,立時現出本來面目,大約三十多歲,面白無鬚,尖額瘦臉。

「姓紅,這個姓可不多見。我沒去過涼州,涼州有這個姓嗎?」

滕依歪著頭想了一下,忽然驚叫起來:「姓紅?雪狼關鎮守使也姓紅,他好像有個女兒,而且上次那個密使提到過,紅家之女……」

「住口,不要胡亂猜測。」隊長喝止了她的話,滕依嚇得不敢再說。

「那她豈不是……」三人吃驚地看著隊長。

隊長搖了搖頭,厲色道:「我們屬二皇子管轄,他下的命令一定沒錯,其他的事就輪不到我們操心了,你們只需幹好本分,別的事少知道為妙,免得惹禍上身。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甚麼嗎?」

四人唯唯諾諾地答道:「不能妄自猜測,不能告訴任何人。」

隊長點了點頭,陰笑著道:「記住就好,這事若成,我們就可以回涼州了,而且還會陞官。這人姓紅之事不可告訴任何人,誰要是透露了半點消息,二皇子會叫他生不如死。」

四人都嚇了一跳。

滕依看著冰柔,疑惑地問道:「隊長,真的是她嗎?我們沒有抓錯人嗎?」

隊長笑了笑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太像,她的形象與總領所說的有點區別。但是,不管有沒有錯,也要交回去再說,錯了也不要緊,送一個大美人給二皇子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勞。而且,她既然和我們的目標相像,說不定二皇子另有妙用,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管的了。」

許安平等三人都陰陰地陪笑起來。

滕依有些不忍,那夜被葉歆和冰柔放走後,她一直耿耿於懷,此時有恩將仇報的感覺,但自己位低言輕,說話沒有份量,不敢多言。

許安平道:「隊長,我們快走吧!讓那小子知道可就麻煩了,他的輕功真他媽的快,像鬼影一樣,被他纏上可不容易走。」

隊長想起那晚葉歆突然在他面前出現的情況,有些不寒而慄,催促道:「走吧!還這麼多廢話,事辦砸了唯你是問。」

「隊長,為甚麼不立即出城?這樣不是更好嗎?」

「聽說城中死了一個稅監,官府正四處搜查,此時不宜出城,等城裏平靜下來再說。滕依,妳背著她,你們三個在旁邊護著,立即回客棧。」

滕依無奈地應了一聲,背著軟倒在地上的冰柔,跟許安平等三人向著城北走去。


且說葉歆,他只是低著頭想了一些事情,抬頭一看,卻不見了冰柔的身影,驚得站了起來,緊張地四周張望,可怎麼也找不到冰柔的身影。

「柔兒!」他忍不住高聲叫了起來。

四周的人看著他,卻沒有冰柔的影子。他心神皆喪,急得四處亂跑,邊跑邊叫著冰柔的名字。在街上來回地尋找著,越找心越急,從街頭問到街尾,尋問了每一個攤子的小販。

小販們見過他和妻子一起來,最後他找到那個最後見到過冰柔的小販。小販聽了他的描述,覺得是方才在他這裏看東西的少婦,於是告訴他,一個中年漢子有東西要賣給冰柔,冰柔和他走進了小巷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葉歆此時心道不妙,這明顯是個騙局,必是那一夥人幹的好事,怒火沖天,惱恨他們認錯人還死心不改,屢次為難他們夫妻,這次更把妻子給騙走了,此刻不知所蹤,本來已經心急如焚的他,更加擔心了。

好在四門都有士兵嚴察,那群人一時無法將人帶出城外。但是一個女子落入幾個大漢手中,其危險性是顯而易見。

想到這裏,他也不顧大庭廣眾,便施出了遁術,整個人突然在空氣中消失,嚇得周圍的人大叫起來。

葉歆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由城南至城北,不斷地尋覓著冰柔的蹤跡。

街道上,有的攤子無緣無故被撞倒了;有的人見到一個青影突然出現隨即又消失;也有的人走得好好的,手上的東西不知被甚麼給撞掉在地上。

如此一來,城裏頓時如煮開了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這消息比李稅監被殺還要震動人心,人人都說有鬼,膽小的更立即趕回家,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生怕被這不知名的力量騷擾。

葉歆可不理這些,發了瘋似的到處亂闖。可就是如此,才讓他找到了線索。當他遁至北城花家巷的時候,突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當初遇到的三人之一。

此人正是吳平,他和同伴將人送到客棧後,見客棧內無聊,便想出去找點樂子,不想正碰上葉歆。

葉歆隱身在他身邊,冷冷地盯著他,他不願驚動了這人,怕他有同伴在附近,萬一打草驚蛇,可就得不償失了。因此葉歆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後面,希望跟著他找到冰柔的所在。

吳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跟蹤,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間掛著「玉生香」招牌的店,他喃喃地道:「媽的,那麼美的女人,可惜不能碰,害得老子心癢癢,還是自己找點樂子算了。」逕往「玉生香」走去。

葉歆聽到他的話也稍稍有些放心,對於這個打妻子主意的人,冷冷地一笑,心道:「先讓你快活一陣,等我找到柔兒再來收拾你。」

吳平走進了玉生香,一個龜奴迎了上來,他見吳平穿得一般,不像是甚麼有錢人,沒精打采地叫道:「有客!」

吳平哼了一聲,走進了大廳,老鴇笑臉迎人地出來迎接,道:「請大爺去花廳吃酒。」接著叫道:「菊花,快來接客。」

「哎,來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妓女走了過來,搭著吳平的肩膀,暱聲道:「大爺!」

吳平不多說,笑嘻嘻地摟著她,直接走進了房間。

葉歆有些不耐煩,看見房間中有不少薔薇花,隨手招來幾片花瓣貼在吳平的臉上,吳平覺得臉上有些發癢,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卻不想臉上留了幾點紅印。

不一會兒,吳平慘叫一聲,一臉驚惶之色,隨手扔了幾錠碎銀子,便衝出來了。後面,菊花一臉不屑地看著他的背影。

「自作孽!」葉歆冷笑了一聲,跟在他的後面。

吳平氣沖沖地走在大街,又窘又惱,口中不停地漫罵著,不一會兒便去到城北角落一間很小的客棧。

葉歆抬頭一看,只見招牌上寫著「雲來客棧」,知道這裏便是這群人的藏身之地,冰柔很有可能藏在這裏,心急的他不等吳平帶路,身形一晃便衝了進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6:53

第二章

客棧很小,從大堂轉過去,只有五、六間房,葉歆順著次序一間一間地查看,終於在第二間找到了冰柔。

她躺在床上不動,看來是昏迷了,身子似乎冷的蜷縮在一起,臉色發青,葉歆一見就知道是寒氣入體,心下大驚,以為妻子受到甚麼重傷。又見上次放走的那個女子坐在桌邊,看著冰柔嘆氣。

葉歆急欲為妻子看病,縱身幻至滕依的身邊,然後現出身形,緊接著腰間的雪籐迅速彈向滕依。滕依措不及防,被雪籐緊緊地纏住了頸部,她急欲擺脫,伸手去扯雪籐。

就在這時,葉歆輕喝一聲,雪籐的表面立即泛起薄薄的綠光,將雪籐包裹在內。與之同時,雪籐的表面伸出幾根籐刺,直插滕依頸部的幾處大穴,滕依還不及反應便已昏倒。

葉歆沒有再理她,走到冰柔的身邊,抓起來她的手號了號脈,探得妻子受了點傷,但並無大礙,這才放下提到嗓子口的心。他馬上利用雪籐伸出來的刺,幫冰柔解開穴道。

冰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葉歆關切地看著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問道:「相公,我怎會在這裏?這是甚麼地方啊?」

葉歆親暱地擁她入懷,伸手撫了撫她的鬢絲,柔聲道:「柔兒,沒事了,有我在,誰也別想動妳。」

冰柔這才想起自己被那個中年漢子設計暗算,心頭那把無名火焰騰騰的按捺不住,正欲叫喚,卻被葉歆摀住了嘴。

「柔兒,先不忙,等我幫妳醫好,再去教訓那些東西。」葉歆的眼中突然露出懾人的寒光,看得冰柔心頭一震。

她感覺到右臂又酸又麻,胸口脹痛,寒氣漸漸來到肩膀,問道:「我的傷甚麼時候能好,孩子沒事吧?」

「妳的胸口中掌,那掌勁氣不強,且無寒氣,只是震動了內腑,靜養便可痊癒。而右手的勞宮穴被寒氣侵入,寒氣沿經脈而上,麻痺了手臂的經脈,使氣血不順,我幫妳扎幾針,過後再服些藥,將寒氣驅除就會沒事。不過這兩天妳不能動手。至於孩子,妳放心,一切都安好。」

冰柔聽到孩子沒事,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又道:「那個中年漢子的武功不錯,又卑鄙陰險,你能對付他嗎?」

葉歆自信地笑道:「若是連這些人都料理不下,我在山上兩年的苦修不是白廢了嗎?」

冰柔看他如此有信心,也就放心下,她知道丈夫不是個愛吹噓之人,他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有把握。

葉歆從牆角找到了他們的包袱,從裏面拿出一盒銀針,走到冰柔的旁邊,在她的手臂上紮下幾針,道:「我先幫妳控制寒氣的移動,等我收拾了其他四人再幫妳去除。」

冰柔受了幾針之後,立即覺得胸口的悶氣已平,身體不再覺得冷了,只是右手麻木,不能動彈。

「相公,是時候教訓他們了吧?我實在忍不住了。」冰柔憤恨地叫道這次葉歆沒有阻攔她,此刻他胸中的憤怒不少於妻子,加上妻子平安無事,也就不用投鼠忌器了,盤算要教訓一下那群人,因此也就不怕妻子驚動他們。


房子建得很簡陋,冰柔這麼一叫,立即驚動了隔壁的人。此時,隊長正指著垂頭喪氣的吳平訓斥著,罵他不該私自外出,聽到隔壁的聲音,大叫一聲不妙,立刻衝出了房門。

當他們四人衝到冰柔的房中時,就見葉歆擁著他們捉來的女子安坐床邊,像是等著他們。

葉歆用那凌厲的目光掃了四人一眼,冷冷地道:「我兩次告戒過你們,認錯了人,事不過三!這次居然敢把我妻子給擄來,不給你們點教訓,當我們是好欺的。」

隊長瞧了瞧伏在桌上的滕依,哼了一聲,喝道:「小子,我們可不管有沒有抓錯人,只要看上去有點像的,我們都要。你到挺有能耐,居然能查到這裏,算你有本事,不過遇上我們幾個可不這麼好過的。」

葉歆見他們冥頑不靈,震怒之下不再多言,右手迅速在桌面畫出一符,然後輕輕一拍桌子。

只聽啪的一聲,那四人正想笑,可剎那間,桌子已化成萬點梅花狀,時而幻成利針、時而變成薄刀,如濃霧般向他們籠罩過去。四人只見到一團灰濛濛的東西撲面而來,急忙舞動雙手,緊閉雙目,縱身而退。

就在此時,葉歆已經遁至四人的退路,一條雪籐幻作靈蛇向四人捲去。因為雪籐不是靠勁氣所動,所以移動時無聲無息。


許安平等三人被幻想遮眼,看不清四周的情況,還未來得及運氣護身,便皆為籐刺插中穴位而倒,只有隊長一人早有準備,用內力護著全身,雪籐沒有勁力,所以刺不進他的肌膚。

就是如此,他也嚇得一身冷汗,此時他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有木針和竹刀衝向他。他被眼前的幻象嚇住了,不顧一切地縱身硬闖而逃。

葉歆本想追趕,但妻子受了傷,無法與人打鬥,他怕敵人還有伏兵,因此沒有追趕。他隨手一招,屋內似乎又回復了原狀,連桌子也是完整無缺。

冰柔又驚又喜,驚奇地看著丈夫,問道:「相公,你甚麼時候練的這一招?怎麼方才看到桌子碎裂成粉狀,現在又變回原樣了?」

葉歆收回雪籐,笑著解釋道:「這一招叫草木幻境,只是利用現場的物件產生幻象,幫助打鬥而已,並不是甚麼奇術。那個漢子被我抽中也能逃,這就說明這一招的效用還有限,有時間要改良一下。」接著他又嘆道:「我有力攻人卻無力護身,只要身體直接被擊中,便九死一生,不像妳有內力自然保護。」

冰柔指著地上的人問道:「這幾個該如何處理?」

葉歆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道:「他們的手段如此卑劣,一定不是甚麼好人,我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柔兒,去解了他們的扶風穴,我要問話。」

冰柔走了過去,將四人的扶風穴解開,然後回到他的身邊。

葉歆見四人漸漸地甦醒,問道:「為何要為難我們夫妻?」

許安平等三人見不能動,哭喪著臉哀求道:「不關我們的事,是上頭吩咐要這麼做的。」

葉歆哼了一聲,喝問道:「你們到底是甚麼人?上頭又是誰?」

許安平等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回答,葉歆正欲發作,卻見滕依張口欲答,於是用雪籐將那三人點倒,走到滕依的身邊,道:「妳是否有甚麼想說?」

滕依面有慚色地答道:「我們是鐵涼派在天龍的暗探,他們是潛龍隊的成員,本來在平安州活動;我是臥鳳隊的成員,在綿陽府活動,這次受二皇子的命令前來抓人,為了配合他們的行動,因此借調過來。」

葉歆和冰柔都很吃驚,自己居然惹上了鐵涼的暗探。葉歆心想若不是自己及時發現了妻子,妻子很有可能會被送到鐵涼國,到時候問題就大了。

同時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牽扯上鐵涼國的二皇子,其中可能暗藏著不小的陰謀,想必是與鐵涼國內部的政治鬥爭有關。

「你們要捉的人叫甚麼名字?她是甚麼人?」

「她是甚麼身份,上頭不肯說,我們也無法証實,手上只有她的畫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冰柔抱怨道:「我不是妳要找的人,我們夫妻是順州人,路經此地而已。」

滕依低著頭道:「我知道,只是潛龍隊隊長李嘯遠說,抓錯了也要送回去,他說送個大美人給二皇子也有功。」

葉歆氣得拍桌子,吼道:「這個李嘯遠,下次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誰敢動我妻子,我就要他生不如死!柔兒我們走吧,我還要去幫妳抓藥治傷。」

「相公,他們怎麼辦?」冰柔指著滕依和地上那三人。

「這位姑娘既然把事情都告訴了我們,我看就再饒她一次。其他三個就扔在這裏,經此一役,他們應該不敢再來煩我們了。剛才我刺破了他們的膻中穴,他們的真氣被破,內力應該只剩不到一成,不足為患,這也算是對他們的懲罰。」

「姑娘,穴道半個時辰後自解,就麻煩妳在這裏待一陣。」接著葉歆拿起包袱,扶著冰柔走出了客棧。


東城外,葉歆和冰柔正坐在馬車上向東馳去。

葉歆趕著馬車,轉頭看著冰柔,溫柔地道:「妳的傷不礙事了吧?」

冰柔靠在他的肩頭,道:「還有點麻木感,不過好多了。」

「不必著急,過兩天就好了。」

冰柔摸了摸小腹,嬌嗔道:「都是這個小東西,害得我又驚又怕,不敢放手一搏,要不然也不會被擒。」

「柔兒,以後小心點,人心叵測,不可不防。」

冰柔知道自己的缺點,歉然道:「相公,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上了他們的當,以後我會小心。」

葉歆溫言勸道:「柔兒,妳一向直爽豪邁,我很喜歡,只是有的時候該多留點心眼,我們在曉日府的時候沒有經過甚麼大事,所以處事的經驗不足,以後要多加小心,眼看亂世又生,人心越來越難測。」

冰柔皺著眉道:「真想不到外面這麼亂。」

葉歆輕聲笑道:「我們以後還會遇上更多的事情,妳若是這麼快便放棄,不如我們立即回雲錦山算了。」

冰柔嬌笑道:「我可不幹,說好了下山闖一闖,就算再難也要試一試。」

葉歆瞭解妻子的心態,仍有些擔心,問道:「柔兒,如今這樣,妳還想去查賑糧之事嗎?」

冰柔剛經歷這次被擒的事件,心裏有點怕,但她想起滿街的災民,以及那些求助的眼睛,又想做點事,猶豫之間,無法決定。

葉歆看在眼中,知道她的想法,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妳有孕在身,又受了點傷,不適合冒險,剛才的事把我急壞了,弄得全城都以為有鬼,我可不想妳再次遇到甚麼危險。」

「三種說法中,山賊劫糧這一說法最簡單。若是征北大將軍所為,我們一介草民,不可能做些甚麼,他現在是天龍帝國北邊的大將,手持重兵,即使真有其事,也不能怎樣。若是鐵涼國所為,那就更麻煩了,不是妳我可以一查到底的。」

「而且,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這個時候敢冒天下之大不諱來劫賑糧,不知道背後還有甚麼隱藏著的秘密,我怕一旦查到甚麼內幕會牽扯上麻煩,而招致殺身之禍。經過這次的事件,我們已經惹了不小的麻煩,雖然我們能應付他們,但是像這種陰謀詭計,防不勝防,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牽入其中。我覺得他們在找甚麼重要人物,此中必有重大的陰謀,否則不必勞師動眾地來尋人,說不定兩者之間也有關聯。」

冰柔伸了伸舌頭,嘆道:「這麼複雜啊!這麼一件小事,虧你想到這麼多,還牽扯上了朝廷大事,聽得我越來越怕,還是不要說了,我可沒心思去想那麼多,也許只是一群黑心山賊幹的,或者是饑民餓極了搶糧。你既然不願去查就算了,說實話,我也有點擔心。」

葉歆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知道妻子最討厭的就是動腦子,陰謀詭計的東西和她直爽的性格不符,所以一聽就煩。


出了東門,走了片刻,就聽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他們轉頭一看,就見身後大批的士兵急奔而過,大約有百人。

葉歆和冰柔連忙將馬車勒停在路邊,等軍隊過去再走。

「相公,他們是去抓那兩位姑娘的吧?」冰柔似乎不太喜歡官府去抓那二個女子,語氣之中有些不滿的意味。

「應該是吧!只是反應慢了一點,前後已經快兩個時辰,應該追不上了。」

「我們怎麼不走南門,而走東門?」

「妳不是想去見識一下臨川的金家嗎?我打算繞道臨川,反正路程差不多。」

「是啊!這麼一個大善之家,真應該去看一看。」

「我們走臨川府南下順州,一則可以去拜訪一下金家,二則可遊玩一下。此次回順州,我將參考科考,妳亦將為人母,恐怕沒有時間一起出來遊山玩水了。」

冰柔嬌笑道:「相公對我真好,保祐相公考個狀元。」

葉歆回以一笑。


沿著大道,他們一直朝東南方向而去,在南安小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繼續行程。當馬車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左側林子裏突然傳來了叮叮噹噹的打鬥聲,還有喝斥聲和慘叫聲。

葉冰二人對望了一眼。

「柔兒,妳先趕著馬車去前面的林中等著,我用遁術隱身去看看。」

「相公小心,有事叫我。」冰柔說完就揚鞭驅車向前而去。

葉歆施出遁術往打鬥聲的方向而去,行不多遠,便見前面的林中人影翻飛,刀光劍影,其中便有前幾日所見的那兩個女子。

一大群官兵正圍攻著一位綠衣綠裙的姑娘,正是昨日殺了李稅監的那位女子。地上已經躺著不少士兵,有的昏死、有的氣絕身亡,還有的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著。

而與她在一起的那粉衣少女身上多處染血,靠著大樹,勉強的揮劍迎敵。

綠衣女子的主要敵人並不是那些士兵,而是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軍官,黃臉上長著短鬚,眉角有一顆黑痣,雙目炯炯有神,鷹視狼顧,一看就知道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但其身手矯健,一把虎頭刀使得是虎虎生風、刀刀要命,更甚的是,刀尖掃過之時,真氣貫注於刀身,時隱時現,弄得那綠衣女子頗為吃力。

這綠衣女子本來佔了上風,但身邊的同伴受了傷,因此她既要對敵,又要照顧同伴,便落了下風,身上也多處受傷,但此時被士兵包圍著,想逃也無處可逃,只好咬著牙硬拼。

那軍官忽然虛晃一招,用刀氣引出劍鋒,然後左手一揮,三枚藍色的小針呈品字形向粉衣少女射去。粉衣少女根本無力躲避,眼看著藍針逼近,卻無計可施。

綠衣女子大驚,見回招已經來不及,於是全力擲出手中長劍,追向藍針,她也縱身過去,想推開粉衣少女。

可是,眼看藍針就要被長劍擊落的時候,突然迴旋擊向綠衣女子。綠衣女子措不及防,連忙矮身相避,雖然避過了兩針,卻仍是被一枝藍針刺中手臂。

軍官此時也躍身舉刀當胸便劈,粉衣少女死命地推了綠衣女子一下,綠衣女子才讓過要害,卻只聽得嗤的一聲,刀尖自上而下劃破衣服,並且將綠衣女子的面紗挑下。

面紗之下露出一張秀麗的面孔,眼睛明亮如波,俏麗的眉毛又細又長,小嘴嫣紅,在面紗之下別有一番味道,正是桃花人面薄紗籠。

綠衣女子慘叫一聲,仰後便倒,胸口處血如泉湧。

粉衣少女,驚得大叫:「小姐,妳怎麼啦?」

綠衣女子躺在地上,胸口中了一刀,鮮血淋漓,她感到傷有麻癢的感覺,並且有暈眩感,心道不妙。

她怒瞪著那軍官,有氣無力地道:「這個卑鄙小人,居然在刀上抹毒。」

那軍官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個小美人,別讓她跑了,大家樂完了再拿回去給李大人報仇。」

「是!」士兵淫笑著附和。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7:29

第三章

葉歆此時方才趕到,見情勢危急,急忙飄至那女子的身邊,施出道術,地上的落葉被他一捲而起,在空中飛舞,士兵們只見鋪天蓋地的樹葉撲面而來,嚇得大叫。

那綠衣女子見身邊突然間多了一個人,心中一驚,便昏了過去。粉衣少女則趴在她身上不停地哭叫著。

葉歆不想傷人,用葉子結成直徑三丈球壁,將自己和兩個女子包在中央。

士兵見那兩個女子倒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葉球,並泛著薄薄的碧光,看不清楚中間有甚麼,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都看著那軍官。


那軍官也嚇了一跳,但他不甘心就此放掉兩個犯人,舉起手中的虎頭刀就向球壁劈去。當刀劈到球壁上的時候,球面的碧光就像平靜的湖水突然被投入一顆石子般,產生了漣漪。隨著漣漪的擴散,他覺得自己擊在葉球表面上的勁力被分化而去。瞬間,球壁又回復了平靜。

軍官不憤,又連劈數刀,但結果還是一樣。

這一招是葉歆結合了凝心的水行道術的特點而創出的防禦性道術──「葉之漣漪」,是利用木行道術能吸收、轉化和釋放能量的特點,將攻擊的勁力吸收,再利用漣漪化散而去。

這一招也可以反守為攻,因為葉歆可以將吸收而得的勁力收集再由被攻擊點釋放回去,敵人的勁力越猛,所受的傷害就越大,除非敵人一直用內力護身,才能減少這種反作用力的傷害。但他不願傷人,所以沒有利用這一招的反攻。

「軍官大人,你還是回去吧!我不想傷人。」

那軍官如何聽得入耳,叫道:「都給我上,用兵器擲死這妖人。」

士兵們紛紛將手中的兵器擲向葉球,然而只能在球壁上留下一個個漣漪。

葉歆看著地上受傷的兩個女子,嘆了一氣,知道要儘快將這些人趕跑,否則時間一長,這個中毒的女子就難救了。

於是,葉歆使出另一種新創的道術──「葉雨瀟湘」。樹葉在空中急速的舞動,四周的樹木在道力的作用下,不斷滲出綠色的木能量,樹葉在綠光的包裹下變得晶瑩通透,彷彿是一片片薄薄的碧玉,飛向那群士兵。

然而,對那群士兵們來說,每片樹葉便如一片片薄薄的刀子,向他們攻去。各個都舞動兵器,想撥開樹葉,但樹葉太多,剛讓開正面的攻擊,碧葉又從兩側攻入,弄得所有人手忙腳亂。

霎時,士兵們的身上被葉子留下幾百個刀口,每一刀都淺得剛好見血,傷口不大卻疼痛難當,身上的衣服則被割得一片一片的,看上去就像一群乞丐在林中亂跳。

士兵們見抵擋不住,都抱著頭向林外狂跑,連那個軍官也嚇得慌不擇路。

那個粉衣少女沒有昏迷,見到這個情景也嚇呆了,口中喃喃地道:「這是甚麼武功,這麼厲害。」

葉歆見他們都跑了,連忙收了道術,他拿出雪竹簫吹了幾下,這是他和妻子連絡的方法。

「請你救救小姐吧!」粉衣少女躺在地上忍著身上的痛楚,不住地哀求著。

葉歆道:「放心,我會盡力。」

說罷,他將綠衣女子平放在地面上,令他驚訝的是,這女子的外貌與冰柔有幾分相似,正是當年在請仙台上所見之人。

隨即他又想到這幾日的事,那些人要抓的應該就是這個女子,只是不知這個女子有何來歷,勞動那些人如何大動干戈,還連累了他們。

他拿出幾根竹針,將傷口附近的穴道都封閉了,為綠衣女子暫時止住血,又給她號了號脈,確定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妳們叫甚麼名字?」葉歆一邊為綠衣女子療傷,一邊問那粉衣少女。

「我叫錦兒,小姐叫紅緂。」

正說著,冰柔趕著馬車到了。

她跳下馬車一看,驚問道:「她們怎麼傷成這樣?」

葉歆指著紅緂道:「這個叫紅緂的女子傷得不輕,又中了毒,比較難救。」又指著錦兒道:「她中的刀傷沒有那麼重,容易治。」

「你快點救救她們吧!我很喜歡這個紅緂,她剛才殺那狗官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冰柔哀求著。

「柔兒放心,我會救她們,妳先拿兩顆龍魄丹給我。」

冰柔急忙拿出懷中的錦囊,從中取出兩顆龍魄丹交給葉歆。

葉歆把紅緂的牙關撬開,將龍魄丹放在她的嘴裏,然後又餵錦兒吃了。

「柔兒,我們先把她們抬上馬車,這裏不安全,我們必須立即找到城鎮,紅姑娘的傷有救,只是我手上沒有藥,無法幫她治,現在能做的只有先用道術把她們的傷穩定下來。」

「好!」冰柔答應了一句便幫著把兩人抬上馬車,趕著車向東南方最近的九岳城而去。


葉歆在馬車內用道術幫紅緂和錦兒去毒療傷,他正想幫紅緂上藥,可手剛碰到紅緂的身體又收了回,錦兒躺在旁邊,急聲問道:「怎麼了?」

葉歆尷尬地道:「我恐怕不方便!」

錦兒明白了葉歆的意思,滿臉嬌羞,細聲道:「此時也顧不得甚麼了,只請公子儘快幫小姐療傷。」

葉歆猶豫了一下,把頭伸出馬車,對冰柔道:「妳來幫她們療傷吧!我不方便。」

冰柔道:「我不會醫術,幫不了你。」

「可是我實在不方便。」

冰柔卻道:「心正不怕影子斜,你這是救人,難道在醫館中我爹沒有教你嗎?」

葉歆點了點頭,又回到馬車中,一咬牙,迅速解開了紅緂的上衣。

紅緂胸前的傷口很深,血肉模糊。葉歆先拔出她胸口所中的毒針,然後拿著隨手採的青葉貼在傷口處,利用「去毒術」將毒吸到葉上,一片青葉轉眼已變成黑色。

看著青葉全黑,他又換了一片,直到毒去清後,他又拿出隨身攜帶的一些草藥,將草藥化成藥泥,敷在傷口,再撕下幾塊布條,將布帶包好。而後,又用移命術為紅緂減輕痛苦,促使傷口儘快癒合,最後幫她穿好衣服。

整個過程中,紅緂一直重傷不醒,只是有時因為劇痛而無意識地叫了一下,又昏了過去。

治完了紅緂,葉歆又為錦兒依法療傷,他發現錦兒的身上也有十幾處傷,讚道:「錦兒妳真勇敢,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堅持戰鬥。」

錦兒羞得粉臉通紅,不敢睜開眼睛,道:「公子過講了。」

「妳們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我覺得妳們的武功不差,應該有時間跑。」

「我們在林中休息,誰知讓他們追上了。那群卑鄙小人一上來就圍攻我們,居然還用毒針暗算。好在公子相救,不然我們不但被抓,恐怕還會受到那群狗賊的污辱。公子的大恩大德,錦兒不知如何才能報答。」

「我是醫師,救人本來就是我的事,不必言謝。」

「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九岳城。」


傍晚時分,他們驅車來到了一處山溝,兩側是山崗,各有一片茂密的松樹林。他們見天色漸黑,正想快馬加鞭趕到九岳城過夜。

就在此時,兩側的山崗上出現了火光,接著七匹快馬從右側衝了出來,為首一名男子手提金戟,看了看冰柔,對身邊的那人道:「不是她,走吧!」

那人正是葉歆見過的李嘯遠,他因為屢次失敗,受了上司的責罵,心存報復之念,此時己方人多,又有高手助陣,想教訓一下葉歆,因而陪笑答道:「她與那人相似,不如抓回去,也許二皇子有用。」

為首那人又瞥了冰柔一眼,點頭道:「也罷,就擒下這女子送給二皇子。」接著傲氣十足地對葉歆道:「把身邊的女子交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

雖然敵方有七人,但葉歆很鎮定,他冷冷地看著李嘯遠,喝問道:「又是你們!賊心不死,又想來抓我們?想對我妻子不利之人,我必除之。」

李嘯遠叫道:「小子,上次你運氣好,這次可就不同了,快把人交出來,不然讓你死無全屍。」

冰柔掣出長劍,秀目一豎,喝道:「你們這群人,不是告訴你們認錯人了嗎?怎麼又來了?」

為首那人,陰陰笑道:「小妞,算妳運氣不好,誰叫妳長的和我們要找的人相似,乖乖跟我走吧!免得受罪。」

「呸!」冰柔如何忍得住,抽出佩劍就衝了上去:「問過我的長劍再說!」

「妳既然不肯乖乖跟我們走,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都給我上。」

「是!」以李嘯遠為首的六人都衝了過來,攻向冰柔,只有為首那人悠然地坐在馬上,胸有成竹似地看著手下六人。


此時冰柔已將「落英劍法」練成了,而且這次有丈夫在身邊,她信心十足,因而全力施為,不再像上次那樣縛手縛腳。

一柄長劍在她手上施展起來揮灑自如,內氣充盈,劍氣衝霄,體迅飛鳥,飄忽若神,狀似明月泛雲河,體如輕風動波流。

那群人被她一陣急攻,弄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為首那人見了大怒,喝道:「沒用的東西,被一個女人弄成這樣,回去我要重罰。」他仍是不屑出手夾攻一個女子。

他的手下也似乎是知恥近乎勇,奮力地攻了上去。

葉歆自然不肯讓妻子受險,飄身而至,道:「柔兒,妳去護車,這群人交給我。」

冰柔嬌喝一聲,長劍急舞,揮開圍攻的人,然後退回車上。

葉歆則操縱著雪籐,遊戰於六人之間,並時刻留意著為首那人的動靜。經過了幾次的打鬥,他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練習搏鬥用的技術,道術太過怪異,難免有人生疑,而他又不能一味的遁走,因此借這六人圍攻之際,試著將道術和武藝結合,希望利用道力使出武力招式,從而達到另類的效果。

在之前的打鬥中,他使用雪籐時並沒有招式,只是利用自己的遁術使雪籐突然攻擊,而今開始將自己所記住的武功招式用雪籐施展出來。

他的手並沒有如何動彈,只是利用道力控制雪籐的揮動,同時仍用遁術使自己的位置不斷地變化。

有的人想抽身去攻冰柔,可身子一動,便被葉歆突然出現的身影攔住。六人見到葉歆那如同鬼魅的身影,不敢大意,凝神靜心圍攻。

葉歆遊走於六人之間,落英劍法那種輕柔飄逸的特點在他的手上表現的淋漓盡致,雪籐化作劍招,居然可以連續劈出一百零八下,而且是從不同的角度攻向六個人。

冰柔看得目瞪口呆,她師父陳剛也只能刺出七七四十九劍,而她自己也只能刺出三十六劍。

然而,葉歆的招式只是神似而非形似,由於雪籐不像劍一樣鋒利,因而其產生的效果也有所不同。

為首那人突然喝道:「月牙陣!」

他的手下聽了此話立即後退,然後迅速地結成月牙陣形,再次攻向葉歆。

葉歆看在眼中,驚訝萬分,心裏納悶,覺得這些人不像是一般的賊人,所用的陣形都是戰場上用的,可見他們必然受過軍事訓練。他不禁懷疑起這群人的身份。

然而,陣勢並沒有機會發揮其威力,因為陣剛結成,就被葉歆時隱時現的身影所擾,無法發揮陣形的效用,六人反應不及,無法及時找到葉歆出現的位置,因而無法產生攻擊效果。

葉歆以快速的身影在陣的外圈盤繞,由於速度太快,那青色的身影在陣的外圈形成一個青色圈,將六人包裹在其中。他們被葉歆弄得頭暈目眩,漸漸無法支援。

為首那人見手下以六敵一仍落下風,吃驚不小,也顧不得身份,提起金戟飛躍而至。他一加入,情勢立即出現了變化。

因為他看出葉歆所用的是一根長籐,因此專找葉歆的雪籐攻去,他的功力不凡,應變能力極快,葉歆的身形一現便能立即做出反應,使得葉歆一直都沒有下手的機會。而其他六人見了,也都有了信心,賣力地狂攻。

葉歆的道武結合之術尚未完善,面對突然而來的狂攻,一時無法反擊,但他的遁術超凡,在七人間不停地晃動,利用敵方人多這一特點,讓他們自己人成為自己人的障礙。尤其是為首那人,幾次險些傷了手下,氣得他哇哇大叫。

打了良久,七人的勁力消耗了不少。葉歆由於不停地使用遁術,雖然道力強大,但他的體力和精神力消耗了不少,覺得有些累。而他也知道,自己雖有道術相助,但天生體質弱這一特點並不能消失,任何一掌便能要自己筋斷骨折。

葉歆看了看周圍的松樹林,又看了看地上的松針,臉上浮現出笑容,心道:「想在這裏抓我們簡直是天方夜譚,就用這些松針再試試我的道術!」

於是葉歆放棄了遊鬥的念頭,突然遁回了馬車旁。一見那七人追了過來,他手捏一劍訣,心中喚起道力,身下的松針一根根豎了起來。

霎時間,松針如驟雨般向那七人攻去。那七人見到滿天飛來的松針都慌了,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這種打法,也想不出這是甚麼武功,一時間不知如何應變,只好扔下手上的兵器,頻頻推出雙掌,用內勁擊飛松針,臉上則露出驚惶的神色。

葉歆見了他們面有懼色,靈機一動,抽出那根雪竹簫,嗚嗚地吹了起來,身影也隨之飄動,一絲絲幽怨而淒涼之聲跳了出來,恍若鬼哭,令人毛骨聳然。

再加上昏暗的天色,以及閃著森然綠光的松針,使這荒山野嶺添上一種陰冷淒厲的氣氛,那七人心中早已害怕,再加上涼風一吹,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不斷地劈出勁力後,他們的手腳漸漸慢了下來,都心知不妙,葉歆這種打法根本不需要耗費太多氣力,而自己七人的內力有限,很快就會無以為繼,於是對看了一眼,便倉皇而逃。

松針在葉歆的操縱下追著他們而去,為首那人搶先跳上馬急馳而去,其他六人反應不及,都被松針刺中,被刺中的人只覺得渾身發軟,四肢無力,接著便軟倒在地,動彈不得。

「這是甚麼武功?」那為那人邊逃邊回頭看,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心中震驚不已,同時也埋怨李嘯遠無故招惹這個厲害的人物,害得自己損失了五個手下。

葉歆知道見為首那人已經縱馬遠去,便不再追趕。

「相公,你剛才怎麼用雪籐施展出的,那幾招明明是落英劍法,可是所用的勁力大不相同,那到底是甚麼武功,我怎麼沒見過。」冰柔很好奇,她覺得葉歆這種打法很新奇。

葉歆笑道:「這只是臨時想到的,我要研究一下,以便往後能更靈活運用。」

冰柔道:「這些人怎麼辦?總是死纏不休。」

葉歆的眼中寒芒一閃,去車上拿出銀針,走到那六個人的身邊,在每個人的身上紮了幾針,然後挽著冰柔回到車上,錦兒和紅緂似乎都睡著了,一動不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車內,笑了笑,揚鞭而去。

「相公,你對他們做了甚麼?」

「我說過敢動我妻子之人,我不會放過他們。那個李嘯遠被我破了丹田、膻中和氣海三個要穴,以後都無法凝聚內力,其他的人則被我破了真氣,需要幾年時間方能復原。」

冰柔甜蜜地一笑,依在他的肩頭,道:「這次我可大開眼界了,想不到你這麼厲害,以前我說過一輩子要保護你,看來不用了,以後我要靠你保護了。」

「那當然,我是妳終生的守護者。」

此時的葉歆豪氣沖天,眉宇間隱隱地露出了霸氣,似乎真的選擇了這一條仕宦之路,冰柔看在眼中更心慕不已。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7:56

第四章

九岳城乃一座小城,地方不大,也挺偏僻,城裏的人也不多。葉歆和冰柔找了一間客棧安頓下來。然後又買了些藥材,幫紅緂治病。

直到次日早上,紅緂才幽幽地醒來。

紅緂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環境,問道:「這是哪裏?」

躺在紅緂身邊的錦兒見紅緂醒了,立即忍著痛爬了起來,高興地叫道:「小姐,妳終於醒了,太好了。」

紅緂轉頭見是錦兒,高興地道:「錦兒,妳沒事吧?我們怎麼會在這裏?」可身子一動,傷口被牽動,哎喲地叫了起來。

「別動!」冰柔走過來溫言道:「這裏是九岳城的客棧,妳受了重傷,所以把妳放在這裏養傷。」

「是啊!小姐,多虧葉公子和葉夫人相救,我們才得以保命。」

紅緂見到冰柔,放心似的舒了口氣,道:「原來是妳,不知姐姐尊姓大名,怎麼會救了我們?」

「我叫冰柔,我丈夫叫葉歆,就是前幾天在酒樓妳見到的那個。妳先躺著,我去給妳拿點東西吃。」說罷就走出了房間。

「小姐,我們這次可是大幸啊!要不然不僅命沒了,連清白也難保,若不是葉公子武功高強,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成了甚麼樣子呢!」

「他?他有這種本事嗎?他那麼文弱,我看連刀都提不起來。」紅緂一臉不信地看著屋頂。

「小姐,他的本事可太厲害了,連刀劍都不用,只用了一堆樹葉就把那群士兵給打得落花流水。」

「真的?」

「真的!」錦兒重重地點了點頭:「之後又把二皇子的那群暗探打得落花流水。」

「二皇子的手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見到帶頭的那個好像是暗探總領孫明成。」

「他?他不是坐鎮天龍城總部嗎?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知他們好像與葉公子夫妻有仇,要抓他們,結果他自己落荒而逃,他的六個手下都被葉公子廢了武功。」

「他真有那麼厲害?孫明成可是鐵涼的高手之一,居然也會輸給他?」

「還不止呢!他的醫術也很高明,我們的傷都是他給治的。」

「哎呀!」紅緂知道自己的傷在胸口,驚叫了起來,急聲問道:「都是他一個人治的嗎?怎麼治的?」

錦兒一想起療傷的過程就羞得臉紅,用最小的聲音道:「小姐……我不多說妳也明白,我們渾身是傷,除了那樣還能怎麼治!」

「啊!」紅緂羞得臉紅到耳根上,又氣又急:「他怎能……」

這時,冰柔正端著一碗粥與葉歆一起走進來。

葉歆道:「紅姑娘,妳覺得怎麼樣?」

紅緂見到葉歆便想起療傷之事,臉泛桃花,不自然地道:「好多了,多謝公子相救。」

「不必言謝,我本就是個醫師,那是我應該做的。」

冰柔端著粥走紅緂身邊,讓錦兒將紅緂扶起來,然後一口一口地餵她。

冰柔很敬佩紅緂前日的那種豪爽之氣,道:「妹妹當眾擊殺惡官,實在是大快人心。」

紅緂抬頭一看,笑道:「姐姐過講了!」頓了頓,嘲諷似的又道:「可妳的相公卻不是這麼想,他好像還挺有同情心,連惡官也不忍相害。」

葉歆道:「這位姑娘,教訓這等敗類本就是當為之事,那個狗官我也想殺,但不能只圖一時之快而不顧結果。」

「殺官就殺官,有甚麼了不起。」紅緂毫不在意地應著。

「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殺了那狗官,姑娘何至於此?」

「我……」紅緂一時想不到甚麼話辯駁。

葉歆又道:「對我們來說,固然是心頭一快,滿心歡喜,覺得為天下除了一害,是有功之人。但若我們細想便知此事雖小,但牽連不小。此人既為官員,我們殺官已是重罪。可是妳這一走,這殺官之罪便會落在城中之人的身上,不知多少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是我殺的,與他人無關,官府又怎會怪罪到其他人頭上呢?」紅緂口氣有點軟,但仍是強辯著。

「此人既有征北大將軍做靠山,即使他不管,底下的官員也會為了討好他,而將小事化大。」

「依你之見,難道我們就放任這些小人在此胡作非為?」


「妳可先制住他們,再移之野外,到時再動手就不怕牽連他人。況且我已在他身上施了手腳,就算不殺他,他將來的日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紅緂這才明白葉歆的意圖,有點不好意思,道:「小女子莽撞,不知公子早已定計,方才冒犯公子,還請恕罪。」

葉歆還以一禮,道:「姑娘不必多禮,其實也沒有甚麼,只是拙荊有了身孕,我不想讓她見到血腥罷了。」

冰柔嬌羞地低下了頭,心裏卻是無限的歡喜和甜蜜。

「恭喜兩位。」

「姑娘可記得我們?兩年前在請仙台曾有一面之緣。」

紅緂細細地想了想,笑道:「對不起,記不得了,兩年前我是和師兄們一起經過請仙台。」

葉歆笑了笑,表示明白,等紅緂吃完了東西,忽道:「紅小姐主僕想必是來自鐵涼吧?」

「你怎麼知道?」紅緂和錦兒都驚得叫了起來。

「是貴國的暗探告訴我們的,昨日與我相鬥的那群人也正是為紅小姐而來,似乎是鐵涼國的二皇子下令捉拿紅小姐,其中有甚麼陰謀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二皇子要抓我?」紅緂驚地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甚麼好。

錦兒驚訝地問道:「小姐,怎麼會……」

紅緂剛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連忙打住錦兒的話,介面道:「不錯,我們是從鐵涼而來,天龍和鐵涼是主臣之國,我們想來看看而已。至於鐵涼國的暗探之事,我們不清楚,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二皇子有事找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找到我,所以派暗探前來請我,只是部分暗探不明事情的真相,以為是要抓我,所以才會造成這種效果。」

葉歆見她說得言之鑿鑿,表情自然,心中十分佩服紅緂的應變能力。但他很清楚,那些人屢次的行動似乎志在必得,而且手段卑劣,不會是為了小事。而紅緂能與鐵涼國皇室扯上關係,可見她的身份對於鐵涼的內政和朝局應該有不小的影響。

他輕輕一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們窮追不捨,誤認我妻子是妳。」

紅緂有些不知所措,正在猶豫之間,錦兒插嘴道:「恐怕他們是認錯人了吧!葉夫人和我家小姐有幾分相像,所以才會有誤會。」

紅緂打量了一下冰柔,頷首道:「我也覺得葉夫人長得與我有些相似,難怪他們會認錯人。」

葉歆也細細地打量了兩人,點點頭,道:「果然有幾分相像,難怪他們為了姑娘幾次與我們為難,甚至設下陰謀,擄我妻子,最終大打出手,他們可真是鍥而不捨啊!請個人居然用到這些手段,真是難得。」

紅緂愣了一下,接著陷入了沉思之中,眉頭緊皺,似乎在苦苦思索著甚麼,不到片刻,她的臉色大變,牙關緊咬,驚惶之色越來越濃。

葉歆看在眼中,勸道:「我想姑娘還是小心點,萬一他們真是有甚麼企圖,以兩位的身手恐怕無法相抗。我見姑娘義殺惡官,想必不是壞人,因此勸妳一句。若真是有事找妳,倒也好辦,若是牽連上國家大事,可就不是輕易可以化解的。雖然這裏是天龍境內,鐵涼國的勢力不會太大,可是妳若真有甚麼特別價值,事情就難說了。好了,我們不打擾妳們休息了,柔兒走吧!」說罷便轉身走出了房間,冰柔回頭看了紅緂一眼也走了出去。


傍晚,葉歆和冰柔又去看紅緂,葉歆見紅緂的氣色好了不少,只是眉宇隱隱有淡淡的憂愁,知道她在為二皇子捉她之事苦惱,安慰道:「姑娘不必多想,凡事自有解決之道,此地應該安全,姑娘可安心休養,否則傷會好的很慢。」

紅緂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葉公子,你於我有救命之恩,事到如今我也不好相瞞,我父親是鐵涼國的征東大將軍兼雪狼關鎮守使紅烈,我也有銀羽將軍的虛銜。」

葉歆和冰柔早已料到紅緂的身份不低,卻想不到竟是將軍,葉歆驚嘆道:「原來妳竟是鐵涼國名門之後,又是將軍,難怪言談舉止之中常常露出威嚴的霸氣。」

「那是學自我父親的,他是一代名將,我雖不常在他身邊,但自幼學習兵法韜略,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像父親一樣統領大軍。」

葉歆淡淡一笑,紅緂的志向與他的童年願望有點像,也是希望走軍法韜略這條路。

他又問道:「妳既然是鐵涼的官員,那些暗探為何不認識妳?」

「由於我母親是銀州人,她的家鄉與我父親把守的雪狼關很近,她晚年一直喜歡住在自己的家鄉,我自七歲起就一直伴隨母親移居銀州,每年回去雪狼關陪伴父親幾天,都是暗中前去,沒有驚動他人。由於我們母女住在天龍境內,我父親不敢聲張,怕天龍會對我們母女不利,因此國內的人只知道我父親有一個女兒,但見過我真面目而認識我的人沒有幾個。三年前,母親去世,我去了銀州的虎劍門學武,沒有再回涼州。」

「二皇子為何有妳的畫像?」

「今年我隨同父親入京,父親突然帶我去見皇上,因此我才有了銀羽將軍的封號。當時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場,我想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有我的畫像。不過,我在京中的那段日子,他們對我都很好,幾乎每天都來看我,似乎沒有加害於我的意思,而且鐵涼國內沒有發生甚麼大事,我父親在官場也好像沒有甚麼敵人。而我除了去皇宮之外,都是以面紗遮臉,以便來天龍行走。至於二皇子為甚麼要抓我,我真的不清楚。」

「原來如此,此中疑點甚多,我猜測不出其中緣由。政治之事錯綜複雜,不在其中很難知道其中的始末緣由。我也不想妄加猜測,擾亂妳的心神。唯今之計只有多加小心為上,尤其是重傷未癒期間,千萬小心。好在兩位都面紗遮臉,常人不易見到真面目,相信不會有甚麼事。」

「希望如此。請問公子,我的傷何時能好?」

葉歆思考了片刻,道:「姑娘傷的不輕,需要大約一個月方能復原。」

「這麼久?!」

冰柔問道:「妹妹有甚麼要事要辦嗎?」

「柔姐姐,也沒有甚麼事,我們這次來是想遊歷一下,明年六月再去武道大會看看。」

「武道大會?離現在還有一年,妹妹傷勢未癒,不如去我們順州作客,那裏山清水秀,是個好地方。況且有相公在,妳的傷會好的快一些。」

「好啊!我們本想先去臨川,之後的行程未定,去一趟順州也不錯。」

「臨川,難道也是去金家嗎?」

「對啊!你們也是去金家嗎?」

「是啊!聽說金家是難得的大善之家,聽到金老太爺大壽,所以我們想去湊個熱鬧。」

「我們卻不只是去祝壽,金家亦不只是個富商這麼簡單,其實金家也就是金劍門,金劍門的飛劍之術名聞遐爾,神乎奇技,為當世一絕,列為一級上品,與天一劍法、定魂刀法和破雨槍法並為四大奇術,見過的人沒有幾個,我們想去見識一下。而且,這次金老太爺大壽,金家廣邀武林豪傑會聚金家,說是要弄個武林聚會,因此我們也想去湊湊熱鬧。」

「武林聚會?」冰柔十分好奇:「我知道有個武林,武林聚會不知是甚麼組織?」

葉歆插口道:「武林聚會是指流浪武者的集會。以前,有很多武者行走四方,門派間也有不少的爭鬥,他們有自己的遊戲規則,這種官府之外的社會被人們稱之為武林。而今這武林之稱有變,分大小武林。眠月大陸尚武,因此幾乎人人會武……」

說到這裏,葉歆想到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聲,接著又道:「由於眠月大陸的習武之人太多,好勇鬥狠,天龍朝廷一直都不放心,採取各種措施控制這些習武之人,尤其是對於那些頂尖的高手,更是恩威並施,加以控制。因此現在的武學門派完全由官府所控制,其實也不能稱之為武林了。而小武林是指那些沒有門派的流浪武者,他們的武功大都不入流,沒有本事追求名利,又不甘心做小人物,但他們卻嚮往著以往武林那種沒有法律,無拘無束的生活,因此終日無所事事,遊蕩四方,他們自稱是真正的武林中人,外人稱這種形式為小武林,其實他甚麼也不敢做,只是吹噓自己而已。這些人無事便找地方聚在一起,說是比武練功,這種集會他們稱之為武林會。」

紅緂插嘴道:「這次不同,由於金劍門是在冊門派,他們搞的武林聚會非比尋常,各門派都派人去祝壽,這次在冊的門派會不會參加武林聚會還是未知之數。若是都來參加,那可是舉世矚目了。」

冰柔聽了十分有興趣,又問:「朝廷是怎麼控制武林的?」

紅緂笑著解釋道:「天龍皇朝規定所有的門派都必須登記註冊,只有登記之後才能授武,沒有登記的門派組織一律以反叛罪論處。門派中的所有人也都必須在朝廷中登記,以便管制。註冊之後,朝廷會按門派的等級分發銀兩和糧食,每個門派必需派門下的弟子進入軍隊服兵役,或者充當衙役,以免這些門派生亂,同時又能使軍隊有充足的高手坐鎮,增強軍隊的作戰能力。等級較高的門派的子弟可以得到較好的職位。但任何門派的成員都不能超過一千人,避免其勢力過於龐大。」

「所有門派之間的比試和打鬥都必須在官府登記比試之人的姓名、門派、時間、地點。私下打鬥者,不僅其本人要受重罰,其門派也要受到重罰,因而杜絕了私鬥的風氣。而正式的比武又能成為門派之間地位高低的旁証,以及為各地提供娛樂。但由於申請比試的手續繁雜,門派間又不敢擅自打鬥,久而久之,比試越來越少,門派之間的交流也少了。這一政策使各門派故步自封,缺少了切磋之後帶來的改良和進步。同時,在冊的武者若是犯案,刑律加倍。」

「沒有門派的武者無需登記便能比試,但有死亡、受傷者,以殺人或傷人罪論處。但他們若想與有門派之人比試也需登記,否則也以重罪論處。」

「其實武者最強的就是三國的皇室,他們擁有自己的絕技,因此才能鎮住天下群豪。限制了武學的發展使皇家的武學保持了其崇高的地位,別派無法代替。」

「有兩種人不可參加武道大會,一是沒有門派註冊的武者,二是有官職在身之人。所以大多數出名的高手都喜歡註冊門派,因為這樣才能在武道大會上揚名,而後得利,但新門派在註冊時必須有一品官員擔保,因而限制了創新學和新門派的發展。」

「朝廷定天下門派為五等,主要為一、二、三流,每一流分上、中、下三品,另有四個皇帝親封的特級門派。」

「門派的等級按武道大會的成績排列,四大世家所代表的門派為特級,其門派中特有的武功也列為特級,這四個門派不參與武道大會。其餘的門派分三級九階。一流每品三個門派,共九個門派;二流每品五個門派,共十五個門派;三流每品十個門派,共三十個門派;入不了級的統稱為末流。」

「天龍皇朝利用這種門派品級的評定使大部分練武之人都沉醉於練武,爭取門派更進一級,從而避免他們過多的參與軍政之事。而且各門派只允許在註冊的地方授徒,不能設置分部,違反的門派,門派中的所有成員將被囚十年。由於門派之間相互監督,沒有門派膽敢違規,因為一旦違規,他們所面對的將是全天下的門派以及軍隊,即使武功再高也無法抵禦。同時,無論出身甚麼門派,只要一有官職在身,就必須退出該派,不得有利益的來往,以防他們相互勾結。不過這些人也可授徒,但只能收一人,也需註冊在籍,列入原屬門派之中。」

「但天龍皇朝仍怕他們作亂,因此所有門派掌門人的直系家屬都必須住在京城旁邊的武城,享受高薪厚祿,但會成為官府監控的目標。」

「由於沒有門派的人在天龍無法施展才華,因而使得清月和鐵涼吸收了幾乎所有這些沒有門派的高手,只是那都是早期的高手,後一輩的高手因為在天龍有名有利,因此越來越少人去清月和鐵涼二國,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清月和鐵涼兩國的實力。但軍事戰爭不完全靠這些高手,因此一強兩弱的局面仍然維持著。種種的限制都嚴格地控制了各武學門派,避免了不少的問題。」

冰柔聽懂了一點,但還是不太明白,眼露迷茫之色,紅緂見了,好奇地問道:「妳練過武,怎麼會不知道武林呢?」

冰柔面有慚色,道:「我沒有見過世面,所以知道一點,但不太清楚,妹妹千萬別見笑。」

紅緂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問:「柔姐姐腰懸長劍,想必是習武之人,不知師從何門?」

「我師父是落英門的陳剛。」

紅緂點頭,道:「原來是落英門的左護法,落英門是一流中品,也算是名門。落英劍和落英掌算是一絕。他現在可是順州的重要將領,聽說他很快又要陞官了。」

「真的嗎?」冰柔心裏一直惦記著師父,此時聽到師父要陞官,又驚又喜。

「妳不知道嗎?」

冰柔搖了搖頭,道:「我和相公在山上住了兩年,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紅緂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又讚道:「大哥看上去是個文弱書生,想不到武功這麼好。不知道是哪一個門派的?」

葉歆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傻傻的笑了笑。

冰柔心裏在偷笑,嘴上卻道:「妹妹,可別小看他,他可是個神秘人物,有些事連我都不知道。」

「真的?」紅緂笑著調侃道:「是不是大哥另有……」

葉歆慌得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妹子可別亂說。」

「他敢?!」冰柔撇著嘴,面帶嬌笑,斜視著丈夫:「要是真有,我一劍殺了他。」

葉歆伸了伸舌頭,面露驚慌之色,道:「不敢、不敢。」

紅緂和錦兒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紅緂的外傷雖重,但無內傷,經過了葉歆精心的調理,所以只花了三天時間便可下地行走。

於是,四人商量著立即出發,因為金家的壽宴安排在五天後,從九岳城去臨川府需要四天,所以他們不得不上路。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8:21

第五章

「你們將來有何打算?」坐在馬車上,紅緂好奇地問葉歆。

冰柔答道:「我們正準備回去參加今年的科考,想從仕途上發展。」

紅緂道:「想不到你們想入仕途,當今天龍朝政局不穩,內有皇位之爭、外有割據之慮,實乃一觸即發之勢。而且,皇帝年老體弱,前年還大病了一場,若不是有甚麼神藥相助,可能早就不行了。此時若入官場,恐怕不易立足。」

葉歆聽到「神藥」兩字輕輕一笑,又聽聞官場之事,不禁嘆道:「天下官員如李稅監者多不勝數。此時為官,清則不容於官場、濁則不容於良心,難啊!」

冰柔不以為然道:「我覺得這種時候才要做官,只有手中有權才能為平民做事,殺貪官、懲酷吏,蕩平天下不平之事。」

「好!」紅緂擊掌而起:「柔姐姐大義凜然,慷慨陳詞,紅緂佩服。若姐姐能掌大權,必能造福萬方。」

冰柔不好意思道:「我可沒有那種雄心,我只是想為百姓做些事,以免辜負了大好年華。」

葉歆忽然嘆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官場險惡,縱然手握大權,只怕也是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終日。如此做人,還不如做一小民,笑傲山林,遊歷四海,怡然自得。」

「葉公子的看法好新奇啊!眠月大陸以武為上,以強為尊,各個爭強上進,有公子這等看法之人,我可從未見過。」紅緂雖然口中不說,但心中對葉歆的看法有些不以為然。

葉歆笑了一笑,並未回應,心中卻暗暗慨嘆,天下雖大,但知己難求,不禁又想起了凝心,只有她能明白自己,可惜伊人遁隱於靈樞山,不知何時方能相見。

紅緂見葉歆的見解奇特,又問:「公子乃有識之士,不知對天下有何看法。」

葉歆笑道:「想不到姑娘對天下大勢有興趣。天下九州,天龍皇朝佔其七,清月鐵涼各佔其一。但清月鐵涼兩國佔有地利,清月有躍虎關、鐵涼有雪狼蒼狼兩關,易守難攻。只要沒有甚麼特別的事情,三足之勢很難改變。」

紅緂聽了很感興趣,追問道:「何者為變?」

「此等國事,不談也罷!」

紅緂見葉歆不肯說,只好作罷。


幾天下來,四人越混越熟,況且年紀相若,一路上四人談談講講,倒也舒服。只是一問到有關紅緂和錦兒的事,她們就顧左右而言他,問了幾次後,葉歆和冰柔便不再問,令他們對於紅緂主僕的來歷感到好奇。

而紅緂則對於這一對似乎不相稱的夫妻感到莫名的好奇和好感。一是因為冰柔嬌美可人、性格爽直,與她相仿,況且又認了姐妹,所以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一路上,冰柔和紅緂不時的談論武藝,有談有笑。

而對於葉歆,她覺得這個樣貌普通,偏偏又出塵瀟灑的男子很神祕,而且知識淵博、見識非凡,對於世途和人生別有一番道理,與眾不同。紅緂雖有不同的意見,但也承認葉歆這種心態和價值觀造成他自在灑脫的特質。


臨川府位於昌州腹地,北有玉子山,南有汝河相伴,糧產甚豐,本是昌州少有的富裕之地,但此時汝河的部分流域水枯流斷,因此臨川府也同樣面臨災禍,只是情況較好而已。

金家住在臨州府登雲縣二十里外的金家鎮,也是金劍門所在,鎮上約有四百多名金劍門弟子,以及他們的親屬。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鎮的面積也不斷地擴大。

一進鎮,他們就發現此地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這裏沒有面黃肌瘦的災民,也沒有賣兒賣女的情況,難民倒是不少,但每個人都喜氣洋洋。

他們覺得奇怪,於是葉歆拉住一個中年男子問道:「請問您貴姓?」

男子和氣地道:「小姓馬,公子有事嗎?」

「看這裏的人這麼高興,有甚麼喜事嗎?」

「公子你不知道,這裏的金家是遠近馳名的大善之家,見昌州饑荒,因此大發善心,常常派米,明天是金老太爺的大壽,所有人都高興啊!聽說明天不但派米,還要派肉。知道這事的災民都來了,你看滿街的人都是。」說著,開心地笑了起來。

冰柔讚道:「果然是大善之家!」

葉歆笑了笑,沒有說話。對金家此舉他也是十分讚賞,但心存懷疑,不明白金家怎會有如此財力,進行這種善舉。

此時昌州的糧價高居不下,現在派糧比派銀子的開銷還要大,金家又是如何得到這批糧食呢?莫非與賑糧失盜案有關?這個疑問使他對這個金家很好奇,想一探究竟。

除了災民之外,街上還有不少拿著兵器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獨來獨往、或三五成群,吵吵嚷嚷,很熱鬧。

「這些是甚麼人,怎麼這種樣子?」葉歆看這些人很不順眼。

紅緂道:「這些人便是武林中人,那些腰上繫著金色腰帶的就是金劍門的弟子。」

葉歆看了很不以為然,道:「這些人每天到處亂逛,無所事事,難道武林中人都是這樣的嗎?」

紅緂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也一直想和他們一樣無所事事,遊歷天下嗎?怎麼現在又批評起人家了?」

葉歆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笑道:「紅姑娘說的對,大哥失言了。」

冰柔笑道:「還是妹妹厲害,他這張嘴,誰都說不過他,就只有妳比他厲害。」

錦兒嘻笑著調侃道:「小姐,怎麼以前沒看出妳這麼伶牙俐齒?」

紅緂嬌嗔道:「多嘴、沒規矩!這幾天妳越來越壞了,一點也不像個丫鬟,倒像起主子了,看我不教訓妳!」

錦兒仍是嘻笑以對。

「好了,我們先找間客棧吧!妹妹的傷還沒痊癒,經過了這幾天的舟車勞頓,也該休息了。」冰柔打斷了她們的說笑。

三人都點頭應是。


於是,四人來到鎮上最大的客棧──「金家客棧」。

一進客棧,夥計見他們四人衣著華美,樣貌不凡,知道是有錢人,立即熱情地迎了上來,問道:「諸位客官,您是要住店,還是要吃飯?」

葉歆道:「我們先在這裏吃飯,你給我們準備二間上房。」

「好,客房我們給您備下,您這邊請。」夥計將他們四人引到中央的一張空桌

紅緂和冰柔一摘下面紗,立即吸引了店中所有食客的目光。

這客棧的大堂中,都是練武之人,大部分是年輕的漢子,有不少光著膀子正在喝酒談天,身邊都放著刀劍。見到葉歆身邊的兩位美貌的妙齡少女,都羨慕不已,有些人的嘴裏更不清不楚起來。

這使得冰柔等三人很不高興,怒目瞪了他們一眼,反而惹得他們更高興。

葉歆對於武林人士的觀感是差到極點,立即站了起來,吩咐道:「我們要雅間。」之後一甩袖子就往二樓走去。

「嘿,你這臭小子真有艷福,弄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身邊,老子看了不順眼,快讓一個陪老子喝酒。」一個酒客突然叫囂了起來。

葉歆回頭怒目而視,說話之人的樣貌以及穿著打扮都很平常,只是下巴的那一撮雜亂的鬍子給人留下印象,背上背著一柄長刀。

他左手邊一個身著黃衣,尖嘴猴腮的男子,嘻笑道:「一個不夠,三個才行,我們這桌一人一個,誰也不落空。」

右手邊的一個附和道:「對啊!這兩天見的美女不多,還是今天這三個最漂亮。」

「昌州三鷹,你們雖是無門無派,口下也該留德。」一個中年婦人聽了他們的話很不順耳,因此忍不住說了話。

老大轉頭一看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香玉谷的鐵秀姑,我們昌州三鷹的事輪不到妳管。我們只不過說兩句罷了,又不是要和妳們香玉谷的小娘們比試,妳插甚麼嘴。」

「是啊!甚麼時候我們昌州三鷹到妳們的香玉谷作客,妳再好好招呼我們,現在輪不到妳,誰叫人家長的比妳美多了。」老二和老三都嘻笑著附和道。

「你──」鐵秀姑氣得說不出話。

冰柔也氣不過,想拔劍去教訓昌州三鷹,卻讓葉歆攔住了,他不想讓懷有身孕的妻子冒險動手,哼了一聲,繼續跟著店小二向樓上走去。

紅緂氣憤道:「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別人調戲你的妻子,你一點也不生氣?」

葉歆瞥了一眼樓下的那群人,冷冷一笑,道:「我不想與狗對咬。」

那三人聽了如何肯罷休,此時甚麼也顧不得了,各自拔出兵器就向葉歆撲去。

葉歆向紅緂和錦兒笑了笑道:「這幾天妳們總是想見識我的武功,今天我就讓妳們看看。」

說罷,腰間的那條雪籐便如一條蛇般鑽入了葉歆的手中,另一端挺得筆直,就如一根雪白色的大棍。

紅緂驚奇地盯著葉歆手上的雪籐,雖然也曾聽錦兒說他用雪籐作為兵器的事,而且每天都見他繫在腰間,但一直沒有親眼看到他使用,十分好奇,很想見識一下錦兒所說的奇術。

她知道這籐條再硬也不能與兵器相交,所以既興奮又緊張,不知葉歆能否得勝。雖然眼前的葉歆很鎮定和平靜,表現得很有自信,但她的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而冰柔並沒有上去幫忙,因為她瞭解丈夫若不是有信心,就不會挑釁那三人,丈夫從不輕易出手,更不會無故挑釁,他這樣做一定是動了真氣,想教訓一下那三人,於是淡然地等著丈夫表現。

那三人見葉歆拿出了一根籐條,都哈哈大笑起來。

老大道:「小子,你遇上我們昌州三鷹,算你倒霉。」

葉歆朝他們微微一笑,似乎真想打,挑釁道:「三位既然有興致,我自然是奉陪,只是我怕三位輸了,沒面子再留在這裏,到時金家問我要人,我可沒處找。況且,無故私鬥而傷人是違法的,我怕自己一時失手傷了你們,到時候要吃官司。」然後向身旁的冰柔等三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開。

昌州三鷹哪裏忍得了,氣得哇哇大叫,怒吼一聲就要攻上去。

這時,客棧的掌櫃急忙跑上來哀求道:「四位大爺,要比試的話請去外面打,別弄砸了小店。」

接著,幾個金劍門的弟子也走了出來道:「你們無門無派,若是私鬥,請到門外,這裏是金劍門的地盤,不許有人違規。」

昌州三鷹不敢招惹金劍門,哼了一聲,道:「好,我們就給金劍門一個面子,小子有種就出來。」說罷就提著兵器走了出去。

葉歆不想太過招搖,沒用遁術,只將雪籐盤到手上,緩緩地向客棧外走去。

人們都愛看熱鬧,所以都跑了出來,圍在大街上等著看這場龍爭虎鬥。

紅緂和冰柔跟在後面,紅緂擔心地道:「柔姐姐,大哥行嗎?我可從來沒看過他練武。」

「小姐妳放心,那天一百個士兵,葉公子都不怕,怎麼會怕這三個小毛賊呢?」

冰柔笑著道:「放心吧!打不過就逃,他要是想逃,任誰也抓不住。」

圍觀者之中有不少是武林人士,都在竊竊私語。

「這小子是甚麼人啊?敢一個人跟昌州三鷹打,這不是找死嗎?妳看他那文弱的樣子,我總覺得他不像個學武之人。」」

冰柔等三人轉頭一看,是一對中年夫妻在說話,男的大約四十歲,身著青衣長褂,女的身穿綠色小襖、青色長褲。

只聽那妻子應道:「那也未必,天下像他這樣的高手有不少,像是『綿裏藏針』羅星陣、『柳風劍』曲烽,都像是文弱的書生,當年在武道大會上誰也沒有看好他們,可是一出手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我看這種人的武功才可怕。」

冰柔插嘴問道:「兩位,昌州三鷹是甚麼人?」

那男子見冰柔正是葉歆的同伴,勸道:「還是讓妳的同伴認輸吧!這三個人的功夫可真不錯,萬一受傷了,不是件好事。」

錦兒道:「大叔,你放心吧!我葉大哥一定能勝。」

男子一臉不信地望向場中。

昌州三鷹以品字形圍著葉歆,不停地轉動著,此時他們見葉歆神色鎮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敢大意,擺好陣式,想看看葉歆如何反應。

葉歆淡淡一笑道:「既然你們禮讓,我就不客氣了。」說罷一抖手中的雪籐,雪籐宛如長槍般向昌州三鷹的老二怒鷹迎面刺去。

昌州三鷹見葉歆動了手也各自出招。老大破天鷹騰空而起攻頭部,老三禿鷹滾地而下攻腳部,怒鷹則是直劈雪籐,想把葉歆的兵器砍斷。

葉歆卻忽然停住了,隨手招來一片樹葉,往籐上一貼,立時,場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的幻影。葉歆即隱即現,如鬼魅般於場中挪移。由於隱身和現身的時間相差極短,所以在外人看來,與高明的輕功無異。

圍觀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想不出甚麼輕功能移動的如此迅速。

昌州三鷹只見到身邊有一片青影在場中飄動,根本無法拿捏,由於葉歆不時地出現在他們的背後,他們只能將刀網舞得水潑不進,不給葉歆有偷襲的機會。

他們號稱三鷹,所練的騰鷹步也算是輕功中的好功夫。可在葉歆面前竟然不能看清葉歆的動向,心中又驚又怕又悔,後悔自己不應該招惹這麼一個看似文弱,實為厲害的人物。但他們都是桀驁不馴之人,不肯就此認輸。

葉歆戲弄了他們一陣,又站回原地,看著昌州三鷹舞得滿頭大汗,輕笑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再打下去,你們可要累死了。」

昌州三鷹見葉歆現了形,又猛撲上去。葉歆搖搖頭,施出道力,手上的雪籐便如一條靈活的小蛇般,時硬時軟,時直時曲,時而槍幻群花,時而棍劈斷空,時而鞭掃大地,時而繩鎖橫江。

那條雪籐在他手上就像是會變幻一般,將扎猛的霹靂槍法、陳剛的落英劍法和許百槦的仙翎劍法混合使用,而葉歆本身並不需要做任何動作,只是不斷的釋出道力,控制雪籐的閃轉騰挪,劈打掃撥。

他還有更厲害的道術沒用,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太過張揚,而且不便使出道力,免得橫生枝節,因此他只用這種亦道亦武的方式與昌州三鷹相鬥。

然而,他並不敢用雪籐與昌州三鷹的兵器相交,因為雪籐畢竟是植物,就算再硬,與金屬之器相交也會受損,他很珍惜這條師父所贈之物,所以總是避開兵器。再者,他的道力只是帶動雪籐,其能產生的勁力是無法與內力和腕力相比的,故此,避開兵器相交也可令道力的施展不會因雪籐受到撞擊而減緩。

雖是如此,葉歆仍靈巧地操縱雪籐,使之遊於兵器之間,還不時利用軟硬交替的變故來影響昌州三鷹的心神──明明看到一條白影直刺前胸,霎時間那白影卻變成靈蛇般的軟鞭以螺旋形纏向他們的手腕。

葉歆的神奇「武功」令周圍的觀眾嘆為觀止,尤其是葉歆所表現出來的瀟灑意態,悠然自得得彷彿不是在與人搏鬥,而是在遊戲人間。

在打鬥過程中,人們根本看不見葉歆曾經出手攻向昌州三鷹,他總是垂著左手,右手偶而輕揮,然而雪籐變幻與他的動作完全不成正比,就像是湖邊撥動著湖水的那般輕柔舒服,身形移動,翩若驚鴻。

「這是甚麼功夫,怎麼這麼奇特,偏偏又這麼好看!」

「說不定是甚麼隱世高手的子弟!」

冰柔聽著心中暗笑,卻也驚奇丈夫的表現,上次與鐵涼暗探打鬥的時候,丈夫也是用了這種打法,但有些生澀感。而今丈夫將劍法,棍法和槍法混合使用,似是而非,就像信手拈來般,偏偏既好看又實用,比上次打鬥有了很大的進步。

紅緂看呆了,面帶驚喜之色,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同時在冰柔的耳邊輕聲問道:「大哥用的是甚麼功夫,好奇特啊!」

冰柔笑了笑道:「不知道,我也沒見過,等他打完了,妳去問他。」

「哦!」紅緂的心神又回向場內,盯著那個幻同鬼魅、飄逸若仙的身影。

其實,葉歆是在嘗試著將自己的道術和武功結合。之前只是用過一次,其中的訣竅並未真正掌握。在這幾日的旅途中,他花了些時間去思考如何將道術和道力以武功的方式使用出來,便如那些術士一般。

而此時他也是以一種遊戲的心態去應付這場搏鬥,希望將來以這種形式護身,因為真正的道術只能在非用不可的情況下使用。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9:26

第六章

與之同時,客棧的二樓雅間有一對眼睛正凝視著葉歆。

「他就是你說的葉歆?」

「是!」

「不是說他不會武嗎,怎麼這麼厲害?」

旁邊又多了一個肥胖的身影,解釋道:「他以前確實不會武,只是離家兩年,不知在甚麼地方學會了武功。」

又一把沙啞的聲音道:「少主,也許那不完全是武功。」

「哦!不是武功,是甚麼?難道和你一樣?我怎麼看上去都是武功的招式,好像有槍聖的霹靂槍法。」

「我不能肯定,似是而非,若非道術,如何能如此輕易地控制那條籐?」

「你是說,他能將道術和武功結合在一起使用?」

「不敢肯定。」

那胖子又道:「他會道術?怪不得當年他師父可以用一些樹葉幫他治傷,原來是道術。」

那沙啞的聲音又道:「但他的身法實在太詭異,我不會武,不知道是否有身法能如此之快。不過,遁術也應該不會這麼快,而且我沒有見他畫符。我若施遁術,必須先手畫一符再寧心靜氣,而後才能施展遁術。我從未沒有見過不需要畫符就可以使道術的人。也許他這種隨隱隨現的身法是新的道術。」

「不管他用的道術,還是武功,若你與他相鬥,結果會如何?」

「若他用的真是道術,必是木術士。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道力不差,只是沒見他用甚麼道術,不知是否有所隱藏。若他現在表現的是他全部的實力,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況且我還是金術士,剛好克制他。若他用的是武功,反而麻煩一點,這麼快的身法,我的道術還沒有施出,他便跑了。」

「你找時間試一試他。」

「是,少主!」

「那兩個女子中,誰是冰柔?」

胖子道:「少主,穿白衣的便是。」

「果然是國色天香,英氣不凡。想不到在這裏竟能遇上他們兩個,我們的運氣還真的不錯。」

「少主有何妙計?」

「葉歆若真有材,我自會用他,至於冰柔,我另有用處。」

「少主,你不會是想……」

「你以為我想甚麼?別亂猜,她對我們的大事,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可是,他們是我的朋友。」

「你放心,他們若識抬舉,我不會虧待他們,你要好好勸勸他們。」

「是!」


場中,昌州三鷹雖然兇狠,但畢竟不是一流高手,外功雖強、招式雖狠,內力不濟卻是他們的弱點,時間一長,護身的內力便不夠了。這時,葉歆雪籐才有可乘之機,雪籐抽一下便抽在怒鷹的背上。

怒鷹本來以為被雪籐抽中也只不過是疼一下而已,誰知雪籐在抽到他皮膚的時候,籐上突然伸出了一排小刺,每一個刺伸出的地方剛好刺中他身上的穴道,而他的內力不繼,無法護身,因此一下就暈了過去。

破天鷹和禿鷹見兄弟倒地,大喝一聲,發瘋似的狂攻了上去,完全不理會自身的防禦。葉歆趁他們怒火攻心、心神不寧之際,隨手幾下又抽中了兩人,他們自然也摔倒在地。

霎時間,場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和拍手聲,與方纔的樣子截然不同。

葉歆看著躺在地上的昌州三鷹,先走到他們身邊,用木刺在每人的身上刺了幾針,然後悠然地走向冰柔她們。

昌州三鷹慢慢地都醒了,只是四肢無力,只能躺在地上。

「葉大哥好厲害啊!」錦兒一下就跳了過去,像看英雄似的看著葉歆,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

「過講了!」葉歆微笑著挽起冰柔走向客棧,留下又驚又敬的觀眾們。

所有人對剛才的那場打鬥仍是津津樂道,都在猜測葉歆的身份和背景。

因為,誰也不曾聽說天龍境內有出現沒門派的武功高手,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年輕的高手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紅緂跟在後面,嬌笑道:「想不到葉公子的武功真的這麼好,甚麼時候指點一下小妹啊?」

葉歆笑道:「妹子要是有興趣,等妳傷都好了,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好啊!」紅緂興奮地叫了起來:「大哥可別失信。」


走入客棧,店小二的態度更加熱情,急忙招呼著葉歆他們去到二樓的雅間。

走過了二樓的轉彎處,忽然背後有人叫道:「葉老弟!」

葉歆心裏奇怪這昌州怎會有人認識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胖得像球一樣的人正笑著跑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宋錢。

宋錢跑到葉歆的面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興奮地道:「葉老弟,太巧了,竟然在這裏見到你。你甚麼時候練的武?這麼厲害,連甚麼昌州三鷹也不是對手。」

葉歆笑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你還是那麼胖。」冰柔一見宋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紅緂主僕見了他的樣子也笑了起來。

宋錢笑道:「你們現在可是雙宿雙棲,快活似神仙啊!難為我一天到晚四處跑,累得要死,可還是這麼胖,想減也減不下去。」

接著,宋錢看了一眼紅緂和錦兒,見一個貌美如花,與冰柔有幾分相似,另一位嬌小可人,嘻笑著問道:「兄弟甚麼時候又多了兩位美貌佳人,艷福不淺啊!」

「大哥,這位是……」紅緂和錦兒的臉刷的一下羞得通紅,不好意思的問。

「他叫宋錢,是我的同窗!」葉歆用力地拍了宋錢一掌,道:「別胡說,她們是我的朋友,紅緂和錦兒。」

「朋友?」宋錢笑瞇瞇地看著紅緂和錦兒:「都叫大哥了,怎麼還會是朋友,這麼漂亮的朋友我也想認識幾個。你就不怕冰小妹吃醋?」

冰柔啐了他一口,嗔道:「死胖子,別亂說,小心我教訓你。」

宋錢嘻笑著道:「妳放心,妳這麼兇,我兄弟怎敢再動其他的念頭。」

葉歆道:「好了,別說笑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宋錢忽然一拍自己的腦袋,道:「你看我,光顧著說話,把正事給忘了,快跟我走,你們是來吃飯的吧!正好,我有幾個朋友在這裏,大家一起吃吧!」

葉歆和冰柔對望了一眼,體貼的詢問紅緂:「我是無所謂,不過妳們若不想去也無妨。」

紅緂道:「你們去吧!我想去房中休息,晚些我會叫店小二送飯菜去我房中。」

「這樣也好,妹子,妳小心點,我們吃完飯就去幫妳換藥。」葉歆說罷,就去找店小二領紅緂主僕二人回房。


宋錢把葉歆夫妻引到二樓北邊的一個雅間。

推開門,葉歆發現裏面還坐著四人,像是宋錢的保鏢。

葉歆笑道:「我記得當年你還沒有這麼多保鏢呢!現在可不一樣了。」

宋錢笑著道:「他們可不是我的保鏢,都是我重金請來的武林高手,我待若上賓。現在世道太亂,昌州又逢大災,沒有武林中的朋友保護不安全。」

然後他指著為那些人介紹道:「這位是胡宏,人稱『旋風刀』;這位是談嘯雲,人稱『穿雲槍』;這位是李高順,人稱『白面虎』;這位是『飛天雪鼠』,人稱白松。」

葉歆和冰柔一一拱手行禮。

宋錢又指著葉歆和冰柔,道:「這二位是葉歆和他的夫人冰柔,是我的兄弟。」

這些人見葉歆二人年紀尚輕,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冰柔貌美如花,眉宇間英氣十足,雙目清澈有神、透出靈氣,腰上又懸長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武者。而葉歆的眼睛則透出淡淡的異光,令人捉摸不透,再加上剛才的一場爭鬥,便知身手十分不錯。

白松讚道:「葉公子方才一戰真是令人佩服,以你的身手,在江湖一定能排入一流之列,怎麼從未聽說過葉兄之名,不知師從何人?又是何門派?」

葉歆笑道:「白兄過講了,葉某只是一時僥倖得勝,區區彫蟲小技,怎能入大家的法眼。」

眾人一聽就知道葉歆不願說也就不多問。

宋錢笑道:「我這個老弟總是深藏不露,今天讓我們看到了這麼一場打鬥實在是幸運,明年的武道大會上,他一定能一展雄威。」

「是啊!」其他人都附和著。

「諸位抬愛,小弟心領,只是武道大會之事只是適逢其會,葉某只是想見識一下,以葉某的身手,難登大雅之堂,而且葉某無門無派,不能參加。」

胡宏道:「以葉兄的身手,就算是開創新派也不為過,只要找到一位一品大員擔保,即可開宗立派。」

葉歆道:「葉某正打算考文試,所以這武道大會恐怕是無緣參加了,諸位的抬愛,葉某心領。」

宋錢插嘴道:「大家吃啊!別停著,邊吃邊談。」


酒足飯飽,白松等人相繼告辭而去。

待眾人走後,宋錢關心地問道:「老弟,你的手現在怎麼樣了?」

葉歆伸出雙手動了動,笑道:「早就好了,要不然怎能與昌州三鷹相搏。」

「太好了!」宋錢興奮地叫了起來:「我還在擔心你的手甚麼時候能好,想不到兩年就康復了,太好了,伯父伯母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多謝大哥關心!」葉歆對於宋錢這番情意很感動:「大哥這兩年過得如何?」

「還不是做買賣,你知道我就會這個。兩年前你留下那些錢後,我就退出了學堂,也離開了宋家,專心為你去打理生意。我現在只想著怎麼幫你賺錢。」

「大哥,你可別這麼說,那些錢我留著也沒用,交給你使用正好。以大哥之能,想必成果不錯吧?」

冰柔笑著道:「看他還是這麼胖就知道了。」

「託兄弟的福,生意還算不錯,我可不敢把你的錢都賠了。各地都有些買賣,兄弟若是有興趣,我會一一介紹。」

「算了吧!有你在就行了。兩年沒有回去,不知曉日城現在怎麼樣,也不知我父母和岳父母怎麼樣了。」

「曉日城倒是沒有怎麼變,你們的父母也都很好,只是老了不少。」

冰柔一聽,不由的眼圈一紅,眼淚隨之落了下來。葉歆連忙好聲安慰。

忽然,冰柔覺得胸口作悶,接著摀住嘴,不停地作嘔,還吐出一灘清水。

葉歆連忙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撫著,柔聲道:「柔兒,不如早點回曉日城吧?妳這樣,我不放心。」

冰柔微笑道:「沒事,你不是說這是正常的嗎?既然來了,我們住幾天再走。」

宋錢關心地問候道:「弟妹出了甚麼事,是不是病了?」

「柔兒有了身孕。」葉歆一想到自己將要做父親,就忍不住開懷地笑了起來。

宋錢喜上眉梢,高興地道:「太好了,老弟,你要做父親了。」又道:「這下蘇劍豪可沒機會了,他雖然風光,但終究是你的手下敗將。」

聽到「蘇劍豪」這個名字,葉歆和冰柔不期然地對望了一眼。因為這個人的出現,使他們離家兩年,還害葉歆險些終生殘廢。此時此刻,真不知該如何面對此人。

宋錢接著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蘇劍豪自從你們走了以後,也沒有再去學堂,可他文試武試連中六元,成為一時的佳話,名滿天下。去了京城後,很快就從一個從四品的內閣侍讀學士,升至如今的從二品禁軍副統領,還受封三等斌侯,聖眷正隆。」

「他本來就是天之驕子,現在的成就早已注定,何必去羨慕他。」

「那是,只是皇上招他為駙馬,他居然拒絕了。你們尚未正式拜堂成婚,說不定他還是對弟婦念念不忘。」

葉歆和冰柔愣住了,若是蘇劍豪真的如此癡情,也是一件為難的事,他們怕蘇家再來騷擾。好在冰柔身懷六甲,雖未行拜堂之禮,卻已拜過了父母,是名符其實的夫妻,蘇家如此豪門,應該不會再來騷擾他們。

宋錢見他們驚魂不定,知道他們在想甚麼,改口道:「那只是我的猜想,說不定他嫌公主不好看,才沒有答應。」

「他這種人品,自然是要千挑萬選。」葉歆勉強地笑了笑,覺得此事若餘波未了,將來不知還會發生何事,隱隱有些擔心。

「是啊!他現在可是天下所有少女的理想丈夫,自然是要精挑細選。」

葉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說在各地都有些買賣,到底都有些甚麼買賣?」

一說起生意,宋錢立即高興起來,道:「從吃的到穿的樣樣都有,還有運輸、錢莊等等,我們現在的財產大約值三百多萬。」

「這麼多,你可真行啊!不愧是商業天才。」葉歆想不到宋錢的商業才能居然這麼厲害,兩年就將自己交給他的財產翻了一倍。

宋錢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玉牌交給葉歆,道:「這是我的錢莊的信物,代表了我的身份,你只要拿著此物去楓葉錢莊,想提多少錢都可以。」

葉歆接過玉牌,只見玉牌上雕有一片精美的楓葉,栩栩如生,他把玉牌交給冰柔。冰柔見這玉牌雕得好看,也就收入懷中。

宋錢問道:「兄弟,你來此所為何事?也是來給金老太爺祝壽的嗎?」

「我們只是聽聞金家派糧,心中敬佩,想見一見金家的善人們。明天就是金老太爺的生日,我們自當去慶賀一番。」

冰柔附和道:「是啊!我也想見一見這些樂善好施之人。」

「原來如此!我和金家之人很熟,明天我帶你們去。」

「大哥想必也是來祝壽的吧?」

宋錢笑道:「除了祝壽,順便來做買賣。」

「昌州正在受災,有甚麼買賣可做嗎?」

「老弟,這你可不懂,正是因為受災,才有買賣做。你想想,這裏最缺甚麼?」

「難道是糧食生意?」

「兄弟果然聰明,一猜就中。」

葉歆不想干涉宋錢的生意,但忽然想到金家派糧一事,便問道:「你與金家也有生意來往嗎?」

「這裏除了金家,誰還有能力買糧啊!」

「金家派給災民的糧食,是你賣給他的?」

宋錢漫不經意地道:「也算是吧!我已經賣了不少的糧食給他,不過與他一起合作的糧商可不少。」

「他們買這麼多糧食,只是為了賑災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宋錢眼神閃爍,像是隱瞞甚麼。

葉歆看在眼裏,心中起了疑慮,他知道商人以利為重,怕宋錢見利忘義,為了錢做出甚麼壞事,自己也就成了他的幫兇,於是語重心長的勸道:「大哥,你的商業才能雖好,可不能昧著良心做事,要是惹了甚麼禍事可不得了。」

宋錢的臉色微變,隨即自然地笑道:「兄弟,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還有事要辦,我們晚上再聊。」

而後,宋錢放下幾錠銀子,就逕自推門出去了。

葉歆總覺得宋錢有點怪,但未在意,攬著冰柔,讓店小二領路,便向後院的房間走去。


來到紅緂和錦兒的房門口,就聽裏面正興高采烈地談論著。

只聽錦兒道:「小姐,葉大哥可真厲害,文采武功樣樣皆能,要是他去我們那裏就好了。」

葉歆和冰柔相視一笑,推開門,走了進去。

「妳們想帶我們去哪兒啊?」葉歆扶著冰柔坐在床邊,笑著問道。

錦兒見葉歆和冰柔進來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紅緂把門關好,沉吟了一下,道:「葉公子的文采武功,小妹佩服。天龍朝內治敗壞,大哥即使有才能也未必能夠一展才華。」

葉歆知道紅緂想說甚麼,故意問道:「妹子有甚麼更好的提議嗎?」

「葉公子不是想做官嗎?聽說鐵涼國吏治清明、百姓安樂,非天龍皇朝可比。鐵涼國雖為附屬國,但有雪狼和蒼狼二關為堅,又不必納貢,所以經濟繁榮,民生富裕。當今鐵涼國主仁義寬厚,禮待群臣,因此臣民歸心,久之必成大業。」

「哦!我看不會吧!連妳這個重臣之女都要受到暗探的捉拿,二皇子又牽涉其中,我看鐵涼的局勢似乎有些灰暗。」

紅緂嘆道:「我也不明白發生了甚麼,又不敢回去,怕給父親添亂。」

葉歆道:「其實官場之事都一樣,無非是為了權和利。將來孩子出世了,我們也許會去鐵涼看看。」

「太好了,我可以向父親推薦你們,以葉公子的才能,最少也是個三品官。」

葉歆笑道:「呵,三品,不小啊!看來我不去還不行了,否則白白喪失了一個好機會。」

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19:51

第七章

次日中午,葉歆等四人在宋錢的引領下前去金府。

冰柔和紅緂為了禮貌,沒有戴面紗,還特意打扮了一下。

冰柔身穿粉紫銀花纙袍,下著金枝線葉沙綠花裙,腰際束一條鵝黃絲帶,頭上插著紫金盤玉鳳銜珠,外披紫色斗蓬,恍似嫦娥離月殿,猶如神女到筵前。

紅緂一身紅衣紅裙,上著大紅蝶穿花纙袍,下著紅段玉花裙,腰束銀色絲帶,外罩雲錦穿花披肩,頭上插著銀羽釵,鬢邊略綴海棠數朵,正是沉魚落雁鳥驚諠,羞花閉月花愁顫。

錦兒則是一身的百花小裙,雖不若冰柔和紅緂貌美,卻也有楚楚動人之態。

而葉歆依舊是青色道袍,與二位美人走在一起確實不相配,只是他穿慣了,不願更改,諸人也不好勉強他。

宋錢一見紅緂和冰柔兩人,眼睛都看直了。還是葉歆拍了他一下,才把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他在葉歆的耳邊小聲地道:「紅小姐既是你朋友,不如把她介紹給我。」

葉歆笑道:「我倒無所謂,只是你這肚不減,恐怕人家也不會有興趣。」

宋錢摸了摸肚子,只好苦笑。

葉歆又叮囑道:「對了,她現在叫銀羽,別叫錯了。」

宋錢笑道:「我一定記著。」

一路上,冰柔和紅緂招來了不少的目光,兩人身邊的葉歆更為突出,只因昨日一戰,葉歆已有些名氣,因此沒有人上來挑釁,即使有心,也不便在金府壽宴之日。


一行五人且不理無數的羨慕之光和妒忌之色,慢慢地走到金府。

金家位於鎮東,大宅佔了整整一條街,氣魄非凡,水磨青磚高牆,學士門口,黑漆大門,酸枝「趟櫳」,兩側有紅木雕花矮門,白石門框台階。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此時,中門大開,門口站了很多僕從,分列兩側,進去拜壽之人是絡繹不絕,身邊都帶著不少隨從,捧著各種禮品。

葉歆小聲問道:「這金家怎麼這麼氣派,到底有甚麼背景?」

宋錢古怪地一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金家以及金劍門,近幾年風生水起,財大氣粗,在昌州又是善名遠播,聽說這次連昌州總督也要親自前來賀壽。」

葉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他對這個神祕的金家越來越感到好奇。

這時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漢子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邊走邊道:「唷,這不是宋老闆嗎?你怎麼才來啊?老太爺正等您呢!您快請。」

宋錢滿臉堆笑地遞上帖子,道:「陳管家一向可好。」接著向葉歆夫妻介紹道:「這位是金府的陳東陳管家。」

又對陳東道:「這兩位是葉公子和他的夫人以及他們的兩位朋友,都是我的好朋友,不可怠慢了。」

陳管家見他身後的冰柔等人衣著華貴、氣度不俗,尤其是冰柔和紅緂,貌若天仙。而葉歆昨日一戰已經成名,他雖沒有親眼看過,但也聽到金劍門的弟子談起過,此時不免多留意了幾眼。

他笑著道:「既然是宋老闆的朋友,自然是金府的貴賓,裏面請。」說罷便在前面引路。

由於賓客太多,所以分了內廳和外廳,內廳只招呼親朋戚友以及特別的貴客,外廳又分幾個廳,有的專門招呼普通官員,有的專門招待仕紳,有的是宴請文人墨客。另有武廳是招待各門派派來的代表。

陳東並未將他們引至外廳,而是直接引入了內廳,葉歆心裏奇怪,宋錢在金府應該不只是一個商人的身份,恐怕還有其他的關係,卻未多問。

剛接近內廳,一個衣著華美的中年人迎了上來,笑著道:「宋老弟,怎麼這麼晚才來,爹等著你說話呢!」

宋錢笑著迎了上去,首先介紹了此人給葉歆和冰柔。這人是金老太爺的次子金仲南,接著又將葉歆和冰柔介紹給這金仲南。

金仲南瞥了冰柔一眼,只是微微向四人點頭示意,然後拉著宋錢便向書房走去。

陳東將四人引入內廳。這內廳並不如剛才經過的外廳華麗,卻十分典雅舒適。廳內坐著不少人,都是衣衫華麗、氣勢不凡,連女子也表現出英武之氣。紅緂和冰柔一進來,就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這不是羽妹嗎,妳怎麼來啦?這位嬌美如花的姑娘是誰啊?」兩人的左側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身影。

冰柔向左一望,卻見一個青年男子微笑著望向她,此人面如冠玉,鼻若懸膽,身著寶藍色銀絲滾袍,腰束於彩絲攢花結帶,頭戴束髮銀冠,腳蹬青緞靴。長得頗為英俊,一身貴氣,但眉宇間傲氣太重,目光有點邪意,眼睛總在兩女的臉上瞄來瞄去,露出一絲貪慕之色。

紅緂不高興地道:「我們不熟,請別叫我羽妹。」

「好、好!」明揚笑著又問:「妳甚麼時候認識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姑娘?」

冰柔問道:「妹妹,他是誰?妳認識嗎?」

紅緂似乎不太喜歡此人,淡淡地道:「這是我新認的姐姐冰柔。」又指著冰柔後面的葉歆,道:「這位是她的丈夫。」再對葉歆和冰柔道:「這位是明揚,明公子,曾經有一面之緣。」

明揚聽到葉歆是眼前美女的丈夫,神色立即有些不善,又見他只穿著一身青色長袍,撇了撇嘴,道:「怎麼把甚麼人都帶進內廳,這裏招呼的客人可是非富即貴,不是甚麼人都有資格來的。」眼角還斜視著葉歆,明顯是瞧不起葉歆,認為他不夠資格。

紅緂秀眉一豎,嚷道:「你這是甚麼意思?」

明揚一撇嘴,輕笑道:「沒甚麼,只是不想與一些沒有身份的人在一起,免得有失身份。」

葉歆笑了笑,沒有理他,挽著冰柔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冰柔氣憤不已,小聲道:「這種人,怎麼不給他一點教訓。」

葉歆笑著在她耳邊輕聲道:「難道要我和一隻瘋狗對咬嗎?」

冰柔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才怒氣全消。

明揚忽然一改臉色,走到葉歆恭敬地作揖。

葉歆見明揚突然從一個小人得志的無賴,變成了一個翩翩君子,心中詫異,問道:「明公子何故前倨而後恭?」

「葉公子,請原諒,方才在下只是試探公子,果見公子大度。久聞葉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紅緂驚訝地看著明揚,眼神中透出陌生和迷茫,不知道這個一直傲氣十足的人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謙恭有禮,心中甚是懷疑其用心。

「明公子何以知曉在下,在下好像不曾見過公子。」葉歆更是奇怪,自己並不認識此人,此人何以如此恭敬。

明揚笑道:「你我雖素未謀面,但我對公子的大才是聞名已久,公子想必知道宋錢。」

「原來是他!」葉歆恍然大悟,微笑著向明揚點了點頭。

「我與宋錢乃至交,雖相識不久,但交情卻深,他每每在我耳邊提起公子的大名,都讚公子是曠世奇才,我心嚮往,只是緣不得見,今日得見真是太好了。」

葉歆見明揚如此客氣,又如此推崇自己,也就忘卻了方纔之不快,與他愉快地交談了起來。

紅緂、冰柔和錦兒則在另一邊談話,冰柔問道:「他是甚麼人?」

紅緂不屑地道:「我們在銀州遇過一次,他那時自命風流瀟灑,到處招惹是非。」

錦兒道:「是啊!剛才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妳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個色狼。」

「我們不理他就是了。」

「昌州總督劉大人到!」

突然而來的消息引去了眾人的注意力,賓客們紛紛起身恭迎昌州總督。

片刻後,門口走進一人,此人長得頗為瘦削,有著國字臉、兩條細眼和漆黑的細鬍鬚,頭載官帽,鑲著一顆紅寶石,上銜珍珠,身穿藍色官袍,胸前繡鶴,披領及裳表以紫貂皮,腰繫藍色腰帶,上有鏤金銜玉方版四塊,每塊飾紅寶石一顆,腳蹬錦緞官靴。

他身邊陪著一位七旬老人,白髮白鬚、面孔修長,條條飽經風霜的皺紋像刀刻似的,而那筆白眉幾乎連在一起,一雙丹鳳眼卻炯炯有神。

看著他精神的煥發、步履的穩健,誰也看不出那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此人正是今天的主角,金家老太爺金耀明。

後面還跟著幾個人,葉歆和冰柔見宋錢也在其中,不禁大為驚訝。由此可見,宋錢不但在金家有地位,更與官府扯上了關係。宋錢居然在兩年內變得如此風光,可見他確實有才能。

宋錢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後跟著金耀明坐在了主桌。

葉歆夫妻、明揚,以及紅緂主僕坐在一起,邊吃邊談。

「葉公子和夫人的事情,宋錢已經告訴了我,實在是感人肺腑,賺人熱淚。明某萬分敬佩。」

「甚麼事啊?」紅緂十分好奇,她和冰柔一路同行,也算是無話不說,卻沒有聽過任何關於他們夫妻的事。

明揚神祕地一笑,道:「還是讓他們自己說吧!」

葉歆和冰柔有些害羞,低頭不語。

明揚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們不說,我來說吧!紅小姐,妳可知道蘇劍豪?」

「當然知道,六元及第、文武全才,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因而名動天下。」

「要是嫁給這樣的人,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傳聞屬實,自然是件美事。」

「可就是有一個姑娘對於蘇劍豪的求婚無動於衷。」

「誰這麼厲害,連蘇劍豪的求婚也拒絕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紅緂看著冰柔,驚訝道:「是妳?」

冰柔淡淡一笑道:「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也未必是最好的,我心中的天下第一就是我丈夫,誰都無法取代。」

葉歆緊緊地抓著她的玉手,激動不已。此刻,他覺得自己下山這個決定是對的。

明揚擊掌而笑,讚道:「好,果然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紅緂和錦兒看著他們,不禁羨慕萬分。

忽然,主桌的金伯南說話了:「上壽禮!」

僕從們將各種壽禮一件一件地送上來讓金耀明觀賞,金耀明樂呵呵地看著每樣壽禮,不停地點頭讚賞。

「昌州總督劉大人送東珠一百八十顆、玉雕一座。」

「明揚送紫金玉芙蓉九朵、翡翠玉獅一座、裴海的千里山河圖一幅。」

眾人聽了一片嘩然──這個明揚送得居然比總督還要名貴。眾人一起望向劉昌熔,劉昌熔似乎早已知道,面上仍是淡淡地微笑。

「昌州總兵李大人送玉如意三柄……」

「……」

「葉歆夫妻送──」金伯南忽然停了下來,面帶驚喜之色,聲音有些顫抖。

金耀明開口問道:「伯南,有甚麼嗎?」

金伯南笑道:「沒事,只是太驚訝了。」

「哦!快念來聽聽,有甚麼好東西沒見過啊?」金耀明好奇地道。

「爹,還真別說,這東西可真沒見過!」金伯南大聲讀道:「葉歆夫妻送玉蓉丸一顆。」

「神藥!」所有人都驚得站了起來,連劉昌熔也驚得愣住了。在座眾人只聞神藥之名,誰也沒有見過神藥,就算是貴為總督的劉昌熔也只見過玉蓉丸一次。

自從葉歆入山之後,神藥便再無供應,弄得價格越來越貴,便是有錢也買不到。只有宋錢見過,所以他笑咪咪地看著,感到很有面子。

紅緂則凝視著葉歆和冰柔,她早知葉歆神祕不凡,但想不到葉歆竟有如此寶物。

明揚卻沒有驚訝之色,只是暗暗地點了點頭。

而葉歆和冰柔神態自若,面露淡淡的微笑。對他們來說,想煉製這些藥丸並不是甚麼難事,只要有藥材在手,便可煉製,只是葉歆不願多製罷了。

金耀明用顫抖的聲音問道:「真是神藥?」

「是,爹!」

「快拿來我看看!」

「是!」金伯南親自捧著裝藥的錦盒去到金耀明的面前。

金耀明激動地接過錦盒,細細地看著裏面的一顆藥丸,眼睛發直,既是興奮又是自豪。眾人都想看,但又不敢,只好伸長了脖子希望能看上一眼,金耀明身邊的總督劉昌熔也忍不住伸過頭來。

金耀明小心翼翼地把錦盒收入懷中,問道:「哪位是葉公子?」

葉歆微笑著站了起來,拱手道:「不才葉歆祝金老太爺福壽天年。」

「葉公子送我如此重禮,實在愧不敢當,這神藥已欽定為皇上御用,不准私自買賣,你這神藥從何而來?」

葉歆吃了一驚,想不到自己停止了進貢,不但沒有招來皇上的不滿,反而將藥的地位抬得更高。

「在下曾有緣得見神醫一面,他見我有緣,故而相贈,而今借花獻佛送給金老。金家善名遠播,今天有幸見到金老,實在是三生有幸。這藥只不過是樣物件,怎能和金老的善心相比呢!金老長命百歲,昌州的百姓才能受到更多的好處。」

金耀明聽得十分舒心,連連頭頭,道:「好、好。葉公子的美意我領了,葉公子是隨何人前來?」

宋錢應道:「他便是我常向您提到的好友,這次特意攜同妻子以及兩位朋友來給您老拜壽。」

「原來是他,難怪如此,還請葉公子和你的朋友在我府上多留幾日。」

葉歆連忙推辭道:「這如何使得!」

「葉公子若是不肯,這藥我也不好收下。」

「那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好,大家多喝幾杯。」

經過這麼一件事,葉歆立時便成為眾人的焦點所在,人們不斷的詢問葉歆有關神藥和神醫之事,以及有關葉歆的一些事情。

明揚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一現即逝,煞感興趣地盯著葉歆。

酒過三巡,劉昌熔便告辭離去,其餘賓客也陸續離去,最後只留下葉歆夫妻,以及紅緂、錦兒、明揚、宋錢。

金耀明將葉歆等四人安排到後院西廂房居住,宋錢也在他們隔壁住了下來。


「這裏很不錯啊!難怪金家有能力經常派糧。」看著雕樑畫棟的房間,冰柔不禁感嘆著。

「柔兒,妳的身體怎麼樣?這幾天好像有點虛,妳要小心。」葉歆攬著冰柔的纖腰,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摸著,彷彿能感覺到孩子一般。

冰柔摸了摸腹部,甜笑著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柔兒,不如我們早點回去吧!還是回家好,萬一在外面出了甚麼事,那可怎麼辦啊!」葉歆似乎有點不放心。

冰柔道:「也好,過幾天就回家吧!我越來越想爹娘了。」

「柔兒真是又孝順又仁慈,這孩子將來一定孝順妳。」

冰柔靦腆地問道:「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葉歆正欲回答,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宋錢推門進來,笑著道:「你們夫妻怎麼大白天的也貼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大哥你說笑了,有事嗎?」

宋錢嘻笑著道:「明公子請葉老弟去下棋談天。」

冰柔起身道:「去吧!我去找紅姐姐說話。」接著便出去了。

看著冰柔的背影,宋錢道:「弟婦只會在你面前溫柔,我至今還記得她當年那個冷冰冰的樣子。」

葉歆笑道:「就要做母親了,不溫柔一點,將來生下來的孩子可是會頑皮的。」

「走吧!別讓明公子久等了。」宋錢拖著葉歆向蓮榭走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0:14

第八章

明揚正在榭中等候,見到葉歆,連忙迎了上來。

葉歆看著亭中的石桌上擺好了棋案,道:「想不到明公子有如此雅興。」

「既然無事,何不下棋為樂?」

葉歆笑著應道:「在下一定奉陪。」

明揚一邊落子,一邊問道:「宋錢說葉公子是難得的軍事天才,十二歲便已出謀劃策,擊敗山賊。」

「明公子過講了,那只是運氣好罷了,從此再無佳作。」

「以公子之大才,必成大器,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我本無意官場,只是因為家室之累,不得不投身仕途,此次回家就是為了參加今年的科考。」

明揚在左上角下了一子,問道:「不知公子對當今的世道有何看法。」

「好棋!」葉歆一邊下棋,一邊嘆道:「世道不好啊!我剛下山便聽說很多地方災禍連年,官府腐敗無能,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明揚也長嘆一口氣,道:「是啊!若有人肯挺身而出,解救天下,那該多好!」

葉歆抬頭看了明揚一眼,道:「想不到明公子竟有如此抱負,真是難得!」

明揚一拍大腿,道:「可惜我無權無勢,不能救黎民於水火之中,實在是有愧啊!」

「明兄何故如此感慨,不如入朝為官,也許能做些事情。」

「葉公子此言差矣!朝局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但其中暗伏隱患,並有一觸即發之勢,此時入官場恐怕不但不能有所做為,反而會引火燒身,自尋死路。」

「明兄所言正說中我心!」葉歆想起官場的黑暗,也不由的連連嘆息。

「不知葉公子對天下有何看法?」

「明公子大才,自有見解,方才一番話已令我欽佩不已,何必我來獻醜。」

「葉公子過謙,宋錢每每在我耳邊提及公子大才,都讚嘆不已,何故瞞我。」

葉歆瞥了一眼宋錢,笑道:「宋錢大哥過講了,鴉雀之才,怎能與鴻鵠相比。」

「說說不妨,這正是我輩相互學習之途,葉公子莫不是嫌我太過愚笨不成?」

葉歆連忙擺手,道:「既然明兄一定要知,我只能獻醜了。」他放下棋子,凝神靜思了片刻,侃侃而道:「天下九州,天龍得其七,鐵涼清月各得其一,乃平和之勢。鐵涼和清月雖小,但有險關阻擋,易守難攻,天龍必不會輕舉妄動。而天龍本身亦有諸多問題,除了民生困苦最為人詬病之外,誠如公子所言,皇位之爭禍害極大,一不小心便會引起黨爭,三位皇子自有勢力,朝中因而分成數派,彼此朋比為奸、相互傾軋,為一小事而起大干戈,吏治因而敗壞、政令因而不通,長此以往,百事皆休。試問,內不穩,何以攘外?這些問題雖然隱藏著,但終有爆發的時候,不及早處理,後患無窮。」

明揚聽得連連點頭,讚嘆不已,又問道:「如此說來,若此時鐵涼清月夾攻天龍,豈不是必勝?」

「非也!」葉歆搖了搖頭,拿起一顆棋子順手放在天元,道:「天龍雖暗藏危機,但未至滅亡之時。」

明揚似乎有些不服氣,急問:「何以見得?」

「除非蘇方志和屈復清同時叛變,鐵涼和清月方有可乘之機,只要有一方不叛,勝算不大。」

「這是為何,假若我是鐵涼,又得屈復清的二十五萬大軍,昌州瞬間可得。此時,鐵涼佔有三利。一是佈局,鐵涼已佔先機,又有屈復清為內應,攻勢如潮,勢不可擋。繼而集結六七十萬大軍順勢北攻銀州,南下順州,東侵平安州。其中以順州最為要緊,順州一失,清月、鐵涼便可連結成勢,到時候天龍便會處於劣勢,小則三足鼎立,大則被那兩國瓜分。」

明揚續道:「二是民心,此時的昌州,不滿天龍朝之聲比比皆是,皆因官員私徵稅款,弄得民不聊生,又逢天旱,故此糧食短缺,百姓無法生存。此刻,只要鐵涼國有足夠的糧食填飽昌州人的肚子,民心必向鐵涼。只要民心穩固,鐵涼國便無內憂。」

「話雖不錯,但清月國為蘇方志所阻,他是名將,將順州治理得井井有條,只要能抵抗兩面夾攻一個月,天龍便可召集大軍,反撲昌州。昌州四通八達,易攻難守,一旦開戰,天龍軍可由東面的平安州、北方的銀州和南面的順州同時發兵進剿,三面受敵可不是容易之事,況且天龍兵多將廣,鐵涼勝算不大。」

「聽說鐵涼兵強,可以以一敵十,天下軍隊沒有比鐵涼軍更厲害的軍隊。」

葉歆微微一笑,道:「就算鐵涼軍能夠以一敵十,可天龍之軍數十倍於鐵涼,而且地大物博,就算死傷過重也會及時有新的兵源補充,而鐵涼國人力資源有限,後備力量不足。昌州這麼大,若想守住東、南、北三面,六十萬剛剛足夠,但內腹中空,一旦有一方突破防線,便如入無人之境,屆時鐵涼必敗無疑,說不定連涼州也守不住。另外,軍費頗巨,又要安撫災民,鐵涼雖富,恐難持久。」

「依公子所見,難道天龍真的是穩若盤石嗎?」

「除非有變數,否則現今之勢不變。」

「變數何在?」

「只要天龍政局一亂,便會產生變數,或皇子爭位、或權臣亂綱、或藩鎮自立,只要有亂,清月和鐵涼才有可乘之機。」

明揚拍手大笑,道:「葉公子分析的果然透徹,明揚心服,公子實乃曠世奇才,若能手握大軍,必能雄霸天下。」

「我只有笑傲山林之心,除了父母妻兒之外,別的事都是可有可無之事。」

「這豈不是太可惜了,若公子有意,明某願助公子。」明揚盯著葉歆的雙眼,彷彿想看透他的心。

葉歆心中一緊,不知道明揚是真有這意思,還是在試探自己,但臉上仍帶著笑意,不答反問:「看來明公子對軍事頗有興趣,又對朝局頗有微詞,為何至今尚未出仕?」

明揚不慌不忙地道:「而今天下亂事已伏,不是入仕的良機,依我看,只需數年,天下必會有亂,亂世出英雄,那時也許有出頭之日。此時出仕只能屈居閒職小官,不能一展所長,故我不願為之。」

葉歆見他有如此抱負,有些驚訝,道:「你是指當今皇帝之事?」

「正是!」明揚笑道:「他已老邁,不久於人世。他若仙去,朝局必亂,到時候三子爭位,群雄並起,正是我輩可乘之機。可如今掌權之人沒一個好人,希望有明主出現,振興天下,使百姓安逸。」

葉歆顧左右而言他道:「還是天下太平最好,明揚兄這棋路很有銳氣,可惜只顧衝殺,沒有宏觀的調配,看來這盤棋是我贏了。」

明揚看了葉歆一眼,笑道:「輸贏言之尚早,說不定我還有後發先至之能。」

「下棋、下棋,明公子若是再分心,恐怕這盤棋就真的輸定了。」

「好啊!我們繼續下棋。」

明揚另找話題與葉歆談了起來,他們越談越高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至人文,兩人是無所不談。

葉歆從談話中瞭解到此人頗有才氣,只是他的言語間往往不經意地流露出傲氣和極大野心,還不停地試探自己的意思,似乎有意招攬自己。

葉歆並不在乎明揚有野心,他也明白,天下一定有不少人能看透亂世即將到來,都在等著這個機會,況且有野心的人比比皆是,自己以前的野心也不小,只是學習了道術之後,野心被消磨殆盡。再加上妻子有孕在身,不是冒險的時候,將來孩子出世,更需要一個穩定的生活。因而屢次暗示自己沒有野心,只想過點平淡的生活。

下了幾盤後,葉歆便告辭而去。


宋錢看著葉歆的背影,對明揚道:「如何?我的推薦沒有錯吧?」

明揚露出幽雅的笑容,道:「真是奇才,可惜生性淡泊,不為名利所動,確實有些怪異,我以帝王之位試探他,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啊!我這兄弟不知怎麼會變成這樣,當初還有點雄心,如今卻變成了隱士,真是想不通。」

明揚皺著眉道:「這等奇才若不為我所用,將來必是大禍,我一定要收服他,不能將他讓給其他人。」

「你有好辦法嗎?」

「我正要問你,他有何弱點?」

「本來我以為他的弱點是不會武,可他突然有如此高明的武功,這出乎我的意料。如今看來,他的弱點似乎只有他妻子。」

「哦,那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按原定的計畫行事,大事成矣!」

「這不好吧!他的妻子有孕在身,我們這麼做似乎有點……」

「你放心,他們兩人都對我有用,我不會害他們。」

微風輕拂,樹聲沙沙,太陽已經西下。昏暗的亭中,一個陰謀正在醞釀著,正如日落西山的大地,將要面臨黑暗的到來。


葉歆回到自己的屋中,紅緂和錦兒都在,他們四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傍晚時分,兩個嬌小的丫鬟提著食盒進來了,她們把飯菜放好,年紀略大的一個道:「我叫侍酒,她叫侍茶,是負責服侍四位的丫鬟。我們老爺說他今晚還要宴請賓客,不能招呼葉公子,請葉公子和三位小姐在府上隨意。」

「請兩位轉告金老太爺,就說葉某感謝老太爺的招待。」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四人一見桌上的美味珍饈就都開懷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談。

說的正高興,葉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連忙幫自己號號脈,不禁大驚,連忙叫道:「不要吃了,菜中有藥!」

接著,隨手從花瓶中招來幾片花瓣和葉子,然後將葉子貼在自己的手心,將體內的毒氣轉入葉中。

紅緂由於之前受了重傷,所以身體較弱,因此也覺得天旋地轉,一下便向後倒去,還好冰柔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

此時,冰柔和錦兒也感到暈眩,但內功仍在,連忙運功抵抗。

葉歆除掉了自己身上所受的藥力後,立即為冰柔施術,他怕這藥會對胎兒有影響,所以特別緊張。

之後,又為紅緂和錦兒除去了所中之毒。

看著這桌上的珍饈,他們都感到既是害怕,又是驚訝。若不是葉歆醫術高明,及時化解了藥性,他們已經昏迷不醒了。

冰柔憤憤不平道:「為甚麼會這樣,我們好像沒惹誰。莫非又是那群人幹的?想不到他們居然賊心不死,又想來抓我們。」

紅緂歉然道:「是我不好,連累了兩位。」

葉歆道:「事情沒有瞭解清楚之前不要過早下定論,菜中竟然有兩種迷藥,這事不尋常,也許是其他人幹的,目標也不一定是妳。」

錦兒道:「會不會是昨天的昌州三鷹輸了之後心中不憤,因而下藥。」

葉歆搖頭道:「不對,若是他們,為何不下毒藥,而是迷藥?此中必有緣故。」

「對!」紅緂附和著:「必是有人想活捉我們或者其中一人,才會下此迷藥。」

「這迷藥可真厲害,若不是反應快,我們都倒了。」

「大哥,你太神了,用幾片花瓣和葉子就救了我們,那到底是甚麼功法?」

「我們還是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葉歆避而不答。

「相公,我們該怎麼辦啊?」

「我覺得要先弄清楚為甚麼要迷倒我們,是否又是鐵涼暗探做的、有何目的?」

錦兒忽然緊張道:「會不會是見小姐和柔姐太美了,所以想……」

「不會吧!」冰柔和紅緂對望了一眼。

葉歆面色凝重,眼光冰冷,道:「若有人敢打妳的主意,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冰柔安心似的笑道:「相公,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紅緂道:「應該不會吧!天下的美女多的是,何必大動干戈,跑到金府來捉人。等我們走在路上才下手,豈不更好?」

葉歆同意她的看法,道:「此事既然發生在金府,飯菜又是他們送來的,金家之人有更大的嫌疑,只是我們這裏好像沒有甚麼有價值的東西,難道是白天我用玉蓉丸作壽禮,因此有人見了眼紅?」

「這還真有可能,這一顆玉蓉丸就十萬兩銀子,誰不想要啊?我還想要呢!」

葉歆笑道:「想要,我就送妳一顆,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真的?」錦兒興奮地叫了一下,又掩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

冰柔焦急地道:「我們還是說正題吧!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葉歆想了想道:「過一陣,一定還會有人來探查我們中計了沒有,因此我們可以引蛇出洞,看看是甚麼人想捉我們。」

「好,葉公子說得對,我們可以將計就計,抓住想害我們的人。」

葉歆又道:「這樣吧!一會妳們趴在台上不動,我隱身一旁,看看誰會來,查探一下他們的真實來意。」

安排好一切之後,葉歆用遁術隱身躲在屋內。

見葉歆忽然從視線中消失,紅緂和錦兒都嚇得臉色蒼白,喃喃地道:「葉公子到底是甚麼人,難道是鬼嗎?」

冰柔笑道:「別怕,他就會嚇人,見慣就不會怕了。我們還是依計畫行事吧!」

於是,三人都趴在桌上,假裝被迷昏。

等了一陣,門外果然出現了四個身影,都用黑布蒙面。四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門縫向屋內一看,見冰柔等三個女子都趴在桌上,唯獨不見葉歆。四人又向四周圍望了望,然後才推門而入。

一人笑道:「看來那迷仙散還真厲害。」

另一人擔心地道:「那個葉歆怎麼不在,會不會出了甚麼意外?」

「放心吧!不在也無所謂,我們今天的目標只是她。」說罷,手指著冰柔。

葉歆一聽敵人的目標竟是冰柔,大吃一驚。

他本來覺得最有可能是鐵涼國那群暗探所為,目標是紅緂,因為那些人幾次為難自己夫妻就是為了找她。

而現在敵人竟說是為了冰柔而來,他就想不通了。他們遠居山林二年,認識冰柔的人很少,而冰柔也沒有甚麼特殊的身份可以被人利用。

難道是他?

葉歆第一個想起了蘇劍豪,昨日聽宋錢言及蘇劍豪抗婚一事,心中便已有些擔心,如果此事是蘇劍豪所為,就會合理一些。

但他隨即又排除了這一想法,因為他們下山才幾天,蘇劍豪不會這麼快就知道,更不會有時間策劃今夜的行動。

又一人淫笑道:「留下這個美人太可惜了。」說著,就要用手去摸紅緂。

葉歆正想動手,卻聽另一人喝道:「住手,別弄砸了今夜的行動,小心你的腦袋,上頭要是怪罪下來可不是弄著玩的。」

那淫笑的蒙面人只好怏怏地收回他的髒手。

「快點動手吧!別遲了。」

紅緂等三人見他們要動手,正欲發作,外面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那四個蒙面人嚇了一跳,正欲躲藏,門口又闖進了四個蒙面人。兩撥人都愣了一愣,後來的那撥人立即退了出去,先來的那撥人追了出去,但似乎兩撥人都想避免驚動金府之人,又不想讓到手的獵物飛了,於是頗有默契的都向屋外跑去。

先來的那撥人的頭領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們是甚麼人,但獵物今天晚上我們是要定了!」

「鎮外說話!」

「好!」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0:41

第九章

葉歆見有兩撥人要對付他們很是吃驚,不知道這兩撥人是否都是來抓冰柔的。他本想讓兩撥人自己打了起來,藉此驚動金府,自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試探一下這兩撥人是否和金府有關,誰知兩撥人不打就跑。

葉歆看了一看後面的屋子,覺得這兩撥人走了,應該不會再有甚麼事情,於是暗中跟著這兩撥人而去。

出了鎮,這兩撥人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

先來的那撥人的首領道:「我不知道你是甚麼人,獵物我們要定了。」

後來的那撥人的首領道:「不行,我們是志在必得。」

「這麼說,是要手底見真章了。」

「是又怎麼樣?」

「那就打吧!」

說罷,八個蒙面人各舞兵刃,捉對廝殺,你來我往,各不留情。一時間,空地閃起了刀光劍影。葉歆隱身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

先來的那一撥都是用劍,而且招式相同,像是同一門派的,而後來的那一撥的四人武功各有不同。

不一會兒,後來的那一撥佔了上風,他們的武功都比先來的那一撥人強。先來的那一撥人見勢頭不對,清喝一聲,四人結成四方陣勢。

這變化使原來的局面完全改觀,這四人像是在一起練了很久,配合非常默契,攻防的效率極高,陣形的變化使他們四人的力量被揉合在一起,並成倍的增長。

後來的那一撥人越打越亂,不到片刻便被劍陣打得落花流水,見勢不對,便想逃走,卻被早已蓄勢待發的葉歆給攔住了。

葉歆現身在他們面前,雪籐飛快的閃動著,在空中編織一幅白色的網。

「說,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這四人大吃一驚,以為敵人來了援軍,見勢不妙,急忙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逃跑,卻不想葉歆的雪籐早已迎面抽來。他知道這些人想對付冰柔,心中早已怒不可抑,下手便不容情。

為了速戰速決,葉歆並不與他們直接交戰,而是將剛才吸入迷藥的花瓣和樹葉撒向四人。

四人見是花瓣和葉子,並沒有躲閃,反而加快速度,卻不想這些花瓣突然在他們面前化成碎粉狀,四人在不知不覺中吸收了葉粉,由於每一個粉粒都帶有藥性,所以這些花瓣和葉子便成了迷魂粉,更甚的是葉歆利用木行道術使藥性激化變異,更加強烈。

四人感到頭暈目眩便知不妙,本想運功將藥性逼出,可藥性異變,藥效發作的極快,來不及運功便被葉歆追上,刷刷幾籐就被抽倒在地。

這一變故使另外四個蒙面人呆了一呆,相互施了個眼色,撒腿便跑。

葉歆如何肯放過這四人,身形一隱一現便攔住了四人,厲色道:「說,是甚麼人讓你們來的?」

四人對望了一眼,舉劍就向葉歆劈了過去。

葉歆還是用遁術與之相鬥,他疾畫一符,輕喝道:「草木皆兵!」

剎時間,身邊十丈以內的所有植物都在他的感召下釋出了木能量,地上的柔軟小草一根根豎了起來,在木能量的包裹下,就如一把把小刀,形成了一片刀陣,直刺四人的腳。

四人大驚,急忙躍身而起,想跳出刀陣。

葉歆冷冷地一笑,右手輕揮,又施展新的道術──「森林之鎖」。

這些小草閃著碧光飛入漆黑的夜空,並在空中結成正方形,猶如一個草籠將四人困住,葉壁上有無數葉刀對著四人。

那四人看到四周都是發出盈盈碧光的綠草,在黑夜之下,煞是嚇人,他們心神皆喪,死命地用劍劈向葉壁。

葉歆早料到他們會有這種反應,用「葉之漣漪」將能量吸去。四人花了很多氣力都無法劈開。然而他們的腳邊又是一枝枝草刀,使他們不敢移動,也不敢坐,互相張望,嚇得臉色慘白,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打鬥過,敵人所施展的「武功」根本就是神乎奇技。

此時,葉歆又遁入了葉籠之中,冷笑了一聲,喝道:「說吧!誰派你們來的?!說完了我自然放你們出去,要是不說可別怪我不客氣。」

四人見到他進入葉籠,相互使了個眼色,然後大叫一聲,一起撲向葉歆。

「冥頑不靈!」

葉歆冷喝了一聲,眼色閃爍出懾人的寒光,接著身上的雪籐在空中盤旋著,宛如一條靈蛇,在四人的身邊繞來繞去。

四人手舞著長劍,不顧一切地劈向雪籐。

葉歆搖了搖,左手輕彈。那雪籐吸收了大量的木能量,然後彈出數十枚晶瑩的綠色小刺飛向那四人。

四人措不及防,被小刺一一刺中,渾身上下頓時如割肉般的劇痛,痛得他們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

葉歆用的是上次對付李稅監手下爪牙的那一招,利用籐刺刺激他們的血脈,從而產生劇痛。自從他見過上次的效果後便覺得這招過於歹毒,不肯輕用,此時惱怒這四人意圖傷害冰柔,罪不可赦,因此才下了毒手。

他首先穩住四人體內的痛楚,命他們平靜下來,然後挑開了黑布,藉著月光察看,地上這四人他們都不認識。

葉歆想一一審問,可是他的內心突然產生了一恐懼感,彷彿整個人被一種甚麼能量所壓制,自己的道力也好像受到了壓制,心湖也無法平靜下來。

葉歆回頭一看,就見一片白光衝向他。白光的最前面有十幾把小劍正以半月形排列,疾速衝向他。他若有所悟,知道這種白光必是克制木行道術的金行道術。

第一次遇上這種克制自己的道術,葉歆的心裏十分緊張,不知道自己的木行道術是否真會完全被金行道術給克制。

由於沒有經驗,他不敢相抗,於是急用遁術而退,那些金劍卻沒有跟著他,而是直刺向地上的八個蒙面人。

葉歆暗叫一聲:「不好!」急欲回去相救,可是晚了半步,八個蒙面人都被小劍穿心而過,死在地上。

葉歆此刻不顧一切,急往白光射來之處,可是那裏並無一人。他知道那個金術士已經遁走了,而且方向不明,無法追尋,只好無奈地回到那八個蒙面人死去的地方。

心中有些怨恨自己太膽小,方纔若是運起道術相抗,也就不會斷了線索。眼下所有的線索都沒有了,只有這十幾把殺人的小劍。

他首先走向使劍的那四人,在四人的身上找了一下,見沒有甚麼証明身份的東西,只好轉向先放倒的那四人,見也沒有甚麼發現,只好無奈的苦笑,最後他摸了摸那些小劍,記下了小劍的樣式,沒有處理那些屍體和小劍便遁回金府,因為拿著金屬之物無法施展遁術。

回到金家,前府熱鬧非凡,而後院也是張燈結綵,整個金府仍在慶賀著金老太爺的壽辰,對於方才發生的事,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彷彿沒有人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

當葉歆靜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中,冰柔、紅緂和錦兒都迫不及待地問道:「情況怎麼樣?」

冰柔一行都不敢出去,因為紅緂身上有傷,冰柔和錦兒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葉歆關上房門,神情嚴肅地道:「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全被人滅口。」

冰柔急著問道:「他們的目標到底是要抓誰啊?」她剛才閉著眼睛,不知道這四人要捉的是何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妳!」葉歆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像發誓似的道:「妳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妳。」

「我?!」冰柔驚呆了,她做夢也想不到敵人的目標會是自己,自己與人無怨無仇,不明白為甚麼自己會成為別人的目標。

紅緂和錦兒對這一結果也很吃驚,紅緂問道:「怎麼會是柔姐?柔姐,妳有甚麼仇人嗎?」

冰柔迷茫地搖了搖頭。

葉歆既是擔心又是惱怒,他害怕敵人對冰柔有任何的不利舉動,此時冰柔有孕,他更加害怕。同時又對敵人的不詭企圖感到無比的憤怒,他要保護自己的妻子,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葉歆又道:「妹子,可能還有妳。」

「我們兩個都是目標?」

「對,妳也應該知道先後有兩撥人,第一撥是為柔兒而來,第二撥還沒來得急問,就已被人滅口了。也就是說第二撥的目標可能是屋內的每一個人,甚至是錦兒。」

錦兒嚇得直顫,道:「不會是我吧?」

「除非妳有甚麼特殊的利用價值,否則不會是妳。」

紅緂道:「滅口?也就是說對手還派了另外一個高手接應,此時想必已有下一步的計畫。」

「妹子分析的很正確,他們還會再來。」說著,葉歆眉頭皺了起來:「那個潛伏的高手正好是我的剋星,我未能與之正面交手,不知是否能敵。我方才被他的聲東擊西之計所惑,白白丟失了線索,真是慚愧。」

「剋星?難道是……」冰柔吃驚地看著葉歆,見他點了點,知道自己猜對了,果然是金術士,憂慮的道:「連你都有剋星,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葉歆分析道:「我們不清楚兩撥人的目標是否都是柔兒,只能將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在內。若他們的目標只是柔兒,這就說明敵人不會是為了美色而來,而是有更大的陰謀。柔兒這兩年都沒露面,她的利用價值在於何處,這一點確實耐人尋味。我覺得只會是與她身邊的人有關,除了她父親之外,就是她師父。只是岳父和陳伯伯都好像沒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讓敵人如此大動干戈。」

紅緂忽然問道:「大哥,那些的人武功如何?」

「雖是不錯,但不能算是甚麼高手,最多只能算是二流。那四個要抓柔兒的人似乎是同一個門派的,他們還有一種陣法,頗為厲害。而後來的那一撥人,各人武功較好,尤其是帶頭的那個。」

「既然有兩撥人與我們為難,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小心。」

「妹子說得對,以後我們必須多加小心。柔兒,千萬不可離開我半步。」

冰柔茫然地點了點頭,她現在也無計可施,只有聽從丈夫的吩咐。

葉歆又道:「妹子,妳真的想不出二皇子為甚麼要對付妳嗎?」

「不知道,我離開涼州一個多月,此中有甚麼變故,我無從知曉。」

「希望如此,事到如今,我看只有立即逃離,才能擺脫追兵。」

「妳我之事倒是不怕,因為偷襲的那些人已死,敵人近期內只會更小心的對待我們,不會再輕舉妄動,不過下次來的人一定有更毒的計謀和更高明的武功。我只擔心今夜所遇那人,他所會的與我相剋,我怕應付不了他。」

「大哥,雖然我現在外傷還未痊癒,但內力無礙,可以相助。若我們四個在一起聯手對敵,相信效果會更好,人多敵人會有所顧忌,不敢輕易下手。而且此地不宜久留,我看還是儘早離去為妙。」

「妹子說得有理,明日我們儘快離開此地,前往順州。今夜妳們便在此屋睡下,我去門口守著。」

「這如何使得,你不睡怎麼行?」

冰柔道:「放心吧!一晚而已,他不會有事。有他守著,我們才能安心睡覺。他就是坐著也能休息,別管他了,我們快睡吧!」接著便拖著紅緂和錦兒走向床。

葉歆輕輕一笑,走出了房間。


遠處的屋子裏,燭光仍亮著,窗前晃動著兩個人影。

「正如您想的一樣,他們果然失敗了,可惜被葉歆發現了,我只好殺了他們。」

「很好,這只是第一步計畫,若是這麼容易便成功了,我會很失望。看來此人文武雙全,正是我們想找的人才,我們必須得到此人。接下來的事情按計畫進行,他們很快都會成為我的重要棋子。」

「少主,另有一批人也來搶人。」

「甚麼人?」

「不知道。」

「人呢?」

「全部滅口。」

「辦得好,去查一查,究竟是哪方面的勢力也想截人。」

「這個恐怕不容易,人都死了,沒有線索。」

「不要緊,他們還會派人來的。不過我有點好奇,他們是如何解去迷仙散的。」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葉歆的確是木術士,而且遁術非常高明,若非我走得早,早就讓他發現了。」

「哦,你能對付他嗎?」

「沒有交手,不清楚。但我見到他施展了幾種奇特的道術,威力不弱。」

「你怕了?」

「沒有,為少主效勞,誓死不懼……」


翌日早上,金府似乎絲毫不知道昨夜之事,侍酒和侍茶仍提著食盒前來送早飯。葉歆並沒有告訴金家之人,只是小心地檢查過所有食物才吃。

之後,金耀明便請他們去參加武林聚會。葉歆卻提出離去的意思,雖然金耀明再三挽留,但葉歆堅持要去。這時,宋錢說他也要回順州,要葉歆等他一天,明天再走。葉歆見宋錢發話,只好答應再留一天。

隨著金劍門一行人出了金家鎮,葉歆等人來到了鎮南的一片山谷之中,這裏已經擺下了酒席。基於朝廷的限制,各門派的使者都已離去,並沒有參加這聚會,他們不想朝廷有所誤會,而且金家也沒有挽留的意思。

此時,谷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金家以壽宴的名義請來的武林人士。由於金家的名聲,來的人不少,大約有四百多位,都是在四處流浪的武者。

今天的宴席是專為宴請這些人而設。大約有百名金劍門弟子在谷口把守,不讓外人進去騷擾會場。

山谷只有一個出口,東面設有一個主台,台下排著八、九十張大桌,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佳餚,對於那些平時四處流浪的人來說,絕對是難得一見,因此不少人看得直流口水,就是沒有人敢動。

葉歆和冰柔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很高興。他們並沒有隨著金耀明坐在主台之上,而是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經過昨夜之事,四人不敢再分開,寸步不離地跟在一起,而且冰柔三女特意改了裝扮,都穿了一件細花長裙,臉上也都戴上了面紗,使自己變得不太起眼。

同桌有四人,冰柔的左側是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臉上塗脂抹粉,頗為妖艷的女人。她的旁邊是一個大胖子,手上拿著一柄巨大的雙手錘,看上去有幾十斤重。再有就是一個普通的大漢,粗布衣褲,一直坐在那裏喝酒,從未停過。最後是一個粉面油頭的小白臉,尖嘴猴腮,三角眼,腰間插著一把戒尺。

通了姓名之後,他們才知道那艷婦是「玉蜂」吳玉嬌、胖子叫「巨球」袁熊、喝酒的那個叫「斷玉指」胡慶東,尖嘴猴腮那個是石和,有個不太雅的外號叫「去尾猴」。

這四人見葉歆其貌不揚且其他三個女子都面帶薄紗,便不理會他們四人。

胡慶東拿起酒壺不放,袁熊抓著一根豬腳在那裏啃,石和和吳玉嬌則在一起打情罵俏。

明揚和宋錢坐在主席上。

明揚今天又有所不同,表現的神采飛揚,而且故意將自己打扮一番,希望吸引更多人注意。

事實上,的確有很多人留意他,尤其是那些遊歷江湖的女子,更是不住的向其拋媚眼。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1:05

第十章

只見金耀明走到台中央,大聲地喊道:「各位,承蒙各位朋友前來為小老兒祝壽,金家不勝感激,今日之武林聚會能請到這麼多武者,金某實在感到榮幸,請大家多飲幾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舉杯祝賀道:「祝金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大家同飲此杯!」金耀明笑瞇瞇地舉起酒杯道:「今天難得大家都在,在下不才,想向大家推薦一名武林新秀,此人武藝高強,心胸廣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是小老兒的朋友,今後還請諸位照顧一下。」

台下有人叫道:「金老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是何人令金老如此推薦,讓我們也見識一下。」

金耀明笑著指著明揚道:「這位史明揚公子,一身武藝不凡,而且胸懷大志,以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為己任,是我們武林人士的榜樣。我金家之所以能派米賑災,全靠明公子一手策劃,昌州百姓之福實乃明公子所賜。」

明揚面帶微笑地走了出來,向台下諸人行了一禮,顯得謙恭有禮,然後用他響亮的聲音說道:「諸位朋友,金老過講了,在下是一介草民,總想以個人之力為百姓做點事情。」

他頓了頓又道:「如今昌州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又胡亂用人,至使賑糧被昌州的征北大將軍私佔。難得金家慷慨解囊,賑濟災民,實在是大善之舉。」

金耀明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諸位,其實派糧之事並非小老兒所想,而是明公子一手策劃而成,因此,我們當敬明公子一杯。」

台下一片嘩然,人人都以為是金劍門派糧救民,現在知道了真相,都報以熱烈的掌聲,並大聲稱讚明揚的豐功偉績。

明揚謙虛地說了幾句客氣的話,忽然一改辭鋒,慷慨激昂地道:「人們都說我們這些流浪武者終日無所事事,簡直是浪費糧食……」

台下立即有人叫囂了起來:「是誰說的,告訴老子,等老子去教訓一下這口不擇言的傢伙!」

眾人一看,是一個中年漢子,長的十分憨厚,看上去像個老實人。

明揚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道:「這位想必是人稱『呆劍』的李勿言李兄,李兄剛才說得好,這種人是該教訓一下。只是當我們教訓完之後,又能怎樣呢?」

那漢子介面道:「你說我們還能怎樣?」

明揚的眉毛一揚,手握拳頭,喊道:「因此我們要做點事,讓天下人都不再對我們這些遊歷四方的武林人說三道四。」

另一人插嘴道:「我們逍遙自在,誰理別人怎麼說。」

明揚道:「樂簿兄,話可不能這麼說,大家習武不就是想出人頭地嗎?可如今朝廷掌握了武林,大小門派都被大大小小的條文限制住,不能撥揮。而我們這些沒有門派的武人更是倒霉,除了餐風露宿之外,還要面對人們的恥笑和曲解,這難道就是大家所期待的生活嗎?」

「不是!」

眾人都被明揚這一番話給說動了,每個人都想起自己苦練武功,到頭來得到的卻

是屈辱和飢餓,在那些有門派的武者面前根本抬不起頭做人。

就像是低人一等般,連揚名唯一途徑的天下武道大會也由於自己沒有門派的推薦而無法參加。同時又被那些有門派的人所牽制,不能為所欲為。

李勿言叫道:「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一定要為自己爭取權利。」

「對!我們要廢除所有武林的限制條款,不能再讓那些門派欺負我們。」不少人隨之叫了起來。

「對,要反抗!」

明揚又道:「可是大家沒有實力,憑甚麼去反抗?」

眾人剛靜了下來,樂簿叫道:「我們這麼多人,怕甚麼!武林中除了我們這些,還有更多的流浪武者,只要我們站在一起,就能成功。」

明揚介面道:「樂兄說得太好了,我們這些流浪武士為甚麼淪落至如今的地位,就是因為我們不團結。我們一定要聯合在一起,共同對付欺負我們的人。我提議,大家聯合起來,建立一個組織,為大家謀利。」

「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不能逍遙自在?」一個中年漢子問了出來。

不少人都有同樣的疑問,於是一起盯著明揚。

明揚坦然面對所有懷疑的目光,笑道:「大家放心,我提議的這個組織並不是門派,而是一個讓大家有難的時候可以得到幫助的組織。我們並不需要朝廷給錢才能維持下去,大家只要加入,將來無論在甚麼地方都可以得到錢銀上的幫助,而且附近的同伴還會趕去幫助你們。」

李勿言道:「這麼好的事,我第一個報名。將來沒錢喝酒了就找組織,不知道這個組織叫甚麼名字。」

「破龍會!」

明揚瞥了台下的眾人一眼,又道:「請各位到台前來簽名和按手印,以後大家就都是破龍會的一份子,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接著,有幾個金劍門弟子抬出兩張桌子,上面有幾幅銀白色的絹冊,金劍門的人首先在絹冊上簽名。

李勿言和樂簿搶著上去簽了名,然而不少人都在猶豫,他們不知道簽名之後會有甚麼後果,所以都在觀望。

只聽明揚又溫言道:「大家不必擔心,破龍會不要求大家做甚麼,只是希望大家在有困難的時候能相互幫助,同時總會也會盡量幫助大家渡過難關。」

李勿言故意大聲對樂簿道:「樂老弟,以後我看到有門派背景的就可以大模大樣地走在他們面前了。」

樂簿應道:「李老哥說得好,我以後找不到飯吃的時候就來破龍會,不用再餓肚子了。」

李勿言道:「那可不只這些,說不定還能靠著破龍會弄個甚麼官做做,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出人頭地了。」

不少人聽了心有所動,都跑過去簽了名。隨著台上台下相互配合,簽名的人越來越多,葉歆這桌的四人也跑去簽名。

葉歆等人看著這一幕幕的推演,心裏很明白明揚要幹甚麼。看著面前的酒杯,他心中暗暗嘆息,當才能和野心結合之後,隨之而來便是陰謀詭計──一將功成萬骨枯,無數人的犧牲,換來的東西是否真的這麼值得?

紅緂小聲道:「大哥,這個明揚好像很有野心,居然在這裏招集會眾,還要成立一個甚麼破龍會,這分明是告訴別人他想幹甚麼。」

葉歆輕笑著應道:「我知道,此人頗有才氣,野心極大,有染指帝位之心。其實有野心也不是甚麼壞事,只是他如此明目張膽,似乎胸有成竹。」

紅緂不以為然道:「做這等大事,豈能如此輕率,他這麼做豈非兒戲,這些人要是出去一嚷,全天下都知道,還圖甚麼大事。」

葉歆神秘一笑,道:「妳說錯了,他早已有了後招。」

「後招?甚麼後招?你怎麼知道?」

葉歆指了指她的酒杯,紅緂低頭一看,卻見杯中不知甚麼時候多了一片草,這草不是碧綠的,而是呈灰色。

她又看了看冰柔和錦兒的杯子,發現每個杯子裏都有一片草葉,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歆道:「酒中有一個草藥,喝下去暫時無礙,但是若加上別的藥物混合在一起,便會產生毒性,使人昏迷。」

紅緂大怒,想立時發作,但被葉歆按住,葉歆道:「不可造次,口說無憑,雖有這根草葉,只怕是說不清楚。況且他們一定另有安排,我們伺機而動,出了這個谷再行處理。」

紅緂按下怒火,瞪著台上的明揚,一臉憤恨的樣子。

葉歆笑道:「妹子不用氣惱,我們自己要坐在台下,若是按他們的安排,坐在台上,也就不會有這種事了,看來他們並不想對付我們。」

紅緂點了點頭,同意葉歆的看法。

葉歆又道:「其實這裏的人沒有幾個是好人,就像昌州三鷹那樣,到處惹事生非、不務正業、滋擾百姓。這種人就是因為無人管束才為非作歹,現在明揚將這班人收為部下加以管束,也算為百姓做了點好事。明揚既然有野心,又是個聰明人,必然不會放任他們胡作非為,敗壞他的名聲,反而會小心約束,使他們多做好事,從而提高自己在民間的威望,增加自己競爭的籌碼。」

紅緂心有所悟,怒氣頓消。

冰柔看著那些排著長龍等待簽名的人,每個人的面上都很興奮,插口道:「這些人中了明揚的圈套,有點可憐。」

「柔兒,妳看,居然所有人都去簽名了,這說明他們都是自願加入的。他們都不是小孩,有自己的思想,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面對前面的一切,正如我們下山一樣,不也是中了世俗的圈套嗎?」

冰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是不是在埋怨我?」

「不敢、不敢!」葉歆笑著攬住妻子的纖腰。

紅緂和錦兒見他們郎情妾意,羨慕不已。


台上的明揚神采飛揚,滿臉笑意,誰都看得出他內心的興奮之情。

見所有人都簽了名,明揚安排完餘下的事情,便和宋錢向葉歆等人走來。

「恭喜明公子創立破龍會!」葉歆面帶微笑迎了上去。

明揚笑著問道:「葉老弟怎麼不願參加我這破龍會?」

葉歆拱手道:「小可只想從文,不想修武,因此這武林之事,還是留待武林人士去辦。」

宋錢道:「兄弟,你這話可不對,老哥我手無縛雞之力,還不是一樣加入了破龍會,還擔任財政總監之職。兄弟聽我一言,這是大展雄才的好機會,你又何必拘泥於科舉之事呢?況且,即使你加入了我們,也可以繼續參加科考。破龍會只不過是一個名而已,方便行走罷了。」

「大哥之意,小弟心領,小弟胸無大志,只想做點小事,你們辦的是大事,不適合我,大哥還是找其他人吧!」葉歆當年就知道宋錢很想出人頭地,一展雄才,但想不到他會選擇了明揚。

宋錢又道:「兄弟,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在醉香居的時候曾經說過要幹一番大事業,這個破龍會正是我們的大好良機,我們不但可以為武林中人謀求更好的利益,而且還能利用這些力量救治百姓,這次金家派糧就是破龍會所辦,難道兄弟不想參與這麼有意義的事嗎?」

葉歆搖了搖頭,道:「派糧之事固然是好,我們衷心地佩服,有大哥和明公子在,我想沒有辦不成的事,小弟衷心的支援。但柔兒有孕,將來我還有孩子要照顧,恕小弟不能參與。」

明揚似乎早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答應,微微一笑,道:「宋錢,葉公子不願意就不必強求了。」

「還是明公子大量!」

「哪裏!葉公子對我這破龍會有何意見?可成大器否?」

葉歆看了宋錢一眼,他也不想宋錢一敗塗地,因而誠心勸道:「成大事者雖不拘小節,但手段過於卑劣終不得人心。霸道只可得一時之利,若想成萬事的大業,還是王道為佳。葉某只有此言,告辭了。」葉歆抱了抱拳,便帶著冰柔、紅緂和錦兒離去。

明揚知道他點破自己下毒一事,看著葉歆離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嘆道:「好厲害的人物,連這種毒都知道,上次的迷藥不成,這次的奇毒恐怕也起不了作用,而且軟硬不吃,要想得到此人真是難。」接著轉頭問道:「那事查清了嗎?」

「查清了,可以進行原定的計畫。」

「好!」明揚得意地笑了。


且說葉歆等人出了谷,他看著山邊有一片盛放的白色小花,道:「果然如此。」

紅緂見他看著那些白花,問道:「這些白花就是毒藥的引子?」

「正是,這種白花叫『白君子』,其性溫和,但一遇上『素梭』就會混和產生一種毒藥,而剛才的酒正是摻入了『素梭』。」

「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不是王者的氣度。」紅緂還是心有不憤。

葉歆嘆道:「要想成為帝王,有的時候就必須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一將功成萬骨枯,帝王的座位下總是堆滿了厚厚的白骨,我不想參與其中,就是不想成為他座位下的白骨。」

冰柔道:「我覺得他好像十分器重你,一直在邀請你去幫他。若是跟著他,也許能成為開國功臣。你不是說天下將有大變嗎,為甚麼不趁這個機會名揚天下?」

「妳不是希望我入仕嗎?怎麼現在又勸我造反?」葉歆驚訝地看著妻子。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只是覺得現在的官府沒有幾個好人,相公在朝中建功立業的機會不多,如果那個明揚真能成大事,相公何不相助。」

葉歆皺著眉頭道:「這造反之事,一旦失敗就會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可不想落得那種下場。更何況,即使成功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也是多不勝數。」

紅緂忽問:「公子難道沒有想過自己稱帝嗎?」

葉歆笑了起來,道:「妳不會不知道我的願望吧?妳若是想做皇帝,我倒可以效勞。」

紅緂連忙擺手,笑道:「大哥說笑了,我可沒那個命。」

「相公,既然你不願加入,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告到官府?」

「柔兒,這事可不是這麼簡單。第一,我們手上並沒有確實的証據;第二,他們在昌州的名聲甚響,此時告發他們,恐怕會被那些災民撕成碎片;第三,他們與官府有親密的來往,可能已經打通了官府的脈絡;第四,宋大哥已經加入,我不想害他。」

「大哥,別說了,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他們見我們不肯加入,怕洩露消息,說不定會殺人滅口。」

「不會吧?」其實葉歆也沒有甚麼信心,他只是覺得宋錢不會害他。

「此事難說!」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1:37

第十一章

回到金府,四人又聚在房中商議著如何處理眼前之事。

紅緂道:「葉大哥,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成功嗎?」

「無論他們成功與否,對鐵涼不是一件好事嗎?最少可以削弱天龍皇朝在昌州的民望和軍力,甚至可以使天龍大亂,到時候鐵涼便有可乘之機。」

紅緂幽幽一嘆,道:「大哥此言差矣,我雖然有銀羽將軍的封號,但是我在天龍住了七年。此時我只希望天下太平,不希望看到戰亂發生,我經常聽父親談及治國之論,若不能安民,國有何用。天龍若是無道,自會有人取而代之,可是若國泰民安之時挑起戰爭,便是千古罪人。」

「妹子且勿多心,我只是說笑而已。妹子有這等見識,實在難得,若為人君,必是一代有道名君。」

「大哥說笑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冰柔道:「那些人有點可憐,就這樣讓那明揚給網羅了,而且身中奇毒。相公,能不能幫他們解毒啊?」

葉歆道:「柔兒,那些人已經入了破龍會,明揚自會為他們去毒,此時他有名冊在手,不怕那些人會反抗。」

紅緂道:「不如我們立即離開此處!」

葉歆又道:「早上宋大哥要我留下,我答應了,此時若走恐怕不太好,反正明天必走,今晚小心一點也就行了。」

紅緂撇了撇嘴道:「你那個宋大哥想來也不是甚麼好人,居然會逼你入會。」

葉歆嘆道:「宋大哥經商的才能確實難得,因此才會被明揚看中,此時為名利所惑,所以才跟著明揚想做一番大事業。若明揚是一個可信之人,倒是不妨一試。而今他只是邀我入會,並沒有做出甚麼不利的舉動,所以我們不必太再意。再留一日,我們便可南下,若宋大哥再挽留我們,我也會推辭。」

紅緂忽道:「我覺得明揚最有可能聯合我鐵涼國,借助鐵涼的人力和財力,為他創下基業。」

「妹子說得很道理,但這一點並不可慮。雖然說天下大亂對明揚有利,但是他若是將眠月大陸上的三個國家都拖入戰場,對他反而沒有好處。因為他的野心太大,若是天龍內亂,他尚有可乘之機;若是天龍皇朝有外患,民心的取向必然不會是他這麼一個沒有實權的人,就算他再有才能,不能掌握民心,只能空談大業。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看他的下一步如何走,依我的看法,他可能會是挑起昌州的民變,從而引鐵涼入侵昌州,他便可進而依附鐵涼,再利用鐵涼的軍力,逐漸擴大勢力,以達到稱帝的目的。」

「不會吧?我鐵涼國多有良才,一定有人能看出他的計策。」

「當然,他的野心若小一點,只圖個封王封侯尚有可為。若想成帝,就不是容易的事。」葉歆心裏清楚,此時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刺殺皇帝明宸──明宸一死,天下大亂,明揚就有可乘之機──這是最快捷的辦法。

冰柔幽幽地感慨道:「想不到一下山,所遇到的都是壞消息,追殺、迷藥、下毒,我還差一點被人抓去涼州,這每一樣都是驚心動魄的。現在更麻煩,竟然想抓我,還遇上有人想造反,早知就不下山了,山上雖然有點無聊,但也好過這些爾虞我詐。」

葉歆知道妻子在短短幾天內遇到這麼多不順心的事情,而且都是些陰謀詭計,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若是明刀明槍的打殺,妻子不會有這種感慨。

他攬住妻子,安慰道:「柔兒,別怕,有我在。」

冰柔伏在丈夫的懷中,似乎這樣才能使自己平靜下來。

紅緂和錦兒也感同身受,默然不語。

最後還是葉歆打破了房間的寂靜,道:「柔兒,紅姑娘和妳長得有些像,現在又共患難,不如結拜姐妹如何?」

冰柔立時雀躍起來,興奮地道:「好啊!我早就有這個意思了,就是不知道紅家妹子意下如何?」

紅緂笑道:「我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但都不相熟。若是有妳這麼一個好姐姐,我真是求之不得。」

報過年齡後,冰柔比紅緂大一點,因而還是稱呼紅緂為妹。

四人一直留在房中談話直到夜深,半步不出,即使是金耀明和明揚邀請他們前去遊玩,他們也推說身體不適。


翌日,正當四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向金耀明辭行之際,金耀明卻主動前來說要為他們送行,他們見主人意誠,便沒有推辭。

宴席剛擺上,宋錢急急忙忙地跑到,氣急敗壞地道:「不好了,我運來的糧食給山賊搶了。」

「甚麼?給山賊搶了?!」眾人都驚得站了起來。

葉歆本來對宋錢也有些懷疑,只是見他急得滿頭大汗,不像是假,因此問:「報官了嗎?」

宋錢皺著眉,苦笑道:「報了,沒用,臨川府說軍隊換防,無兵可派,要我等半個月。」

金耀明道:「這可使不等,只要兩三天,賊人就把糧食給運走了。」

金仲南附和道:「是啊!必須立即把糧食給找回來。」

「可我沒有兵,怎能搶回糧食呢?」宋錢不停地唉聲嘆氣,一籌莫展。

金耀明一捶手,道:「這樣吧!既然這批糧食是賣給我的,我就讓我們鎮上的人去幫你搶回來。」

宋錢連忙搖手,道:「這可使不得,怎能為了我的事,讓鎮上的居民冒生命危險呢?」

金仲南道:「這話可不對,山賊既然在我們鎮上作亂,遲早會搶到我們頭上,不早些除掉他們,鎮上居民的生命同樣受到威脅,因此我們必須前去,這不光是為你,也是為了金家鎮的長治久安。」

冰柔也道:「宋大哥,我也幫你。」

宋錢感激得熱淚盈眶,道:「謝謝金老,謝謝大家。」

葉歆扶起他,安慰道:「大哥,別著急,會有辦法的。」

宋錢忽然捶胸頓足,哭號道:「可是敵人有五千人,鎮上能打的居民加起來才二千多,這仗怎麼打啊?」

金耀明嘆了口氣道:「可惜我們這裏沒有將才,這以少打多的仗確實難打。」

葉歆見宋錢急成這個樣子,忍不住挺身而出,道:「大哥,有我在,我會幫你。」

宋錢感激地緊緊抓著葉歆的雙臂,道:「兄弟,全靠你了,我知道你十二歲便出謀打敗了山賊,以你的才智一定能成功。」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想個萬全之策。」說罷便問起了山賊的位置和地形特點,又問了己方的實力。

金耀明一一細說,宋錢又把所得到的情報告訴了葉歆。

葉歆聽了後,心中懷疑,問道:「山賊怎麼會行動如此緩慢,搶了東西後不立即回寨,反而明目張膽的在原地休息一日,不太可能吧!」

宋錢解釋道:「臨川府無兵,所以山賊不怕官府征剿。」

葉歆點了點頭,接著綜合所有情報,細細地分析。思考了良久,正欲說出自己的打算。

金伯南忽問:「葉公子可願親自指揮?」

葉歆擺了擺手,道:「我只能出主意,帶兵的事我不在行。」

「既然這樣,葉公子何不將計畫一步一步寫下來,以便我去部置,我怕不明白,若是因此壞事就不好了。」

葉歆點了點頭,便將計畫一步步寫了出來。眾人看得連連點頭,面露喜色。

金耀明嘆道:「公子心思縝密,安排合理,真是大才,能用公子者必成大器。」

葉歆笑道:「行一棋不足以見智,彈一絃不足以見悲,天下之良才,多如過江之鯽。葉某小才,不足掛齒。」

「葉公子過謙了。」金耀明笑了笑,轉頭對兒子道:「伯南,你立即去招集鎮上的壯丁,就說要為金家鎮滅賊,再把所需之兵器物件分發給他們,晚上出發。」

金伯南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金耀明問道:「葉公子既然不願領軍,可願隨他們去觀戰?」

葉歆沉吟了一陣,道:「算了,我們去反而會拖累你們,不如我們在此等候你們的好消息。」

「相公!」冰柔不明白丈夫為甚麼決定不去。

「柔兒,妳的身體不好,不要去了。」葉歆溫柔地安撫著冰柔。

冰柔知道丈夫體貼自己,只好算了。


傍晚時分,金氏兄弟帶著二千一百三十五個鎮民悄悄地出了鎮,與明揚的四百多名破龍會成員會合,然後直撲東面的白樺林。

葉歆等四人見事情突變,此時不便告辭,只好多住一晚,等候消息。

一夜無話,翌日早上,金家的一群夫人要去派糧,邀請冰柔同去,冰柔無法推辭,便和紅緂、錦兒去了。

葉歆不放心,暗中跟了一陣見她們確實去派米,大庭廣眾之下,又有金劍門的弟子護衛,也就放心了,自己回房看書。

直到傍晚時分,冰柔和紅緂主僕才回到房中。

四人正說著話,宋錢跑了進來,滿臉笑容,道:「兄弟,我們勝了。」

「大哥,太好了,這下沒事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宋錢笑道:「不忙,金老太爺在書房備下酒菜,吃完了再走不遲,晚上我和你一起走。」

葉歆無奈,只好點頭答應。


一進書房,葉歆發現房內早已坐滿了人,其中包括金耀明、金伯南、金浚、金濮、金澤和明揚。

明揚居然坐在正中,其他幾位分坐兩側。

葉歆拱手笑道:「恭喜金家又為昌州做了一件好事,大勝回來怎麼不慶祝一番,讓其他人也高興一下。」

金耀明微微一笑道:「請坐下說話,我們邊吃邊談。」

葉歆坐下之後,道:「既然糧食已經搶了回來,我們也該告辭了,吃完飯我們就走。」

金耀明沒有應他,卻道:「這次勝利全仗公子的妙計,宋錢一直跟我說,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次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葉歆輕輕一笑,道:「宋大哥過講了,我只不過是個無用的書生。」

明揚突然單刀直入地道:「葉公子,我想請你留在昌州,助我成就千古大業,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葉歆想不到明揚又提此事,愣了一下,笑道:「在下早已說過,葉某才疏學淺,恐不能勝任,明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領。明公子自己就是大才,何必留我。」

「公子過謙了,我不會看錯人。」

宋錢道:「兄弟,留下來吧!與我們一起幹大事,事成之後,你就是開國元勳,必會名留青史。」

明揚道:「若葉公子助我成大事,將來首輔之位、王爵之尊,非公子莫屬。」

宋錢又道:「如此高位,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葉歆淡淡一笑,道:「心領了,拙荊已身懷六甲,不便久留。」

看著面前的陣勢,葉歆心知明揚是要逼他就犯,便將手慢慢移向腰間。

冰柔,紅緂和錦兒都知道處境危險,也各自摸向佩劍。

明揚看在眼中,並不在意,繼續勸道:「正是因為尊夫人身懷六甲,公子更應留下,此地錦衣玉食,正是調養的好地方。我還有更好的安排,葉公子將來的生活非現在可比。」

「諸位的美意,在下實在是心領了,只是歸心似箭,不得不走。」

金伯南冷冷一笑,道:「只怕你走不了。」

「這是何意,難道金家要強留嗎?」葉歆雙目一睜,站了起來,用凌厲的目光掃向在座諸人。

明揚喝道:「伯南,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我們是請公子留下來助我。」他特意在請字上用了重音。

金伯南被他一喝,乖乖地不敢作聲。

明揚仍然保持著笑容,道:「葉公子,你知道這次我們搶回來的是甚麼嗎?」

「不是宋大哥的糧食嗎?」

「告訴你,我們搶的是賑糧。」

「甚麼?」葉歆、冰柔和紅緂主僕都驚得呆住了。

在座諸人都笑了起來,金耀明道:「葉公子,這次劫糧是你訂的計畫,我們有你的手稿為証,你現在是搶劫賑糧的同夥,我們這條船,你不上也不行了。只要我們向外一說,你便成為天下所不恥的人,甚麼功名仕途都沒有了。天下雖大,已無你容身之處。想走?能走到哪兒?」

葉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突然間,寒冰一般的眼光射向宋錢,冷冷地道:「大哥,你居然騙我!」

宋錢陪笑道:「兄弟,我也是好意想幫你。這樣一來,你和我不就可以在一起共事了嗎?還是答應吧!只要我們同心協力,一定能奪取天下。」

「幫我?嘿嘿,是想幫我身敗名裂吧!」葉歆此時只有苦笑,冰柔扶著他的手臂,感覺到他的身子在顫。

「你和我一起,又怎會身敗名裂呢?我們都是自己人,誰也不會說出來。」宋錢好意安慰道。

「你們居然會為我這麼一個小人物如此費盡心機。」

明揚插嘴道:「其實這次行動早就決定好了,你的到來算是機緣巧合,這也是我們共圖大事的緣份。」

「兄弟,我們自己人,有機會當然一起發展。」

葉歆聽到「兄弟」這兩個字覺得分外刺耳,他從來沒有討厭過這兩個字。而今,只要聽到這兩個字,他就會覺得無比憎恨。

宋錢看到他眼裏的寒光射向自己,委屈地道:「兄弟,相信我吧!我真的是好意,沒有一絲相害的意思。」

葉歆忽然輕輕一笑,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搶完了賑糧又派糧,你們的目的不簡單,如此大費周章,不只是為了賑濟災民,取得民心吧?」

「葉兄弟果然聰明,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軍師了。不錯,我們劫了糧食,不只是為了賑濟災民。其實,天龍朝多次運糧來賑災,只是大部分都讓征北大將軍給貪污了,我們只搶了兩次,反正落到他的手上還不如我們搶了,至少我們還會派糧,不像屈復清那樣都放進私囊了。」

「此話有點道理,若是如此倒是不錯。只是你們富有一方,不會為了一點賑糧而大費周章,還冒這麼大的風險。這一步恐怕是為了激起民憤吧?還有,我聽說你囤積的那些糧食足夠養活幾百萬人,現在糧價居高,你居然不賣,就說不過去了。除了養軍隊,誰又會有這麼大的需要呢?」

葉歆心中苦笑,明揚倒挺慷慨,居然一下就封了自己作軍師,看來他是成竹在胸,覺得自己是網中之魚,無處可逃。

明揚撫掌大笑,道:「軍師果然厲害,想不到你居然能想到這一步。」

葉歆苦笑道:「我不厲害,要是厲害怎會被你們算計。明公子,你到底是甚麼人?能驅動這麼多人,不會只是一個小人物吧?」

「既然你已經是我們的人,也不怕告訴你。」明揚面色一正,擺出威嚴的架勢,沉聲道:「我本姓史,名明揚,是銀雪帝國開國帝史超儀之後。金家是我家的重臣,我們一直在等待復國的機會。」

葉歆並未動容,淡淡地道:「原來是名門之後,難怪有如此抱負。」

身邊的冰柔和紅緂對望了一眼,心中忐忑不安。

宋錢插嘴道:「兄弟,史公子乃名門之後,在銀州有相當大的勢力,這次南下昌州,就是為了打開一個新的局面,金家兩年前遷移至此也是為了我們的大事做準備。」

金耀明道:「少主天生英才,乃天下的希望,只有少主登位,才能四海昇平,百姓安樂。軍師才能過人,正是少主所需的人材。以少主之尊,下駕求賢,這難道不是名主的表現嗎?」

明揚聽得很舒服,面帶微笑,默默點頭。

葉歆冷言嘲諷:「公子以一名門之後,行此卑劣的手段,似乎與金老丈所說不符。」

「閉口!」金伯南和金仲南怒吼了起來:「你雖是軍師,但也要尊稱少主,更不得妄自批評少主。」

史明揚也有點不高興,道:「算了,他新來乍到,不懂規矩,以後不要再犯就行了。」言辭之中,已將葉歆當成了自己的部下。

葉歆輕笑道:「我好像沒有答應任何事情。」

冰柔、紅緂和錦兒聽到這句話,全都手摸佩劍,準備隨時應戰。

「你──」金家諸人都站了起來,手按佩劍,怒目凝視著葉歆,只要史明揚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收拾眼前這個不識抬舉的東西。

整個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

「兄弟……」宋錢也驚得站起來,他想不到葉歆到了這地步還不妥協,兩邊都與他有關係,一邊是自己效忠的人,一邊是自己的好友,他不希望兩邊成為仇人。

史明揚也很不高興,凝視著葉歆,葉歆的頑固令他十分不滿和不解。

葉歆的心裏雖然十分緊張,但是臉上表現的十分輕鬆,伸出手在冰柔的手背上輕輕地撫摸,使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

他坦然一笑,道:「怎麼,連這點氣度都沒有,還談甚麼天下大事,我只不過試探一下而已,原來這裏都是無能之輩。可惜、可笑!」

史明揚一擺右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後露出優雅的笑容,道:「公子難道不怕我們公開你參與搶劫賑糧的事嗎?」

葉歆回以一笑,道:「似乎沒有任何証據可以証明此事。」

金耀明拿出懷中的一張紙,道:「這是你寫的計畫書,可以証明。」

葉歆假裝皺了皺眉,道:「我又沒有簽名,如何証明是我寫的?」

「上面有你的筆跡,還有大家作証。」

「那是我的筆跡?宋大哥,你說呢?」葉歆微笑看了看宋錢。

金耀明大驚,連忙將那張計畫書交給宋錢,宋錢一看就知道不是葉歆平常的筆跡,對著史明揚搖了搖頭。

「葉公子果然心思細密,凡事留有後著,不知公子是如何發現的?」

「沒甚麼,只是這些日子總是遇上一些不順心的事,所以小心一些而已。」葉歆見史明揚仍是微笑以對,毫無反應,心中奇怪。

「既然如此,不知公子是否還願留下?」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葉公子若是沒有想清楚的話,我還有一物給你看。」史明揚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銀色的封面,上面畫著三片純白雪花,交疊在一起,像是一個符號。

他指了一指小冊子,道:「這本是銀雪帝國的名冊表,在這上面簽名就代表對我史家銀雪帝國宣誓效忠。上面的都有金家諸人的簽名和指印,也有宋錢的……」

葉歆不解其意,茫然地看著史明揚。

史明揚笑道:「第十四頁有個名字,想必你一定有興趣知道。」

接著,史明揚翻到十四頁,然後向著葉歆打開冊子。

葉歆驚得不知所措,張目結舌、六神無主,只因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冰柔。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3:07

第十二章

「尊夫人已經向我效忠,你不會不理她吧?她既然是我銀雪帝國的人,你也難逃關係,除非你休了她。只不過,你們的『血劍之誓』可不是兒戲,讓人知道你破了血劍之誓,那可是造反的罪啊!」明揚認為葉歆這次真的沒有選擇了,所以語氣有些強硬。

葉歆轉頭望向冰柔,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她。紅緂和錦兒看著這一變故,也都嚇呆了。

「我沒有、我沒有。」看著冊子上自己的簽名和手印,冰柔也慌了,盲然地搖頭,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極力地辯駁著。

金家的人都得意地笑了,金仲南道:「葉夫人怎麼忘了,下午妳不是簽了名嗎?怎麼一會兒就忘了?」

冰柔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捐款賑災的捐款人名冊,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

「葉夫人可能記錯了,下午妳簽的正是這個,而且有很多人見証,妳縱然想否認,只怕難掩悠悠眾口。」

「相公……我……對不起。」冰柔知道自己中計,轉頭看著葉歆,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和內疚。

葉歆知道妻子上了史明揚的當,無奈地長嘆了一聲,然後輕輕地摸了摸妻子花容失色的俏臉,安慰道:「別難過,沒事。」

冰柔見丈夫沒有責怪自己,反而安慰自己,眼圈不由的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葉歆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轉頭道:「史公子好計策,想不到公子才是算無遺策,看來這一局我輸了。」

史明揚得意地笑了,將名冊收入懷中,道:「尊夫人心地太過善良,葉公子想成大事,還是多規勸為好。」

「我妻子光明磊落,乃女中豪傑,我尚且自愧不如,怎能與小人相提並論。」

史明揚聽到葉歆的譏諷之辭,也不介意,道:「事到如今,葉公子已別無選擇,還是加入我們吧!其實我們只是用一點小計,招引良才而已,公子何必耿耿於懷。」

「招引良才?」葉歆苦笑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名言果然沒錯。」

「葉公子何必如此感慨,將來我們成就大業,揚名天下之時,公子就不會再說這句話了。」

「史公子為了我這麼一個小人物費盡心機,想必有甚麼事要我去辦。」葉歆冷靜了下來,他明白現在他處於被動,要想爭取主動,就必須冷靜下來,一步步周旋。他更想知道史明揚為甚麼會對他這麼一個小人物如此大費周章。

「確實有些事要葉公子幫忙。」

「我一無權、二無勢,有甚麼事要我幫忙?」

「第一,是要你去做官!」史明揚見葉歆的態度有軟化的跡象,認為他已經接受了事實,因而將自己的計畫說了出來。

「做官?」葉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史明揚的用意:「原來如此,似乎這是你早已應該做的事情,為何等到現在才做?」

「不錯,我早就想如此做了,只是我剛出山,大業才起步,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朝中本有兩個官員與我相通,但都因貪污而被殺。至此,我在朝中一點勢力也沒有,這不便於計畫,所以我一定要在朝中安插我的人。」

「現役官員不是更好嗎?」

「話雖不錯,但位低的起不到作用,而位高的不是貪權就是貪錢,這種人只要有錢,隨時都可以找到,這些人不會忠於我,因此有些事不能讓那種人去做。我要的是必須有能力在朝中站穩位置的人,一方面為我提供方便,另一方面有能力左右朝局,而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人。而我手下都是武人,最多能進軍隊,無法進入佔據要職,我正在找一個文武雙全的人安插在朝中。可惜一直沒有適合的良才,本想自己去,但是要辦的事太多,無暇分身。這遇上你也算是機緣巧合,而且宋錢也向我推薦過你。」

「你怎麼知道我會忠於你?」

「你現在未必會,但將來一定會,因為我會帶來名和利。」史明揚顯得很有信心,似乎天下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葉歆淡淡一笑,道:「我現在只是布衣百姓,要想達到你的要求,恐怕需要很長的時間,也許要十年八年,到時候你的大業恐怕早已煙消雲散了。」

「我既然有這種打算就自有安排,昌州學政那裏我已經打點好了,有一個舉人的空缺,我隨時可用,而今你可以以舉人的身份進京,參加今年的京試,以你的才能不是狀元,也至少在三甲之內。」

「公子安排的如此周密,實在難得。然而,即使我中了狀元也只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根本就不能做些什麼。」

「這個容易,我手上有征北大將軍屈復清貪污受賄、侵吞賑糧、私徵稅官的証據,只是你找到機會,辦了這件大案,陞官豈不是指日可待。之後的事我們慢慢再安排,一定會讓你在兩年進入內閣,成為明宸身邊的紅人。」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這史明揚確實計畫周密,自己的出現只不過是為他增添了一顆棋子而已,與這種人相處,不是甚麼好事。

「公子好周密的安排。既然有第一,肯定還有第二,公子請一併說了吧!」

史明揚猶豫了一陣,道:「我要借尊夫人一用。」

「甚麼?!」葉歆和冰柔激動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原來下迷藥要擄我妻子的是你!恐怕你居心叵測要網羅我們夫妻,不是因為我吧?」

史明揚輕笑道:「既然知道那事,就應該知道我有金術士相助,你即使道術高明,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況且我會將尊夫人毫髮而傷的送回來。」

「拙荊似乎沒有這麼大的作用,請公子另請高明吧!」葉歆堅決不肯讓妻子再被這些人利用。

見葉歆動了真怒,史明揚解釋道:「葉公子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尊夫人,只是有點事需要她出面去做。」

「不行,我妻子身懷六甲,不能替你冒險,這件事絕無半點商量的餘地。」葉歆忽然叫了起來。

明揚用強硬語氣道:「這事由不得你,我跟你說一聲只是好心告訴你,就算我們把尊夫人強行擄走,也不是件難事,你還是三思吧!」

葉歆的眉頭一揚,眼睛閃著寒光,凝視著史明揚,右掌一拍桌面,冷冷地道:「誰打我妻子的主意,我就要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少主,小心!」金耀明突然叫了起來。

只見葉歆的身體突然釋放出刺眼的碧光,接著一團綠光迅速從身上彈出,猶如一條青龍,霎時間湧向史明揚。

緊接著,金耀明的身上也閃出一小團白光撲向綠光。綠光速度極快,雖然被尾隨的白光吞食了一大片,但綠光太過強烈,白光無法一時間就將綠光消滅。

當晶瑩的綠光撲到史明揚的面前時,他的身上也冒出薄薄的白光,保護著身驅,將綠光擋在身體之外,並逐漸將綠光吞噬。

正當他們慶幸之時,葉歆突然出現在史明揚的身後,他那條雪籐瞬間攻向史明揚的後心。

史明揚正在抵抗面前巨大的木能量,發覺身後的葉歆時,已經遲了,雪籐也已攻到後心。但金家諸人都拔劍攻向葉歆,逼得他無法攻擊。

冰柔抽劍躍至葉歆的身邊,為他抵擋金家眾人的攻擊,使他有機會攻擊史明揚。室內狹小,金家雖然人多,但也施展不開,被冰柔的精妙招術擋住,無法解救史明揚。

紅緂雖然重傷未癒,但也抽出佩劍,護在葉歆的身邊,而錦兒也幫著她一同抗敵,不讓人有機會防礙葉歆施展她們從未見過的奇術。

葉歆施展出「草木幻境」幫助冰柔抗敵,金家眾人的眼前都出現了無數飛刺,如驟雨般灑了過來,看得他們是心驚肉跳,連忙舞動著手中長劍護身。

與之同時,葉歆揮舞雪籐直擊史明揚背部的幾個大穴,卻被金耀明攔下。原來金耀明看見史明揚能抵擋那團綠色的木能量,便施出飛劍之術,攻擊葉歆。

他也是兩頭為難,既想破解葉歆草木幻境之術,又不敢讓葉歆的雪籐攻向史明揚,最後還是認為少主的性命要緊。

葉歆見五把飛劍以梅花形飛向自己,劍上還包裹著白色的金能量,只好揮籐相迎,以強大的木能量再加上精妙的武功招式,與金耀明周旋。

由於木為金所剋,因此葉歆的道力雖然強大,但只能壓制金耀明的攻勢,一時間無法擊敗他。

僵持不下之時,冰柔見金家父子被草木幻境弄得手忙腳亂,全力將佩劍向史明揚擲去,史明揚大驚,這一走神,身上的白光突然暗了許多,綠光乘勢突破了防線,攻到史明揚的身上。

金耀明怕史明揚有危險,連忙放棄了飛劍,手畫一符,想用馭劍術控制冰柔擲出的佩劍,可他這番舉動反而給了葉歆機會。

葉歆手上的雪籐彈出十數枚籐刺,在碧色的木能量包裹下,高速刺入史明揚的身體。史明揚本想用內力防住,但反應不及,被籐刺刺入背上的幾處隱穴,一下便昏了過去。

金耀明一見史明揚倒下,不知他傷得如何,心下大急,不顧一切地將身上的道力全都釋放了出來。一片刺眼的白光,將屋子照得極亮,所有的金屬之器都似乎有了回應,不停的振動著,隨之而來的是清脆的金屬之聲,葉歆的草木幻境也因而被破去。

葉歆本想挾持史明揚,但金耀明全力施展的金行道術,使他無法捉住史明揚,他不敢讓妻子和紅緂主僕冒險,只好碎桌為刺,化作木刺之陣,反攻金耀明。

金耀明雖然有金行道術,但他面對強大的木行道術時,也不是一招便能化解的,只能慢慢破解,這給葉歆取得了時間。

「走!」

因為紅緂的傷尚未痊癒,因此葉歆拉著紅緂向門外飄去,冰柔和錦兒也隨著逃出門口。

這時,葉歆又施出了「葉雨瀟湘」,庭院中的樹葉小草都被喚起,組成巨大的葉網刀陣,將剛破解木刺之陣的金家諸人擋住。

金府之人聽到書房的打鬥聲,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都趕了過來。

錦兒機靈,邊跑邊叫道:「有刺客,快去書房,老太爺被刺傷了。」

那些人大驚,都湧向書房。

葉歆等四人趁著混亂之際,迅速逃離金家鎮。

金耀明怕史明揚有事,只派金劍門弟子四處搜尋,他則留在金府救治史明揚。


鎮外三里的枯林中,葉歆等人正在休息。

葉歆向紅緂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妹子、錦兒,謝謝妳們相助,想不到把妳們拉入這次事件,實在對不起。」

「大哥,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們的性命都是你救的,況且,方纔若不是我們在那裏,以大哥的身手,早就可以逃走了。」

「名冊毀了嗎?」冰柔問道。

「柔兒,多虧了妳方纔那一劍令史明揚分了神,我才有機會毀去那本名冊,若非如此,我們一生都要受他們的擺佈。」

「都是我的錯,害得大家受苦。」冰柔低著頭,覺得沒臉見人。

「柔兒,別介意,他們既然早有預謀,即使妳不簽那個名,他們也會用其他辦法,想不到他們竟然想利用妳,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哼,誰打妳的主意,我都不會放過他!所幸這史明揚以為我們是網中之魚,會由他擺佈,當面提出要求。若是他們暗中行動,問題就大了,現在挑明了更好。」

冰柔大惑不解地問道:「我實在不明白他們為甚麼要抓我。相公,你知道嗎?」

葉歆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們想抓妳,只為了一個人。」

「誰?」紅緂和錦兒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冰柔驚奇地看著葉歆。

葉歆不想提這個人,笑了笑,道:「既然事情過去了,就不必提了,我們現在要想一想之後應該怎麼做。」

紅緂和錦兒見葉歆夫妻像是在打啞謎一樣,面面相覷,聽不懂他們在說甚麼。

冰柔嘆了口氣,幽幽地道:「都是我惹的禍,當年是,現在也是,我已經沒有信心了,我們回雲錦山吧!」

葉歆安慰道:「柔兒,別想那麼多,現在我們反而不能回去了。」

「為甚麼?」

「宋錢瞭解我們的底細,我怕他們去曉日城為難爹娘和岳父岳母。」

「這可怎麼辦?」冰柔急得一下抓住葉歆的手臂。

「我們不能就這麼走,最少也要消滅了那個金耀明才能走,他的金行道術很高明,不能留他為患。」

「道術?你們剛才用的就是道術嗎?甚麼是道術?」紅緂好奇地看著葉歆,她方才就對那場打鬥感到十分的新奇,這種有別於一般武鬥的打法,實在是令她大開眼界。

「道術只是武功之外的另一種技能,大同小異,只是妳們沒有見過,所以覺得新奇而已。等我有空,再詳細地告訴妳們。現在妳要記住,金耀明和史明揚都是金術士,他們有道術相助,會隨時出現在妳們身邊,絕不可大意。史明揚的道力很淺,不足為患,但金耀明的道術非同小可,令人防不勝防,那飛劍之術就不是輕易能抵擋的。」

紅緂和錦兒嚇了一跳,驚問道:「我們該如何是好?」

「妳們放心,我會用草木感應,探察四周,只要他們遁至十丈以內,我都會及時發現。而且我已找到了他的弱點,他施展道術的速度太慢,而且不能同時施展兩個道術,只要在打鬥之中有人能給他一劍,讓他分心,便有可乘之機。此時我再用一些藥物輔助,便可拿下他。」

紅緂舒了一口氣,道:「既然大哥有信心,我也不怕了。我看應該先把他引出來,然後我們三個人在旁相助。除去這人,我們就不用怕了。其他金劍門的弟子武功雖然不錯,但比起金耀明,似乎差了許多,他的兒孫們好像也不會甚麼道術。」

「妹子言之有理,現在我便去金家看看,妳們在這裏等著,小心點,別出事。」


冰柔忽然驚叫道:「我的包袱還在金府,這可怎麼辦啊?」

紅緂問道:「裏面有甚麼重要的東西嗎?」

「劍!」葉歆望著金家鎮的方向,似乎在思考著甚麼。

「甚麼劍這麼重要?」紅緂疑惑地看著葉歆夫妻。

「血劍!」

紅緂立即明白了他們所說的是那把立誓的血劍,對旁人來說,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劍,甚至有人會因為上面的血斑而棄之,但對於這對夫妻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物件,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也是血劍之誓的証明。

「相公,我們不能丟了那把劍,一定要拿回來。」冰柔急切地看著葉歆,等待他的決定。

錦兒插嘴道:「葉大哥用遁術去拿回來,不就行了?」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拿著金屬之器不能施展道術,去了也沒用,必須有人一同前去,但此時的金府戒備森嚴,同去之人不易脫身。」

「我一定要拿回來,你不去,我去!」冰柔下了決心似的便要往金府走去,彷彿那把劍比她的安危還重要。

葉歆急忙拉住她,柔聲道:「柔兒,別急,我知那柄劍的重要性,一定會取回來,但我們一定要想個好辦法,將危險減至最低。」

他知道妻子重視的不是那柄劍,而是劍所代表的意義──那劍就像是一把看不見的鎖,將兩顆心緊緊地鎖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

冰柔在葉歆的眼中看到了堅定的信念,含笑道:「相公,我聽你的。」

紅緂和錦兒似乎也感受到他們的柔情密意,被深深地打動。

「妹子,妳和錦兒在這裏守著,我和柔兒去金府。」

「大哥,光你們兩個,太危險了。」

「不怕,我先將他們引出府,柔兒去取東西,只要金耀明不在,以柔兒的身手不會有事。」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分頭行事,我記得五里外有個村子,我和錦兒去那裏看看有沒有馬或馬車可以買,你們取了東西就去那裏會合。」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28:30

第一章

「少主,屬下該死,沒有保護好少主,使少主受傷,屬下甘願受罰。」金府的書房內,金耀明正跪在史明揚面前請罪。

「老師請起,這事不能怪你。」史明揚擺擺手,道:「我自己也來不及防禦,那小子實在厲害,不用畫符也能施展遁術,速度快得防不勝防,若非我們的道術能克制他,誰也非他的對手,便是這樣,他也能在這府中來去自如,還將我打昏。」

金耀明嘆道:「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能同時使用幾種道術,這次實在是大開眼界,可惜這種人材不能為我們所用。少主,如今該怎麼辦?」

史明揚冷冷地道:「既然敬酒不吃,只能給他吃罰酒,他知道我們太多秘密,不能就這麼放過他。」

「您想殺他,只怕不易。」

「殺了他?沒這麼便宜,我要他趴在我面前,求著為我效力。」

史明揚的眼中閃爍出懾人的寒光,看得金耀明心頭一震,同時也慶幸少主終於開始有了霸王的氣勢,這正是他一直期望的。

「砰」的一聲,門被踢開了,葉歆帶著微笑走了進來,邊走邊說:「想我趴在你面前,沒那麼容易吧?我現在來了,可一點趴在你面前的意思也沒有。」

金耀明和史明揚都嚇了一跳,他們想不到葉歆竟敢去而復返,而且只有一個人。

金耀明陰陰一笑,道:「只怕你再也走不了了。」

葉歆淡然微笑,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怕你們。實話告訴你,我回來就是要收拾你們兩個,免得你們再找我的麻煩。」

「好,痛快!那我們就手底下見真章,你若輸了就乖乖跟著我辦事。」

「哦!我豈不是佔了便宜,你若輸了可要自盡。」

金耀明擔憂地看著史明揚,史明揚的道術是他教的,能有多大的效果他最清楚,因此不想讓史明揚打這個賭。

史明揚卻胸有成竹,道:「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葉歆忽然如鬼影般飄出書房,背著手,在庭院之中悠然地站著。

金耀明和史明揚都躍了出來,史明揚忽然在金耀明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金耀明先是一驚,隨後便得意地笑了起來,接著離開了庭院。

史明揚微笑著站在葉歆的面前,並不著急動手,雙方對峙著,誰也沒動。

不到片刻,金耀明帶著府中所有弟子,緊緊地將葉歆團團圍住。

史明揚得意地道:「我好像沒有說過誰跟誰打,你若是能打敗這麼多人,我可真服了你,死在你的手上也不是甚麼可恥之事。」

葉歆很鎮定地站著,他本就想將府中的所有弟子引出去,史明揚如此安排正合了他的心意,於是微笑道:「史明揚,這裏太小,不方便,我們去鎮北的草地。」

說罷,他的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包圍圈之外,輕輕地向金耀明招了招手,然後向西北遁去,由於他的身形時隱時現,看上去就像是極高速的輕功。

「追,一定要把這小子給我活捉了。」史明揚指揮著金劍門弟子追了上去。

金伯南和金仲南兩兄弟聽到史明揚的命令,便與金府眾弟子,朝著葉歆遁去的方向追去,他們知道葉歆的同伴不多,不可能有甚麼陷阱,因而窮追不捨。

史明揚和金耀明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們修行道術,因而留在最後,待所有弟子都追了上去,才施出遁術。他們後發先至,很快便已超越了其他人。

葉歆將金府中人帶出金家鎮,來到鎮外的野地,他改變方向,呈弧形曲線迴繞至追擊群的尾頭,然後同時施展出「草木皆兵」和「葉雨瀟湘」兩招,那群金劍門弟子措不及防,被空中和腳下的草葉所擾,皆受了點傷,雖然傷的不太重,但對著無處不在的攻擊,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金耀明和史明揚已經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雖然發現了葉歆的攻擊,卻無法及時的防護,氣得哇哇大叫。葉歆自然不會理會他們的叫囂,笑了笑,繼續遊走。史金兩人如何忍受的了,急忙追去。

葉歆時跑時停,以自己靈活的遁術,戲弄著史明揚和金耀明。

史金二人的道力不及葉歆,施展了遁術之後,道力有不繼的現象出現,尤其是史明揚,他修行道術的時間很短,道基不穩,此時已經不能連續地遁行。

而葉歆帶著他們在鎮外繞圈正是想消耗他們的道力,沒有道力,金行道術也無法發揮作用。

但他見到金耀明仍然緊追不捨,知道他的道力修為不淺,不願冒臉,於是繼續遁逃。金耀明不願失掉這個機會,只好扔下史明揚,自己去追。


當葉歆在城西大鎮上飛馳的時候,突然發現大道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紅緂和錦兒,她們被綁在馬上動彈不得。

周圍圍著五匹馬,馬上各坐著一名大漢,各持著兵器,滿臉笑意地談笑著。為首的正是當日使金戟的那人,也就是紅緂所說的鐵涼暗探總領孫明成。

葉歆大驚,想不到紅緂還是被鐵涼的暗探給抓住了,這群人往西走,似乎要回涼州。他不知道這群人要幹甚麼,但這些日子與紅緂相處,知道她不是壞人,此時更不能見死不救,因此停了下來,轉身撲向鐵涼暗探。

五人正走著,忽然一陣風吹起了地上的樹葉,飄向五人。

孫明成上次被葉歆的松針嚇怕了,一見到飄起的樹葉,心頭就不由的一震,立即運起內力保護自己。

其他四人都奇怪總領為甚麼會這樣,心裏都覺得好笑,但面上卻不敢流露出半點異樣。

可這些飛舞的樹葉飄到馬身上的時候,胯下的馬立即長嘶一聲,前腳躍起,然後像一枝箭衝向前方,只有放著紅緂和錦兒的那兩匹馬留在原地。

葉歆現身在紅緂主僕的馬側,為她們鬆了綁,拿掉她們嘴裏的布,道:「妳們先休息一下,我去收拾他們。」話未說完,他的身影已經遁至孫明成的馬前。

孫明成見到葉歆心中有些怕,但自己這次帶的都是最優秀的部下,又不願在部下面前丟臉,大聲呼喝著手下進攻。他自己揮舞著金戟攻向葉歆,其他四人也不甘落後,各持著兵器圍了上去。

這五人聯手,情勢果然不同。葉歆只覺得身邊勁氣衝霄,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只要他一現身,立時有掌風掃到,逼得他不得不隱身暗處,伺機而動。

那五人見葉歆突然間消失,都很吃驚,但不敢大意,背靠著背,準備面對隨時而來的攻擊。

又是一陣風吹過,天上又飛起了樹葉,如一張巨網般罩向五人,而每一片樹葉都閃著晶瑩的綠光像一把把利刀,原來葉歆又使出了「森林之鎖」。

五名鐵涼暗探見到如此情況都不由自主地提著手中的兵器,劈向葉壁,但勁力都被葉壁吸收了。

孫明成畢竟是暗探總領,心思細密,叫道:「集中攻擊!」

其他四人立即明白,盡全力攻向一點。頓時,薄薄的葉壁因無法一下轉化勁氣,被破開一個大口子。

五人鑽了出來,卻見葉歆正和一個白髮老者在打鬥,五柄小劍和一條雪籐在空中來回交錯,雖然沒有相交,但它們外面所包裹著的白光和綠色卻不時的碰撞,白光吞噬著綠光,但白光本身也因此而被削弱。

原來,正當葉歆想收拾孫明成等五人時,金耀明趕到了。

他見葉歆正與人搏鬥,便飛起五柄小劍以梅花形攻向葉歆。葉歆因而無法加強葉壁的厚度。

雖然葉歆施出百般道術,卻因金耀明用「金之鎧甲」護身,屢屢無功而返。然而金耀明被他變化多端的道術壓制,方才一陣追趕又耗了許多道力,因而落於下風。

孫明成見有這麼個好機會,如何肯放棄,大喝一聲,便領著四名手下圍攻上去。

形勢頓時逆轉,葉歆一方面要面對金耀明的道術,另一方面又要對付鐵涼暗探高強的武功,雖然道力高深,但也不免首尾難顧,只能用高速的遁術牽制六人。

金耀明怕他逃走,離開了圍攻的圈子,又喚起十把金色小劍,懸在打鬥中的六人周圍。每把金劍各發出一道白光,然後連結成網,最後結成一個能量罩──其用意在於想利用金克木的原理,使葉歆無法正常發揮他的道術,給那五名高手可乘之機。

能量層雖然很薄,但葉歆被五人所擾,無法專心攻破能量陣,只能留在原地,希望先擊敗抵抗著的五名高手。

能量層最大的影響就是葉歆活動的空間受到一定的限制,他無法利用快捷的遁術幫助打鬥。

面對這種困境,葉歆的鬥志突然旺盛了起來,因為他心中惦記著冰柔的安危。

史明揚沒有再度出現,使得葉歆越來越怕。若是史明揚領著金劍門的弟子回去,冰柔會面對很大的危險。雖然他覺得史明揚的道術不會對冰柔產生任何危險性,但史明揚的狡猾卻令他心驚肉跳。

紅緂主僕見他落於下風,都急了,葉歆一輸,就代表她們將會再次被擒。因此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葉歆輸,她們赤手空拳攻向外圍的金耀明。

金耀明一邊要守護著能量層,一邊又面對兩女的攻擊,一時間猶豫起來,能量層也變得不穩定。

葉歆見有機可乘,用籐甲術擋住孫明成等五人的攻擊,他則全力攻向能量層,金能量雖能克制木能量,但強大的木能量使能量層被磨損,只要出現一點破洞,能量層的完整性便被打破。

而紅緂和錦兒不顧一切地攻擊,使金耀明手忙腳亂,不得不放棄能量陣,轉而攻向她們。

她們本來想找兵器,但心急之下只能用拳腳攻擊,這反而給金耀明更大的壓力,因為她們若是用了兵器反而會被金耀明的金行道術所控制,而今只用拳腳,金耀明便要一招一招的接,稍有不慎便會骨斷筋裂。

葉歆也在瞬間脫離了金之劍陣的控制,他不想再糾纏下去,地上的草葉再次結成葉籠,罩向孫明成等人,阻止他們前進。然後聯合紅緂和錦兒合攻金耀明。

金耀明想逃走,但被三人合攻,無法畫符施展遁術,這使他心神皆喪,雖然用了金之鎧甲,但心神所受的壓迫感使道術的施展受到影響。本來他的道力就不如葉歆,年紀又大,也沒武功相助,幾次被錦兒和紅緂擊中身體,靠著「金之鎧甲」勉強支撐下來,但內力的透入使他的內腑重到損傷,精神越來越差,道術也越來越差。

又中了幾掌後,他終於支援不住,護身的道術消失殆盡,被紅緂一掌擊中心口,噴出一大口鮮血後,倒地不起,紅緂怕他反擊,又上去給了他一腿,金耀明立時氣絕身亡。

葉歆見金耀明死了,便回身攻向正受到刺網騷擾的鐵涼暗探。他們見金耀明死了,自己沒有了依靠,不可能打敗葉歆,便起了逃走的念頭。

「大哥,不能放走他們。」紅緂經過了一場搏鬥之後,傷口有些破裂,血又流了出來,嚇得錦兒大叫,連忙點住胸口的穴道。

「好!」葉歆冷冷地看著,為了爭取時間,他將此時能用上的道術都用了出來。

孫明成等人面對的是虛空、是幻境、是木刺、是葉壁、是無盡的森林,也是浩瀚的植物之海。即使身為暗探總領孫明成也不免心驚膽顫,無法控制恐懼從心底快速的滋長著。他的四個手下首先被道術放倒,他支撐一陣也束手就擒。

葉歆把五人交給錦兒和紅緂,叫她們在這裏等待,自己則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金家鎮。


去到與冰柔約的地點時,沒有見到冰柔,他知道大事不妙,冰柔一定出事了,而且一定與金家有關,於是他立即遁往金府。


當他闖入書房,卻見史明揚一臉安然坐在那裏,奇怪的是他的腰際掛著一排小金劍。

「你怎麼才來?比我預期中要晚。」史明揚朝葉歆微微一笑。

「我的妻子呢?」葉歆怒目而對,手上那條雪籐不停地晃動,準備隨時攻擊。

史明揚指了指後面的書桌,葉歆定睛一看,桌上有一枝紫金釵和一枝粉紅色的劍鞘,正是冰柔的東西。

他此時後悔莫及,埋怨自己不該太過自信,以為可以引開金府中人,如今妻子落入史明揚的手上,不知他又會提出甚麼條件。

「我妻子果然在你的手上,你是怎麼知道的?」葉歆強壓胸中怒氣,冷冷問道。

史明揚笑道:「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很好,我沒有想到你還有伏兵,全賴你兄弟宋錢,他知道那柄劍對你們的重要性,所以就收了起來。你的妻子在原來的房間找不到東西,於是四處搜尋,偏巧遇上了宋錢,可惜她沒有找到東西,卻把自己送到了我的手上。」

「宋錢!」葉歆恨恨地罵著:「這個賣友求榮的混蛋,他不會武怎能抓住我妻子?」

「其實也不能怪他,尊夫人提著劍去找他,他以為尊夫人要殺他,只好用了點迷藥,尊夫人知道他不會武,所以不把他放在心上,結果就被他迷倒了。」

「這個卑鄙小人。」葉歆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宋錢,埋怨自己瞎了眼,居然結識了這麼一個人。

史明揚嘿嘿一笑,道:「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後果,你若是早點答應我的要求,不就沒有事了嗎?弄到今天的地步,只能怨你自己。現在你已沒有談判的籌碼,除了加入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你想要幹甚麼?」

「沒有甚麼,還是原來那兩個要求。」史明揚拿起身邊的一個信封遞向葉歆:「這是我的書信,只要拿到學政衙門交給昌州學政杜立青,他就會將你的名字放入舉人的名單當中,然後你立即進京,參加明年春的京試。」

「我要先見我的妻子。」葉歆看都不看便將信封收入懷中。

「現在不行,你要先辦兩件事,事成之後,我再讓你見你的妻子。」

「說!」葉歆此時無計可施,他想過抓住史明揚要脅放人,但他不敢亂動,史明揚不是不知道他厲害,敢一個人單獨見他就表示成竹在胸,不怕自己動手。

他偷偷地望了望四周,並無發現,心中甚是懷疑。

「第一,去殺了臨川府知府,拿人頭回來。」

「殺人?!」葉歆愕然地看著他:「為甚麼?」

「沒甚麼,只是想讓你再無二心而已。」

「第二呢?」葉歆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也就不再追問。

「立即趕去昌州城,把信交給杜立青,將一切要辦的事辦好後,我便讓你見你的妻子。」

葉歆哼了一聲,甩袖便走。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2:54

第二章

史明揚望著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

葉歆步到門口,腦中突然閃出靈光,想起金耀明已死之事,臉上的陰雲沒有了,現出一絲笑意,轉身道:「史公子,有件事我忘了,金老太爺在我手上。」

「甚麼?他在你手?!」史明揚勃然變色。

金耀明不單是他的家臣,更是他的軍師、他的師父,是他一手籌劃,金家才有今天的勢力,也只有他是自己的心腹之臣。

他本以為金耀明的道力雖然沒有葉歆深厚,但能克制葉歆的木行道術,不會有事。此時聽到金耀明已落入葉歆的手中,不由得震驚。

見葉歆表現的很輕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史明揚不得不相信他說的是事實,恨恨地道:「好,我要你先放人。」

葉歆冷冷地道:「不行,金耀明在我手上安全的很,他對我一點用都沒有,只要你放人,我不會為難他。但我妻子不同,你早已有心利用她,所以我必須見到她安然無事,才能放人。」

「好,就讓你見她一面,反正你也救不了她。」史明揚一甩袖子,氣沖沖地遁身而出。

葉歆施展遁術跟在史明陽的身邊。他們穿過金府的後門,眼前出現了一個極為茂密的林子。樹本繁多,樹與樹之間又有很多青籐纏繞著,大部分都有毒,林中只有條羊腸小徑,一個人也沒有。

又走了片刻,便見樹林深處有一個小屋,屋外用巨大的木材做成了一個院子。走進小院,院子裏種著幾棵大樹,右上方還有一口井。濃密的樹蔭將整個小院罩住,不讓一絲陽光透入,因而顯得格外陰森。

那間小屋黑忽忽的,正面沒有牆,整個都是一扇大門,兩側有幾個很小的窗子。葉歆摸了一下才知道是一間鐵屋,令人看上去有說不出的沉重感。

巨大的門是鎖上的,史明揚並沒有拿出鑰匙開門,而是用手在鎖的位置畫了一個符,只聽啪嗒一聲,鎖自行開啟了。

史明揚用力推開兩扇沉重的大門後,葉歆急忙跑了進去,卻見屋內漆黑一片,甚麼也看不到。

史明揚藉著外面的一點光線找到了火石,將壁上的燈點上。

葉歆睜眼一看,頓時怒火沖天,胸中的憤怒差點使他的心口炸開。因為冰柔正蜷縮在一個白色籠子裏的軟墊上,身上穿著小衣,似乎昏迷著,對屋內發生的事一點感覺也沒有。

籠子大約有一六尺高、一六尺寬,四四方方,白色的金屬柱子在燈火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不知道是甚麼東西做的。柱子的間隔不密,大約三四歲的小童可以鑽進鑽出,但大人則不行。

「柔兒!」葉歆一個箭步就撲到冰柔的身邊,伸手抓住冰柔的小臂,不停地搖晃著,但冰柔一點反應也沒有。

葉歆急忙幫她把了把脈,發現脈象正常,立即放下心頭大石,回頭怒喝著:「快放了我妻子!」

史明揚冷冷地道:「我不會開這籠子,普天下除了金老之外沒有人能開這個籠子,所以要一起放人。」

「甚麼!」葉歆驚得猛的一下站了起來,接著冷笑著喝斥道:「這種騙人的手法太淺了吧!若是不能開,你當初又是如何把人放進去的呢?」

史明揚哼了一聲,道:「這種籠子名為『天地之籠』,是金家的祖先留下的,聽說有幾百年的歷史。製造這些籠時,集天地之金,用異族的冶煉技能,再加上金行道術幫助,用三味真火煉製、以木之精華燃燒,冷卻時則用水之精魄,最後用土之氣養它五年,方才成形。雖以金為主,但也算是五行歸一。而且,能吸收金之氣,只要金屬之器與之相接,便會被它吸收金之精華,繼而變成一堆廢物。唯一的開啟之法只有金老知道,因為他說這是金家的祖制,只傳一人,他說要到臨死前再找傳人,所以他的子孫也不知道。剛才籠子是打開的,因為金老說開啟之法很煩,索性讓它開著。當籠子關上之後,欄杆會自動結合在一起,變成一體。」

「你騙我!」葉歆怒吼著撲向史明揚,速度奇快。

他的心中萬分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金耀明已被紅緂打死,若史明揚說的是真,妻子便沒有可能脫出牢籠,一輩子都要住在這四方的籠內──這種結果任誰也無法接受,何況是一對誓言相守到死的夫妻。

史明揚心中剛起了反擊的念頭,便被葉歆一把抓住。葉歆身上的雪籐也化作長鎖將史明揚的身體緊緊地綑住,並伸出無數小刺,分刺身上各處大穴。

史明揚動彈不得,手又無法畫符施展道術,只能驚愕地看著葉歆。他本來早已預備了抵抗葉歆的方法,可這一次卻被葉歆神奇的速度使他的計劃落空。

「我不信!」葉歆叫了一句便施展出自己所有道術,一陣又一陣的攻擊不斷攻向籠子,但籠子沒有絲毫反應。

葉歆見自己的道術沒有用,又跑到院中,找了一塊磚,想用磚頭砸開籠子,只聽叮叮幾聲,籠子紋絲不動。

葉歆急了,抽出史明揚身上的佩劍,雙手盡全力向籠子劈去,卻見籠子晶光大盛,剎那間,那柄純鋼的長劍佈滿了銹斑,接著斷裂成數段,掉在地上。

「沒用,還是找金老來吧!」史明揚嘲笑著勸道。

「金耀明已經死了。」

「甚麼!他死了?!」史明揚呆了一下,接著狂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的妻子這一輩都要在這籠子裏渡過了,哈哈,報應!」

「你騙我、你騙我!快,快打開籠子,要不然我殺了你!」葉歆絕望了,他此時狀若顛狂、面目猙獰,死命抓著史明揚的衣服,不停地朝著他怒吼。

史明揚嚇呆了,他認識葉歆這些日子從未見到過他這種模樣,即使被他算計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樣子,此時的葉歆就像一個魔鬼正張著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快說!」葉歆見史明揚嚇得沒有反應,一巴掌就摑了過去,他的面上立即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掌印,接著葉歆又括了他十幾個耳光,把他打的鼻青臉腫、口角溢血,連牙齒都打鬆了。

而葉歆的手也打得腫了,但他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是死命地打。

「別……別打了……真的……沒有……」史明揚被他打得死去活來,開始苦苦哀求。

赤手空拳地打了一陣,葉歆也用光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手還是沒有放開史明揚的衣服,眼睛也狠狠地盯著史明揚。

史明揚緩過氣來,道:「你還是放棄吧!除了金老,誰也無法把籠子打開。女人如衣服,穿完就扔。天下美女這麼多,你再找一個就是了,何必這樣子。」

葉歆一腳就踢了過去,接著史明揚發出如殺豬般淒厲的慘叫。

葉歆沒有理他,突然撲到籠子旁,喪魂落魄地搖著頭,雙手緊緊地抓著欄杆,死命的搖晃,眼淚不停地往下流,繼而大哭了起來,叫道:「柔兒,是我的錯,是我把妳害成這樣,我該死、我該死。」

說罷,竟然用頭去撞籠子,腦上頓時鮮血直流,本已猙獰的面孔被血污所染,越發顯得恐怖,嚇得史明揚昏了過去。

葉歆並沒有任何反應,還是死命的撞,看上去根本就是想撞死在這裏,最後他軟軟地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醒來,頭上的血已經乾了,但血污仍在,葉歆動了動身子,額上的劇痛使他清醒了過來。

他雙手撐地,想坐起來,可雙手一用力,便痛入骨髓。他低頭一看,雙手都腫了,很容易便看到一大片紫色的淤血。

史明揚也醒了,他的雙頰紫腫、雙眼露出無比的恐懼,身子一直向後縮。

葉歆抬頭看到他,怒氣又直衝入腦,撲到他的身邊,喝道:「既然我妻子出不來,我要你先填命。」接著抓住他的頭,便要往地上砸。

史明揚看著葉歆猙獰的面孔,驚叫道:「別殺我,我有辦法。」

葉歆一聽便抓著他面向自己,狠狠地瞪著他,道:「快說。」

忽然他聞到一陣臭味,原來史明揚早已被嚇得大小便失禁,拉了一褲子。

史明揚吶吶地道:「天下能人這麼多,說不定有甚麼奇人能開,不如……不如你幫我取得天下,我再召集天下的能人商議辦法……啊!」

「去死吧!」葉歆站起身,一腳就狠狠地踢中他的後腦,史明揚慘叫一聲,便昏了過去。

看著昏迷的史明揚,葉歆安靜了下來,他在想史明揚方纔的那句話。

對啊!天下有不少能人,也許有人可以助我。

他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兩個人,一是師父、二是凝心。

他們也許有辦法。

想到這一點的葉歆稍微有了喜色,他走到籠子旁,伸手進去摸了摸冰柔,然後幫她解開身上的穴道。

冰柔的身體動了一動,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有一張滿是血污的臉,嚇得大叫起來。

葉歆用手抹了抹臉,露出本來面目,道:「柔兒,是我。」

「相公!」冰柔聽到丈夫的聲音才放心,她轉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籠子裏,驚得大叫:「這是甚麼地方?我為甚麼會在這裏?」

「柔兒!」葉歆的心中痛到極點,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在血污的臉上留下兩條淚痕。

冰柔急問道:「相公,我怎麼會被關在籠子裏?快放我出去。」

葉歆忍不住流下眼淚,傷心地道:「柔兒,相公沒用,沒辦法現在就救妳出來,我一定會想辦法。」

冰柔以為丈夫在開玩笑,所以笑著問道:「要等多久?一兩個時辰?」

「我沒有辦法救妳出去,這個籠子太過奇特,只有金耀明才能打開,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所以我沒有辦法可以打開。」

「相公,你是在開玩笑,對嗎?」冰柔看著葉歆,雙手不停搖晃葉歆的手臂。

「我該死,我沒用!」

「我要一輩子住在這裏?一輩子……」冰柔喃喃地自言自語,目光呆滯,緊接著激動地抓著欄杆,不停搖晃,哭嚎道:「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這裏,我不要。」

「柔兒,忍一忍,我會想辦法,我會盡一切力量救妳出來,可是現在我確實沒有辦法。」

「相公,你的道術呢?你不是有神奇的道術嗎?快救我,我不要待在這裏。」

「我沒用,我該死,是我害了妳。」葉歆慚愧地跪了下來,緊緊地抓著妻子的手痛哭不已。

冰柔突然將身子向欄杆的空隙擠去,想鑽出來,但只鑽了一點便被夾住了,但她還是死命地往外擠。

葉歆大驚,連忙攔阻她,叫道:「別再擠了,小心孩子。」

冰柔聽了一愣,她也憐惜肚子裏的骨肉,於是停止了瘋狂的行動,呆呆地靠著欄杆坐著,眼睛發直,喃喃地道:「孩子、孩子怎麼辦啊!」她那絕望的眼神看得葉歆心都碎了。

葉歆忍著悲痛,安慰道:「我去找師父、去找凝姐姐,他們一定會有辦法。」

「對,凝姐姐的道術那麼厲害,道長伯伯也是,他們一定會有辦法。」冰柔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彷彿見到了一絲光毫,令她的精神突然的亢奮起來。

然而那只是短暫的,不確定性的存在使她忐忑不安。

「柔兒,睡吧!我來想辦法。」葉歆用木刺刺入冰柔的睡穴,使她睡著了。

他把妻子的身子平放在軟墊上,憐惜地摸著她的粉臉,與方纔的驚惶失色相比,此時的妻子才是她本應有的樣子,安靜而祥和。

葉歆站了起來,在屋內不停地徘徊踱步,開始琢磨下一步的行動。

這些年與師父相處,師父所注重的是道義和道心,對於道力和道術的研究並不太高明,若以此時的道力相比,自己未必會低於師父。

然而,師父的經驗和經歷也會有很大的幫助,也許他認識其他修道的人能夠解救妻子。可是師父雲遊四方,人海茫茫,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只能去雲錦山看看,不能寄厚望於師父。

還是先去找凝姐姐,她對各種道術都有深入的瞭解,一定會有辦法!

葉歆稍展的眉頭忽然又皺了起來。

可是凝姐姐立了誓,永不下山,而柔兒困在籠子裏,不可能搬上靈樞山。這可難辦了。不行,無論如何也要把凝姐姐請下山,就算是用強也在所不惜。唉,希望凝姐姐能體諒我的苦處。

葉歆打定了主意,又看了看冰柔和那令他憎恨萬分的籠子。

此去靈樞山需要數日,柔兒一個人在這裏讓自己實在無法放心離去,萬一再有個甚麼三長兩短,自己的罪就更大了。

若是帶妻子走,這麼一個大籠子走在路上恐怕太引人注意,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必須有人幫忙,就算把籠子留在此地也要有人守護著。

可是這金府中有這麼多人,怎麼辦呢?

對了,紅緂妹子和錦兒可以幫我,先把她們找來再說。

葉歆想到這裏,先在史明揚的身上下了更多的限制,接著走出了屋子,用道術喚起林中的植物,在樹林中布下了一個葉陣,將原來的小路封死,以防不測,一切安排完畢後便去找紅緂和錦兒。


鎮西,紅緂和錦兒已經將人都收拾了,正準備往金家鎮而去,卻見葉歆突然出現在她們的身邊。

紅緂笑道:「大哥,人都收拾了,柔姐呢?」

「隨我去了就知道。」葉歆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眼中流露出無奈、憤恨和憂傷。

紅緂知道一定是冰柔出事了,急聲問道:「柔姐呢?她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到底出了甚麼事?」

「到了那裏,妳就明白了。」葉歆不想多言。

紅緂知道一定出了大事,連忙上馬和錦兒一起向金府疾馳而去,葉歆跟在她們的身邊同行。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3:29

第三章

去到小院,紅緂和錦兒一見到籠子中的冰柔就撲了過去,驚問道:「柔姐怎麼會困在裏面?」

葉歆憤怒地踢了踢地上的史明揚,道:「都是這小子弄的。」

紅緂這才發現史明揚,問道:「有他在手,怎麼不想辦法打開籠子?」

葉歆長嘆一聲,道:「唯一會開籠子的人已經死了。」

「甚麼!」紅緂和錦兒驚地一下站了起來:「是誰?」

「金耀明!都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葉歆頓足捶胸,埋怨著自己。

紅緂愕然不語,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是我害的,我不應該殺了他,是我的錯。」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懊悔和自責。

葉歆掃了她一眼,眼神之中也頗多責怪之意,但隨即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怪紅緂,她殺了金耀明也是為了安全著想,畢竟事前沒有人知道會有這種結果。

「妹子,除了妳,我沒有人可以相信了。妳能幫我嗎?」

紅緂眉頭一揚,堅定而誠懇地道:「大哥,柔姐變成這樣是我害的,如果能救出柔姐,我萬死不辭。」

「好!」葉歆一把抓住紅緂的臂:「大哥就靠妳了。」

紅緂誠懇地答道:「大哥,有甚麼吩咐儘管說吧!」

葉歆沉聲道:「我要去找一個人,她也許能救柔兒出來,只是這裏我不放心,我不能再讓柔兒受到任何傷害,因此需要有人能守護在柔兒身邊。」

紅緂一聽有人能救冰柔,喜道:「大哥快去吧!這裏我和錦兒守著,就算拼了命,我們也會守住柔姐。」

「是啊!葉大哥,我和小姐一定守著這裏,不讓任何人接近。」

葉歆擺了擺手,道:「這事不能有絲毫問題,金府雖然死了兩個高手,但他們有數百人之多,外面更有大批災民,這些人都受過金府派米之恩,只要金家的人一呼,他們必效死命。妹子妳身上有傷,不便打鬥,即使能打,我也不會讓柔兒和妳們冒險。」

「大哥有甚麼辦法嗎?」

「柔兒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她已經受到這牢籠之苦。她這樣子若是再讓別人見到,她所受到的痛苦一定更大,我不能再讓她心靈受到折磨。我首先要做的是消滅所有知道此事的人。」

他走到史明揚的身邊,將他弄醒,喝問道:「知道這裏的有幾個人?」

為了活命,史明揚忙不迭地答道:「只有我,金家祖孫三代以及他們的妻子,其他人都不知道,連宋錢也不知道,金家將這裏定為禁地,任何人不准進入。」

「我妻子是怎麼弄進來的?」

「是宋錢迷倒了後,我讓金氏兄弟的妻子們弄進來,放在籠子裏,沒有驚動其他人。」

葉歆點了點頭,內心突然昇起了濃烈的恨意,欲殺之而後快,他朝史明揚冷笑了幾聲,然後抽出紅緂的佩劍,一劍就刺入了史明揚的心口。

史明揚的眼睛還是大睜著,似乎在為自己無法復國而死不瞑目。籌劃了長久的復國大計竟然被葉歆所破壞,這是到死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看著史明揚的屍體,葉歆愉快地笑了,他感到無比的舒暢,不但除去了心頭大患,還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胸中的憤怒也找到了地方宣洩,他不曾想過殺人是如此容易的事,而今輕描淡寫的一劍就結束了一個生命,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殊不知心魔便由此而起,若是他情緒激動之下錯手殺人,倒也沒有甚麼事。在平常人來說,這也許只會影響一段短的時間,但對於一個道力高深的人來說,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道術的修煉,力求心如止水,平而不波,將內在的不良情緒排除,保持內心的純淨。

現在他以喜悅之心殺人,便是被魔性所侵,平靜純潔的心湖就像是被滴入了一點污水,出現了一點混濁,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影響卻是深遠的。

紅緂和錦兒看著他突然變得猙獰的表情,內心出現了一種深沉的恐懼,由內心深入而起,直抵大腦,因而身子微微地顫動了幾下。

葉歆呆呆地站了一陣,回過神之後發現自己殺了人而大驚,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驚愕道:「我……我殺了人!」

「大哥,你怎麼了?」紅緂一把扶住了葉歆。

葉歆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復,然後還以微笑,道:「沒甚麼,我殺了人。」

其實他的內心五味俱全,剛才鬼使神差地殺了史明揚,如今一時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走到冰柔的身邊,解開她的穴道,等了片刻,冰柔才幽幽醒來。

葉歆溫柔地道:「柔兒,我去找凝姐姐,她會有辦法救妳的。妳在這裏好好地休息,等我回來。」

冰柔一聽就急了,抓住葉歆的手臂,哀求道:「相公,我不要離開你,帶我一起去吧!」

葉歆猶豫良久,方道:「妳這個樣子怎能走在大道上,不能讓妳再受到屈辱。」

冰柔想到自己困在籠中在大街上讓人指指點點的樣子,情緒一下就激動起來,抱著自己的頭,縮成一團,瞪出被兇狠的痛楚變了形的眼睛,發了瘋似的叫道:「不要!不要讓別人看到我這個樣子!要是那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裏。」

葉歆見到冰柔這個樣子,柔聲安慰道:「柔兒,我發誓,不會讓別人看到妳,只有紅緂妹子和錦兒知道,她們會照顧妳。外人見到妳一眼,我就殺了他。」

「對,殺了他。」冰柔眼睛直直地盯著葉歆,眼神之中隱藏著無限的恨意和殺意。

紅緂走到籠邊,憐憫地看著她道:「柔姐,妳放心,我不會讓別人見到妳。」

冰柔死抱住葉歆的手不放,叫道:「不要離開我,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葉歆很清楚,帶著冰柔一同前去會引起金府眾人的注意,此時以救出妻子為最要緊的事,要對付金府中人還不是時候,決意將冰柔留在此處。

「柔兒,此去靈樞山有百餘里,帶著妳前去只會耽誤時間。我一個人去將凝姐姐請來,好讓妳早點出了籠子。」

冰柔知道丈夫說的是實話,雖然心裏不願與丈夫分開,但為了早些脫離牢籠,也只能點頭同意。


葉歆給紅緂使了個眼色,紅緂意會,立即點了冰柔的睡穴。

「妹子,我去找人,妳和錦兒幫我照顧她,我不能讓柔兒走在大街上讓人指指點點。」

紅緂同情地道:「可是你一定要快點回來,人若是像野獸一樣關在籠子裏,誰都會瘋,只能用感情安撫她快要崩潰的心,沒有你在她的身邊,我怕她真的會瘋。」

「我會全力施展遁術,相信五日可到達,再花個五六日便能回來。」

紅緂想起一事,眉頭輕蹙,問道:「大哥,這裏是金家的地方,他家必然有人知道,若是派人來搜,我們該如何是好?」

葉歆背著手在屋內徘徊了幾趟,思考了良久,又看了看死去的史明揚,心中猶豫了起來,兩種聲音正在激烈地鬥爭著。一個聲音要他殺了所有知道這小屋的人,一個聲音叫他不要再殺人。

正當猶豫不決時,他看到冰柔安祥的睡態──妻子將來還能如此安祥嗎?妻子受到這種屈辱,能放過害她的人嗎?

不,不能!另一把更強烈的聲音在心中響起。葉歆心想既然開了殺戒,就不在乎多殺幾個,反正這些人也是死有餘辜,現在最重要的是妻子沒有任何危險。

葉歆厲色道:「金家之人不可留,為了保証柔兒的安全,我離開之前必須清除一切隱患。我想即使我不去惹金家,他們也會為了史明揚和金耀明來為難我,我不能養虎為患。」

想到殺人,葉歆回頭瞧了瞧地上的史明揚,冷冷地笑了起來,銳利目光透出絲絲冷意,而且多了一分冷酷。

紅緂明白葉歆的心情,她也憤恨金家的人,但聽到葉歆的話意中似乎暗示著要殺掉金府的人,心中不由得一緊,問道:「都殺了嗎?幾百人?這……這太……」

葉歆冷笑道:「先把金家知道這裏的人捉來,以防他們洩漏這個地方。這裏有水井,再買些食物便能住上一個月。我還會在樹林中布下陣法,應該不會有人進來打擾。至於殺不殺他們,若是柔兒有救,自然沒有必要殺他們,若是柔兒不能出來,哼!我要整個金家陪葬。錦兒,妳和我先去鄰鎮買些食物和所用之物,晚上我們再去抓人,辦完之後我再走。妹子,妳的傷沒好,留在這裏休息,我和錦兒去辦事。」說罷便向屋外走去。

紅緂不再說話,靜聽著葉歆的決定,她對自己有無盡的自責,埋怨自己殺了金耀明,因此決定不理葉歆有任何要求都要幫他解救出冰柔。


翌日早上,金劍門的弟子發現金家一家老小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人發現了一封無名書信,是葉歆仿照史明揚的筆跡寫的,說金耀明一家人有要事去辦,叫金家的弟子如常生活,但不得離開金家鎮半步。

此時紅緂和錦兒已經準備好一切所需之物,在鶴鳴山山麓的林中小屋照顧冰柔,而葉歆已經踏上了前往靈樞山的路。


走在碧綠的山地上,清爽的花香迎面飄來,刺激著葉歆的精神為之一振,對面高大的靈樞山依然是那麼挺拔秀麗巍峨動人,天還是那麼藍、花還是那麼艷、水還是那麼清,鳥也還是在那裏唱著悅耳的歌聲。

然而,重歸舊地的葉歆沒有一絲的眷戀、沒有一絲的感慨,他此刻只想聽到凝心親口說出「有救」這兩個字,別的東西再美,也與他毫無關係,他眼裏的世界只是灰濛濛的一片。

他站在雲錦山上,想起了昔日的溫馨和溫言軟語歷歷在目,那銀鈴般的笑聲不知何時能再聽到,小屋內似乎仍殘留著餘溫──一個月就變成了今日這個模樣,葉歆寧願再斷一次手,也不願面對如今的難題。

其實他並不是十分有信心凝心能夠救出冰柔,如今只是抱著強烈的期待和盼望而來,因為他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而且他還有一個問題要面對,那就是凝心是否肯下山。

她雖然沒有說發過甚麼樣的誓,但從她以往的態度來看,似乎真的受到了誓約的限制,連自己邀她下山也拒絕了,這次為了冰柔,她會否改變主意呢?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葉歆。

沒有在雲錦山上找到師父的蹤影,他來到了靈樞山。

湖中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凝心似乎沒有在練道。葉歆急速穿越草地和樹林,來到凝心的小屋前面。他沒有敲開,直接就闖了進去,眼前所見使他為之愕然。

凝心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兩頰泛紅、嘴唇發白、身體輕微地發抖,明顯削瘦了不少。

葉歆以為她發生了甚麼事,急忙撲到她的身邊,他不只是為了凝心而擔心,更是為了冰柔而擔心。

他伸手摸了摸凝心的額頭,發現她的額頭觸手滾燙,又發現她四肢冰冷,完全是發燒的症狀,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心急地盼望凝心能早一點好起來,幫他去救冰柔。

「歆弟、歆弟……」凝心翻了一個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葉歆心頭大震,他雖然知道凝心喜歡自己,卻從不知道凝心用情如此之深,這場病只怕也是為了他,不由的萬分內疚。

心中嘆著,上天竟然讓自己有兩位紅顏知己,一位溫柔解語、一位知己明意。然而都因為自己而遭遇不幸,一個因為自己而被困牢籠,可能終身無法出來;另一個則相思成病,臥倒在床,自己卻不能慰以真情。

對於凝心,他只能愧疚,因為血劍之誓,他不會也不能再傾心於他人,而且他知道自己只把凝心當成最好的知己,雖然曾一度心搖神動,但終究被妻子的柔情所化,此刻只有友情,沒有愛情。

「凝姐姐!」葉歆伏在凝心的耳邊輕聲呼喚著。

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凝心的眼皮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昏沉的病態使她雙目無神,迷迷糊糊之中看到眼前一個灰濛濛的影子,因而心中大驚,睜大眼睛一看,立即欣喜若狂,那種昏沉的病態也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她見到了葉歆。

疑是夢中,凝心忙不迭地一把抓住葉歆,狂喜地問道:「歆弟,是你嗎?」

「凝姐姐,是我,妳怎麼會病成這樣?」

凝心的臉染上了一抹鮮紅,螓首含羞,欲言又止,雙手不自然地撫弄著衣襟,就像一個害羞的小故娘。

葉歆不敢看她,此時此刻,他不想再惹上情債,冰柔如今的情況令他更不願撥動情絲。

凝心低著頭坐了一片刻,聽不到葉歆說話,於是抬頭看他,發現他愁眉不展,絲毫沒有之前的瀟灑脫俗的氣質,而且眼中不時的閃出一絲懾人的寒意,雖然非常輕微,但逃不過凝心的雙眼。

凝心驚異地細看著他,突然發現葉歆的身上居然多了一絲殺氣,這是不可能在木行道士身上看見的東西,也是不允許的,雖然不太明顯,但以凝心的道力,很容易便察覺到了。

她驚問道:「你身上怎麼有殺氣?你殺人了?」

葉歆默然地點了點頭,想到史明揚和金耀明,他眼中的殺意就更濃了,看得凝心心寒不已。聰明的凝心自然想到了很多事,葉歆的突然到來還帶著濃濃的殺意,身邊又沒有冰柔,除了冰柔出了事,葉歆不可能這般模樣,而且還殺了人。

她用顫抖的聲音又問道:「發生了甚麼事?柔兒妹妹呢?」

葉歆又悲又痛地道:「柔兒被困於籠中,我特來求凝姐姐相助。」

凝心聽到冰柔沒受到甚麼傷害,心中的驚惶稍減,隨之而來的是失意和落寞,病魔又開始折磨她的精神,高燒使她精神不振,此時因心情不快,頭腦又變得昏沉。

她受不住躺了下來,臉上方纔的興奮之情早已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苦笑。

「歆弟,我發了誓,今生不下此山,柔兒妹妹困在籠中,你的道力高強,沒有甚麼事辦不成。」

葉歆跪在床前,淚水湧了出來,哀求道:「凝姐姐,我已經束手無策,實在是沒有辦法,除了妳,我再也想不出誰有這能力開啟籠子。我求妳,下山吧!」說罷就咚咚地在地上磕起了響頭。

凝心見葉歆這個樣子,忍不住爬了起來將他扶起,問道:「到底是甚麼籠子,連你也打不開?」

「籠子所用金屬乃採天地之金,用異族的冶煉技能,加上金行道術融合相助而成。煉製時,燒的是木之精華,用的是三味真火,再用水之精魄冷卻,最後用土之氣養半年。因此這籠子能吸收金氣,不受刀劍砍擊。我用盡了方法也無法開啟,而知道開啟之法的人卻死了。」

凝心倒吸了一口涼氣,按葉歆所說,這籠子乃五行合一而成,不是輕易便能強硬破解的,她想了想道:「克金者為火,也許用火可行。」

葉歆搖了搖頭道:「用火恐怕不行,柔兒在裏面,一旦用火,籠子未破,柔兒早已化成灰燼了。況且,天下之大,修道之人卻少之又少,是否有人在修煉火行道術尚未可知。」

凝心躺回床上,沉思不語。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4:22

第四章

「凝姐姐,求妳下山看一下,妳也許有能力開啟。」

「不行,我不能破誓。」凝心堅定地答覆道。

「只此一次而已!」葉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凝心就是不答應。

「我曾立誓若是下山,必遭天譴,死於非命。」

「凝姐姐,妳是幫我去救人,上天只會贊同妳的作法,不會責罰妳的。」

「我並不是怕天,而是人必有信,若是要你必須破了血劍之誓才能救出柔兒妹妹,你又如何?」

葉歆驚呆了,愣了片刻,低頭沉思不語。凝心凝視他片刻,閉上眼,靜靜躺著。

屋內一片寂靜,只有屋外的微風吹拂著樹葉,響起了輕微的沙沙之聲。

葉歆忽然雙眼一睜,咬著牙道:「若是真有需要,我願破了血劍之誓,受千刀萬剮之刑也在所不惜。」

「歆弟……你不能這樣,你的心魔已生,若是不靜心修道,將來會有大患。」

凝心想不到葉歆連破血劍之誓都肯答應,一方面為他的情癡而感動,另一方面,也為他言語中流露出的魔意擔心不已。

葉歆似乎沒有聽到凝心的勸說,道:「沒甚麼,只要柔兒平安無事就行,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姐姐若是真的想我破此誓才肯下山,我一定照辦。」

凝心苦笑道:「難道你認為我是這種人嗎?我雖然……哎……不說了,總之我不會這麼卑鄙。」

葉歆面有愧色,道:「對不起,我說錯了,姐姐乃天下奇才、道心如鏡,不會要我做出這種事情。」

凝心淡淡地一笑,道:「我不是甚麼天下奇才,只是山林中的一個平常女子,也只想在這山上住一輩子。」

「凝姐姐,妳沒有見到柔兒的樣子,因此妳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柔兒在籠子裏的樣子,心都要碎了。再這樣下去,柔兒她會發瘋,她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妳難道忍心看著她一屍兩命嗎?」

「這……」凝心猶豫了,她乃道術之士,心地純良,方才只是被感情所弄,才有了一些負面的思想,她一直自責著自己。

聽了葉歆的話,她腦海中出現了冰柔被困籠中的情況,心想如今冰柔一定很慘,否則葉歆不會願放棄血劍之誓而求冰柔平安出籠。

葉歆繼續苦勸道:「凝姐姐乃修道之人,講的是純靜的自然之心,如今有妖士用道術害人,姐姐怎能坐視不理呢?!」

凝心轉過身去,苦苦地思考著,不再看著葉歆。

葉歆雖然心急如焚,但知道事情不能急,需要慢慢地勸,況且凝心有病,作為朋友,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帶病下山,因此不敢過於逼她。

他柔聲道:「凝姐姐,妳還病著,我先幫妳治病,下山的事等病好了再說吧!若是妳再有個三長兩短,柔兒就沒有機會了。」

凝心感受到葉歆的體貼,回頭看了看他,雖然心裏明白他只愛冰柔一人,卻也為他這份關心而感動。

「凝姐姐,妳休息吧!我去幫妳採點藥回來。」


在葉歆經心的調養下,凝心的高熱只一晚就退了,只是身體虛弱,需要靜養。

真正治好她的病的是葉歆給予的溫柔和關懷,雖然她明知葉歆對自己只有友情,沒有愛情,但在這不知真假的感情滋潤下,凝心的心情好多了,病也就自然好了,這幾天的生活對凝心來說如在夢中。

葉歆見她的精神好了許多,又開始遊說她下山。

直到上山後的第三天,葉歆的耐心漸消,他不得不想其他的辦法。

「姐姐,求妳了,就下山一次,即使不行,我和柔兒都會永遠記著妳的恩情。」

「其實我下山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這兩天我苦思了一下,那籠子既然是五行合一之物,我根本想不出有甚麼方法可以打開它。」凝心終於開口了,這兩天她一直沒有表態,甚至連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聽著葉歆的勸說。

葉歆立時急了,他最怕的就是聽到這句話,道:「凝姐姐,沒試過怎麼知道呢?說不定妳見了就會有辦法。」

「若是有把握,我甘受破誓之責也會去救柔兒妹妹,可如今我確實仔細地想過,實在是無能為力。論道力,你和我相差無幾;論道術,你自己新發明的道術都是前所未見的。因此,你既不能破之,我又奈何。」

葉歆急得坐立不安,縱步走到凝心的身邊,抓著她的膀子,道:「凝姐姐,就這一次,妳去試試吧!」

凝心依然搖頭道:「歆弟,你就別逼我,實在是下山也幫不了甚麼,而且我向師父發的誓也不能輕易破了,你還是趕緊下山找其他人幫忙。」

「妳真的不肯下山?」葉歆激動地把凝心拉到面前,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凝心聞到葉歆身上發出的男子氣味,不由的心慌意亂,她抬起頭望著葉歆的眼睛。四目對望,凝心那美麗的眼中閃出了絲絲柔情。

而葉歆本來有些生氣,用責問的眼神看著她,然而當他看著那秀絕的顏容以及凝心眼中的柔情時,不由的軟了下來,覺得自己這麼對待凝心太過份。

他歉然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逼妳,只是我現在心亂如麻,請妳原諒。」

凝心凝視著葉歆的雙眼,忽然撲在他懷中哭了起來,晶瑩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其實她也很想幫葉歆救出冰柔,但她想了三天,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即使下山只怕也是無力回天。

溫玉在懷,葉歆有些不知所措,察覺到凝心的心臟急促跳動,身體也微微顫抖著,他本想推開她,但沒有動。他為求凝心破誓下山,因此不願破壞了凝心的心情,只好一手撫扶著她的香肩,一手輕撫著她的秀髮,表示安慰之意。

凝心貼在葉歆的懷中,一股男人氣息衝鼻而入,刺激的她差一點昏了過去。

她軟軟地依在葉歆的懷中,感受著這一切突如其來的甜蜜,她知道,葉歆只是一時衝動,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如此親密地與他相處,因此十分珍惜這一刻的溫馨。

葉歆腦中忽然彈出一個想法,手不由自主地往凝心的肩井穴移去。

凝心雖然知道葉歆想幹甚麼,但她正陶醉在一時的溫馨之中,不忍離開,心中嘆了一聲。

果然,葉歆的手去到她的肩井穴時,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根小竹刺直插入肩井穴。

凝心的身子不能動,嚶嚀一聲便軟軟地向地上軟倒。

葉歆連忙抱住她,柔聲在她的耳邊道:「對不起,為了柔兒,我只能這麼做了,將來要打要殺我都甘願。」

葉歆心裏實在是內疚不已,但凝心一直不肯下山,使他不得不用這卑鄙的手段。

凝心凝視著葉歆的眼睛,過了片刻,她閉上了眼睛,彷彿認命般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但此刻她的心中如巨浪般起伏不定。

對於葉歆對妻子的專情和真摯,她十分感動,也感到傷心,若是葉歆能如此對待自己,這一生就不枉了。

她在心中默默念著:「婆婆,凝兒不肖,為歆弟而破了當年之誓,我願承受一切破誓的苦難,無論如何請您保祐我想到辦法破解『天地之籠』,救出柔兒妹妹。」

葉歆心中愧疚,不敢看凝心,雙手將她抱起來溫柔地放在床上,然後幫她收拾了幾件衣服,最後將包袱背著身上,雙手抱著她便往山下遁去。

凝心躺在葉歆懷中,感覺已離開靈樞山,幽幽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葉歆解開她的穴道,凝心彈身而起,她並沒有責怪葉歆,而是面向靈樞山磕了三個頭,嘴裏默默地念著甚麼。

葉歆也陪著跪了下來,向著靈樞山說道:「婆婆,凝姐姐雖然破了誓,但都是為了幫我救人,請您將一切責難加在我的身上。」說罷也磕了幾個頭,接著又朝凝心拜了一拜,道:「凝姐姐,是我該死,讓姐姐破了誓言。」

凝心嘆了口氣,眼神中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只有些無奈和幽怨,她淡淡地一笑道:「這也許是天意吧!誰叫我認識了你,我們上路吧!」說罷從包袱中取出面紗戴在臉上。

「謝謝凝姐姐。」葉歆感激地無以複加,問道:「此去金家鎮有二百餘里,姐姐想怎麼去?是坐車還是用遁術?」

凝心嫣然一笑道:「山下的世界是甚麼樣子我都已經忘了,我可不知道怎麼去最好,你決定吧!」

她此時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不再多想,道心堅固的她又回復了她本來的樣子。

葉歆見了她這樣方才真正的放心,道:「柔兒的事需要儘快辦,不能再拖,我們要用最快的方法去到金家鎮。等事情完了,我再陪姐姐四處看看,若是姐姐有興趣,我們可以去順州一行。」

凝心搖了搖,回頭望向靈樞山,幽幽地道:「事情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會回山,留在山下只會無趣。」

葉歆知道她指的是甚麼,卻無法回應,自己若是接受了凝心而把她留在身邊,一則對不起妻子,二則也無法施捨感情予凝心,這樣對凝心和冰柔都不公平。若是只把凝心留在身邊當個朋友,她又會觸景生情。

凝心平整了心情,想了想道:「不如用『雲捲術』吧!這樣會快一些,你用『葉飄術』跟在我身邊,我帶你走,你只要指明方向便可。」

葉歆又驚又喜,連聲叫好。

凝心隨手一召,面前頓時出現白雲;葉歆施出「葉飄術」使自己變的像樹葉一樣的輕。凝心牽著葉歆坐到雲上,玉臂輕揮,薄雲便飛上了高空,飄向金家鎮。


花了兩天時間,葉歆和凝心就到了金家鎮,此時已是七月底,暑熱依舊,乾旱持續,眼前是蒼翠的鶴鳴山,由於山上有溪水下流,所以不像別的地區那麼乾。

凝心早已忘記了山下的世界,這次下山,她沒有用道術壓抑自己的心境,因為她知道這段路會是她終生難忘的一段歲月,她想給自己一點留念,因此放鬆心情,享受著與葉歆在一起的短短兩日。

雖然她很想走慢點,但為了冰柔早點脫出牢籠,不得不疾速前行。

「大哥你可回來了,柔姐這幾天每天吵著鬧著要見你。」

紅緂和錦兒一見到葉歆就高興地跑了出來,又見葉歆的身邊有一個少女,苗條身形婀娜多姿、纖腰盈盈不勝一握、青絲灑灑如柳絮拂水般輕柔、水藍色的長裙隨風而飄,雖然頭戴面紗,但給人的感覺是個一塵不染的仙子。

二人不約而同問道:「她就是你請來的人嗎?」

「凝姐姐,她是柔兒新認的妹妹,叫紅緂。」葉歆介紹完紅緂,又指著錦兒,道:「她是紅緂妹子的丫鬟叫錦兒。」接著再轉身介紹道:「這位是凝心姐姐。」

紅緂和錦兒福了一福,道:「凝心姐姐。」

凝心回了一禮,並沒有摘下面紗,道:「快去看柔兒妹妹吧!」

葉歆點了點頭,推門領著凝心去看冰柔,凝心見到蜷縮在籠中的冰柔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走到籠邊,輕撫著冰柔的秀髮,見冰柔一動不動,問道:「她怎麼了?」

「她被我們點了睡穴,所以昏睡不醒。這段日子,柔姐一醒來就哭著鬧著要見大哥,我們沒辦法,只好點了她的穴道。」說到這裏,紅緂不由的嘆了口氣:「柔姐太可憐了,妳是大哥請來的高人,請救她出來。」

葉歆摸著冰柔的臉頰,道:「妹子,把穴道解開吧!她應該很想見到我們。」

紅緂應了一聲,便走到冰柔的身邊幫她解開穴道。

冰柔幽幽地醒來,一見到葉歆就抱著他不放,哭道:「不要扔下我,不要……」

葉歆柔聲道:「柔兒,我把凝姐姐請來了,我們會儘量想辦法救妳。」

凝心也伸手撫弄著冰柔日漸削瘦的俏臉,溫柔地道:「柔兒妹妹,我來了。」

「凝姐姐!」冰柔伸出右手,緊緊地抓住凝心的手,問道:「妳怎麼來了,妳不是發誓不下山嗎?」

凝心看了葉歆一眼,道:「妹妹有難,我這做姐姐的怎能袖手旁觀?只要妳平安無事就行了,歆弟為了妳都快發瘋了,妳可要振作起來,別讓他也倒下。」

葉歆慚愧地低下了頭,很感激凝心沒有將自己強擄她下山的事說出來。

冰柔抓著葉歆,激動地道:「相公,都是我累了你。」

「柔兒,別想太多,這些都我的錯,我有責任,況且妳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讓妳待在這個籠子裏面一輩子。」葉歆轉頭對凝心道:「姐姐,妳檢查一下這籠子,看看能否想出甚麼方法開啟它。」

凝心點了點頭,摘下面紗,露出仙子一般的玉貌,紅緂和錦兒都看呆了。

錦兒看了看紅緂和冰柔,又看了凝心,她本以為冰柔和紅緂已是少見的美女,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凝心這麼美的女子,與她一比,誰都會自形慚愧。

凝心沒有留意她們的眼光,細細地察看了一下整個籠子,道:「這籠子很奇特,我一時也想不出甚麼方法。歆弟,我們一起試試,看看能否起到作用。」

「好!」葉歆轉頭對紅緂和錦兒道:「妹子、錦兒,麻煩妳們先去門外守著,我怕會誤傷了妳們。」


待紅緂和錦兒出去後,葉歆和凝心端坐在籠子的左側,雙手貼在欄杆。

「柔兒,我們施術之時不要亂動。」

冰柔點頭答應,坐在籠子的右側,靜靜地看著兩人。

片刻間,兩人的身上各自閃出了晶瑩的光芒。葉歆身上的綠光和凝心的藍光分別沿著身體衝向籠子。

籠子的白色柱子在兩種光的包圍下各有不同的情況。

葉歆的綠光擊圍著柱子時,柱子顯得格外晶瑩,並閃閃發亮,綠光在不斷的攻擊後,越來越淡,葉歆見了這種情況,不再勉強,收回道術,看著凝心。

凝心卻面對另一種情況,由於金生水,所以當凝心的水行道術擊中柱子時,白色柱子輕輕一顫,色澤立時暗了許多。凝心沒有半點喜色,因為這應該是正常的現象,然而隨後的變化卻令她有些驚訝,白色柱子突然出現了一些黃斑,緊接著又出現了綠色、紅色和黑色的斑點,最後整個籠子突然從空氣中消失了。

葉歆大喜,以為籠子被化解了,興奮地衝向冰柔,可是當他跑向籠子原來的位置時,竟然撞上了一個看不見的東西。

慢慢地,籠子又現出了白色的外框。

葉歆驚異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大惑不解。

凝心嘆道:「這果然是五行所鑄而成,非我們所能開,五行合一便成了透明狀,但其中以金為主,所以最終還是現出了白色的外框。」

葉歆和冰柔絕望地對視著,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接著衝到籠邊,相擁大哭。不同的是,冰柔眉間的憂傷越來越重,而葉歆身上的煞氣也越來越濃。

凝心除了陪著落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6:18

第五章

門外的紅緂和錦兒聽到哭聲,趕緊跑了進來,見到屋內的情況就明白了,也忍不住掉下眼淚。

葉歆忽然抬起頭道:「凝姐姐,不如我們試一試將道力混合,也許有用。」

凝心雖然沒有甚麼信心,但此時也不便駁回他的新提議。

於是兩人又開始施展道力,當葉歆的綠色木能量和凝心的藍色水能量混合在一起,頓時綠光大盛,不斷地侵蝕著籠子,部分地方開始有些裂痕。

葉歆大喜,知道自己的木能量有水能量相助,效果大異,籠子本身似乎被削弱了不少。因而催動所有道力,收集木能量,加強攻勢。

然而,籠子似乎有種暗藏的能量抵抗著這一切,在裂痕出現之時,不斷在修補。這是由於五行相生,籠子裏有五行能量存生,相生相繼,永不間斷。

葉歆想起山上修道時凝心曾用水元素激化他的道力,因而叫道:「用水魔法!」

凝心不加思索,用水魔法召集水元素,再將水元素加入葉歆的木能量之中,由於水元素蘊藏著大量水能量,葉歆的木能量受到激化而突然增強了幾百倍。

葉歆頓時覺得身體像是被抽乾了似的,全身乏力,而內腑卻受到很大的壓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後便昏了過去。


過了良久,葉歆才醒轉過來,腦中只記得自己吐了血,隨後聽到幾聲驚呼,便不省人事了。

此時,屋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對著籠子發愣。

冰柔似乎已經放棄了出去的念頭,坐在籠子裏,雙目無神,呆呆地看著欄杆,不知在想些甚麼。

葉歆欲哭無淚,一想到冰柔一輩子都要待在籠裡,胸中的怒火劇烈地燃燒起來。

他大聲吼道:「金家的那些人呢?」

紅緂嚇了一跳,趕緊應道:「在屋後。」

葉歆哼了一聲,一個箭步走到紅緂身邊,抽出她的佩劍,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紅緂和錦兒都義憤填膺,覺得那些人該殺,所以沒有勸阻,也氣沖沖地跟在他身邊。

凝心正細細地思考著解救方法,見他提劍出去,急忙遁至他的身邊將他攔住,道:「你不能再殺人了。」

葉歆此時怒不可遏,如何聽得進去,一手撥開凝心,吼道:「不行!既然柔兒出不來,我要他們為自己贖罪!」

凝心顧不得羞澀,一把抱住他,道:「這件事,需要的是真正的破解之法,而不是一味強硬,你就算殺了所有人也於事無補,想破此籠子並不是沒有辦法。」

葉歆立即停下腳步,看著凝心,急切問道:「有甚麼辦法?」

「五行合一聽說是至高的境界。即使那籠子以金行道術為本,但有其他四行相輔,因而相生相剋,只攻一環恐怕只會浪費時間,若是你能請到金、木、水、火、火五行的道士,也許會有機會。」

「五行的道士?」

葉歆倒吸一口涼氣,天下雖大,但真正的道學之士不多,自己是木行道士,而凝心是水行道士,其他三種無處可尋,若真是逐個找,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凝心給予他一個方向,不至於像如今一樣束手無策。

「對,需要道力高深的道士,合五行之力破之。按照你所說的,金耀明是金行術士,他能夠打開這個籠子,想必金行道術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他有甚麼方法可以在開啟籠子的同時,避免其他水、火、木、地對他施術的影響。」

「姐姐不愧是道學奇才,說的太有理了。」葉歆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把金耀明給忘了,既然他這個道力有限的術士也能開啟,其他人也會有辦法。

「還有個方法可行,只是極難。」凝心撫著烏黑鬢絲,露出無奈的苦笑。

「姐姐快說。」

「如果你能突破現有的極限,達到太極無形的境界,化萬物為己用,那時,籠子就算再神奇,也可以打開。」

「這需要多長時間?」葉歆大喜,這方法似乎比找人要容易。

凝心搖搖頭,道:「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一輩子。聽說滅魔之戰時,有各種道術流派,除了五行,還有陰陽八卦、兩儀四象,可惜由於禁道,大多失傳了。若能留下一些,也許能幫一幫,現在靠我們自己修煉,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成功。」

葉歆心想,突破道術境界之事不是一朝兩朝的事,說不定一輩子也無法成功,而召集五行道士之事比較實際可行,雖然不知道是否真有用處,但總可以一試。如若兩者同時進行,則更為妥當。

只是這召集道士非常困難,若是花上二三十年才能召齊,妻子豈不是要在籠中住二三十年,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而如何安置妻子也是另一個問題。

想到這裏,葉歆安靜了下來,在屋內來回地踱步,苦思著未來之事。

其他人都靜靜地看著,生怕擾亂了他的思緒。

苦思了良久,葉歆的臉色一沉,道:「凝姐姐,兩種方法我同時進行,一方面我要召集天下的能士,另一方面我要苦練道術,力求達到太極無限的境界。」

凝心問道:「你有甚麼辦法將道術提昇至極點嗎?」

「我發現魔法元素對我的道術有極大的幫助,既然我也能修煉魔法,我想將兩者結合,儘量將道力激化,希望能有效果。」

凝心驚道:「不行,剛才你就是因為道術被激化而吐血昏倒。一下子提昇數倍誰也受不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冒這個險,否則柔兒妹妹就沒有人能救她了。」

「姐姐說的我都知道,我會以找人為主。道術和魔法則分開修煉,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嘗試結合兩術。」

紅緂插口道:「大哥,召集天下能士可不是容易的事。首先,道術仍被很多人稱為妖術,我是第一次見到道術,其他人也大致如此,天下如此之大,要找他們可是件很難的事,大哥無功無名,就算站出來找,那些人也未必會出來。」

「我想過了,這種人不但少,而且大多只願留在山林之中,即使我們找到了也未必能請他們出山,只要我有權力將道術立為國術,受百姓敬仰,那些人自然會出來,到時候就容易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這太難了吧!」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做。」

「難道大哥想學史明揚一樣造反?」

「不,我一無人望、二無勢力、三無準備,此時造反誰也不會聽我的,要想走這一步需要多年的時間去經營,否則只會和史明揚一樣功敗垂成。我決定按原定計劃去考科舉,借助朝廷的權力達到我的目的,等我有了權力,不一定要做皇帝才能號召天下名士相助。」

「不如你去鐵涼國,我讓父親推薦你,有我家的支援,你在官場上會容易些。」

葉歆搖搖頭道:「鐵涼太小,只有一個州,實力太弱。況且,從他們追捕於妳,便可看出鐵涼將有內亂。只有天龍最合適,在天龍掌握大權就等於主宰天下。」

「可是有的人做了幾十年官也只能做個小官,要想做大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除了家勢還要財富,更要有些運氣。」

「我已想好了,史明揚本來就安排我去做官,他還買通了昌州學政杜立青,我只要去找他便可有舉人的身份,明年三月的京試也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

「原來如此,可是即使你中了狀元,只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無權無實,只不過是皇上身邊的小臣罷了。」

「妹子不必擔心,我自有後策,三年之內當可成為一品大員。」

「可柔姐姐如何安排?你的父母,還有岳父岳母,怎麼辦?」

葉歆猶豫了,這事上不可告天地,下不可告父母。爹娘和岳父一家子若知道這個消息必然會痛不欲生,此時他們年老體弱,若是他們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擔不起這個罪名。然而,若是不說,自己一旦做官,父母遲早會知道自己在京。

他走到冰柔身邊,溫柔的說道:「柔兒,我決定去做官,召集五行道士救妳。」

冰柔默然點了點頭,除了聽葉歆的安排,她也沒什麼好辦法。

「柔兒,有件事要和妳商量,這件事是否要告訴岳父岳母,我實在拿不定主意,妳怎麼看?我岳父岳母年紀不小了,我怕他們會……」

冰柔雖然想見父母,但一想到父母看到自己這個樣子的情景,不由地驚叫道:「不,不能告訴他們,他們會傷心的。」

葉歆嘆道:「也好,能瞞一時算一時吧!我會儘快想辦法救妳出來。」

「大哥,此去京城幾千里路,要走兩三個月,柔姐這個樣子很不方便。這麼一個籠子,裝在馬車上似乎也會引人矚目,而柔姐又不能讓人見到,實在難辦。」

葉歆思考了良久道:「為了不引人注意,只有假扮商人帶物入京,我將籠子混雜在車隊之中,再用黑布蓋上,我親自看著,然後再找幾十個人護著車隊一路東去。這樣一來,就不會引人注目了。」

「這個方法倒是不錯,只是沒有這麼多錢。」

葉歆冷冷地道:「我們沒有,可某人有!」

紅緂立時領悟,道:「你說的是宋錢?!」

「這個混蛋,他的錢都我給他的,如今恩將仇報,是時候還債了。」說罷便向屋後走去。


屋子的後方有塊草地,十幾個人被捆得死死的,身上雖然都穿著綾羅綢緞,但幾天沒洗,又躺在這骯髒的地上,所以身上和臉上都沾滿了灰塵,就像是一群乞丐。

為了防止叫喊,他們嘴裏都塞了布塊。他們一見到葉歆都唔唔地哼了起來。

凝心見了他們覺得很可憐,但又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好人,沒有處事經驗的她有些不知所措,既想勸葉歆放了這些人,又怕這些人繼續與葉歆作對。

葉歆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走到宋錢的面前將他嘴中的布塊拿出。

宋錢忙不迭的哀求道:「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當時弟妹提著劍,我以為她要殺我,所以就灑了點迷藥,我並不知道史明揚居然將弟妹關在籠子裏,看在兄弟一場,你就饒過我這一回吧!」

葉歆冷冷地道:「別叫我兄弟,我沒有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兄弟。」

宋錢連忙應道:「是、是,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過小人,小人一定改過自新,從此不敢怪事,我還可以幫你去捉史明揚。」

「晚了。」

「別殺我,別……」宋錢嚇得全身發抖,屎尿沿著褲子不斷地往下滴。

「你還有用,暫時留著你。」

「謝謝,公子真是海量。」宋錢大喜過望,急著道謝。

「先別謝我,我可沒那麼容易放你走,我要銀子。」

「這個好辦法,您我去錢莊,我將所有的現錢都交給您。」

「不必了,我要的是你所有的買賣。」

「可是我大部分的買賣都在順州,其他地方只有少量生意。」

「京城呢?」

宋錢想了想道:「京城的買賣不多,只有一間糧店和一間藥鋪,加上存貨,大約值十萬兩銀子。」

葉歆一聽藥鋪立時有了主意,道:「好,你立即寫下契約,將所有買賣轉讓給我,然後我再考慮放你。」

宋錢雖然十分心疼,但為了活命只好點頭答應。

葉歆幫他鬆了綁,又叫紅緂從屋裏拿了紙筆出來,交給宋錢,要他寫下字據。宋錢不敢不寫,拿著筆忍痛寫下了轉讓所有買賣的字據。

葉歆將字據收好,冷笑道:「宋錢,事都辦完了,你也該走了。」

宋錢不停地作揖道謝,接著飛快地走進後面的樹林,葉歆暗暗召引了樹籐將他困在林中,然後陪著凝心回去小屋。


在小屋中,凝心對葉歆道:「既然你決定去做官,我要走了。山上有很多書,我回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出甚麼可行的辦法。」

然後,她又走到冰柔的身邊,道:「妹妹,我要走了,恕姐姐沒用,不能救妳出來,我回去一定苦練道術,將來有能力再來救妳出籠。」

冰柔抓住凝心的手,泣不成聲,眼淚從兩頰不停地往下流,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凝心的手上。

凝心安慰道:「妹妹,妳要好生休養,肚裏還有孩子,別傷了身子。歆弟是個重情重意的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妳出去的。我走了,妳要保重。」說罷揮淚而別。

葉歆將凝心送出屋外,歉然道:「姐姐,強迫妳下山,是我的不對,請妳不要見怪,我送姐姐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凝心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柔兒被困在籠中,你的心情不好,但你不可操之過急,也不要隨便再殺人了。我發現你下山之後,脾氣暴躁了許多,戾氣太重對修道沒有好處,而且你是木行道士,影響更大,弄不好會有道力反蝕的現象,切記。」

葉歆嘆道:「我知道,我也不想殺人,只是見到柔兒在裏面度日如年,我的心情怎能平復呢?以後我會儘量控制自己。姐姐道心如鏡,不必在這紅塵之中受到濁氣的沾染。姐姐助我醫好雙手、幫我修煉道術,又為了我破誓下山,姐姐的恩德我永世不忘。姐姐在山上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我幫不了甚麼,只能每日遙祝姐姐身體安康。若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再上靈樞山去探望姐姐。」

凝心很傷感,葉歆的這些話表明了他的態度。自己與他有緣無份,心中不禁苦笑,葉歆出現的這兩年將她的一切都搞亂了,不但心湖泛起了波瀾,居然還為了情字弄得大病一場,想起來不勝感慨,然而這一段的經歷卻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歆弟保重。」說罷,凝心揮淚登雲,再三回頭凝望,想再看一下心愛的人。

葉歆不停地揮手,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相見,細想一下卻也傷心至極,如此一個知己竟不能經常相見,不禁感慨良多。

他也想像凝心一樣在山林之中逍遙快活,可是卻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會為了救妻子脫出牢籠,而在暗伏殺機的官場中摸打滾爬,終日不得安寧。

他不由的仰天長嘆:「時也、命也,上天果然要我走這條路。」

紅緂默默地在他的背後站著,看著一切的發生。如今大陸上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面對如此絕世仙葩,葉歆竟然抗拒了她的感情,像葉歆這種情感專一的男子實在少見,不由的萬分敬佩葉歆對妻子真摯的感情。

而她也嘆息著命運在捉弄著葉歆和冰柔這一對多災多難的夫妻,將來的結局又會是甚麼樣子,這是她很想看下去的。

看著葉歆的背影,她又想到自己,若將來能有這麼一個夫婿,人生無憾,可惜父親……想到這,她不禁也為自己的將來感到憂愁。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8:09

第六章

凝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葉歆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他睜開雙眼,眼中已經沒有了半點憂愁,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堅韌和高昂的鬥志。

他轉頭對著紅緂道:「妹子,我們要開始行動了。我現在去昌州城,換取舉人的身份,然後入京。」

「大哥,金家的那些人已經留了很久了,我們該如何處置?」

葉歆的眼中寒芒一閃,道:「我說過柔兒若是能出來,他們可以不死,可如今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

紅緂雖然知道他會這麼想,但還是被嚇了一跳,顫聲道:「裏面有婦女和小孩,難道都殺了?」

葉歆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殺!」

「真的都殺光?」

「這些人都知道柔兒以及我們殺了史明揚和金耀明之事,金耀明是個大人物,派糧賑災,光是那些災民就能要我們的命。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留下這個隱患給自己,否則一旦事敗,不但我們要死,就連柔兒也會受到牽連。而且就算我們有能力找到他們造反的証據,但柔兒必會被送到公堂上做証,大庭廣眾之下,我怕柔兒會受不起這個打擊,萬一她想不開而尋了短見,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為了柔兒,我就算是遭到天譴也在所不惜,何況是殺幾個壞人。」

紅緂明白了葉歆的苦心,也感受到他那種無奈和堅定的信念,道:「大哥,我也是害得柔姐被困的人,我一定會幫大哥救出柔姐。既然大哥殺人會影響道術,殺人的事我去辦,反正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死有餘辜。」

葉歆感激地道:「謝謝妳,我身邊能信的人只有妳和錦兒。那些人的事妳去辦吧!其他的事等我從昌州回來再商量。柔兒的事,還請妳多費心,多給她梳洗。」

「知道了,大哥,我會好好照顧柔姐,絕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好!」葉歆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走進小屋,向冰柔講述了自己的計劃。

冰柔只能依靠丈夫,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的事我都不怕。」

葉歆安撫了她一陣,等她睡了才走出小屋。


屋後,紅緂已經把人都解決了,錦兒卻忍不住蹲在地上嘔吐。

葉歆走到錦兒的身邊,在她的背上輕撫著,道:「對不起,讓妳幹這種事,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妳可以離開這裏。」

錦兒抬起頭,看了看葉歆,又看了看紅緂,道:「錦兒不怕,小姐在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葉歆讚道:「好一個忠心丫鬟,難怪妹子這麼疼妳。」

紅緂正在挖坑掩埋屍體,聽了葉歆的話,回頭淡淡地一笑,她也在為剛才殺了那些人感到萬分的不安。

安置好屍體以後,葉歆走入樹林。


在樹林裡,葉歆找到了惶恐不安的宋錢。

宋錢哀求道:「葉公子,我已經把一切都給了您,您怎麼還把我困在這裏?」

葉歆冷冷地道:「我還有事要你辦,不會殺你。」

宋錢忙不迭地道:「葉公子若想做大事,我一定鞍前馬後效勞,為自己贖罪。」

「你真想贖罪嗎?」

「千真萬確,我願對天發誓。」

葉歆點了點頭道:「發誓就不必了,你的生意我還是交給你打理。」

「真的?」宋錢大喜過望:「您真的要辦大事?」

「辦甚麼事,你不必知道。不過你要記得,我已經在你的身上下了手腳,你若不聽話,我隨時要你的命。」

宋錢大驚,跪在地上道:「我會忠心耿耿,幫助公子完成大事。」

「破龍會的成員都在甚麼地方?」

「鎮北的三羊谷,一共四百二十二人,上次劫的賑糧也在那裏。」

「好,你立即出林去找金劍門的人,告訴他們金家的一家老小因為搶劫賑糧之事被洩露,因此全家逃到三羊谷,再告訴他們,金家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了,叫他們五日後去三羊谷會合,再告訴他們,官兵很快就會來,不想被官府抓住殺頭的就立即行動。」

「是!」

「很好,史明揚的東西都放在甚麼地方?」

「在他那間小屋的地下室中,翻開床下的石板便能發現入口。」

「好,你先按我吩咐的去做,辦完事,立刻去金家客棧二樓的雅間等我,我會給你下一步的指示。」

「是!」宋錢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他知道自己做了甚麼,其實他對葉歆一點敵意也沒有,只想把他拉下水。遇到這種結果,葉歆不殺他已經是萬幸了,此時為葉歆做事沒有半點委屈,反而興致勃勃,這本是他一直所想,只因葉歆受傷入山才跟了史明揚做事。

葉歆看著宋錢走出了樹林,便隱身往金家而去。


傍晚時分,葉歆去到金家客棧的雅間,手上拎著一大包東西。宋錢早恭候多時。

葉歆也不客氣,坐下便道:「事情如何?」

「都辦好了,金劍門的弟子知道後都嚇的不得了,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跑。此時,偌大的一個金府應該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好,你在金家鎮除了糧食生意之外,還有甚麼買賣?有運輸的生意嗎?」

「昌州我才剛插手,只做糧食生意,所以只有金家鎮往順州的糧食車隊。」

「明天開始,你動用在昌州的資金,購入大批的藥材,再找些人組成大型車隊,前住京城,辦成之後在這裏等我。樹林之事,你要是敢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知道了嗎?」

「是!」宋錢伏在地上,又道:「是我忘恩負義,害了弟妹,我一定贖罪。」

葉歆眼中的寒芒一閃而過,隨即恢復了正常,道:「你有這個心就好,若是柔兒安然無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你先去辦事吧!十天後在這裏等我。」說罷便離開了客棧。


八月十五,葉歆開始了上京之行。樹林外,有三十三輛馬車,正等著他。

小屋中,籠子已經用黑布罩好,裏面的冰柔被點了睡穴,安然地睡著。

葉歆指揮著宋錢的十個手下將籠子抬上特製的馬車。馬車用四匹駿馬拉著,車上搭了一個很大的車廂,用木板相隔,再用青布包著,有十幾個通風的小口。

車廂前面開了一個小門,籠子被放在中央。葉歆,紅緂和錦兒都坐在這個車上,錦兒趕車,葉歆和紅緂坐在她的身後。

見諸事已畢,葉歆坐在車頭吩咐宋錢道:「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

宋錢恭敬地答道:「已經派了馬懷仁前去,他是能手,一定能夠找到合適的房子。」

「辦的不錯。告誡車隊的人,不許打聽這車的任何事情,誰要是偷看一眼,後果你是知道的。」

「是,我已經打好招呼,請您放心。」

「起程吧!」

不多時,官道上出現一行三十四輛馬車的車隊,正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大哥,金家和破龍會的那事是不是太狠了,一個也不留?」紅緂忽然問向身邊的葉歆。

「他們都是搶劫賑糧的重犯,又有物証在,官府剿滅他們也是理所應當的,況且剿匪又是大功,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怎麼會連一個活口也沒留?」

「我只不過是在密信之中告訴官府,這群人手上有他們私吞賑糧的証據,官員們害怕了,自然不敢讓這些人有機會說話。」

「大哥這招可真厲害,消滅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

葉歆苦笑道:「我也不想看到這麼多人死,可是他們若不死,遲早會危及我們,我可不敢冒這個險,好在他們都是有罪之人,我的心也不會太過難受。」

正說著,車隊忽然停了下來,葉歆正欲尋問發生了何事,宋錢跑了過來。

他面有難色,道:「公子,前面有一大群人攔路,好像是劫匪,他們叫我們交出貨物和銀兩,便放我們走。」

「劫匪?」葉歆和紅緂相視苦笑,想不到出了金家鎮才四個時辰便遇上了劫匪。

「有多少人?」

「大約有一千多人,穿著破爛,像是災民。」

紅緂望著葉歆道:「一千多人,還是災民……事情不好辦。」

葉歆皺著眉問道:「我們有多少人?」

宋錢想了一下,道:「連車伕加保鏢算在一起,共一百三十三人。」

「一百三十七比一千多,勢力懸殊啊!我去看看。」葉歆跳下馬車,隨著宋錢走到了車隊的最前面。

四周是開闊的農地,但田裏連一棵綠色的作物也沒有,只有幾株枯死的稻稈。

前面有一大群人手持著木棍和樹枝堵著大道,最前面有一個大漢,長得很高,濃眉大眼,但面黃肌瘦,雙頰下陷,一看就知道是災民,他手持一根大棍,正盯著車隊。

葉歆冷冷地一笑,走過去,問道:「你們是災民吧?你叫甚麼名字?」

大漢喊道:「我叫龍天行,後面都是災民,想從你這找點生路。」

「要多少銀子開個價,我們急著要走。」

「不行,你們是有錢人,失了這幾車東西不要緊,我們可有一千多人,這點東西買了也不夠我們吃幾個月。」

葉歆憐他們是災民,又見車隊沒有準備,不想與這群人開戰,眼睛一轉,計上心頭,道:「你知道這些是甚麼嗎?這是從金家鎮運出來去京城換糧的,換了糧食才能再派米,你們這麼做豈不是斷了金家的善心?」

這句話似乎真的有用,大漢一聽到是金家的車隊,態度立時有所不同,躬身道:「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是金家的車隊,我們這些人都受過金家的恩,這十幾天金家忽然停止了派糧,所以我們才出來冒險。」接著向後面叫道:「大家都讓開,他們是去換糧賑濟我們。」

人們聽了都自動地讓開了道路。

葉歆暗暗點頭,金耀明這一招的效果居然如此顯著,竟能使飢餓的災民放棄了搶劫。

雖然大多數人都讓開了道路,但大約三百人不肯讓開,為首一個黑臉漢子叫道:「不行,好不容易才遇上了這批有錢人,放了他們豈不是讓我們挨餓?!」

龍天行一揚眉頭,道:「不行,這支車隊不能動,我們再等下一撥。」

那黑臉漢子冷笑道:「龍天行,別以為你學了幾年武功就在這裏耀武揚威,我告訴你,我也不是好欺的,我後面的三百名兄弟不能為了你一句話就餓肚子。」

「是啊!」黑臉漢子身後的三百多人同時叫囂了起來。

龍天行怒目相對,喝道:「駱陵,我今天就是不准你動他們,搶劫本就是不對,是要做牢殺頭的。我們是走投無路才做這種事,現在你們還要搶他們這種派糧的善人,還有沒有良心?!」

駱陵嗤之以鼻,道:「良心?吃飽了再講良心,餓著肚子誰還和你講心!」

龍天行一橫手中大棍,道:「今天有我在,誰也別想動這車隊。」

駱陵冷笑道:「今天就叫你知道老子的厲害。」說罷舉起大棍就向龍天行的頭頂砸去,龍天行也連忙舉棍相迎,兩人便打了起來。

駱陵的三百多人將兩人圍了起來,不讓其他人有機會幫龍天行。

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雖然龍天行有理,但誰也不想繼續挨餓,都在那裏觀望。

場中,龍天行將一條大棍使得虎虎生風,身形步法十分嚴謹,一看就知道他練了多年的武功,而駱陵明顯不是對手,招不成招,只知道硬砸硬劈,開始幾招尚且有攻擊力,可不到十招便已落於下風,身形左支右絀。最後,駱陵見打不過龍天行,突然往後一摔,連大棍也扔了。

龍天行見了連忙收招,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可就在此時,駱陵抓起一把沙子直撒龍天行的臉部。

龍天行只見黃沙迎面而來,未及閉眼,被沙子入眼。

駱陵陰陰一笑,上去就想給他一拳,可就在這時,他的脖子被一道白影纏住,頸部產生了一陣刺痛,隨後他便發現動彈不得。

眾人看場內的情勢一變再變,一片嘩然,不但對駱陵的陰毒所不恥,也對葉歆的突然出現感到萬分驚奇。

原來,葉歆看著事態的發展,對這個叫龍天行的人很有好感,又見他心地善良,頗有仁義之風,卻被駱陵以計謀所害,知道是時候幫他一把,否則自己的車隊也會大麻煩。

於是身形一遁一現便出現在駱陵的身邊,腰間的那條雪籐快速的纏上了他的脖子,不等他有反應便刺入了他的穴道,使他動彈不得。

駱陵就是無業遊民,在這附近的村鎮中有點勢力,平時在村鎮之間混點飯吃,武功粗淺,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因此一下便被葉歆制住。

葉歆微笑道:「駱陵,你這卑鄙小人,人家放了你,你居然用這種招術傷人,現在你還有甚麼話說?」

駱陵知道遇上了高手,自怨倒霉,哀求道:「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小的只是餓極了,才出來幹這種事。」

龍天行不停地揉著眼睛,整個眼睛都紅了,卻為駱陵求情,道:「這位公子,您武藝高強,是我們冒犯了您,請您看著我們都是災民的份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

葉歆好奇地看著龍天行,問道:「他方纔那麼對你,你怎麼幫起他來了?」

龍天行道:「大家都是沒有辦法才做出這種事,方才只是意見不同而爭罷了,用不著記恨。」

葉歆點了點頭,放開駱陵,接著向宋錢招了招手。

等宋錢跑到身邊,葉歆道:「拿五千兩銀票來。」

宋錢不知道他要幹甚麼,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交給他。

葉歆拿著銀票塞在龍天行的手中,道:「這五千兩算是我們的買路錢,你先拿去買糧食。」

龍天行激動地接過銀票,然後跪在地上猛的磕頭,道:「果然是大善人,謝謝您這銀子,小人願做牛做馬為公子效命。」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來,不停地道謝。

葉歆叫道:「大家不用謝,早點去買糧食吧!」然後對龍天行道:「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去一趟。」

龍天行從地上爬起來,疑惑地跟著葉歆走到離人群較遠處。

葉歆問道:「你的身手不錯,怎麼會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龍天行嘆道:「我本是雪刀門弟子,三年前父親去逝,老母又重病,我沒有辦法,只能退出雪刀門,回家照顧老母。今年老母去世後,我本想回雪刀門,可是門派的人數有規定,沒有我的位置,只好在家務農。誰知連年大旱,沒有了收成,才會出來做這事,實在是愧對老母在天之靈。」

葉歆很喜歡這個漢子,如此忠孝之人竟落到為賊的地步,不勝感嘆,同時也動了愛才之心,身邊一直缺少可用可信之人,這龍天行有德有品,正是可用之人。

「你多大了?」

「二十二。」

「讀過書沒有?」

「在雪刀門的時候讀了幾年,字認得不少,只是文章寫不出來。」

葉歆點了點頭,又問:「不知你將來有何打算?」

龍天行嘆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能安然過了這個旱年就不錯了,希望明年的雨水多一點。」

葉歆微微一笑,道:「你願不願跟著我辦事?」

龍天行大喜,正欲答應,又搖了搖頭,道:「公子的美意,在下心領,現在不行,這麼多的災民,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自己去快活。」

葉歆越發喜歡這個漢子,道:「你若是答應,我讓人送一萬擔糧米給他們,想必可以渡過今年。」

「真的?」龍天行喜形於色,立即拜倒在地:「公子如此大仁大義,天行願終身追隨公子,效犬馬之勞。」

葉歆笑著扶起他,道:「龍大哥,你現在就跟我一起上路吧!糧食之事我會找人安排。」

「是,公子!」龍天行不但敬慕葉歆的善舉,而且萬分佩服葉歆方才顯露的武功,覺得跟著這樣的人是天大的幸事。

「家裏面還有甚麼要收拾的嗎?」

龍天行苦笑道:「家裏面甚麼也沒有,連衣服也只剩這件了。」

「沒關係,去到前面的城市我幫你添置一些日用品。你把那五千兩的銀票交給可信之人,別給駱陵,此人心術不正,恐怕會私吞了。」

「是,我有幾個相好的兄弟,都是老實的農夫,事情可以交給他們。」

「好,你看著辦吧!」說罷,葉歆走到宋錢的身邊,把糧食的事交待給他,便走回自己的車上。


紅緂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葉歆微微一笑,道:「沒甚麼,都是些饑民,不難打發。而且,還收了一個好部下。」

紅緂好奇地問道:「哦,甚麼人令你如此嘉許?」

「一個好人,只要培養得宜,會成為有用的大將,而且此人心地善良,又有仁義之心,還是個孝子。」

「哦,這種人倒是要見一見。」

「他很快就會過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8:36

第七章

正說著,龍天行在宋錢的引領下走了過來。

他見葉歆身旁坐在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以為是葉歆的妻室,行禮道:「公子、夫人,事情都辦好了。」

紅緂的面紗下玉臉生霞,嬌羞著低下頭。

葉歆有些尷尬,道:「這位是銀羽小姐。」

紅緂不想再惹麻煩,所以依然用了她在天龍境內的化名。

龍天行連忙道歉。

葉歆擺了擺手,道:「我姓葉名歆,我也不是甚麼高人,只是赴京趕考的舉子,沒有必要多禮,只是你安心做事便可。」

接著,他厲色道:「你要記住一點,甚麼事也不許多問,有事我會告訴你。還有,我這輛車不許任何人接近,不許偷看車內,誰要是偷看一眼,我絕不留情。」

「是,公子。天行絕不偷看。」

「好,我知道你是老實人,也是好人,不會失信。等到了前面的鎮上,我給你買把刀,你以後就負責監視車隊的人,萬一我不在,你要死命護著這車,不許任何人打這車的主意。」

「是,公子。請公子放心,連這事都辦不好,我有何臉面跟著公子做事。」

葉歆滿意地點了點頭,溫言道:「你別怪我的規矩多,我只是想事先將事情都告訴你,免得日後有誤。我留你下來,就是覺得你是有用之材,我這次進京趕考,將來若有機會,我會扶持你做官,所以你一定要仔細的學、多讀點書。」

龍天行想不到葉歆對他有這種期望,感激地跪在地上,道:「謝公子栽培,天行一定盡力。」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們不是金家的人。」

「你們……」龍天行驚愕地看著葉歆。

「我們由金家鎮過來,又遇上你們,我們不想打鬥,因而說了謊,還請龍大哥不要見怪。」

「天行不敢。」

「好。」葉歆接著又指左側的一輛馬車道:「你坐在那輛車上,該起程了。」

宋錢道:「公子,這一路可能還會有這類事情,下次就可能是真正的山賊了,我們是不是應該作點準備?」

「你說的有理,這樣吧!去到前面的城鎮,你去多買些弓弩箭枝和長槍刀劍,分發到每一個人的手中,連車伕也要。若遇上山賊,多用弓箭射走。」

「是!」


車隊緩緩地沿著大道而行,為了冰柔,葉歆一直不肯讓車隊進城,每到城鎮都只在城外安下帳篷,派人去買食物和應用之物,而他自己則半步不離冰柔。冰柔有他陪在身邊,似乎也漸漸無奈地接受了籠中的生活。

所有人都很奇怪大車裏的蹊蹺,但誰也不敢問。曾有山賊派人來,想偷偷地看一眼,卻被憤怒的葉歆將木刺刺入他的血脈,使他痛的在地上打滾,淒慘的哀嚎聲聽得眾人毛骨聳然,最後還是紅緂心軟,上去給他一劍,幫他免除痛苦。

自此之後,誰也不敢再看那車一眼,雖然所有人都對那輛馬車產生好奇心,但誰也不敢問,生怕自己也有同樣的下場。

然而,平時的葉歆卻是和譪可親,不時買些好酒好菜招呼他們,還加了他們的工錢,使得這些人又敬又畏,唯命是從。

不過,葉歆的那輛大車還是引來了無數人的注意,不時有人跟在車隊的後面,但都讓葉歆和護衛給解決了。


走了五天,他們來到了黃安縣境內的峬山一帶,此處有汝河的支流流經,所以受災較小,滿山的樹木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穿過一條坐落在兩個山崗之中的黃土道,眼前豁然開朗,大道旁有一片青翠的草地,還有一條很小的溪流從西向東流。左右各有一座小山,山上為密林所覆蓋。

葉歆看了看天,見天色漸明,日漸東昇,便吩咐眾人在草地上安營做飯,休息再走。

由於離明年春天的京試還有很長時間,葉歆並不急著趕路,一則是因為馬車顛簸,正常人尚且難以忍受,何況是困在籠子且懷有身孕的妻子,二則是因為天氣炎熱,籠子甚是悶熱,葉歆擔心妻子中暑,因此夜趕路、午間休息,以避開最熱的時辰。車伕和護衛們自然高興,誰也不想頂著太陽上路。

冰柔顯的很安靜,每天都睡很長時間。她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情況將會維持一段時間,她一想到這裏就不由自主的煩燥起來,好在有葉歆每日陪在她身邊開導,又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因此將憂愁佔時壓下。

「喝口水。」紅緂端著一杯清水給葉歆,然後坐在他身旁:「柔姐又睡了嗎?」

葉歆接過水,喝了一口,暑氣頓消,覺得無比的舒服,回頭看了看車內,道:「柔兒似乎想明白了,這幾天安靜了下來,我的心也好過一點,現在我能做的只有為她提供最舒服的享受。」

「是啊!看到柔姐這個樣子,我也稍稍放心了。只是,這昌州的治安也太壞了吧!五天之內竟然遇上了四批人攔路打劫,好在都是災民,也不難打發。」

葉歆嘆道:「治安如此之差,正是吏治敗壞的結果了,到現在還沒有人造反,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如此情形,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一定有不少人響應。」

紅緂看了看四周,車伕們和護衛們都跑去安帳幕和做飯,只有龍天行持著配刀,在不遠處守著。

她輕聲道:「在這種情況下,大哥只要振臂高呼,就不用再去天龍為官了。」

葉歆道:「造反雖然容易,但成功的機會不大,我若在這裏生事,光是屈復清的二十五萬大軍便能在幾天內滅了我,勝算太小,不可為之。」

「看來路還是要走下去,希望這一路能平安無事。」

紅緂還沒有說完,便聽到山崗上有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

葉歆站了起來,登上篷頂張望,只見右側的山崗上塵土飛揚,不多時便見山崗上出現了一群人,有數十匹馬,其他都是跑來的。

「公子,有山賊,這次是真正的山賊。」宋錢和護衛隊隊長魏劭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葉歆看了看四周,鎮定地道:「別慌,將馬車排成圓陣,車伕爬上車頂,護衛們守在馬車間的空隙,用藥材做掩護,等敵人接近就用弓弩射、待敵人衝到馬車旁再用肉搏戰,這樣較容易守。我先去擋也們一陣。」

魏劭點了點頭,便去安排眾人依計行事,他原本也想提議用馬車作為障礙物,想不到葉歆的安排更加高明,用防守力最強的圓形陣禦敵。

「天行。」

「在!」

「你保護這車,除了銀羽小姐和錦兒,不許任何人接近。」

「是!」龍天行威風凜凜的立在車前,將刀放在肩上,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四周。

經過了幾天的相處,他越發忠心於葉歆,因為葉歆遇到難民搶劫,從不傷一人,都是用智力解決,而且葉歆知識豐富,有空還指點他一些武功,其實那些都是葉歆從書上看來的,沒有實際經驗,可便是如此也使龍天行受益良多。

「妹子,妳的傷剛好,留在這裏守著,別讓人接近,這次可是真正的山賊,不知道我們是否能敵。」

「大哥放心,我和錦兒拚死也會守著。」

葉歆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然後飄身而去,為了避免眾人看到自己的遁術而驚訝,他每遁六七丈便現身一次,看上去就像是高明的輕功,他還告訴其他人這種輕功為「破風步」。


遁至山崗,就見山賊在高地上一字排開。

為首一個大漢手上提著九環大刀,安坐在一匹黑馬上,看著下面的車隊,得意地對身邊的人道:「這隻肥羊看來不小,兄弟們又有好日子過了。」

葉歆現出身形,走到山賊首領的面前喝問道:「你們是甚麼人?意欲何為?」

那群人一陣哄笑,為首的那個粗豪漢子撇著嘴道:「小子,爺爺們是這峬山的山大王,要是想保住小命,就乖乖地把馬車都留下,尤其是中間那輛大車。」

葉歆聽到他們為自己那輛大車而來,面色一沉,冷冷地道:「想活命的自己滾,別讓我殺人。」

那漢子怒極反笑,轉頭問身邊的人:「這小人是不是傻了,竟然叫我們滾?」

「寨主,這小子八成是讀書讀瘋了,連賊山是做甚麼的都不知道,乾脆把這小子給宰了,免得囉嗦。」

山賊首領大笑道:「小子,大爺今天心情好,不想殺你,怕污了大爺手上的刀。別愣著,想逃命就逃吧!」

葉歆已經沒有耐性再與這些人周旋了,這五天內遇到第四批人攔路,之前都是些難民,他總是好心好意地與他們交涉。

而這次卻遇上了真正的山賊,人數反比那麼災民要少,只有大約三百人。但他們的裝備則比災民要好的多。

災民都是靠人多勢眾,沒有兵器,他們若是有兵器早就拿去換糧食,因此手上都是拿著木棍竹棍,更多的則是赤手空拳。而這群山群不但手上拿著各種金屬兵器,還有幾十匹馬,每個人的臉上也沒有饑色,油光滿面,看來日子過的不錯。

葉歆暗暗冷笑,這群人定是搶了不少人,才能有如此的生活素質。這群人既然為禍四鄰,把他們收拾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而且,他們既是為大車而來,就不可能用談話解決,因而不由起了殺意。

他知道魏劭需要時間去安排,自己必須拖延足夠的時間,因而笑著問道:「這位首領不知叫甚麼?」

山賊首領道:「你給我記住了,老子叫車霆,外號穿山虎。」

旁邊一人勸道:「大哥,這小子在拖延時間,下面的那群人不知道在做什麼,好像是在弄馬車,不知道是不是想逃跑。」

車霆自信地道:「我們有三百多名弟兄,又有快馬幾十匹,他們就算是跑到天上也能把他們抓回來。」

葉歆趁他不注意,又喚起「葉雨瀟湘」之術,山崗上的草葉在空中舞動,然而他並沒有加入木能量,那是因為他不想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施展道術。因此草葉雖然在空中舞動,但感覺上就像是被風吹起的。

山賊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見眼前被滿天的草葉遮蓋。車霆連忙舞動手上的大刀撥開草葉。

葉歆回頭看了看,見魏劭已經把馬車排成圓陣,知道一切就緒,冷笑了一聲道:「我今天的心情不好,想殺人,有種的就下來吧!」說罷就一躍而去。

「小子,有種別跑!」山賊首領大怒,一拍坐下黑馬,緊追而去,其他山賊也跟著一窩蜂的湧向車隊。

葉歆的速度非戰馬可比,幾次現身便已遁到圓陣之中,接著給了魏劭一個手勢。

魏劭立即叫道:「都給我射,一個也別放過,他們是山賊,殺了有功。」

滿天的箭枝立時從守衛的一百多張弓弩飛了出來。

車伕們雖然沒有經驗,但誰也不想落入山賊的手中,又蹲在車頂上面,居高臨下,對著衝過來的山賊奮力射箭。護衛更是受過訓練,連珠箭般射向山賊,山賊陣裏頓時射倒了有四五十人之多。

山賊的人本來比葉歆他們多一半,因見他們人少,一直掉以輕心,這正給了葉歆主攻的機會。此時被迎頭而來的飛箭射的有些慌亂,前排的山賊往後跑,後面的山賊還沒來的及反應就被前面的山賊推攘著後退。

葉歆看著陣前雜亂無章的山賊,瞭解到兩軍人數的差距雖然不小,但敵人沒有受過訓練,進攻毫無章法。

車霆衝在前面,還沒下山崗,身邊的人已倒了一大片,中箭不死的躺在地上呻吟,同時也為後面的山賊們製造了障礙。

他一拍坐騎,揮刀撥開箭枝,不停叫著:「不許跑,他們只有一百多人,上啊!」

山賊們聽到他的呼喝聲都鎮靜了下來,看著葉歆這方都是些車伕裝束的人,心有不甘,都反身攻了過來,頓時殺聲震天。

「集中射擊中央!」葉歆站在馬車頂上看著態勢的發展,想從士氣上給敵人一個重創,從而嚇走敵人。

魏劭聽到了他的指示後,立即將護衛們的射擊點集中,以敵軍中央為主,效果立時顯現了出來,雖然箭枝被車霆揮開了很多,但對山賊陣形的中央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山賊被逼左右散開。

車霆非常很勇猛,冒著箭雨一馬當先,箭枝飛到他身邊都讓他給擋開了,在護衛裝箭的空隙,他已經衝到的車陣之前,由於有馬車相隔,他無法騎著馬衝過來,於是騰身而起,跳上車頂,隨手劈翻了幾個正挺槍刺他的車伕。

山賊見他如此勇猛,士氣大振,都叫囂著衝過來。

魏劭見勢不好,立即舞著長劍躍至車頂,不讓他再進一步。

葉歆指揮著其餘的人,道:「車頂上的人換長槍、護衛們換配刀,守住自己的陣地。」然後,他幻至車霆的身邊,舞動著雪籐攻了上去,邊打邊對魏劭道:「這個交給我,你去指揮。」

魏劭應了一聲,撤劍躍下馬車,提起一桿長槍就向山賊攻去。

山賊都被車陣擋住,想突破車間縫隙者,被車頂上的車伕用長槍刺殺;躍上去攻車伕者,卻又遭地下的護衛用刀砍。兩面來擊,山賊又死了幾十個,而葉歆這一方大都只是受輕傷,實力的差距逐漸拉開,葉歆這方開始佔了上風。

為了減少傷亡,魏劭不讓任何人出陣攻擊,他知道山賊都是兇狠之人,單打獨鬥,自己這一方不是對手,能佔上風是多虧車陣相助。

而山賊們懼怕葉歆的這種打法,不敢太過接近車陣,於是便演變成雙方對峙的局面。一百多名山賊圍在車陣的外圍,既不交鋒,又不讓葉歆一方有射箭的機會。

唯一打鬥著的,便是葉歆和車霆。

這車霆似乎練了一身硬功,根本不顧自己,一把九環大刀使得虎虎生風,拼了命似的狂攻葉歆。葉歆的雪籐幾次抽中他的身體,然而伸出的籐刺卻無法刺入他的肌膚。面對車霆的狂攻,葉歆只好不停地轉換位置,使他無法正確找出自己的位置,伺機再攻。

葉歆一方的人都驚惶失色,魏劭想上去幫忙,又怕自己上去反而會妨礙了葉歆,只好著急地在一旁看著。

中央的紅緂和錦兒都站在車篷上,緊張地看著這一場打鬥。

龍天行見葉歆似乎落了下風,提著剛刀便衝了過去。紅緂攔他不住,又不願輕離此車,只好讓他去。

這時車霆邊打邊笑,得意地道:「小子,給爺爺抓癢嗎?太輕了!你小子也挺厲害,居然憑這些車伕和守衛就殺了我這麼多人,老子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葉歆忽然朝他微微一笑,雪籐彈出五枚碧綠的小針閃電般直刺他的嘴巴。

山賊首領大驚,由於小刺的速度太快,距離又近,他還沒來的及閉上嘴,便已被小刺刺中舌頭,一陣的劇痛之後,便是昏沉的暈眩感。

只聽「哎喲」一聲,他向後便倒,原來葉歆趁他中招疏忽功力不凝之際,用雪籐將他點倒捆住。

「你們都聽著,你們的首領已經被擒,都給我放下武器,然後各自散去,否則只有死路一條。」葉歆站在車頂高聲地喊著。

山賊們見首領被人捉了,都不知所措,不到片刻都放下兵器,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9:06

第八章

葉歆把車霆交給魏劭,然後他走到龍天行的身邊,面色一沉,道:「龍大哥,請你一個人將所有屍體都掩埋了。」

龍天行十分不解,問道:「為甚麼?公子,我做錯了甚麼嗎?」

葉歆正色道:「我吩咐你守車,你怎麼擅自離開了?這不是違背了我的吩咐嗎?若有人乘機去攻我的車,你如何承擔後果?」

龍天行低著頭想了一陣,抬起頭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聽吩咐。」

葉歆十分看重龍天行,語重心長的道:「現在是小事,若是將來你當了官,不聽將命是要殺頭的,打仗若是將令不通,必敗無疑。」

雖然葉歆比龍天行小,但看上去葉歆卻成熟許多,畢竟他經過了幾次磨難、險死還生,無論對事或者對人,他的處理手法都更成熟,不像龍天行不是練武就是務農,很少涉及外面的事情。

龍天行虛心地道:「請公子日後多加提點,天行一定多學多聽。」

葉歆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溫言道:「別讓我失望。」說罷便走向自己的馬車。

龍天行認真的自我反省了一遍,然後走去完成自己的懲罰。

葉歆坐在籠子旁陪著冰柔說了一會兒話,魏劭便來報告--方才一戰,死了三名車伕,都是被山賊首領車霆所殺,還有十六名重傷,四十三名輕傷。

葉歆對於己方有人死亡感到難過,安排每人給五百兩銀子的安家費,又跟魏劭前去為重傷者治療,所幸都有救。

葉歆親自為他們治療,所有傷者都感激涕零。


辦完了事,葉歆在帳幕中提審車霆。

車霆此時臉上沾滿灰塵,粗黑的短髮雜亂無章,雙目圓睜,狠狠地盯著葉歆,像是要冒火。

他氣焰囂張,大聲地罵道:「卑鄙小人,用暗器傷我,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槍的打,這輸法我不服。」

葉歆煞是有趣的看著他,淡淡地一笑,道:「成王敗寇,輸就是輸,找借口不認輸的人才是小人。」

「我不服!」車霆一邊吼一邊掙扎,可是繩鎖太粗,他掙扎了半天也沒有鬆動。

葉歆聳了聳肩,轉頭對著剛進來的龍天行道:「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龍天行吶吶地道:「我覺得真刀真槍才是武者的行為。」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們剛才不是在比武,而是在拼命,這是戰爭,當你在戰場跌倒的時候,難道能要求敵人為了公平而等你站起來再打嗎?」

葉歆不是習武出身,所以沒有那種武士意氣和思想,而是將兵法和軍略那種思想帶進了打鬥之中。他的腦海中只知道兵者詭道也,敵我雙方以性命相搏,便如兩軍相交一樣,是鬥智鬥力的戰爭,而不是相互切磋的遊戲,自然沒任何理由相讓,而他還肩負著妻子的將來,不可能因為一點武者道義而陷自己於不利的境地。

「這……」龍天行仍是以武士思想為主導,雖然知道葉歆所說都是事實,但一時間無法接受他的意見,想辯駁又想不到甚麼可以說的,張著嘴巴說不出話。

葉歆不再理他,對著車霆道:「我說的對嗎?」

車霆哼了一聲,把頭扭過一邊,不理葉歆。

「你聚眾搶劫行商、殺人害命,實屬十惡不赦之徒,留你不得。魏劭,我不想動手殺人,你廢了他的武功,再派人將他送到最近的官府衙門,相信官府會很高興見到他。」

「是!」魏劭應了一聲便提車霆出去,車霆一直到走還是在大聲咒罵。

葉歆毫不在意,只是輕笑了幾聲,便離開了帳幕,回到自己的車上去休息,其他的事都交給紅緂和宋錢去辦。

宋錢成為了外事的代表,而紅緂則成為葉歆的代言人和監察人,負責監察宋錢的行動,以及處理一些車隊的簡單事物。這種形式只是葉歆為了將來作的準備。


經過了這次的戰事,葉歆才真正成為這支車隊的核心。之前的日子,護衛隊對於這個年紀輕輕,看上去十分文弱的書生並不看重,而後他幾次顯出身手,才漸漸地對他信服。這次葉歆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完全顯示了他卓越的才能,令車隊的所有人都不勝欽服。

經過了半天的休息,到了下午,太陽略西、氣溫漸落,車隊又準備開始起程。

魏劭走到葉歆的車邊,道:「公子,這一路上恐怕還有山賊,這次的三百多人我已經很吃力,若是下一次有上千名山賊,我們可束手無策,昌州境內的山賊盜賊多如牛毛,我們這麼一大隊車隊在這裏太引人注意,山賊就算本來沒有搶劫的意思,只怕也會來分一杯羹。」

「言之有理,不知魏隊長有何妙計?」葉歆也在為山賊的事而氣惱,他已沒有耐性去應付大大小小的山賊了,雖然他表現的很平靜,但他心中的戾氣日漸增加,尤其是對沒有保護好妻子的那種愧疚感,使他心如刺痛。方才他沒有親自殺了車霆已經是仁至義盡,心中暗暗決定,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一定不再留情,格殺毋論。

魏劭道:「公子,為何不走水路?從這裏北上汝河,再由汝河進入眠月河,沿著眠月河自西而東,可以直達京城北方的端慶府,再由端慶府南下京城。」

「我從來沒走過水路,不知走水路的感覺如何。」葉歆猶豫了起來,總覺得大河滾滾,船隻在其中飄蕩,似乎不太安全。

魏劭笑道:「走水路是最舒服的方法,現在雖是雨季,但昌州大旱,這段河道水流穩定,坐上去既穩又平,不似這旱路顛簸,而且水道涼快,暑氣沒有這麼重,人也舒服一些、精神一些,又用不著花費力氣走路,而速度和旱路差不多。」

葉歆頓時心動了,心想既然水路舒服而且涼快,最適合妻子,免得她飽受車馬顛簸之苦,而且還可以避開煩人的山賊。

「好,你把宋錢請來,我跟他商量一下。」


不一會兒,宋錢跑了過來,急聲問道:「公子,您要改水路嗎?」

葉歆點了點頭,問道:「魏劭說水路既舒服又安全,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錢略加思索了片刻,道:「水路是不錯,但我們的貨最少要五艘貨船,再加上近一百多人,一共需要七八艘船,只怕一時間很難找到這麼多船。」

葉歆眉頭一皺,他本不善理財,對這種商業運作的事情又沒有經驗,因而有些猶豫。想了一陣,又道:「這裏是延平府的黃安縣,離汝河應該不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近的城應該是大約五十里外的建衛府府城,那裏應該有碼頭。」

「公子說的對,這裏往東行大約五里,北上可通建衛城。但汝河只是眠月河的支流,水量不大,所以運載能力有限,因此建衛城的碼頭很小,不會有太多大船,我怕裝不下這麼多人和貨。」

「去看看再說,若是沒有足夠的船隻,可以分開走,或者晚一些再走。」

「也好,我立即親自趕去建衛城安排。」宋錢明白葉歆的意思,走水路沒有機會遇到意外,因此不必有這麼多馬車掩護。


重新設定了路線後,車隊轉向建衛城,第三天早上到達了建衛城。

車隊沒有進城,而是從城牆外圍繞到城北,汝河流經這裏再向東北去二百里匯入大陸的第一大河--眠月河。

作為河岸都市,建衛城並沒有受到旱災的影響,汝河的邊緣地帶仍有大片的農地,農作物已快成熟,金黃般的稻田使著這一片大地充滿了生機,與西部和南部的乾旱地區節然不同。

地方官府為了防止災民進入這一地區,在周邊的道路設置了路障,進入的災民必須有登記。通過這一措施,可以控制災民進入的數量,減少建衛府的負擔。

如此一來,水路交通竟然成了通往其他地區的最重要途徑。

車隊到了河岸,他們便驚奇地發現,原來的石料碼頭確實很小,因此人們在岸邊搭建了臨時的木板碼頭,搬運貨物的苦力和商人絡繹不絕,而岸邊有一排臨時用木板搭建的貨倉,貨倉的後面也有一排新建的木房,都是客棧和食館。

兩排房子的中間有一條寬廣的大道,原來的草地已經被人和馬踩成一條黃土道,只有路邊還有零星的草塊。

岸邊人潮洶湧、車水馬龍,吵雜聲、馬嘶聲和叫喚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宋錢早已先到一步,在岸邊等候,一見到車隊,便急步走到葉歆的車邊,敲了敲車廂,道:「公子,是我宋錢。」

葉歆坐在車中應道:「辦好了嗎?甚麼時候可以起程?」

「公子,商人太多,我又不是本地人,因此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條船,還是條小船,只能裝得下我們幾個。」

葉歆有點不悅,道:「怎麼會這樣?」

「稟公子,我都打聽了,昌州的治安太差,商人們怕被山賊搶劫,全都打算利用水路運輸,船隻的需求量也因而大增,我來的太晚,很多人都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

「沒有其他辦法嗎?」

「一時間還想不出甚麼辦法。」

葉歆沉思了片刻,道:「租不了船,能不能買船,或者造幾條新船?」

宋錢一拍額頭,喜道:「你看我,光顧著找船,連這都忘了,真該死!還是公子聰明,我這就去找人買船。」說完便興沖沖地走向碼頭。

「大哥,這裏這麼熱鬧,你不去看看?」紅緂坐在車前看著熱鬧的岸邊,好奇的東張西望。

葉歆笑道:「妹子,妳和錦兒去看看吧!反正一時也走不了,順便幫我看看有甚麼好吃的或者漂亮的衣服,幫柔兒帶點回來。」

「好啊!錦兒,我們去吧!」

葉歆道:「龍大哥,你陪她們一起去吧!若有甚麼要添置的,就跟銀小姐說。」


「是,公子。」

接著,魏劭走過來問道:「車伕和護衛如何安排?」

葉歆覺得不能虧待這些人,想了想道:「車伕每人賞三兩銀子,放他們出去吃酒,算是犒勞一番。一百名護衛分成三班,每三十三人為一班,輪流守衛車隊,他們辛苦一點,每人賞五兩銀子,另外,給守車的護衛安排好一點的膳食。你辛苦一點,留守在這裏看著,去到京裏我再重謝。若是有興趣,就留在京中,我會為你妥善安排。」

魏劭大喜,連忙拜倒稱謝,他幹護衛這行也是為了混口飯吃,葉歆入京趕考,以他的才能和財富,一定能夠飛黃騰達,自己能跟在他身邊,將來也會有出頭之日。

葉歆坐在籠子邊,伸手入籠攬著冰柔,用自己的體溫安撫著冰柔的情緒。

不久,車外傳來了哄鬧聲,車伕和護衛們聽到葉公子賞銀子吃酒,頓時歡聲雷動,都高興地叫了起來。

由於商人眾多,他們這個車隊沒有甚麼人留意,只是有人會在看到中央的大車時多看幾眼罷了。

過了很久,魏劭急急忙忙地跑來稟告:「公子,吃酒的護衛回來稟告,銀小姐她們在酒館中與人發生口角,對方似乎挺有實力,公子是否要親自去看看?」

葉歆無奈地苦笑,心中暗嘆又生事端,但紅緂是朋友,又是他身邊最可信之人,將來還要靠她,不能讓她有絲毫危險。

他吩咐魏劭:「我去看看,你親自守在車前。」頓了頓,又厲色道:「你應該知道我是如何處置意圖偷看的人吧?!」

「公子放心,魏劭從不做背信之事,既然答應公子,就不會做有違道義之事。」

葉歆聽他的語氣堅定認真,點了點頭,小聲在冰柔耳邊說了幾句,便走出車廂。


跟著護衛劉大海,葉歆來到了事發地點,大道上被塞得滿滿的,無法通行。

圍觀者不少,大家都小聲議論著,而前方則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葉歆穿過圍觀人群一看,大道旁有兩群人對峙著,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一邊是自己人,以紅緂、錦兒和龍天行三人為首,身邊還有著幾十名護衛;而另一邊的人少一點,大約有二十餘人,都提著兵器。

為首者是名青年,頭束紫金冠、身著錦袍,面如冠玉、鼻若懸丹、唇紅齒白,手持摺扇,長的倒是一副好模樣,可惜眉宇間顯露出輕佻浮躁。

葉歆走到紅緂的身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這群人飛揚拔扈,我們本來好好地吃飯,他們卻硬是要我們讓位子,護衛們不肯,就吵了起來。」

「就為這點小事?」葉歆皺了皺眉,覺得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招惹是非,他那個巨大的車廂本就引人注意,他組織車隊本就是為了避開人們的注意。

龍天行插口道:「他們不但蠻橫無理,還出言污辱冰小姐,說她醜得不敢見人,所以才戴上面紗。」

紅緂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道:「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葉歆心中苦笑,沒有女人會容忍別人說自己醜,何況紅緂還是個美女,自然無法忍下這口氣。

他走到中央,道:「這位公子,似乎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大動干戈,不如就這麼算了,免得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看了笑話。」

白衣青年哼了一聲,並不答話,他身邊的一個文人模樣的中年人叫囂道:「你們這等賤民,竟敢惹我家公子不高興,你知道我家公子是甚麼人嗎?我家公子是征北大將軍的小公子屈顯武!」

圍觀的人一片嘩然,語氣中還有驚異之意。

葉歆這一方的護衛們也大吃一驚,想不到惹上了這號人物。

葉歆上下打量了屈顯武,想起他父親在昌州的所做所為,不由暗暗冷笑,道:「原來你就是屈家的小公子,不知屈公子要如何才肯罷休?」

屈顯武撇了撇嘴,嘻笑道:「放過你們也行。你和那些護衛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再叫那個醜女人把面紗摘下讓大家看看如何醜法。」

「你……」紅緂和錦兒氣得便想衝上去給他一劍,卻被葉歆攔住了。

葉歆淡淡地一笑,道:「公子這麼做,就不怕玷汙了屈大將軍的威名嗎?」

屈顯武瞪了他一眼,喝道:「叫你們跪下磕頭已經是便宜了你們!再多說,我可以叫人把你們抓起來,告你們一個辱罵大將軍的罪名。」

葉歆忽然輕笑了一聲,道:「屈公子,我跪下來,怕你受不起。」

屈顯武哼了一聲,道:「沒甚麼事是本公子受不起的。」

「這話也許不錯,不過我有樣東西你一定有興趣,看完了之後,屈公子一定有不同的看法。」

「甚麼東西?」屈顯武疑惑地看著葉歆,不明白他的葫蘆裏賣的是甚麼藥。

「這樣東西,若是讓其他人見到,我怕會對公子不利,請公子隨我進去酒館細說。」說罷,葉歆便轉身走向右側的酒館。

屈顯武猶豫了半天,怕葉歆有甚麼不軌的企圖,遲遲不敢動作。

葉歆站在酒館門口回頭笑道:「公子難道怕嗎?這裏是昌州,我想誰也不敢動你。」

屈顯武一想也對,便走了進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39:33

第九章

不多時,只聽屈顯武「啊」的驚叫了一聲,他的手下以為他出了甚麼事,緊張地衝向酒館,卻見屈顯武好好的坐著,只是臉上有驚惶之色,而葉歆卻是滿臉笑意。

屈顯武見到手下闖了進來,怒喝一聲:「出去!」

那群狐假虎威的手下,立馬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酒館。

屈顯武見手下都離開了,顫聲問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葉歆笑道:「這你不用知道,其實還有其他的東西沒有拿出來給你看。我沒有將它拿出來,就是表明對屈大將軍沒有絲毫的敵意。」

屈顯武稍稍放心,問道:「你有甚麼企圖?」

「也沒甚麼,我本不想現在就拿出來,只是屈公子在此為難我,我不得不拿出來。我這次進京趕考,留著這東西,只是想在官場中有個靠山而已。」

屈顯武聽葉歆說了軟話,有求於屈家,立即現出笑容,道:「你放心,你若是為我們屈家辦事,我們不會虧待你,只是這東西是否可以先交給我?」

葉歆搖了搖頭,道:「說句實話,我可不敢現在就將東西交給你,我還在昌州境內,若是屈大將軍一時不高興,想殺我滅口,我可沒有辦法逃。這東西留在我手上,我才有保障,等我做了官,再考慮交還給你們。況且這事我沒有說給任何人知,我不會自己找麻煩,把它交出來。」

「你就不怕我立即叫人把你抓起來?」

「我拿出來給你看,就是說明我不怕你這招,其他的東西已經在京城,只要我出了事,自會有人幫我拿出來交給朝廷,到時候就算屈大將軍權傾一方,也未必會有好下場。」

屈顯武雖然心有不甘,但自家有把柄抓在人家手上,只好說道:「好吧!我信你,這裏的事就這麼算了。」

葉歆笑了笑,道:「屈公子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跟我過不去,將來屈公子若有甚麼要葉某幫忙的事,葉某一定萬死不辭,例如公子繼承大將軍之職一事。」

屈顯武笑了,道:「你果然是聰明人,好,我就交你這個朋友。」

「哪裏,今後還請屈公子多多提攜,葉某也好有能力為公子辦事。」

「一定,一定!」

當兩人滿臉笑意地走出酒館,所有人都驚異的看著兩人,不明白方才的一對敵人,為何片刻之間已經變成了朋友。

屈顯武吩咐道:「沒事了,大家一場誤會,都散了吧!」

葉歆笑著拱手告辭,接著便領著人離開了。


回到馬車處,錦兒問道:「葉大哥好厲害啊!怎麼一會兒功夫就變成朋友了?」

所有人都有同樣的問題,全望著葉歆。葉歆神秘的一笑,不作回答便走回自己的車廂,眾人只好失望的離去。

宋錢聽了消息也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聽到葉歆與屈顯武交上了朋友,雖然很驚奇,但也沒有多問,只是告訴葉歆買船的事尚在進行之中,恐怕無法即時有結果。

葉歆思考了片刻,拿出一個很小的包袱交給宋錢,道:「你拿著這東西去找屈顯武,告訴他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然後請他幫忙找船,我想很快便有消息。」

宋錢將信將疑地接過了包袱,轉身去找屈顯武。

屈顯武看到包袱中的東西後大喜,在他的幫忙下,宋錢只花了兩天時間就買到了五條大船。

由於仍是不足,葉歆自己要了一條大船,船艙經過改裝,分上下兩層艙。上層是普通的房間,而下層分內外兩層,內層是一個密艙,外層是普通的房間,兩層之間有木板相隔,葉歆在中間放置了毒藤和毒草,只有用道力才能通過。

而這條船上只有葉歆、紅緂主僕及幾個船夫,其他人都分散在另外四條船上,由於裝不下所有貨物,宋錢留下了大部分護衛,由陸路前往京城,身邊只有魏劭所帶的二十名武功最高的手下,守在其餘四條船上。

臨行之日,屈顯武居然特地來送行,葉歆笑著迎了上去,道:「屈公子大駕光臨,葉某不勝欣喜,如今屈公子應該明白葉歆的意思了吧?」

屈顯武笑道:「明白、明白,葉老弟果然是真心助我,我一定在父親面前美言,祝葉老弟金榜提名。」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塊銀牌交給葉歆,又道:「這是代表屈府的牌子,有事的時候拿著它可以方便一點。」

葉歆自然是高興地接了下來,有了這一塊銀牌,日後在官場辦事也容易一點。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葉歆便起程東行。


水上行走果然十分舒適,不但沒有人騷擾,河風吹拂特別的涼爽,而且一路順水而行又穩又快。兩岸的風光無限,日出日落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除了經過一些河岸城市上岸購買食物和日用品外,船隊日夜航行。

只兩日,便已見到了汝河和眠月河的交匯口。不遠處,有一條黃色的長絲帶橫擺在前方,浪頭上閃著金黃色的火花。

明顯的見到汝河水清,眠月河水渾。由於眠月河流域廣闊、支流眾多,因此水中帶著大量的泥砂。這一段是眠月河中游的前段,河面寬廣,水流大而頗急,船隊一進入眠月河流域便覺得速度加快了許多,河道兩岸的景色飛逝,翻捲的河水像薔薇、像牡丹,一朵朵綻放著。

好在船夫都是特意聘請而來的能手,熟練的操縱船帆和船舵,船隊隱定的在河上行駛著。

葉歆第一次見到這條著名的天下第一大河,不禁感慨萬分,自己的命運似乎便如這大河一般,滾滾向前,沒有任何後退的餘地,而且被河道所限,即使是洶湧的大河也無能力開創新的道路,只能沿著既定的道路而去。

進了眠月河後,靠岸的次數多了很多,主要是因為葉歆怕速度太快,妻子不適,而且水流太急,怕晚上航行有危險,因此每天黃昏靠岸休息,次日天明再走。若是前方沒有港口,他們便早早地在較近的港口休息。如此一來,進行的速度慢了許多,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走出昌州,進入平安州地界。

此時已是九月十七,漸漸增濃的秋意使得天氣開始轉涼,河風吹人,隔外寒冷,葉歆見天氣變了,於是和宋錢商量著靠岸添置冬衣。

宋錢道:「現在經過的地帶沒有甚麼特大的城市,十天後船到雙龍城,那是天下第一大城,十分繁榮,可以買到較好的東西,不如到那裏再買。」

紅緂插嘴道:「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聽說那是個神奇的城市,河兩岸各有一城,在寬廣的河面上又建了水城,將兩座城池連在一起,船可從城下的水道過去。」

葉歆早就從書本上看過眾多對雙龍城的描寫,也不禁心馳神往。

宋錢想起雙龍城的宏偉,也不讚嘆道:「我去過一次,那真是天下最偉大的建築,固若金湯,光是城牆就有十丈厚,那河上之城更是巧奪天工,我實在想不出當年是怎麼建造的。」

龍天行和錦兒也忍不住幻想起天下第一大城的模樣。


又走了十天,巨大的雙龍城就在眼前,船上的所有人都站在船頭,看著那高聳而寬大的城牆。

最奇特的是跨越大河的水城,河中有十個巨大的船形柱子支撐著上面的石城,向西的一面是尖的,為的是減少水流對柱子的撞擊力。而石城的下部呈拱橋狀,中間高、兩邊矮,船隻都是由中央的幾條水道航行。

在城下行船的滋味特別奇妙,看上面的石頂,每個人都擔心城池太重,會塌下來,但幾百年來,城一直都是如此穩固,從未發生過任何意外。

葉歆在讚嘆的同時,也為妻子惋惜,她無緣得見這麼宏偉的建築。

船隊排著隊通過了城橋之後,兩岸便出現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碼頭,以及來來往往的船隻,碼頭上,苦力們正努力的背負著貨物在岸上的倉庫和船艙間頻繁的來往。

船隊停泊在碼頭後,宋錢走到葉歆的船上,問道:「公子是否也上岸看看?」

葉歆雖然很想去看看,但不放心妻子一個人在船上,只好說道:「我不上去了,你們先去吧!」

正說著,艙外突然傳來吵雜聲,他們趕緊出去了解發生了甚麼事情。

只見一個魁梧的軍官帶著十幾個士兵站在碼頭上,指名要見船主。

宋錢連忙陪笑迎上去,問道:「大人,我是船主,不知何事勞煩大人前來?」

軍官打量了他一下,見他滿身肥肉,一臉富態,十足的商人模樣,道:「凡是經過這裏的船隻都要檢查,還要交航運稅。」

葉歆一聽要檢查,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一路之上,他最擔心的就是官府的盤查,這是避無可避的,不像山賊和災民容易打發。

宋錢也知道不能讓他搜船,冰柔的事是如何也說不清楚的,一旦讓人發現,便可能會招致災禍,就算是能說明白,葉歆也不會讓冰柔這個樣子去公堂問話。

於是,宋錢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塞到軍官的手中,道:「大人,交稅的事好說,其他四艘船都是藥材,大人但查無妨,只這條船上有家眷,似乎不太方便,大人能否通容一下?」

軍官哼了一聲把銀票扔還給宋錢,喝道:「別來這一套,我岳風一心一意為朝廷辦事,從不收賄賂。你叫家眷避開,船我一定要搜。」

宋錢束手無策,回頭看著葉歆。

葉歆雖然很佩服岳風的清廉公正,但此時此刻,他的清廉卻令葉歆面臨難關。

他鎮定地走到岳風的面前,讚道:「岳大人果然清廉為公,草民佩服,只是大人一個九品的副尉,恐怕還沒有資格檢查。」

岳風瞥了他一眼,喝道:「我奉命辦差,沒有甚麼船不能動。你們這樣軟硬兼施,船裡一定有甚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來啊!把這些人給我看住,其他人給我搜!」

「慢著!」葉歆拿出屈顯武給他的那塊銀牌,向岳風一揚,喝道:「這是征北大將軍的船,誰敢動,就是與屈大將軍過不去。」

士兵都停住腳步,看著岳風。

岳風吃了一驚,定睛一看,見葉歆手上銀牌刻著「征北大將軍屈」六個字,確實是屈復清的信物。

他猶豫了一陣,雙目一睜,喝道:「即使是征北大將軍的船,也得搜!」

「不行!你這麼做,就是對大將軍不敬。叫你的上司來,我要和他說!」對於岳風的固執,葉歆也覺得頭疼,岳風依章辦法,一點錯也沒有,自己也沒有做錯甚麼,只是船萬萬搜不得。

「岳某一定要搜!來人啊,給我搜,有事我頂著!」

十幾個士兵聽到命令,便要往裏闖。

「都給站住,誰敢動一下,別怪我無情!」葉歆站立在船艙門口,舞起雪藤將士兵攔住。

岸上的人見這裏吵了起來,都圍過來看發生了甚麼事。

葉歆見周圍圍著大群人,心生一計,道:「大人若是要搜,請大人一個進去,這麼多人會驚擾了女眷。」

岳風見他答應搜船,也就不再說甚麼,隨著葉歆走進了船艙。

岸上的人見沒事發生正欲離去,忽聽船艙內傳來大叫:「岳風,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調戲女眷,我跟你拼了!」

眾人一片嘩然,想不到名聲不錯的岳風竟然做出這種事情,都爭相回到岸邊觀看。只見葉歆走出了船艙,後面的龍天行拎著岳風出來,扔在甲板上。

葉歆大聲道:「諸位,這岳風竟然假藉搜船之機,調戲我家眷,被我擒獲。」然後指著地上的岳風破口大罵,道:「你身為朝廷命官,竟然以權謀私,硬闖女眷房間在前,調戲我妻子在後,實在可恥,朝廷竟然用了你這樣的軍官,實在是朝廷的不幸、雙龍城百姓的不幸。而且這是征北大將軍的船,你置屈大將軍的顏面於不顧?說,你受了何人的指使,跟屈大將軍過不去?」

岳風被他點中啞穴,張口欲言,卻又說不出話來。

他的官聲不錯、為官清廉,圍觀的人本來不太相信岳風會做出這種事,但見葉歆言之鑿鑿,而岳風又沒有出言反擊,都開始相信葉歆的話,不少人指指點點,有的更大聲斥罵了起來。

岳風聽了雙目怒睜,氣得肺都要炸開,卻又沒有辦法為自己辯駁,只能無奈地聽著人們的咒罵。

而岳風的手下都慌了,連忙去找上司來。

過了不久,他們領著一個身著官服的人前來。

那官員走到葉歆的面前,瞪了地上的岳風一眼,然後道:「下官是平安州河道巡檢使汪寶山,請問這位公子是屈大將軍的甚麼人?」

葉歆聽到「汪寶山」這個名字覺得耳熟,略加思索後,眼睛突然一亮。

他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道:「原來是汪大人,在下葉歆,替屈五公子辦事,受命運四船藥材進京。」接著又亮出銀牌。

汪寶山見了銀牌立即行禮,問道:「不知岳風何事冒犯了葉公子?」

葉歆冷冷地道:「這個岳風藉搜船之機,竟然辱罵屈大將軍,又硬闖女眷的房間,見在下的妻子美貌,乘機調戲她,在下不憤,因而擒下他,本欲送官,汪大人來的正好,這事就交給汪大人了。這是有關屈大將軍的威信問題,不可等閒視之,汪大人若是不辦,我寫信請屈大將軍親自來辦。」

汪寶山頓時慌了,陪笑道:「這等小事不必勞動大將軍,下官一定將事辦的妥妥當當,包管公子滿意。」

葉歆傲然地點了點頭,道:「汪大人如此明白事理,不愧一方大員,果然是朝廷的棟樑之材,將來一定前途無限,屈大將軍若知道此事,一定十分高興。」

汪寶山大喜,立即鞠躬行禮,低聲下氣地道:「還請公子在大將軍面前多美言幾句。」

「一定!」

汪寶山為了得到屈大將軍這個靠山,當然要做樣表態。

他連忙喝道:「來人啊!把這個岳風給我捆上,帶回去押入大牢,聽候審訊。」接著又獻媚似的問道:「公子覺得如何處置這個岳風較為恰當?」

葉歆心知肚明,岳風是個好官,他這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想因此而斷送了一個好官的前程。

他誠懇的道:「聽說這個岳風在這裏的官聲不錯,這次的行為想必是一時糊塗所致,我看也不必追究了,關他十天半個月讓他反省一下也就算了。」他計算著船在這裏最多待上三五天,不想岳風與他過不去,因此說了十天之數。

岳風弄不清楚葉歆在玩甚麼,他現在就是要將自己罷官問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為自己說情。

汪寶山自然是忙不迭地答應,叫人把岳風抬走,還拍著馬屁,道:「公子果然海量,不愧是大將軍府出身,不知公子可願到我府上作客,讓下官盡地主之誼?」

葉歆笑道:「大人客氣,明晚定當登門拜候大人,不過這事請大人不要聲張,免得多事。」

汪寶山立即明白,他以為屈府運了甚麼重要的東西,不欲聲張,而且他也不願城中其他官員知曉此事而搶了他表現的機會,因而應道:「葉公子放心,這事我一定守秘。公子不如住在我府,豈不方便?」

「至於住在大人府上就不必了,只希望大人不要讓閒雜人等騷擾女眷就行了。」

「這是下官應當做的。」汪寶山轉身吩咐那群官兵道:「你們在這個碼頭守著,不許閒雜人等接近、不許向外泄露,一切聽從葉公子的調度。」

官兵們哄然答應,汪寶山便得意洋洋的告辭離去。


待汪寶山告辭後,紅緂問道:「大哥,這麼做好嗎?」

葉歆無奈地苦笑道:「有甚麼辦法?這個岳風軟硬不吃,除了這方法,我再也想不出甚麼辦法不讓他搜船。」

「他日後的仕途恐怕會大受影響。」

「此人剛直不阿、守職盡忠,是個人材,若我有機會一定會重用他,但這是日後的事,現在我只能說聲抱歉。」

「算了,不說了。有這群官兵守著,大哥你可放心的上岸了吧?」

「是應該上岸走走,我回去布置一下,妳在這裏等我。」

葉歆回到密艙,安排妥當之後,便帶著紅緂主僕和龍天行上岸。

臨行之時又叫宋錢賞了士兵每人十兩銀子,讓他們盡心守衛。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40:07

第十章

雙龍城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城,分為三個部分。

眠月河以南的部分稱為南城,又稱民城,以商業區和住宅區為主,作為天嵐皇朝的首都時,光是居民就有百餘萬,而現在也有七八十萬人﹔河之上稱為龍城,有舊天嵐皇朝的皇宮,現在平安州各級各部的衙門以及官員的府第,都在龍城之中﹔河的北岸稱為北城,布滿了軍營和糧倉等軍事設施,可以駐紮二十萬大軍。

南城和北城之外又挖了一條寬二十丈的護城河,引眠月河的活水入主,順流不息,成為城池的第一道屏障。

南城的護城河之外,有大片雜亂的民居,多為一些窮人的居所,還有各種各樣的小販在街道上擺賣,十分熱鬧,不少南來北往的商人也都喜歡在這裏落腳,因為這裏更加方便,官府的管轄也弱一些,因此黑市在這裏十分活躍。

葉歆等四人興致勃勃地沿著道路在城外的平民區走了一圈,他們都沒有見到過如此大的城市,不禁為這個城市而感嘆,尤其是聽到有關舊皇朝時雙龍城如何繁榮的故事。

逛了一陣,他們來到了一間小酒館休息,酒館雖小,但客人不少,都在這裏談天說地、扯東道西,說的人高興、聽的人也高興。

葉歆等人坐在最裏面的一張空桌子旁,隨便點了幾樣小菜,也在那裏談笑。

「大哥,這城太大了,走得我的腳都酸了,城裏面還不知道是甚麼樣呢!」

「是啊!今天在城外轉轉,明天再進城。」

正說著,伙計便送了食物過來。

葉歆拉住伙計問道:「伙計,城外有甚麼好去處嗎?」

伙計笑著答道:「客官,這雙龍城最出名的當然就是這座城池。」

「我知道,我是想問還有沒有其他甚麼特別的好去處?」

伙計瞥了一眼紅緂和錦兒,小聲的在葉歆的耳邊說道:「西星街是個好地方。」

紅緂耳尖,聽了伙計的話,問道:「西星街?」

這一問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紅緂煞是奇怪,忍不住四周張望。

伙計笑著小聲道:「夫人小聲點,那裏都是妓院。」

紅緂窘得臉紅,玉面生霞,啐了一口,不敢再說,好在她戴著面紗,不然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葉歆也十分尷尬,道:「不是問你這個,還有沒有其他的好去處?」

伙計還是小聲地在他耳邊問道:「西星街尾有間白華客棧,那兒有個天下第一的地下黑市,每天晚上開門,早上關門,有很多好東西都可以在那裏買到,從寶物到美女,甚麼都有。」

葉歆有點好奇,又問:「不怕官府抓嗎?」

伙計小聲道:「官員都有銀子收,誰還來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客官您慢用,我還要招呼其他人。」說罷便走開了。

錦兒道:「葉大哥,不如去看看。」

紅緂和龍天行也點頭附和著。

葉歆皺了皺眉頭,因為他已答應了妻子要儘快回去陪她,不能失信,於是說道:「我們先回去,等天黑了再決定。」

紅緂立即醒悟,連忙點頭贊成。

吃完了東西,他們繼續逛街。由於區域太大,光是城外的區域,他們就逛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船上。

外面守護的士兵們收了銀子,又有上頭的吩咐,倒也盡心盡力地守護著船隊。冰柔被點了睡穴,正安靜地睡在密艙裏。

葉歆弄醒妻子,將所買來的食物和衣物拿給她,還與她說起這雙龍城的繁華,聽得冰柔羡慕不已。

她想到自己被關在籠子裏,甚麼地方也不能去,忍不住又傷心了起來,葉歆好一陣安撫才使她收了泣聲。

宋錢回來時,卻說已把四船的藥材都買了,又買了一大批絲綢。

葉歆沒有理會,他已經把財政都交給了宋錢,一切由他安排,只要有貨物可以避免將來上岸時引人注意便可。


夜深時分,葉歆見妻子睡了,這才和紅緂主僕以及龍天行前往伙計所說的黑市。

宋錢本來就對這一類事情好奇,聽到有黑市,也跟著一起去了,隨行的還有護衛隊隊長魏劭。

找到半天,他們才來到西星街。與其他街道不同的是,這裏十分熱鬧,燈火通明,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街道上有不少人進進出出,還有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風塵女子站在妓院門口,笑吟吟地裊著腰肢,招引來往的尋芳客。

葉歆皺著眉頭走在街上,不時的避開迎上的煙花女子,一副厭惡的樣子。

龍天行則有些尷尬,臉窘得發紅,好在是夜晚,不太矚目。

紅緂和錦兒更是羞得低下頭,不敢多看。

而魏劭和宋錢則不時用眼掃瞄著每個女子,像是在評比著她們的姿色。

好不容易來到了街尾,眼前有一幢兩層高的客棧,佔地很大。門口有多名守衛守著,不時的有人進出。

葉歆一行人走到門口,只見一名守衛走了過來,問道:「您是要住店嗎?」

葉歆為了顯出身分,傲然一笑,道:「聽說這裏好玩,所以來看看。」

守衛立即心領神會,又見他氣勢不凡,像是富家子弟,而宋錢則一副富人的模樣,認定他們是想去黑市,陪笑著道:「您跟我來。」

在守衛的帶領下,葉歆等人走進了客棧,繞過了前廳後,來到一個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守衛道:「下面會有人招呼,您請自便。」

宋錢隨手給了他一錠銀子,幾人便自行沿著台階往下走。

下到底部,果然有人迎了上來,問道:「客官想去哪一個廳?」

「哪一個廳?」

來人陪笑道:「客官是第一次來吧!我們這裏分絕色廳、古玩廳、異寶廳和神武廳。絕色廳買的是美女,異寶廳買的是珍貴的古董和珠寶,而神武廳買的是兵器。」

葉歆轉頭對諸人道:「你們自己選擇吧!無需一起,我只想隨便看看。」

宋錢和魏劭二話不說,一起急步向絕色廳走去,而龍天行想了想便轉身去了神武廳,紅緂和錦兒則留在葉歆身邊。

「妹子,妳想去哪裏?」

紅緂調侃道:「大哥不會是想去絕色廳吧?」

葉歆笑道:「妳和柔兒都已經是絕色了,何必再找絕色。」

面紗下的紅緂略帶嬌羞,卻有一絲興奮和狂喜,只是她自己不曾發現而已。

「那可不對,天下第一美女非你那位姐姐莫屬,我實在想不到天下竟然有這麼美的女子,若我是男子,一定狀若痴狂。」

葉歆想起凝心仙子般的容顏,也不由地讚嘆道:「是啊!凝姐姐當之無愧,可惜世人無緣得見,她若下山,必然傾倒天下。」接著正色道:「妹子,此事不可對任何人說起。」

紅緂笑了笑道:「我知道,她除了你誰也不肯見,我實在佩服你,面對這等仙子般的人物竟然不動心。」

葉歆嘆道:「是我擾亂了她的清修,得她垂青,心中有愧,但天下可失,糟糠之妻不可棄,我可不想天下人都罵我是負心人。」

「葉大哥,快走吧!再說天就亮了。」錦兒見他們兩個說得投入,覺得無趣,因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首先走到絕色廳去找宋錢和魏劭。

這個廳十常熱鬧,偌大的廳內擠得水洩不通,到處都是人頭湧湧,不停地有人喝采叫喚。

台上有一個中年主持人,身著錦衣,正高聲地說話。台上還有一排十幾名的女子,樣貌也算是不俗,只是她們都濃妝艷抹,穿著褻衣,粉嫩的玉臂和細長的大腿都露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她們的臉上還故意露出害羞狀,越發引得眾人垂涎,紛紛出價,不到片刻,所有女子都讓人給買光了。

葉歆和紅緂看著周圍的男人,臉上露出厭惡之色,便想離開,這時宋錢和魏劭發現了他們,熱情地將他們請到自己的桌子。

紅緂不悅道:「這藏污納垢,與外面的那些有甚麼區別?」

宋錢笑道:「與銀小姐的美貌相比,固然是俗貨。」

魏劭和龍天行都沒有見過面紗下的紅緂,全好奇地盯著她看。

葉歆清咳了一聲,道:「你們看吧!我沒興趣,我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說罷便想離開。

宋錢一把拉住他,道:「我知道你情深意重,但看看無妨。這些只是普通貨色,我問過了,等一會兒會有絕色美女出場,聽說是這裏的頭牌,要價極高,至今都沒有人有能力買下她。」

紅緂和錦兒聽到有絕色美女,也想看看是否真的屬實,也慫恿葉歆留下來。但葉歆搖了搖頭,起身走了出去,紅緂和兒只好作罷,跟在他身邊。

就在這時,大廳突然變的鴉雀無聲,葉歆見面前的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望向自己的身後,知道一定是台上出現了所謂的絕色美女,但他沒有回頭,依然走向大門。

紅緂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只見紅緂笑著指了指台上。

葉歆往台上瞧了一眼,只見一名清雅的少女裊裊婷婷地走上了台,面如芙蓉、眉若輕煙、腮染紅霞、朱唇似丹、纖腰拂柳、白紗裹身,裏面穿的是粉紫的長裙。

眉頭微蹙,有一種似有非有的淡愁,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但有一種自然的風流態度,讓人看上去便想小心呵護。

然而在葉歆的眼中,此女雖然出眾,但也只與冰柔和紅緂差不多,比起凝心,尚差一節,只是那種嬌怯的神態別有不同,然而他並不會被美色所動,否則早已接受了凝心。

他只瞧了一眼,便回頭繼續走向廳外。


出了絕色廳,紅緂追到葉歆身後,笑道:「大哥怎麼走得這麼快,難道此女不入你的眼睛,還是怕自己忍不住動了心?」

葉歆面色不悅,道:「妹子,別拿這事來說笑。」

紅緂見他生氣,連忙道歉。

葉歆拿她沒辦法,瞪了她一眼,然後輕輕一笑,也就算了。

接著,三人走進了異寶廳。

裏面有些暗,人也不少,但都是身著錦衣的富豪,身邊還有妻妾丫鬟和保鏢。

他們找了一張離台較近的空桌坐下,桌上有一個牌子,似乎是競爭用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台上正有一人,手持著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大聲道:「這顆夜明珠是天下最大的,是當年天嵐皇朝聖主江天風送給第一位妻子的定情之物,後來她不知所蹤,這顆夜明珠也消失了,今年才有人從山中找到此物。底價是二十萬兩銀子,有誰出價?」

台下看了都讚嘆不絕。紅緂看了也是羡慕不已,不停地讚嘆著夜明珠的美麗動人。

葉歆卻小聲地在紅緂耳邊道:「這東西買了也不能拿出來給人看,只有皇上和皇后戴了才不會招人話柄。」

果然,主持人叫了半晌也沒有人出價,只好收回。葉歆本想買來獻給皇上,做為進身之階,可身上沒有足夠的銀兩,只好作罷。

主持人接著拿出一個小盒子出來,道:「這是神藥『天心丹』,在世上流通的只有四顆,價值在三十萬兩以上,皇上又定為御藥,不可私下買賣。這顆的底價也是三十萬兩,請大家競投。」

四周的驚叫聲立即響了起來,只有葉歆苦笑連連,想不到這裏居然會有天心丹出售,同時又懷疑起天心丹的來源和真假。

有人替他問了出來:「既然曾經出售的天心丹只有四顆,我們怎麼知道這顆是真是假?」

主持人應道:「雖說只賣了四顆,但天龍醫聖後來又進貢了好幾顆給皇上,這顆是宮中流出來的,所以貨真價實,絕無欺騙。」

眾人一聽都爭相出價,交投立時活躍了起來,最終到了五十萬的價位,被一個青年商人買了。

正當紅緂和錦兒都在為奇高的價格感到驚訝時,葉歆卻在暗笑,這天心丹是兩年前做的,因沒有用移命術維持藥效,早已沒了效用,花五十萬買一顆沒用的藥,實在是愚蠢之極。

此時,誰也不曾想到這一顆失了效的「神藥」將會引致一場震撼朝野的軒然大波,就連葉歆自己也牽涉其中。

錦兒忽然小聲問道:「葉大哥,你說過送我一顆玉蓉丸,甚麼時候給啊?」

紅緂附和道:「是啊!聽說吃了後會變得更美,我也想試試。」

葉歆小聲道:「等柔兒出來了,我再送給妳們。」

紅緂和錦兒立即噘起了小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正當他們談笑之時,主持又拿出一堆物品,像是一堆書籍,接著賣力的介紹了一番,說這些書是天嵐皇宮流落出來的存書,很有收藏價值。

可台下的人對於這些都似乎沒有甚麼興趣,雖是有幾百年的歷史,但書很難保藏,而富商們又不喜這一類東西,因此開了半天價,竟沒有人出價。主持人沒辦法,只好一本本拿起來展示給台下的人看。

葉歆原本也沒有甚麼興趣,但當眼角不經意地掃了台上一眼時,卻被主持人手上拿的一本書給吸引了,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魔族文字,想不到除了凝心的那本《魔語寶典》和自己的那本《水系魔法》外,還有第三本魔族的書。

台下眾人都看不懂書上的文字,因此誰也沒興趣。

主持人自己也覺得這些書不會吸引商人們的注意,無奈地正欲收回,卻聽葉歆問道:「底價多少?」

主持人聽到有人問價而大喜,望向葉歆。他見葉歆一身文人的打扮,知道這類人才會對這些書有興趣,笑著答道:「不多,三千兩。」

葉歆二話不說便買了下來,接著便有侍從捧著書走了過來,葉歆付了錢後便認真的翻閱起那本用魔族語寫的書,他雖然記不住所有的魔族文,但他那種過目不忘的本領也記下了不少的魔族文字。

剛讀到一半,他的神情已從好奇變成驚訝,再變成震驚。

紅緂和錦兒見他花了三千兩去買幾本破書,都覺得奇怪,又見他的神情異樣,都伸了頭過去看。

只見書是用普通紙做的,而書上的文字都是手寫的,隨著葉歆的翻閱,她們發現書中不但有她們看不懂的文字,還有很多地圖,幾乎是二三頁文字便有一張圖或者一幅畫。

「大哥,這是甚麼書?我怎麼都看不懂?」紅緂好奇地問著。

葉歆闔上書,笑道:「這可是寶貝。」

「寶貝?」紅緂和錦兒怎麼也不相信這本破書是寶貝。

葉歆將書揣入懷中,小聲道:「回去再告訴妳們。」

紅緂和錦兒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越發好奇。

葉歆又翻了翻其他幾本書,都是些皇族的日記一類的東西,記載著皇族成員的私隱和醜聞。

他覺得沒意思,便交給紅緂和錦兒,她們卻被書中記載的東西吸引了,看得興趣十足,抱著書不放。

主持人又拿出一些東西拍買,都是些珠寶,雖然價值不菲,但葉歆一點興趣也沒有,坐了一陣,便帶紅緂與錦兒離開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41:12

第十一章

他們沿著華麗的走廊向右走,不到片刻便來到神武廳。

這裏的氣氛異常的熱鬧,在座的都是武人打扮,腰間都懸著刀劍,正在那裏為買一把寶劍爭的面紅耳赤。

葉歆三人瞥見龍天行在左上角的第六張桌,便走了過去。

龍天行一見到葉歆就興奮地道:「公子,快看啊!現在正在拍賣的可是名刀『華越』。」

葉歆眼都沒抬,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語,他對兵器一點興趣也沒有,因為即使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在他手上也只是一堆廢鐵,不如一棵小草有用。

但他看到龍天行眼都不眨地望向台上,心有所動,也看了看台上。只見主持人手拿一把細刃刀,刀身既窄且薄,看上去很輕,劍身是藍色的,在燭光下閃爍著耀眼的藍光。

他又看了看周圍的人,所有人都現出羡慕之色,連身邊的紅緂主僕也是如此。

這個廳中的武人似乎沒有方才異寶廳的人富有,叫價都是以五百或一千為單位,雖然很激烈,但叫了半天才叫到三萬的價位。

葉歆看了看身上的銀票,宋錢交給他的大約有十萬兩,再加上他隨身的五萬多兩,一共是十五萬,便開口叫道:「五萬!」

價格一下子上去了二萬,所有人都望了過來,葉歆有禮地回以一笑。

「五萬兩白銀,誰還出價?」主持人似乎對於五萬兩的價錢還是心有不甘,不停地鼓動著人們出價,想再推高價格。

可是眾人看到葉歆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都猶豫了起來,以為葉歆是甚麼富家的子弟,有豐厚的身家支持,所以都不願與他爭。

在沒有人出價的情況下,葉歆以五萬兩銀子的價格買下了名刀「華越」。

當侍從捧著「華越」到他面前的時候,葉歆沒有接,而是向龍天行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接下。

龍天行激動地捧著「華越」看來看去,簡直愛不釋手。

葉歆滿意地笑了,小聲對紅緂道:「妹子若是看中甚麼名劍,跟我說一聲便可。」

紅緂搖了搖頭道:「我身上的劍是父親贈的,也算是名劍,不用再破費了。」

葉歆只好作罷,見廳內沒甚麼好看的,便想離開。這時,主持人的話令他留在了座位上。

「諸位,接下來要拍賣的是一份殺手合約,為期三年。」

「連這也可以拍賣?」葉歆被新的見聞嚇了一跳。

龍天行道:「我在雪刀門的時候聽過,確實有一種人以殺手為職業。」

「不是所有門派都在官府嚴密的控制下嗎?」

「這是以前黑道殘留下來的後裔。自從官府控制武學門派後,便開始全面打擊黑道,黑道幾乎被消滅殆盡,少量的人逃到了鐵涼和清月。但也有的人躲了起來,他們被官府列入了黑名單之中,不能曝光,只能暗地替一些人去殺人賺錢,這種人便成為了職業殺手的雛形。」

「現在不是已經不再追捕這些人了嗎?」

「就是因為大量黑道的後裔擺脫了原來的身分,殺手這一行業已經從天龍境內消失了,聽說在鐵涼和清月還有這一類活動,因此這份公開拍賣的合約在天龍境內可算是絕無僅有。」

「哦,原來如此。」葉歆煞是有趣地看著台上。

然而,主持人並沒有請出該名殺手,只是繼續說道:「這是今晚特別的拍賣,所以形式有些不同。為了保障買主和殺手,這個買賣將暗中進行。在此就請每位買主將自己所出的條件寫在紙上,再寫上自己的號碼。殺手此刻已隱身在大廳之中,他看了之後,若是同意其中一位所出的條件,便會跟著那人去到他家,你們回到家中自然會發現他的身影。」

「我怎麼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用?」一個瘦長的中年漢子說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主持人微笑著從台上拿起一把小刀,道:「請問這可是你的?」

那漢子嚇了一跳,驚叫道:「我的貼身小刀怎麼會在你手上?」

「這是那個殺手交給我的,這應該可以証明他的能力。」

不少人都不由的打了一個寒噤,對於這個無影無蹤的殺手感到恐慌,說不定甚麼時候便出現在自己的身邊,然而更多的人對這名殺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因此,這個新的拍賣方式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參與,這不單是一項競投,也成了一場遊戲。

紅緂、錦兒和龍天行看著葉歆,等他拿主意。葉歆也很有興趣,笑著在紙上寫了幾句話,然後交給侍從。

錦兒好奇地問道:「葉大哥,你出了甚麼價?」

葉歆笑而不答,暗地裏則默默地用草木感應,想感應廳中是否有殺氣存在,因為木行道術對於殺氣是很敏感的,廳中的鮮花擺設,便成為了他利用的對象。

他覺得作為殺手,就算隱藏的再好,多少也會有點殺氣,可是探了許久,甚麼也探不到,他對這名殺手更感到好奇,網羅之心更濃。

收集完所有競投者的條件後,主持人道:「今日所有物品都已賣完,請大家明日再來。」

眾人見沒有東西看了,都一哄而散,葉歆等人也隨著人群離開了地下大廳。

宋錢和魏劭早已在上面等候,話裏還在讚嘆著方才的美女。

葉歆笑著對宋錢道:「既然未曾娶妻,何不買下?」

宋錢擺手道:「不行、不行,底價竟然要一百萬兩銀子,又不知道有甚麼背景,所以人們都看著,沒有人敢買。」

「一百萬?」葉歆也嚇了一跳。

宋錢嘆道:「真是可惜,不過這種美女跟在我身邊實在有點不像話,買不起也好。所幸也沒有人買去,省得心裏不舒服。」又問道:「公子今日收獲如何?」

「倒是不錯,還有一樣不知道能否買成。」

「哦!甚麼東西這麼費神?」

龍天行和紅緂便把事情說了一遍。

宋錢好奇地問道:「公子出了甚麼條件?」

「一場小小的遊戲。」

「一場遊戲?」所有人都看著葉歆,不明白他的意思。

「稍後便知。」葉歆微笑著瞥了一眼前方的樹梢:「說不定他已在我們身邊看著我們。」

眾人嚇了一跳,不停地向四周張望。

葉歆道:「不用看了,我們回去吧!他若是對我出的條件滿意,自然會跟著我們。」說罷徑自往碼頭方向走去。


回到船上,天邊初白,眾人一夜沒睡,此時都乏了,各自回房休息。

龍天行突然追到葉歆的面前,把那把「華越」交給他。

葉歆笑著道:「龍大哥,快把刀收下吧!回去再看,反正已經是你的東西,甚麼時候看都可以。」

龍天行驚訝地張開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歆,懷疑他說的是玩笑話。

「我從不用這些兵器,買了就是給你的,不過你可是得勤練刀術,免得讓人給搶走了。」

「這可使不得,太名貴了,天行受之有愧。」

「龍大哥何必客氣,將來有不少事要勞煩大哥幫忙,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大哥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龍天行不知所措地看著手上的刀,又看了看葉歆,他見葉歆滿臉熱忱,於是捧著刀跪在地上,激動地道:「這刀便是我的命,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天行一定鞠躬盡粹為公子效勞,以報公子厚贈。」

葉歆連忙扶起他,真誠地道:「大哥快請起,讓人看見了不好,我能結識龍大哥是我的福氣,大哥這麼做豈不是折殺葉某?!」

龍天行激動得不知道說甚麼好,葉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然後回到密艙中休息。

密艙有兩層,葉歆在外層布滿了毒藤和毒草,除了他,誰也無法進去。

他打開第一道門,走進了毒藤陣中,毒藤自動的讓開道路,當他走過去以後又回復原狀。

他正想打開第二道門的時候,手忽然停了下來,微微一笑,道:「出來吧!」

身後突然閃出一個黑影,個子不高,有點瘦,黑布蒙頭,露出兩隻晶亮的眼睛,身上看不出帶著兵器,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是怎麼發現的?」蒙面人的聲音很怪,沙啞中帶著尖銳,聽得葉歆很不舒服,但他仍是笑臉以對。

葉歆指著周圍的毒藤道:「是它告訴我的。」

黑衣人雖然不明白,但未曾多說,問道:「你決定了嗎?為甚麼?」

葉歆笑道:「沒甚麼,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是否真的能幹。」

「方才大廳裏不是已經証明了嗎?」

「那只是小事,我需要能做大事的人,不是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小事,辦完了這件事就証明你有能力幫我做事。」

「時間?」

「一天之內。明晚子時來此見我,拿東西來,我交訂金五萬。」

「為甚麼要那東西?」

葉歆淡淡一笑,道:「我要的是辦事的人,不是打聽消息的人。」

黑衣人點了點頭,閃身離開。

葉歆坦然一笑,開門進了密艙。冰柔睡得很安穩,葉歆走到身邊,摸了摸她的秀髮,然後在籠子旁睡了。


一覺睡醒,已是正午過後。葉歆梳洗完畢,又帶著紅緂等三人出遊,這次他們直接從南城的東門進城。

走在高大的城牆下,向上看,感覺特異,就像是站在山腳下看著山頂一般。

龍天行不禁嘆道:「好高大的城牆啊!」

葉歆附和道:「是啊!當年建此城者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正說著,他的身形忽然向前飄了半尺,一道寒光穿過了他原來站著的位置,「叮的一聲」打在石地上,閃出一絲火星。

「有刺客!」紅緂驚叫了起來。

不少的行人因此而驚惶失措,各自逃離。守城門的士兵也十分緊張,連忙跑過來詢問發生了何事。

葉歆從地上撿起一枚銅錢,笑著向士兵道:「沒事,我的同伴亂叫而己,不必驚惶。」

士兵將信將疑地回到自己的崗位。

紅緂小聲地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一會兒再說。」葉歆沒有回答,便領著三人走進了南城。

城內和城外分別很大,城外的街道雜亂無章,而城內的街道都是直道,沒有一條是彎的,街道寬廣,房屋分設兩側,十分整齊。

城內共分成五區,東西最外的兩側是商住混合區,向內是兩片高級商業區,最核心的是富人區。

南城和北城之間有兩條通道,分別位於龍城的兩側,由高大的城牆分隔開,這兩條通道並不開放,有重兵把守,因為北城有很多重要的軍事設施和糧草倉庫。

葉歆等人首先來到了平民區,雖說是平民區,但比起城外,還是好很多,這裏居住的人也可算是小康之家。

在這裏,他們一會兒去茶館喝茶,一會兒去琴院聽琴,一會兒又跑到酒館去與人談天說地。

遊了一個下午,他們買了很多東西,因此葉歆打發龍天行拿著東西先回船,而他和紅緂主僕來到富人區內的一間十分雅緻的酒樓。

酒樓很高,有四層,從四樓的雅間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很整齊的道路和房屋。

「大哥,我實在不明白,這裏這麼多官員你不去見,為甚麼偏要去見那個汪寶山,他又不是甚麼大官,而且只會阿諛奉承,我看他一定不是甚麼好官。」

葉歆輕輕一笑,道:「你別小看他,有的事情從表面上並不能看清楚其中的真相。而且不一定好官才要去見,有的時候壞官也值得一見,見他們可比見好官更重要。」接著苦笑了一聲道:「也許我也未必能有機會做好官。」

「大哥這話我不明白。」

「妳應該知道我要做官的目的是甚麼,若是做個好官,可能一輩子也無法達成目標,有的時候也不免要用些手段,甚至殺人。」

紅緂有些猶豫,問道:「若是好官與你做對,你怎麼辦?」

「能化解的便化解之,不能的便去之,總之不能讓人破壞了計劃。」

「大哥這麼做,豈不是有違道義?」

葉歆被她的斥責牽動了心事,一把搶過紅緂的酒杯,一飲而盡,心中的不滿和委屈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恨恨地道:「若柔兒平安無事,我又何必百般籌劃,狐假虎威,冒天大的險來幹這種事?我也想無憂無慮的生活、我也想笑傲山林,可我又有甚麼辦法,柔兒一日不出來,我就一日不得安寧。妳別以為柔兒如今很安靜,那只是她在掩飾內心的痛苦,誰待在那籠子裏都會發瘋的。但她了解我,她知道她不能崩潰,她一崩潰,我們兩個就都完了,因此她才強言歡笑不想惹我傷心,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些日子,我在人前總是一副笑臉,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麻木了,其實真正表情只有一個,那就是痛苦,臉上現出來的不過是一張張面具而已。」

紅緂看到葉歆一臉痛苦的表情而感到不安和內疚,寬言撫慰道:「大哥,是我說錯話,你別放在心上。」

「妹子,我們還沒有入京,妳還有機會選擇離開,前面等待著我們的將是變幻莫測的官場、是殺人不見血的爭鬥、是血雨腥風的京華風雲,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恩將仇報、過橋抽板、落井下石,所有陰險的東西都會在那裏等待著我們,稍有不慎,將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紅緂和錦兒聽了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葉歆又道:「妳們應該仔細地考慮一下,這事與妳們無關,即使離開,我也不會怪妳們。」

紅緂堅定地道:「大哥,我說過,是我殺死了金耀明,害得柔姐出不來。救出柔姐,我義不容辭。」

葉歆忽然捉住她的手,真誠地道:「謝謝,有妳們相助,我的信心大了許多。」

紅緂的臉羞得腓紅,連忙縮手。

葉歆沒有在意,複道:「妹子,晚上汪府妳就不必去了,我一個人去比較合適。」

「這是為甚麼?」

「汪寶山,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又在這大官眾多的雙龍城中,然而我重視的是河道巡檢使這個職位,以及他背後的勢力。」

「他只不過是個正四品的河巡檢使,負責平安州一段河道的運輸和管理,上面還有河道總督,沒有甚麼特別之處。」

葉歆問道:「妹子這一路行船,不知有何感想?」

紅緂立即有些領悟,反問道:「大哥指的是平安州的河運?」

「妹子果真聰明,正是如此。」

「難道大哥也想經商?若非如此,這河運與你有何關係?」

葉歆笑道:「這是其一。而今我發現官場之中,金錢是不能缺少的重要一環,能用金錢打發的事情還是要用金錢,打發不了的再使手段。這一段水道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尤其是這雙龍城,無論經濟還是軍事都有很重要的地理位置,我想在這裏留下眼線,同時也能經商一舉數得。不過這事需要宋錢去做,我只是向汪寶山要點東西而已。其二,妹子是否覺得這一路下來十分順利,連盤查也沒有?」

「是又如何?」

「昌州到平安州,這一路東來,沿途竟無一處巡查,可見此事已被遺忘,而河道巡檢使正是負責河道安全的官員,全州的水上兵船和水軍都在他手裏,雖然數量不會多,但也是舉足輕重。」

「大哥不是想在京城為官嗎?為何又想到軍事方面?」

「妹子有所不知,此時為官,有兩件事最為要緊,一是朝中的奪嫡之爭,二是潛在的軍事危機。必須看好這兩件事,才能平步青雲,早日達成我們的目標。」

「大哥深謀遠慮,小妹不明白這對軍事有何影響。」

「平安州住於大陸中央,連接南北和東西的陸路通道,但關山險阻,世情不穩,尤其以昌州為甚,因此水路的作用更為重要,這是我一路東來的體驗。而這條水路是平安州出入昌州其中一條重要的門戶,河面寬廣,船隻來往頻繁,無論在政治、經濟或軍事上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乘船從昌州順流而下,很快便可直抵雙龍城,這地有東西和南北的道路,四通八達,順流再往下便可到京城,因而是兵家必爭之地。若有一軍,架輕舟從昌州沿河疾馳而下,無聲無息中便可到這雙龍城。到時由南岸而上,南城的守軍很少,可趁守軍不及回應之機一舉攻入南城,甚至龍城。控制了龍城,便可使北城的指揮受到影響,也可以由河而下,在無人處登岸,改從陸路進兵,到時候便可在天龍的內部進行騷擾。」

紅緂驚訝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道:「大哥怎麼會想起攻打雙龍城?」

葉歆嘆道:「不是要打,而是要保,天龍不能不亂,也不能大亂,否則我們的計劃便要延長。雙龍城十分重要,不能有失,否則天龍危矣。只有在這一帶經營,方能力保天龍不失,不但如此,將來若有親信也才能安插到位。」

「既然要保,何不待將來入仕之後,再上書建言呢?這樣一來,天龍朝廷有了防備便可化解隱患。」

葉歆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了一句:「天下沒有幾個人不想權傾朝野,只不過太難了。」

紅緂不太明白,愣愣地看著他。

錦兒甚麼都不懂,覺得無聊,插口道:「時候不早了,公子不是還有東西要買嗎?」

「是啊!我們走吧!」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0 21:41:40

第十二章

待到天黑,葉歆便來到了龍城的汪府拜訪汪寶山。

汪寶山熱情的將他請入書房,並設宴招待。

葉歆擺出屈府要員的架子,神氣十足,汪寶山不但沒有不悅,反而更加殷勤。他覺得屈大將軍府來的人就是應該有這種氣勢和架子。

寒喧了幾句後,汪寶山問道:「公子不知此去何為,只為這幾船藥材嗎?」

葉歆瞥了他一眼,端著茶碗,慢慢地用蓋子小心地撥開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喝了一口,道:「汪大人做了這麼多年官,怎麼連做官的要訣還沒有掌握?」

汪寶山頓時醒悟,陪笑著道:「是汪某愚昧,忘了官場的大忌,請公子見諒。」

葉歆笑道:「其實也沒甚麼,我和汪大人一見如故,這事怎好意思瞞你,我此次入京,主要是參加科考。」

「參加科考?葉公子何不叫屈大將軍安插個職位,那豈不是更好?」

葉歆搖頭道:「汪大人,這你就不知了。葉某一介草民,蒙屈公子不棄,結為知己,葉某若想為官,何必等到今天?今去科考,實為公子辦事,非為自己謀官。」

汪寶山恍然大悟,猜測道:「想必是屈公子要在清流的文人中安插人手。」

葉歆笑而不答,心想這汪寶山有這層見識,倒不能小看了他。

汪寶山見他表情,覺得自己猜對了,很是得意。

「汪大人在這裏發了不少財吧!」葉歆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不經意地說道。

汪寶山卻嚇了一跳,連忙道:「葉公子說笑了,汪某絕對不敢做出有違朝廷制度的事。」

「大人是河道巡檢使,這裏每日上下貨的船隻多不勝數,這種肥到流油的位子不會沒有利益吧?」

汪寶山乾笑了幾聲,道:「是有些油水,可這裏是州城,大部分都讓總督吃掉了,汪某能得的只是些許小利而已。」

「聽說汪大人在這個任上已經待了十年,若非有利可圖,怎會待著不想走呢?」

「汪某才疏學淺,不足以擔大任,只能在這裏為朝廷辦事。」

「不會吧!汪大人看起來才三十多,聽說又是十幾年前的探花,前途無量。」

汪寶山嘆了一聲,道:「實不相瞞,汪某一介文士,不識武功,向來被人看不起,又沒有人撐腰,我每日小心翼翼,才能保住這個位子。」

葉歆同情地安撫道:「這實在是朝廷的損失,若有機會,我一定向屈大將軍推薦汪大人。」

「還請公子在屈大將軍前美言幾句,下官不勝感激。」

葉歆看著茶碗中的碧綠茶水,淡淡地道:「其實汪大人不需要屈大將軍,也能飛黃騰達。」

「公子這話又是何意?」

「汪大人有這麼好的後台,又辦了大事,怎能不受重用?」

汪寶山的臉色稍變,不悅道:「葉公子是譏諷在下嗎?」

葉歆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笑道:「不敢。這封信,想必大人會有興趣一看。」

汪寶山好奇地接過信件一看,勃然變色,一下子站了起來,身體發抖,顫聲問道:「信怎麼會在你手上?這是抄本,原信在哪裏?」

「偶然得來,原信自然是在我的手上,想不到汪大人竟然是順親王的人,不敬之處還請汪大人見諒。不過,幾百萬賑糧的款項,難怪這麼多人會動心。」葉歆悠然地坐著,神態輕鬆自然。

汪寶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有些不知所措。

葉歆安撫道:「大人不必擔心,這事只有我知道,連屈大將軍我也不曾告訴他,因此不會對大人不利的。」

汪寶山慢慢地坐了下去,問道:「你想怎麼樣?」

葉歆故意露出貪色,道:「也沒甚麼,只是有點事想大人幫忙。」

汪寶山咬著下唇,思考了良久,道:「五萬兩。」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

「十萬兩。」

「大人你誤會了,我怎會做出從別人嘴裏掏食的事情出來呢?」

汪寶山沉聲道:「你想怎樣?」

葉歆輕笑道:「一紙文書而已,我要平安州一段河道沿岸碼頭經營的關文,以及專用官船的証明書,別忘了在上面蓋上你的大印。」

汪寶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要這幹甚麼?那是官船專用的。」

「屈府的事,你還是不問為妙,況且這對你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絲毫影響。」

汪寶山想起葉歆是屈府的門客,不便翻臉,道:「好,可是你要把原件給我。」

「一言為定。」

汪寶山走到書桌前,提筆疾書,然後不甘心地交給了葉歆。

葉歆接過來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收入懷中,接著拿出另一個信封交給汪寶山。汪寶山拿過去看了幾眼就撕成粉碎,神情也隨之輕鬆了許多。

葉歆笑道:「大人這下放心了吧?」

汪大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得了便宜,還想幹甚麼?」

「其實也沒有甚麼,我只是想說大人才是佔了便宜,這一封信要是到了皇上的手中,不但你的性命不保,就連你的上頭也會受到牽連。況且我以後也會將碼頭和河運的利潤分給大人,到時候大人不但財源滾滾,而且在順親王面前也會大受重視,這難道不是你佔了便宜嗎?」

「我本來就控制著河道和碼頭,何必你來分一杯羹?」

「汪大人實在是太小看這條眠月河了。進入平安州水域以後,兩岸的碼頭並不多,即使河岸城市也只是有小小的碼頭,這不是白白浪費了發財的機會嗎?只要將河運擴大經營,何愁財源不滾滾而來?」

汪寶山細想一下,頓時眉開眼笑,道:「若是這樣,這買賣倒是值得。只是我不明白,公子是屈大將軍的人,怎會這樣做?你難道不怕屈大將軍不高興嗎?」

葉歆輕笑道:「屈大將軍勢力再大,也不過是個封疆大臣,而順親王不同,有朝一日榮登大寶,你我可就受用不盡了。況且這事是你和我兩個人之間的事,何必有諸多牽連,人多反而不好。」

汪寶山頓時明白,道:「公子說的是,這種好處不能讓其他人分了去。另外,我一定在順親王面前舉薦公子。」

葉歆心想你這個四品小官,在順親王面前也不過是個小卒而已,憑甚麼推薦我,口中卻道:「還要仰仗汪大人,不過此時只能私下以官商的形式去做,我會安排人與你連絡。至於其他官員,我的手下自會打點,你不必怕。」

汪寶山笑瞇瞇地道:「這樣就好,為了大家的前程和財源,汪某一定全力相助。」

兩人又密談了許多有關河道之事,直到夜深,葉歆方才告辭離去。


回到碼頭,所有人都在等他。葉歆首先將碼頭的士兵打發走了,然後走向宋錢。

宋錢道:「公子,都準備好了,可以現在開船。」

「不,今天不走了。你跟我來,其他人各自回船,起程的時候我會讓錦兒吩咐下去。」

眾人各自離去,船伕們也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這是葉歆規定的,不行船的時候,他們不准在甲板上停留,只能待在船艙的小屋,或者上岸。

回到上層艙的廳中,宋錢問道:「公子有事找我嗎?」

「跟你談生意。」

「生意?」

「對,河道生意。」葉歆從懷中拿出碼頭的經營特許書,以及官船的証明書,交給宋錢。

宋錢看完後又驚又喜,道:「這可是大喜事啊!光是這官船免稅權便可以省下大筆銀子,如此一來成本下降,利潤自然大增。還有這碼頭的經營權,上下岸的貨物都能控制了,這等於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平安州沿河一帶的物價和供給。由此而衍生的機會多不勝數,弄得好,平安州的商業就掌握在我們手上了。」

「這些事,你看著辦吧!不過有一點,勢力要遍及平安州沿河一帶的碼頭,以碼頭護衛隊的名義多招攬些人,最好將所有的駕船高手都網羅旗下。還要多造船隻,盡量將平安州的水運都掌握在手,但不能太過引人注目。各碼頭之間只能各自運作,你在暗處居中調度,不能讓人發現河運掌握在一個人手上,必要的時候可以用碼頭間的內鬥分散人們的注意。而且只能你自己以官商的名義行商,河道巡檢使那裏我都打點好了,有事可以找他,他會幫我們。其他地方官員的打點,你是老手,自己行事。」

「這太好了,公子放心,我一定不會糟蹋了這麼好的機會。」宋錢興奮地跳了起來,他夢寐以求的不是高官厚祿,而是在這種大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能。

「因而我決定多留幾天,把人和事都安排好。」

「是,公子。」宋錢興沖沖地走回自己的船上,安排著一切。

紅緂問道:「你去找汪寶山,就是為了這個?」

「不為了這個,我也用不著去與他打交道,妳先去睡吧!我還有人要等。」

「大哥,有甚麼人要等?」

「他已經來了。」葉歆回頭望向門口:「出來吧!」

隨著話音,一個黑衣人出現在門口,接著縱身至葉歆的面前,訝異地問道:「又被你發現了,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紅緂和錦兒都嚇了一跳,但見此人似乎沒有敵意,所以沒有拔劍。

葉歆指了指黑衣人面前的墊子,道:「坐下再說。」

黑衣人坐了下來,從懷中拿出一卷東西扔給葉歆,葉歆沒用手接,而是喚起腰間的雪藤將那東西捲了過來,只見雪藤接觸到那東西的時候突然劇烈地振動起來。

葉歆知道黑衣人是在試探自己,暗用道術將之化解。

他沒有看那卷東西,隨手放在面前的矮桌上,然後拿出一張五萬兩的銀子放在桌上,道:「這是第一期的訂金,以後每次增加五萬,一共五十萬。」

黑衣人毫不猶豫地伸手拿了銀票放入懷中。

葉歆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人似乎不願多說,道:「山風。」

「我即將入京,你不用隨我入京,你有兩件事要做。第一,殺了昌州學政杜立青,用火燒了他的府第,但不可多傷一人。」

「明白。」山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山風,你知不知道道術?」

黑衣人遲疑了一陣,問道:「妖術?」

「正是,我給你的第二個任務便是去找會道術的人。道術分五種,金、木、水、火、土,不論你找到與否,明年京試之前去京城找我。若是你能找到每一種的道士,活生生的帶回來,我立即將銀子加倍。」

「知道了。」

山風正想走,葉歆忽然說了一句:「五十萬比起一百萬,似乎少了點,不過,事辦好了,一樣會有一百萬。」

山風的身影猛的頓了一下,回頭深深地看了葉歆一眼,然後一躍而去。

紅緂驚奇地問道:「他就是那個殺手?」

葉歆沒有直接回答,站了起來,走向下層的密艙,邊走邊搖頭嘆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賊?錦兒,去告訴他們開船。」


次日,宋錢便帶著人去安排事情,又寫信去順州,招集手下到平安州幫忙。

因此葉歆停留了一個多月,直到十一月方才離去。

此時,葉歆的河運事業已經開始疾速的發展。宋錢在各碼頭安插了人手,十七個河岸城市和二十五個小鎮共幾百個大大小小的碼頭,都由汪寶山授權,暗中交給宋錢的人打理,但表面上還是獨自運作。

宋錢還組織了官船隊和私船隊,利用河上的便利,大量運載貨物,西北的鐵砂、東部的絲綢陶器等各種物品都是他的經營範圍,以圖逐步控制平安州河道兩岸的經濟發展。

不僅如此,由於平安州在中游,上游和下游的商業貿易也受到這裏的影響。來往的商人沒有發覺有何不同,表面上一切如舊,但暗中卻在慢慢地轉變著。

平安州沿河的府縣的官員大部分都接受了宋錢的賄賂,而且宋錢許以利潤分成,他們對於宋錢這種對己、對百姓、對朝廷都有好處的事情,皆大力支持,希望在收到好處的同時,能借宋錢的理財手腕,幫助地方的發展,從而提昇自己的政績。

而葉歆從不露面,他知道這種事讓商人去做比他參與更有效,官員們不會顧忌派系的問題而加以阻撓。而且冰柔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他需要更加小心的照料她。

昌州也傳來了消息,昌州學政杜立青的府第大火,杜立青因醉酒而死於火海,其他的人都得以逃命。

對於這個消息,葉歆只是淡淡地一笑,心中很明白,自己的計劃中又多了一條人命,好在杜立青是個貪官,殺了他也算是為百姓造福,因而不會感到愧疚。

隆冬季節,猛烈的河風夾雜著小小的雪花,吹得船帆嘩嘩直響。樹木已經光禿,草地上的草也已退去,兩岸一片肅殺的景象。

在沒有結冰的河道中,葉歆的船隊滿載著各種貨物,正向著京城以北的端慶府進發,而且已經由原來的五艘船變成了二十三艘,宋錢成為船隊的首腦,處理船隊的大小事物。

葉歆和紅緂等人極少露面,只藏身船隊之中,朝他們的目標前進。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0:37

寒冬臘月,天空烏雲密佈,凜冽的西風搖撼著大地。鵝毛般的雪花猶如大風捲起的棉花在天空中、河面上、山野間不斷地翻滾著,兩岸的樹木、道路、房屋……一片白茫茫的。

船隊已經離開了平安州,進入京城所在——寧州,大風吹得船帆嘩嘩直響,聽起來挺嚇人的。河流湍急,船隻飛快地行駛著,為了避免碰撞,二十三條船不得不分開行駛。

這一段已經是下游地帶,河面寬有數十里,隔岸相對,只能隱約看到對岸,河水也沒有那麼清澈,黃色的奔流就如斷裂大地的黃綢帶,時刻舞動著。

領著船隊的是宋錢的船,他站在船上,眉頭擰成了疙瘩,口中唸唸有辭,埋怨著老天不開眼。

其實,這個月本就不是行船的好日子,可是平安州的事花了一個多月,雖說科舉明年三月才開,但若是年前不能到達,許多需要預備和打點的事情都無法進行,況且還有這二十幾船的貨物需要早日運到,因此才挺著風雪前進。

「東家,前面好像到了。」宋錢身邊的跟班丁才指著前方叫了起來。

丁才已經三十歲,舉人出身,但京試屢次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才棄文從商。為人通達圓滑、做事得體,是理事的好手,宋錢特意提拔他做自己的親信。

丁才原本一直跟宋錢四處打理生意,因病沒有去金家鎮。這次因為宋錢要在平安州大展拳腳,因此從順州調一批常用的人過來,當葉歆向他要些有用的人,他就把丁才也招了過來,想讓丁才在葉歆身做個親信。

宋錢撥了撥頭上和臉上的雪,睜大眼睛望向前方,由於雪太大,視野並不清晰,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前方的河道北岸有一排碼頭,以及碼頭後面不遠處的磐州城城牆。

「丁才,前面應該是磐州城,再走三五天就可以到端慶府,你去給後面打聲招呼,今天在磐州城休息一晚,等風雪過了再走。」

「是!」丁才高興地應了一句便去通傳。

這天氣,誰也不想走船,不但辛苦,而且危險性很大,東家能體貼下人,實在是件好事!

「真是見鬼,我出來兩年也沒有遇上這麼大的風雪,好在河道沒有結冰,否則就麻煩了,再這麼下去,年前也到不了京……」宋錢口中不停地嘟嚷著,詛咒著這場遲不下,早不下,偏偏這個時候刮起的大風雪。

各船聽到指示之後,頓時歡聲雷動,對於東主這個明智的決定感到萬分高興。


碼頭不大,已經停了不少的船,因而沒有足夠的地方停泊宋錢的二十三艘船,有的船就被迫隨便找個岸邊停下,再找重石固定船身。葉歆的船也是這樣停泊著。

龍天行和宋錢頂著風雪走到葉歆的船上,彈了彈身上的雪,見上層船艙中,紅緂和錦兒正準備著燒水沏茶。

龍天行奇怪地問道:「怎麼燒起水來了?都到岸了,岸上好吃好喝的多的是。」

紅緂無奈地道:「沒辦法,大哥死活不肯上岸,天上又刮著大風雪,他冷得縮在房裏,我們只好燒點熱水給他取暖。」

「這可不行,船上濕氣重,待久了會病,還是勸公子上岸吧!」龍天行一直不明白葉歆為什麼不肯離船。

正說著,葉歆披著棉被走了上來,被寒風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龍天行勸道:「公子,這裏太冷了,還是上岸去住客棧吧!那裏既暖和,又舒服。」

「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葉歆一口便回絕了兩人的邀請。

在所有的人之中,葉歆的體質最弱,又沒有內力保護,而道術並不能幫他驅寒,此時的他裹在厚厚的棉被之中,卻仍是冷的牙關打顫,縮成一團。

雖然在山上生活的時候也遇到冬天,但那裏是火山湖,山上四季如春,即使是冬天也只是稍冷而已,不像這裏風雪交加、寒冰刺骨。

龍天行見到葉歆這模樣,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死也不肯離開船,苦勸道:「公子,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還是上岸吧!」

紅緂和宋錢當然明白葉歆為什麼不肯上岸,尤其是在這種時候,葉歆絕對不會離開妻子,因而不知道如何勸他,相互對望了一眼,無奈的苦笑。

自從打平安州出發以後,葉歆便再也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了,整個船隊上百號人,知道他的人卻寥寥可數。

原因不外是兩個,一則是為了陪妻子,再則船隊人多口雜,葉歆覺得不是露面的時候,他不想太多人知道他和商界有密切的來往。

「不必多言,你和宋錢去吧!回來的時候,幫我多買點食物回來,最好是熱的。對了,若有藥店,就買些老山參回來。妹子,妳們兩個也去吧!免得在這裏無聊,況且岸上比這裏要舒服。」葉歆說罷又鑽回下層的密艙之中。

宋錢等人無可奈何,只好離開。紅緂和錦兒準備把燒好的熱水送到葉歆的房中之後再上岸,因此仍留在船上。


密艙中,冰柔身上裹著厚厚的衣服和棉被,挺著大肚子在籠子裏閉目養神。密艙中每天所見都是一樣的東西,看多了反而會有一種心煩意亂的感覺,索性閉上眼睛,幻想著曉日城的樣子、雲錦山的樣子。由於周圍的牆壁都用棉被封好,因此屋內挺暖和。

「柔兒,冷嗎?」葉歆溫柔的在冰柔的耳邊輕聲呼喚著。

冰柔沒有睜開眼睛,略帶煩躁地應道:「不冷!」

葉歆輕撫著冰柔的秀髮,嘆了一口氣——妻子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三兩日便大吵一次或者大哭一場,情緒極不穩定。

「柔兒,妳想開點,否則妳和孩子都會有危險。」

「知道了、知道了,你除了叫我忍耐,還會做些什麼?我不要待在這個該死的籠子裏面,你快點放我出去,不然我寧願死了算了。」

冰柔用手撥開葉歆的手,內心的焦躁和不安像火山一般爆發了出來,雙目圓睜,臉上完全被憤怒所掩蓋,如失去理智一樣,衝著葉歆就吼了起來。

面前妻子的責難,葉歆只能一聲不吭,默默的聽著。他知道妻子需要找人宣洩胸中的怨氣,這樣才會對她的健康和精神有好處,否則一旦過多的怨氣積聚在心中,所受到的精神壓力會更大。

冰柔越罵越狠,叫吼著:「你說什麼保護我,如今我被困在這裏,你卻坐旁邊看熱鬧,你這個沒用的廢物,給我走開,我不要再見到你……」她一邊叫罵,一邊瘋狂地撕打著籠子裏的被子和墊子。

對於冰柔的斥罵,葉歆還是靜靜的看著她,這次是妻子鬧的最兇的一次,因而他時刻留意著她的動作,只要妻子有任何傷害自己的意圖,葉歆便隨時準備用道術制止她。

然而,種種指責是不容易承受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插在葉歆的心上,令他感到極度的自責和內疚。

但他不能像妻子一樣將自己心中的苦惱都發洩出來,那樣只會更加刺激妻子的情緒,只有忍耐才是最妥善的辦法。

直到冰柔罵的累了,葉歆才起身端了一杯熱水給她。

這時,冰柔安靜下來,也恢復了理智,看著周圍的零亂,她知道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歉然道:「對不起,相公,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喝杯水吧!」葉歆朝她溫柔的笑了一笑,什麼也沒說。

冰柔的眼中滾下了晶瑩的淚珠,嗚咽著道:「我的命真好,有你這麼一個好相公。」

「我不是個好丈夫,妳受了這麼多苦都是我的責任,如果我因此而放棄妳,就連畜牲都不如。」

就在這溫馨的時刻,船身突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緊接著,只聽「喀嚓」一聲巨響,船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斷了,葉歆隨即感覺到船開始劇烈地搖動了。

「柔兒,我去看看。」話剛說完,葉歆已經衝了出去。


一上甲板,就聽紅緂驚慌失措地叫道:「大哥,船桅被風刮斷了。」

葉歆抬頭一看,二枝掛著白帆的桅桿都刮斷了,一起被吹入了河中。原來是船夫急著上岸,忘了收帆。

「這裏這麼多船都沒事,偏偏我們的船有事,真是不祥之兆。」

正當葉歆自嘆倒霉的時候,固定船身的纜繩居然沒有扣緊岸邊的大石而鬆脫了,船漸漸地離開了碼頭,向河中心漂去。

三人頓時不知所措,愣在那裏。葉歆被刺骨的寒風一吹,打了個寒噤,終於反應過來。

他見船剛離岸不到三丈,朝著紅緂叫道:「妹子,妳和錦兒快跳上岸去叫人幫忙,船上我看著。」

紅緂和錦兒想不出辦法,只好聽從葉歆的意見,先踏上船邊,然後盡力一躍便跳到岸上,接著飛快的衝向岸上的酒館。

此時,岸邊一個人也沒有,誰也不願冒著風雪待在岸邊,都跑到屋內去取暖了。

「救命啊!船被吹走了。」紅緂和錦兒邊跑邊叫,但在這大風雪中,立時就被呼呼的風聲給掩蓋了。

她們瞥見一間較大的酒館,疾速的衝了進去,屋內坐滿了人,而龍天行和宋錢果然在這裏。

紅緂一個箭步便躍至宋錢身邊,焦急地叫道:「快去救人,大哥的船被吹走了,桅桿也斷了。」

宋錢和龍天行猛的一下站了起來,扔下酒杯就衝了出去,酒館裏其他的船夫和護衛也跟著跑了出去。

他們都很清楚在這種天氣下,沒有桅桿的船會有什麼後果。幸運的話,衝上岸邊的土坡;不幸的話,會撞上石堤或者在河裏就翻了船。而掉在寒冰刺骨的河水裏,活命的機會是非常小的。

船離開岸邊越來越遠,葉歆抓著船緣扯開喉嚨大叫,驚惶之色表露無疑。沒有駕船的經驗,船桅又斷,遇到這種事情,他一籌莫展,只能期盼著有人相救。

其實,他可以用道術逃生,但妻子困在籠子裡,不能丟下她不管。

飛雪迎面撲來,江河在腳下咆哮。船漂到河心,不停的打轉,而且緩慢的向下游漂去,葉歆被轉的頭暈目眩,幾次摔倒在地板上,但他還是堅強的撐著。

岸上的人見了都驚的大叫,宋錢和龍天行剛到岸邊,想都不想就衝上一條船,吩咐著跟來的船夫開船救人。宋錢清楚,他們不但是要救人,還要救船。

湍急的水流帶動著船向下游飄去,由於搖擺不停,船被浪打得東倒西歪,像是要翻的樣子,漸起的浪花打上了船,使葉歆全身濕透。

葉歆急得眼睛冒火,他在擔心密艙中的妻子,她懷了接近七個月的身孕,正是最危險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的疏忽。可是他不會駕船,船桅又斷了,根本無法控制船的運作。

同時,刺骨的寒風和被濺濕的衣服,使得他冷得面無血色、嘴唇發青,連話都說不出來,然而求生的慾望和營救妻子的堅定信念使他撐了下去。

好在沒有帆,船漂得不快,多在原地打轉,這使宋錢的船能更快的靠近他們。龍天行和紅緂見兩船相距不遠,腳踏船邊飛縱而過。

龍天行衝到葉歆的身邊,急聲道:「公子,快走吧!這船不能再用了。」

葉歆很冷靜,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道:「我不能走。」

「大哥!」紅緂知道他無論如何也要陪在妻子身邊,激動地哭了出來。

龍天行撲到葉歆的身邊,抓起他就想提著他過去。

葉歆的身形一遁,飄到船艙的門口,凝視著龍天行喝道:「龍大哥,這是命令,你和銀小姐回去吧!想辦法救船,若是不能,就不用理我了。」

龍天行和他對視了一陣,點了點頭,轉身對紅緂道:「銀小姐,我們走吧!」

紅緂哭叫著不肯離去。

葉歆朝她笑了笑,勸道:「妹子,回去吧!想辦法救船。」

龍天行正色道:「公子,我不知道您為什麼不肯離開,但天行佩服您這份勇氣,希望您吉人自有天相,我們會盡全力救船。」

葉歆鄭重的答道:「因為這船上有比我生命更寶貴的東西。萬一我出了事,你跟著銀小姐或者宋錢,都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龍天行向他行了一禮,然後抓起紅緂,騰空躍回了宋錢的船。


這邊船上,宋錢瞪大雙眼,對著周圍的人怒吼道:「其他船呢?都是吃白飯的!」

丁才道:「東主,跟來的沒有幾個人,都上了這條船。」

「白養你們了,要你們幹活的時候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丁才見宋錢正在氣頭上,不敢多說。

「還愣著幹什麼,趕快給我想辦法把船拖住!對,找繩子,快找粗繩!」

「是、是,我立即去!」丁才轉頭對著船夫叫道:「沒聽到嗎?趕快找繩子,把兩條船綁起來!」

眾船員一哄而散,翻箱倒櫃的找繩子。

宋錢見龍天行帶著紅緂跳了回來,急聲問道:「怎麼樣?」

龍天行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哥!」紅緂哭嚎著又想撲過去。

就在此時,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兩艘船劇烈地撞在一起,葉歆的船的左側被撞開了一個大口,水開始向船內灌。

葉歆的船受到衝撞後,也不再在原地打轉,而是順著洶湧的河水向下遊方向快速漂去。反而龍天行的船被撞得在原地打轉,兩船的距離一下便拉遠了。

葉歆回頭望著越來越遠的同伴,不禁仰天長嘆,叫道:「難道天真要亡我嗎?」

葉歆走到下層的密艙之中,此刻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船隻,只好任它隨水漂流。

冰柔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置身於其中,切切實實的感受到船隻劇烈的搖擺起伏,因而嚇得花容失色,死抓著欄杆不放。

她見葉歆衝了進來,急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葉歆走到她的身邊,柔聲道:「船要沉了!」

「啊!」冰柔愕然看著他。

葉歆平靜的走到她身旁坐下。

冰柔忽然叫道:「你快走!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我不能丟下妳一個人。」葉歆的語氣十分堅定,完全表現出同生共死的思想和金石不渝的感情。

「不行,你不能跟著我一起。」

葉歆默然的坐著,憐惜地撫弄著妻子的秀髮。

「我死了是個最好的解脫,你也不必再痛苦下去,這樣不是最好的結果嗎?」冰柔嗚咽著勸道。

「柔兒,不必再說了,我的一生沒有什麼目標,什麼功名富貴、權利名望,我都沒有興趣,甚至學習道術也只是為了和妳有美好的將來,若是沒有了妳,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相公!」冰柔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葉歆看著妻子,以及那隆起的肚子,突然產生了無比的眷戀之情,不由的嘆了一句:「可憐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總之爹娘對不起你,沒有辦法讓你見到這個世界了。不過這樣也好,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還是等到太平盛世的時候再出生吧!」

「相公,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冰柔實在不捨得丈夫陪她一起死,若只是她一人,倒也甘心等死,現在是一家三口,她不想就這樣死去。

「我方才試過了,現在是冬季,百木凋零,正是植物衰敗的時候,也是木性最弱的時候,木行道術的效果極低,根本沒有方法利用周圍的植物助我駕馭這麼大的船。若是凝姐姐在就好了,她的水行道術說不定可以推波助瀾,送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可惜……」

冰柔頹然坐下,似乎命運已經決定了他們的前路。

此時,水已經慢慢地滲入下層,冰柔沒有驚惶,只是絕望的看著緩緩流入的河水。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1:10

「我再去試試!」葉歆不甘心的衝回甲板,要做殊死的最後一搏,期望奇跡的發生。

此時,船已經漂了很遠,後面的碼頭被風雪所擋,消失在視線之中。

葉歆盤膝坐在船頭,風雪像刀子般割在臉上,但他絲毫不覺,靜氣凝神,全神貫注的施展道力,想用道術推動船隻正常的運行。

船頭漸漸發出了淡淡的綠光,但在風雪之中不太明顯,他已經施展出全部的道力,可是船依然沒有反應。看著眼前滔滔的河水,他突然希望自己會的是水行道術,而不是木行道行。

看來真的是命絕於此!

葉歆露出絕望的苦笑,起身想走回密艙,守在妻子身邊。但走了兩步,他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危險的辦法——利用水元素對木行道術的作用。

自從凝心告訴他練至太極歸一便可解救妻子出籠,他就開始嘗試著練習,但效果一直都不好,而且對他本身的道力也產生不穩定性,但這時的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先將道力釋放出來包裹著身體,然後集中所有的精神力收集水元素,以圖刺激本身的道力達到幾十倍,甚至幾百倍的效果。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並不能像凝心那樣隨心所欲的操縱能量,其中所需要花的時間和精神力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而且,心中的焦急令精神力無法高度集中,使他遲遲沒有辦法收集到水元素。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風雪中似乎傳來了妻子的叫喚聲,不是耳邊,而是心裏,是兒時兩小無猜的親密之語、是血劍之誓的鏗鏘誓言、是雲錦山上的綿綿情話。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激發他的精神,這突然而來的刺激,使他的精神大振。此時的他忘卻了死亡的恐懼,只有極為強烈的生存意識,不但是為了自己,還為了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要救柔兒、我要救孩子,請上蒼保祐!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樣東西在劇烈地沸騰著,那就是無畏。

懷著無比的信念,葉歆的精神力已超脫物外,達到至高的境界,水元素似乎也被他這種感情所感動。

不但是水元素,整個大地都彷彿在淒鳴、在響應,連深藏在雪下泥裏的根,也在盡它最大的努力,發放著它的一切能量。

葉歆的船上出現了很多晶藍的小點,慢慢聚合在一起,然後融入葉歆身上的綠光之中……


遠處,宋錢焦急地催促著船夫們加快速度,追趕葉歆的船。

「快看!」紅緂突然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前面的景象所吸引,白濛濛的河面上,突然閃爍著強烈的綠光,撕開了空中的風雪,眼前豁然開朗,那艘沒有桅桿的船正在遠處的河面上漂著,而那片綠光將整個船包裹起來。

突然,方圓一里的大地燃起了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綠色光點,向河的中央馳去。天空也出現了綠色的流光,劃開被風雪肆虐的天空,奔往葉歆的船。

就在大地與天空的流光會聚的一剎那,綠光大盛,還在不斷的暴漲。那晶瑩的強光,使風雪為之愕然、使河流為之詫異,足與自然抗衡。

綠光並不刺眼,反而很溫和、很舒服,將天空都染成綠色,飄下的雪花也被染成綠色,就像是下著綠雪,分外美麗。

正當眾人驚愕之際,整個船慢慢的離開了水面,大約保持離水面三四尺高,緩慢的向南岸移去。看上去就像是一艘長著綠色翅膀的船在天空中滑翔,最後安穩的落在岸邊的雪地上,綠光也隨之隱去。

天哪!這是什麼力量,居然能使船在天上飛!

這是神跡,還是人類的超自然能力?

宋錢船上所有的船夫都驚呆,他們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後,發現眼前所見都是真實的。

一個年紀較大的船夫突然拜倒在地,口中唸唸有辭,像是在說什麼「河神顯靈」一類的話。不多時,所有的船夫都跪了下來,對於他們這種在水上生活的人來說,河神是他們最崇拜的對象,面對這種奇異的景象,他們除了認為是河神顯靈外,就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解釋眼前所發生的事。

龍天行雖然不相信什麼河神顯靈的荒謬解釋,但也對這種神秘的力量感到萬分驚奇,嘴裏一直喃喃說著什麼。

宋錢、紅緂和錦兒卻面面相覷,他們雖然見識過葉歆的道術,卻不曾想到他竟然有這種能力——偌大的一艘船竟然也能使之凌空飛行,不禁為之慨然。

太不可思議了!

這就是道術真正的力量嗎?!

難怪道術會被稱為妖術,果然妖異非常。

驚嘆了一陣,宋錢首先清醒過來,吩咐著船夫將船停泊在岸邊。然後安排龍天行守在船上,而且不許任何船夫上岸,只帶著紅緂和錦兒一起離開了船。龍天行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也只好按宋錢說的去做。


走到葉歆的船邊,很明顯就可以看到船頭左側有一個大口,相信已經有不少水流了進去。

「大哥!」紅緂躍上船頭便見到葉歆倒在船上昏迷不醒,嘴角不停的流出鮮血,將他的臉和上衣都染紅了,臉色也因失血而變得慘白。

宋錢見到葉歆這般模樣,也十分震驚,但驚訝之色一現即逝,鎮定地道:「紅姑娘,妳快去看看夫人。錦兒姑娘,妳幫我把公子抬進妳們的房間,這裏太冷,不能讓公子躺在這裏。」

錦兒問道:「葉大哥這樣,怎麼不送往城裏?」

宋錢搖了搖頭,道:「我瞭解公子,他寧死也不肯扔下夫人,我們若是搬走他,他醒來之時還會叫我把他搬回來,如此一來一去反而誤事,況且夫人一時無法抬出來,我們也不能放著夫人不管,不如就擱置在這裏,我再把醫師找來。」

紅緂附和道:「錦兒,就這麼做吧!我去看柔姐。」說罷,便向密艙走去。

而宋錢和錦兒把葉歆抬到紅緂原來住的房間,那裏沒有進水,一切完好無損。


紅緂進到密艙時,密艙中的水已經沒過了小腿,此時正慢慢退去。

冰柔挺著大肚子站在冰冷的水中,上身裹著厚厚的棉衣棉被,卻仍是冷的直打哆嗦,幸虧葉歆的神奇道力將船移到了岸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妹妹,相公呢?」冰柔一見到紅緂就急聲問了起來,她感覺到船身發生了一些事,似乎已經安全了,只是遲遲不見丈夫的身影,十分擔心。

紅緂想到滿身是血的葉歆,不由的愣了一下,隨即展出笑容,道:「沒事了,你們現在已經在岸上。」

然後,她找了一些小型的硬物放在籠子裏,讓冰柔站在上面,免得受到河水的寒氣侵擾。

冰柔見她避重就輕,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越發起疑,複問道:「相公呢?」

紅緂勉強地笑了笑,道:「他太累了,正在休息,我怕擾了他,所以沒有叫醒他。」

冰柔點了點頭,嘆道:「這次真是幸運,我還以為死定了,想不到居然能衝上岸邊,而且毫髮無損,實在是難得,看來我們命不該絕。」

紅緂想起方才神奇的一幕,讚嘆道:「多虧了大哥神奇的道術,想不到天下竟然有這種神術,實在是大開眼界。」

「是相公?!」冰柔驚訝:「他的道力好像沒有這麼厲害。」

紅緂突然想起那日在密林的小屋中,葉歆也是施展完道術後吐了血,當時她聽不明白凝心和他在說些什麼,只聽到有一種叫「水元素」的東西,凝心在勸他不要再用,以免傷身子。

莫非大哥是強行用了那種叫「水元素」的東西,才產生了如此神奇的效果?危難之際,大哥不但放棄了自己逃生的機會,又明知這種作法對自己有害還敢使用,他對妻子的感情實在是叫人敬佩。

想到此處,紅緂不自覺的喃喃自語道:「難道這就是金石不渝的愛情嗎?」

冰柔看到她站在那裏發呆,奇怪的問道:「妳怎麼了?」

紅緂微微一笑,道:「沒什麼!」說罷,便幫著將密艙中的水一點點的弄出去,直到沒有積水為止。


過了一天一夜,葉歆方甦醒過來,望了望四周,發覺自己躺在船裏,而紅緂正趴在床邊睡著了。

「柔兒呢?」葉歆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妻子。

他只記得當水元素產生作用的同時,身體就像是要裂開一樣,五臟都彷彿被什麼力量所壓迫,產生了無比的劇痛,痛得他張大嘴巴,想叫卻又叫不出聲來。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上次與凝心一起合力破解「天地之籠」時,便已有這種情況出現,但上次時間較短,剛施展此術,便昏了過去。

而這次強烈的求生慾望和守護妻子的信念使他忍受了下來,直到船安全著地,他的心情才鬆弛了下來,劇痛的效果立時體現出來,隨即昏倒,他並不確定密艙中的妻子是否安然無事。

現在的他覺得全身無力,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精力,身子一動,便軟了下來,只能軟軟地躺在床上。

「大哥!」葉歆的動作驚醒了紅緂,她樂極了,興奮的叫了起來。

「妹子,柔兒怎麼樣了?」

看著葉歆著急的樣子,紅緂實在很羨慕冰柔,不禁嘆道:「你不顧自己,卻先想著妻子,若天下的男子都是像你一樣,該多好!」

「柔兒到底有沒有事?」葉歆不理她的讚嘆,不停地急聲催問。

「你放心,一點事也沒有,錦兒在那裏照顧她。」

葉歆立時舒了口氣,連精神也似乎好了很多。

紅緂憐惜地看著他,道:「大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只一天的時間,你的頭上竟然多了很多白髮。」

「什麼?!」葉歆吃了一驚,連忙叫紅緂拿鏡子來。

看著鏡中的自己,葉歆嚇了一跳,發覺自己果然一夜之間老了不少,昨天還是十八歲的面孔,今日已經變成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再加上兩鬢添加的幾十根銀髮,完全不像自己,因而不由的呆住了。

「大哥!」紅緂見他愣住了,輕聲呼喚著他。

他急忙伸出手幫自己把脈,發現脈象怪異,肺脈跳動的異常劇烈,似乎肺脈過強,壓抑了其他腑臟的運作,因而對身體造成了不良的影響。

他大吃一驚,急忙檢查道力,發現果然有所不同。自己本身就是因為木性太強,經脈腑臟承受不了太大的壓力,因而不能練武,而修煉道力,使自己的木性平和而收斂,減少對身體的不良影響。而這時木性居然增強了數十倍之多,他仔細推敲了一下,覺得是水元素產生作用時不但激化了道力,而且刺激了身體內的五行,使之更加不平衡。

在山上與凝心一起修道時,他一直沒有發現有這種現象產生。一則是他們只是用水元素煉藥,沒有將兩者合用,而且一使用,他便不支倒地。二則凝心對水元素的控制比他好,此中也許有些細微的不同之處,因而產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在這次之後,道力似乎消耗殆盡,難怪總覺得有一個虛空的感覺,如此一來,自己又需要時間去修煉道力。好在官場之中多用智力,而如今的道力也能施展遁術,這已經足夠保命。

但這道魔合一之術不能再輕易使用,消耗的不僅是道力,還有生命力,難怪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一定要找到解決方法才能再用,否則只是自找死路。

紅緂見葉歆愣在那裏想事情,十分奇怪,但不敢多話,見他似乎安定了下來,才問道:「大哥,你沒事吧?請來的醫師都看不出你有什麼病,把我們都急死了。」

「命不該絕!」葉歆笑著應了。

他知道一般的醫師是不可能明白他的身體狀況。他見紅緂的眼睛佈滿了血絲,知道她是為了照顧自己,長時間守護而勞累至此,不由心生憐意。

「妹子,辛苦妳了,妳去休息吧!別把身子累壞了,我可擔當不起。」

紅緂守了一天一夜,也確實累了,笑了笑,道:「好吧!我去找宋錢來。」

過了良久,宋錢才姍姍來遲,見到葉歆安然無事,自然是高興萬分,隨即交待了自己的安排。

船的位置在磐州城東面三里的岸邊,周圍有龍天行帶人守著,又在岸邊臨時搭建了幾間茅屋。

受到這一變故影響,整支船隊不得不在磬州城停留了下來,而葉歆的船壞了,一時無法找到一模一樣的船,只好儘量的修理。

由於去端慶府只有三五天的路程,因而只求能航行三五天便可,好在風雪已過,此時已經開始修船,相信兩三天便可以啟程,年關之前一定能到京城。

聽了宋錢的稟告,葉歆安下心來,苦笑道:「這一路似乎特別多事,先是災民,後是山賊,還有岳風搜船的事件,這次更是危險,彷彿在預示著前路困難重重。」

「公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每次我們都能逢凶化吉,化不利為有利,就像是龍天行,平安州的水運事業,哪一項不是因禍得福。前路雖然有不少困難,但憑我們的財力和公子的智慧,一定能夠像這幾次一樣克服困難。公子那神奇的道術,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葉歆面色一沉,問道:「你沒跟別人說起吧?」

「沒有,看見的船夫都以為是河神顯靈,說公子能得到神靈的保祐,一定是大富大貴之人,他們都要跟著公子辦事,這樣才能分沾福氣。」

「荒唐!」葉歆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也好,這也許能使他們更忠心辦事,只是叫他們不要對外人亂說,免得被人說成裝神弄鬼。」

「是!」

然而,船夫們早已將故事編得活靈活現,還加上了不少渲染之辭,使故事更加緊張,突顥了神奇力量的傳奇。再加上宋錢不讓任何人上船打聽,因而使人們都對這艘船產生了好奇心。

船裏的人自然也成為打聽的主要對像,葉歆船上的幾個船夫並沒有發現葉歆等人的神奇之處,因此沒說什麼,只說船上有一男兩女,其他什麼也沒有。

葉歆為了讓妻子安心,將兩鬢增添的白髮全部拔去,好在不多,因而影響不大,但臉上的變化卻無可更改,只好以溫言安慰妻子。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1:46

十二月十九日。

這日,船終於修好了,下水之後,並沒有立即前行,而是回到碼頭,與船隊會合。所有的船夫都對這一艘曾經有河神顯靈的船肅然起敬,趴在碼頭上恭敬地向船磕了三個頭。

葉歆依然沒有露面,但他從宋錢和龍天行的嘴裏知道了發生的事。想到這次的事件,他有感而發,將船命名為「飂翼」,並以綠色的飛翼為旗,這便是日後內戰之中響譽四方的「魔旗」。

打點完一切之後,宋錢指揮著船隊繼續向京城進發。在端慶府換了馬車之後,親信和葉歆等人由馬懷仁帶領著進京,貨物則交丁才處理。

時光飛逝,十二月二十六日,終於抵達京城郊外。

一眼望去,前方出現了一座城,城牆雖然不矮,但面積不大。城牆用灰黑色的磚石建成,雖是黑夜,但城牆上仍是燈火通明,上面有守城的兵士巡邏。

紅緂奇怪地問道:「京城怎麼這麼小?」

旁邊的馬車上,馬懷仁笑道:「這不是京城,京城有三個子城,以品字形包圍中央的京城,眼前這一個叫文城。」

馬懷仁今年已五十歲,有一個兒子,也在為宋錢做事。

紅緂又問道:「文城?還有武城嗎?」

「正是,除此之外,還有軍城,是駐兵用的,十萬禁軍有七成駐在那裏,其他三成守在主城和文武城。文城是科考之地,國子監和太學都在這裏,還有眾多的書館和學堂,以及其他輔助設施。武城顧名思義,是習武的地方,武道大會便是在那裏舉行,各門派掌門人的家眷都在那裏,武城的限制很嚴,不是輕易便可進出。」

葉歆插嘴問道:「我要的宅子在什麼地方?」

馬懷仁知道葉歆的身份,恭敬的答道:「稟公子,現有兩宅,莊院在文城往南一里的聚賢池,那裏風光秀麗,是京城的第一好去處,周圍都是大官或者富商的私宅,既幽靜又清雅。另一處按公子的吩咐,在京城城南的淡雲街有一座不大的宅子,合三間民居而成,周圍都是平民居所,毫不起眼。」

「好!」葉歆滿意地點了點頭:「馬老,請你在城中的宅子幫我找一個管家,要老實人,最好年紀大一點,處事穩重。」

馬懷仁疑惑地看著葉歆,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以為自己會是葉歆在京中的主要助手,不曾想過葉歆要另找一個管家。

葉歆察覺到他的眼神,笑道:「馬老別多心,莊院之事以及京中的生意,還要請你多費心,城中的宅子是為了將來之用。你在京城已久,認識的人一定不少,又有商家的背景,我不想現在就和商家扯上關係,因此還請你委屈一下,做個莊院的主人,在暗處才好做事。」

馬懷仁隨即放心地笑了起來,道:「公子這是抬舉馬某,能在聚賢池成為莊院的主人可是難得的事,就算是二三品的大官也未必有這個福份。」

葉歆笑了笑,又道:「馬老忠心耿耿為葉某做事,葉某一定不會忘記。等事情辦完了,我就會離開京城,莊院就送給馬老做為安渡晚年之用,以表示葉某的誠意。」

他知道馬懷仁將是他在京中的主要助手,不能不先攏絡他,況且說的也是實話,只是預先告訴馬懷仁一聲而已。這科考前三個月,他已將攏絡人心和探察情報做為主要目標,以方便將來的所有行動。

馬懷仁一時愣住了,驚愕地張大了嘴,不知道如何反應。他雖是宋錢的主要手下,每年過手的銀子也有十數萬之多,但這個莊院是他親自買的,共花了將近八十萬兩,宋錢手上的流動資金差不多都用光了,葉歆如此慷慨地送給他,實在不能不令他吃驚。

宋錢並不在意這宅子,平安州的生意若是弄得好,一年至少有上百萬兩的進項,因而微笑道:「馬老,還不快謝謝公子的厚賞?」

馬懷仁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伏地拜謝。

葉歆連忙將馬車停住,下車扶起他,道:「以後京中的事還要仰仗馬老周旋,葉某一介文士,初到此地,難免有些不合適的舉動,還望馬老多多提攜。」

「馬某一定盡力輔佐公子成為當朝首輔。」

不必說其他的,光是這八十萬兩的宅子就夠他賣命的,而且葉歆如此慷慨,往後指不定又賞些什麼,而自己的兒孫也盼望能依附葉歆入朝為官,到時候或許能成為顯赫一族。


夜深人靜,天色黑沉,聚賢池偶而傳來幾聲鳥鳴。

此時,兩輛馬車直入池南的一個很大的莊院。葉歆為了不引人注意,深夜時分才到莊院,莊園門口早已有人在此等候,見馬車到來,立即通傳,並點上數盞燈,門口頓時燈火通明。

莊園的門口十分雅緻,沒有高大的院牆,而是密密的種著一圈竹子。中間有一個寬大的竹門,葉歆抬頭一看,只見上面有一匾,寫著「雪竹」兩個大字,字體剛中帶柔,飄逸不凡,一看就知是名家手筆。

葉歆很驚奇,難得這莊園的名字和自己的道號一樣,似乎是注定屬於自己的地方。

馬車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駛到莊園最裏面近池的一座獨立院子,叫「鳳鳴軒」。這是按葉歆的吩咐所建,院內有兩層院牆,一層是磚牆、一層是竹牆,每層牆的距離有三丈,中央有一間竹舍。

馬懷仁把不應該知情的人都弄走,然後把暫時管理莊園的兒子叫來。不一會兒,一個面白有鬚的青年漢子急步走了出來,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長得也算不錯。

他見這麼多人先是一愣,馬懷仁指著葉歆道:「皓兒,還不參見公子?」

馬昌皓拜連忙伏倒在地,道:「馬昌皓見過公子。」而眼睛暗中打量著葉歆,見他雖然樣貌不出眾,但氣質不凡。

葉歆走下馬車,扶起馬昌皓,道:「不必多禮,你父親才是這裏的莊主,以後見我千萬不可行此大禮。」

馬昌皓愕然轉頭看著父親,馬懷仁面帶微笑道:「皓兒,一切聽公子的吩咐。」

馬昌皓見父親如此說話,只好按葉歆所說的去做。

宋錢等人親自把黑布罩住的籠子抬下馬車,搬到竹舍中的臥房內。

臥房的窗戶很多,三面各有一排窗。奇怪的是沒有床,地上用軟柔的絨毯鋪蓋,中央有個一尺高的矮台,籠子便放在台上。台的中央有空隙,是葉歆為幫妻子洗澡和處理異物用的。臥室的四周有一些字畫瓷器,做裝飾之用。

葉歆很滿意,見諸事已畢,便讓眾人去休息,而紅緂主僕住在「鳳鳴軒」對面的「披雲榭」。


莊園東部的「寧氣堂」中,馬昌皓正坐在檀木椅上陪父親說話。葉歆的到來自然是他們的話題,對於這個沒什麼特別卻充滿神秘感的男子,馬昌皓十分好奇。

「爹,那個黑布罩著的東西像是一個籠子,裏面是什麼?」

馬懷仁瞪了他一眼,正色道:「皓兒,你也不小了,怎麼還是這樣?不該知道的事就不要問,小心禍從口出。魏劭告訴我,有人只看了一眼,便被公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自殺都不成,最後求著別人幫忙殺了他,還是銀小姐好心,才幫他了結了痛苦。」

馬昌皓嚇得一縮脖子,道:「想不到公子這麼一個文弱之士居然這麼狠。」

馬懷仁微白的眉毛動了動,說道:「東主說過,葉公子為人很好,只要不去打聽籠子的事,他會禮遇我們。我原本不大相信,但今天他居然把這莊子賞了給我。八十萬兩的莊子,如此輕易的便賞了別人,可見他的為人的確如東主所說。」

「這莊子?」馬昌皓驚訝萬分,懷疑地看著父親。

「是真的,東主也答應了。皓兒,這幾天我跟公子一起走,雖然他很平靜,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從眾人對他的敬畏表情,可見公子是深藏不露之人,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只要好好跟在公子身邊做事,隨時有機會出人頭地,甚至入朝為官。這是我們馬家的機會,籌碼都壓在公子的身上,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知道了,父親。」


聚賢池乃一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方圓也有數百畝,池的外圈長著一大片樹林,將聚賢池與外界隔開。

圍著一圈都是大大小小的莊院,成為富豪之區,近百名官員和商人在這裏有私宅。池的南部一小塊是商家的私宅,其他地方都是官員的宅子,其中最大的要數刑部尚書白安國的「慕雅居」和兵部尚書卜思銘的「棲園」。

其中棲園就在「雪竹莊」的對岸,卜思銘不常在此居住,只有些小妾經常來此遊玩。除此之外,還有些面積不大,但出名的園子。

新年是歡樂的,連天上也顯出新年的氣象,天空一片蔚藍,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一副國泰民安的景象。

葉歆自從搬入之後,莊內的人幾乎再也沒有見過他。他似乎總是關在「鳳鳴軒」中,一步不出。他還在「鳳鳴軒」的院子布下了籐網,無論是頂上還是周邊都有毒籐保護著,這幾天他苦練道術,道力也慢慢的回復,一些簡單的道術也能使用。即使是新年到來,他也只是在屋內與妻子以及紅緂主僕一起慶祝。

而這座聚賢池邊的第三大莊子引來了無數的目光。這幾日,莊子裏多了很多人,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各處莊園都派人來拜訪,打聽誰是莊子的主人。

而馬懷仁正式以莊主的身份出去見客,這次他不再是表面上的莊主,而是實實在在的莊主,因此氣度立時有所不同。只說自己是商家,與朝中大臣沒有絲毫關係。但眾人都猜測著莊子的主人是某個不願露面的王公大臣,甚至是皇子。

同時,馬懷仁不讓任何人洩露葉歆等人在此居住的事情,也交待莊內所有的人不許接近「鳳鳴軒」,因而莊內的人只知道有客在,但不清楚是什麼人。


「馬老,不知京中的情勢如何?我久聞奪嫡之爭愈演愈烈,不知實情如何?」新年過後的第二日,葉歆便請馬懷仁父子在莊子的正廳「傲雪堂」議事,想瞭解京中情勢。

馬懷中略加思索,道:「其實從表面看來,京裏一點事也沒有,風平浪靜,皇上雖老,但身體尚算健康,朝中大勢都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奪嫡之爭只是在暗中進行,個中細情,非外人所能知道,坊間有不少的傳聞,不過不知是否正確。」

「哦,說來聽聽。」

「皇上的十一個皇子中,排行老二的太子已死,除此以外,以大皇子榮親王、三皇子順親王和八皇子廉親王最有勢力。然而,皇上似乎也怕他們鬥爭過激而影響朝政,下了一紙明詔,不許諸皇子干政,但皇子們還是透過派系中的人馬,在朝中暗鬥。聽說大皇子有吏部尚書兼明英閣大學士軒丘聿和戶部尚書樸鴻鳴支援,這兩部應屬其派,又有四皇子依附,實力非同小可。而三皇子文氣極盛,又與清流們相交甚好,尤其是都察院掌院安泰和翰林院掌院言德謙,他們是三皇子府上的常客,因此三皇子在讀書人中的聲譽最響……」

葉歆聽到這裏,不由的冷笑連連。

馬懷仁問道:「公子,我說錯了什麼嗎?」

葉歆笑了笑,道:「接著說吧!」

「這三皇子在外有些實力,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而八皇子則有刑部尚書白安國支援,他的岳父是九門提督司馬尚,手掌京城除了禁軍以外的兵馬,九皇子成親王是他的死黨。其他皇子中,五皇子和六皇子聯合在一起,也有點實力,七皇子和十一皇子則沒有絲毫實力,只是個閒王。」

「十皇子呢?」

馬懷仁笑道:「這個十皇子有些奇特,聽說有些荒誕不羈,為皇上所不喜,別的皇子都封了王,偏偏他不但沒有封王,還被皇上關在禁宮之中,半步不許外出。」

葉歆笑了笑,不以為意,忽然問了一句:「蘇劍豪是哪一派的?」

馬懷仁見他提起蘇劍豪的神態有些異樣,心中稱奇,但沒有問,答道:「這個蘇三公子如今聖眷正隆,入朝兩年,已經是從二品的禁衛軍副統領,前兩天皇上又賞了他兵部侍郎。而且,他是四大家族在京中的首領,各派都在爭取他,但他始終沒有表示。只是四大世家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是像話的,終日不務正業,連他也被牽連。」

葉歆點了點頭,若他是蘇劍豪,此時也不會答應任何一派,反正手上有兵力,父親又是邊疆重臣,誰也動他不了。不過,這四大世家的背景反而對他的仕途不利,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屈復清在京中有什麼關係嗎?」葉歆覺得在沒有找到適合的派系之前,屈復清將是他最好的靠山,然而馬懷仁的話使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只聽馬懷仁道:「屈復清是原皇太子一手提拔的人,太子死後,各方曾爭取過他,無奈此人不為所動,聽說是想推動原太子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外孫繼承帝位,因此不願與諸皇子相交,在朝中的關係不太好,也沒有什麼勢力,各派雖不願動他,卻也不喜歡他,只有已故太子的幾個死黨與他尚有聯繫。」

「這原太子的兒子又是什麼樣的人?」

「他今年十八歲,封了宇親王,只知他在封地濂河,其他事倒是不曾聽說。」

葉歆略略思索了片刻,道:「濂河府在昌州和順州的交界處,地段十分重要。此人遠離京城,想必是不願參與奪嫡之爭。」

他遲疑了一陣,又補充道:「也許是別有所圖。」

葉歆想到了若有一天皇帝駕崩,此人有順州屈復清的二十五萬大軍做後盾,若有異心也未可知。

「難道他也想爭位?」

「也許吧!他在京中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不大清楚,好像都不是大官。我只聽說有前太子太傅呂作仝之子呂葆新,他是個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沒有什麼實權。」

葉歆默然不語——若是不能借屈復清之勢,便需要重新找一個靠山,但朝中的勢態似乎非常複雜,此時自己白衣一身,根本沒有辦法交結官員。

葉歆問道:「馬老在京中可有相熟的官員?」

馬懷仁皺著眉道:「沒有,東家以前在京中的生意不大,沒有必要去結交官員,況且京城裏的官太多,打通幾個也沒什麼用。」

看來京中真的是一點基礎都沒有,一定要儘快建立關係,否則將來要用的時候不好辦!

想到這裏,葉歆道:「馬老,無論是做官還是行商,既然要在京中發展,就必須結交官員。宋錢,你也有這個打算吧?!」

宋錢應道:「是的,公子,我已有一張列表,都是對京中的生意有影響的人。」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卷交遞給葉歆。

葉歆接過細看,紙上列了十幾個名字,上面有京畿府尹錢如海、戶部主事張洋和巡城御史馮俊等等,都是些六七品的官。

葉歆面露不悅之色,道:「怎麼都是些小官?尚書呢?侍郎呢?」

馬懷仁解釋道:「公子,我們以商人的身份,不便結交大官,一則是大官們怕留下勾結商人謀取私利的罵名,他們要錢都是底下人弄的,沒有一個大官會自己去謀利,我們就是把銀子往他們家抬,也沒有人敢收,因此才有了這份名單。大官方面,要等公子考上了進士,再親自去拜訪。公子,你是不是太性急了一點,官場之事急不得。」

經他的提點,葉歆立即醒悟,連忙點頭,道:「是我太心急,多謝馬老提點,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

「公子,我方纔所說都是傳聞,沒有真憑實據,進了官場的人才知個中事實。」

葉歆又問道:「何處有這些傳聞?」

「公子若想去聽傳聞,酒館茶棚都是好地方,還有文城的議事堂,那裏是書生們最喜歡去的地方,他們在那裏高談闊論、褒貶時政,也有不少的密聞傳出。公子是舉人的身份,可以前去看看。」

葉歆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多派幾個手下,每日前往最多官員聚集的酒館,將他們閒談所說的都記下來。議事堂那裏,我親自去看看。」

馬懷仁讚道:「公子此計大妙,官員閒談中常露話機,即使他們不明深意,也能帶出皇上和朝臣的意思,我即刻派人去做,這種喝酒的活,相信誰都願做。」

「好,馬老,你去吩咐一下。」

馬氏父子應了一聲便去了。龍天行則被葉歆安排去讀書,因為葉歆要他去考武秀才。這武科與武道大會不同,所考的主要是兵法謀略,龍天行書讀的不多,因此賣力的苦讀,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2:18

宋錢見馬懷仁父子等人離開了,便問葉歆:「公子,過兩天我就回曉日城了,最快也要五月才能回來,有些事你必須考慮清楚,你父親和岳父那裏,你想如何處理?」

葉歆正為此心煩,看著宋錢那對陷在圓臉之中的小眼睛,道:「這事瞞不了他們多久,但柔兒不想讓岳父知道,我想還是在京中站穩了腳跟,再告訴他們。你幫我帶一封書信回去,我自會在信中解釋,免得他們突然入京,橫生枝節。可是你回去以後,其他一切有關京中的事一概不能說。」

「這個好辦,我就說在路上碰到,因有急事而未細談,不太瞭解你的情形。」

「甚好,就這麼辦吧!」

宋錢猶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夫人之事,公子是否應當先想個周詳之計,免得出事。」

葉歆愁道:「我也在考慮此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舉人的資料中,我尚未成婚,現在暫時不用理會其他人。唯一怕的是蘇劍豪的反應,若他因此而糾纏下去,只怕會壞我大事,就算他放棄了柔兒,也會懷疑我為何遲遲不成婚。順州那裏,他也應該會得到消息。」

「公子既然考慮了,就該儘快想個辦法。按公子的計劃,最快也需三五年,然而『血劍之誓』的事當年在順州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朝中只怕早已有人知道,至少蘇劍豪知道。這段其間若公子不成婚,難免惹人生疑。尤其是蘇劍豪,若他真的對夫人死心塌地,一再追問,你又作何解釋。」

「我原打算安排柔兒假死,或者失蹤。」

宋錢細想了想道:「這兩個辦法雖然可行,但破綻太大,公子不會不知道,若非如此,公子早就安排了,何必拖到今天。」

葉歆深深地看了宋錢一眼,想不到他的領悟力和觀察力如此之高,幸好自己沒有一時激憤而殺了他,有他在也多一個好幫手。

宋錢又道:「公子若安排夫人假死,首先便會有人問,公子在喪妻之際,竟然安心千里迢迢入京趕考。即使人們不懷疑事情的真相,但公子的聲譽也會受到影響,這對公子的大計不利。而且,公子他日若登上高位,又沒有成親,難免有人上門聯姻,而公子一定不會同意,如此一來便會得罪人,這豈不壞事。最怕的是皇上,他若像對待蘇劍豪一樣,賜個公主給你,或者賜個大臣的女兒給你,到時候你如何是好?蘇劍豪不答應,皇上無可奈何;你若不答應,那就是抗旨。若是公子肯答應,倒是有莫大的好處,只是以公子的性格,絕不會答應。」

葉歆驚道:「不會吧!皇上怎會逼我破這『血劍之誓』呢?」

「既然夫人名義上已死,再成婚也就不算是破誓了。」

宋錢的一席話說得葉歆直冒冷汗,若真的遇上這種情況,倒是兩面為難之事。

「若是公子安排夫人失蹤,難免有人會問,公子既然與夫人情深意重,為何不去尋妻,而在京中享受高官厚祿,這不也是有違『血劍之誓』嗎?如此一來,公子如何能在京中站穩腳跟?若是御史們因此而上書進言,皇上會如何處置公子,誰也不知道。公子在諸事上都算無遺策,為何在這件事上舉棋不定?長此下去,必生禍端,到時候悔之晚矣。」

葉歆緊捏著拳頭,他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希望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因此才沒有下決定。

猶豫了一陣,葉歆看著張口欲言的宋錢,道:「你這麼說,想必是有啥妙計。」

「妙計說不上,我覺得紅姑娘可以以夫人的身份出現在京中。」

「不行!」葉歆不是沒有想過讓紅緂假冒冰柔。可這樣一來,就必須拜堂成親,做個假儀式給別人看,但其中困難太多,無法進行。

一則妻子未必會答應,二則紅緂未必會答應,三則自己不願與其他的女子拜堂成親,四則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蘇劍豪,只要蘇劍豪在京,此計就必會被其察覺,因此只好作罷。

「其實也沒什麼,紅姑娘只不過是做個替身,仍是用冰家小姐的名義成親,在外人看來,一般無二,對紅緂小姐來說,她既不擔虛名,又不會有人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蘇劍豪方面,他和夫人相處也沒有多少日子,即使仍對夫人有意,也只是記得夫人當初的模樣。俗話說女大十八變,事隔三年,他又如何得知夫人變成了什麼樣子,紅小姐既然與小姐長的有幾分相似,公子硬說是夫人,他也無話可說,只不過在人前人後要表現的親暱一點罷了。況且,公子可以用夫人有病,不能見客為由,少讓夫人外出,這樣豈不是更好?」

聽了宋錢這些話,葉歆倒是有點心動,這個方法比安排妻子假死或者失蹤來得更合理一些。

然而,紅緂雖有幾分相像,但畢竟不是同一人,萬一蘇劍豪看出任何破綻,事情將會很棘手。而且,紅緂雖然說過會幫忙救出妻子,但畢竟是另一個國家的人,可能會有中途離去的一天,到時候又要重新安排,十分不便。因此,葉歆只將這個方法當成是最後的選擇。

「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容我再想想。」

「公子,最好在見到蘇劍豪之前就想好,否則一旦說出了口,便再無更改的餘地了。您自己慢慢思考吧!我還要去拜訪官員,先走了。」宋錢說罷便走了出去,留下葉歆一人坐在椅上苦思良策。

思考了良久,葉歆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只好暫時作罷,向「披雲榭」走去。


「大哥有事嗎?」紅緂和錦兒見葉歆來了,笑著讓座於他。

「妹子住的可好?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妹子海涵。」

紅緂抿著小嘴,嫣然一笑,道:「實在是太舒服了,比父親的將軍府還要好,我真想一輩子住在這裏。」

「自然歡迎,不知妹子日後有何打算?」

紅緂見葉歆突然問起了這個,心裏不由的緊張了起來,吶吶地道:「還沒想過,等柔姐平安出來再想也不遲。」

葉歆嘆道:「若讓妹子的大好年華浪費在這裏,我實在不忍。」

紅緂的面色大變,半晌才顫聲問道:「莫非大哥要趕我走?」

葉歆連忙擺手,解釋道:「妹子誤會了,大哥只是有感而發,並非想趕妳走。」

紅緂的表情立即輕鬆了許多,又綻放出笑顏,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大哥嫌我沒用,要趕我走呢!」

「有妹子幫忙當然是好,只是鐵涼好像在京城有使臣在,妳難道不怕嗎?」

紅緂道:「這個不怕,只要我出去的時候戴上面紗便可,鐵涼國在這裏的使臣是禮部侍郎管意,他沒有見過我,即使是面對面也未必知道我是誰。」

葉歆點了點頭,道:「我來是想邀請妹子入城逛逛,不知妹子願不願意?」

「好啊!初來京城自然要到處走走。」紅緂興奮後,卻猶豫起來:「只是……」

葉歆明白她的意思,道:「妹子放心,柔兒嗜睡,我出來的時候已經讓她吃了點安神的藥,只要早點回來就行了。」

紅緂和錦兒自然高興的答應了。


葉歆等三人沒有驚動其他人,讓魏劭親自駕著馬車,送他們來到文城,然後令魏劭自己先回去了。

城門口守衛不多,都懶散的靠著城牆說話,連正眼都沒看進出的人。

文城雖是小城,但也五臟俱全,正中是國子監、翰林院以及考場,周圍一圈都是學堂,還有各種店鋪和客棧。

由於今年是科考之年,所以有不少學子都提前來到此地,準備開春後的京試,若能金榜提名,將是光耀門楣之事,誰都不敢大意。因而,街上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甚至還有不少人竟然拿起書本,搖頭晃腦的在街上邊走邊讀。

葉歆見迎面走來一名頗為俊朗的年輕書生,拱手行禮,問道:「這位公子,請問議事堂何在?」

書生微笑著還禮道:「在下正要去議事堂,如不介意,可以一起走。」

葉歆笑道:「如此便多謝了。」

書生領著葉歆向城東走去,邊走邊問:「在下柳成風,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葉歆,兄台可是今年參加科考的舉人?」

「正是,這裏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等著參加科考的舉人,在學之人都回家過年了,沒有人會在這裏。」

說著說著,柳成風見葉歆身邊有兩個女子,身形婀娜,一作丫鬟打扮,頗為嬌俏,另一人戴著面紗,便笑著問道:「葉兄怎麼把妻子丫鬟也帶來了?」

紅緂一聽,脂染玉面,窘得低下了頭,但面紗遮臉,柳成風看不見。

葉歆尷尬地答道:「這位姑娘並非在下的妻室。」

此時,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舉人的名冊上,自己尚未成婚,帶著紅緂出來,似乎有些不妥。若在其他地方,沒有問題,而今身在京中,若是遇上蘇劍豪,難免有些麻煩,因此開始有些後悔帶紅緂主僕出來。

柳成風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道:「失禮了,小姐是未嫁之女的裝扮,柳某太過唐突,請小姐見諒。」

「柳公子不必在意。」

葉歆放慢腳步回到紅緂的身邊,在她耳邊小聲道:「妹子,不如妳和錦兒自己去逛逛,我一個去就行了。」

紅緂明白了他的意思,嘻笑著小聲答道:「大哥,你是怕有人認出你吧?!不如我扮柔姐,如何?」

葉歆立時目瞪口呆,驚愕地看著紅緂。想不到紅緂也和宋錢一樣有這種想法,她這麼直接的說出來,葉歆不禁為之咋舌。他開始懷疑起兩人是否串通起來,不過看著紅緂調皮的笑容,似乎又是在說笑,因此也就不再多想。

柳成風走在前面,回頭見他們停在那裏說話,叫道:「有事嗎?」

葉歆立即從驚訝中醒過來,小聲應了紅緂一句:「妹子說笑了!」然後疾步走到柳成風的身邊。

紅緂噘著嘴瞪了葉歆的背影一眼,賭氣似的繼續跟在後面。

柳成風看了紅緂一眼,笑道:「葉兄,這位小姐就算不是你的妻室,恐怕是你的紅顏知己吧?」

葉歆乾笑了幾聲,轉移話題,問了些關於柳成風的事。柳成風以為他不好意思回答,也就作罷,隨即介紹自己是海州南海府的舉人,平民出身,今年二十一歲。

走了片刻,他們來到議事堂。這裏其實是叫「指心居」,是一間小茶寮,由於裏面的佈置十分清雅、別具一格,所以吸引了很多的文人到此。

茶寮的主人本是落第的學子,素來附庸風雅,最愛談古說今,見有這麼多文人到來,索性擴大規模,久而久之,便成所謂的「議事堂」。

文人們都喜歡在這裏議論國事、發表自己的見解,有的人甚至在此成名,就算落第也成為各府上的幕僚。店中一個夥計也沒有,都是文人們自己倒水倒茶,走時放下幾個銅板便可。

剛走進門口,兩個書生便迎了上來,向柳成風拱手,道:「柳兄怎麼來晚了?今日來的人頗多,說的正興,只少了柳兄的獨到見解,快請吧!」說罷拉著柳成風便往裏走。

柳成風回頭笑道:「葉兄,我先去了,你自便吧!這裏都是自己招呼自己。」

葉歆微笑頷首,和紅緂錦兒四周看了看這「議事堂」——店內只是一個大廳,門口有一個盒子,應該是文人臨走放錢用的。

廳的中央有一略高出地面的檯子,上面有一張桌子。有一個人正坐在那裏高聲地說著什麼,周圍也放著許多桌子,桌上有茶壺茶碗。屋子的兩側有些爐子,正燒著水,後面有一排櫃子,裏面放著各種茶葉。

葉歆三人找了一張空桌子,錦兒幫他們沏上茶後,便坐著聽書生們發表意見。

此時,屋內已坐了很多人,大約有百人,有男有女,圍著檯子坐著。由於天龍朝允許女子參加科舉,因此有大約七八個女舉人在座。

相比起來,女子參加科舉的人很少,都是官宦之女,大約只佔不到半成,然而中榜的人卻有不少,但真正為官者就少之又少,主要是官員們為了家族的名聲而為之。

柳成風一上台,眾人都拍起了手掌。

柳成風高聲道:「聽說大家在議論昌州的大旱,小弟聽了也感同身受。昌州之事,實乃朝廷用人不當所造成。屈復清麾下二三十萬兵馬,居然連賑糧都保護不了,害的百姓受苦,其罪當誅。可朝中大臣卻不敢仗義執言,皇上也被瞞在鼓裏。」

「聽說御史張成節彈劾屈復清的奏摺都去到御書房了,硬是讓御書房的大臣給駁了回來,說他無事生非,還降了他的職,你說氣不氣人?!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一至如斯,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這書生氣得連五官都擠在一起。

「就是,真是太氣人了!朝廷不聽言官的怎麼行,我們要想方設法上萬言書,勸朝廷罷了屈復清,另選賢能之士代之。」

「對,上萬言書,罷了屈復清!」

柳成風道:「大家說的好,不知還有沒有人有其他的意見?」

「書生義氣!」葉歆嗤之以鼻,連紅緂都覺得這些人是紙上談兵,空言而已。

他們的反應卻讓旁邊的人發現了,一人站了起來,向葉歆拱拱手,道:「這位兄台,像是第一次來,為何面露不屑之意?難道對大家所言都不以為然嗎?」

於是,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葉歆。

葉歆本不想出頭,事到如今也不能不有個說辭,只好站起來,拱拱手,道:「在下昌州舉人葉歆,與諸位一樣都是入京趕考之人,方才一時失禮,還望諸位見諒。」

柳成風走下台來,問道:「葉歆以為我等方纔所言成否?」

「大家都是一片愛國之心,葉某佩服,只是朝廷之事非三言兩語所能解決,皇上英明,屈復清之事自有解決之日。」

一個書生辯道:「非也,皇上雖然英明,但大臣舞弊,欺瞞皇上,這正是我們進言的時候,怎能坐視不理?」

葉歆正欲答話,突然有人叫道:「蘇大人來了!」

室內頓時熱鬧起來,眾書生全都站了起來,望向門口。

葉歆大吃一驚,連忙給了紅緂一個眼色。他沒有去京城而來文城,就是怕遇上蘇劍豪,誰知真的碰上了,如何不令他心驚肉跳。他腦中不停地思索著蘇劍豪可能會問的問題,最困難的是如何回答有關妻子的問題,正如宋錢所說,一句話說了便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紅緂見了葉歆的眼色,便和錦兒走到角落不顯眼之處,等蘇劍豪進來,再出去迴避。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2:49

片刻之後,蘇劍豪英俊的面孔出現在門口,他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白雲金絲錦袍、頭束白金髮冠、腳蹬官靴,面帶微笑、長鬢飄舞,好不瀟灑。無論男女,精神都為之一振。

蘇劍豪一邊走進來,一邊拱手向眾人問好,這兩年在官場上得意,似乎人也更有自信了,表現出來的氣度更加出眾,站在眾書生的身邊,猶如鶴立雞群。不少的書生似乎和他很熟,紛紛圍了上去問好。

蘇劍豪微笑著一一問候,當他的眼睛掃到葉歆的時候不由的愣住了,驚愕之情使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

葉歆面對他,心情有些複雜——若不是因為他的出現,自己的命運也不會如此波折,然而好像沒有理由去恨他。因為他並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是由於地位特殊才使問題複雜化。而且這個時候,自己若想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蘇劍豪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人。

於是,他面帶微笑向蘇劍豪點了點頭,表示友好。

蘇劍豪撥開人群,走到葉歆的身邊,神情有些激動,問道:「葉公子的手好了嗎?」

葉歆揮了揮雙手,笑道:「完好無損。」

蘇劍豪見到葉歆雙手的兩道狹長的疤痕,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道:「當年之事實在是兩位兄長魯莽,蘇某在此向葉公子陪罪了。」

葉歆有些驚訝,本以為蘇劍豪即使不與他交惡,至少也會冷言冷語,可如今蘇劍豪以二品大官之尊拜向他這麼一個白丁當面陪罪,無論真假確是難能可貴。

他扶起蘇劍豪,道:「蘇大人為何如此多禮,當年只是小事而已,不必如此掛懷。」

其他人都驚異地看著兩人,蘇劍豪乃天之驕子、聖眷正隆,居然向一個趕考的書生陪罪,不能不令人吃驚。

「冰小姐沒有跟你一起來嗎?她在京裏嗎?」蘇劍豪特意向葉歆的附近張望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在京!」葉歆的心猛的一跳。

蘇劍豪果然問起了妻子!葉歆的神情顯得略為緊張,話便衝口而出,可剛說完,心裏又後悔了起來——如此一說,便是將後路給封死了。此刻他只能打定主意,以追求功名而延後正式拜堂成親這理由搪塞外人。

蘇劍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柳成風見兩人相談甚歡,插嘴道:「原來葉兄與蘇大人有深交。」

蘇劍豪笑道:「哪裏是深交,葉公子為了我差一點廢了雙手,這事順州的舉人應該有人知道。」接著轉頭向一名身形修長的書生道:「方諾誠,你應該知道。」

方諾誠比原來更加吃驚,道:「是他?!」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著三人,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葉歆不欲聲張,笑道:「往事不必提了,難得有幸見到大人,我們坐下再說。」

旁人見他如此說法,只好忍著好奇心,沒有多問。

蘇劍豪當然不想提及當年的醜事,高興地拉著葉歆坐到了台上。於是葉歆和蘇劍豪成了這議事廳的主角,所有人都望著他們兩個。

在這種情況之下,蘇劍豪當然不便問一些尷尬的問題,只是說了幾句閒話。

柳成風忍不住首先發問:「蘇大人,昌州之事,朝廷為何不徹查?難道朝廷不理百姓的生死嗎?」

蘇劍豪皺了皺眉,思索了半晌才道:「朝廷之事,自有他的分寸,做與不做、行與不行,皇上自有聖裁。不過,我也覺得似乎應該查一下比較好。只是我掌禁軍,這事不歸我管,我不能越權干涉其他衙門的事情。」

葉歆不願意朝廷現在就查此事,這本是他手上的一個籌碼,現在查出真相,手上便少了一個陞官的機會。況且,這事他已計劃好了,這是一步重要的棋,不能輕易便使出來。

他插嘴道:「這事還是暫緩一下更好,屈復清手上有二十幾萬大軍,沒有証據就不能冒然徹查。萬一查不出什麼,不但寒了邊關將士的心,還有可能逼屈復清造反,這恐怕不是大家想見到的結果吧?」

眾人一陣啞然,只有蘇劍豪拍手讚道:「葉公子此言有理。據報,昌州秋後的旱情減了很多,又有很多地方的富商捐款賑災,情況己經得到控制,屈爵爺居中調度,不能說他無功。這事就不必深究了,只要百姓的生活改善了,便是朝廷之福。」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屈復清與父親私交不錯,而且唇齒相依,眼看皇上一天天衰老,卻遲遲不立太子,奪嫡之爭只怕很快便要展開,情勢也有愈演愈烈的跡象,因此不能不防著事態往壞的方向發展。

蘇劍豪在眾人心中的地位頗高,見他發話,眾人都不再言語,於是說起一些其他的不平之事,都是些欺壓百姓、逼良為娼的小事,蘇劍豪自然是答應相助。

葉歆看在眼裏有些想不通——如此看來,蘇劍豪經常來到這裏,他為何而來呢?難道是攏絡人心?可這些人中,能中進士的人有限、能成大官的人更有限,似乎不太值得這麼做。

葉歆不由的仔細端詳著談笑風生的蘇劍豪。兩年不見,他似乎變了一些,原來的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則越來越濃,走到任何場所都能成為核心人物。

那些女舉人的目光更是不同,她們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也有機會參加科考,因而對於蘇劍豪這麼出眾的人品,自然不會放過。

坐了一陣,蘇劍豪說有公事,便起身告辭。臨走時還邀請葉歆去他家做客,葉歆自然是隨口應了。不知為何,葉歆看著蘇劍豪的背影,忽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似乎蘇劍豪的背上寫著孤獨兩個字。

對於自己奇特的想法,葉歆不禁啞然失笑。又坐了片刻,他也告辭而去。


紅緂和錦兒正在對面的飯莊坐著等葉歆。

紅緂主僕二人一見葉歆出來,便迎了過去,道:「想不到真的遇上他了。」

錦兒卻道:「他真的很出眾,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葉歆調侃道:「怎麼,動心了?」

錦兒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嬌嗔道:「葉大哥真壞,拿我來開玩笑。」

葉歆瞥了一眼紅緂,笑道:「我倒覺得妹子和他挺相配的。」

紅緂勃然變色,怒氣沖沖的瞪著葉歆。葉歆只道自己開個玩笑,不知道說錯了什麼,當場愣在那裏。

「是啊!小姐……」錦兒很贊同葉歆的看法,可看到紅緂的面色就不敢再說。

紅緂凝視著葉歆許久,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我也配不上,你還是另找他人吧!錦兒,我有些累,我們回去吧!」

紅緂說罷,便向城門走去,錦兒不知她為什麼會這樣,急忙追了上去。葉歆不明所以,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苦笑了一下,繼續在城中的大小酒館中遊逛。

自從這日之後,紅緂變得有些幽沉,雖然仍盡心地幫葉歆做事,但是話少了許多,總是喜歡坐在湖邊,靜靜地看著平靜的湖水。葉歆和錦兒都知道她有心事,但紅緂不說,他們也不好問。


「春天到了!」

紅緂依舊像往常一樣,坐在湖邊靜靜的看著,湖邊的草地已經冒出了青青的小草,樹上也發出了嫩芽,像徵著春天的到來,湖上也多了很多水鳥,追逐著、鳴叫著、嬉戲著,生機盎然。

「小姐!」錦兒出現在她的身後,她知道這個時候紅緂一定在這裏。

紅緂似乎沒有聽到,呆呆地托著下巴坐在一段枯木上。

錦兒坐到她的身邊,也看著平靜的湖面,道:「小姐,妳這個樣子,不如我們回涼州吧?」

「不,我決定了,直到柔姐出來為止,我都會在大哥身邊幫他。」

「可是,老爺……」

紅緂打斷了她的話,道:「我不回去,對爹也有好處,免得他老人家為難。況且,現在我不能走。」

錦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出了一個她一直藏在心中的問題,道:「小姐,你是不是為了葉大哥?」

紅緂幽幽地道:「錦兒,我很佩服大哥,他對妻子真摯的愛使我深深地感動了。我開始明白當初柔姐為什麼選擇了大哥,若是有人能為我如此,我也就心滿意足。不過,天下未必能有第二個像大哥這樣的人。現在是他最需要朋友的時候,我們應該幫他,孩子剛出世才三天,以後還有更多的事要我們幫忙。」

錦兒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一樣事情,紅緂是因為感動葉歆對妻子的愛情而喜歡上他了。

她非常驚惶,著急地勸道:「小姐,妳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是不可能的,老爺也不會讓妳這樣下去。」

紅緂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得到過什麼,既然大哥這麼執著,我為什麼不能呢?恐怕要等到柔姐出來,我才能放下這份執著。」

「可是,柔姐若是一輩子出不來,妳難道也一輩子待在大哥身邊?」

紅緂的笑容中帶著點苦澀,道:「若是能待在大哥身邊一輩子,也未必不是好事。不,我不能這樣想,這太自私了,大哥也不會容忍柔姐在籠子待一輩子,他會拼了命去救柔姐出來。」

錦兒這下傻了,紅緂如此確切的回答,反而使她說不出話來,然而她想到另一種可怕的後果。

「錦兒,其實跟在大哥身邊會幹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也許會名留青史。大哥雖然沒有將計劃說出來,但我知道,他已經在策劃著一次大行動,只要他入了官場,便會不斷的推出一個又一個的計劃,直到柔姐出來為止。」紅緂傻傻地笑著,又道:「名留青史,歷史上會留下我們的影子嗎?又會如何評價我們呢?我實在想知道,可惜那是死去之後的事了。」

然而,此時的她不曾想到,她也將是歷史的撰寫者之一。

錦兒只有聽的份,不知該如何回答紅緂。其實,紅緂也不想知道錦兒如何回答。

過了半晌,錦兒突然醒悟起自己為什麼來找紅緂,急聲道:「小姐,我忘了,葉大哥找妳有事。」

「妳怎麼不早說?!」紅緂猛的站了起來,留下一句埋怨的話,便飛奔而去。

錦兒看著她緊張的神情,既想笑,又想哭。


「大哥,你找我嗎?」紅緂站在「鳳鳴軒」外,叫了一聲。

因為沒有葉歆的道術,周圍的毒籐是不會讓開路的,之前便有一個莊丁忘了規矩,不小心誤碰了毒籐,結果昏睡了十天,醒來之後還讓馬懷仁重罰,從此以後誰也不敢擅自來這一帶。

話音未落,毒籐左右移動,讓開了一條道。

紅緂走了進去,見葉歆正坐在書桌前寫著什麼。

葉歆抬頭看著她道:「妹子,我要搬家了。」

「搬家?」

葉歆見到她詫異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正是,城裏不是有房子嗎?我登記的是那個地址,送喜榜的人會去那裏,所以要搬過去住,那裏已經安排好管家,就等我搬進去住。」

紅緂恍然大悟道:「難怪大哥當初要置兩處宅子,原來是為了現在用的。大哥是怕別人起疑心吧?」

「正是,我要給別人一個好形象,剛入官場,事情難料,還是保守一點較好。」

紅緂好奇地問道:「大哥雖然有才,但榜還沒有發下來,大哥怎麼知道自己已經中了?」

葉歆笑道:「我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紅緂愣了下,隨即明白,葉歆一定是用遁術去什麼地方查到的。

果然,葉歆說道:「昨晚我去到這次的主考翰林學士伏宇全的府上,他和一班考官們正在那裏準備發榜的事情,所以我就知道了。」

「考了第幾?」紅緂急著問道。

葉歆笑著豎起一隻手指,又嘆道:「我本只想個二甲進士,誰知竟然中了魁首,這倒也出了我的意料。」

「狀元!」紅緂像是自己中了榜一樣,竟然高興地挽著葉歆又跳又叫,弄得葉歆很不好意思。

臥房裏的孩子被吵醒了,哇哇的大哭起來。

冰柔也被吵醒了,一邊哄著剛出世的兒子,一邊問道:「妹妹來了嗎?什麼事這麼高興?」

紅緂的臉立時染上了紅霞,鬆開葉歆的手臂。

「大哥中狀元了。」她邊說邊走進臥室,坐在冰柔的身邊,摸了摸孩子嫩滑的小臉,笑道:「小夢山,你爹中狀元了,你將來也要中個狀元,別輸給你爹。」

葉歆將兒子命名為破,意思便是希望他母親早日脫出牢籠。冰柔卻不喜歡,自己又給了兒子另一個名字——葉夢山,因為她想到了曉日城的夢山。

葉歆無奈,只好答應待妻子脫出牢籠之日,兒子便改名叫夢山。紅緂不喜歡破字,因而還是叫著「小夢山」。

冰柔早上便知道了,著實歡喜了一陣,現在見紅緂如此高興,又笑了出來。

紅緂想起一事,問道:「大哥,我們搬了,柔姐和孩子怎麼辦?」

葉歆道:「這正是我要找妹子來商量的原因。中了榜之後,我有很多事要辦,不能來回跑,而柔兒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就請妹子白天留下來幫我陪柔兒,我夜裏會回來這邊,好在孩子已經安全地生下來,柔兒有個伴我也放心多了。」

「這樣不是很辛苦嗎?」

葉歆無奈道:「沒辦法,城門要檢查,若是不能保証安全通過,我不想冒這個險,也不想讓他們母子分開,況且這裏空氣好,對柔兒和孩子都有好處。」

冰柔生下孩子後,似乎心情開朗了許多,終日弄兒為樂,即使沒有丈夫在身邊,也不會像往常一樣大發脾氣。而且欄杆的空隙夠大,可以將孩子抱進抱出,這對於照顧孩子有很大的好處。

一時,孩兒餓了要吃奶,紅緂不好意思看著,於是回去書房。

過了一會,葉歆也走了出來,道:「孩子睡了,我們出去說吧!別吵醒了孩子。」

這個時候的葉歆才恢復了他本來的性情,溫柔和氣,十足是一個好父親的樣子。紅緂看在眼中感受甚深。


去到「披雲榭」,紅緂便問起葉歆有何打算。

葉歆臉色又陰了下來,道:「朝局的混亂,比我想像中的更難以捉摸。派系的分化似乎並不像坊間傳的那麼分明,因而無法看出各皇子的勢力大小,大臣與諸皇子間有頗多來往,外人實在是難以看出個中玄機。我本來打算找到一皇子投靠,但現在看來還不是時候,我拿捏不準誰是最適合的人選,萬一走錯了,我死不要緊,柔兒和破兒不能有事。」

「大哥怎麼知道這些情報?」

葉歆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道:「這是馬懷仁派人去城裡各處收集來的京城傳聞。我全部看過一遍了,只是有用的不多,但有幾條很重要,我都用紅筆圈了。」

紅緂翻開一看,果然見小冊裏寫著一條條的見聞,只有幾條用紅筆圈住。

她合上冊子還給葉歆,憂慮地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葉歆沉聲道:「只能見一步走一步,現在我既然中了狀元,對各個派系多少也有點用,就看誰會來找我。其實,不久便會有一次最好的機會。」

紅緂思索了片刻,道:「大哥可是說武道大會?」

「妹子果然聰明,武道大會是人才集中之地。眠月大陸以武為貴,況且其中不少人都有機會掌兵權,各派勢力不會放棄這個網羅人才的好機會。」

「這麼說,大哥是在等機會?」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時間等,柔兒母子也不容許我等。我不能讓機會操縱我,我要自己創造機會。」

「這話有理,但朝局非我們能夠左右,機會也不是輕易便能創造的。」

葉歆轉頭望向窗外,天邊泛起了彤雲,風也起了。

他忽然說了一句:「好像要下雨了,春天雖然好,只是陰雨太多,見太陽的機會不多啊!」

紅緂聽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3:13

此時,宋錢已經離京回順州打點生意,而龍天行也在剛完成的府試中取得了武秀才的資格,但只是榜末,因此仍在苦讀之中,希望在秋天的州試中考取舉人資格。葉歆的身邊主要是丁才和魏劭兩人。

這三個月以來,葉歆只在莊中,沒有再露面。他一方面苦練道力,希望使消耗的道力儘快復原,一方面將時間都花在了攏絡人心上,尤其是對身邊的幾個人。

他首先派人去將魏劭和丁才的家人帶來,以上賓招待,再安排丁才的弟弟丁旭以及魏劭的兩個表弟張廣和張肅在莊中練文練武,如此一來,這些人便與葉歆榮辱與共,賣力為葉歆做事。

丁氏兄弟主要是去幫馬懷仁打點生意;而魏劭一家則成為莊丁護衛的頭領,終日領著幾十個莊丁練武。

魏劭原來做護衛的經驗成為莊丁們學習的活例子,三個月下來,莊子的實力也不容小覷,最重要的是練成了葉歆所傳的陣法,這樣一來方能彌補武功不足的缺陷。


「報,昌州舉人葉歆,應本科京試,高中第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報喜人笑得連眉毛眼睛都擠在一起,對著葉歆道:「狀元爺,小的給您賀喜來了。」

身後的人把鑼鼓敲打得更響,狹長的街道上,立即熱鬧了起來。

圍觀的鄰居們一片嘩然。

「呵,咱們這條街出了個狀元,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怎麼從沒見過他?」

「你沒有聽喜報上怎麼說的嗎?昌州舉人,一定到京不久,在這裏置了房產。那個管家劉老我見過,以前是城北李老爺的二管事,為人老實,我還跟他喝過酒呢!」

「劉老,賞!」葉歆滿臉笑容地接過喜報,心裏卻道:「終於要開始了。」

身邊的一個年過半百,髮鬚花白的老人喜笑顏開地掏出五兩銀子給報喜的人,道:「恭喜少爺、賀喜少爺,老朽侍候了人一輩子,就是沒有侍候過狀元,這可是小老兒最榮慶的事。」

葉歆笑道:「以後還要劉老多多提點才是。好了,你去外面打點吧!我進去休息一陣,一會兒一定有國子監的人來接。」

「您放心,這裏都交給小老兒了。」


這宅子不大,很普通,用一般的磚石木材搭建,有前後二進,前面有正廳、書房,後面有正房一間、左右廂房各兩間。

葉歆轉身走進了宅子,來到書房剛坐下,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門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要的人沒有找到。」

「回來就好,辛苦了,坐吧!」

葉歆早已知道沒有那麼容易便找到修道之人,因此並不介意,他站了起來,拿了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給她。

山風也不客氣,坐在葉歆的對面,端起茶就喝。葉歆瞥見她拉起臉上黑布的一角露出粉嫩的臉,嫣紅的小嘴份外誘人。

葉歆笑了笑,道:「姑娘辛苦,要妳跋山涉水,實在不好意思。」

山風知道葉歆早已洞察了自己的身份,道:「訂了合約,就要遵守。到處跑,總比殺人要好。」

「難道姑娘竟是第一次殺人?」

「是又怎樣?」

葉歆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山風有些不知所措,驚問道:「你這是為何?」

「在下令姑娘染上了血污,在此陪罪。」

「你這人真怪,你付錢,我殺人,陪什麼罪?」

葉歆碰了個釘子並不介意,反而笑道:「說的是,姑娘的名字應該是嵐吧!」

嵐看了看他,沒有回答。

葉歆背著手,看著牆上的秋煙山水圖,忽然嘆道:「嵐是個好名字,雲霧繚繞,飄然自在,無拘無束,實在令人嚮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那種生活。」

嵐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疑惑地看著他。

葉歆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對不起,我說了些廢話。」

「接著要我做什麼?」嵐直接了當的問了出來。

葉歆卻沒有回答,問道:「以姑娘的美貌,每天穿著這身黑衣隱在暗處,不覺辛苦嗎?」

「職業而已!」嵐扯下面紗,露出嬌嫩的臉,眉宇間的那種淡淡憂愁似乎總是揮之不去。

葉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道:「姑娘打算以什麼身份在京中行走?」

嵐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想過,我以為你會不停地給我任務,不是嗎?」

葉歆笑道:「我又不是喜歡殺人的魔頭,不會天天要妳去殺人,很多事是不需要殺人就能完成的。」

「我該幹什麼?」

葉歆輕輕一笑,道:「暫時什麼也不用做,我在文城給妳安排了住所,妳先休息一下,有事的時候我會去找妳。」

「我已經有了住處,不勞你費心。」嵐弄不明白葉歆在想什麼,花五十萬兩銀子雇她來,竟然只是安排她休息。而且葉歆從沒有正眼看過她,這令她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問了出來:「我長得很差嗎,你怎麼連正眼也不看我?」

葉歆無奈地搖了搖頭——女人似乎都很在意自己的美貌,連殺手也不例外,別人不盯著她看反而是一種不對的行為。

他苦笑道:「姑娘貌美如花,自有天下人欣賞,我已有妻室,這非禮莫視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嵐聽在耳中,覺得葉歆言下之意是指自己不夠資格吸引他,氣得一甩袖子就想走,還是葉歆用話把她攔住了。

「姑娘,且在此處稍留片刻,等辦完了事,我帶妳去居所。」

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坐下,仍是不理睬他。忽然,她看了外面一眼,接著閃身而去。

片刻,劉管家跑了進來,道:「少爺,國子監的轎子來接您。」

「知道了,你去做事,我換好衣服就去。」

待劉管家離開後,嵐又出現在房內,道:「想不到你竟能中狀元。」

「僥倖而已!」


坐著轎子,一路大鑼大鼓的敲著,中榜的新科進士們陸續來到了國子監。

葉歆一下轎,便見柳成風也剛好落轎,笑著迎了上去,拱手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柳成風見了葉歆也笑臉相迎。

葉歆自從新年去了議事堂之後,便再也沒有去了。一則是覺得議事堂沒有什麼可用的消息,二則是不想再碰上蘇劍豪,現在還不是與他交往的時間,等到自己決定了走哪一條路線,再去見他不遲。

一問之下,才知道柳成風中了榜眼,兩人相視大笑。

柳成風信誓旦旦的道:「如今我等已是朝廷命官,一定要在朝中大展拳腳,為百姓謀福。」

「正是,兄之才勝於我,還望柳兄多多關照。」

「彼此彼此!」

國子監內人潮洶湧,一百三十八名新科進士都會聚在此,一百二十五名男進士、十三名女進士。葉歆和柳成風卻發現除了三甲之外,其他大部是公卿之子女,都在一起說話。葉歆、柳成風、探花海承思以及平民出身的進士,則聚成一小堆。

海承思感嘆道:「看來自古官場難入的道理確實不假,能中進士的大都是官宦子弟,我們平民出身的才二十幾人,鬥不過他們。」

海承思是個矮個子,長的一副冬瓜臉,看上去不太舒服,今年二十九歲,三次落第,今年終於考上,還考了個探花。

一個三甲進士道:「好在一甲都是我們平民得到,也算是個好兆頭。」

眾人都點頭稱是,深以為然,唯獨葉歆搖頭嘆息。

柳成風覺得奇怪,問道:「葉兄高中狀元,為何這般模樣?」

葉歆也感覺到沒有背景在京中是如何人單勢孤,因而有心將這群平民出身的進士凝聚在一起。

他故做愁態,道:「大家似乎還沒明白,我們這一甲的魁首遠不如他們,我倒希望自己是中二甲。」

「這話怎麼說?」身邊的人都驚訝的看著葉歆——居然有人不願中狀元?!

葉歆輕咳了一聲,道:「我們這些一甲雖然榮耀,但仕途遠不如他們。他們二甲分發到各地去當知縣,或者六部主事、中書,不但有權,還有錢,過了三年五載,便能高陞。而我們只能待在翰林院中,運氣好的,將來分發到六部做主事;運氣不好,只能一輩子在翰林院裏讀書,這又有什麼好處?」

這些平民出身的人都是十年寒窗,不明白朝中之事,現在聽了葉歆的一席話才恍然大悟,而那些原本因為只得三甲進士而感到不憤的人,則都暗自慶幸。柳成風和海承思則默然不語。

葉歆又笑著安慰道:「柳兄、海兄,不必擔心,我們平民出身的進士只要團結,就不怕沒有出頭的機會,你們兩位年長,老成持重,必然是朝廷的棟樑,我們這些平民出身的進士還指望兩位帶著大家為朝廷和百姓多做點事。況且今科的主考內閣學士林大人就是平民出身,他是清流的重要人物之一,有他在朝中,我們多少也有點希望。」

在場眾人都贊同葉歆的意見,一群朝中新人的關係因此就親密了起來。柳成風本來就喜歡大膽直言,因此沒有推辭,甚至安排眾人去他家議事。

葉歆自柳成風出頭之後便不再說話,因為他要的就是這種勢態——朝中的政局不明朗,用清流去刺激一下,也許會驅散朝堂上遮眼的煙霧。


「宣新科進士進殿!」

葉歆淡淡的笑了笑,整了整新換上的官服,沿著漢白玉的台階緩緩走向金鑾殿。柳成風和海承思在後面跟著,後面還有二甲和三甲的進士。

大殿中金碧輝煌,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海承思和柳成風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場面,心驚肉跳,背上已經被汗浸濕,身體微顫。

而葉歆看似神態自若,但若細心看,卻能發現他牙關緊咬,雙目透出一閃即沒的陰霾。

百官們見到葉歆的氣勢和神態都不禁暗暗點頭。皇帝江明宸,史稱明宗,端坐在龍椅上,看到葉歆也是暗暗點頭,覺得此人氣度不凡、瀟灑飄逸、與眾不同,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葉歆第一次看到明宗,他覺得這人外表祥和,雖是滿頭白髮,但全身散發一種王者的威嚴,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開始有點擔心,自己的計劃會否讓明宗察覺出來。

雖然自己並沒有篡位之心,但奪權謀政、擾亂朝綱、挑起內亂,都是滅門的大罪,只要被察覺一二,便死無葬身之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歆等人行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之後剛起身,海承思突然一下子暈倒在地,口吐白沬,身體不斷的顫著。眾人一見就知道是驚喜過度所致,雖是平常事,但在此朝堂之上卻有失體統,又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之罪。

明宗乃愛才之人,見探花如此模樣,心下疼惜,急傳太醫。

葉歆跪在地上,稟道:「稟皇上,微臣頗曉醫術,能否為探花一治?」

明宗大喜,連忙准奏。

葉歆伸出右手,貼在海承思的命門,借助藏在內衣的雪籐施展道力。片刻間,海承思便甦醒過來。

明宗見了龍顏大悅,讚道:「葉愛卿的醫術如此高明,我看與太醫不相伯仲,不知從何而學?」

「謝聖上誇講,微臣自幼學醫,曾得『天龍醫聖』指點一二,故尚可一用。」

「哦,你竟然有緣得到那神醫指點?!機緣不小啊!既有這等醫術,為何來考科舉啊?」

「微臣年少學醫,乃心存救人之心,而後微臣苦思救人之法,醫人者只能救一二,為官者可以為千萬百姓造福,其中大小,微臣深知。故棄醫而入仕,只想為皇上解憂、為萬民造福,此乃微臣之宿願。今蒙皇上恩點,賜狀元之殊榮,微臣定鞠躬盡粹,死而後已。」

明宗聽了連連頭點,道:「好!你有這等想法,朕心甚慰,朕相信你一定能夠為江山社稷做出貢獻。你寫的那篇『武德賦』,朕看過了,寫得很好,是朕多年僅見,與蘇愛卿那篇『民論』不相伯仲。」

接著,明宗手一擺,身邊的一個中年太監走了出來,張開聖旨,讀道:「眠月四百一十七年,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葉歆,授翰林院修撰;第一甲第二名……」

大監讀完之後,明宗站了起來,道:「朕很高興,又多了這麼多賢良之才,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只要有才,朕一定會破格錄用,就像是這次的柳成風,從他的文章裏,朕看到了他對治國的熱忱和能力。柳成風,朕升你為翰林侍讀。」

「謝主隆恩!」柳成風大喜過望,剛入朝堂便陞官,而且這翰林侍讀是跟在皇帝身邊的人,有更多的機會向皇上進言。不僅如此,這個從五品的官,還比原來的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升了三級。

朝臣們和進士們都對柳成風刮目相看,覺得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葉歆也暗暗高興柳成風成了新科的領袖象徵,自己這狀元便顯得不起眼了,免得這些偏好談論國事的翰林們將自己推出去做代言人,那時自己就左右為難了。

明宗沒有再說什麼,便退朝了。

之後,由禮部頒下金銀、綢緞,給狀元、榜眼、探花遞法酒、簪花披紅,請他們上馬,然後由鼓樂彩旗導引,從東北方向出發。至京府官衙,府尹迎於階下,三人下馬入堂,即開樂宴,宴罷葉歆這才回府。


一進書房,嵐便閃了出來,道:「你怎麼了?」

葉歆笑了笑,道:「沒有什麼,我們走吧!」

去到文城,葉歆把嵐帶到翰林院對面的一間小茶捨。

茶捨有兩層樓高,十分古樸典雅,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一些竹簾木雕之類的小擺設。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裏小酌,都是些文人學子。

嵐跟著葉歆繞到樓後,從那裏的樓梯登上了二樓。

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丫鬟從門內走了出來,道:「參見公子!」

葉歆指著嵐道:「秋兒,這位是嵐小姐,妳以後要好好的服侍她,我會有重賞。」

「是!」秋兒向嵐福了一福,道:「秋兒見過嵐小姐。」

「你要我住在這裏?」嵐實在不明白葉歆要幹什麼,疑惑地看著他。

葉歆笑道:「正是,這裏不好嗎?」

嵐轉了一圈,道:「是挺舒服,不過我總覺得下面是酒館有些怪。」

「下面的茶捨是我讓人開的,所以想吃什麼,叫秋兒去弄,屋裏面有幾千兩銀票,是給妳用的,其他的開支也都算在我的帳上。閒來無事,可以叫秋兒陪妳到處走走,或者去下面的茶捨坐坐。好了,我該走了,妳休息吧!」

說罷,葉歆轉身離開。見天色已昏暗,他沒有回府,逕往雪竹莊遁去。


晚上,馬懷仁設宴為葉歆慶賀。歡聲笑語中,只有葉歆愁眉暗索。酒過三巡,丁才匆匆趕來。

「公子,蘇劍豪親自登門拜訪,見您不在,留著帖子,請您過府一敘。另外,柳成風也請您過府。」

「哦!」葉歆對於蘇劍豪如此舉動微感吃驚:「還有什麼人拜訪?」

「不多,只是些翰林。柳成風府上卻是賓客眾多,連閣老和要臣都派人慶賀。」

馬懷仁愕然道:「一個狀元如此受冷落?」

葉歆笑道:「馬老,這正是我要的。俗話說,旁觀者清,如今的朝局不能不看清楚再走。柳成風雖然有機會在皇上身邊辦事,但沒有實權,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官雖然不小,但風險也不小,而且他又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一定會大數眾臣的不是,不用幾個月便把人都得罪光了——他那種官,我不想做。等我看清了局勢,再行動也不遲。」

馬懷仁心神領會,笑道:「公子說的是,言官無用,可是這翰林院也做不了什麼事,公子怕是要有什麼行動吧?」

「馬老不愧是老謀深算,我正有計劃要跟你們說。丁才,你也坐下。」

看著身邊的人一眼,葉歆的眼中射出懾人的精光,道:「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葉歆知道諸位都是胸懷大志的人,葉歆雖不算大才,卻也希望成為權傾朝野的重臣,希望諸位助我。」

眾人心中一緊,隨之暗喜——葉歆有如此大志,正是他們想要的名主。

大夥都起身舉杯道:「願助公子成就大事。」

春風暢然,屋外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然而室內的人正策劃著一場推動朝局的陰謀。牽涉之廣,影響之深遠,歷史也為之咋舌。


散席之後,紅緂特地把葉歆請到「披雲榭」。

紅緂擔憂地道:「大哥,這事是不是太危險了?若是讓人查出,將是滅門的大罪,我覺得大哥在玩火。」

葉歆沉重道:「妹子,這條本就是險路,在險路上再加些危險,並沒有什麼。這事就算有人懷疑,也不可能有証據。況且,我已經找好了擋風避雨的地方。」

「誰?」

葉歆摸了摸腕上的疤痕,眼中射出凌厲的精光,緩緩吐出了三個字:「蘇劍豪!」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3:58

「大人,新科狀元葉大人已在門口下轎。」蘇府的管家李進站在正廳門口稟告。

蘇府屋內有不少,都是四大家族的人,正在調風弄月,只有蘇劍豪一人與之格格不入。

蘇劍豪大喜,道:「書房設宴,我親自相迎。」

他正欲離開,卻聽身邊一人傲氣十足地道:「劍豪,用不著親自去吧!他只不過是一個狀元,有什麼了不起,沒有必要如此禮待他。」

說話的是蘇劍豪的舅舅顏僖,被削爵之後仍留連煙花之地,絲毫不理正事,架子卻很大,以自己出身豪門為榮,幹了不少的壞事。

一聽顏僖之言,其他的世家子弟也連聲附和。

蘇劍豪很不喜歡這些只知玩樂的親戚,這兩年不知惹了多少事,全靠自己周旋,弄得自己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但畢竟是自己的親人。他只好忍著氣道:「舅舅,他現在官職雖小,卻是有用之人。我在順州,便已知道此人大材,不可小看。而且,父親一直交待我,要在京中多建立自己的勢力,可我在京兩年也沒有什麼進展,卻得罪了不少人。」

顏僖哼了一聲,道:「劍豪,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不幹事,誤了你的大事?」

蘇劍豪雖然心裏說是,嘴上卻道:「怎麼會呢?你們都是我的親戚。」說完就轉身出去,不想多費唇舌。


「葉大人!」蘇劍豪笑著走到門口。

「蘇大人,別來無恙?」葉歆見到蘇劍豪親自相迎,連忙施了一禮。

這幾日在翰林院碌碌無為,這使他意識到要儘早離開,於是提前拜訪蘇劍豪。

蘇劍豪將葉歆引至書房相談。他對於葉歆被哥哥砍傷一直耿耿於懷,對於葉歆,他抱有深深的歉意。

這次見葉歆安然到京,而且還考中狀元,他實在很高興,因此去葉府邀請他,想不到他真的來了。

蘇劍豪略帶歉意的道:「葉大人,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本想去拜會,卻因事情太多,晚上才有空,所以請你來,想不到你真來了。」

「蘇大人,在京城之中,下官沒有熟人,只有大人相識,所以第一個便來拜會大人。這三個月為了科考,在家苦讀詩書,未能拜會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別什麼大人、下官的,叫我蘇兄就行。」

「這如何使得,大人是二品大員,又是候爵,下官怎敢造次?」

蘇劍豪假裝惱怒的樣子,道:「你若是不叫,我可就惱了。」

「既然這樣,恭敬不如從命。」

「葉老弟是朝中新貴,前途無可限量。」

葉歆見他一下便入了正題,笑道:「哪裏,怎比蘇兄手掃禁軍,現又掌兵部。」

蘇劍豪見他甚是油滑,話語含糊,似乎對現在的官位有些不滿,問道:「聽老弟之言,似乎對現職不甚滿意?」

葉歆嘆了口氣,道:「翰林院這個地方,每天抄抄寫寫,一點作為也沒有,還要受到壓制,倒不如做個知縣痛快。」

蘇劍豪哈哈大笑,道:「老弟放著六品不願幹,竟然想去做七品?」

葉歆還是嘆道:「蘇兄,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我雖是新科狀元,但在京城中沒有背景,很難在官場上站住腳。」

蘇劍豪似乎明白了葉歆的意思,道:「老弟第一個便到我府上,莫非是有意表態?」

葉歆正色道:「小弟思前想後,只有蘇兄可以依靠。當年之事已經過去了,我的手也好了,我不是小器之人,不想因為小事而斤斤計較,也不想為自己在官場中設下一個敵人,因此就先來拜會蘇兄,表示和解之意。」

蘇劍豪見他意誠,原來的些許疑心已經被一抹而去,歉意使他對葉歆有親近感,況且,他也很佩服葉歆當時立下血劍之誓的勇氣。

他笑著道:「哪裏,是我的過失,你不怪我就不錯了。我也知道官場難混,連我有父親撐腰也覺得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這三個月在京城,葉歆已經將官場的情況瞭解了一二,蘇劍豪所說確實是事實。

蘇劍豪本身名氣太盛,難免樹大招風,好在他聖眷正隆,又有父親支援,沒有人敢動他。

然而四大世家剩餘的都是些紈褲子弟,不知進取,往往惹事生非、欺壓百姓,京中的百姓早就不滿,多虧蘇劍豪庇護,才沒有重罰。而蘇劍豪為人正派,官聲甚好,在清流中有些地位,因此言官們才無微辭。

這正是自己的前車之鑑,鋒芒顯露之時必須有強硬的後台支援,否則四面受敵,防不勝防。自己現在的目標是迅速陞遷,難免又重蹈覆轍之險。

來之前,他思考了很久,既然各皇子都不能依附,至少現在不能有所表示,剩下的就只有蘇劍豪這一個選擇,他現在鋒芒畢露,正是自己最好的擋箭牌。

蘇劍豪本就招人忌,自己在他的陣營之中,就算官升的再快,別人也只會將目標放在他的身上,而非自己。換句話說,只要跟著蘇劍豪讓他多立大功,踩著他的腳印前進便能力保不失。

葉歆笑了笑道:「蘇兄才高八斗、文武全才,六元及第更是前所未有的殊榮,必然千古流芳。小弟萬不能及,若有機會還請蘇兄提攜一下。」

「葉兄客氣,我們有同窗之誼,又是舊識,我在京中雖已一年,但所識之人不多,只是與皇上相合而已,有葉兄相助,自是求之不得。我們聯手,定能為天龍開創新局面。」

蘇劍豪本就想招攬葉歆。父親一直要求自己力爭大權、培植黨羽,力保蘇家在朝中的局面,而後再圖陞遷,他至今還未能成事,全因族人所累,所結交之人都是阿諛之徒,不能重用,心裏甚煩,此時見葉歆以低姿態相求自是求之不得。

「多謝蘇兄,小弟定為蘇兄效犬馬之勞。」

葉歆漸漸開始瞭解蘇劍豪的性格,知道他雖然文韜武略皆善、聰明過人,只是性格承繼了武者的風範,直爽豪邁、不擅權謀之術,此種人辦事是良才,但在政治鬥爭之中,卻缺少了點東西,不比自己自幼喜讀雜書,對權謀之術瞭解頗深,雖未曾做官,但亦知官場處事之道,自己和他一起,倒是天作之合。

「來!我帶你去見一見四大世家的人。」說罷,蘇劍豪便領著葉歆去到正廳。


廳中的幾人仍在那裏猜拳的猜拳、喝酒的喝酒,顏僖甚至抱著蘇府的一個長得頗為嬌俏的丫鬟動手動腳,弄得丫鬟又哭又叫,拚命的掙扎。

蘇劍豪見場面如此不堪,面色立即沉了下來,冷言喝道:「舅舅,夠了。」

廳中所有人立即停止動作,滿臉懼意。有的人的爵位雖然比蘇劍豪高,但面對他卻自然而然的感到畏懼。

顏僖像是喝多了,醉眼矇矓地轉頭看著蘇劍豪,嘻笑道:「劍豪,你這丫鬟不錯,送給我吧?」

那丫鬟趁他不注意,掙脫了他的懷抱,掩著臉跑了出去。

蘇劍豪冷言道:「舅舅醉了。來人啊,送舅老爺回府。」

顏僖怒不可遏,把酒壺往地上一扔,吼道:「不就是一個丫鬟嗎?有什麼了不起,你以前不也是為了人家的女人,弄得失魂落魄嗎?」

蘇劍豪的臉窘得通紅,抓起身邊的一枝筷子就刺向顏僖,顏僖還沒看到筷子,已經被點倒,只聽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送舅老爺回府。」

後面的兩個家丁立即上去抬著顏僖離開了正廳,其他人都一溜煙跑光了。

葉歆看著這一幕,並沒有笑,反而感慨良多——世家子弟便是這個樣子,沒有付出代價的權利和地位只會帶來這種問題。

同時,他也為蘇劍豪感到可憐,有這些人在身邊,難怪蘇家至今仍是毀譽參半。

蘇劍豪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葉歆倒了杯茶給他,笑道:「顏老只是醉酒而已,蘇兄不必如此大動無明。」

蘇劍豪嘆道:「老弟,你都見了,我就是想有作為,也被這些人給敗壞了。」

葉歆知道,如果要依靠蘇劍豪,就不能留這些人在京裏壞事。

心念一轉,葉歆小聲問道:「蘇兄為何如此忍讓?」

「賢弟,他們到底是我的親人,又沒有犯什麼大錯,總不能叫我……」說到此處,蘇劍豪嘆了口氣。

「小弟有一計,可去這些人。」

蘇劍豪抬頭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能做出有損家法之事。」

「大哥放心,此計不會害他們,反而會對你和蘇家都有利。」

「哦,說來聽聽。」

「方纔所見,其他人都對蘇兄有懼怕之心,只是顏僖身為長輩,蘇兄不敢教訓,是不是這樣?」

「正是!」

「蘇兄如此聰明之人,難道不知擒賊擒王的道理?」

「你是要我殺了他?」

「不是,只要將他送出京城便可。」

蘇劍豪無奈地道:「我也是這麼想,幾次勸他出京,去父親那裏,他總推辭,說京裏熱鬧,非外地可比,我又不好用強,只好作罷。」

葉歆笑了笑道:「我聽說顏老最近又惹了禍。」

蘇劍豪立時皺起了眉頭,露出煩惱的樣子,道:「可不是,為了一個妓女,在大街上和小混混打了起來,讓人打得鼻青臉腫,還被巡城御史給抓住了。這事已鬧到都察院,還是安泰安大人說情,才暫時壓了下來,我正為這事煩惱。」

「這正是好機會,蘇兄可以以此為理由,送他去順州老大人處。」

蘇劍豪本是聰明人,一點即透,面露微笑,道:「你是說,我去找安大人,要求公事公辦,而這種小事必不會嚴懲,我再去京兆尹甘大人處,請他將舅舅發送至順州。」

葉歆有些吃驚,蘇劍豪果然是良才,自己只說了一句,他便能將自己所想的估計出來,而且一點不差。看來自己以後說話要小心,免得讓他洞察了自己的用意。

「賢弟此計實在是妙,愚兄佩服,就這麼辦,以後還望賢弟多加提點。」

「哪裏,蘇兄謬讚,小弟愧不敢當。」

「走吧!書房已經備好宴席,我們痛飲幾杯。」

「好,不醉無歸。」葉歆雖知自己不能飲酒,此時卻也不便掃了他的興緻。


兩人回到書房,邊吃邊說,說的都是些京中的風情習俗,沒有再談朝事。

葉歆不敢多喝,因為淺嘗了幾口便覺得胸口發悶,很不舒服。

蘇劍豪忽然言辭吞吐,臉上露出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

葉歆知道他想問冰柔,為了避免他多問,主動說道:「冰姑娘託我向蘇兄問好。」

蘇劍豪強顏歡笑,神色間有些黯然,用低沉的聲音謝道:「多謝她的關心,她還好吧?」

葉歆顧左右而言他道:「還好、還好,我喝多了。」

「賢弟和冰姑娘情投意合,為何至今尚未成婚?」

葉歆早已想好,隨即答道:「不瞞蘇兄,小弟與冰姑娘已經拜過父母,只是尚未行拜堂之禮,只因小弟曾有誓言,要為妻子爭一副誥命回來,方才正式成親,如今小弟已入官場,希望能多為朝廷辦事,早日為她爭得一副誥命。」

蘇劍豪是否真的對冰柔餘情未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萬一他要去見冰柔,就成了難題。

自己既然要投靠蘇劍豪,他必會拜訪自己的府第。不讓他去,怕他有所誤會;讓他去,事情更大。萬一他知道了冰柔被關在籠中,一定會大發雷霆,而自己卻又無法說清楚。即使說出真相,他也未必會信,而且柔兒再三叮囑,不能讓外人知道。若蘇劍豪因此參上一本,自己必定會被處斬。

想了很久,在無可奈何之下,他才決定以誓言為藉口,一方面暫時擺脫窘境,畢竟要得到誥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得到了,也有時間再想其他的方法搪塞。

蘇劍豪卻為葉歆的話所感動,嘆道:「老弟對冰小姐的情意,實在令我敬佩。蘇某一定鼎力支援,希望你們早成眷屬。」

「多謝蘇兄!」葉歆也感慨不已,蘇劍豪能有如此肚量,不愧為天下第一英才。

又坐了片刻,葉歆便告辭了。蘇劍豪熱情的將葉歆送出府,他很高興,身邊終於有了一個既可用又相善的官員,而且看上去前途無量。


出了蘇府,葉歆坐在馬車中細細地思量著下一步的行動。對於剛才的一番做作,不禁苦笑連連,自己所喜者乃自然的道家之學,而所用者卻是陰險狡詐的權謀之術,相去甚遠,不免心中感慨。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後悔之意,此時他早已將個人的一切榮辱置之度外,不在乎行事的手段,只在乎達到目的。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救出妻子。他的心中很清楚,只要一走上這條路,自己將來未必會有好下場。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何避免因朝局的變幻而產生的危機。有蘇劍豪撐腰,並不是絕對安全。

從剛才的談話看來,蘇劍豪在官場的時間太短,雖然有父輩提點,但仍不擅為官之道,應該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習慣。在現今他的地位還不夠穩固之時,必須找到與各派系都交好的方法,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同時,葉歆覺得蘇劍豪身上有王者之氣,心中不禁有一種特異的想法——此人若是為帝,也許天下會更好。

如今自己和他沒有利益上的衝突,正好互相扶持。只有幫他陞官,自己的地位和勢力才能得到提昇,到時候狐假虎威,也能起到很大的效用。

怎麼辦呢……

葉歆一直在思考各種問題。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柳成風的府第。他並不打算今天去拜會其他相邀的官員,他還想等皇帝是否有其他的交待。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4:21

柳成風是平民出身,家裏只是小康,因此在京並沒有府第,今日知道高中榜眼,才臨時在城西租了一處不大的宅子。

此時,柳宅熱鬧非凡,因為皇上已明言重用他,又是侍讀,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很多在京城沒有家的新科進士,以及後一輩的翰林都來了。

他陞官的機會很大,此時已成了新科進士的象徵,比狀元還受到歡迎,此時不少翰林院的官員在座,因而就成了清流中後一輩的聚會。

眾人聽聞狀元來了,都起身相迎。

柳成風一一介紹了幾位在座的翰林,都是近兩屆的進士,年紀不大,最大也只是三十一歲,都在翰林院內苦熬資歷,等著外放做知縣,或者分發到六部九卿各衙間。

這種清流聚會的場面,葉歆自然不會出頭,因為清流的領袖大多只有虛名虛銜,掌握實權者極少,又容易得罪人,因而他並不想成為這類人。

當然,柳成風是主角,又是在座官位最高者,因而在席上高談闊論,講述了許多自己的抱負,什麼為百姓造福、什麼匡正朝廷的得失、什麼清平吏治,聽得眾人不斷地拍掌稱讚。

葉歆也附和著,只是心中明白,若奪嫡之爭一日不明確,朝廷也不會有機會辦其他事。正如昌州賑糧一事,以皇上如此精明的人,竟然沒有派人去查,其中自有深意,言而妄動朝議,實乃不智之舉。

坐了一陣,他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離去,回到雪竹莊去看妻兒。


初入翰林院的葉歆實在沒有什麼事可做,終日碌碌無為,在翰林院中與人閒談賦詩,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不像許多眼巴巴等著陞官的人,終日想盡辦法找機會向皇上進言,希望得到皇上的賞識。

葉歆的這種氣度使眾人對他頗有好感,自然是因為沒有利益衝突,少了一個競爭的對手。

然而,葉歆的身影卻頻頻出現在蘇劍豪的府中,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葉歆即使現在不是四大家族的人,也將會投入所謂的「蘇派」。

轉眼已到四月,雪竹莊的地契上,名字已經換成黃雪竹。馬懷仁父子以及原有的莊丁們都不再出現在莊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人。

葉歆在莊下建了一個小形地宮,將冰柔母子暫時安排在裏面,由紅緂主僕相伴。出口在「披雲榭」的臥室,這是葉歆一開始就吩咐馬懷仁去辦的。

平靜的聚賢池風景怡人,太陽射在水面上,銀光返映,如一郊晴雪。湖中有小舟數艘,是池邊私宅的少女們在池上泛舟戲玩。

然而,最特別的是池內出現了很多紫白相間的異種荷花,香氣醉人。特別是池子的西部和北部,這種異種荷花特別多,香氣隨風一飄,連京城都能聞到,人們讚不絕口。有官員竟然上奏,說這是上天對皇上的讚賞,因而授此奇花。明宗自然大悅,封此花為御花,領著一大群官員親臨聚賢池賞花。

可剛過兩天,怪事發生了。

京城突然有怪病作亂,上次去過聚賢池的人回到家中都上吐下瀉,開始的時候都以為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便隨便去藥鋪抓了些止瀉的藥。不吃還好,一吃病勢就越來越沉重,整個京城因而人心惶惶,還傳出死訊。

很多官員也病倒在家,不能理事,甚至連幾個皇子也被波及而臥病不起,只有皇帝沒事。而沒病的人都嚇得躲在家中,不敢上朝,弄得朝堂之上冷冷清清。

皇子們病勢沉重,明宗十分擔心,自然很不高興,下令徹查,可太醫們卻找不出什麼病源,氣得明宗關了幾個入天牢。

又有人傳言是御花惹的禍,於是明宗派人去查,卻什麼也查不出來。


葉歆和紅緂沿著湖邊慢慢走,整個地區已經空無一人,了無生氣。

「大哥,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的大事就是這個?」

「正是,妳不覺得湖的荷花開得不是時候嗎?」

「是啊!我正覺得奇怪,才四月怎麼會有荷花,還是紫白色的,原來京裏的怪病是這些荷花造成的。」

葉歆笑道:「這荷花的異香本無大害,但葉香卻是有害,當兩者加在一起,便會產生另類毒性。人要是吃了肉再來聞這兩種香氣,就會產生作用,又吐又瀉。本來這也沒有甚麼,吐完瀉完也就沒事了,可是大多數人都去抓藥吃,藥鋪中的藥一吃下去,就會加劇病情。這時人們更害怕了,就會不停地吃藥,這病怎能好呢?而沒有錢吃藥的反而好了,因此久病不癒的都是富人和官員。窮人吃肉少,所以得病也少,富人吃肉多,所以得病多。這招雖然損,但對平民的影響極少,他們最多也只不過是提心吊膽。這些日子來看花的人不少,但這一帶都是富人區,因此來的大都是官員或者他們的家眷,病的也正是這一類人。」

「小妹一直不明白,大哥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

葉歆笑了笑道:「大哥先賣個關子,很快妳就會知道了。」

沿著湖堤,二人越走越遠,不知不覺中走到離池較遠的一個小村子。村子裏的人都下田幹活去了,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什麼病人。

他二人走到一個農家門口,突然裏面有人叫道:「娘……妳不要死啊……娘!」

葉歆和紅緂聞聲立即衝了進去。

只見一個中年婦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腹隆起,一看就知道是懷有身孕。旁邊有兩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正抱著母親痛哭。

葉歆走到那女人的身邊,伸手號了號脈,然後對紅緂搖了搖頭。

那兩個小孩見了兩個生人,嚇得不敢哭出聲,但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淌。

紅緂看了也是傷心,她的母親也已亡故,所以此時的感受特別深刻,淚水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蹲了下去,憐愛地摸了摸兩個小女孩,問道:「妳們的爹呢?」

較大的一個小女孩答道:「死了。」

另一個小女孩問道:「娘也死了嗎?」

「啊!」葉歆突然大叫了起來。

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紅緂輕聲問道:「怎麼啦?」

葉歆發了狂似的,一下子衝出了屋子。

紅緂急忙追了出去,就見葉歆蹲在地上,雙拳緊攥、牙關緊咬、淚如泉湧,口中喃喃的道:「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紅緂呆了一下,衝上去緊緊地抓著葉歆的衣服,鳳目圓睜,氣得直想罵他,可話到嘴裏,又嚥了下去。

葉歆雙目呆滯,喃喃的道:「我竟然沒有想到孕婦不能受此毒!一屍兩命,我殺了兩個無辜的人,我該死!」

紅緂雖然心中極度不快,但仍是勸道:「大哥,你在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應該知道無辜的人會因你而死,也許將來還會發生很多這種情形,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除非柔姐能儘快被救出來。」

葉歆抬頭看著紅緂,平靜了下來,因為他想到了妻子,以及那個令他恨不得劈成碎片的籠子。

紅緂又道:「大哥,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妹子,除了柔兒之外,我最相信的便是妳,有話請講。」

紅緂聽得很舒服,但仍是一副責怪的樣子,道:「大哥,我一直琢磨著這事,難道除掌權之外就沒有其他方法嗎?我想不是,如果大哥將這件事透過陳剛大人告訴朝廷,朝廷未必不肯相幫,就算是蘇劍豪也會相助。這樣一來,時間就快了許多,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膽、費盡心機,只是柔姐要受點委屈。大哥應該知道這個方法,但為什麼不這麼做呢?這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

她凝視著葉歆無神的眼睛,頓了頓又道:「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因為大哥太愛柔姐了,對柔姐百依百順。柔姐是個要強的人,當然不希望讓別人見到自己困在大籠子裏,因此對這種意見一定不會同意,而大哥不想柔姐再受半點委屈,所以才沒有走那一步。而且大哥心中有內疚感,認為是自己害得柔姐被困,所以希望借自己的力量救出柔姐。也就是說,大哥今日和將來所要面對的難題是大哥自己造成的。現在,大哥一方面要權傾天下,另一方面要欺瞞天下人,這實在是難比登天,而且有很多無辜的人會被捲入其中,甚至因你而死。」

葉歆被她一席話擊中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痛楚,不禁淚流滿臉,嘆道:「我何嘗不知,我曾多次向柔兒提及此事,她竟以死相脅,徒之奈何。我只好鋌而走險,走上這條路,從買下舉人的身份,殺死杜立青開始,已經無路可退了。凝姐姐說我會因此而入魔,看來果然如此。」

紅緂憐惜地看著葉歆,眼前這人本是瀟灑不羈、飄逸出塵,可如今卻被情所擾,落至如今的地步,除了嘆息,還能怎樣呢?與此同時,她又羨慕這種感情,期盼著這種感情的出現。

想到此處,不禁苦笑,自己居然連誤殺孕婦都能原諒他,也是一樣不可救藥了。

她溫柔地安慰道:「大哥,如今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嘆惜已是沒有用了,只能走到底才能有光明。大哥是天下奇才,不能遇到這麼點小事就退縮,人已經死了,還是考慮如何安置吧!」

他忽然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妹子說的對,既然做了這個選擇,今天的事遲早都會發生,雖然我慚愧、我內疚、我痛苦、我自責,但什麼也比不上柔兒,只要我一想到那只籠子,什麼事我都能做。我說過,我可能因此而不得好死,但一定要在我達成目標之後。」

「大哥,兩個小姑娘無依無靠,不如我們帶回去吧?」紅緂知道事已至此,只能做些補償,也好安心。

「我正是這麼想,我害了她們的母親,會儘量補償在她們身上。」

他們回到農屋,兩個小女孩仍哭泣。

紅緂柔聲道:「小妹妹,不要哭,哥哥帶妳們去吃東西。」

兩個小女孩一聽吃東西,立即吞了吞口水,疑惑地看著紅緂。

「妳們叫什麼名字啊?幾歲了?」

大一點的女孩道:「我叫蓮兒,我妹妹叫柳兒。」

「蓮兒、柳兒,以後妳們就跟著哥哥,哥哥給妳們吃、給妳們穿。」

「真的?」

「真的!」

「可是娘呢?」

葉歆看了看婦人的屍體,臉上露出了異常痛苦的表情,道:「我們先把妳們的娘葬了。」說罷抱起屍體走到屋外,葬在了屋後。

此後,冰柔的身邊多了兩個小女孩陪著她說話,葉歆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只說是怕她悶,找兩個小女孩來,可以幫著服侍她。

冰柔十分歡喜,把兩個小女孩當成自己的小妹妹一樣,兩個小女孩也漸漸習慣了,沒有再傷心。

葉歆很奇怪,那婦人應該無法去到池邊,為何也會中毒。問了兩個小女孩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兩個小女孩偷跑去玩,在近岸的地方摘了些荷花和荷葉回家,因而使母親中毒,而解藥其實就是池水,可惜兩個小女孩沒有把池水一併帶回去。令他稍微心安的是沒有其他孕婦因此而死。

自從這次事件後,葉歆的處事作風更加硬朗,必須下手時,也不再猶豫,一切以救出妻子為目標,能不傷害無辜就儘量不傷害,若是免不了只好硬著心腸去做。

紅緂對此又喜又憂,卻無能為力。

一連半個月,怪病疫情毫無起色,朝廷也因為官員病倒太多,而致政務受到了影響,很多事都沒法辦理。


這日深夜,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皇宮之外,正是葉歆。為了查明明宗為何沒有病倒,他決定夜探禁宮,因而至此。

他的身影一隱一遁,便想從禁宮的門口遁入,可當他想進入宮門之時,卻發現有一道無形的壁,將他擋在宮門。

他又看了看身邊,發現人們還是正常的出入,沒有問題。他心中大驚,認為皇宮中必有能人設下了防禦壁以阻止像他這種道士用遁術進出。

難道皇宮裏有道士?

葉歆又驚又喜。驚得是,能阻擋他的遁術的人必定是高手;喜得是,說不定宮中的高人可以解救妻子。

此時,他又陷入了為難之中——此時計劃已經開始,若是就此向皇上求援,自己只有死路一條,而妻子也未必能出來,似乎計劃仍有必要進行,只不過得更加小心,在沒有把握之前不能與之相抗。

他立即離開,只因道力尚未回復到原來的水準,有些高深的道術無法施展,因而不敢久留。


次日,葉歆造訪蘇劍豪的府第,蘇劍豪沒有生病,正忙於辦公,聽到葉歆來了,立即請他入書房談話。

「葉老弟既然沒病,為何不去衙門,怎麼有閒情到我府上來?」

「現在京城人心惶惶,翰林院病倒了不少,去了也沒意思。」

「唉!」蘇劍豪嘆了口氣:「這怪病來的也太奇怪了,皇上為了此事大發雷霆,太醫們也束手無策。」

「誰要是能辦好此事,可是大功啊!」

蘇劍豪無奈地道:「是啊!可是誰有這個能力呢?能不病就不錯了。」

葉歆道:「蘇兄,你應該知道,小弟學醫出身,又蒙醫聖指點,所以醫術算是不錯。因此小弟這兩天正在研究此事,希望能為皇上分憂。」

蘇劍豪一拍桌子,叫道:「哎喲,我怎麼把你忘了,你有辦法嗎?」

葉歆面有難色,道:「我想了幾天,又去查看了一下,這病雖然古怪,但一切病皆有其源,不會無故發病,所以我覺得應該找出病源。而藥物方面,我已有小成,只待我查到病源就能對症下藥。」

「可這病源去哪裏找呢?」

「小弟已有些眉目,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不敢擅自行動。」

「這個容易,皇上正為此事煩心,你若立此功,必使龍心大悅。」

「小弟官卑職小,還請蘇兄向皇上推薦。」

「這個容易,我現在就進宮面聖,你隨我一同前去。」

「還靠蘇兄成全,小弟一定不忘蘇兄大恩。」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4:44

去到宮門,蘇劍豪直接進去面聖,葉歆則在外等著。

蘇劍豪知道此時皇上必在御書房批閱奏章,便直接去到御書房。

「叩見皇上!」

明宗正在書房批閱奏章,抬頭一看是蘇劍豪,問道:「蘇愛卿怎麼來了?」

「臣有事稟奏。」

「何事?」

「關於京中怪病一事。」

皇上臉現興奮之色,急聲道:「我為此心煩,蘇愛卿可有良策?」

「臣保舉一人,或許可以破解怪病之秘。」

「何人?」

「新科狀元葉歆,他醫道高明、思慮周密,必能成功。他告訴為臣已有小成,只是不在其位,不敢擅自查辦。」

明宗大喜,道:「快傳!」

過了不久,葉歆隨著太監來到御書房。

「葉愛卿,蘇愛卿說你有破解怪病之法,可是真的?」

「稟皇上,微臣多日來一直在研究此事,已有些眉目,只是未曾找到病源,無法配出藥方。」

「好,朕命你處理此事。」

蘇劍豪插嘴道:「皇上,葉大人以翰林院修撰身份查辦此事,恐怕有些不妥。」

「蘇愛卿言之有理。葉歆,朕昇你為刑部主事,若能辦妥此事,再行升賞。」

「謝主隆恩,臣一定不負皇恩,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但有個請求。」

「說!」

「既是蘇大人推薦微臣,臣請蘇大人主辦此事,臣為輔。蘇大人文武全才,又有禁軍相助,不像微臣只是個文臣,所以若蘇大人主辦此事,必能從速化解此事禍端,早安民心。」

「此議甚佳,准奏。」


出了禁宮,蘇劍豪笑著道:「恭喜賢弟陞遷,這事是你想到的,你為何要我主辦此事?」

葉歆小聲道:「我們既然相交,這立功的事怎能一人獨吞?小弟官小,立了大功也沒甚麼用,最多陞官快一點;蘇兄就不同,蘇家在朝中的位置越穩,小弟才能站得住腳,況且小弟一個人也辦不了此事。」

蘇劍豪見他如此待己,十分高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的美意,我領了。好好幹,刑部主事雖只是個正六品,但也算是個實缺,做得好不難出頭。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正要求蘇兄幫忙,小弟想借點兵。」

「這個容易,回頭我叫齊槐去幫你,再給你三百人。」

「謝蘇兄,小弟這就去準備,儘快給兄一個好消息。」


次日一早,齊槐便來到葉歆的府上,兩人早已在蘇府相識,知道是自己人,也就不客氣。這個齊槐本在順州軍中,是蘇方志的親信,跟著蘇劍豪入京,在禁軍中任參將一職。

「恭喜葉大人榮升!」齊槐笑著拱手道賀。

他知道葉歆在蘇府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隱隱有軍師的地位。顏僖被逐出京城後,蘇劍豪公正不循私的形象使蘇府的聲望提高了許多,這全賴葉歆的計策,因此雖然自己的官階較高,也不敢輕慢葉歆。

「同喜,齊大人,這事若是辦好了,齊大人只怕也要高昇了。」

「托葉大人的福,最要緊的是三公子能再陞官,我倒無所謂。」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裏卻萬分高興。

兩人又寒暄了數句後,葉歆道:「這事關乎你我和蘇公子的前程,不能有所懈怠,請大人派人查訪京中和京郊一帶,看看發病的人都去過什麼地方。」

齊槐答應了一聲便離去。

丁才見他走了,從廳後走出來,道:「公子,皇上沒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自葉歆為官之後,丁才便離開了商場,成為葉府的二管事,為葉歆處理密事。

葉歆嘆道:「我也不知為何,當日去聚賢湖的人之中,只有皇上和他身邊的待從沒有病,這裏面似乎有什麼秘密。不過我們本就不想殺人,無論如何,計劃算是成功,下一步就看你的了。記住,將傳言散播得快一些,別讓人發現傳言的源頭。」

他知道必是宮中的高手保全了皇上,卻不明白為何其他人會出事——莫非此人只能保護皇宮?

丁才拍著胸口保証道:「這事不難,丁才一定辦好。」

葉歆笑道:「這事若是辦好了,你也可以弄個官做做了。」

「還望公子抬舉。」


一連數日,齊槐的三百名士兵在城裏城外收集資料,漸漸發現生病的人都是當日皇上封贈「御花」時,一同去過聚賢池的人。

葉歆立即將範圍縮小到聚賢池,逐步搜查。終於讓齊槐「意外」的發現「御花」有問題,於是他讓齊槐將發現告訴蘇劍豪。

蘇劍豪高興萬分,忙帶葉歆去見明宗。

明宗見幾天便有了眉目,非常高興,道:「你們兩個果然是能臣,辦得好!」

葉歆跪稟,道:「啟奏皇上,此事尚未完結,蘇大人正領著微臣和其他同僚研究治療之法,相信不出數日,便可找到應用之藥,皇子和同僚們便可無恙。」

「好!」明宗更喜,撫著短髯微笑點頭。

蘇劍豪道:「皇上,臣請皇上封鎖聚賢池一帶,以便研究,免得再有人受害。」

明宗點頭應許。

蘇劍豪對著葉歆笑了笑,喜上心頭——齊槐有此福氣,居然發現了荷花的問題,實在是天大的福氣,而葉歆能從異處察明真相也是有其過人的本事,這次的大功,想不立都不行了。


次日,聚賢池一帶被蘇劍豪的禁軍封鎖,只有葉歆和齊槐進去查訪,其實不必封鎖也沒有人敢來,都怕會出事。士兵們也有些怕,於是葉歆「好心」讓他們離遠一點,甚至讓他們回去,不必把守。

同時,京裏也出現一個傳聞,說這次的怪病其實是逆臣謀反,以圖殺害皇上及多位皇子。當日去賞花的人之中,原本住在聚賢池一帶的官員大都沒事,這些人包括了兵部尚書卜思銘和刑部尚書白安國,而皇子中,大皇子、八皇子都沒有去。

茶樓中、酒館中,越傳越厲害,最後變成了兩位皇子合謀弒父,再平分天下。白安國和卜思銘是他們的幫手,是他們暗自種下毒荷花,妄圖謀逆。好在皇上吉人天相,才躲過這一劫。

這個傳聞震驚朝野,這種事情不但直接關係到兩位皇子以及百名大臣的生死,也關係到未來皇位的繼承,因此有心者紛紛聚眾議事,商量著對策。

由於兩位皇子是諸皇子中勢力較大的,其他的皇子本身是受害者,對於皇位爭奪情勢都心知肚明,皆密謀藉此機會消滅這兩個最強的對手,於是剩下的皇子聯合起來,以三皇子為首,準備進行一次大行動。

而蘇劍豪則成為他們爭取的目標,因為蘇劍豪是這次主事的官員,只要他說此中有陰,便是有利的證據,即使不能消滅兩個兄弟,也能使他們在父皇的面前不再受寵。因此,蘇家的門口是車水馬龍,來往官員絡繹不絕。

受牽連的兩個皇子是心急如焚,調查結果一日不出來,心就要一直吊在嗓子口。他們算是委屈到家了,自己什麼都沒做,只因沒去一趟賞花,就落下個謀圖弒君殺父的罪名,實在是冤。

事實上,這兩個有勢力的皇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大皇子陰狠、八皇子狂傲,他們也的確想過這麼做,只是手上沒有壓倒性的權力,怕行動之後沒有能力收拾殘局。

同時,他們之間的暗鬥比其他皇子要激烈的多,此時同受傳言之擾,不得不走上同一條戰線,共同防禦四方而來的暗箭。

而受牽連的百個官員中確實有他們的黨羽,正如白安國是八皇子的重要支援者,而卜思銘雖沒有明顯的派系背景,但也與這個得勢的皇子有密切的關係,如此一來,話就說不清了,只能期盼著調查能夠完成。但蘇劍豪自成一派,他倒向誰,實難預料,更何況還有準備推波助瀾的諸皇子。

因此每日招集黨羽在府上研究對策,商議來、商議去,只能暗中查訪傳言的來源,可傳的人太多,追來追去也查不到什麼,卻因而誅連了不少平民,有的只說了一兩句,便被他們的手下打得死去活來。

可越是這樣,傳的就越兇,甚至連他們兩個不是皇上親生的話都有人說。

最平靜的自然是葉歆,但他仍在聚賢池假裝研究醫病的藥材,這個時候出來面對百官是不明智的,況且有蘇劍豪在,自己也不必出頭,而自己專心做事不但讓那些病人以及家屬產生好感,還能落個君子不黨、與人為善的美名。

他的府上去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他不在家,這些人只好跑到蘇劍豪那裏。

而且令他最高興的是,朝中派系和實力的分佈已經明瞭,因為他早已派人暗中盯著各皇子和主要大臣的府第,將所有進出府第的官員名字記錄下來,這個時候進出的自然是同派系的人。

因此,葉歆手上已經有了一份詳細的清單,列明各派系都有些什麼人、背景如何、手上的權力又如何。有了這份名單,他日後辦起事來才知道如何更妥善利用派系之間的鬥爭而從中得利。

這邊葉歆悠然自得,那邊蘇劍豪可忙壞了,每天都要接待幾十名官員,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能推說尚在研究之中而不便下定論。同時也派人催促葉歆儘快完成調查。

葉歆可不理這麼多,他在等皇上的反應,想要通過皇上對此事的反應來瞭解皇上對太子之位的看法,誰才是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人選。因此他只交了一份控制病情的藥單。

蘇劍豪連忙交給明宗,明宗似乎沒有察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大讚他們辦事得利,找到了減緩怪病的方法,賜了他們幾罈御酒、幾匹貢錦。


「皇上這麼按兵不動,不知道是走哪一路棋?」葉歆接到皇上的賞賜,立即召集所有的人在雪竹莊密議。

馬昌皓搶著說道:「皇上也許真的不知道,所以沒有表示。」

葉歆搖了搖頭道:「皇上城府頗深,不是等閒之輩,況且兩個皇子在街上鬧的如此不像話,皇上怎會不知,只怕是另有深意,不想現在就動手而已。」

馬懷仁道:「我覺得皇上是在觀望,現在無人上報,皇上想看看誰會上報、哪一個皇子會先動手。若兩位皇子真有心謀反,在這種情勢之下,也許會鋌而走險。」

「此話有理,馬老繼續說。」

「皇上也許是在等蘇劍豪的意見,蘇家雖置身事外,但蘇方志手握大軍,而蘇劍豪也手握部分禁軍,他們的態度對朝局影響非小。皇上在等蘇劍豪如何上奏,蘇劍豪若想推波助瀾,必會指責兩位皇子;若是想保兩位皇子,便會在奏章中輕描淡寫的提及事件的始末;若是想持平公正,便會在奏章中暗中點明,但不作評語,留待皇上自行判斷。」

葉歆對馬懷仁的分析讚嘆不已,道:「以馬老之能,應是朝堂棟樑,現在要馬老為我做事,實在是太委屈了。」

馬懷仁擺了擺手,道:「朝廷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才能,而馬某之才都是些陰謀詭計。」

「馬老過謙了,葉某還是倚仗馬老,請馬老多加指點。」

丁才笑道:「公子將來送個爵位給他就行了。」

此話惹得哄堂大笑。

馬懷仁笑了幾聲後,面色一正,問道:「公子,想要什麼結局?」

葉歆沉吟道:「我既然依附蘇劍豪,自然是要將他捧上去,我在後面躲避風雨。只是還要為以後著想,一定要看清誰在皇上的心目中最有地位、誰將會是太子的人選,這一點一定要弄清楚。」

「對,公子這個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公子想掌權,蘇劍豪只是第一棵樹,風雨太大的時候樹也會斷,因此不能不留一條後路。」

葉歆忽道:「若把蘇劍豪捧上帝位,你們看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驚異著葉歆有如此大膽的想法,居然要助蘇劍豪篡權奪位。

葉歆看著四周驚愕的臉,笑了笑道:「不必驚慌,只是說說而已,你們難道不覺得蘇劍豪比起這麼多位皇子都好嗎?」

馬懷仁試探著問道:「公子自己登帝,不好嗎?」

葉歆哈哈大笑,道:「你看我這樣子,像個皇帝嗎?將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皇帝這種煩人的事還是交給別人吧!」

「可是……」丁才正想說話,卻被葉歆把話給攔住了。

「好了,說正事吧!這幾日池邊的大宅只怕是都求賣吧?」

馬懷仁道:「正是,原來值百萬兩的宅子,現在的價錢才十分之一,人們一聽到病源出自這裏,還連上了反叛的罪名,誰也不想再留下來,紛紛求賣。我已經動用了所有的資金,又把部分產業抵押了,現在池邊的一大半宅子都歸了我們,只要病去,便是十倍的暴利。」

葉歆搖了搖頭道:「不能賣,而是要將整個池買下來,我要將這裏當做大本營。以後你們都是莊主,要多收些莊丁,我要控制整個池。」

眾人明白,馬懷仁道:「公子,京中的流動資金不多,若是不脫手,只怕會有影響。」

「若是沒錢,就叫宋錢從其他地方抽調一些過來。至於這些莊子,反正都是用你們的名字去買的,將來就當是我的謝禮吧!」

「謝公子!」每個人都大喜過望,因為他們的名下至少都有三個莊子,連紅緂和錦兒也不例外。

紅緂沒有特別高興,反而正色道:「大哥,皇帝不動,不如我們動。現在是出招的時候了,不能再等。」

葉歆摸了摸腰間的雪竹簫,略加思索後,朝紅緂瀟灑地笑了一笑,道:「妹子說的對,皇上不出招,我就逼他出招。」

樹影婆娑,月光浸空,一片寧靜,只有屋內的燈火,仍在照耀著晃動的人影。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5:09

「各位,不是我李三說謊,確實是有証明,大皇子和八皇子勾結起要謀反,聽說連八皇子的岳父司馬尚大人……」京中的「長鯨樓」上,一群小混混正談著閒話,不知不覺中就說到了京裏的傳聞,每個人都說得繪聲繪色,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柳成風正和海承思在此喝酒聊天,聽到旁邊的談話也不禁說了起來,道:「海兄,這事有些蹊蹺,你怎麼看?」

海承思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翰林院裏的人議論紛紛,我上任才一個月,京中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應該知道的比我多。」

柳成風嘆道:「沒人跟皇上說,只怕是皇上還蒙在鼓裏。幸好皇上吉人天相,沒有受害。就算沒有這事,兩個皇子也太猖狂了,平白無故就把人給打了。」

「怎麼不跟皇上提一提,讓皇上也好有個準備,別真是有人謀逆,到時候再說就慘了。」

「我也想說,只是怕這僅是傳聞,萬一皇上以挑撥父子關係為由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我是想等蘇大人和葉大人的研究結果出來之後再行上奏。」

「這倒也是,蘇大人和葉大人遲遲不奏報調查結果,弄得人心惶惶,實在是大問題,這對皇上的名聲和官府的威嚴都有影響。」

「算了吧!還是再等兩天,來,喝酒!」柳成風提著酒壺正欲為海承思斟酒,就聽一把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他媽的敢亂編皇子的是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人們愕然之際,只聽一聲慘叫:「啊——」

說得正興的那個李三被一枝冷箭正中胸膛,死於血泊之中。一同來的人都驚叫起來,四散而逃。

柳成風和海承思大驚,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還是皇子的人,如今看來,皇子就算沒有弒逆之心,也是橫行霸道,禍亂京城。

「反了、反了!」柳成風氣得一拍桌子:「皇子竟然派屬下到處行兇殺人,我要上奏。」接著怒氣沖沖的就要走。

海承思一把拉住他,道:「柳大人,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柳成風一向以清正為己任,面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怒不可遏,哪裏還聽得進去,決然道:「海兄,這事我非管不可。若是不管,我如何對得起皇上、如何對得起死去的人、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海承思見他執意要行,只好放他去了。


次日早朝,柳成風果然上本直言,說起了京中的謠言,以及李三因為言及兩位皇子謀逆而被殺一事。柳成風之言終於將這隱而不發的火頭點燃了,朝堂之上立時引發了激烈的辯論。

工部侍郎李存孝出班跪倒,首先發難,道:「皇上,此事有關朝廷和民心,不可輕視,一定要徹查到底,無論是否為真,這種有害皇上聖威的事,不可不查。」

吏部尚書兼明英閣大學士軒丘聿、戶部尚書樸鴻鳴和刑部尚書白安國一起出班,道:「皇上,此事是要查,為了還兩位皇子一個清白,請皇上下令,臣等願親身徹查此事,一定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

明宗瞇著眼睛、眉頭微皺,手不停地玩弄著指上的斑指,嘴輕輕的抽動著。若有人此刻在他身邊,一定能聽到他一直在喃喃的說著「好棋」這兩個字。

工部尚書柯柏宇,道:「皇上,三位大人所言雖然有理,但與此案有牽連之人,不適宜辦理此案。」

白安國怒喝道:「柯柏宇,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們是有牽連的人嗎?」

柯柏宇撇了撇嘴,嘲諷道:「誰是有牽連的人,心知肚明。那異荷可不是長在我家的附近,有人天天聞著荷香卻沒事,真是奇怪。」

白安國氣得瞪著柯柏宇而說不出話來,他也煩悶自己為什麼會沒事。

樸鴻鳴道:「皇上也沒事,你難道是指皇上也與這事有關?」

安泰道:「這話不能這麼講,皇上是天命所受,自己能化百毒,非我等可比,你怎麼能拿皇上與我們相比?」

八皇子一黨見了連忙還擊,這邊三皇子和七皇子的黨羽也不甘示弱,朝堂之上一片混亂,甚至比起潑婦罵街還要厲害。

明宗看在眼裏長嘆不已,他最怕就是京官的黨爭,之前他已再三設法控制,如今這一件事將他苦心佈置的局面弄的一團糟,原本隱而不發的矛盾一時間都爆發了出來。

而且,朝中的諸位重臣居然都參與派系鬥爭,這是他最心痛的事。若不是自己的威望以及幾萬禁軍還在手上,只怕早有人圖謀不軌。

同時,他也暗暗讚嘆道:「好一連環計,連朕也算計了,到底是誰這麼高明,竟能安排下這環環相扣之計。」

看著朝堂上的大臣們不成體統,明宗對天龍朝日後的發展感到憂慮難安,頓時覺得胸悶氣短,彎著腰不停的咳了起來,一旁的太監連忙走上前在他的背上輕推,幫他理順呼吸。

眾官員見了不敢再吵,朝堂立時靜了下來。

驀然,明宗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由的瞥了靜靜站著的蘇劍豪。

難道是他?

京中能人,非他莫屬。只是這如此毒辣之策不似他的人品,若他真是如此深藏不露,倒要提防一下。姑且試探他一下,看他在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想到此處,明宗故意輕咳一聲,百官頓時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朝堂上的大臣,道:「朕初聞此事,十分心痛,堂堂國都,想不到竟有這等事情發生。你們所說的,朕都聽到了,蘇愛卿,你是辦理此事的大臣,你有什麼看法?」

蘇劍豪一直不說話,其實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事情涉及皇家內部,不好處理,他開始有些後悔接了這個差事。

此時明宗相問,他不得不出班答道:「啟奏聖上,微臣和一干同僚正在調查之中,此事有可能是自然,也有可能是人為,在沒有証據之下,臣不敢妄自推斷。」

明宗見蘇劍豪如此回答,倒也放心下來,至少他沒有推波助瀾。只是,明宗對此事的來龍去脈更加懷疑,心裏也開始懷疑起是否真的有人想謀逆,然而這種事情不太好查,派去查的人也很難選,朝堂上的人各有派系,只有像柳成風這類剛入官場的人沒有背景。雖然他不滿柳成風無意之中煽動這次的爭鬥,但也賞識他的直言。

一念及此,明宗說道:「既然如此,就等結果出來再議,退朝。」


下了朝後,蘇劍豪憂心忡忡,立即召葉歆到府上議事。

葉歆知道是時候出現了,坐著馬車與齊槐一起來到了蘇府,蘇劍豪將他們引入書房密議。

「賢弟,這事怎麼會弄成這樣?」蘇劍豪一副責怪的樣子盯著葉歆。

葉歆攤開雙手,一臉委屈的道:「蘇兄,小弟一步沒出聚賢池,這事齊大人能夠做証,小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傳聞之事也許是因為怪病擾民,一些小民在茶餘飯後難免對此事添油加醋、以訛傳訛,便發展到如今的說法。另外也有可能是有人藉此機會圖謀不軌,我們不能排除傳聞是真,俗話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即使皇子們本來不聞不問,此時只怕也是想著如何乘機爭取利益,打擊對手。」

蘇劍豪覺得有理,事情確如葉歆所說,安撫道:「賢弟,做哥哥的難啊!無論如何,我們要儘快給皇上一個交待,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齊槐道:「公子,葉大人和我都盡心盡力辦事,沒有絲毫懈怠,連家都沒回,只盼著早日了結此事,葉大人說再過兩天便能完成。」

「是啊!蘇兄,再過兩天就行了。」

蘇劍豪問道:「你們是否查過這事的禍源?」

葉歆思索了片刻道:「小弟覺得應該是天然而成,非人力所能為之,然而為何發生在此地,就不得而知。」

蘇劍豪皺著眉頭道:「今日上朝,皇上問我,我無法回答,只能推說要查完才知道,而今你又說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朝中的大臣已分成兩派,怎麼說都會得罪人,唉!實在為難。」

葉歆忽然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外張望了一下,見院子中一個人也沒有,然後將門關好,回到座位上。

他小聲道:「蘇兄,小弟在此進一些肺腑之言,蘇兄可願聽?」

蘇劍豪見他神秘的樣子,好奇地道:「賢弟請說。」

「蘇兄,這次是個好機會,蘇兄的前程也就看這一次。」

蘇劍豪嚇了一跳,他已有些瞭解葉歆要說的話。

葉歆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問道:「蘇兄覺得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何?」

「很好啊!我才入朝三載,便已官至從二品,這已是特有的殊榮了。」

葉歆搖了搖頭道:「小弟不以為然!」

「此話怎講?」

「以蘇兄之英才,足可獨當一面,可是你自入朝以來,何曾有過機會?最初是從四品的侍讀學士,只能在皇上身邊說說話而已;而後升了一等侍衛,也是在皇上身邊;接著是從二品的禁軍副統領和兵部侍郎。蘇兄可曾想過這些職位有什麼共通點?」

蘇劍豪思考了良久,臉上忽然露出驚愕之色,急聲道:「你是說皇上在防著我?」

「正是,這些職位當中,沒有一個是正職,都是副職或者皇上身邊的陪臣,這不明擺著是怕老大人在順州的實力嗎?皇上升你這麼快,是為了給世人一個愛才的印象,也能使老大人在順州安心守疆。」

齊槐也驚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公子升得快,是受皇上的寵信呢!原來是別有用心。」

蘇劍豪對葉歆的話深以為然,父親早就說皇上並不是十分信任他,只是動他不了而已,自己連升數職之後早已將父親的提醒給忘了,如今看來,還是父親說的對。同時,對於葉歆的才能和智慧更感興趣。

葉歆的眼光閃爍,狡黠地眨了眨眼,緩緩問道:「不知蘇兄是想成為萬人之上,還是一人之下?」

蘇劍豪知道他是問自己有沒有登帝的野心,不禁大驚,勃然變色,輕喝道:「賢弟不可胡言!這話我只當沒有聽過。」

葉歆拿起面前的茶碗,慢悠悠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呷了一口,道:「蘇兄,這便是小弟的肺腑之言,此事可大可小,有三條路可走。不知蘇兄可願聽否?」

蘇劍豪用疑惑的眼神掃著葉歆白晰而瘦削的臉頰。他的身上還是那個款式的長袍,只是換了絲錦繡之,加了不少花紋修飾,而胸前仍是那段雪白的竹節,眉宇看不出陰險和狡詐,只有幽雅的微笑和平靜的神色,絲毫沒有因為方纔那句驚天動地的話而有絲毫的動容。

「但說無妨!」琢磨了片刻,蘇劍豪還是想聽完葉歆的話。

「好,既然蘇兄肯聽,小弟就進一次忠言了。此三策分為天子之路、權臣之路、公侯之路。天子之路在於暗中挑起內鬥,消耗各派間的實力,同時暗中擴張自己的勢力,就算不能在京中奪位,只要使皇子們為皇位大動干戈,而後把京中攪亂,使皇上位置不穩,蘇兄便可起順州二十五萬兵馬,以『清君側,平內亂』的名義揮師入京,還可聯合清月鐵涼二國和屈復清,許以平分天下,待滅掉天龍後,再吃下其他三個勢力。此乃天子之策,可定天下。」

蘇劍豪暗暗點頭,這與父親當初安排的後路不謀而合,只是多了京中的手腳,使計劃更加完美,成功率更高。

「權臣之路在於削弱各派勢力的同時,減低皇上對蘇家的疑心,以退為進,放棄京中兵權,使皇上減少對蘇兄的猜疑,之後蘇兄便可成為皇上的重臣,雖不帶兵,但也是朝堂上的重臣、未來新君必然的輔政大臣,同時也能收買各方人心,誰想登基都要看蘇兄的。用此策,可使祿位官位升至極點,除非有特別事故,否則皇上不會將兵權交與你。這一策彈性較大,進可挾天子權霸天下稱王稱帝,退可為輔政大臣而成為天龍朝的擎天之臣,但皇上一定會為你豎立眾多敵手,打擊你、監視你,使你騰不出手來造反。」

「三是無所做為,以保全蘇家現有的勢力為目標,置身事外,讓情勢自行變化,蘇兄待在家中享清福。這三條路無論選哪一條,都是關係著天下的大事,不可輕下決定。」

蘇劍豪低著頭在房中來回走動,沉默的細細思考,如此人生大事,便是如蘇劍豪之才也無法一時決定。

齊槐是武官出身,對政治的反應沒有這麼快,聽了半天只知道上策是造反、中策是掌權、下策是和現在一樣。

他急著道:「三公子是天下奇才,不做皇帝,將是天下人的不幸,老爺的二十五萬大軍隨時可以支援公子,放手幹吧!」

蘇劍豪猛的回頭,凝眼了葉歆片刻,厲色問道:「葉大人,你鼓動我篡位,有何居心?」

面對蘇劍豪的詰問,葉歆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碗,輕輕一笑,道:「實話說,小弟以一個狀元的身份,就是不幹事,二三十年下來也能當上二三品的閒官,何必鼓動蘇兄造反?」接著轉身問齊槐:「齊大人,你在三公子面前是否感到心有怯意,崇敬之心自然而起?」

「是啊!每次見到三公子,總覺得有種懾人的氣勢,令我心生怯意、唯唯諾諾。」

蘇劍豪啞然失笑,他想不到自己還有這種氣質。

葉歆問道:「蘇兄,你可知這是什麼?」

「不知!」

「這就是王氣,天子之氣,雖然不盛,但親近的人皆能感受得到。」

「天子之氣?」蘇劍豪疑惑不解地看著葉歆。

齊槐忽然插嘴道:「對,是天子之氣,難怪每次見到公子就好像見到皇上一樣,原來這是天子之氣,看來三公子真有皇帝的氣質,我果然沒有跟錯主子。」

葉歆又道:「天子之氣,非常人可有,我和齊大人都沒有,有的人生下來並沒有王氣,但日漸積累,便產生了王氣。而蘇兄不同,我看蘇兄這王氣與生俱來,因此二十一歲便有了天子之氣。也許正是這個原因,皇上才防著你,他知道,若你有異心,他的那些兒子誰也不是你的對手,因而明升暗壓。」

蘇劍豪皺著眉頭,邊聽邊思索,葉歆言之鑿鑿使他不由的不信,而齊槐的親身體會便是証明。自己的野心並不太大,從未想過要做皇帝,但父親似乎有此打算,何去何從,難以抉擇。

「蘇兄,小弟並不是要鼓動蘇兄造反,而是蘇兄有條件這麼做,不同的處理方式,會帶來不同的後果,希望蘇兄三思。若選第一條路,這一腳踩下去便永無回頭之日,其他兩條是中庸之道,可緩之。」

蘇劍豪有些坐立不安,一時坐下喝口茶,一時又在房中徘徊,臉上忽喜忽憂。

葉歆卻安然而坐,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靜靜的等待蘇劍豪的舉動。無論蘇劍豪選哪一條路,對他都有好處,只是蘇劍豪真想稱帝,事情的變化性就更大一些,要做的事也多了許多。

屋內靜的彷彿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葉歆忽然站了起來,拱手道:「蘇兄,你慢慢考慮,小弟先走一步。」說罷便向門口走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5:47

「各位,不是我李三說謊,確實是有証明,大皇子和八皇子勾結起要謀反,聽說連八皇子的岳父司馬尚大人……」京中的「長鯨樓」上,一群小混混正談著閒話,不知不覺中就說到了京裏的傳聞,每個人都說得繪聲繪色,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柳成風正和海承思在此喝酒聊天,聽到旁邊的談話也不禁說了起來,道:「海兄,這事有些蹊蹺,你怎麼看?」

海承思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翰林院裏的人議論紛紛,我上任才一個月,京中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應該知道的比我多。」

柳成風嘆道:「沒人跟皇上說,只怕是皇上還蒙在鼓裏。幸好皇上吉人天相,沒有受害。就算沒有這事,兩個皇子也太猖狂了,平白無故就把人給打了。」

「怎麼不跟皇上提一提,讓皇上也好有個準備,別真是有人謀逆,到時候再說就慘了。」

「我也想說,只是怕這僅是傳聞,萬一皇上以挑撥父子關係為由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我是想等蘇大人和葉大人的研究結果出來之後再行上奏。」

「這倒也是,蘇大人和葉大人遲遲不奏報調查結果,弄得人心惶惶,實在是大問題,這對皇上的名聲和官府的威嚴都有影響。」

「算了吧!還是再等兩天,來,喝酒!」柳成風提著酒壺正欲為海承思斟酒,就聽一把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他媽的敢亂編皇子的是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人們愕然之際,只聽一聲慘叫:「啊——」

說得正興的那個李三被一枝冷箭正中胸膛,死於血泊之中。一同來的人都驚叫起來,四散而逃。

柳成風和海承思大驚,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還是皇子的人,如今看來,皇子就算沒有弒逆之心,也是橫行霸道,禍亂京城。

「反了、反了!」柳成風氣得一拍桌子:「皇子竟然派屬下到處行兇殺人,我要上奏。」接著怒氣沖沖的就要走。

海承思一把拉住他,道:「柳大人,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柳成風一向以清正為己任,面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怒不可遏,哪裏還聽得進去,決然道:「海兄,這事我非管不可。若是不管,我如何對得起皇上、如何對得起死去的人、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海承思見他執意要行,只好放他去了。


次日早朝,柳成風果然上本直言,說起了京中的謠言,以及李三因為言及兩位皇子謀逆而被殺一事。柳成風之言終於將這隱而不發的火頭點燃了,朝堂之上立時引發了激烈的辯論。

工部侍郎李存孝出班跪倒,首先發難,道:「皇上,此事有關朝廷和民心,不可輕視,一定要徹查到底,無論是否為真,這種有害皇上聖威的事,不可不查。」

吏部尚書兼明英閣大學士軒丘聿、戶部尚書樸鴻鳴和刑部尚書白安國一起出班,道:「皇上,此事是要查,為了還兩位皇子一個清白,請皇上下令,臣等願親身徹查此事,一定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

明宗瞇著眼睛、眉頭微皺,手不停地玩弄著指上的斑指,嘴輕輕的抽動著。若有人此刻在他身邊,一定能聽到他一直在喃喃的說著「好棋」這兩個字。

工部尚書柯柏宇,道:「皇上,三位大人所言雖然有理,但與此案有牽連之人,不適宜辦理此案。」

白安國怒喝道:「柯柏宇,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們是有牽連的人嗎?」

柯柏宇撇了撇嘴,嘲諷道:「誰是有牽連的人,心知肚明。那異荷可不是長在我家的附近,有人天天聞著荷香卻沒事,真是奇怪。」

白安國氣得瞪著柯柏宇而說不出話來,他也煩悶自己為什麼會沒事。

樸鴻鳴道:「皇上也沒事,你難道是指皇上也與這事有關?」

安泰道:「這話不能這麼講,皇上是天命所受,自己能化百毒,非我等可比,你怎麼能拿皇上與我們相比?」

八皇子一黨見了連忙還擊,這邊三皇子和七皇子的黨羽也不甘示弱,朝堂之上一片混亂,甚至比起潑婦罵街還要厲害。

明宗看在眼裏長嘆不已,他最怕就是京官的黨爭,之前他已再三設法控制,如今這一件事將他苦心佈置的局面弄的一團糟,原本隱而不發的矛盾一時間都爆發了出來。

而且,朝中的諸位重臣居然都參與派系鬥爭,這是他最心痛的事。若不是自己的威望以及幾萬禁軍還在手上,只怕早有人圖謀不軌。

同時,他也暗暗讚嘆道:「好一連環計,連朕也算計了,到底是誰這麼高明,竟能安排下這環環相扣之計。」

看著朝堂上的大臣們不成體統,明宗對天龍朝日後的發展感到憂慮難安,頓時覺得胸悶氣短,彎著腰不停的咳了起來,一旁的太監連忙走上前在他的背上輕推,幫他理順呼吸。

眾官員見了不敢再吵,朝堂立時靜了下來。

驀然,明宗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由的瞥了靜靜站著的蘇劍豪。

難道是他?

京中能人,非他莫屬。只是這如此毒辣之策不似他的人品,若他真是如此深藏不露,倒要提防一下。姑且試探他一下,看他在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想到此處,明宗故意輕咳一聲,百官頓時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朝堂上的大臣,道:「朕初聞此事,十分心痛,堂堂國都,想不到竟有這等事情發生。你們所說的,朕都聽到了,蘇愛卿,你是辦理此事的大臣,你有什麼看法?」

蘇劍豪一直不說話,其實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事情涉及皇家內部,不好處理,他開始有些後悔接了這個差事。

此時明宗相問,他不得不出班答道:「啟奏聖上,微臣和一干同僚正在調查之中,此事有可能是自然,也有可能是人為,在沒有証據之下,臣不敢妄自推斷。」

明宗見蘇劍豪如此回答,倒也放心下來,至少他沒有推波助瀾。只是,明宗對此事的來龍去脈更加懷疑,心裏也開始懷疑起是否真的有人想謀逆,然而這種事情不太好查,派去查的人也很難選,朝堂上的人各有派系,只有像柳成風這類剛入官場的人沒有背景。雖然他不滿柳成風無意之中煽動這次的爭鬥,但也賞識他的直言。

一念及此,明宗說道:「既然如此,就等結果出來再議,退朝。」


下了朝後,蘇劍豪憂心忡忡,立即召葉歆到府上議事。

葉歆知道是時候出現了,坐著馬車與齊槐一起來到了蘇府,蘇劍豪將他們引入書房密議。

「賢弟,這事怎麼會弄成這樣?」蘇劍豪一副責怪的樣子盯著葉歆。

葉歆攤開雙手,一臉委屈的道:「蘇兄,小弟一步沒出聚賢池,這事齊大人能夠做証,小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傳聞之事也許是因為怪病擾民,一些小民在茶餘飯後難免對此事添油加醋、以訛傳訛,便發展到如今的說法。另外也有可能是有人藉此機會圖謀不軌,我們不能排除傳聞是真,俗話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即使皇子們本來不聞不問,此時只怕也是想著如何乘機爭取利益,打擊對手。」

蘇劍豪覺得有理,事情確如葉歆所說,安撫道:「賢弟,做哥哥的難啊!無論如何,我們要儘快給皇上一個交待,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齊槐道:「公子,葉大人和我都盡心盡力辦事,沒有絲毫懈怠,連家都沒回,只盼著早日了結此事,葉大人說再過兩天便能完成。」

「是啊!蘇兄,再過兩天就行了。」

蘇劍豪問道:「你們是否查過這事的禍源?」

葉歆思索了片刻道:「小弟覺得應該是天然而成,非人力所能為之,然而為何發生在此地,就不得而知。」

蘇劍豪皺著眉頭道:「今日上朝,皇上問我,我無法回答,只能推說要查完才知道,而今你又說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朝中的大臣已分成兩派,怎麼說都會得罪人,唉!實在為難。」

葉歆忽然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外張望了一下,見院子中一個人也沒有,然後將門關好,回到座位上。

他小聲道:「蘇兄,小弟在此進一些肺腑之言,蘇兄可願聽?」

蘇劍豪見他神秘的樣子,好奇地道:「賢弟請說。」

「蘇兄,這次是個好機會,蘇兄的前程也就看這一次。」

蘇劍豪嚇了一跳,他已有些瞭解葉歆要說的話。

葉歆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問道:「蘇兄覺得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何?」

「很好啊!我才入朝三載,便已官至從二品,這已是特有的殊榮了。」

葉歆搖了搖頭道:「小弟不以為然!」

「此話怎講?」

「以蘇兄之英才,足可獨當一面,可是你自入朝以來,何曾有過機會?最初是從四品的侍讀學士,只能在皇上身邊說說話而已;而後升了一等侍衛,也是在皇上身邊;接著是從二品的禁軍副統領和兵部侍郎。蘇兄可曾想過這些職位有什麼共通點?」

蘇劍豪思考了良久,臉上忽然露出驚愕之色,急聲道:「你是說皇上在防著我?」

「正是,這些職位當中,沒有一個是正職,都是副職或者皇上身邊的陪臣,這不明擺著是怕老大人在順州的實力嗎?皇上升你這麼快,是為了給世人一個愛才的印象,也能使老大人在順州安心守疆。」

齊槐也驚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公子升得快,是受皇上的寵信呢!原來是別有用心。」

蘇劍豪對葉歆的話深以為然,父親早就說皇上並不是十分信任他,只是動他不了而已,自己連升數職之後早已將父親的提醒給忘了,如今看來,還是父親說的對。同時,對於葉歆的才能和智慧更感興趣。

葉歆的眼光閃爍,狡黠地眨了眨眼,緩緩問道:「不知蘇兄是想成為萬人之上,還是一人之下?」

蘇劍豪知道他是問自己有沒有登帝的野心,不禁大驚,勃然變色,輕喝道:「賢弟不可胡言!這話我只當沒有聽過。」

葉歆拿起面前的茶碗,慢悠悠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呷了一口,道:「蘇兄,這便是小弟的肺腑之言,此事可大可小,有三條路可走。不知蘇兄可願聽否?」

蘇劍豪用疑惑的眼神掃著葉歆白晰而瘦削的臉頰。他的身上還是那個款式的長袍,只是換了絲錦繡之,加了不少花紋修飾,而胸前仍是那段雪白的竹節,眉宇看不出陰險和狡詐,只有幽雅的微笑和平靜的神色,絲毫沒有因為方纔那句驚天動地的話而有絲毫的動容。

「但說無妨!」琢磨了片刻,蘇劍豪還是想聽完葉歆的話。

「好,既然蘇兄肯聽,小弟就進一次忠言了。此三策分為天子之路、權臣之路、公侯之路。天子之路在於暗中挑起內鬥,消耗各派間的實力,同時暗中擴張自己的勢力,就算不能在京中奪位,只要使皇子們為皇位大動干戈,而後把京中攪亂,使皇上位置不穩,蘇兄便可起順州二十五萬兵馬,以『清君側,平內亂』的名義揮師入京,還可聯合清月鐵涼二國和屈復清,許以平分天下,待滅掉天龍後,再吃下其他三個勢力。此乃天子之策,可定天下。」

蘇劍豪暗暗點頭,這與父親當初安排的後路不謀而合,只是多了京中的手腳,使計劃更加完美,成功率更高。

「權臣之路在於削弱各派勢力的同時,減低皇上對蘇家的疑心,以退為進,放棄京中兵權,使皇上減少對蘇兄的猜疑,之後蘇兄便可成為皇上的重臣,雖不帶兵,但也是朝堂上的重臣、未來新君必然的輔政大臣,同時也能收買各方人心,誰想登基都要看蘇兄的。用此策,可使祿位官位升至極點,除非有特別事故,否則皇上不會將兵權交與你。這一策彈性較大,進可挾天子權霸天下稱王稱帝,退可為輔政大臣而成為天龍朝的擎天之臣,但皇上一定會為你豎立眾多敵手,打擊你、監視你,使你騰不出手來造反。」

「三是無所做為,以保全蘇家現有的勢力為目標,置身事外,讓情勢自行變化,蘇兄待在家中享清福。這三條路無論選哪一條,都是關係著天下的大事,不可輕下決定。」

蘇劍豪低著頭在房中來回走動,沉默的細細思考,如此人生大事,便是如蘇劍豪之才也無法一時決定。

齊槐是武官出身,對政治的反應沒有這麼快,聽了半天只知道上策是造反、中策是掌權、下策是和現在一樣。

他急著道:「三公子是天下奇才,不做皇帝,將是天下人的不幸,老爺的二十五萬大軍隨時可以支援公子,放手幹吧!」

蘇劍豪猛的回頭,凝眼了葉歆片刻,厲色問道:「葉大人,你鼓動我篡位,有何居心?」

面對蘇劍豪的詰問,葉歆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碗,輕輕一笑,道:「實話說,小弟以一個狀元的身份,就是不幹事,二三十年下來也能當上二三品的閒官,何必鼓動蘇兄造反?」接著轉身問齊槐:「齊大人,你在三公子面前是否感到心有怯意,崇敬之心自然而起?」

「是啊!每次見到三公子,總覺得有種懾人的氣勢,令我心生怯意、唯唯諾諾。」

蘇劍豪啞然失笑,他想不到自己還有這種氣質。

葉歆問道:「蘇兄,你可知這是什麼?」

「不知!」

「這就是王氣,天子之氣,雖然不盛,但親近的人皆能感受得到。」

「天子之氣?」蘇劍豪疑惑不解地看著葉歆。

齊槐忽然插嘴道:「對,是天子之氣,難怪每次見到公子就好像見到皇上一樣,原來這是天子之氣,看來三公子真有皇帝的氣質,我果然沒有跟錯主子。」

葉歆又道:「天子之氣,非常人可有,我和齊大人都沒有,有的人生下來並沒有王氣,但日漸積累,便產生了王氣。而蘇兄不同,我看蘇兄這王氣與生俱來,因此二十一歲便有了天子之氣。也許正是這個原因,皇上才防著你,他知道,若你有異心,他的那些兒子誰也不是你的對手,因而明升暗壓。」

蘇劍豪皺著眉頭,邊聽邊思索,葉歆言之鑿鑿使他不由的不信,而齊槐的親身體會便是証明。自己的野心並不太大,從未想過要做皇帝,但父親似乎有此打算,何去何從,難以抉擇。

「蘇兄,小弟並不是要鼓動蘇兄造反,而是蘇兄有條件這麼做,不同的處理方式,會帶來不同的後果,希望蘇兄三思。若選第一條路,這一腳踩下去便永無回頭之日,其他兩條是中庸之道,可緩之。」

蘇劍豪有些坐立不安,一時坐下喝口茶,一時又在房中徘徊,臉上忽喜忽憂。

葉歆卻安然而坐,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靜靜的等待蘇劍豪的舉動。無論蘇劍豪選哪一條路,對他都有好處,只是蘇劍豪真想稱帝,事情的變化性就更大一些,要做的事也多了許多。

屋內靜的彷彿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葉歆忽然站了起來,拱手道:「蘇兄,你慢慢考慮,小弟先走一步。」說罷便向門口走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6:10

翌日夜晚,葉歆又來到小樓,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的歡聲笑語。葉歆感受到他們的喜悅,不禁為妻子的不幸感到傷心和憤怒,若自己也能遇上一個有辦法救妻子出籠的人該多好啊!

沉浸在思緒中的葉歆被開門聲驚醒了,只見嵐滿臉笑意的開門,見是葉歆,道:「公子來了,我已經把弟弟和照顧他的芳兒接來了。」

葉歆笑著走了進去,只見廳內的竹床上躺著一個青年,和自己差不多大,身形高大,只因久病而顯得削瘦,如今看上去骨瘦如柴,但雙目卻怒瞪著自己。

嵐見弟弟看著葉歆,面帶不善之色,嗔道:「弟弟,這是葉公子。全靠他,你才有救,還不謝謝葉公子?怎麼這麼看著葉公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峰怒視著葉歆,責問道:「你想對我姐姐怎麼樣,我寧可死也不會讓姐姐賣了自己,我不要你救。」

「弟弟,不許無禮。」嵐輕聲喝斥了峰,然後歉然道:「公子切勿多心,弟弟出言不遜,奴家在這裏陪罪了。」

葉歆擺了擺手,示意不介意,微笑著應道:「我從來沒有打算過要買你姐姐,救你只是被你姐姐賣身救你的感情而感動,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峰的語氣稍好了一點。

「真的,我發誓對你姐姐沒有絲毫非份之想。況且我已有妻子,不會再有第二個。」

峰見葉歆的言辭和態度都非常誠懇,這才相信,轉而歉然道:「對不起,我不能讓姐姐為了我斷送她的一生,方才失禮之處還望公子海涵。公子救我一命,峰願跟在公子身邊聽從使喚,只要公子不要姐姐以身相還便可。」

嵐看著兩個男子,似乎鬆了口氣,雖然她願將自己當成報恩之物,但畢竟沒有人想因此而決定自己的將來。

葉歆走到峰的床邊,幫他把了把脈,道:「藥還要繼續吃,過兩天我再送些藥來。」

嵐和峰自然是感激不盡。

「姑娘身手不凡,不知是何門何派,難道不怕做殺手害了門派嗎?」

嵐似乎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葉歆見了道:「請恕葉某無禮,姑娘不必回答,這事並不重要。」他見嵐和峰從來沒有提及姓氏,便知道他們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多問了。

在葉歆的調理下,峰的病日漸好轉,吃完了十顆天心丹,峰的體質開始有所變化,當然其中最重要的是峰的生命力仍未因病而消磨殆盡。由於峰的起死回生,這對姐弟因此死心塌地的為葉歆效力。


五月底,明宗在明華閣設宴,命令朝中歷代一甲進士相陪,葉歆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一進明華閣,葉歆便看到蘇劍豪的身影,他正與幾位老臣說話。

蘇劍豪一見葉歆,連忙拉著他介紹,道:「這位新科狀元現任兵部員外郎,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這群人葉歆都認識,有刑部主事黃錫敏、大理寺少卿呂明才、戶部給事中符星遠、御史張成、國子監監丞駱少章,這些人都是朝中清流的代表人物,都是有名的清官,因此官位都不高。蘇劍豪與他們交往是想得清流之助,自己若想陞官也不能得罪這群官。

他笑著拱手道:「各位大人都是前輩,下官年輕,還望大人們多多指教。」

張成笑道:「哪裏,大家同朝為官,何必多禮。」

「聖上到!」

聽說皇上到了,官員們立即跪地相迎。

明宗笑著走來,邊走邊說:「起來吧!免禮,都坐下。」

眾官員起身份坐兩側。

「在位都是各屆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是我天龍朝的棟樑之材,今年的新科三甲也已出爐,朝中又添了三位能臣,朕心甚慰。」

葉歆、柳成風和海承思,連忙起身,道:「謝聖上誇講。」

眾官員面前各有一個小台,台上擺著各種佳餚,眾官員按著品級的高低分坐兩側。

明宗坐在正中,看著這一群文臣武將,心裏高興。正當他舉杯邀飲的時候,一個俏麗的女子出現在門口。

葉歆不識此女,正欲問身邊的人,卻見不少官員起身行禮,道:「參見玉霞公主!」

葉歆這才知道此女便是明宗最愛的小女兒,今天十七歲,傳聞明宗曾賜婚與蘇劍豪,可惜被蘇劍豪拒絕了。

但明宗還是希望能與蘇家聯姻,一方面是因為蘇劍豪的才貌,一方面也是為了穩定蘇方志的忠心,因而一直沒有再指婚。

葉歆瞥了一眼蘇劍豪,卻發現他根本就不敢看玉霞公主,低著頭自斟自飲。

玉霞公主見眾人行禮,還了一禮後,立即撲到明宗的身邊,笑著嬌聲道:「父皇,怎麼不叫我來?」

明宗看著這個引以為傲的女兒,笑道:「妳又不知道去哪玩了,早上派人找不到妳,正想著妳沒福前來,想不到妳自己來了,快坐在父皇身邊。」

玉霞公主答應了一聲,便坐在明宗的身邊,親暱地挽著父親的左臂,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逗得明宗開懷大笑。眾官員也相互敬酒,聊了起來。

明宗指著前面的官員對女兒道:「這些都是我朝的重臣名臣,有的妳認識、有的妳不認識。」

玉霞公主掃了一眼在場的官員,最後在蘇劍豪的臉上停了下來,眼神有些幽怨——被蘇劍豪拒婚使她很尷尬,卻又覺得這麼一個男子才是自己最好的選擇,因此又丟棄不下。

明宗知道女兒在想什麼,笑道:「玉霞,代朕去給諸位大臣敬酒吧!」

「好啊!」玉霞公主高興的答應,她從宮女那裏拿過酒壺,首先走到蘇劍豪的面前。

「蘇大人勞苦功高,請多喝幾杯。」玉霞公主眼都不眨的盯著蘇劍豪。

蘇劍豪雖然問心無愧,但對著玉霞公主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一口喝光了杯中酒,吶吶地道:「謝公主賜酒。」

玉霞公主給了他一個甜笑,便走開了,接著給在場的每一個官員都斟上酒。

明宗挽著回到座位上的玉霞公主,又看了看在場的官員,道:「蘇愛卿,上次賜婚,你說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因而拒絕了。今日你已貴為兵部尚書兼內閣學士,算是功成名就,如今你可願娶我的寶貝公主為妻?」

身邊的玉霞公主羞紅了俏臉,將頭埋在明宗的懷裏,不敢看別人,然而心中卻是不勝欣喜。

蘇劍豪愣住了,想不到明宗竟然在這種場合賜婚,上次是單獨面君,故此婉言拒絕了,這次可不一樣,有群臣在,若駁了皇上的面色,實在是有違人臣之道。

初戀是難以望懷的,雖然他不再抱任何希望,但這種感情是難以割捨的,因而不由自主的轉頭望了望葉歆。

殿中眾官員都在看他,他們早有耳聞蘇劍豪拒婚一事,今日皇上親口說出正好証明這事,而且越發說明蘇劍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葉歆見他看著自己,心中猛的一跳,立即緊張了起來,他可不願意將自己的事拿到眾人面前來說,尤其是不想讓皇帝知道。

果然,明宗見蘇劍豪沒有回答反而轉頭去看葉歆,心中奇怪,問道:「蘇愛卿,朕問你話,你怎麼去看葉愛卿?難道葉愛卿與這事有關?」

葉歆心下大驚,臉色微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盼望蘇劍豪不要提及自己的事。

蘇劍豪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舉動帶來的後果,見明宗詢問,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欲言還休。

明宗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越發好奇,假裝惱怒,輕喝道:「蘇劍豪,欺君可是死罪,你和葉愛卿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說。」

葉歆和蘇劍豪對望了一眼,蘇劍豪的只是愧疚,然而葉歆的心中卻是擔心不已。

柳成風在議事堂聽過傳聞,見兩人都不說,出席插嘴道:「稟皇上,這事關乎葉大人和夫人的一段千古佳事,臣以為實乃朝臣的典範,皇上不可不知。」

「哦!」明宗煞是有趣的看著葉歆:「葉愛卿,柳成風既然說是千古佳話,朕也想聽聽,你就向大家說說吧!」

葉歆心中埋怨著柳成風多事,但面對皇帝的問話,只能應道:「稟皇上,這只不過是臣與妻子之間的小事,難登大雅之堂,還是不說為妙。」

柳成風笑著又道:「葉大人何必過謙,光是葉大人與夫人所立的『血劍之誓』便足以傳頌千古。」

「血劍之誓!」

殿中一片嘩然,連明宗和玉霞公主也不禁動容。在座都是飽學之士,自然知道「血劍之誓」的崇高意義,因而都望著葉歆,口中讚嘆不已。

在座唯有蘇劍豪和葉歆的心中別有一番滋味。蘇劍豪一想到葉歆和冰柔立誓的情景,便由衷的佩服他們兩人,同時也為自己而傷感。

葉歆卻在想,若是冰柔無事,此時此刻他和妻子應該萬分的高興——受到朝臣乃至皇帝的嘉獎是非常榮幸之事,而今卻成了他們的危機。

蘇劍豪見了眾人的反應,苦笑一聲,站了起來,道:「還是讓我來說吧!」

接著便將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連自己的兄弟傷了葉歆的手也如實稟告。

在座諸人都聽得唏噓不已,連聲讚嘆果然是千古佳話。玉霞公主更是感動的在明宗的懷中抽泣了起來。

葉歆聽了自己的故事,想起當年兩情相悅、無憂無慮的生活,也是不勝唏噓。

明宗忽然站了起來,鼓掌叫好:「難得!想不到我朝之中竟然如此重情重義之人,葉愛卿實不愧為朝中典範,這事朕要大大的嘉獎,還要立為朝臣的榜樣,明日朕就叫翰林院寫篇讚文,通傳全國,讓天下的百姓和官吏們都看看,天龍朝有這樣的官員,天下何愁不治!」

葉歆感到身上的壓力又大了——今後全國都看著自己,做事的難度就更大了。但此刻,他仍需滿臉喜色的伏倒在皇帝面前謝恩。

明宗又道:「葉愛卿,朕升你為兵部郎中,再賜爵一等輕車都尉,以示嘉獎。」

一等輕車都尉等於正三品,雖是虛榮,但也算是貴族了。葉歆再次跪倒謝恩。

呂明才忽出席跪倒,道:「聖上,葉大人與冰家小姐之事,實在是感人肺腑,情深意切。『血劍之誓』可非同小可,我實在佩服葉大人的勇氣。葉大人和冰家小姐既未完婚,皇上何不賜婚,讓葉大人和那冰小姐早日成婚,也好成就了這件美事。」

明宗點頭道:「甚合朕意,就這麼辦了,我現在就下旨賜婚,葉愛卿,你擇個良辰吉日成婚吧!」

葉歆心神皆喪——皇帝親自賜婚,這婚就非成不可,可冰柔正在籠中,如何成婚?

若說實話,那是叛國之罪;若不說實話,那是欺君之罪,兩者都是滅門的大罪,看來非要找人做一場戲不可。事到如今,只好按照宋錢的方法,可是紅緂這方面……

蘇劍豪道:「啟奏皇上,葉大人曾立誓要為妻子爭一副誥命,方才成婚,臣請皇上封贈冰家之女。」

明宗笑道:「當封!如此剛烈的女子,實在難得,朕加封她為三品誥命。葉愛卿,婚後帶同夫人一起入宮,朕和皇后要親自見她一見。」

「微臣領命!」葉歆無可奈何,跪倒謝恩,臉上裝出十分驚喜的樣子,但腦中卻是一片混亂。

成婚之事可以作假,但皇上要見妻子,這就是件難事。最大的問題便是在於蘇劍豪,他若是認出妻子是假冒的,必然不肯善罷干休。如此一來,就是死罪,而且還會連累一干人等。事情如此棘手,不能不想一良策,方能渡過這一險關。

卻聽駱少章道:「聖上,下月二十日是大吉之日,可於那日成親。」

葉歆急忙道:「皇上,臣正參與籌辦武道大會一事,恐怕無暇成親,可否等大會之後再行成婚?」他知道親是一定要成的,但在沒有想到最好的辦法之前,只能儘量拖著。

明宗越發高興,道:「你能以國事為重,朕心甚慰,但武道大會將於六月三十日開始,你可於六月二十完婚,到時候朕讓百官去為你道賀,二十二日你帶妻子入宮,朕和皇后要見一見你們夫妻。」

張成道:「賀喜葉大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榮啊!」

葉歆趴下謝恩,心想我寧可不要這殊榮,都怪自己考慮不周,沒想到明宗會插上一腳。

蘇劍豪雖然心中有些神傷,但他知道自己和冰柔是不可能的,於是笑著祝賀道:「葉大人大喜,恭喜葉大人。」

其他人也紛紛道喜。

「葉大人已經大登科,再加小登科,可謂是人生得意啊!」呂明才笑道。

「謝諸位大人。」葉歆心裏罵他多事,無端求皇上賜婚,現在事情難辦了。

呂明才笑著又道:「什麼時候請葉大人和夫人到我府上一坐。」

「好、好,呂大人相招怎敢不去,成婚之後自當過府拜訪。」

明宗又看著蘇劍豪道:「蘇愛卿,葉愛卿的事已了結,你的事又如何,你還沒有回答朕。」

蘇劍豪見無可推托,只好道:「謝皇上隆恩!得公主垂憐,實是微臣的大幸,臣怎敢不從。」

明宗大喜,連聲道好,又要安排他和葉歆同日成婚,卻被蘇劍豪以父母不在京中為由而推辭了,明宗於是另擇日期,幫蘇劍豪完婚。

葉歆方才一陣慌亂,此時聽到蘇劍豪的推託之辭,這才想起父母和岳父岳母,心中又是一陣煩悶。

現在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操辦婚事,而父母和岳父岳母遠在順州,他們若是因此而入京,只怕又生枝節……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7:53

天空烏雲密佈,正如葉歆此刻的心情一樣灰暗。夏日將至,又悶又濕的天氣令人很不舒服,使葉歆的心情更加煩燥不安。

看著眾官員對他的態度截然不同,葉歆若有所感,事情傳出之後必然會對葉歆的官聲有極大幫助,但如何過此關便是眼前最大的問題。

成婚之事是在所難免,而急中之急卻是如何令得蘇劍豪和其他人不生疑端,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作為外人,畢竟很難瞭解蘇劍豪心中的冰柔究竟是何模樣。

葉歆一臉愁容地回到了府第,一進門,便見丁才迎面而來。他一見葉歆,便滿臉喜氣地告訴他,宋錢回來了。

葉歆聽罷,愁容稍解,換了便服之後立即遁往「雪竹莊」。


「順州的情況如何?」葉歆一見到宋錢,劈頭就問起了父母和岳父岳母的事。

宋錢笑著道:「全按公子的吩咐辦好了,我走的時候,公子高中狀元的消息剛傳到順州,曉日城的人都為您感到自豪,老爺和夫人都高興極了,都想入京看您,被我勸阻了。順州的很多官員都到府上拜訪慶賀,葉府如今已是門庭若市。」

葉歆點了點頭,臉上一點喜色也沒有。

宋錢見了心下奇怪,問道:「公子,有甚麼事嗎?為何如此愁眉不展?」

葉歆嘆了口氣道:「正如你當日所說,今日宴席之上,皇上賜我完婚,成親之日定於下個月二十。」

宋錢神色一緊,問道:「為何無故賜婚?」

葉歆便將今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嘆道:「機關算盡,想不到竟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宋錢半憂半喜,沉吟道:「公子,這事如果處理好,對公子的仕途有極大的幫助,至少皇上對您的印象極好,官聲也會越來越好,只是風險極大,不可輕易視之。」

葉歆道:「我知道這事的重要性,只是如何處理起來卻有些難。」

宋錢緊鎖雙眉,沉聲道:「公子,這事的麻煩便在於皇上要召見夫人,事到如今只有用李代桃僵之策,找人假扮夫人與公子成親。當然,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外面的女子很難信任,我覺得紅小姐是最適合的人選。」

葉歆沉默無言,雖然他知道宋錢的提議最簡單最有效,然而要他親口答應娶其他女子,心裏總是很不舒服,即使一切都是虛假的。

宋錢很清楚葉歆和冰柔之間的感情,也知道葉歆在猶豫甚麼,因而勸道:「公子,只不過是演一場戲,何必為難?只要知道內情的人守口如瓶,一切都會做的完美,放心吧!」

葉歆無奈地嘆息道:「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瞞天過海。我實在不想與其他女子行拜堂之禮,可惜別無良策,消息傳出,整個京城都將注視著我,假死或者失蹤這些辦法都無法用了,好在是以柔兒的名義成婚,又是假成婚。我卻擔心蘇劍豪,還有其他隱藏著的漏洞,萬一讓任何人發現蛛絲馬跡,我們大家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宋錢正欲回答,門口響起了馬懷仁的聲音:「公子在嗎?」

「進來吧!」

馬懷仁推開門走了進來,躬身道:「公子,丁才讓我來告訴您,府上來了很多客人,請公子立即回府。」

葉歆心情不暢,忘了掩飾,苦笑著自言自語道:「這麼快就傳開了,真是煩人,別人成婚興高采烈,想不到我的婚事居然如此痛苦。」

宋錢道:「皇上賜婚這等大事,自然傳得極快。」

馬懷仁心中一緊,小聲試探地問道:「公子可是為籠中之人煩惱?」

葉歆臉色大變,腰間的雪籐急纏馬懷仁的脖子,眼中亦射出懾人的寒光,厲色喝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說!」

馬懷仁雖然動彈不得,但並不驚慌,反而微笑道:「公子,小老兒是從您房中的設計以及公子的行為看出來的。小老兒無意背叛公子,只想為公子分憂,其他人並不知道,我已將設計和建築房間的人送去了外地,此地除了我和東主,沒人進過房間,其他人最多只知道是個籠子,不知道裏面是甚麼。」

宋錢走上來好言勸道:「公子,馬老是個能人,口風緊,這事他也牽連在內,不會洩露。」

葉歆盯著馬懷仁的眼睛看了一陣,鬆開了雪籐,無奈地坐回原位,道:「既然馬老知道,我也不瞞你,籠中是我的妻子,被困在內,籠子卻無法打開。葉某入官場也是為了找到能士,開啟籠子,救妻子出來。」接著便將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只將紅緂的身份和道術之事隱去。

馬懷仁聽後不禁動容,道:「公子對妻子之情,小老兒佩服,小老兒願助公子成大事。」

葉歆苦笑道:「事情到這個地步,已無後退的餘地,悔之晚矣。」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宋錢勸我做一場戲,紅姑娘長得與柔兒有幾分相似,想讓她假扮柔兒成婚,我正在考慮。」

馬懷仁思索了片刻,瞥了宋錢一眼,道:「這事可行,我看得出紅姑娘對公子有意,必會同意。」

葉歆再一次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馬懷仁。自己屢次在紅緂面前講述自己今生只有一個妻子,再無第二個,因此也不曾留意紅緂的神情和舉止。

事實上,紅緂一直極力隱藏深深的愛意,在葉歆面前只是稍做親暱之態,並無異樣。葉歆的確看不出紅緂會鍾情於有婦之夫,但馬懷仁言之鑿鑿,不由的他不信。

馬懷仁察覺到葉歆的反應,笑道:「公子從不正眼看別的女子超過三眼,對紅姑娘也只是以兄妹之情相待,但她的反應卻毫不相同,老朽看得真切,紅姑娘對公子確實有意,只是公子鍾情於夫人,不肯另結新歡而已,因而不曾留意她的舉動。」

葉歆想了想自己的行為,馬懷仁說的確實是實話。

馬懷仁微笑著又道:「就算公子真的娶了她,只怕她也會心甘情願。」

葉歆搖了搖頭,自己絕無意思娶第二個女子,假婚也是迫於無奈之舉,不能當真。而且他還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紅緂的身份不簡單,鐵涼國在京中必有密探,若是被認了出來,事情就難辦了。

自己一直不讓她出莊就是怕被密探察覺,若是娶了她,必然要出席各種場合,也更有機會讓密探認出她。

「且讓我想想。」葉歆扔下一句話便悶悶不樂地走了出去。

宋錢和馬懷仁對望了一眼,神情極為怪異,因為他們想到了一個極為重要而葉歆似乎又忽略的事情,但他們不敢說,想與紅緂談了之後再說。


不知不覺中,葉歆走到了池邊,整個聚賢池都已經屬於他,長楊映沼,芳枳樹籬,游鱗瀺灂,菡萏敷披,池面上的異荷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純白的荷花,清香陣陣,水鳥一雙雙、一對對,在池內玩耍飛躍。

但葉歆卻沒有心情欣賞美景,愣愣地坐在岸邊的草地上想著心事。

對於一個十八歲的青年來說,事情太過繁雜,而且時時刻刻都可能會有危險,難免會有種想逃離的衝動,但他還是壓抑住了,因為妻子仍在受苦,自己不能為了一時的煩惱而放棄了救妻子的機會。

思考了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走向「鳳鳴軒」。


「鳳鳴軯」中,蓮兒和荷兒正趴在桌打盹。葉歆拍醒她們,讓她們回房去睡。

走入臥室,看著睡在籠中的妻兒,葉歆不停地大罵自己糊塗,竟然想出了這種不知所謂的計謀,實在是後悔莫及。

冰柔慢慢地醒來,一見葉歆,她便笑了起來,彷彿被困籠中之事已經忘卻,只要見到葉歆,她就覺得很幸福、很開心。

葉歆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柔兒,有一件事要和妳商量。」

小葉破睡得正香,冰柔抱起兒子,憐愛地在嫩滑的小臉上親了口,微笑道:「有甚麼事嗎?」

「今天皇上知道了『血劍之誓』的事,因此封了我一等輕車都尉的爵位,還昇了我的官,並且封了妳三品誥命,更讓翰林院撰文通告天下百姓和官員,立為表率。」葉歆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口。

冰柔驚喜萬分,嬌笑道:「太好了,相公,你終於出人頭地了。」看了看籠子,惋惜著複道:「可惜我困在這裏,要不然我們就好好慶祝一番。」

葉歆吞吞吐吐又道:「皇上……皇上知道我們沒有完婚……因此……親……自……賜婚。」

「真的!」冰柔先是極度高興,忽然愣住了,顫聲問道:「我出不去,怎麼成親?」

葉歆轉頭不敢看她,道:「宋錢建議舉行一個假的婚禮。」他特意在「假」字下了重音,表示自己真正的意思。

冰柔立即陷入了沉思,摟著懷中的孩子,輕搖了一陣,臉色越來越蒼白,顫聲問道:「你……你是不是想……另娶……不要我了……是嗎?」

葉歆一聽大急,連聲道:「不是,是假婚禮,是做給別人看的,全天下都知道我娶的是冰柔,是順州冰家的小姐,沒有人能搶走妳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在今生只有一個妻子,我不會忘記我們所立的誓言,妳放心吧!」

「真的?」冰柔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

葉歆信誓旦旦地道:「真的,拜完堂,送走賓客,我就回來陪妳,不會有其他事。」

冰柔見事已至此,別無他路,否則葉歆是不會來求自己,葉歆若是真的想有其他的女人,他也不必來告訴自己,因而嘆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反而我困在這裏,甚麼也做不了,也管不了你。」

葉歆急聲辯道:「不會,我今生只有妳一個妻子。」

冰柔凝視著葉歆的雙眼,幽幽地道:「你若是真的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寧可親手殺你,再陪你一起死。」語氣雖然不強,但話裏透出的冷意,使葉歆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他看著窗外的灰濛濛的天空,長嘆了一聲,道:「柔兒,妳還記得小時候嗎?」

「怎麼能忘呢!一輩子也忘不了。」柔兒的臉現出少女般天真的笑容,腦中也浮現出兒時兩小無猜的情景。

「記得六歲那年,我問娘甚麼是媳婦,娘告訴我,媳婦就是妻子,一生一世在一起生活的人,還要我好好照顧妳。當時我高興地大叫,那是我第一次發誓,我向娘大聲說要照顧柔兒一生一世。那一個誓言與『血劍之誓』同樣令我難以忘懷,我永遠是你的小葉子。」

冰柔哭了,伏在欄杆上大聲地嗚咽道:「小葉子,我錯了,我不應該懷疑你,更不應該懷疑你對我的感情。」

葉歆撫弄著冰柔的秀髮,柔聲道:「柔兒,我明白,妳被困在這裏心情不好,但妳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

「好了,別哭了,我陪妳說說話。」

冰柔揉了揉哭紅的眼睛,問道:「你打算找誰扮我?」

「我想讓紅緂妹子扮妳,妳看如何?」

「妹妹與我長的有幾分相似,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人家是名門之女,又是將軍,怎肯幫你做這種事,這麼做豈不壞了她的名聲?」

葉歆當然不敢提及馬懷仁所說之事,笑道:「只好我去求她,好在是做場戲給外人看,天知地知,我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

冰柔點頭道:「去吧!好言相求,若是她不願意就算了。」

「是,娘子。」


「披雲榭」中,紅緂和錦兒正在廳裏說著閒話。

見葉歆推門而入,紅緂與錦兒對視了一眼,問道:「大哥,有事嗎?」

葉歆強作笑顏,坐了下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欲言還休。

紅緂知道必有事發生,否則葉歆不會如此模樣,問道:「大哥,有話就說吧!」

葉歆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道:「妹子可知皇上今日賜我與柔兒成婚之事?」

紅緂面露驚喜之色,道:「真的!這太好了。」接著皺了皺眉,複道:「可柔姐在籠子裏出不來,這可如何是好?」

葉歆不敢看她,盯著桌上的茶碗,道:「妹子可願幫大哥一個忙?」

「大哥儘管說吧!小妹一定幫你。」

葉歆吶吶地道:「大哥……大哥是來求妹子和大哥做場戲,演給外人看,其實最重要的是皇上要召見我和柔兒,這一次絕不可露出一絲破綻,因此才來找妹子幫忙。」

紅緂立時羞紅了臉,垂首不語。

葉歆以為她不肯,心裏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道:「既然妹子不肯就算了,我再想辦法。」

紅緂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抬起頭笑道:「我可沒有說不肯,年初我就和大哥說過,讓我來扮柔姐,既然大哥不嫌棄我這個醜丫頭,小妹一定幫大哥做這一場戲。」

葉歆道:「我是怕日後傳了出去,對妳的聲譽有不好的影響。」

錦兒嘻笑道:「葉大哥怎麼會這麼說?我家小姐可是一直都想幫你,其他甚麼都不在乎。」

「錦兒!」紅緂嬌嗔著喝斥著,但眼睛不由自主的掃了葉歆一眼,葉歆也正好看著她,四目相對,嚇得紅緂連忙低下頭,臉更紅了。

葉歆發現馬懷仁所說都是真的,自己的確忽略了紅緂對自己的感情,但他不願意令紅緂造成誤會,因而他站了起來,一撩長袍,跪在紅緂面前。

「大哥有事好說,不要這樣。」紅緂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

葉歆仍然跪著,鏗鏘直言道:「我這一跪是替柔兒感謝妹子,我們夫妻一定會感謝妹子的大恩大德,妹子若有難,我們夫妻一定傾力相助。」

紅緂的臉色黯了一下,隨即恢復原狀,溫柔地扶起葉歆,婉言道:「大哥言重了,小妹應為之事,大哥不必記在心中,小妹也是為了柔姐能早日脫出牢籠。」

葉歆站了起來,感激道:「多謝妹子大恩,既然這樣,我就去叫劉管家準備婚事。」

錦兒嘻笑道:「葉大哥,你是不是應該改口叫夫人?」

葉歆尷尬地一笑,道:「這不太好吧?」

錦兒道:「有甚麼不好,若是柔姐一輩子都救不出來,小姐便要跟著你一輩子,這與真夫妻也沒甚麼兩樣。」

「這個……」葉歆突然愣住了,他的心中一直堅信自己能救出妻子,因而從未想過妻子會困在籠子一輩子,此時聽到錦兒的話,不由的想起妻子困在籠中一輩子的情景,眉頭也自然地皺了起來。

看著沉思中的葉歆,紅緂轉頭埋怨似的瞪了錦兒一眼,嗔道:「妳看妳,就會亂說話,弄得大哥不高興了,還不陪罪!」

葉歆回過神來,沉聲道:「錦兒說的有理,我的確要仔細地考慮一下,不能讓妳跟著我演一輩子戲,況且妳是鐵涼國的將軍,遲早要回鐵涼,我必須早做打算,免得到時候為難。」

紅緂有點著急,道:「大哥,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渡過這次的危機,我的事倒不用那麼在意。我受到二皇子的追捕,暫時無法回去,不如幫你儘早救出柔姐。至於將來的事沒有必要現在就考慮,我想三五年並不是太長的時間,我們都還年輕,這幾年就當是歷練吧!況且,大哥要做的是大事,能有幸跟在身邊,我很高興。」

葉歆的確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無奈地接受事實,思考了一陣,又道:「這樣吧,我會儘量早一點安排妳合理地脫離那個身份。」

「這事不急,大哥,你岳父岳母那裏是不是該說一下?這消息遲早會傳到他們的耳中,還有你的父母,他們想必也想入京看你,若他們鬧出甚麼事,情況就糟了。」

葉歆一拍前額,叫道:「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真該死,我馬上派人去安排,先告辭了。」

正當葉歆轉身離去之時,紅緂忽然問了一句:「大哥,你不會後悔吧?」

葉歆愣了一下,停步回頭看著紅緂,不知紅緂是甚麼意思。紅緂的面上有一種半真半假的笑意,似乎笑容背後隱藏著很多東西,令葉歆有些心悸,心底深處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這是甚麼意思?」

「沒事,說說而已。」紅緂笑著把他送出了「披雲榭」。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8:18

是不是她們有甚麼瞞著自己呢?交待完所有的事情後,葉歆懷著不安的心情離開了「雪竹莊」,內心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剛到府門便見到門口停了許多馬車和轎子,屋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門口新召來的小廝李旦一見到葉歆便迎了上來,急聲道:「老爺,來了十幾位大人,都說來慶賀,正在屋內等您呢!您快點進去吧!」

「知道了。」葉歆隨口應了一句便快步走進宅子。

進到大廳,果然見來訪者將客廳擠得滿滿的。

「諸位大人怎麼都來了?實在是蓬蓽生輝啊!」葉歆掃了一眼,在座都是舊識,多是同科的進士,也有些前科翰林。

「恭喜葉大人榮昇。」

「葉大人現在是百官的表率,實在是不同凡響。」

「葉大人的故事我們都聽過了,實在是感人肺腑。」

……

葉歆抱拳向天,笑著應道:「哪裏、哪裏,葉某本一末臣,本不當如此嘉獎,這全是皇上的隆恩。」

海承思笑道:「葉大人何必過謙,皇上的旨意已經下到翰林院了,我們正為這篇撰文犯愁呢!最後掌院言大人要親自為你寫這篇文,老弟這下可是名揚四海了。」

葉歆謙虛地應了幾句。

寒暄之後,海承思道:「葉大人,我們今天來其實是有事相商。」

「甚麼事居然要勞煩諸位前來?」葉歆早已清楚,這些人若是沒有事不會留在府上這麼久。

海承思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昌州的事,皇上至今仍未派人去查,我們都怕日子過久了,就算查也查不到甚麼,所以想聯合都察院和翰林院的人,一起奏請皇上派人徹查此事。」

「是何人居中聯絡?」葉歆心中懷疑,昌州之事牽涉了三皇子在內,翰林院和都察院的兩位掌院都與他相善,為何自己去查自己?

心念一轉,立即明白了,三皇子想讓自己人上奏,他就能順理成章派自己人去查,不利於他的東西必將毀滅。

「是三皇子提出來的,兩位掌院都贊成。」

「果然如此。」葉歆心中暗暗冷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石二鳥的計策,道:「這是好事,正應如此,這樣吧!我去找兵部蘇大人幫忙,他現在是皇親,說話比我有份量。」

「太好了!」眾人大喜,他們來此就是想通過葉歆請蘇劍豪幫忙。


是日夜晚,葉歆便開始安排籌備婚事的細節,劉管家辦過不少婚喪慶典,因而由他全權處理,葉歆只交給他一些銀兩,讓他辦的好一點。

此時,葉歆的心中,已經把這事當成了自己和冰柔真正的婚禮,因而十分投入。

翌日辦完公事之後,葉歆乘著馬車來到蘇府。

下了馬車,葉歆瞧見到柳成風也剛下轎子,笑著迎了上去,道:「柳兄,你怎麼來了?」

柳成風見是葉歆,連忙施禮相迎,笑道:「原來是葉兄,葉兄此刻京城聞名,可喜可賀,著實為我們新科進士添了顏面,皇上又親自賜婚,還要將你的事情告知天下,這次葉兄可名滿天下了。」

「哪裏,怎比柳兄在皇上身邊得意。柳兄此次前來,是要拜會蘇大人嗎?」

「正是,我總覺得昌州的事不解決,終究是朝廷的隱患,所以想請蘇大人在皇上面前多多進言。」

「柳兄之言正合我意,承思兄昨日跟我說了,我已經答應勸蘇大人幫忙。不過未必有用,蘇大人是兵部的,這事不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若他上奏,難免有越權之嫌,但我仍會盡力勸說。不過我倒覺得去幾位大學士一起上奏就更好,蘇大人那裏我去說說,柳兄還是去找幾位內閣大學士吧!」

柳成風聞言大喜,道:「此言甚是,我也是覺得人單勢孤,方來找蘇大人相助,既有葉兄幫忙,蘇大人府我就不進去了。我這就去找幾位尚書大人一起上奏。蘇大人這方面還要請葉兄多多幫忙。」

葉歆笑道:「你我同榜進士,又同是出身平民,你的事我怎能不幫,我這就進去。」

柳成風不再多言,急急忙忙地上了轎子。

葉歆看著離去的柳成風微微一笑,又輕輕一嘆,柳成風做事倒是熱心,不知不覺中幫了自己不少忙,只可惜他沒有看到事情的真相,這也難怪,自己若不是偶然間得到那麼多証據,也許想法與他一樣。


「葉大人,您來了,大人正在書房會客,您最好先等一下。」由於他是常客,與蘇劍豪一直以兄弟相稱,所以守門的護衛長胡鵬見他來,連忙點頭哈腰打招呼。

葉歆隨手塞了二十兩銀子在他手上,笑道:「看你們站在這裏日曬雨淋,實在辛苦,這幾天又熱了起來,這點銀子拿去喝酒解暑吧!」

胡鵬看著手上的銀子自然是高興,可蘇家的規矩不許收禮,因而十分為難,猶疑道:「這不好吧!大人不許我們收銀子。」

葉歆笑道:「你還跟我玩這個,我又不是第一次賞你們銀子,這是我請朋友喝酒的,收著吧!」

「謝了,爺,您真是好樣的,只有您記著小的們。」胡鵬堆起笑臉,向身後的護衛一招手:「快過來謝賞。」

葉歆擺了擺手道:「我可甚麼也沒賞,只不過請幾個朋友喝酒而已。」

胡鵬和幾個謢衛都樂不可支,滿口讚著葉歆懂人情事故,是個好官。

「蘇大人在見甚麼人?」

「是翰林院掌院言德謙,言老爺。」

葉歆心中明白,定是為昌州之事,想來要費一番時間,便拉著胡鵬在門房裏聊了起來,趁機打聽蘇家一門的動靜。

「胡大哥,近來有甚麼新鮮趣聞嗎?」

胡鵬笑道:「您的事就是京城的頭等大事,連我們大人要娶公主都排在第二,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我敢打賭,天下要是沒有不知道這事的人,我去給您守門。」

葉歆笑道:「我可不是來聽你吹捧的,也沒那麼大的宅子讓你去給我守門,等蘇大人娶了公主之後,不是親王也至少是個郡王,你這個護衛長的身價也自然不同,到時候我還要給你請安呢!」

胡鵬笑道:「唉呀,這我可不敢。您對我們這麼好,別人也就罷了,您來了,我們怎麼也要恭敬地稱呼一聲爺,況且我們大人做了王爺,您不也一樣跟著高昇。」

葉歆笑了笑道:「別說這個,我才五品就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再昇上去可就麻煩了。」

胡鵬滿不在乎地道:「這您甭怕,有我們大人和老大人在,蘇家的人誰也動不了。」

葉歆微微一笑,道:「蘇老大人如今可以享清福了,蘇門三傑在朝內外都獨當一面。」

胡鵬自豪地道:「可不是,就連清月國和鐵涼國也都怕了我們蘇家,連年派人專程去順州送禮,若非我們大人答應了皇上的賜婚,說不定還會娶兩國的公主。」

葉歆心中一緊,原來蘇家與清月和鐵涼兩國來往如此頻繁,他們到底要幹甚麼呢?

但他假裝沒聽清楚,問道:「甚麼清月國?」

胡鵬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聲道:「沒甚麼,我是說清月國都怕了我們大人的威名。」接著指外面道:「言大人走了,您快點進去吧!晚了,說不定我們大人有事。」

葉歆笑著離開了門房,心裏琢磨著蘇家的勢力是不是膨脹的太快了。


書房中,蘇劍豪顯得心事重重,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連葉歆進來似乎也沒有察覺。

「蘇兄。」葉歆輕聲喚道。

蘇劍豪這才從思緒中醒來,見是葉歆,笑著問道:「賢弟為何不在家辦理喜事,跑我這裏來了?」

葉歆坐下來,嘆了口氣道:「我也沒辦法,昨天剛到家就來了十幾位翰林,他們為了昌州之事逼著叫我來找蘇兄,小弟本不想來打擾,但盛情難卻,無可奈何之下只好來了。」

蘇劍豪點了點頭道:「這事我知道,方才言德謙大人來過,要我一起聯名上奏徹查昌州之事,我沒有立即答應,說還要考慮一下。我正想找人商量,正巧你來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葉歆小聲道:「恕小弟斗膽問一句,蘇兄是不是不想他們去查?」

蘇劍豪深深地看了葉歆一眼,知道他聰明,領悟力高,因此也不瞞他,道:「我蘇家與屈家雖不是至交,但蘇屈兩家都是鎮守邊關的大將,唇齒相依,父親曾派人私下去查,屈家似乎與這件案子大有牽連,但我最怕的是有人在這個事情大做文章,不但屈家難逃責難,還可能引致皇上乘機削弱我蘇家的實力。父親寫信說昌州那裏是屈家的地盤,不便有太大的動作,要我想辦法從京中派自己人去查,這樣便可明正言順的主持此案,想要甚麼結果就掌握在我們手上。」

葉歆讚道:「原來老大人如此有先見之明,小弟佩服。我的意思也一樣,若是不想左右皇上的意思,最好的辦法是蘇兄自己去查。」

「我?」蘇劍豪一臉驚愕地看著葉歆。

「正是,若蘇兄自己去查,可以避重就輕,盡量大事化小,至於屈家,最好讓他們多做點善事,提高形象,這樣才能保住屈家在昌州的位置。」

蘇劍豪思考了一下,搖頭道:「我也曾想到這一點,只是這種事該歸刑部或者都察院管,我掌兵部,不可能越權去查此事。」

葉歆笑道:「這個容易,皇上一定是怕牽連太多,不想明查此事,若非如此也不會拖了這麼久。這兩天翰林和御史們都會上奏,皇上只怕還會再拖,過幾日,蘇兄上奏請旨,可以用昌州連年大旱,民亂頗多,恐影響軍心士氣為由,前往巡視。蘇兄如今是皇上的乘龍快婿,這事又對國家有利,皇上不會不答應,蘇兄到了昌州便可以用明暗兩種手法去查,只要回來之時遞上一份漂亮的奏章,一切皆可如願,甚至皇上會給你一道密旨暗中察訪。」

蘇劍豪連連點頭,讚道:「賢弟妙計,果然不同。若是皇上不答應,該如何是好?」

葉歆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的樣子,道:「小弟只能想這一點,皇上若真的不答應,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覺得皇上有八成會答應。」

蘇劍豪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好,就這麼辦,希望真能如願。」忽然皺了皺眉,道:「可是我這一去,豈不是無法參加你的婚禮?」

葉歆心裏巴不得蘇劍豪不在京城,嘴上卻道:「蘇兄的美意,小弟心領了,國事為重,其中又牽扯了家事,蘇兄不可以為了我這點小事而害了朝廷和蘇家。」

蘇劍豪無奈地道:「只好如此,明日我備上厚禮,為你慶祝。」

其實他也想避開,看著心上人與他人成親,畢竟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同時也免得皇上逼著他早日成親。


葉歆見蘇劍豪同意用他之策,心裏十分高興,出了蘇府後,他來到了嵐的小樓,準備佈置下一步的行動。

嵐和峰正在下棋,芳兒正在一旁看,見到葉歆來了,連忙相迎。

葉歆見峰可以下地走路,高興地道:「峰小弟,你就快康復了。」

峰笑道:「還差一點,走的不利索。葉大哥,等我好了,你可別忘了帶我去練武。」

「我答應的事怎麼會忘了,過兩天你們就搬到我的莊子。」

「太好了!」峰興奮地跳了起來,但雙腿無力,一屁股便摔在地上,隨即「哎喲」地叫了起來。

嵐嬌嗔著扶起他,心裏卻是十分高興,見葉歆給了她一個眼色,因而道:「芳兒,妳扶著弟弟去找秋兒,一起出去走走,對他的身體也有好處。」

「是,姐姐。」芳兒扶著峰慢步走了出去。

葉歆走到桌邊坐下,嵐捧了一杯茶過來,問道:「有事要我做嗎?」

葉歆接過茶碗,道:「是有點事要麻煩妳。」

「公子但請吩咐。」

「我想請妳走一趟昌州。」

「昌州?去做甚麼?」

「蘇劍豪不久便會去昌州調查賑糧被劫一事,我手上有些証據,想妳幫我交給他。」

嵐奇怪地問道:「公子為何不現在給他?」

葉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道:「現在不行,我就是要讓蘇劍豪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妳要將証據一點一點給他,最好將他拖在昌州一年。」

嵐點了點頭,秀眉微蹙,道:「可是弟弟……」

葉歆道:「放心吧!我會照顧他,一切我都會安排好,讓他有機會學文練武,而在生活起居方面,有芳兒和秋兒服侍他,也足夠了。他這麼伶俐的人,我有大用,說不定會讓他做官。」

嵐忽然盈盈一福,道:「多謝公子美意,母親有遺訓,不許我們姐弟為官,所以請公子不要讓他做官。」

「哦!」葉歆覺得很難得,居然也有人不想做官,問道:「我一直沒有問妳的身世,如今看來,想必挺複雜吧?」

「嵐不知,母親從不說我們姓甚麼,因此我們也不知道。」

「真是難為了你們,妳放心,峰的事情我會好好安排。」

「公子不必多言,嵐欠公子的情一輩子也還不清,昌州之事我一定辦到。」

「姑娘不可大意,蘇劍豪文武全才,姑娘雖然身手不凡,但為了安全,還是小心為上。」

「多謝公子關心,嵐會想辦法混到蘇劍豪的身邊。」

葉歆驚道:「這樣太危險了吧?」

嵐撇了撇俏麗的小嘴,自信地道:「不怕,我倒想看看這個天下第一美男子有何出眾之處。」

葉歆總覺得她太過自信,有點不放心,但自己又不能跟在她身邊管著,只能再三叮囑她小心行事。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8:54

蘇劍豪果然聽從葉歆之計,上奏請求巡查昌州軍務,指出賑糧無端被劫,昌州的軍務有整頓的必要,而且久旱之後民心不穩,必須強化軍隊才能有效的控制地方。明宗沒猶豫,直接了當的派他巡視昌州。

欽差是無上的殊榮,蘇劍豪第一次出巡地方,自然感到無比的高興。臨行之前,蘇劍豪在府中宴請所謂「蘇派」的眾官員,葉歆當然在座。

「賢姪,這次去昌州可是個苦差事,大旱之後,地方混亂,賢姪這個時候請旨巡查昌州軍務,實在令人佩服。」說話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丁衍禮。

「哪裏,為皇上分憂,本就是我等份內之事。」

齊槐笑道:「丁大人說的可不對,怠慢欽差可是大罪,誰敢對大人不敬,去到昌州還不是像往常一樣。」

「說的是,我們就在此祝大人馬到功成。」眾人一起站了起來,舉杯敬酒。

正在此時,胡鵬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稟報道:「大人,三皇子到訪。」

在座諸人驚異萬分──三皇子這個時候到訪,必有深意。眾人都望著蘇劍豪,葉歆深知三皇子此行的目的必是試探蘇劍豪的態度,聖旨中雖然沒有說到賑糧一事,但有心人不難將兩者聯繫起來。

蘇劍豪略加思索,吩咐道:「請入書房。」

「不必了,還是這裏熱鬧。」門口出現了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三十幾歲,面帶微笑,手搖摺扇,一身青色錦袍,看上去平易近人,讓人一見便產生好感。

「參見順親王。」眾人皆拜倒在地行禮。

三皇子擺了擺手道:「罷了,我可不講那麼多規矩,都坐。」然後笑著走到蘇劍豪面前,道:「劍豪,怎麼連我都不請?我不請自來,可不要見怪啊!」

「不敢,家中小宴,本不敢有勞王爺大駕,既然王爺大駕光臨,實乃下官的榮幸。」

三皇子坐了蘇劍豪的主位,朝在座諸人笑了笑,道:「算了,都坐吧!我也是悶得慌,想找人聊聊,聽說這裏熱鬧就來了。劍豪,你將是我的妹婿,自家人,自然要常來往才好。」

三皇子表現出如此平易近人的形象令所有的人都放鬆了下來,席間立時響起了歡聲笑語,三皇子表現的尤為出色,反而搶了蘇劍豪的風頭。

葉歆坐在席間一直沉默不語,入京半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子,三皇子的形象果然不同,難怪能與一向孤傲的清流來往,此人不容小視。

大皇子和八皇子受到異荷案的牽連,傳聞他們已經不受皇上寵愛,而這個三皇子便成了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葉歆因為手上的那堆証據,一向對三皇子沒甚麼好感,這次交給嵐的証據中,有不少是牽涉到三皇子,他想趁機削弱三皇子的勢力,使皇位之爭更加激烈,避免有一人獨大的情況出現,唯有混亂的朝局才利於他安插私人,樹立自己的勢力。

自從賜婚之後,葉歆越來越受人注意,在眾多的讚美聲中,負面的反應也隨之而來。很多官員見他三個月內連昇了三級,都眼紅不已,開始有人私下口吐惡言,甚至說他是靠著女人昇官,這些反應正是葉歆當初不願意太引人注意的主要原因。

前兩次昇官有蘇劍豪在前面擋著,自己躲在他身後十分安全,而今賜婚之事全屬自己的私事,而且皇帝又列為百官的表率,還撰文通告全國,難免有人妒忌,沒有了蘇劍豪這棵大樹擋著,所有的箭都會指向自己,雖說外人覺得自己是蘇劍豪一黨,有些顧忌,但自己官階不夠高,勢力也不夠大,蘇劍豪此次離京,自己便需要更加小心,免得因被人妒忌而遭到陷害。

酒過三巡,三皇子微笑道:「劍豪,你這次去昌州辛苦了,雖說是巡查軍務,若有機會也應該將賑糧之事弄個水落石出,也好解了皇上之憂。」

蘇劍豪道:「這是自然,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若有機會我一定查,不過軍務煩忙,我怕沒有機會。」

「也罷,若是查到甚麼一定要重重處罰,一定要殺幾個帶頭的以洩民憤,不能讓這麼禍國殃民的官員再留在這個世上。有甚麼要我幫的,儘管說。」

眾人齊聲讚道:「三皇子之言真是慷慨激昂,我等不勝欽服。」

三皇子笑了笑,轉而說起了風花雪月。

葉歆心中暗暗琢磨著三皇子主動要蘇劍豪下重手查辦昌州之事有何用意,若以手上的証據來看,三皇子牽涉其中,只要查到了真相,他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爭奪皇位,論理他應該想方設法令蘇劍豪大事化小,使昌州之事不了了之。

難道三皇子又做了甚麼手腳不成?還是他有甚麼後招,所以才有恃無恐?若是這樣,這個三皇子可真不容小視。

忽然他發現自己少計算了一樣,那就是蘇家對於皇位的取向。

作為地方上最大的兩大勢力之一,蘇家雖然表面上中立,但皇上年老,蘇家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取向。從蘇劍豪的行為來看,蘇家對皇位似乎沒有野心,因此他們必然有一個支援的對象,也許只是在暗中支援。

如此看來,任何一個皇子一旦得到蘇家的支援都會成為皇位的有力競爭者。至少有蘇方志手上的二十多萬大軍做後盾,爭奪皇位的信心也會大增。

到底蘇家支援哪一個呢?若是蘇家的取向與自己有利益衝突的時候,該如何處理呢?

所有問題都敲響了葉歆心中的警鐘,自己太過注重自身的發展,忽略了一些隱藏著的勢力,也許這些隱藏的勢力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葉大人,葉大人。」

葉歆被叫聲驚醒,轉頭一看,見蘇劍豪正在叫他,連忙應道:「蘇大人何事呼喚下官?」

蘇劍豪笑道:「王爺問我誰是葉歆,我只好叫你。」

葉歆連忙起身,躬身問道:「王爺不知有何吩咐?」

三皇子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外貌並無特異之處,眉宇閃出一絲輕視之意,一現即逝,微笑道:「葉大人聞名天下,小王今日得見,實在是高興。」

「王爺過講,下官無德無才,實不敢當此殊榮。」葉歆察覺到三皇子眉宇間的神色變化,甚是高興──被輕視的人必然不會被當成主要敵對目標,至少眼下這個時間不會招惹到三皇子和其黨羽,五品的小官在這些親王的眼中與平民無異,只要不觸怒他們,他們也懶的對付自己。

三皇子果然沒有再留意他,轉頭去跟其他人說笑。

葉歆並不介意,微笑以對,又坐了片刻,他便起身告辭。蘇劍豪礙於三皇子在座,無法相送,因而只是點了點頭。


葉歆自己一人漫步在街上,一邊走,一邊將整件事情思量一次,隱隱覺得有甚麼不妥之處,卻又想不出甚麼。

三皇子突然的到訪不會只為了一餐酒席,而他的行動與自己的估計剛好相反,其中一定代表了甚麼,也許背後的事情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

滿腦子的問題令他煩悶不已,其實自從賜婚之後,他的心就沒有平靜過,事態的發展有異變,難題也越來越多,這些事本就不是他希望做的,唯一支撐他的就是解救妻子的心,那是一顆義無反顧的心。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葉歆久不在街上閒逛,發現街上多了很多人,隨即想到了下個月底舉行的武道大會,自己正忙得不可開交,雖說所有參加的門派都已登記在冊,但每個門派出來的人有多有少,因而需要重新記錄參賽著的資料,還要為他們分等級,很費工夫,好在還有一個月時間去處理。

走了片刻,偶然抬頭瞥見前方有一處酒樓,樣式很典雅,樓上有一匾,寫著「君不見」三個大字。

身邊忽然五個人快步超前,只聽一人道:「金劍門這麼快就完蛋了,可惜沒機會見到那神奇的飛劍之術。」

「老三,上去再說吧!我的肚子都餓扁了。」

葉歆原本沒有意思進去,可他們的談話吸引了他,於是轉身跟著走進酒樓。

店小二見葉歆衣著光鮮,連忙走了過來,陪著笑臉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葉歆環視酒樓內部,在京城之中算是挺大的,樓下已經沒有空桌,見那五個人上了二樓,於是應說:「我要上樓。」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勸道:「客官,樓上聚集好多人,都拿著傢伙,吵吵鬧鬧的,很不安靜,還不如樓下舒服呢!樓下雖沒空桌,但擠一擠也能有個座位。」

葉歆笑了笑,扔了一錠碎銀子給他,道:「沒事,我上去看看,不滿意再下來。」

店小二掂了掂手上的銀子,見有二兩多重,立即眉開眼笑,點頭哈腰道:「您慢走,我先上去給您安排張桌子。」說罷就跑了上去。

葉歆緊跟其後,上了二樓,果然見差不多坐滿了人,只有窗邊還有一張空桌。而且,在座諸人各攜兵器,有的懸在腰上、有的放在桌上,議論紛紛,似乎在進行甚麼聚會。

雖然他無心於武學門派的事情,但事關金劍門,其背後是否還有甚麼力量存在對他確有影響,因而硬著頭皮也要上來。

「店小二,我不是吩咐過包了二樓嗎?怎麼又帶人上來,快走。」

葉歆轉頭一看,大廳中央有一個穿青衣的中年人正怒目相視,此人長得一張國字臉,高大粗壯。

店小二點頭哈腰地陪笑道:「大爺,下面沒座了,您能不能將就一下?」

「沒座位關我甚麼事,那張桌子有人,況且大爺們說的是要緊事,不相關的人最好別聽。」

葉歆插口問道:「搭個坐也不行嗎?」

青衣漢子瞪了葉歆一眼,喝道:「你小子也給我滾下去,別惹大爺們生氣。」

葉歆掃了樓上的人一眼,淡淡一笑,道:「在下雙耳能聽天下事,只有三樣不聽,一是造反謀逆,二是淫人妻女,三是忤逆不孝。若在座諸位說的是這三樣,在下立即就走,絕不多留。」

「你……」青衣漢子人氣得臉紅氣粗,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坐在他身邊的一個文士裝扮的青年站了起來按住他,轉頭對葉歆冷冷地道:「閣下好利害的辭鋒,我們說不過你,你自便吧!不過後果自負。」

「謝了,堂堂皇都,沒甚麼大不了的,我就不信有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葉歆拱了拱手,走到窗邊的空桌坐了下來,向店小二要了幾樣小菜和一壺茶,然後悠閒地看著窗外景色。

樓上的人本有些不自在,看著葉歆欲言還休,但葉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本以為今年的武道大會好看,誰知少了金劍門的飛劍術,實在可惜。」

「是啊!好好的一個金劍門,一下就沒了,太奇怪了。」

「誰說金劍門完了,京裏不是還有金劍門的人嗎?只怕他們還不知道金劍門發生了甚麼事。」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不過留在京裏的大多是掌門人的女眷,沒甚麼用才留在京中。」

葉歆眼睛看著窗外,耳朵卻仔細地聽著,此時心中暗罵自己糊塗,居然把這個也忽視了,雖說金耀明在京裏的家眷未必知道甚麼,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那青年文士面露痛心的神色,沉聲道:「諸位,金劍門是由我們銀州搬過去的,也算是銀州門派的一份子,就這麼無緣無故的沒了,這不是太氣人嗎?說句不好聽的,也許咱們這些門派不知道甚麼時候也無緣無故的沒了。臨川府的公告說曾派官軍在三羊谷殺了幾百名盜賊,我看這幾百十人根本就是金劍門的人。」

「不行,這事一定要朝廷查清楚,金老在昌州派糧派米,救濟災民,是人盡皆知的大善人,不能讓金劍門消失的不明不白。」

「對啊!不能就這麼算了。」周圍的人都叫囂了起來。

青年文士揮了揮拳頭,憤憤不平地道:「大家都是來參加武道大會的,我們可以一起要求皇上查一查是誰幹的。」

「不僅如此,我覺得這個武林的規矩要改一改,朝廷管得太嚴了,幾百年前,武道大會是天下人的盛事,可如今變成了武功表演,他媽的,每天練武居然就是為了來皇上面前像小丑一樣表演一番,咱們也太窩囊了。」

「說的是,以前的武林自由自在,哪像咱們,武功越高,受到的管制越多,管得像囚犯一樣。」

葉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心中暗地琢磨,這個年輕文士不時的挑撥其他人的情緒,其居心頗為可疑。

想到此處,不由的看了那文士一眼,正巧那文士也在盯著他。葉歆沒有迴避,朝他笑了笑,又繼續喝茶,但他依然是感受到那個文士仍舊用那冰冷的眼光看著自己。

此時,一陣沉重的樓梯聲響令眾人靜了下來,都望著樓梯。

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二樓。此人虎背熊腰,濃眉怒目,手提著一條鑌鐵大棍。眾人一見到他,都站了起來,拱手相迎。

葉歆轉頭一看,頓時大喜,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不見的扎猛。扎猛還是一副老樣子,只是外貌成熟了一點。

葉歆算計著,扎猛三年前就應該參加了武道大會,這次居然又見到他,實在是高興,自己在京中的親人只有妻子一個,而扎猛是少年時的朋友,親密感自然不同。

他本想上去打招呼,忽然又坐了下來,心裏盤算著是否要將柔兒的事告訴他。

只見扎猛抱了抱拳,向眾人道:「諸位,扎猛來晚了,大家別見怪。」

青年文士笑道:「哪裏,你若不來,誰也不肯走。」

扎猛笑道:「我昨天剛到,你就找到我,還是你厲害。」

青衣漢子道:「趙公子是神仙,聞到了你身上的酒香。」

扎猛哈哈大笑,道:「我可沒喝酒,今天還要你請客才成。」

青年文士瞥了葉歆一眼,不悅道:「可惜你來晚了,有人佔了你的座位。」

扎猛順著他的眼光一看,見到窗邊的桌子坐著一人,覺得很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畢竟當年相見之時,葉歆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如今已是十八歲的成人,樣子更是改變了不少,尤其是鬢角的幾條銀絲以及眉宇間的沉穩,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十八歲的青年。

青衣漢子大聲喝道:「小子,吃完了趕快滾,我們的客人到了。」

葉歆見扎猛認不出自己,並不急著相認,笑道:「這桌子還有位子,請他過來一起坐,不就行了?」

青衣漢子怒道:「再不滾,老子要你好看。」

葉歆滿不在乎道:「按律,在冊武者若要武鬥必先到相關衙門申請,等衙門指派監督,而後才能打。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在冊的武士,你要是想教訓我,先去衙門走一趟,我在這等你。」

「你這個臭小子,老子今天偏要教訓你。」青衣漢子人拿起身邊的刀就想撲向葉歆。

扎猛一把抓住他,勸道:「老孟,別惹事,人家喝茶又沒惹我們,用不著動這麼大氣,我過去和他一起坐,也不是甚麼見不得人的事。」

葉歆撫掌大笑,道:「還是這位英雄識大體,請英雄過來一起坐吧!我以茶代酒敬你三杯。」

扎猛笑著走到他的身邊坐下,道:「喝茶有甚麼勁,還是酒好!」說罷大聲喝道:「小二,拿兩罈好酒上來。」

葉歆感覺到扎猛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麼豪爽,笑道:「這個大哥,在下不勝酒力,只能喝茶。」

「看你這麼大膽,怎麼連酒都不敢喝?」

葉歆微微一笑,道:「酒是英雄喝的,我不是英雄,只能喝茶。」

扎猛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接過店小二手上的酒罈,一手拍開封蓋,然後就往嘴裏倒。四周的人見他如此豪情,都大聲叫好。

青年文士等他喝完,讚道:「真乃無雙豪傑!」

扎猛一臉滿足之態,閉著眼睛回味著酒香,過了片刻方道:「玄華公子,明揚公子呢?他怎麼沒來?」

趙玄華嘆了口氣道:「表哥去了金劍門之後就再無音訊,連金劍門也一起消失了。我在金家鎮以北的三羊谷找到了戰鬥留下的痕跡,只怕表哥與金劍門的人一起遇害了。」

見到扎猛提及史明揚,葉歆心中猛的一震,史明揚曾說過自己在銀州的勢力不小,但留下的資料中沒有一份紀錄有關銀州的事,因此葉歆心中一直存疑,以為他的話都是假的。

如今看來,史明揚在銀州的確有些實力,還留下了一個表弟打理他的事業。

他冷冷地再一次打量了趙玄華,心中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著,正是因為趙氏一族的野心,妻子才被困於籠中,受盡折磨,此仇不共戴天。

扎猛似乎感覺到葉歆眼中濃烈的殺意,詫異地看著他,葉歆連忙換上了微笑,低著頭喝茶。

扎猛沒有再看他,嘆道:「金劍門無故被滅,實在太可惜,明揚公子總是說甚麼天下即將大亂,還要我們銀州的門派團結起來,維持地方的和平,話倒是不錯,只是這天下之事不是我們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門派所能影響的。」

趙玄華立即辯道:「表哥說的沒錯,我們的力量雖然小,但為了銀州乃至天下的和平,我們不能躲在安全的地方看著百姓受苦,這有違武德,若是如此,我們又有何面目自稱是習武之人?若是天下人都只顧自己,那麼天下會變成甚麼樣子,大家知道嗎?」

在座諸人聽得連連點頭,不停地附和。葉歆看在眼中,第一個感覺便是趙玄華與他表哥一樣,都是能說會道之人,不愧是同出一門。

趙玄華表現的痛心疾首,沉聲道:「最令我痛心的是朝廷,朝廷居然有意消滅所有的武林門派。」

「有這等事?」扎猛驚愕地問道。

「千真萬確,這次金劍門的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金劍門是名響天下的門派,在地方上,金老太爺更是響譽四方的大善人,這麼一個門派居然會被朝廷暗中毀滅,可見皇上心中在想甚麼,只怕這是不好的預兆,說不定朝廷想逐一收拾所有門派。」

葉歆暗暗點頭。他並不是贊同趙玄華的意見,而是感慨趙玄華居然可以利用這次重大的損失,化危為機,從而幫助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看來這人比起史明揚更加厲害,也許身邊有高人提點。

「不會吧?」扎猛將信將疑,沉思了片刻,又道:「朝廷這麼做,並沒甚麼好處。」

旁邊有人附和趙玄華道:「可話說回來,朝廷害怕我們,想收拾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次先下手為強,表明了朝廷開始有所行動,我們再這麼等下去,遲早出事。」

趙玄華嘆道:「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朝廷再這麼下去,早晚會有大亂。」

青衣漢子道:「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要想法子救咱們自己。」

「對,大不了拼了!像金劍門這樣消失的不明不白,我可不甘心。」

「對,拼了!」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9:20

葉歆冷眼旁觀,樓上的人都是一夥的,似乎目的只在遊說扎猛,因而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扎這麼多年不見,扎猛的地位似乎出現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以前那個流浪四方的武士了。

扎猛滿臉心事,一言不發,靜靜地坐著喝悶酒。

趙玄華又道:「扎猛老弟,我們都商量好了,準備聯合天下所有的門派一起向皇上進萬言書。」

「萬言書?」扎猛一下愣住了,疑惑地看著在座諸人。

「對,我們要以罷賽做為與朝廷談判的籌碼,要求放寬對諸門派的限制。你們聖槍山是銀州武林最具代表性的門派,若是你們出來說一句,一定有用。所以我們希望聖槍山能做為銀州武林的代表,向皇上進萬言書。其他地方的門派我遊說了一些,大家都對金劍門的事十分憤慨,答應響應我們的舉動,甚至罷賽,直到皇上同意改變現在的規定為止。」

「若是皇上不答應,怎麼辦?」

「不答應再走下一步,我們武林被朝廷壓制的太久了,一定要爭取自由,再這麼下去,我們這些門派都會被朝廷鏟除。」

葉歆聽到他們要罷賽,著實吃了一驚,若是真讓這群人罷賽,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武道大會三年一次,是天龍朝最大的盛事之一,然而這數十年來,武道大會的性質有所改變。

自從武科產生後,皇帝認識到帶兵不能全靠武力,武科考的不但是武藝,還有兵法韜略,更有能力管理軍隊。

如此一來,武道大會雖對於武者以及普通百姓來說仍是無上的盛事,但對於皇帝來說便不再重要了,只當成了一種娛樂而已。近幾期的武道大會冠軍都不再像以往一樣授與軍職,而是入宮充當侍衛,雖也是高官厚祿,但不掌兵權,威勢和影響力都小了許多。

令葉歆尤為擔心的是,自己是參與武道大會的官員,若武道大會出了事,自己難逃責難,若是因此而被貶,自己之前所花的心思就全都白費了。

因此不能讓這些人對自己的計劃有任何的影響,而且趙玄華此舉一定還有其他的用意,他們趙氏一族久謀復國,不會只關心武林門派的利益,也許進言和罷賽只是擋箭牌,後面還連著一大串的陰謀。

況且扎猛是自己的朋友,不能讓他陷入趙玄華的陰謀。

想到這裏,葉歆決定出言擾亂趙玄華的計劃,因而不等扎猛回答,便插口道:「不會吧!我專程跑來看比武,你們竟然要罷賽,實在太可惜。」

趙玄華瞪了他一眼,冷笑著輕喝道:「沒你的事,少插嘴,小心你的狗命。」

葉歆假裝發了書生的脾氣,指著趙玄華,驚問道:「汝為何出言而不遜也?」

趙玄華似乎不敢在這裏動他,不再理他,對扎猛道:「老兄仔細想想,上次那狗官誤了你的報名時間,害的你苦等三年,我們在武林本應自由自在,何必受朝廷的氣,況且這武道大會不必朝廷,我們自己也能舉辦。」

「對,我們要有自己的武道大會,用不著朝廷來拍馬屁。」眾人皆附和著。

葉歆拿起茶杯,自言自語道:「三流的東西,始終都是三流,既然上不去,索性不要,這倒是個好辦法。」

眾人怒瞪著他,十分不滿,趙玄華冷冷地道:「多管閒事的人通常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葉歆驚愕地道:「我說這茶是三流貨色,我可沒說你。」

「你……」趙玄華到底年輕氣盛,缺了點沉穩,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喝道:「把這不知好歹的小子給我轟走。」

幾個大漢早就不耐煩了,這時都拿著兵器圍了上來。

葉歆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道:「不勞各位,我自己會走,只是各位要想想,我看不了比賽不要緊,若是朝廷將聚眾生事的罪名安在各位頭上,只怕各位連命都沒了,還談甚麼規則。」

扎猛煞是有趣地看著葉歆,道:「這位兄弟請留步!」

葉歆拱手問道:「這位英雄有何見教?」

趙玄華怒瞪著雙眼,插嘴問道:「你到底是甚麼人?」

葉歆笑道:「我自然是普通的文人,既沒有挑撥離間,又沒有暗藏陰謀。」

趙玄華雖然生氣,但大庭廣眾之下卻也沒有辦法,只好給身邊的幾個人施了個眼色,那幾個人點了點頭。

葉歆一直留意著他,明白他要幹甚麼,自言自語道:「我這個人就是愛說話,甚麼都說,可一直擔心有人聽了不順耳會殺了我。」

扎猛笑道:「既然這樣,你還是少說一點為好。」

葉歆連忙擺手,道:「這可不行,俗話說不平則鳴,若是見到有人暗藏禍心、設下陰謀詭計,難道這也不說嗎?又例如有人謀逆造反、忤逆不孝、淫人妻女,這難道也不該說嗎?」

扎猛一拍大腿,讚道:「說的好,這種事應該說,應該罵。」

葉歆忽然皺了皺眉,道:「這位英雄,這裏的空氣不好,不知有沒有興趣換一換地方?我知道有一間酒店有上百年的好酒,我想請英雄共飲幾杯。」

扎猛一聽有百年的好酒,連聲叫好,拉著葉歆便往樓下走。

趙玄華急了,叫道:「扎猛,我說的事怎麼樣?」

扎猛隨口答道:「下次再說吧!反正還有二十幾天。」接著急步下了樓。

其他的人見了這個情形,也都告辭離去。

趙玄華恨恨地看著葉歆的背影,低頭吩咐道:「給我宰了這小子。」

他身邊的三人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出了酒樓,扎猛忽然問道:「新科狀元是不是叫葉歆?」

葉歆反問道:「你認識他嗎?」

扎猛嘆道:「他可是我的小兄弟,去年我去了趟順州,聽說他手傷得很嚴重,一直很擔心,若他真是中了狀元,我想去看看他傷好了沒有。」

葉歆立時感到心頭一陣暖流,眼下雖然有一班人幫自己做事,但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少的可憐。扎猛與自己只是短短的相聚,卻對自己如此關心,像他這樣的人實在難得。

扎猛見他神情異樣,關心地問道:「有事嗎?」

葉歆正欲回答,可草木感應告訴他身後有殺氣,嘆了口氣,微笑道:「扎猛大哥,對不起,我突然想起點事,你住在哪兒,晚上我帶上好酒去找你。」

扎猛道:「不要緊,我住在銅錢街的廣源客棧人字五號房。」

葉歆拱了拱手,回頭看了一眼,便急步離去。那三人本來怕扎猛在他身邊不好動手,這時見兩人分開,自然大喜過望,急步追了上去。

葉歆不知道這三人的深淺,但自己的道力未復,不想涉險,又不想放過這三個人,因而決定將三人引到嵐住的小樓。

三人見葉歆時快時慢,走得很自然,卻總能將距離保持在十丈左右,對於葉歆的行走速度十分驚訝,想不到這個文弱的書生居然有這種本領,也許還有其隱藏著的本事,但上頭下了命令,而己方也有三人,因而並沒有退縮。


嵐正準備起程,見葉歆突然到來,有點驚訝,微笑道:「你的故事很動人,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葉歆知道她指的是甚麼,無奈地笑了笑。

峰一臉敬慕地道:「葉大哥真行,才十八歲就名滿天下,我比你小幾個月,可一切都差的太遠了。」

葉歆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起了峰的情況。峰這些日子重新開始練武,嵐早已將武學知識教給他,現在需要的只是苦練。

葉歆一邊聽,一邊走到窗邊,開了一個小縫,見那三人正在對面的屋簷下站著。

他冷冷一笑,轉頭對峰道:「對面樓下有三條狗總是跟著我,有沒有興趣殺狗?」

峰大喜,從窗縫中看了看,道:「好啊!葉大哥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這三條狗竟敢跟蹤葉大哥,我去把他們抓回來。」

嵐擔心道:「弟弟,你的內息剛剛平復,還是我去吧!」

葉歆擺了擺手道:「讓他試試,有危險再幫他。」

峰自信的道:「姐姐放心吧!這些日子我一直苦練,即使沒有姐姐利害,也至少有姐姐的五成。」說罷便走向房間去取嵐的配劍。

葉歆搖頭道:「大街之旁,不能硬拼,妳姐姐是高明殺手,你也應該學學怎麼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動手。記住,我要活的。」

峰立即明白,將配劍扔在桌上,笑道:「我這就將他們一個個擒來。」

嵐似乎有點不樂意,道:「我弟弟可沒和你訂契約,我不想他也成為殺手。」

葉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道:「這也對,還是妳辛苦一趟。」

峰卻叫了起來:「為甚麼我不能去?我不管,這三條狗我要定了。」

嵐勸道:「弟弟,做殺手一輩子也沒有出息,只能像姐姐一樣藏身暗處,見不得光。」

峰滿臉不樂意,但姐姐在他的心目中十分重要,他不敢不聽姐姐的話,只好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葉歆知道嵐的能力,所以很放心,走到了峰的身邊和他聊了起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果然見嵐提著一人上來,道:「還有兩人在下面。」

峰急忙跑了下去,提著另外兩人上來。

三個跟蹤者都被嵐用重手法點了穴道,一直昏迷不醒。

葉歆並不著急審問,而是對嵐道:「時辰不早了,妳先上路吧!這三人,我會處理。」

嵐拿起包袱,提起配劍,最後走到峰的身邊,道:「姐姐不在你身邊,你要小心,別只顧著練武,要注意身體。」

「姐姐……」峰見要與姐姐分別,十分不捨。

嵐摸了摸他的頭,轉身而去。

葉歆向嵐深深一揖,道:「辛苦妳了,千萬保重,事情可緩可急,一切以安全為上。」

嵐自信地笑道:「我一定成功。」說罷便離開了小樓。

峰站在小樓的窗前依依不捨地看著姐姐離去。

「是不是怨我讓你姐姐去冒險?」葉歆走到窗邊凝視著離去的馬車。

「不,我只是……」

「不必多說,我明白。」

峰看著葉歆,道:「葉大哥,你我的年齡只相差幾個月,怎麼看起來好像差了十幾歲,你是那麼沉穩,而我仍像個未成年的少年。」

葉歆苦笑著摸了摸鬢角新添的幾根白髮,道:「誰也不想十八歲就有白髮,成熟是需要代價的,你姐姐也一樣。」

「是啊!姐姐為了我浪費了幾年的青春,一切都變了。」

「所以你要努力,將來出人頭地,你姐姐也會高興。」

「我一定努力。」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會幫你的,我剛為你找了個練武的好對手。」

峰興奮地問道:「是誰?」

「過幾天你就會知道,還是辦正事要緊吧!」

「正事?」

葉歆向地上的三人努了努嘴,道:「這三條狗要細細查問。」

峰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問道:「葉大哥,能讓我來嗎?」

「你?」葉歆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點了點頭:「也罷,以後這種事很多,你比我適合。」

峰先用繩子將三人綑了起來,然後解開三人的穴道。

三人慢慢地醒轉過來,見到身上被縛,莫不大驚失色。而後,抬頭見自己要殺的那人正微笑著坐在椅子上,身邊還有一個青年手持著小刀,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禁流下冷汗。

峰喝道:「說,把你的來歷和主人都給我說的清清楚楚。」

三人哼了一聲,轉頭不答。

峰走到其中一個灰衣人的身邊,冷笑道:「好啊!都是好漢,忠心耿耿,我很佩服。」

那人道:「有種就放了老子,咱們單打獨鬥,用下流的手段暗害我們,老子不服。」

峰輕笑道:「要單打獨鬥?可以,不過你若輸了,就必須說出一切。」

「不,我絕不會說任何事情,別作夢了。」

峰笑道:「如此說來,放了你,我豈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三人又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再言語。

峰悠然地拿出小刀,在灰衣人的額角割下一小塊肉,鮮血沿著面頰直流。灰衣人居然咬著牙,還是一聲不吭,任憑鮮血流出。

峰冷笑連連,道:「好一條漢子,不過你們應該聽說過甚麼是凌遲,就是一塊一塊地將肉割下來。你們若是不說,我就一點一點的割,吃完飯割,睡醒了再割,直到你們三個都死了為止,反正少爺我有的是時間。」

三人面色煞白,吼道:「臭小子,有種就殺了我們。」

峰一聲不響,又在灰衣人的面頰上割了一小塊肉,灰衣人終於忍不住慘叫了出來。

慘叫聲驚動剛回來的秋兒和芳兒,她們衝著門口高聲問道:「出了甚麼事?!」

峰一拳打昏了灰衣人,答道:「沒甚麼,對了,妳們兩個去幫我買條褲子,我練劍不小心劃破了。」

芳兒和秋兒噗哧笑了出來,嘻笑著走了下樓。

葉歆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這三個人一定是趙玄華的手下,也就是史明揚的手下,與妻子被困也有關係,死有餘辜,所以並不將他們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峰居然能這麼狠,實在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換成自己也未必能做出這種事。回頭一想卻也有點明白,峰這兩年一直臥病於床,心中恐怕早已累積很多怨氣要發洩。

峰等秋兒和芳兒走了,拿著小刀在其他兩人的面前晃著,繼續盤問道:「再不說,我可真要動手了。」

兩人嚇得面無血色,想說又不敢說。

「既然不說,我只好動手。」峰說著,揮刀做欲砍之勢。

「別動手,我們說!」兩人爭先恐後地將一切說了出來──他們是趙玄華的親信,受了趙玄華的命令要殺葉歆。

峰給了兩人各一腳,然後抬頭看著葉歆,用眼神詢問著下一步的行動。

「我來問吧!」葉歆知道他們還有更多事情沒有說出來,於是親自審問:「史明揚在銀州的勢力有多大?」

兩人對視了一眼,道:「史明揚?不認識。」

葉歆冷哼一聲,道:「不肯說?峰,你看著辦吧!」

「是!」峰又持著小刀走向兩人。

「別過來,我們說!」兩人驚慌失色,大叫了起來。

「銀州九成的門派都在明揚公子的控制之下,還有三個知府、十一個知縣、數千山賊,其他就不知道了。只是大公子突然失蹤,二公子剛接手,有點控制不住。」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史明揚居然有這麼大的勢力,難怪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可惜,可恨。

「趙玄華進京一定是有甚麼目的吧?」

「這……」兩人又猶豫了起來,不敢說。

峰見了又走了上去,兩人一見到他動就像老鼠見到貓,嚇的半死,忙不迭地答道:「我們知道的不多,只知二公子見了很多武林門派的掌門人,遊說他們上萬言書和罷賽,九成都答應了。」

「真的只知道這麼多嗎?」

「真的,我們雖是親信,但這事是大公子安排好的,計劃只有二公子知道。」

「還有其他的事嗎?」

兩人想了想,又道:「二公子好像暗中去了幾次大皇子的府第,不過是一個人去的,我們不知道他去幹甚麼。」

「大皇子!」葉歆陷入了沉思,趙玄華圖謀不軌,這是顯而易見的,也不難應付,可牽扯到剛失寵而又有著龐大勢力的皇子,情況就變得微妙。

站在皇子們的立場,誰也不會喜歡這些妄想分裂國家的人,除非他們能從中取得絕大的利益。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利益自然是登上皇位,也許兩者都是在利用對方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問題在於兩者合作的形式,以及趙玄華是以何種名義去見大皇子?雙方的關係又如何?是早有勾結,還是臨時起意的呢?

問題很複雜,雖然皇位對自己沒有直接關係,但自己若想達到目的,這是不可忽視的因素,明白局勢的發展才能下好這盤不想下的棋,沒有實力之前,朝局一定不能太亂,否則自己不但沒有利,還會破壞自己現有的一切。

峰見葉歆沉思不語,小聲喚道:「葉大哥。」

葉歆回過神來,朝峰點了點頭,又問道:「趙家除了史明揚和趙玄華之外,還有甚麼人?」

「應該沒有,不過大公子和二公子好像各有一個謀士,大公子那個我們不知道,二公子的謀士沒有姓名,二公子總是叫他朱雀上師,我們也都這麼叫。」

「他來了嗎?」葉歆暗地琢磨,史明揚的謀士應該就是金耀明,而這個趙玄華看上去很浮躁,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如此說來這個謀士必不簡單。

「不知道,這個上師是高人,來去無蹤,不知甚麼時候就出現在你的面前。」

葉歆不再多問,朝峰笑了笑道:「這兩個人交給你了,如何處置,你自己拿主意,就當是考驗。」說罷便走了出去。

「葉大哥放心。」峰笑著走向地上的兩人……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39:50

夜剛拉下了它的黑幕,京城裏燈火通明,大街上似乎比白天更熱鬧,葉歆抱著一罈百年老酒走到扎猛所住的客棧。

廣源客棧的門面不大,裏面卻挺寬敞,前堂是飯館,後面有不少房間。葉歆剛進客棧,便看見馬昌皓迎面走來。

馬昌皓奇怪地問道:「公子,您怎麼來了?」

「來找人,你呢?」

馬昌皓笑道:「公子,這是我們自己的店,我來查帳。」

葉歆驚訝地看了看四周,自己從不理生意上的事,想不到這間客棧竟然是自己的,不禁啞然失笑。

「公子,您要找誰?」

「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一聽此言,馬昌皓轉身要走,卻被葉歆叫住了,問道:「這裏住的都是些甚麼人?」

「以前都是商人或者自己人,現在住的都是來參加或者觀看武道大會的人。」

「銀州人多嗎?」

「不少,住客中有六七成是銀州人,大約有幾十個。」

「明天把住客的資料給我。」

「您要這幹甚麼?」

葉歆朝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便轉身離去。


走到人字五號房門口,便聽到裏面有勸酒聲,扎猛的聲音尤為響亮。推門一看,扎猛正和六個人圍著桌子喝酒。

「兄弟,是你!」扎猛見是葉歆,連忙放下酒碗迎了上來:「師弟們,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

葉歆笑道:「扎猛大哥,你說錯了,我們可是老朋友。」

扎猛搔了搔頭髮,雖然覺得面熟,但總是想不起來。

葉歆將酒罈放在桌上,輕笑道:「當年我們還一起去打山賊,扎猛大哥不會忘了吧?」

扎猛猛的一驚,張大了嘴巴,雙目圓睜,上下打量著葉歆,最後興奮地拍了拍葉歆的肩膀,叫道:「葉小兄弟,原來是你!好你個小子,下午還騙我。怎麼樣,手好了嗎?我可擔心死了。六年不見,長成大人了,冰小妹呢?皇上是不是賜婚了?我聽到這個消息高興死了,一進京就想打聽你的府第,又怕是同名同姓,所以想弄清楚再去。」

葉歆見扎猛興奮得不停地說話,心中感到了真摯的友情,心情也十分激動,一把抱住紮猛,問道:「扎猛大哥,這些年可好?」

「好、好,見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扎猛的師弟們聽說是新科狀元,都站了起來見禮。

葉歆拱了拱手道:「大家別客氣,我是扎猛大哥的小兄弟,你們也不必把我當成官,隨便就好。」

扎猛笑道:「我都忘了,你現在當官了,還沒見禮呢!」

「我可受不起,我們還是照舊吧!不必講甚麼虛禮。」

「對,你還是葉小兄弟。」

葉歆笑著指了指自己鬢角的幾條白髮,道:「白髮都有了,還叫小兄弟,就快成了老兄弟了。」

扎猛這才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葉歆,發現葉歆雖然比自己小六歲,但從行事態度上看來,比自己還成熟,不禁問道:「葉小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葉歆笑了笑,將酒罈子遞給他,道:「喝完酒再說。」

扎猛點了點頭,一手拍開罈蓋,濃烈的酒香撲鼻而入,他忍不住對著罈口就灌了起來。

他的師弟們看得嘴饞,緊張的叫道:「師兄,留點給我們。」

葉歆看著依然豪爽的扎猛,心中大讚,若不是自己有事在身,與扎猛一起遊歷天下,也算是人生一大樂事。

扎猛一口氣喝光整罈酒,方才醒悟過來,歉然道:「對不起,我都喝光了。」

葉歆笑道:「我天生不能喝酒,這罈酒本就是送給大哥做見面禮的,明天我再叫人送幾罈給你和幾位弟兄喝。」

扎猛等七人大喜,連聲叫好,更將主位讓予葉歆,葉歆將扎猛推了過去,自己坐在他的下手。

「扎猛大哥,你怎麼今年才來參加武道大會?」

扎猛嘆了口氣,道:「三年前得罪了一個小人,誰知他竟是管理報名的人,居然暗中將我的名字抹去,沒辦法之下只好再等三年,希望這次不會遇到他。」

葉歆大怒,問道:「是誰?」

扎猛憤憤不平地道:「軒丘梁。」

「是他!」葉歆的腦海立即閃出一張白晰的臉、三角眼、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他父親軒丘聿是大皇子的死黨,他自然也是大皇子一黨的重要成員,現任兵部郎中,與自己同級,對自己昇官抱持不滿而每每嘲諷,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師兄只是從軒丘梁的手上救了一個姑娘,他就百般刁難,真是可惡。」

葉歆安慰道:「扎猛大哥,這次不必擔心,他並不負責此次武道大會,報名和管理之事是其他幾名官員所管,所以不必擔心。」

「太好了!」扎猛等人大喜過望,叫了起來。

「葉小兄弟,冰小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葉歆心中充滿了苦澀,臉上卻仍是帶著微笑,道:「大哥,酒喝完了,不如到我府上去坐坐。」

「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冰小妹。」


葉府

葉歆帶著扎猛參觀完自己的家,將他引入書房。

扎猛找不到冰柔,疑惑地問道:「冰小妹怎麼不在?她不是也在京裏嗎?」

葉歆不再掩飾,長嘆了一聲,道:「一言難盡。」

扎猛大驚,急聲問道:「出了甚麼事?」

葉歆將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他覺得父親妻兒之外,扎猛便是最可信的人,而且武功高強,得到他的幫忙對自己的計劃有絕大的好處。

當然,他並沒有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因為他知道扎猛性格剛直、為人忠義,陰謀詭計不能告訴他,免得多事。

「史明揚這個混蛋!」扎猛越聽越氣,一掌拍向桌子,木桌不堪他的重擊,裂成幾塊。

響聲驚動了府中的人,管家劉老急步跑到門口詢問:「老爺,出了甚麼事?」

「沒事,回去做自己的事。」葉歆隨口打發了他們。

扎猛知道自己造次,降低了聲量,但仍是按捺不住怒火,道:「那兩個小子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在銀州到處亂竄,還遊說聖槍山加入甚麼聯盟,原來是想造反,幸虧掌門師兄沒理他,否則就要倒大霉。冰小妹也太可憐了,兄弟,有甚麼要大哥幫忙的,只管說。」

「謝謝扎猛大哥,我只希望大哥在這次武道大會爭取好的成績,將來在官場上,我也好有個幫手,免得像現在一樣人單勢孤。」

「我一定盡力,甚麼時候帶我去看看冰小妹?」

葉歆想了想,道:「柔兒也應該想見一見你,這樣吧!明天晚上我帶你去,你在客棧等我。」

「好。」扎猛頓了一下,又問道:「既然冰小妹被困籠中,你如何成婚?」

「我打算找個女子假成婚。」

「假成婚?」扎猛嚇得捂著嘴悶哼了一聲,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從第一步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扎猛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同時也感受到葉歆所受的壓力,雙手重重地拍了拍葉歆的雙肩,誠懇地道:「大哥一定盡全力幫你。」

葉歆感激地道:「只怕會拖累大哥。」

扎猛滿不在乎地道:「沒甚麼,有個兒子繼後,我甚麼都不怕了。」

葉歆驚問道:「大哥成婚了?」

扎猛罕有地露出靦腆的笑容,道:「三年前沒能參加比賽,回去就娶了房媳婦,去年春天剛添了個兒子,才一歲多。」

葉歆見到扎猛慈愛的眼神,想到自己的兒子,感同身受,也笑了起來。

同時,心中的計劃也隨之改變了,本想讓扎猛直接幫自己,但既然扎猛有了家室,就不應該讓他跟著自己冒險,若論刑律,自己早已死有餘辜,不能拖累朋友。

「大哥,我看你暫時還是不要跟我太過接近,柔兒那裏我會告訴她,我見過你的事不要太到處宣揚,若有人問起,就說在順州有一面之緣。」

扎猛大惑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葉歆真誠地道:「扎猛大哥,我現在做的事太危險,你既然有了家室,我不想讓你涉險。」

葉歆的話還沒說完,扎猛便叫了起來:「兄弟,這話可不對,咱們是朋友,為朋友自然要兩肋插刀,你這麼說是看不起我扎猛。」

葉歆連忙解釋道:「大哥,我不是要你幫,而是想讓你暗地裏幫忙,這樣你便不會牽涉入危險,你若有甚麼事,我無法向嫂子和姪兒交待。」

「這……」扎猛知道葉歆體諒自己,心中十分感動,一時想不出任何言辭來表達心中所想,只能激動地抓著葉歆的雙手。

葉歆淡淡一笑,道:「扎猛大哥,我雖心急如焚,但知道這事急不了,一方面也派人暗中四處尋訪道士,另一方面也在官場努力,然而沒有三五年,只怕難以達到目的。大哥若想幫我,也要等你有了最好的實力,以大哥的實力,此次武道大會必有做為,無論是出任宮中侍衛還是外任軍職,都對我有莫大好處。」

扎猛點了點頭,道:「兄弟,大哥知道你智慧過人,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大哥聽你的。」

葉歆思考了片刻,然後在扎猛的耳邊嘀咕了一陣,扎猛一邊聽一邊點頭……


悄悄送走了扎猛,葉歆在回莊之前又去見峰。

「人呢?」葉歆掃視了一下屋子,那三個人已不見了蹤影。

峰笑道:「用重手法點了死穴,沉屍河底。」

葉歆心中暗驚,峰辦得如此乾淨俐落,實在出乎意料,因而有點擔心,面色一沉,輕喝道:「是誰叫你這麼做的?」

峰有點驚愕,道:「不是你說要我處置嗎?」

葉歆步步進逼,又問:「為甚麼要殺他們?」

「為了你,不殺他們會惹禍。」

「殺人痛快嗎?」

「不痛快,但必須殺。」

「下次還有這種事呢?」

「隨機應變,要下手時絕不手軟,況且這三個人也不是甚麼好人。」

葉歆滿意地點了點頭,讚道:「想不到你做事比你姐姐還要乾淨俐落。」

「真的嗎?」峰一向崇敬他的姐姐,聽到葉歆讚他比姐姐要好,高興極了。

「真的,你姐姐始終是女人,感情色彩過重,容易壞事。這次行動我有點不放心,但沒人可用,若是你的武功再高一些,我會選你。」

峰一拍胸口,道:「葉大哥,下次有事只管吩咐,我一定辦好。」

葉歆笑道:「練好武功再說,我找了『霹靂虎』扎猛來指點你。」

峰大喜,興奮地叫道:「太好了!」

「不過,他是個正直的人,也是個極好的朋友,有的事還是不說為好。」

「是!」峰立即明白,點頭答應。

葉歆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方才問道:「妳姐姐的武功是從何處學到的?」

「是母親教的,我本來學得比她好,由於太過心急,以致走火入魔,若不是大哥你救了我,我這一輩子都會躺在床上,還要連累姐姐。」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便離開了小樓。


婚事辦的如火如荼,言德謙為葉歆寫的文章一發出去,葉歆之名天下皆知,慕名而來拜訪的文人墨客多不勝數,葉歆也因此而累積了不小的聲望。

做為百官表率,他的一言一行更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官場,不知多少對眼睛盯著他,想看他出醜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葉歆深居簡出,除了家和衙門,甚麼地方也不去,使那些人找不到半點可以非議之處。

暗地裏,葉歆卻四處奔波,首先安排了扎猛和峰見面,讓兩人互相切磋。

扎猛本就是個武癡,為了武道大會自然每日苦練,而峰也想早日練好武功,幫葉歆做事,因此兩人在小樓的院中日夜苦練。

葉歆又暗中探查了金劍門在京中的人,並沒有甚麼發現,然而最重要的趙玄華卻不知所蹤,也沒有因為損失了三個人而找自己的麻煩,因而葉歆有些擔心趙玄華必在暗中佈置,這次的武道大會也必然有大事發生,只是始終無法猜透他想做甚麼。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0:34

轉眼已是六月二十,正是葉歆的成親之日。

劉管家和丁才早已將葉府佈置完成,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府外的小路被轎子和馬車塞的滿滿的,既然皇上有旨,讓百官道賀,誰敢不來。

京中數百名大小官員來了不少,一、二品的大官雖然沒親身來,但也派了管家前來道賀,不但官員來了,連京中的名流士紳們也來了,葉府應接不暇,府內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只好讓他們站著。

葉歆披紅掛綵,站在堂前招呼賓客,見舊識新交相偕道賀,心裏百感交集,他曾幻想過成婚的一天是甚麼情景,卻如何也想不到竟是這般情況。

「榮親王、廉親王到!」

這一聲叫喊令熱鬧的葉府頓時鴉雀無聲,都向門口張望,大皇子榮親王和八皇子廉親王出現在葉府原本不是甚麼大事,可兩人都是剛失寵的皇子,自從異荷案之後一直隱居在家,半步不出,此次專程前來葉府道賀,其中代表了甚麼意思,的確耐人尋味。

葉歆也大吃一驚,雖說賜婚是天大的榮幸,但對皇子們來說,也只不過是皇室攏絡下臣的手段之一,並無特別之處,而且自己只是個五品官,不值得兩位皇子親臨道賀,而且其他的皇子都沒來,可見二人此行必是別有用心。

雖然心存疑惑,但他不敢怠慢,表現的受寵若驚,急步走到府門外相迎。

門口有兩頂華麗的綠絨轎子已經落轎,侍從打開了轎簾,右側的轎子走出來一名中年男子,大約四十左右,狼眉鷹眼,臉頰瘦削,面色陰沉,沒有一絲笑意。左邊的轎子也走出一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尖嘴方臉,身材略矮,卻總是仰首斜視,神色倨傲。

葉歆一看就知道年長的是大皇子,年輕的是八皇子。細心觀察之下,發覺兩人唯一的共通點就是當他們看到了自己不起眼的府第,以及狹窄的小巷,皺了皺眉,似乎很不情願來。

見兩位皇子如此反應,葉歆心中納悶,既然兩皇子不願意來,為甚麼又來了呢?他略加思索,覺得二位皇子前來也許是為了借這個場合重新建立聲望。

「參見榮親王、參見廉親王!」

「免了。」大皇子的語氣像冰一樣冷,令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廉親王看了看四周,一邊搖頭,一邊撇了撇嘴道:「葉歆,父皇賜你成婚,這是天大的榮恩,你在這種破地方成婚,豈不是有意令父皇丟面子?」

圍觀的人都愣住了,二位皇子前來似乎像是來挑剔葉歆的不是,而不是來道賀。皇子居然當著百官說出如此不得體的話,不得不令人吃驚。

葉歆雖然心中十分不滿,但對方是皇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發作,但在百官面前又不能示弱,略想了一下,不卑不亢地道:「下官覺得這才能顯出皇上是千古的名君,下官一介末吏,本不當如此殊榮,但皇上天恩,賜下官與拙荊成婚,本應大肆鋪張,可惜下官做的是天龍朝的官,皇上再三告戒百官不可過於奢華,下官這麼做正是遵從皇上的聖訓,是對皇上的敬意。而今百官駕臨,更有兩位皇子屈駕寒舍,這已是天大的榮耀,令寒舍蓬蓽生輝,何必再要其他的擺設。」

周圍的人聽了暗暗點頭,心想不愧是新科狀元。

大皇子凝視了葉歆片刻,吩咐道:「上禮。」神色略有改變,但語氣仍是那麼冷。

他身邊的侍從,立即將手上捧著的賀禮送葉歆手上。

葉歆躬身雙手接過賀禮,再轉交給身後的劉管家。

八皇子似乎仍是不太喜歡葉歆頂撞他,隨口叫人送上賀禮後便沒有再說甚麼,慢步走了進去。百官們紛紛上前見禮,他並不搭理,逕自走到正喜堂內,在左手第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大皇子的態度稍好,見到相熟的官員,隨意地點了點頭,但並不多言。

葉歆心裏嘀咕,兩位皇子這等性格,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支援?尤其是八皇子,如此倨傲刻薄,在他手下當差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可他的勢力偏又強大,可以說整個刑部都差不多在他的掌握之下,實在令人煞費思量。

吉時未到,賓客在院中廳中閒談,宋錢和馬懷仁也以賓客的身份在座,他們相互使了個眼色,一起走到內院無人的西廂。

「東主,都安排好了嗎?」

宋錢道:「安排好了,紅小姐說只要我們把公子留在府中便可。」

馬懷仁擔心道:「只怕公子明日會遷怒於我們。」

宋錢無奈地道:「事到如今也無他法,明日一早,我們來請罪吧!公子是明理之人,他也應該明白,我們為他做的都是必要的,就算一時責怪,我們也只能受著。」

馬懷仁點了點頭,又道:「方纔在廳中之時,我聽到有些官員對公子大出風頭有些妒忌,這事不能不防,公子本不想現在就引人注目,可三個月連昇三級,不可能不引起某些人的妒忌,這事我們要小心應付,不能讓那些小人偷放冷箭。」

宋錢道:「馬老說的對,公子叫我們安插的人訓練好了嗎?有了這班人,應該可以起到監視的作用。」

馬懷仁有點擔心,皺眉道:「時間太短,還有待訓練,有幾個倒是可以用一用,不過要試試他們的忠心。這樣吧!我先把這幾個交給丁才,讓他去安排,有些重要府第就先安插進去。」

「也好,看大皇子和八皇子的樣子,似乎對公子沒有甚麼好印象,早點安插密探進去也是必要的,可惜要忙的事太多了,有點吃力。」

「是啊!要忙的事太多了,光我們幾個,似乎有些不足,公子是不是應該吸納一些幫手?」

「這事不可過急,人才雖然重要,但忠心更重要,我們缺的是辦事的人,不是出謀劃策的人,不能隨便讓新人加入。」

「這話有理。」

宋錢忽然笑道:「公子大才,只是一直想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而且將感情看得太重,所以做事優柔寡斷,不夠堅決,經過這事,我想他應該會有所改變。以公子之才,即使不登帝位,至少也會權傾天下。」

馬懷仁狡猾地一笑,道:「即使公子不願登帝,我們也能推他上去。」

宋錢驚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笑道:「原來馬老也有同樣的想法。」

馬懷仁撫掌大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我們不能讓公子將眼光只放在感情之上,還要讓公子更加關心將來的發展。我覺得公子百般都好,只是缺少了野心。老夫平生閱人無數,可像公子這樣沒有半點野心的人,實在是平生僅見,但公子也因此缺少了需要的霸氣和豪氣,這樣下去很難吸引人才來到公子身邊。」

宋錢擊掌讚道:「馬老此言太有理了,公子一不好名,二不好利,三不好色,似乎有甚麼東西束縳著他的心,我們必須想方設法令公子釋放自己的野心和慾望,有了野心和慾望才能做大事。」

馬懷仁撫髯一笑,道:「也許過了今夜,公子便會開竅。」

宋錢道:「但願如此,不過一切言之尚早,我們的實力並不足以與任何一派勢力抗衡,公子的三年計劃經此一變,不知道會有甚麼影響。」

「時辰到了,我們快走吧!」

兩人剛離去,房內突然閃出了一個人影,還有那陰冷的笑聲:「原來這個葉歆並不簡單。」


新房之中,一對巨大紅燭點亮了紅通通的房間,大紅色的喜帳扣在大床的兩側,床上鋪著鮮紅龍鳳被,一對鴛鴦枕放在被上。

紅緂穿著大紅色的新娘嫁衣,眉宇間充滿了喜氣,彷彿這不是葉歆安排的假婚禮,彷彿她將成為真正的葉夫人,彷彿這是真正屬於她的新房。

錦兒看著鏡中美艷動人的紅緂,嘻笑著讚道:「小姐穿上這身衣服太美了。」

紅緂甜甜地一笑,道:「這輩子我只穿這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

「小姐,妳真的要這麼做嗎?後果是甚麼,妳不會不知道吧?」

「難道妳覺得他們比大哥好嗎?」

「這倒不是,葉大哥重情重義,能有這樣的相公實在是福氣,只是葉大哥的心裏只有柔姐,我怕小姐會失望。」

「我以真情對他,日子久了,他也不會無情對我,況且他還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老爺那邊該如何交待?」

「爹手上有大軍,別人動不了他,少了我這個因素,他老人爺應更加高興。」

「小姐難道不怕葉大哥生氣嗎?」

「大哥是當局者迷,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好在此事只有幾個人知道,只要不傳出去,對大哥不會有影響。」

「可是……」

這時,一個侍女走了進來,道:「夫人,時辰到了。」

紅緂興奮到極點,忙不迭地拿起紅頭蓋往頭上一罩,在錦兒的攙扶下,細步走入正堂。

正堂中,來觀禮的官員分坐兩邊。最引人注意的葉歆披著紅色新郎的服裝,滿臉喜氣地看著眼前的新娘,他已經在意識上麻醉了自己,完全將眼前的新娘當成是冰柔,即使頭蓋下只是一副面貌相似的臉孔。

錦兒將紅緂扶到葉歆的身邊,葉歆滿臉喜悅走上前牽著新娘的手。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行交拜大禮。」

堂前主婚的是朝中德高望重,今年七十五歲的禮部尚書尹禮,奉明宗的旨意前來主婚。

葉歆和紅緂牽著紅色綢帶走入喜堂……

經過了隆重的儀式,新郎和新娘被送入洞房。賓客也開始離去,葉歆送走賓客之後正想離去。

宋錢忽然走到他身邊道:「公子,紅小姐有話要告訴您,請您回新房一趟。」

葉歆點了點頭,回身向新房走去。

宋錢看著葉歆的背影,輕輕一笑,喃喃地道:「良宵苦短,公子好自為之吧……」接著便登上馬車離去。


今夜的葉府似乎特別寧靜,紅緂早已吩咐劉管家安排僕人散去,後院空無一人,只有前院有兩個看門的僕人。

葉歆推開貼著喜字的房門,只見紅緂已經去了頭蓋,微笑著端坐在床邊。

她一見葉歆進來,便迎了上來,甜甜的一笑,道:「你來啦!」

葉歆看著一身嫁衣美艷動人的紅緂,怔怔地盯著她的臉,腦中不禁幻想起妻子身披嫁衣時的模樣。

紅緂羞澀地低下了頭,扶著他坐了下來,給他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

葉歆一口喝盡,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問道:「妹子,到底有甚麼事?天色不早了,我還要回莊,有話就快說吧!」

「夫君且坐,賤妾有東西給你看。」紅緂轉身走向首飾盒。

葉歆此時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特別是這一聲「夫君」,平時冰柔都叫他「相公」,如今有另外一個女子叫他夫君,感覺十分怪異,但紅緂既然有東西給他看,他不能不看,只好坐等。

紅緂捧著一個金色的盒子走到葉歆的面前交給他,葉歆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條金色的手鍊。葉歆拿起來略略地看了看,這手鍊是十幾片小金葉串成,每一片上都刻著字,都是些吉祥如意、百年好合之類的話。

葉歆笑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一個男子,為甚麼拿這個給我看?」

紅緂溫柔地接過鍊子,嫣然一笑,然後將手鍊戴在葉歆的手腕。

葉歆笑道:「妹子這麼大了,還這麼頑皮,不會真要我戴吧?」話剛說完,手腕突然一痛,手腕被手鍊緊緊地鎖住,腕上的穴道也被控制住了。

與之同時,紅緂併指急點葉歆週身大穴。

葉歆的身子動彈不得,只有頭能動,驚愕地問道:「妹子這是幹甚麼?」

紅緂走到他的面前含笑道:「夫君,我今日美不美?」

葉歆急聲道:「美,快放了我吧!別玩了,柔兒還等著我呢!」

紅緂面色一正,坐在桌子的對面,道:「夫君,紅緂此生只會有你這麼一個夫君,今天是洞房花燭夜,紅緂是不會讓你走的。我知道你戴上金屬之物便無法施展道術,所以才出此下策,請夫君原諒。」說罷,站起來,向葉歆福了一福。

葉歆大驚,急聲道:「妹子,這可不行,一切都是假的,這可是說好的。我此生只有一個妻子,絕不可能有第二個。」

「夫君,當日我問你後不後悔,你沒有回答,如此想後悔也來不及了,這是夫君自己選的路。」

「妹子,我雖然不後悔,但也不必如此!」

「夫君千算萬算,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件事的後果。」

「我知道一旦洩露出去是欺君大罪,但只要做的好,外人不會知道。」

紅緂搖了搖頭道:「只是夫君算漏了一件事。」

「甚麼?」葉歆愣愣地看著紅緂,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甚麼地方出了錯。

「如果我明日走出去仍是處子之身,你覺得會有甚麼後果?皇上是武學高手,不會看不出來,萬一因此而生疑,夫君的大業豈不是前功盡棄?」紅緂的臉紅的像熟透的桃子。

「這……」葉歆一時反應不及,愣在那裏。

就在這時,葉歆覺得身體躁熱,一團火由丹田昇起,眼前出現了幻覺,像是妻子正站在他面前一樣。

他使勁的甩頭,想甩脫幻象,口中驚道:「幻夢草!妳在茶中下了藥?」

葉歆一直信任紅緂,沒有用道術相試,怎麼會想到她在茶中下藥,而且份量剛好,異味被茶香蓋住,因而不知不覺喝了下去,此時雖然察覺,但道力被鎖,無法解除藥力。

「夫君,這都是宋錢和馬懷仁安排的,他們說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就範。」紅緂紅著臉解釋道,畢竟她仍是黃花閨女,說起這種事自然是害羞。

「快放開我!」葉歆咬著牙忍受本能的慾望,此刻的他無法使用道術,身體又無法動彈,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男人,自然無法抵抗幻夢草的藥力。

紅緂輕撫葉歆的臉,柔聲道:「夫君,這也是莫可奈何,他們不想你功虧一簣。賤妾原也以為只是假成婚,可那日宋錢和馬懷仁向我說起這事的重要,賤妾便下定決心,要做你真正的妻子,哪怕只是一年或者幾年,直到柔姐出來為止。」

「不……不能這樣……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對不起柔兒……」

「夫君,你已經沒有選擇了,沒有人會告訴柔姐,只要柔姐出來,我自然會消失。」

葉歆的體質柔弱,在沒有道力的保護下,藥力發作的特別快,不到片刻便神智不清,然而他用最後的理智說了一句話:「不必用此計,也能瞞天過海……」

可惜他已口齒含糊,紅緂聽不清楚。

這夜,葉歆做了一個很美妙的夢。

城的另一方,小葉破整夜不停地啼哭,弄得冰柔無法入眠,葉歆一夜未歸也令她睡不安寢──一直以來,丈夫每一夜都陪在籠外,今夜的失落感令冰柔的心越來越緊張。

難道相公騙我,他不是假成親?莫非出了甚麼意外呢?

冰柔一邊哄著兒子,一邊胡思亂想著。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1:38

一夜夢醒,葉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大紅的鴛帳,他猛的坐了起來,驚慌地望了望四周。

「我怎麼會在這裏?」

梳妝台前,紅緂披著長長的紗袍,正梳著烏黑的長髮,聽到床上的動靜,知道葉歆醒了,回頭嫣然一笑,道:「夫君,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接著走到床邊拿起衣服想為葉歆穿衣。

葉歆見到紅緂,想起昨夜模糊的印象,大驚失色,一把抓住紅緂的手,怒吼道:「為甚麼要這麼做?」

紅緂輕輕地撥開了他的手,溫柔地為他穿上衣服。

葉歆一手甩開,緊攥著拳頭,悲痛萬分地喝問道:「為甚麼?這叫我如何去見柔兒?」

紅緂並不在意,撿起衣服,繼續為他穿衣,道:「先穿好衣服,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葉歆見了她這種不焦不躁的樣子,只好抓起衣服,胡亂地穿在身上,然後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急聲問道:「說!」

紅緂看著葉歆發狂的樣子,淚水奪眶而出,道:「那日宋錢和馬懷仁遊說賤妾假戲真做,又說這是為了夫君將來的大業著想,賤妾當時亦有私心,考慮之後便答應了。昨日的一切安排是我的主意,夫君若要責罰,賤妾甘願領罰。」

葉歆憤怒已極,舉起手掌便要打過去。紅緂沒有避開,反而正面凝視著葉歆,眼中除了柔情,還是柔情。

看著梨花帶雨的俏臉,葉歆實在狠不下心打下去,更何況紅緂與自己拜過堂,又有了夫妻之實。

手舉了很久,終於落在了自己的臉上,葉歆罵道:「我糊塗,我該死。」

紅緂急忙抱住他,不讓他繼續打,哀求道:「夫君要打,就打我吧!」

葉歆仰天長嘆,道:「我是天下最愚蠢的人!我辜負了妻子,也違背了誓言!」

「夫君,賤妾正是佩服你的這份真情,賤妾別無所求,只求代替柔姐照顧你一段時間,況且宋錢和馬懷仁所提到的難題不能不有個解決方法。」

「其實我已經有了應變之策,只是想完成了婚禮再說,誰知……」葉歆狠狠地拍了一下床。

紅緂歉然道:「對不起,夫君,我們不知道,他們怕你不肯接受這種提議,因此瞞著你。紅緂也有私心,因此就聽從了他們的建議。」

葉歆轉頭看著紅緂,問道:「妹子,天下的好男子多不勝數,為甚麼是我?」

「是啊!天下的好男子數不勝數,但我只是喜歡你一個。」紅緂站起來,抱住葉歆的手臂:「賤妾不是不知羞恥的女子,也不貪圖甚麼,其實賤妾也有苦處。你知道二皇子為甚麼要抓我嗎?」

「不知道,這和這事有甚麼關係?」

紅緂站了起來,恨恨地看著那對紅燭,道:「因為我是鐵涼國太子的未婚妻,也就是鐵涼國未來的皇后。」

「啊!」葉歆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紅緂無奈地苦笑道:「我審問了暗探總領孫明成之後才得到這個消息,原來我離開涼州之後,皇帝便與我父親商議,等我回去便要將我許配給太子,二皇子為了爭皇位,不願意我父親與太子聯姻,想捉我要脅父親助他奪位。」

葉歆顫聲問道:「妳為甚麼不做皇后,要做……」

「做你的妻子,這正是我想要的。」紅緂朝他笑了笑,接著神色淒苦地道:「鐵涼國太子昏庸無能,好色如命﹔二皇子陰險毒辣,手段卑鄙。嫁給他們任何一個,賤妾都不願意,賤妾不想將這清白的身子給了那兩頭惡狼。但是,只要賤妾回去,就會被迫嫁給其中一個。」

葉歆這才明白紅緂為甚麼一直不肯提回國之事,還要嫁給自己,她的這份感情的確令人感動,但自己無法原諒她昨夜的行為。

紅緂走到他的身後親暱地抱著他的脖子,嗚咽著道:「我寧願嫁給你,哪怕只是小妾也好。」

葉歆撥開她的手,淒然一笑,道:「妹子,妳這麼做豈不是陷我於不義,我怎能背叛柔兒呢?」

「即使沒有昨夜的事,夫君也已經破了誓言。昨日成親之事,天下皆知,只要有人知道昨日和你拜堂的不是柔姐,誰也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

「至少我問心無愧。」

「夫君若是問心無愧,為何殺那孕婦?夫君若是問心無愧,為何借官府之力殺了金劍門和破龍會一共九百六十一人?問問自己,這能問心無愧?既然夫君為了救人無所顧忌,又何必在意一個誓言?」

葉歆如被雷擊一般,當場呆住了,動也不動,耳邊響起了妻子當日的話:「你若是真的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寧可親手殺了你,再陪你一起死。」

同時又響起了另一種聲音──當日凝心問自己是否肯為了救出妻子而破誓,自己毫不猶豫的便說「是」,想不到當日之言果然成了事實。

紅緂試圖解開葉歆心中的束縳和枷鎖,繼續說道:「夫君,你還記得你說過甚麼嗎?你說為了救出柔姐你在所不辭,如今你難道想為了守住『血劍之誓』而使整個計劃功虧一簣嗎?可惜你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朝廷的文告已經發往全國,天下都知道你的事。而且,你能容忍柔姐一輩子被困在籠子裏嗎?」

葉歆呆呆地坐著,沒有絲毫反應。

紅緂見他如此,忽然跪在他的面前,道:「夫君,柔姐若有任何懲罰,賤妾願替夫君領受,我們這就去向柔姐領罪。」

葉歆閉上眼,搖了搖頭道:「柔兒曾經說過,『你若是真的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寧可親手殺了你,再陪你一起死。』若是柔兒知道此事,我實在無法想像她會變成甚麼樣子。」

紅緂像一隻小貓一樣擠進葉歆的懷中,柔聲道:「夫君放心,此事只有五人知道,除你我,還有錦兒、宋錢和馬懷仁,他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葉歆推開她站起來,不停地徘徊,此時的他只有悲痛和無奈。他已徹底明白紅緂的心意,只是自己心裏容不下第二個女子,可事到如今,還能有甚麼辦法呢?

「妹子,妳知不知道,在天龍朝背棄『血劍之誓』,會有甚麼後果嗎?」

「一個誓言,難道也要受到王法的約制嗎?」

葉歆苦笑道:「其他誓言可以不算,但這『血劍之誓』傳自天嵐皇朝的聖皇,背棄者將要面對的是凌遲處死、傳首天下,還有天下千萬人的唾罵。我立誓之時人証、物証俱在,只要秘密一洩露出來,後果如何,不難想像。」

「啊!」紅緂嚇得花容失色,驚叫了起來,她以為「血劍之誓」雖然隆重,但只是一般的誓言,破了也無所謂,怎知後果卻是如此之嚴重。

葉歆神色冷然,仰天長嘆:「想不到我葉歆居然是個背信棄義的人,愧對於天,愧對柔兒。現在只求柔兒和孩子安然無事,吾願足矣。」

紅緂正欲好言撫慰,門外傳來了錦兒的聲音:「葉大哥,宋錢和馬懷仁在外面有緊急事求見。」

葉歆聽到宋錢和馬懷仁的名字,面色又沉了下來,怒喝道:「他們還有臉來見我!」說罷便怒氣衝衝地開門走向正廳。


剛入正廳,卻見宋錢和馬懷仁正焦急地站在書房內等待。

葉歆一見到他二人,怒氣就冒了上來,不等他們說話,劈頭就罵:「枉我信任你們,你們居然弄出這種事情,陷我於不義。」

馬懷仁沒有解釋,急聲稟道:「公子,出大事了,大皇子和八皇子被人行刺受了重傷。」

「甚麼?」葉歆愕然一愣:「到底怎麼回事?昨天不是好端端的嗎?」

「昨夜拜完堂之後,大皇子和八皇子在回府的途中被人用暗箭所傷,幸得護衛死命相抗,方才脫險。八皇子右胸中箭,傷的較重,大皇子大腿受傷,傷的較輕,但兩人都沒有性命危險。」

葉歆大罵:「糊塗,昨夜的事怎麼今天早上才來報?!」

宋錢面有愧色,吶吶地道:「我們……我們是因為……昨夜是洞房花燭之夜,怕……」

葉歆冷哼了一聲,喝道:「你們不但用計陷害我,還自作主張,這種大事怎能拖延?」

馬懷仁道:「這事雖是不小,但與公子無關,我們覺得不必急著稟告。」

「糊塗!」葉歆氣得臉色鐵青:「昨夜二位皇子到這裏來觀禮,出去就發生了被刺一事,這事怎麼會與我無關?你們兩個分明是怕我昨天離開,讓你們那個害人的詭計無法得逞。幸好,沒有在這府中動手,否則我們都要完蛋。」

馬懷仁和宋錢對看了一眼,不敢言語。

葉歆越想越氣,正欲再罵,忽聽劉管家在門外稟告道:「老爺,刑部的官差請老爺去刑部走一趟。」

葉歆大驚,急忙開門問道:「是請我去,還是鎖我去?」

劉管家笑容可掬地道:「老爺,是請您去,沒人要鎖您。」

葉歆心神稍定,抹了一下頭上的冷汗吩咐道:「劉老,您去陪著,別忘了賞銀子,我到後面換官服。」

「是!」劉管家應了一聲便離去了。

葉歆臉色沉了下來,回頭瞪了馬宋二人一眼,喝道:「都是你們幹的好事!給我好好的待在這裏,誰也不許離開,回來再和你們算帳。」說罷便急步走向新房。


新房中,紅緂正和錦兒在說話,見葉歆一臉急色的衝了進來,問道:「夫君,出了甚麼事嗎?」

葉歆見到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感覺十分複雜,卻又不忍罵她,畢竟她放棄了皇后之尊,跟在自己的身邊,做著可能隨時會有殺身之禍的事情,而且又與自己有了夫妻之實。

紅緂不知道葉歆在想甚麼,只見到他盯著自己,臉上一陣嬌羞,嗔道:「有甚麼好看的?」

錦兒嘻笑道:「一定是葉大哥覺得小姐今天特別的漂亮。」

葉歆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今天遇到的事情實在太多,尤其是自己破誓之舉,精神上一時無法接受。他不理紅緂和錦兒的談笑,換了官服便走了出去。


出到廳中,刑部的官差早已等候多時,他一見葉歆便單膝跪倒行禮,道:「葉大人,刑部侍郎白大人請大人去刑部走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到。」

坐在馬車之中,葉歆暫時放下不愉快的事,一直苦思著兩位皇子被刺之事,他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這種刺殺事件不會是臨時起意,一定是早有預謀。

若論與兩位皇子有仇的人,自己並不清楚,但最想要兩皇子命的人,只怕是三皇子。

三皇子的實力雖然不小,但與大皇子和八皇子只在伯仲之間,而大皇子與八皇子有聯手之態,如此一來,三皇子即使得到皇上傳位,也未必能坐穩江山,因此三皇子想殺了兩位皇子免除後患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時機有些不對,而且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行刺,這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了。

而受害最大的只怕是京兆尹和九門提督,他們管著京城的防務和治安,居然發生了皇子遇刺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的官位只怕也坐不穩了。不過這兩人都是皇帝的親信,沒有明顯的派系背景,應該不會成為打擊的目標。

到底是誰做的呢?難道是他們?!

葉歆的眼睛忽然一亮,隨即又暗了下來。

這麼做,對他們有甚麼好處呢?若真的殺了兩位皇子,局勢會完全倒向三皇子,朝局也會更加明朗、更加穩定,對他們復國的企圖不但無益反而有害。況且趙玄華曾私下拜訪過兩位皇子,他們之間只怕有甚麼見不得人的陰謀,此時此刻不會反目成仇。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葉歆只好暫時放下一切思緒,令自己完全平靜,可卻依舊心亂如麻,思緒如潮,無法從解脫。


刑部

白安國雖然被貶,其實並沒甚麼太大的分別,他仍是八皇子的左右手,而且八皇子掌握了整個刑部,他除了名位不同之外,所做的仍是刑部尚書的事。

葉歆對他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認識,異荷案中拉他下水只是因為他在聚賢池有宅子,沒甚麼特別的原因,今日一見,他才真正的打量了一番這位朝中重臣──白國安長得很平和,中等身材,只是那對眼睛特別有神采,一看就知道是善謀之人。

白安國也在打量葉歆,眼前這位朝中的新貴其實並沒有甚麼特別,除了略為蒼白的臉色外,他再也無法看出甚麼出眾之處,覺得只不過是因緣際會,葉歆才能有今天。

一個五品官還不在白安國眼內,因而他端起官架子道:「葉大人,兩位皇子的事想你也知道了,我今天招你來是想問問昨天婚宴之上有甚麼可疑之人嗎?」

葉歆一聽這話,心情立即鬆了下來。白安國既然問昨日的賓客,這就表明他對自己並無疑心,同時也慶幸殺手沒有在自己的府第下手,否則自己難逃責難。

於是,葉歆謙恭地躬身稟告道:「昨日府上賓客眾多,皆是在朝官員,下官並不清楚何人如此大膽,行刺兩位皇子,況且賊人於半路行刺,想必是事先早有準備,不會是臨時起意。」

白安國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話問完了,你回去吧!」

葉歆行禮離去,心中卻萬分驚訝,白安國專程派人去請他來,卻只問一個問題,似乎太過兒戲,而且神色之中對皇子遇刺並沒有憤怒之意,雖然可以說此人喜怒不形於色,但白安國如此不動聲色,似乎也太過反常,唯一幸運的是自己沒有成為嫌疑犯。

然而,他的心裏最放不下的卻是妻子──昨日未歸,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想到此處,他歸心似箭,急忙向「雪竹莊」而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2:02

鳳鳴軒」內,蓮兒和荷兒正在在那裏逗弄著小葉破,冰柔抱著兒子,呆呆地看著門口,期盼丈夫的身影。

自從葉歆擁有了整個聚賢池,便將「披雲榭」和「鳳鳴軒」連結在一起,如此一來,便成了莊中之莊,他用毒籐和毒草分隔,又在院內的上空設下籐之結界。

葉歆在的時候便將籐移開,讓陽光射入;葉歆離開之時,便將籐佈成網狀,防止有人越牆而入。

有一個又聾又啞而且不識字的老婦人幫著照顧冰柔的起居飲食,院中有井,還儲藏了大量的食物,另有一小塊田,是老婦無事種菜之用,葉歆每天會親自增添應用的物品。

「相公!」冰柔見到葉歆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驚喜地大叫了起來。

葉歆看著表情淒苦的妻子,心中大罵自己糊塗,妻子困在籠中受到身心的煎熬,自己卻背叛了她,雖然事情不是自己希望的,但畢竟已成事實,再多的言辭也洗不去自己的罪孽。

蓮兒突然問道:「大哥哥,昨天你怎麼沒來啊?大姐姐都哭了好幾次。」

葉歆一個箭步衝到籠邊,緊緊地抓著妻子的手,安慰道:「對不起。」

冰柔盯著他良久,猛的抽回手,冷冷地問道:「昨夜洞房花燭,美人相伴的滋味不錯吧?」

葉歆的臉更加蒼白,他本想如實告訴妻子,但一見妻子的神情,立時改了主意,他知道妻子長期被關在籠子,精神狀況一直都如一張拉成滿月的弓,她沒有崩潰完全是依賴對兒子和自己的感情,稍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此時絕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因而他溫言寬慰道:「柔兒,昨天發生了大事,兩位來觀禮的皇子在回家途中遇刺,所以我一夜未歸。」

冰柔再一次凝視著他,見他言之鑿鑿,一臉泰然,也就相信了,卻忽然哭泣起來,哽咽著道:「你一夜不歸,我……我一直擔心,怕你有甚麼意外,又怕你騙我,還怕……」

小葉破察覺到母親的哭聲,也大聲哭了起來,

「柔兒,別哭了,妳看,孩子都被妳弄哭了。」葉歆一邊用手抹去冰柔臉上的淚水,一邊輕拍著兒子,心中暗暗嘆道:「柔兒,等妳出來,我會給妳一個滿意的答覆。」

冰柔見兒子啼哭不止,立即止住了哭聲,哄著兒子。

葉歆轉身道:「蓮兒和荷兒,妳們去院子裏玩吧!這裏有我。」

蓮兒和荷兒高興地叫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為了不讓事情洩漏出去,她們只能待在「鳳鳴軒」之內。

葉歆將手伸進籠中,緊緊地攬著妻子,想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此刻他沒有憤怒,只有悲傷,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絕對不可饒恕的事,從此一生都會蒙上陰影。

冰柔並不清楚葉歆心中的苦惱,親暱地將臉貼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在吸收著力量,一種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力量。

小葉破含著父親的手指,安靜地睡著了,屋內一片寧靜。葉歆看著可愛的兒子,心中無限愧疚,兒子出世以後都待在這間小屋裏,外面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有一個兒子,如今更無法告訴別人,妻子也半刻離不開兒子。

這一整天,兩人都這麼隔著籠子擁在一起,此刻在他們的心中,籠子早已不存在。


馬懷仁和宋錢一整天提心吊膽,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葉歆如此暴怒,昨日的經歷使他們依然心有餘悸,因此不敢離去。

紅緂也一夜沒睡,新婚的第二天便要獨守空閨,這種滋味任誰都難以忍受。

紅緂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發愣,錦兒嘆道:「小姐,後悔了嗎?」

紅緂回頭微微一笑,道:「難道妳覺得夫君留在這裏是件好事嗎?」

「難道不是嗎?」

紅緂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道:「若夫君是那種見異思遷、喜新忘舊的人,我還不如回鐵涼去做皇后,夫君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專情。」

「小姐說的雖然有理,可葉大哥若是每天如此,這可如何是好?」

紅緂瀟灑地笑道:「夫君即使不願意也改變不了事實,他不是絕情的人,我不想佔據他全部的心,只要分一些給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其實只要柔姐那方面不反對,夫君是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若是柔姐不答應呢?」

紅緂心中一緊,猶疑地道:「柔姐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沒有器量的人。」

「這可難說,妳現在是要分她的丈夫,別忘了,柔姐說過,若是葉大哥有了其他女人,她會殺了葉大哥。」

「那只是說說罷了,她怎麼會捨得?算了,不說了,天都亮了,我也乏了,妳去睡吧!」

紅緂越想越沒有信心,索性躺上床,可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入睡。


直到早上,葉歆才回到城內的府第,馬懷仁和宋錢一見到他,又緊張了起來。

馬懷仁首先道歉,道:「公子,紅姑娘的事是我們考慮不周,請公子看在我們忠心耿耿,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葉歆冷哼了一聲,沒有應他。

馬懷仁又道:「其實公子無論怎麼做都是破誓之人,在外人的眼中,有沒有昨夜的事都一樣,我問過東主,您的誓言中可沒有不得另娶這一條。」

葉歆怒喝道:「這是甚麼話,誓言是代表兩個人的心意,不是你們做買賣的條款,不是每一條都要清清楚地明列在內。」

宋錢吃過葉歆的虧,想起當初差一點被他殺掉,此時仍心有餘悸,而且葉歆說過曾在自己身上下了甚麼東西,隨時可以要自己的命,因此他一直提心吊膽。

他見葉歆發怒,心中越發驚慌,連忙陪笑著道:「公子,事已至此,還是多想想將來吧!紅姑娘如今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武功謀略都不差,是公子良助。」

葉歆怒目瞪了宋錢一眼,心道:「你知道甚麼!妹子的身份太過特殊,不為自己招惹禍端已經算好了,若因此而捲入萬里之外的是非,那可就麻煩了。」

但他不敢告訴這兩人,經過了這次事件,他對馬懷仁和宋錢的信任大大降低,商人畢竟是商人,總是利益為先,做事的手法和效果未必能與官場所需的一致。

從此刻起,他開始有另組勢力的念頭,在馬懷仁和宋錢之外需要有另一批人幫助自己做事,免得這兩人自作主張,壞了自己的大事。

馬懷仁附和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將來公子若掌大權,難保不會有美女投懷送抱,公子太過專情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況且那『血劍之誓』也沒有說不能有第二個女人,只要公子心中仍有大夫人,就算有千百個女人也無所謂。」

「胡說!」葉歆恨恨地道:「我這一生唯一的目標便是守著這個誓言,與妻子相依相攜、安渡一生,可你們將我的心願毀了。」

馬懷仁突然問道:「公子的深情,小老兒佩服。不過小老兒有個疑問,難道公子從來就沒有對其他女子有好感嗎?」

「這……」葉歆啞口無言,此時此刻自己所能確定的是,心中只有妻子,容不下其他影子。

但當初在靈樞山上之時,自己確曾對凝心有些心動神搖,只是被自己的理智和對妻子忠貞的感情克制住了,若說沒有動過心,確是自欺欺人。

馬懷仁察覺到他的表情,開懷一笑,覺得葉歆心中的慾望之鎖似乎動搖了,又道:「既然公子曾對其他女人動過心,這就表明公子的內心早已背叛了誓言,而今的行為也不算甚麼。」

葉歆沉吟了許久,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你們跟我來。」接著走向後院。

宋錢和馬懷仁不明所以,對望了一眼,跟著葉歆走過後院,前往新房。新房中,紅緂正和錦兒在說笑,見葉歆領著宋馬兩人進來,笑著迎了上去,道:「夫君,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有急事嗎?」

葉歆險色陰沉,沒有回答紅緂的問話,反而對錦兒道:「錦兒,麻煩妳拿三炷清香來。」

紅緂見葉歆面色不善,知道他仍在生氣,溫柔地笑了笑,搶著道:「我去吧!」說著就快步走了出去。

葉歆瞥了她一眼,忽然嘆息了一聲,然後走到櫃面上捧起了一個香爐放在香案之上,然後走到牆邊,摘下那柄他一直視若珍寶和動力來源的長劍。

宋錢和馬懷仁見他取劍,以為他憤怒已極,欲殺自己洩憤,嚇得臉色煞白,想走卻又不敢走。

劍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而且已經開始生銹,唯一奇特的地方只在於劍身,上面有無數的血斑,代表著葉歆和冰柔之間堅定的感情。

葉歆抽出配劍,憂傷地摸了摸劍身的血斑,喃喃地道:「對不起,我沒有遵守諾言,不過流出去的血不會白流,我會還妳。」

宋錢和馬懷仁又是一陣驚慌,他們怕葉歆想不開會自殺,急聲道:「公子,您不會想不開吧?!有話慢慢說。」

葉歆瞥了他們一眼,並沒有回答,眼神中冷漠的寒意表達了所有的意思。

紅緂捧著香回來了,她見到葉歆悲傷的神情,心中萬分慨嘆,但臉上仍帶著微笑。

葉歆放下血劍,接過香,插在香爐之中,接著捧起血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誦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葉歆今破此『血劍之誓』,願受千刀萬剮之痛、萬箭穿心之苦,就算成為千古罪人,為萬世唾罵也在所不惜,只願柔兒能脫出牢籠,我願足矣,請蒼天祐我。」說完拜了三拜。

在場諸人聽了不勝唏噓,他們被葉歆堅定的信念感動。宋錢和馬懷仁對視了一眼,眼神之中飽含了無盡的愧色,他們原本以為木已成舟,葉歆便會接受事實,並未想到一個誓言在葉歆的心中有如此重的份量,此時回想起來,愧疚不已。

葉歆撫了毫不鋒利的劍鋒,苦笑一聲,然後一咬牙關,揮劍在自己的大腿上劃了一下,毫不鋒利的劍鋒在他的大腿上帶出了一條很大的口子,鮮血頓時迸發出來。

「夫君!」紅緂嚇得撲了上去,宋錢等三人也撲了過來。

「別動!」葉歆忍著痛楚揮臂阻止了紅緂等人的行動,低頭看了看劍鋒上的鮮血,苦笑道:「『血劍之誓』,必以血來還。放心吧,柔兒沒有出來之前,我不會死。」

宋錢和馬懷仁聽他如此一說,方放下心來。

唯有紅緂嚇得面色煞白,顫聲道:「出來之後呢?」

「出來之後?」葉歆慘然一笑,並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輕輕撫弄著大腿的傷口,傷口在他的撫弄下慢慢止血,留下了一條清晰可見的傷口。

紅緂看著他那怪異的神情,心中一片驚慌,但葉歆不說,自己即使追問也問不出甚麼。

她忽然也跪在香案之前向天禱告:「皇天在上,紅緂累夫君破誓,願助夫君救出柔姐,若上天有靈,我願替夫君承受一切災厄,有違此誓,天地棄之。」

葉歆瞥了她一眼,心中雖有不滿,卻也受到感動──一個女人放棄了皇后的寶座,跟著他做可能隨時被殺頭的事,確實難得。

若像往日一樣兄妹相稱,自己會很疼愛她,可惜她想做自己的妻子,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還之以夫妻之情。

宋錢等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讓葉歆和紅緂自己解決感情問題。

葉歆和紅緂對視了良久,葉歆忽然向紅緂拜了一拜。

紅緂冰雪聰明,立即明白了葉歆的意思,面色刷的一下全白了,顫聲問道:「夫君,這是為何?」

葉歆認真地道:「妹子,大哥不想騙妳,我葉歆此生只有冰柔一個妻子,雖然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但大哥不可能答應妳甚麼,妹子……」

紅緂忽然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子倒在葉歆的懷中,她不敢再聽下去,深怕葉歆的誠實將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

葉歆看著懷中的紅緂不停地嘆息著,一招之誤令三個人都傷心。紅緂用心雖苦,可惜用錯了對象,再加上宋錢和馬懷仁推波助瀾,情況才如此之糟。

「妹子,錯已鑄成,後悔已經沒有意義,大哥希望這場戲還是要演下去。我會待妳如親人,在外人的眼中,我們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直到柔兒出來的那一天。昨夜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依然每晚是去陪柔兒,雖然這樣很殘酷,也很自私,但我不想騙妳,柔兒太可憐了,沒有我在她身邊,她會崩潰。」

紅緂把頭埋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嗚咽著道:「夫君,不要說了,我會做你的好妻子,直到柔姐出來的那一天。無論真假,只希望夫君能對我好一點,別扔下我不管。」

葉歆如此直言不諱,反而令紅緂心裏舒坦了許多。

葉歆覺得她也很可憐,母親死了,自己一個人長年在外,還要被捲入鐵涼國的內鬥,無論如何,自己都將會有負於她,只能在這段時間像妹妹一樣地疼她,因此將她緊擁入懷中,憐惜地撫弄著她的青絲。

「宋錢、馬懷仁、錦兒,你們進來。」

宋錢等三人聽到葉歆的叫聲立即走了進來,卻發現葉歆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眼中閃爍著懾人的精光,整個人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堅毅。

葉歆掃了他們一眼,沉聲道:「宋錢、馬老,我平時對你們太好,讓你們有自己自作主張的權力,以致有今天的事。」

宋錢和馬懷仁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公子,我們該死。」

葉歆淡淡地道:「你們不必如此,事已至此,我不會追究。」

「謝公子。」

葉歆忽然厲色道:「前天的事,只有我們五個人知道。誰敢洩露半個字,後果自負。宋錢、馬老,從今天起,你們若敢再背著我替我做任何決定,別怪我無情。」

破誓的衝擊確實令葉歆解除了很多道義上的束縳,營救妻子的信念徹底佔據了他的思想,因此就再也無所顧忌了。

宋錢和馬懷仁看著他那冰冷的眼光,心裏打了一個突,有一種身處冰天雪地的感覺,忙不迭地跪倒在香案之前,發了毒誓。

錦兒和紅緂也先後立了誓。

「都坐下,我有話要說。」

四人戰戰競競地坐了下來,看著葉歆不敢說話。

葉歆道:「婚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做些善後的工作。」

「善後?」四人茫然不解,奇怪地看著葉歆。

「對,這是欺君的大罪,不能留有任何破綻,蘇劍豪已經被我送出了京,一年之內應該不會回來,這段日子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宋錢好奇地問道:「蘇劍豪為甚麼一年內都回不來?」

葉歆瞪了他一眼,輕喝道:「我剛說完的話,怎麼就忘了?」

宋錢嚇得直哆嗦,連聲道:「我該死,忘了規矩,不該知道的事不能問。」

葉歆淡淡地道:「其實也沒甚麼特別,我只不過派了一個高明的殺手而已。」

「殺手?」

「對,就是那個在雙龍城拍賣會上的那個殺手,我雇了她三年,所以你們兩個小心一點,別背著我做甚麼小動作。」

宋錢和馬懷仁似乎感覺到不知甚麼地方有一對眼睛正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葉歆見了他們的反應很滿意,他們對自己有危懼之心便能更好的駕馭他們,淡淡地又道:「我打算用一年時間讓『葉夫人』慢慢地死去。」

「死去?」紅緂首先驚叫了起來,宋錢和錦兒也禁不住叫了出來。

只有馬懷仁點頭讚道:「好招,如此一來便沒有了破綻,蘇劍豪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去開棺驗屍。」

紅緂急問道:「我怎麼辦?」

葉歆尚未回答,馬懷仁便搶著道:「這個好辦。夫人死後,公子可以用憶妻成癡為由納二夫人為妾,最好二夫人能懷上孩子,如此一來,公子便更有理由納妾了。」

葉歆聽到「孩子」這兩個字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不會這麼巧吧?前夜春風一度,若是有了孩子,可就麻煩了。

紅緂卻盼望著自己能懷上孩子,如此一來葉歆便再也無法扔下她不管了,也許這樣冰柔更能接受自己的存在。

見葉歆呆呆地發愣,馬懷仁追問道:「公子可是如此打算?」

葉歆漠然點了點頭,道:「將來的事慢慢再議吧!賜婚是意料之外的變故,此刻我太引人注目,不太好辦事,好在官位昇至五品,還意外的封了爵位,今年的預算已經達到了,雖說地位不高,但手上有實權,算是在官場中站穩了腳跟。下一步我們需要擴充實力,我總覺得這次武道大會會有事情發生,大家做好準備,以便應付突發的事件。」

其實,葉歆本是打算趁機送紅緂離開,因為她原本打算看完武道大會便回國,可事情發生突變,若是堅持原來的打算,只怕紅緂會不答應。萬一有了身孕,於情於理也不能讓她離開。更何況,如果她惹出甚麼事情來,自己的計劃便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自己身邊的確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紅緂對自己有感情是信賴的根源,問題在於自己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卻又希望她幫忙,於情於理都無法說服自己,事到如今只能拖下去。

紅緂見葉歆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有些失望,但事情總要有個過程,總不可能要葉歆立即接受自己。

馬懷仁附和道:「不錯,兩位皇子被刺之事來的突然,接著一定會有一連串的後續事件。」

葉歆道:「支援誰繼承皇位的事,我還沒有拿定主意。以我的官位來說,暫時不需要考慮這一點,但不能不留心,因為朝廷無論發生甚麼事,都會與皇位扯上關係的。」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3:32

宋錢忽道:「公子,我想去平安州一趟。」

「出了甚麼事?」

「平安州的河運有點麻煩,汪寶山似乎有意吞掉我們的生意,下人來報,汪寶山在每個碼頭增派了數名官員,利潤被分薄了許多,有的甚至想獨吞,因此要早點想辦法,否則遲早會把我們都吞掉,公子的安排也會大受影響。」

「不知死活!」葉歆的心情本就不好,又遇上這種壞消息,怒火更加按捺不住。

好重的戾氣啊!在座四人都對葉歆的反應感到驚訝。

雖然葉歆滿臉怒氣,但宋錢和馬懷仁十分高興,這個樣子的葉歆才是他們希望的葉歆,以前的葉歆太過軟弱,正是缺少了這點東西。

葉歆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深吸了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問道:「你想如何處理?」

「下面的人還算機靈,他們將帳目暗藏,又試圖收買這些官員。」

葉歆皺了皺眉,不滿道:「這樣不好,太軟弱了,汪寶山不是甚麼好人,用不著求著他們,這種貪得無厭的人只能壓著他,若等他們的胃口變大再收拾,就晚了。況且平安州是我們的根本,不能有失。」

宋錢十分贊同葉歆的想法,問道:「公子有何良策?」

「反正他們也不是好官,不用留情,先讓他們吃點苦,最後再給點甜頭。還有那個汪寶山,他是三皇子的人,是三皇子在平安州的重要棋子,也是中間的聯繫人,牽制了他便能將三皇子在平安州的勢力壓制住。」

馬懷仁插嘴道:「東主,這種貪權貪利的狗官一定有很多弱點,你去查一下便知。」

葉歆道:「宋錢,京中用不著你,我把平安州的事交給你了,把魏劭也帶去,讓他幫你打理生意以外的事情。」

宋錢大喜,連聲答應,接著便與馬懷仁告辭而去。

錦兒有意讓葉歆和紅緂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時間,笑著道:「葉大哥,你陪小姐說話,我去安排午飯。」說完也走了出去。

眾人一走,屋內頓時又靜了下來,兩人都不知道說甚麼好。

呆坐了一陣,葉歆道:「妹子,委屈妳了。」

紅緂低著頭默然不語,葉歆有點過意不去,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撫弄了一下她的鬢絲,道:「妳的深情,大哥明白。可我做的事風險太大,只怕將來會不得好死,妳還是離我遠一點好。」

紅緂捉住他的手,堅定地道:「賤妾不怕,若與夫君同死,也是賤妾之幸。」

葉歆嘆道:「葉歆何幸,竟然能得三位佳人同時垂青,可惜我的心只有一個。」

紅緂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幽幽地道:「只怪夫君如此出眾。」

葉歆苦笑道:「我沒有任何出眾之處,柔兒選擇了我,我已經覺得是天大的榮幸,為了這個,我一直堅守著自己的承諾。」

紅緂問道:「除了柔姐,夫君真的沒有喜歡過其他女人嗎?」

葉歆猶豫了一下,沉聲答道:「以前有。」

紅緂猛的抬頭凝視著他,然後苦笑著道:「一定是那個仙子般的姐姐,若昨天的事換成那位姐姐,夫君只怕必定會欣然接受吧!」

葉歆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若是凝心成為自己的新娘,自己會有甚麼反應,也沒有信心回答這個問題。

紅緂自言自語道:「這也難怪,那位姐姐實在太美了,一塵不染,連我都心動。」

「是啊!美的讓人神清氣爽,猶如身在仙林一般,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嗎……」葉歆看著台上閃爍著的燭火,腦中出現凝心的仙姿玉貌──自己何嘗不是逼著她破了誓言,而今自己也破別人逼著破了誓言,這恐怕就是報應吧!

紅緂就像發覺了葉歆心底深處的小秘密一樣,驚奇地看著他。

葉歆回過神來,見她如此,連忙解釋道:「妹子別誤會,凝姐姐只是我最好的知己。」

紅緂笑道:「我可沒說甚麼,你多心了吧?」

葉歆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氣氛立即輕鬆許多。

紅緂悄聲調侃道:「想不到夫君的心底還有一個小小的房間留給別人,希望將來我也能佔一個。」

葉歆微微一笑,道:「妳早已佔了一個,叫妹子。」

紅緂勃然變色,隨即又恢復正常,淡淡地道:「希望將來我的房間會大一點,最好能改個名字。」

葉歆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道:「妹子,我愛柔兒,並不是為了指腹為婚,也不只是為了一個『血劍之誓』,它故然重要,但早在『血劍之誓』之前,我就決定了一生一世要和柔兒在一起,永不分開,那是因為柔兒和我有一段難以忘懷的童年生活。」

看著身邊的那把血劍,葉歆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會心的微笑:「兒時和柔兒在一起的日子真令人懷念啊!一輩子也不可能忘掉。」

「夫君,能告訴我,你們的一切嗎?」紅緂癡癡地看著葉歆,她覺得葉歆的這種意態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任何人只要看到葉歆眼中散發出來的柔情,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

「好啊!這恐怕要從我懂事開始說起。」葉歆的腦海中浮現出幼年時的情景,接著他講述了一段平凡而感情真摯的童年生活。

「我天生體弱多病,長年臥於病榻之上。幸得岳父醫術高超,長年以人參、鹿茸等珍貴藥材提氣補血,才使我的健康開始好轉。因為我不能下床,唯一陪伴著我的,只有柔兒。她是我兒時唯一的朋友,我們每一天都見面。當時我喜歡看書,甚麼書都看,就連吃飯也手不離書,常常一手扶書一手持筷,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因此父母都笑我是小書癡。可誰也不知道,我是為了柔兒才看這麼多書,她喜歡聽故事,每天都乖乖地坐在我的床頭,聽我說各種各樣的故事,風雨不改。因此每日相見就成了習慣,只要一天不見就覺得少了點甚麼,但一見到她,我就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人人都說我是『廢物』,是她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廢物。」

紅緂自言自語道:「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從相愛到至死不渝,真令人羨慕。」

「是啊!我們每天相見,柔兒總是紮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她幫我改了一個小名,小葉子、小葉子,叫得多親密啊!至今我的腦海裏還迴盪著那甜蜜的叫聲。每次上街,我們總是手牽著手,鄰居都喜歡拿我們開玩笑。」

說到這裏,葉歆學著鄰居的叫聲,繪聲繪色地道:「『小柔兒越來越漂亮了,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嘿,小倆口又出來玩啊!小葉歆,你可真有福氣,有這麼漂亮的小媳婦。小倆口感情真好,將來一定有好結果。』柔兒每一次都羞得小臉通紅,急忙鬆開拉著我的手想跑,可我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就是不放,我每一次都有一種感覺,一輩子都不想放開柔兒的感覺。」

紅緂聽在耳中,彷彿見到了當年的葉歆和冰柔,兩小無猜,手牽著手在大街上走的樣子。

葉歆越說越投入,完全沉醉於兒時的記憶之中:「兒時的我最喜歡地理遊記一類的書,人人都因為我不能練武而惋惜,柔兒剛好拜了陳剛伯伯為師,說要一輩子保護我,我那時就想『難道無法學武就真的那麼壞嗎?爸爸不是說從文也能有所成就嗎?可是,大家還是一臉遺憾的樣子。哎,我該怎麼做呢?我既不想去衝鋒陷陣,又不想成為武林高手。其實,只要能保護自己就足夠了。可我手無縛雞之力,又怎能保護自己?』然而柔兒令我改變了想法,我雖然希望柔兒在我身邊一輩子,但大丈夫當能功成名就、封妻蔭子,怎能靠妻子來保護呢?於是我下定決心,要學習軍略之術。」

忽然葉歆的神色變得極度傷感:「可我如今做了官,又怎麼樣?柔兒被關在籠子裏度日如年,我學了那麼多東西,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還說甚麼照顧她一世,我是蠢豬、是畜牲,連一個誓言都守不住,罪該千刀萬剮!」他越說越激動,雙手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嚎啕大哭起來。

紅緂嚇呆了,連聲勸道:「只要我們不斷地努力,柔姐會有出來的一天,你千萬不要失了信心,否則柔姐就沒有希望了。」

葉歆突然猛的站了起來,緊捏著拳頭,恨恨地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救柔兒出來,誰敢擋我,我必誅之。」

紅緂見他如此,只能默然以對。

葉歆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我還要去一趟衙門,等我回來再一起入宮,晚上我還有事要去見魏劭。」

「為甚麼要去見魏劭?」

葉歆嘆道:「宋錢和馬懷仁這兩個人還是防著點好,不是怕他們反叛,而是怕他們自作主張惹出禍事,這次我將魏劭安排在平安州就是防著宋錢壞了我的事,買賣上的事我不會干涉他,但其他的事不能不管。」

「夫君說的有理,不過我覺得馬老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

「是啊!馬老之才足以立於廟堂,不過他似乎意在經商,他跟著我只是為了讓他的兒孫將來有個好的出路。」

「如此說來,想抓住馬老的心,只要對他的兒子好一點就行了。」

「我也是這麼想。馬昌皓是舉人的身份,讓他做個八九品的小官也不是太難的事。但我還在猶豫他以甚麼身份進入官場,若我親自推薦,未必會有效果,反而會授人以柄。讓他投入其他勢力倒是不錯,只是怕他真的投了過去反而壞事。」

紅緂一揚秀眉,道:「夫君,這是你的不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馭下的手段在於收放自如,要先有馭下的信心才能讓手下信服,否則你得不到人才。我父親待人寬和,治軍嚴正,這才能使軍心穩定而人望高昇。同樣的道理,夫君若不能駕御屬下,如何能成大事?夫君的缺點在做事不夠果斷,尤其像我們這樣身處危險之中,需要的是大膽和細心,機會稍縱即逝,當做則做,不可猶豫,你若是不改一改自己的性格,不可能成功。」

葉歆聞言大驚,立即向紅緂深深一揖,道:「妹子良言,大哥領受。」

紅緂摸了摸葉歆鬢角的幾根白髮,嘆息道:「夫君事必躬親,不願意假手他人,可要做的太多,這樣太累了。你看你,才十八歲,鬢角便已見白,長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啊!」說著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葉歆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憐惜地伸手為她抹了抹眼淚,微笑道:「我也希望有人能幫我,但可信的人實在太少,我不能不小心謹慎,不過以後有妳這個女將軍幫我,我也可以輕鬆一點。」

紅緂抿嘴一笑道:「我只不過從父親那裏學來的,沒甚麼大不了。」

葉歆道:「久仰大名,可惜未能一見。」

紅緂淺笑道:「這還不容易,將來我們一定有機會一起去見他老人家。」

葉歆見她又扯上這個話題,苦笑了幾聲,道:「不如我把聚賢池的人都交給妳。」

紅緂自信地道:「好啊!以後我幫你理事,別小看我這個將軍。」

此時,錦兒端著飯菜進來,見兩人有說有笑很高興,笑著問道:「甚麼事說的這麼高興?」

葉歆笑了笑道:「妳們吃飯吧!我到衙門走一趟。」說罷換了官服逕自離去。

紅緂傻傻地看著葉歆的背影,錦兒調笑道:「小姐,人都走了,別看了。」

紅緂嘆著氣道:「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把我當妹妹看待。」

錦兒勸慰道:「小姐,昨天葉大哥還氣得暴跳如雷,現在便有說有笑了,可見葉大哥轉變的很快,說不定很快就接受妳了。」

紅緂搖著頭道:「夫君不是這種人,他只不過將憂傷放在心的最深處,昨天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以前的他就像是一片水,清澈透明,讓人一下便看穿了;今天的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將自己封鎖了起來,不再讓外人看清楚,如同漆黑的夜晚一般,我根本無法觸摸到他的心。」

錦兒笑道:「小姐別多想了,葉大哥怎麼可能捨得扔下妳?只要柔姐答應,便不會有事。」

「我正是擔心這一點,夫君回來之時並未提及柔姐的反應,還要我們發誓不許透露半個字,我覺得夫君應該沒有如實對柔姐坦白一切,也就是說他覺得柔姐不會接受這個事實。我很害怕,夫君方才說的話好像隱藏著甚麼。」

錦兒見她言之鑿鑿,也禁不住擔心起來。


葉歆去到衙門口,正巧碰上了一直看不起他的軒丘梁。

軒丘梁一見到他便譏諷道:「葉大人新婚燕爾,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了?」

葉歆不願應酬他,隨口應道:「武道大會事情繁瑣,不能不來。」

軒丘梁撇了撇嘴,道:「葉大人不知道嗎?一百多個參賽門派昨天一同上了一份萬言書給皇上,還說要罷賽。他們也太猖狂了,居然要脅皇上,真是不知死活。幸好皇上為了兩位王爺被刺的事煩心,還沒看那份萬言書,否則有不少人要倒大霉了。」

葉歆大驚,急聲問道:「真有此事?」

「衙門裏都知道,葉大人,你可要小心啊!他們若真的罷賽,你也難逃罪責。皇子怪罪下來,可不好受啊!」軒丘梁說罷,傲然地笑了笑,揚首而去。

這次的行動一定是趙玄華暗中策劃的。他究竟想幹甚麼呢?這對他有甚麼好處呢?

軒丘梁既然說「所有門派」,也就是指扎猛大哥的聖槍山也參與了此事,他怎麼會突然變卦了呢?

葉歆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覺得身心疲憊,心中無比的厭煩,有一種掛冠而去的衝動,可妻子的困境令他逼著自己打起精神。

雖然軒丘梁看不起他,但兵部衙門之中,與葉歆相厚者不少,見他到來都一一賀喜,尤以他的直系下屬為甚,可喜色之中難掩愁容。

葉歆問道:「那些門派真要罷賽?」

與他最親近的兵部主事成泓嘆道:「真的,萬言書已經遞了上去,若真的罷賽,我們這些人的官位只怕都難保。」

「難道沒有人去勸勸他們?」

「沒用,那些人自恃著武功高強,不聽人勸。」

「只要勸服帶頭的門派,便可阻止他們罷賽。」

「帶頭的都是一流門派,你也知道,官員中有不少是從這些門派出來的,不少更領有兵權,雖說已不在冊,但難免藕斷絲連,自然會維護他們的利益。如此一來,這些門派便有了靠山,所以我們面對的不只是那些門派,還有這些官員。」成泓看了看四周,小聲道:「聽說侍郎卜大人也讚成他們的說法,他是這次武道大會的主辦人,說話有很大的影響力,連他都支援,我們無論做甚麼都無濟於事,看來還是等著被罷官吧!」

葉歆聽了成泓的一番話,恍然大悟,心道:「原來趙玄華是想在朝中製造矛盾,動搖皇室統治的根本。這一招果然陰狠,皇帝若是答應武學門派的要求,他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兵買馬,如此一來,地方上的大員自然也可以公開招攬武士,甚至招攬私己,圖謀不軌;皇帝若是不答應,他們便可以藉機挑起官員對皇室的不滿。」

「卜大人這麼做,不怕皇上怪罪嗎?」

成泓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他怕甚麼,他有皇子做後台,有事就往我們身上推,這種官場的老手若沒有辦法也不會站得穩。」

葉歆知道成泓一向剛直,不肯參與任何派系,做了十幾年官還只是個正六品,因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勸道:「既然如此,何必想它,還是多考慮我們的將來吧!」

成泓嘆道:「沒辦法,我們甚麼也做不了。老弟,你有辦法嗎?」

葉歆笑了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那些門派鬧事無非是為了名和利,只要找到折衷的方案,事情也許有轉機。」

成泓點頭道:「對,我再安排人去遊說那些帶頭的門派。老弟,我先走一步。」說罷拱手離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4:12

葉歆在衙門內轉了一圈便離開了。回到府中,紅緂已經準備好了。由於冰柔是三品誥命的身份,她也換了誥命的服色,以氣度來看,她比冰柔更加適合這身衣服。

她的臉上施了點粉,沒有染上胭脂,鬢角攢了一朵粉紅色的薔薇,看上去弱不禁風,有一種怯弱之態,顯得楚楚動人。

紅緂在葉歆面前轉了一圈,問道:「我這個樣子可以嗎?你說要安排『葉夫人』死去,因此我添了點病容。」

葉歆看得連連點頭,讚道:「不錯,妹子果然聰明,不過化妝始終有破綻,還是我來幫妳。」

說罷,他從懷中拿出一片奇特的葉子,然而將之貼在雪籐上,不一會兒葉子便枯死,之後再用籐在紅緂的手上和頸子上輕輕刺了幾下。

過了一陣,紅緂便覺得呼吸有點不順,身子軟軟地,使不上勁:「我是怎麼了?」

葉歆連忙挽著她的纖腰,愧然道:「委屈妳了,回來我就幫妳解開。」

紅緂把頭擱在他的肩頭,心裏說不盡的高興,寧願葉歆能一直這樣擁著自己。錦兒在一旁調笑似的向她不停地眨眼,紅緂嬌嗔著瞪了她一眼,然後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

葉歆知道紅緂在想些甚麼,無奈地苦笑,半擁半抱地將她扶上了馬車之後便往皇宮而去。

「夫君,你怎麼隨手弄了一下,我就變成了這樣?」紅緂躺在葉歆的懷中,發覺自己連說話都懶洋洋,心中實在驚奇。

葉歆把嘴貼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妹子,其實這只不過是用了一種令人軟弱無力的草藥,再利用經脈延緩身體的運作,這可比化妝更真實,就算是御醫也查不出甚麼。」

「原來如此。」紅緂倦縮在葉歆的懷中,連話都懶得說了。


去到宮門,侍衛早已得到皇上的旨意,因此將他們夫妻引到養心殿。

「臣葉歆參見皇上!」

明宗一臉病容,半躺在龍榻上,而皇后則坐在他的身邊。

葉歆道:「皇上既然龍體不適,微臣還是先行告退。」

明宗擺了擺手,道:「沒事,只不過是小恙而已。」

皇后指著紅緂,笑著對明宗道:「皇上,你看,多標緻的美人啊!我見猶憐,難得如此專情。」

明宗點頭笑道:「是啊!說實話,葉歆的樣貌只是普通,這孩子居然能舍下蘇劍豪,實在難得,也不枉我封了誥命。」

皇后慈祥地向紅緂招了招手,道:「孩子,妳過來讓我看看。」

「是!」紅緂見過大場面,表現的很鎮定,緩緩走到皇后的身邊。

皇后抓著她的手細細地瞧了很久,眉頭忽然一皺,道:「孩子,看妳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會是有甚麼病吧?」

紅緂輕咳了幾聲,答道:「稟皇后,早些日子偶染風寒,誰知竟無法痊癒,從此體弱多病,幸得相公照顧才能活到今日。」

皇后憐惜地摸了摸紅緂的臉,道:「多可憐的孩子,怎會遇上這種事?皇上,不如叫御醫為她診治一下?」

皇上也覺得可憐,點頭贊同,吩咐身邊的太監道:「傳御醫。」

「謝皇上恩典!」葉歆慶幸自己提早做了手腳,若只靠化妝,根本無法瞞過別人。

明宗又道:「葉歆,為朝廷辦事還順心吧?」

「蒙皇上恩典,微臣一切都好,現正參與武道大會籌辦一事,只盼著盡力為皇上效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明宗聽到「武道大會」這四個字,眉頭立即皺了起來,臉泛薄怒。

葉歆察顏觀色,知道明宗一定在為萬言書心煩,問道:「恕微臣斗膽,皇上可是為了罷賽一事煩惱?」

明宗冷哼了一聲,道:「這群目無王法的傢伙,居然敢要脅朕,真不知死活!朝中的大臣竟然也跟著他們鬧,成何體統!」

葉歆嘆道:「微臣正為這事惶恐,萬一他們罷賽,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明宗道:「愛卿,這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他們自恃武功高強,越來越不將朝廷放在眼中,這次竟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事情,這事朕要重重辦理,不能讓他們得意。」

葉歆順著明宗的口氣,道:「微臣也同樣擔心,倒不是因為他們罷賽,而是怕這種結黨營私的情況,萬一下次再要求甚麼,可就不好辦了。」

明宗一拍桌案,道:「這話有理,他們根本就是結黨,朕平生最恨人結黨營私,尤其是朝廷的事,結黨有百害而無一利。我一直都懷疑就是這群人刺殺兩位親王,意圖不軌。如今看來,這事十有八九是他們幹的,明天我就叫刑部去查,若真是他們幹的,朕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葉歆拿捏不準自己最好的立場,覺得還是少言為妙,因此不敢多言。

明宗忽然問道:「葉歆,我記得你去年科考的那篇『武德賦』寫得很好,其中也抨擊了門派的害處。」

「是,微臣寫得正是『武德賦』,言辭過於偏激,請皇上恕罪。」

「不,那篇文章寫得很好,武事開國,文事治國,如今天下太平,沒有必要人人練武,武事只應做強身健體之用。朕覺得學武之人太多,對治國造成了不少難處,例如金劍門,昌州密報說他們居然搶劫賑糧,如此十惡不赦,然而天下竟有那麼多門派為他們鳴不平,朕心如何能不痛。這些學武之人只知道忠於門派,不知道忠於朝廷,這是朕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葉歆不知道如何回應,轉頭瞥了一眼,皇后和紅緂不知甚麼時候已經走了。

明宗看了他一眼,問道:「葉歆,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微臣認為,武道大會舉行在即,若是因此壞了這個天下注目的大會,臣怕會影響皇上的威望,而且此時他們萬眾一心,短短幾天很難查出甚麼,不如先安撫他們,待武道大會之後再行嚴查,那時他們的聯盟較為鬆散,容易查出真相。」

「說的有理,不愧是朕的狀元。這些武學門派一定要鏟除,否則必定會有無窮後患。朕一直打算頒布禁武令,可反對聲浪太重,不得不緩行。如今正是個大好機會,不管是不是他們派人刺殺兩位皇子,朕都會以此為由,強制他們解散門派。」

葉歆吃了一驚,皇帝居然想做這麼大的動作──禁武不是件小事,控制不好可能會引發社會動盪。然而明宗接下去的命令更使他嚇出一身冷汗。

「葉歆,就以你那篇『武德賦』為藍本,寫一篇『勸禁門派書』,將廢除門派的好處宣告天下,然後朕批一批,再頒布政令。」

聽到皇帝的一番話,葉歆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這一篇「勸禁門派書」足以令自己剛建立起來的聲譽蕩然無存,不但如此,還會招來全天下習武之人的恨意,以及朝中官員的敵視。

想到天下的習武之人都要與自己作對,葉歆便覺得天地一片昏黑,前途迷茫,自己的計劃也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然而聖命難違,自己不可能拒絕皇帝,可萬一皇帝有一天反悔,自己就會被當成替罪羔羊,背負所有的罪名。

明宗見他沒有立即回答,沉下臉來問道:「怎麼,不願意嗎?」

葉歆感覺到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濕,涼颼颼的,他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道:「皇上恕罪,如此大事,微臣方纔正在考慮如何寫好這篇文章。」

明宗滿意地道:「這是國家的頭等大事,辦好了,朕自有昇賞。你年紀雖輕,但做事沉穩幹練,比起那些老臣毫不遜色,日後必是國家的棟樑。」

「謝皇上誇講,微臣一無背景,二無財富,只有一顆忠心為國效力,為皇上盡忠。」葉歆表面上高興地跪倒謝恩,心裏卻埋怨道:「這事若是辦完了,我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柔兒出來的日子只怕也要推遲。雖然早知皇帝是個厲害的角色,卻想不到他如此奸猾。」

「朕還有事,你下去吧!」


葉歆在宮門等候紅緂,心裏焦躁得一反往日的沉穩,坐立不安──面前這道難關像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等了良久,才見紅緂高興地走了出來,葉歆快步迎上去扶著她。

紅緂依在葉歆的懷中,笑著小聲說道:「夫君,方纔那個老醫師說我五臟皆損,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個奇跡,我差一點笑死了。」

葉歆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將紅緂扶上馬車之後,便一聲不吭。

紅緂見他神情怪異,眉宇間有濃濃的愁意,奇怪地問道:「夫君,出了甚麼事嗎?」

葉歆長嘆了一聲,伸手幫紅緂解除身上的禁制,不再多言。紅緂沒有再問,只是溫柔攬著他的腰,靜靜地讓他思考。


回到府中之後,葉歆並未停留,換了身衣服便帶著紅緂直奔「雪竹莊」,同時吩咐丁才將親信召集到「雪竹莊」等他。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寧氣堂」的氣氛卻是異常的凝重,屋內聚集了葉歆所有的親信,紅緂、宋錢、馬懷仁、馬昌皓、龍天行、丁才和丁旭兩兄弟、魏劭及其表弟張肅和張廣。

當葉歆說完了皇帝的意思,所有的人都驚得說不出話。

葉歆端坐正中,環顧眾人,沉聲道:「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叫大家來,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這是關係到我們所有人的大事,弄不好會身敗名裂,當然,我是主要參與者,你們所面對的困難不如我,但既然大家同坐一船,就應當同舟共濟。」

魏劭是習武之人,對皇帝要頒令廢除門派自然不滿,搶著道:「公子,這事不能做,寧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天下所有的武者。」

馬昌皓辯道:「這是皇上的命令,抗旨是要殺頭的,說不定還要滅九族。」

張肅道:「怕甚麼,有天下的武士支援你,還有那麼多武士出身的官員,皇帝不敢動你。」

丁旭道:「激怒皇帝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皇帝現在不下手,等到事情淡了之後也會找個機會下手,結果都一樣。」

魏劭道:「索性結合天下的武士反了。」

馬懷仁搖了搖頭,道:「異想天開!憑我們這些人,還沒進城就被人給殺了。」

宋錢道:「說來說去都是死路,沒有人想到甚麼妙計嗎?」

紅緂忽然說道:「為甚麼要選呢?不選不就成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皇帝收回聖命,反正聖旨還沒有向外公佈。」

馬懷仁撫掌大讚:「夫人這話有理,只要改變皇帝的心意便能解決問題。」

宋錢笑道:「難為我們說了半天,原來這麼簡單,還是夫人聰明。」

紅緂邀功似的看著葉歆,葉歆卻沒有半點喜色,沉吟道:「沒有那麼簡單,皇上說他早就有這個打算,這次只不過是藉機行事而已,我不認為他會輕易地改變主意,除非有甚麼一連串的大事發生,使皇帝無暇處理此事。」

丁才道:「其實此事並不是只有壞處,若從好處想,這算是難得的機會。這件事之後,公子也許能成為皇帝的心腹,前途不可限量,也能更早一些接近權力的中心,問題是我們能否承受這事帶來的負面影響。」

張廣立即反對道:「不行,不能為了一人的私利而害了全天下的習武之人,這種事傳出來影響太大。」

葉歆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冷靜,然後自言自語道:「皇上年紀大了,看他的樣子能撐三五年就不錯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應該是繼位的問題,因此穩定天下,讓未來的儲君能夠在安定的局勢順利登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然而這道禁令一下,必定朝野震盪,弄不好還會有人造反,這種情況實在不利於天龍朝將來的發展。」

宋錢道:「一定皇上老糊塗了,考慮不夠周全。」

「不是,皇上雖然病體纏身,但神智清明,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如今的朝局沒有因為奪嫡而變得混亂,全賴皇上有效的控制大局,因此這一步棋不會那麼簡單。」

馬懷仁道:「公子,不是老朽多言,公子只怕想得太多了,若是從這條思路上去想,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除非皇上親口告訴我們他的用意。」

葉歆苦笑道:「也許吧!不過凡事考慮周全總是好的,或許皇帝是要借刀殺我。」

「不會吧?」葉歆隨口一言嚇得眾人皆驚。

葉歆聳聳肩,道:「說笑而已,不必擔心,皇上要殺我,只需一句話就行。」

眾人都笑了起來,心情也輕鬆許多。

葉歆淡淡地又道:「既有聖命,這篇『勸禁門派書』無論如何都要寫,如何轉危為機就看我們的能力,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將來的大事也不必再談。不過我有信心,一定會成功,而且必須成功。說句實話,我不願得罪天下人,但從不怕得罪天下人,然而成功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和事阻礙了我們的計劃。」

在座的人被葉歆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的鬥志昂揚,他們都是為了功成名就而跟在葉歆身邊,因為他們相信葉歆的能力,同時也相信自己的能力。紅緂傾慕地看著葉歆,心中自豪地讚著,這才是我紅緂的夫君。

靜了一陣,紅緂建議道:「不如我們將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出來,如此一來,即使皇帝別有目的,我們也能找到應對之策。」

眾人都贊同她的意見,於是七嘴八舌的將自己的想法詳細地說了一遍,紅緂細心地聽著眾人的意見,並將眾人所想一一記錄在案,以作參考。

葉歆卻閒在一旁,錦兒捧著一碗茶走到他的身邊笑道:「葉大哥,小姐多熱心啊!你可要對她好一點。」

葉歆接過茶碗,眼角瞥了一下紅緂,不勝感嘆──紅緂如此善解人意,有她幫忙實在是大幸,若沒有那事就更好了。

錦兒好奇地小聲問道:「葉大哥,你跟柔姐說了嗎?」

葉歆被她撩起了最煩心的事情,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瞪了錦兒一眼,正想說話,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施展遁術向「雪竹莊」遁來,心中大驚,急忙開門向外遁去。屋內的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個個呆若木雞。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5:26

來人也察覺到同樣有人用遁術迎向自己,大吃一驚,急忙返身遁逃。

可葉歆的遁術出神入化,反應極快,屋外的一切植物都成了他的指引者,因此很容易便發現來人的蹤跡。然而他不想讓莊內的人知道他會道術,所以並沒有在莊內堵截來人,而是等到來人走到莊外的樹林,方才將他截住。

那人見葉歆追到前面,索性停了下來,背著手悠然地上下打量了葉歆一番,然後微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修道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木行道士,小小年紀能將遁術修煉至如此境界,實在難能可貴。」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偷窺?!」葉歆冷冷地看著他,眼前此人大約四十多歲,方臉大耳、面如重棗,頭上紮有道髻,身著淡紅色道袍,胸口有一團紅焰,手持一柄拂塵。

那人微微一笑,揖手道:「貧道朱雀。」

「朱雀!」葉歆再打量了他一下,臉色變得更冷,森然道:「原來你就是朱雀上師,是趙玄華派你來的嗎?」

朱雀上師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不只如此。」

朱雀略加思考,道:「原來是你抓了我們三個人,難怪知道這麼多。」

「不錯,人是我抓的,今天還有你。」

話剛說完,葉歆的雪籐已攻至朱雀上師的胸前。朱雀上師沒有絲毫驚慌,左手在空中快速急書,剎那間,雪籐已被一道火網擋住了。

葉歆增加了道力,舞動著雪籐上下翻飛,尋找火網的空隙。而朱雀上師也全力施展道術,一方面利用火網護身,另一方面火網不時飛出細小的火龍,反攻葉歆。

葉歆連忙施起葉壁擋之,可樹葉很快就燒著了,形成了更大的火龍,向葉歆的面門撲去。葉歆大驚失色,連忙施展遁術避開。

朱雀上師邊打邊說:「雖說金剋木,可實際上木行道士最怕的不是金行道術,而是火行道術,因為木助火勢,你的木行道術越高,我施展的火行道術便越厲害,此消彼長,你還是認輸吧!」

葉歆冷哼了一聲,手臂輕揮,葉壁在他的道力操蹤下高速旋轉,產生了強大的勁風,將朱雀上師的火龍反吹向他自己。

朱雀看在眼中,高興地笑了起來,讚道:「想不到你竟能化木成風,還會這麼多道術,實在是難得的良才。」

葉歆冷冷地道:「還有更多的東西,一會兒你就知道。」

「好啊!儘管施展,我倒要看看你還有甚麼招。」朱雀上師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兩人在搏鬥,而像是在切磋道術。

然而當火龍吹到朱雀上師身上的時候,他反而一臉舒服的樣子,就像是寒冬之中突然找到了火堆一般。與之同時,他的身上溢出了紅色的光,將自己裹在中間,葉歆使用的道力都被他化為己用。

無計可施之下,葉歆只能用道術壓著朱雀上師,使他沒有能力還手,同時也在琢磨著取勝之道。心想既然用道術直接攻擊發揮不了作用,一定要想出其他辦法,否則只有敗北一途。雖然可以用水系魔法收集水元素,但經過上次的事件,他再也不敢輕易使用。

葉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忽然冷冷一笑,道:「誰說木行道術不能治你?!」

說罷,突然消失在空氣之中,緊接著樹搖葉擺,嘩嘩作響,驚飛了棲息在樹上的鳥,響起一陣鳥鳴聲,地上的落葉枯草也慢慢地昇起,飄舞在空中。

朱雀上師雖然感受到葉歆在施展道力,但這種感覺來自四面八方,似乎每一棵樹、每一棵草都在產生作用。他知道葉歆是在利用這些景象來迷惑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同時隱藏身形,伺機而動。因而決定以不便應萬變,靜靜地站在原地,閉上眼睛,用心湖來感應道力。

突然,朱雀上師的十丈之內結成了一層厚厚的葉球,將朱雀上師完整的包在裏面,不留一絲空隙。

朱雀上師見葉歆仍是用這招,有點失望,喊道:「收回你的道術吧!這些道術根本傷害不了我。」

葉歆現身於他的面前,冷冷地道:「別小看這個葉球,過一會兒你就知道。」

朱雀上師在球內點燃了火,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的葉壁,並沒有發現甚麼特別,只是密封的球內空氣越來越稀薄。

「原來是這樣!」朱雀覺得葉歆想將他封死在葉球之內,微微一笑,手上飛出千隻火鳥,衝向葉球。葉壁遇火即燃,不到片刻,葉球的表面已燃燒的乾乾淨淨,只留下濃濃的黑煙。

撥散黑煙後見葉歆正悠然地看著自己,朱雀上師一臉不高興地道:「你怎麼會用這種小道術來對付我,太看不起我了。」

葉歆森然一笑,道:「對你這種道行高深的人來說,小道術的作用會更大。」

朱雀上師不明所以,四周張望一圈,沒有絲毫的發現,正當疑惑之時,卻發覺自己頭暈目眩、手腳發軟,緊接著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葉歆走到他的身邊冷冷地看了幾眼──趙氏一族之仇不共戴天,此人是趙玄華的軍師,也應對妻子被關一事負責!

想到此處,葉歆恨意滿懷,便想下手殺了朱雀上師。然而心中突然而起的念頭阻止了他,他反而拿出一片草葉貼在朱雀上師的鼻子上。

朱雀上師聞到一股清香之後,慢慢地醒了過來,抬頭見葉歆坐在三丈外的大樹下看著自己,不禁自嘲地苦笑道:「想不到我一世英明,竟然敗在你這個小鬼身上,你說的不錯,小道術果然更能治人。」

「除了小道術,我還有其他的。」葉歆淡淡一笑,伸出手臂,將手掌平攤。過了片刻之後,手心的上空便出現了一個晶藍的水點,約有珍珠大小。

在外人看來並沒有甚麼奇特之處,然而在朱雀上師的眼中卻像是晴天霹靂,他顫聲道:「水行道術?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能同時使用兩種道術,這不是真的。」

葉歆收回了藍色的水球,道:「天下沒甚麼不可能的事,雖說我還沒有練好,但木行道術有水行道術做保護,可以說是無堅不摧,我不想浪費道力,所以沒有用來對付你。」

朱雀上師依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過了良久才恢復正常,追問道:「你是如何練成的?」

葉歆道:「你也是修道之人,想必知道道由心生,要自己領會才能成功,我的經驗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

朱雀上師點頭贊同,驚嘆道:「太神奇了,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道學有如此境界。」

其實葉歆只不過是收集了一點水元素,令朱雀上師誤以為自己學會木行和水行道術。

此時見朱雀上師如此震驚,葉歆心裏有一種內疚感,轉而問道:「你不問我為甚麼不殺你?」

朱雀上師淡淡地道:「一則,殺我對你沒好處,二則,想必你有甚麼話要問我。」

葉歆問道:「你為何深夜至此?」

朱雀上師微笑道:「深夜無事,想找個好地方修煉道術,走著走著便走到這裏。難道你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葉歆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道:「以前從沒覺得天上的星星是這麼的可恨。」

「星星!可恨?」朱雀上師聽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

「做我的部下,如何?」葉歆依然看著天上的星星。

朱雀上師微微一笑,問道:「你是誰?」

「葉歆。」

朱雀上師驚奇地再次打量他一番,道:「原來是你,名動天下之人,想不到還是個道士。看來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憑甚麼?」

「趙玄華又憑甚麼?我看你不是普通的術士,而是真正的道士,本應自由自在地遊歷四方,修煉道術,怎麼會參與這紅塵之事,還助人篡權奪位?」

「他……」朱雀上師陷入了無限的思潮之中。

葉歆轉頭看著他,朱雀上師的眼睛之中有無盡的悲傷和無奈。葉歆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靜靜地等待著答案。

過了半晌,朱雀上師才沉聲道:「他是我的女婿。」

「女婿?難怪!」

朱雀上師反問道:「你不也身在官場嗎?這又是為甚麼?」

葉歆被勾起心中之痛,慘然一笑,接著長嘆了一聲。

「你也不是自願的吧?不錯,我本不想出山,只是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趙玄華,可惜婚後不到三個月就得了急病身亡,她臨死前求我幫她丈夫完成大事,我當時正處悲痛之中,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事後雖然後悔,但女兒已去,做父親的總不能不守信用,這才出山幫趙玄華。」

葉歆感同身受,嘆道:「原來又是誓約!是啊,既然立了誓就應當履行誓言,否則便對不起她了。」

此時的兩人就像是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互吐著心聲,看到此情此景,誰也想不到兩人竟是敵人。

朱雀上師好奇地問道:「小鬼,你應該春風得意才對,怎麼一臉愁容,不會是為了我吧?」

「不錯,正是為了你。」

「我?」

「是你設計讓武林門派上萬言書的吧?」

朱雀上師笑道:「錯了,那不是我的計策,我昨天剛入京,這些事都是我那女婿幹的。」

「好計策,想不到趙玄華還有這等能耐,能夠引得皇上與大臣之間產生對立,你們也好乘機混水漠魚,大撈好處。若是皇上大怒,殺死幾個,你們就更高興了。」

朱雀上師連連點頭,讚道:「不錯,居然能看的這麼深入,孺子可教。」

「我這個武道大會的管理者卻倒了大霉,你們若是罷賽,我的官位就不保了。」

朱雀上師恍然大悟,笑道:「不如你投入我的門下,也許更有好處。」

葉歆啞然失笑,道:「你居然招攬我,我還想讓你做我的屬下呢!別忘了,我剛饒了你一命。」

朱雀上師大笑道:「若論心計,你倒是不差,道術更在我之上,不過我習慣了我行我素,做你的屬下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況且你好像沒有甚麼令我動心的實力。」

「不錯,現在我沒有甚麼實力,但實力這東西可以借、可以奪,也可以隱藏,視乎實際的需要而定。」

「這話不錯,不過我為甚麼要相信你這虛無的答案?」

「除非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否則不會問這個問題。」

朱雀上師又問:「我的女婿明擺著想當皇帝,你這小鬼不知道想幹甚麼?」

葉歆聳聳肩,道:「一樣是想得到權力,但結果卻不一樣,我只是想招集天下的修道之士,共同突破道學上的難關,可惜天下太大,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況且像你我這樣真正的道士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膚淺的術士,沒甚麼能力。」

朱雀上師聞言大驚,「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驚問道:「這怎麼可能?」

葉歆嘆道:「就是難,才要有人去做。雖說道術不再被朝廷視為妖術,但在大部分人的心中,道術仍是等同於妖術,若非如此,我們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修煉道術。只有我們才明白道學是甚麼,我希望掌權之後立道學為國學,從此便可光明正大的修煉道術,這樣豈不是更好?」

朱雀上師滿臉敬意,向葉歆深深一揖,道:「貧道修道四十年,只思自行修道,從未想過將道術推向正統,今日與小友一談,如當頭一棒,喚醒了貧道。」

葉歆道:「道長不必如此,我也有私心。」

朱雀上師笑道:「凡人皆有私心,不足為奇。不過此事難度極大,眠月大陸以武為重,即使你掌握了權力,也未必能推行新政。」

「那也未必,只是處理得當,不難做到。」

「其實皇帝登基之初便有人提過此事,皇上也同意,但因反對之聲太大,只得作罷。連皇帝都辦不到的事,難道不難嗎?」

葉歆初聞此事,好奇地問道:「皇上同意?你從何而知?」

朱雀上師道:「其實皇宮之內就有道士,而且道力高深。」

葉歆想起當時自己夜探皇宮之事,喃喃地道:「原來那種力量真是道術。」

朱雀上師嘆道:「不但是道術,而且是五行合一,根本無從破起,我闖了幾次都闖不進宮門。」

「五行合一!」葉歆又驚又喜,皇宮中的道士既然能夠五行合一,想必也能化解五行,自己若是能得到他們的幫忙,柔兒便能很快出來。

高興了一陣,葉歆又陷入了苦惱之中──自己憑甚麼去求皇上呢?!

一則,此事外人不知,皇上也許不想讓外人知道,若是冒然去求他,恐怕不妥;二則,皇上必會察覺成婚之事是假的,萬一皇上不答應,同時自己又說了實話,只怕面臨的將是一場更大的災禍。

唉,當年若走這一步,只怕柔兒早就出來了,可走到今天,一切都無法回頭,只能繼續自己的計劃。也許有一天自己能直接接觸這些道士,請他們幫忙。

朱雀上師見葉歆一時笑一時愁,好奇地問道:「五行合一,與你何關?」

葉歆道:「沒甚麼,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朱雀上師笑道:「你就是這樣求人的嗎?」

葉歆長身一揖,道:「請先生助我。」

朱雀上師抬頭看了看星空,緩緩地道:「我若助你,豈不是違背了我對女兒的誓言?」

「是啊!誓言還是不要輕易違背,否則後悔莫及。」

朱雀上師詫異地看著葉歆,問道:「既然你不想做皇帝,而我女婿想做皇帝,為何不結盟?」

葉歆哼了一聲,道:「趙玄華似乎不像是能做皇帝的人。」

「王侯將相,焉有種乎?我那女婿雖然不是甚麼大才,但至少有些實力,還有點小聰明,就算不能統一天下,也能獨霸一方。」

葉歆搖頭道:「天龍朝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獨霸一方也不是容易的事,否則我不會選擇做官。」

朱雀上師神秘地一笑,道:「皇帝老了,只要他一死,誰也沒有這個能力掌控一切,到時候只有四分五裂,你這個文官恐怕沒有甚麼用武之地。」

葉歆道:「不錯,皇帝是老了,我看最多還有三五年的命。不過,只要皇帝在這三五年佈置好一切,讓未來的皇帝可以順利繼位,你們恐怕無法如願。」

朱雀上師的眼中閃出一絲異彩,道:「只要他沒有時間去準備,一切都可如願。」

葉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想暗殺皇帝,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再說,他身邊有道士暗中守護,誰有這能力殺他?」

朱雀上師輕笑道:「不錯,殺了他,對我們也許有點好處,但我們並沒有實力殺他,我連皇宮都進不去,要殺他談何容易。」

「不是你們?難道是……」

「小鬼,別亂猜,猜錯可是要惹禍的。」

葉歆沉吟了半晌,直接了當地又問:「不說其他的,你真的不肯過來幫我?」

朱雀上師朝他擠了擠眼睛,道:「有你這麼一個好對手,事情不是更好玩嗎?也許這樣對你更有利。況且,我不想違背自己的諾言。」

「更有利?」葉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終於笑了出來,道:「那樣也好,不過別小看了皇上,與皇上下棋可不容易,隨時有意想不到的奇招。」

「哦?」朱雀上師有些詫異,問道:「皇帝又有甚麼新招不成?」

「不錯,皇上要頒布廢除天下門派的禁令。」

「禁令?」朱雀上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不是甚麼好招,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太令人意外了。你又從何得知?」

葉歆苦笑道:「皇上要我寫一篇『勸禁門派書』。」

「勸禁門派書?」朱雀上師拍了拍葉歆的肩膀,同情道:「小友,你惹的禍不小啊!」

「這不是合了你們的意嗎?這道命令一下,天下立時就會有激烈的反響,卻苦了我。」

朱雀上師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皇帝此招必有妙用,倒霉的不只你一個。」

葉歆道:「算了,還是早點想個辦法,讓這禍事的影響減至最低。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說罷便想離去。

朱雀上師忽道:「小友,你的戾氣太重,以致道力不純,若不苦練恐有影響。」

葉歆回頭苦笑著應道:「是啊!有了殺心,道力自然受到影響,誰讓我是木行道士,沒有辦法。」

朱雀上師嘆道:「我也知道一點木行道術,限制極大,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葉歆暗忖:「若不是上次過度過使用道術,自己的道力何止於此。」嘴上卻好奇地問道:「殺人奪權,陰謀詭計,這些似乎不是一個修道之士該做的,你為甚麼會如此輕描淡寫,毫不放在心上?難道不怕影響修道嗎?」

朱雀上師語重心長地道:「小友,你若是抱這個宗旨,一定不可能成功。」

「為何?」

「道學是離世的學問,我們現在所做卻是相反。試問,用離世之心做紅塵之事,豈能成功呢?紅塵之事當以紅塵之心對之,否則何必多此一舉。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你就必須放棄道學的一切,重新適應新的生活方式,否則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在官場上,千萬不要期望兩全其美,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問題是葉歆一直想不透的問題,得到朱雀上師的指點,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為了妻子,自己不能再守著以前的教條,需要建立新的自我,待大功告成之際再回復真我。

葉歆再次深深一揖,道:「謝道長賜教,葉歆不勝感激。」

朱雀上師微微點頭,飄然而去。

茅塞頓開的葉歆下定決心改變自己,在妻子得救之前,自己需要戴上一個假面具做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47:02

回到「雪竹莊」,眾人等得焦急萬分,見葉歆回來才放下心頭大石。

紅緂問道:「出了甚麼事?」

葉歆道:「沒甚麼,你們商議完了嗎?」

馬懷仁道:「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甚麼好辦法,只能將一般的可能性說一下,倒是夫人有點意見。」

「夫人,有甚麼想法嗎?」

紅緂聽到葉歆第一次叫她夫人,十分興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如盛開的鮮花般明艷照人,在座諸人都為之一呆。

「夫君,如果可以力保武道大會安然進行,而且是空前的成功,那麼皇帝也許會收回聖命。」

葉歆皺著眉道:「只有八天時間,一切都已就緒,報名的人少之又少,事情很難辦,況且這事是有人暗中串謀而成,必然不會讓大會安然舉行。」

紅緂笑道:「他們既然不願參賽,何必強迫他們?天下練武的人那麼多,這麼好的揚名機會,誰也不會放棄。」

「妳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參加的人少,何不開放,讓武者以個人名義參賽。這樣便不會有人因為門派的緣故而被迫棄權,而且還會吸引一些普通的武者參賽,報名的人會更多,對於朝廷也有好處,只要人們看到更熱鬧的場面,大會也就成功了,畢竟武道大會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同了,」

葉歆沉思不語,頒布禁令之後的武道大會也許會採用這種制度,現在便試行皇上也許會支援,通過名利來吸引更多的人以個人身份參賽,從而減少門派對他們的影響。

魏劭道:「這恐怕也會引起眾多高手的不滿,公子也會有麻煩。」

紅緂又道:「夫君並不是主辦此事的主要官員,武者們就算有甚麼不滿也不會指向他,反而他們自己會產生內鬨。現在的制度下,他們個人的利益建立在門派的利益之上,若我們將之分開,他們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到底要為門派還是自己的將來著想。如此一來,禁武令便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

「夫人說的有理!」宋錢和丁氏兄弟大聲叫好。

葉歆親暱地挽著紅緂的腰,道:「夫人如此智謀,為夫實在敬佩不已。」

紅緂驚訝地看著葉歆。在外人面前,葉歆還是第一次對紅緂做此親暱之態,她的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葉歆是否在演戲給別人看。

宋錢和馬懷仁對視著會心一笑──葉歆似乎開竅了,也不再堅持原來的想法,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葉歆道:「日後的危機會一個接著一個,而且越來越難應付,希望大家小心,該讀書的讀書、該練武的練武。」

「是。」

龍天行忽然起身,先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正色道:「公子,天行有句話想說,說出來也許您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公子若想篡位,天行就不能再跟隨您。」

馬懷仁怒喝道:「龍天行,怎能忘恩負義?!別忘了是誰栽陪你的!」

龍天行道:「我知道,但大逆不道的事,天行絕對不做,你們可以殺了我,我絕無異議。」

葉歆擺了擺手,鄭重地道:「也許在座諸位都想知道這個答案。事實上,我絕對沒有篡位的意思,但我需要權力,能改變一切的權力。」

龍天行躬身一揖,道:「只要公子沒有不臣之心,天行永遠是您最得力的部下。」

葉歆笑道:「龍大哥的忠貞之心令人佩服,將來一定是朝堂的柱石。」

「公子過獎了。」

其他人都略顯失望,但離目標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也許當葉歆大權在握之時,便會改變現在的想法,因此失望之中也帶有極大的期望。

見諸事已畢,眾人各自散去。

紅緂偎在葉歆的懷中,悄聲問道:「夫君,你這是真是假?」

葉歆沒有直接回答,柔聲道:「晚了,妳和錦兒就住在『披雲榭』吧!明日我帶妳去城中遊逛。」

「真的?!」

這一晚的驚喜,令紅緂幾乎無法相信是事實,如在夢中。錦兒也替小姐感到高興,想不到這麼快就有好的結果。

葉歆沒有再說甚麼,將她們帶到「披雲榭」,而自己依然回到冰柔所在的小屋。紅緂雖然略有失望,但依然溫柔地送他離去。

是夜,葉歆一直苦思著對策,其實他並不完全認同紅緂的觀點,自己若上奏建言,皇上不但不會廢除禁令,反而有了更好的藉口去廢除門派,結果都是一樣,矛頭也一定會指向自己。

不過,這個辦法也有好處,分化門派與武士本身可以使自己有藉口解釋一切,也許還可以利用這一點吸納武士,但那些掌門必然不會同意,自己如何應對便成了關鍵。而且,必須儘快上奏,若武道大會按原定安排舉行,這辦法就沒有用了。

左思右想之下,葉歆終於決定冒險一試,連夜按紅緂所說寫了奏章。


次日一早,葉歆遞上奏章後,便帶著紅緂在大街上閒逛。

紅緂依然打扮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葉歆的臂膀中,問道:「夫君,我以後都要以這種病容出現在大街上嗎?」

葉歆道:「是啊!委屈妳了。我是想讓妳習慣用葉夫人的身份外出而已。」

紅緂噘著俏嘴道:「原來不是真的想和我逛街。」

葉歆輕笑道:「妳若是不喜歡,我們回去吧!」

紅緂白了他一眼,嗔道:「不行!明知人家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還說這話。算了,難得我們兩個單獨相處,今天我可要逛一天。」

葉歆笑道:「今天妳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紅緂明知葉歆在演戲,卻也分外享受著這種親暱的感覺。

走了一陣,紅緂小聲問道:「我不明白你為甚麼把錦兒留在『雪竹莊』。」

葉歆貼在她的耳邊小聲道:「錦兒以後都不能出來了。」

紅緂驚問道:「為甚麼?」

葉歆嘆道:「為掩人耳目,入京這麼久我都讓妳和錦兒戴著面紗,可成婚那日,錦兒也在場,卻沒有戴面紗,若讓有心人發現,問題就大了。」

紅緂想起這事,大驚失色,驚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錦兒雖然不算太引人注目,但若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一定大禍臨頭。」

葉歆苦笑道:「所以只好每天出來走走,讓人們習慣了我們兩個在一起,這樣在他們的腦中便不會那麼容易接受傳聞,同時也能樹立一個好的形象,畢竟『血劍之誓』太出名了,若我們不做個樣子出來,同樣會引起注意,只有讓人們習慣了每天有一對恩愛的夫妻在大街上散步,這樣在人們的心底才會有一種印象──我們是令每個人都羨慕的夫妻。」

「每天,你是說每天?」紅緂欣喜若狂,如此一來,葉歆便不會冷落自己,而且每日相當親密的相對,也許能讓葉歆改變想法。

葉歆無奈地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除非殺光當日的賓客。」

紅緂小聲問道:「你不是要安排葉夫人死嗎?這麼做,豈不是無效?」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這麼安排。讓大家都知道妳有病在身,而且越來越沉重,這樣才不會惹人懷疑。」

紅緂嬌嗔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對我這麼好。」

葉歆輕笑道:「對待妹子,當然要好一點。」

紅緂氣得噘嘴不說話,將頭枕在葉歆的肩頭。

身旁的人見他們如此親密,在一旁指指點點。

一個青年書生上前行禮道:「兄台有禮,不知能否聽在下兩句?」

葉歆問道:「有何見教?」

「兄台與女子在大街上如此摟抱,似乎有失體統。」

葉歆笑道:「多謝兄台提點,只因拙荊有病在身,不良於行,所以做此親密之態,兄台請勿見怪。」

這青年看了紅緂一眼,果然見她一臉病容,連忙拱手道:「恕小弟冒犯。」

正說著,柳成風和幾位翰林迎面走來,一見葉歆都迎了上來,拱手道:「葉大人,你怎有此雅興與夫人把臂同遊?」

葉歆笑道:「新婚燕爾,總不好把娘子冷落在家。」

柳成風等人都沒有見過紅緂的樣貌,此時一見果然國色天香,皆讚道:「尊夫人果然出眾,難怪葉大人一往情深,難得、難得。」

方纔那青年聽了他們的對話,連忙問道:「敢問閣下可是葉歆葉大人?」

葉歆笑道:「正是在下。」

青年大喜,施了一個大禮,興奮地道:「大人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兄台過獎,葉某一介末吏,何堪如此佳譽。」

柳成風插嘴道:「葉大人,這可不對,連皇上都讚賞的人,自當得此佳譽。」

周圍有不少早就聽過葉歆名字的人經過,此時知道他是葉歆,就都圍了上來看個清楚,說出來的話也立時不同。

「葉大人伉儷果真是情深意重,真讓人羨慕。」

「這樣才是真正的夫妻,郎情妾意,真是登對。」

……

葉歆正是要這種效果,他拱手高聲道:「葉某帶妻子出來散步,驚擾了大家,請大家恕罪。」

眾人叫道:「葉大人夫妻到我們這裏來,是我們的光榮。」

柳成風笑道:「葉大人,恐怕連一品大員也沒有這種殊榮,我可是開了眼界了。」

葉歆正欲回答,突然有人高叫:「師妹!」

紅緂嚇得渾身一顫,臉無血色,好在她早就一臉病容,外人看不出來她的反應。葉歆卻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很鎮定,摟著紅緂的手緊了緊,示意她鎮定下來。

紅緂知道此時不能慌,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假裝若無其事,依然靠在葉歆的懷中。

葉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不遠處有四人正走向他們。其中有個中年人,灰衣青褲,看上去應該是這群人的首領。

他身邊有三個青年,正快速地衝向葉歆,一臉的焦急和痛心。正是請仙台所見的三個青年,葉歆仍記得長相頗為英俊的那個青年叫段延平。

柳成風伸手攔住了段延平,問道:「你要幹甚麼?」

段延平撥開他的手,繼續焦急地衝向紅緂,急聲問道:「師妹,是妳嗎?妳怎麼了?」

後面的中年人也急步走了上來,焦急問道:「羽兒,是妳嗎?」

葉歆退後一步,喝道:「你們是甚麼人?!這裏是京城,容不得你們胡來!」

段延平怒目喝道:「小子,你對我師妹做了甚麼?快放了我師妹。」說著伸手去抓紅緂。

紅緂面對自己的師兄和師父,卻不能相認,心情十分複雜,但這事關係到葉歆的性命,不能稍有疏忽,因而她面帶驚慌之色,說道:「我不是你的師妹。」

段延平一臉不信,喝問道:「小子,你做了甚麼手腳,竟然把我師妹弄成這樣!」說著便想拔劍。

他的師父喝道:「延平,住手,先說清楚。」接著走到葉歆面前拱手行禮道:「在下銀州虎劍門唐廣源,這位公子因何與小徒在一起?」

葉歆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與妻子一起散步,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妻子?」段延平吼道:「放屁,我師妹怎麼會是你的妻子!你這個鬼樣子怎麼配得上我師妹,我宰了你再說。」

柳成風搶著質問道:「你們師徒無法無天,竟敢辱罵朝廷命官,還想動手動腳,不想活啦?」

段延平一聽是朝廷命官,愣了一下,隨即叫道:「朝廷命官又怎樣?!我不怕!」

「延平,不得無禮。」唐廣源制止了徒弟的衝動後,說道:「這位的確是我的徒弟,我想我沒有認錯人。」

葉歆微微一笑,反問道:「你的徒弟叫甚麼名字?」

段延平怒目而視,搶著道:「我師妹叫銀羽。」

葉歆笑著對周圍的人大聲問道:「我妻子叫甚麼名字,大家應該知道吧?」

眾人同聲應道:「冰柔。」

葉歆微笑道:「唐壯士,天下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妻子叫冰柔,她不是你的徒兒,而是原落英門護法陳剛之徒。」

虎劍門的四師徒都愣住了,眾口一辭,這些人沒有騙人的理由,可天下怎有如此相像之人?

段延平首先吼道:「我不信,她分明是我師妹。」說著衝到紅緂面前,一手抓住紅緂的手,問道:「師妹,是我啊,妳怎麼會變成這樣?!」

紅緂心裏雖過意不去,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演下去,因而縮入葉歆的懷中,死命抽出手,驚叫道:「我不認識你。」

葉歆怒目而視,喝道:「好大的膽子,我妻子是欽封的三品誥命,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罪大惡極,我們去找巡城御史理論!」

周圍的人早已對葉歆夫婦有很好的印象,此時見有人鬧事,自然不高興,都叫囂了起來,紛紛指責虎劍門師徒。

唐廣源心裏雖然疑惑不解,但情勢所迫不得不低頭,只好一個劍步躍至段延平的身邊,將他重手地扔了出去,然後行了一個大禮,道:「小徒冒犯大人,請大人念在小徒思念師妹,饒了他這一次。」

紅緂怕葉歆真的動怒,柔聲道:「夫君,就饒了他們一次吧!」

葉歆對著紅緂微微一笑,道:「娘子所言,為夫豈有不從之理。」接著對唐廣源道:「拙荊之名眾所周知,我們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你們真的認錯了人,也許是你的徒弟與拙荊長得有些相似。」

唐廣源拱了拱手,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紅緂一眼,便轉身帶著徒弟離去,段延平仍然極不情願的叫道:「那分明是師妹。」

葉歆笑著高聲道:「謝謝大家幫忙,大家都回去吧!我們夫妻每天都會來散步,大家若想交個朋友,葉某隨時歡迎。」

眾人見他如此平易近人,一點都沒有官架子,都暗暗稱讚葉歆是個好官。

葉歆對柳成風等人道:「讓大家看笑話了,拙荊身體不好,我們先行告辭。」說罷,便帶紅緂回府。


紅緂一直心中不忍,剛回到葉府就埋怨了起來:「你怎能這麼對我的師父和師兄?!」

葉歆淡淡地道:「妳若是想做回自己,我不會勉強妳。」

「你──你明知我不會離開,還說這種話氣我,沒良心!」紅緂氣得鼓起臉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

葉歆嘆道:「我還能怎麼做?這一天遲早會來。」

「可是……」紅緂想不出甚麼可以辯解,卻又不想罷休,支吾了很久說不出話。

葉歆走到她的身邊,柔聲問道:「後悔了嗎?我安排葉夫人死後,妳就可以自由了。」

紅緂忽然抱著葉歆道:「不要趕我走,我死也要死在你的身邊。」

葉歆嘆息了一聲,輕摟著紅緂以示安慰。

紅緂忽然哀求道:「夫君,今夜留下來陪我,好嗎?錦兒走了,我一個人有點怕。」

葉歆凝視了她許久,雖然心存憐惜,但此例一開,恐怕經常要如此,因而狠下心道:「對不起,只能委屈妳一晚,明天我找個丫頭來陪妳。」

紅緂一臉哀容,默默地伏在葉歆的懷中。

為了安撫紅緂,葉歆陪著她吃完了晚飯,直到她睡著,方才離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1:31

送走了宋錢和魏劭之後,葉歆再次回到府第。

屋內有點亂,被子也沒有疊,找不到紅緂。葉歆一看就知道定是有人來過,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急忙召來劉管家詢問。

「劉老,看到夫人了嗎?」

劉管家一臉茫然道:「夫人不是一直在房中嗎?從昨夜起就沒見過夫人,我以為夫人不舒服,所以沒有打擾她休息。」

葉歆大驚,臉色驟變,心想紅緂一定出事了,萬一她洩露了半點風聲,這全府上下都要陪著一起被砍頭。

劉管家見葉歆神色緊張,心中頓時忐忑不安,問道:「夫人出事了嗎?」

葉歆不想讓老管家多心,立即換上了笑臉,一拍腦門,假裝恍然醒悟,強笑道:「我忘了,昨天我叫夫人去幫我買東西,也許是出去了,你去做事吧!沒事了。」

「老爺怕是事情太多,忙得忘了。」劉管家呵呵一笑離開了。

葉歆焦急地衝出房中,細細地查看了一下,屋內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血漬,因此可能性只有兩個,不是被人迷暈了,就是敵人武功太強,瞬間制住紅緂,使她來不及求救。

突然他又想到了一個理由,也許夫人認識來者,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敵人制服。

對,一定是這樣!想來想去,只有一批人有這種可能性--虎劍門。經過昨天的事,他們一定不甘心,必是深夜至此劫走了紅緂。

最令葉歆擔心的是,紅緂一旦暴露了真實身份,自己的欺君大罪便會多了很多人証,隨時可以置自己於死地,所連累的還會有父母、岳父岳母、親信和他們的家人。

想到這裡,葉歆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眼見大難臨頭,卻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心中戾氣暴長,咬牙切齒地罵起了虎劍門,心中也起了殺念,想來想去只有派人暗中查訪,因而急忙遁回「雪竹莊」。


馬懷仁見葉歆去而復返,且神色緊張,急問道:「公子,出了什麼事?」

葉歆怒氣沖沖地撩袍坐在正堂,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道:「夫人讓人劫走了。」

馬懷仁大驚,急聲問道:「誰幹的?」

葉歆怒拍桌子,恨恨地道:「一定是虎劍門的人!夫人是虎劍門的弟子,昨日撞見她的師父和三位師兄,起了爭執,他們想必心有不甘,所以昨夜夜探府第。都怪我一時大意,沒有想到這一層。虎劍門若是知道我欺君,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會沒命!馬上派出所有人暗中查探,務必儘早找出虎劍門的藏身之所。」

馬懷仁慌了,此事可大可小,弄不好真要滿門抄斬,立即指派暗中培養的幾十名暗探,四處尋訪虎劍門的下落,又利用城中所經營的客棧、商鋪幫助查探。

而葉歆因公務在身,不得不回到衙門辦差。


剛到衙門,葉歆便接到皇帝的命令,要他到御書房面聖。

葉歆知道一定是有關那篇奏章之事,不敢耽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入宮面聖。

明宗正批著奏章,見葉歆來了,含笑著拿起他的那篇奏章,道:「葉歆,你可知我為何要你寫那篇文章?」

葉歆躬身道:「微臣不知,也不敢妄加猜測,皇上既要臣辦,臣萬死不辭。」

明宗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忠心,誰都知道一旦寫了那篇文章便會得罪全天下的門派和武者,朕本以為你即使照朕的話去辦,也會再三拖延,希望朕收回聖命。想不到你竟如此雷厲風行,不過一天時間就進了這篇奏章,還想出了這個方法,得以緩解朝廷與武士之間的衝突,朕心甚慰。」

葉歆見明宗誇獎,連忙叩頭謝恩:「謝皇上,這本是臣的份內之事,臣為皇上辦事問心無愧,不在乎得罪什麼人。既然皇上只是試試微臣的忠心,這篇奏章還請皇上賜還。」背上卻涼颼颼的,早已驚得汗流浹背,若不是紅緂提出這個建議,自己一定會再三拖延,若是那樣,皇上對自己的信賴一定會大打折扣。

「不,你寫的很好,字字珠璣,朕深以為然。為了皇朝的穩定和長遠,廢除武學門派和納武學為官學之舉勢在必行,只是朕一直沒有想到好辦法,又有朝中大臣百般勸阻,因而一直未能實施。你這一策既可以緩解武士的不滿,又能去除門派之禍,還能讓百姓高興,實在是良策,朕決定了,就照你這辦法去做。」

「這本是武道大會最初的形式,臣只是建議將之還原,實不敢當皇上的聖讚。」葉歆心中暗嘆,居然是自己的一篇奏章使皇上下了決心要廢除門派,是福是禍仍未可知。

「你的能力朕知道,不必過謙。朕打算將武道大會延後至明年三月舉行,那時春光明媚,正是好時節。」

「皇上英明。」葉歆知道若要推行新的政策,武道大會必須推遲,而此舉也能使所有針對此次武道大會的陰謀都被化解於無形之中,可謂一舉數得。

明宗又道:「那篇『勸禁門派書』依然要寫,不過名字可以改為『崇武賦』,意在推廣新政,言辭如何你自行斟酌,延後舉辦武道大會之事,朕於明日的朝會上宣佈,並議論此事,到時候你可要助朕一臂之力。」

葉歆叩頭領旨,心道:看來這得罪人的事終究免不了。

明宗忽然輕笑著問道:「你與蘇劍豪好像來往甚密。」

葉歆心中一緊,不知道明宗此問是何用意,只好婉言解釋道:「臣與蘇大人有同窗之誼,淵源頗深,因而時常來往。」

「蘇劍豪將是朕的女婿,也是朕最欣賞的人,如今你也算一個,朕希望你們能精誠合作,輔佐朕治國,將來還要努力輔佐新君。」

葉歆又是一驚,皇帝此言似有託孤之意,難道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皇帝心中的繼位人又會是誰呢?既然點名蘇劍豪,可見皇上有意推蘇劍豪成為新皇的輔政大臣,他難道不怕蘇家有不臣之心嗎?

然而對自己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若論可靠性,自己必定大於蘇劍豪,畢竟他有世家的背景,所以皇上對自己會更重用。如果皇上說的是真話,只怕自己和蘇劍豪很快都會掌握更多的權力,對自己的計劃大有幫助。

忽聽明宗又道:「朕還打算給你一個新的差事,明日朝堂上會有宣佈,你要好好幹,著實幹出一點成績來。」

「臣一定不負皇上重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你去吧!」

叩首謝恩後,葉歆便匆忙離開,遁往「雪竹莊」。雖然皇帝給了令自己萬分興奮的消息,但他心中記掛紅緂的安危,那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斷不能掉以輕心。


馬懷仁一見葉歆,便急忙報告得到的消息:「公子,虎劍門一行二十一人一直住在京城西小石巷的昌明客棧,正巧那是咱們的店,所以很快就有消息,只是沒有夫人的下落,而虎劍門也有七八個弟子一夜未歸,想必是把夫人劫到其他的地方。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正等您發話。」

葉歆沉思了片刻,冷冷地道:「找幾個最信得過的人,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餘下的虎劍門弟子全部抓來,一個都不許漏網。你親自審問,不許外人知道。衙門還有事,我不能久留,問出什麼記下來,為了以防萬一,繼續派人尋找。」

「是。」馬懷仁清楚事關全家的性命,絲毫不敢馬虎,急忙領命去了。

葉歆仰天一嘆,道:「天要我殺人,我也只好這麼做了。」說罷嘆息著離去。


當傍晚葉歆再次回到「雪竹莊」時,虎劍門的弟子已被折磨的遍體鱗傷,連掌門人任丙安也在內,但仍是什麼都不說。

葉歆雖然於心不忍,但面對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他走到任丙安的面前,喝問道:「唐廣源呢?」

任丙安抬頭一看,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拿我們?」

葉歆厲色道:「昨夜,唐廣源率同弟子夜闖我的府第,劫走欽封的誥命夫人,你早就死有餘辜,說出來也許我會放你們一馬。」

任丙安聞言大驚:「廣源只是說去找徒弟,可沒說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葉歆冷笑道:「既然不肯說,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請你的弟子幫忙。」說著便走向他旁邊的一個青年。

馬懷仁在一旁插嘴道:「這是任掌門的兒子。」

葉歆朝任丙安冷冷一笑,道:「你們抓了我夫人,我只好拿你兒子來補償。」

任丙安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叫道:「別動他!」

葉歆道:「不動他也行,你還是老實說出來吧!」

任丙安仔細地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方道:「師弟有個內弟在文城中開了間筆墨莊,叫『書香』,他們也許會在那裡。」

「好,若是沒有,我會再回來找你兒子問話。」扔下這句話,葉歆的身影便消失在任丙安的面前。


「羽兒,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妳師父。」

城東郊外偏僻的小屋內,唐廣源和七個弟子正圍著紅緂試圖令她清醒過來。

面對師父和師兄卻不敢相認,紅緂萬分愧疚,但為了丈夫,只好一直抵口不認。

段延平憤恨地道:「師妹,妳的內力與虎劍門的內功心法一樣,絕對不是什麼落英門的內功,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定是那小子做了什麼手腳,把妳弄成這樣,妳放心,我一定會為妳報仇。」

另一個弟子擔心地問道:「那個葉歆天下知名,又有全城的人做證,我們很難解釋,我們這麼做恐怕會惹怒很多人。」

段延平冷哼了一聲,道:「那個葉歆根本就是瞞騙了天下人,他欺君罔上,早就死罪當誅,我們只要去官府告發他,誰也救不了他。」

紅緂聞言大驚,叫道:「我是冰柔,你們快放開我。」

唐廣源嘆道:「羽兒這個樣子,就算去到公堂之上,也未必能勝。」

段延平撲到紅緂的身邊,柔聲道:「師妹,醒一醒,我是師兄,妳怎麼連我都忘了?」

「師弟,沒用的,我們都勸了一天,師妹還是這個樣子。師父,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唐廣源沉吟半晌,道:「送她回去吧!萬一惹出了大事,我們可擔待不起。」

「不行,怎麼能讓師妹又回到虎穴之中,我要帶她離開京城。」

「延平,我知道你喜歡羽兒,可她已與別人拜了堂,而且對方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我們鬥不過。」

「我不管,師妹是我的,那小子巧取豪奪,不知用啥卑鄙手法騙了師妹。」

紅緂知道師兄一直喜歡自己,但自己的身心皆屬葉歆,不可能改變。若段延平真的要將自己帶離京城,事情就鬧大了,以葉歆的聰明才智,很快就會洞悉一切,他必然不會放過師門。

她正色道:「師父、師兄,你們還是快走吧!若讓夫君找到,虎劍門就完了。」

眾人大喜,同時撲到紅緂的身邊。

段延平興奮地問道:「師妹,原來妳一直都沒事,真急死我們了。」

紅緂焦急地道:「師父,徒兒不孝,但請聽徒兒一句話,徒兒與夫君都有難言之隱,請師父和眾多師叔師兄儘快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段延平揚了揚英眉,一臉自信地道:「那個小子身無四兩肉,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他若是找來更好,我正想教訓他。」

紅緂叫道:「不,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快走啊!」

唐廣源見她一臉焦急,不似有假,沉吟道:「若真是這樣,我們應該避一避。羽兒,妳自己小心,那個葉歆不是好人。」

「不,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好人,只是有苦衷而已,我不說了,你們還是快走吧!」

段延平自然不肯相信,但見紅緂如此,又不好駁她的意,道:「不如這樣,我們帶著師妹一起走,天下這麼大,就算那小子再厲害,也不可能找到我們。」

眾人都同意,唯有紅緂大叫:「不可。」

忽然門口傳來了陣陣冷笑,紅緂的臉刷的一下全無血色。

葉歆悠然地推開房門,淡淡地道:「這個地方倒是挺隱蔽的,有什麼事外面都沒人聽見,難怪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我們本來無怨無仇,你們自作孽,不要怪我無情。」

「夫君,不要。」

唐廣源沉聲責問道:「你欺君罔上,欺騙了我徒兒的清白,還有什麼話說?」

葉歆冷笑道:「妹子,看來你師父是不想放過我。」

紅緂驚道:「夫君,我師父不知詳情,你饒了他吧!」

段延平吼道:「師父,別理他,殺了他再說。」說著抽劍便刺。

面對段延平這個等級的武功,葉歆絲毫不放在心上,冷冷一笑,腰間雪籐直點段延平的肩頭。

段延平的招式已老,眼見一道白影撲向自己的肩井穴,卻無力回擊。

唐廣源見徒弟遇險也衝了上來。

葉歆不想浪費時間,從懷中掏出一片小葉貼住籐身,接著雪籐在空中急顫,射出無數帶有綠光的小刺,唐廣源師徒立即運勁相抗,怎知小刺在空中爆裂成碎粉狀,唐廣源師徒連忙閉氣抵抗。

葉歆守在門口,操控著空中的碎粉緊貼著唐廣源師徒。

唐廣源知道長此下去,自己師徒必會有失,因而集中全身內力,做最後一擊。

可葉歆並不讓他得逞,一條雪籐不時點向唐廣源的死穴,令他無法反擊。唐廣源的弟子內力較差,不能長時間閉氣,相繼倒地,最後只剩下唐廣源一人。

「別打了。」紅緂對雙方都有感情,不停地大叫。

葉歆悠然自得地微笑道:「妹子,等我一會兒,很快就收拾完了。」

「夫君,他是我師父,不要傷他。」

葉歆沒有回應,施出草木幻境,讓唐廣源更加分心,然後趁機攻其不備。

過了不久,唐廣源便無法閉氣,如此一來粉末便產生了作用。唐廣源吸了幾口便覺得全身無力,手腳發麻,用內力抵抗了一陣之後便無以為繼,也倒地不起。

葉歆走到紅緂的身邊,幫她解開了被點的穴道。

紅緂一手抱住他,哀求道:「別殺他們,求求你。」

唐廣源師徒只是中了強烈的麻藥,因為無力動彈,但神智仍是清醒。

段延平大聲叫道:「師妹,別求他,他這個魔頭,一定不得好死。」

紅緂喝道:「不許咒我夫君,我夫君不是魔頭。」

葉歆微笑道:「他說的沒錯,我搶了他的心上人,對他來說,不是魔頭,是什麼?既然做了魔頭,就自然要做些魔頭應該做的事。」

紅緂緊抓著葉歆的膀子,哀求道:「夫君,無論如何請你放了他們,我保證他們不會洩露半個字。」

段延平又吼道:「不,只要我有機會,一定向官府告發你這個卑鄙小人。」

葉歆無奈地道:「妹子,妳都聽到了,我相信妳,卻無法相信他們,我可不能讓人拿住把柄。若放他們走,幾千條命就會毀在他們的手裡,孰重孰輕,妳不會不知道吧?」

「不如你廢了他們的武功,讓他們無法與你作對。」

「可惜我怕的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他們的嘴。」

紅緂看著師父和師兄,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狠下心來勸道:「你可以讓他們一輩子都不能說話。」

「羽兒,為師寧死也不受這種屈辱。」

「師父,我想救你們。」

「師妹,我們不要這個魔頭可憐,妳跟著他一定沒有好下場,快醒一醒吧!」

葉歆無奈地道:「妹子,天下最不想殺人的人也許就是我,我不喜歡殺人,也討厭殺人,但妳應該知道我們的風險有多大,我承受不起,妳也承受不起,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我的計劃,他們需要為自己的魯莽負責。」

紅緂跪倒在地上,抱著葉歆的腿哭求道:「我知道,但我總不能連師父也殺,那是禽獸幹的。看在我們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放過他們吧!」

葉歆蹲了下來,攬著紅緂,沉聲道:「若是他們洩漏了秘密,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想一想凌遲是什麼滋味吧!」

紅緂依然哀求道:「你可以將他們囚禁起來,只要不殺他們就行了。」

葉歆憐惜地看著紅緂許久,嘆道:「好吧!我欠妳太多,他們可以不死,不過這幾年他們要受點苦。」

紅緂喜極而泣,撲到葉歆的懷中,激動地道:「謝謝你。」

段延平見了,醋意翻湧,吼道:「掌門師伯會來救我們,你的壞事遲早會有人知道,你會不得好死。」

葉歆轉頭輕笑:「我也知道我會不得好死,所以不怕多殺你一個。至於你的掌門師伯,他早就在我那裡做客了,還有你的師兄弟,要不然我怎會找到這裡?」

眾人都愣住了,紅緂雖然早就猜到,但聽到葉歆親口說出來,她仍是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一塊心頭大石總算落了下來,葉歆高興地挽著紅緂緩緩地走出了小院。

片刻之後,小院又出現了一個身影,冷笑著朝唐廣源等人走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3:59

黎明前的黑暗總令人有一種期盼,期盼著黑暗之後的光芒,漸漸地,一道白光劃開了黑幕,照射在斑駁的高大宮牆上。

站在宮門外等候早朝的官員像以往一樣準時來到宮外等候,然而今天卻多了很多人,而且其中有一人,心情截然不同。

作為一個五品的小官,葉歆並不需要經常來早朝,也沒有這種資格,然而今天明宗特地召集了眾多官員,而且還吩咐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必須參加,不准告假。

如此一來,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有大事要議,心情有些緊張。宮門前人聲鼎沸,每個人都在猜測皇上要說什麼。

站在葉歆身邊的柳成風忍不住問了出來:「皇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居然叫滿朝文武都來議事。」

海承思望了望高大的宮院圍牆,道:「八成是為了武道大會,報名的人只有幾個,還上了一個什麼萬言書,提了不少要求,聽說皇上也氣病了。」

兵部主事成泓很清楚武道大會的情況,搖頭駁道:「我看不會,武道大會的事雖然弄得我們焦頭爛額,但那到底是兵部、禮部和吏部的事,與其他的官員無關,沒有必要連你們這些翰林也一起叫來,我看是有大事。」

柳成風道:「會不會是為了皇子被刺之事呢?這件大事至今還沒查出是誰幹的。」

「那只是刑部的事,也沒有必要叫這麼多人來議。」

成泓見葉歆站著發呆,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輕喚道:「大人。」

「有事嗎?」葉歆知道皇上叫百官臨朝必有用意,武道大會也必然會是重要的議題,然而他一直猜測著皇帝要讓自己兼任什麼職位,最好當然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兵權,不過自己是文官出身,可能性不大。

成泓問道:「葉大人,我們正在猜測皇上為什麼叫這麼多人來,你看呢?」

葉歆朝不遠處的一堆官員指了指,笑道:「即使有什麼大事,也輪不到我們來過問。叫我們來,也許只是做做樣子,拿主意的還不是皇上和一二品的大官。」

柳成風頷首道:「說的也是,葉大人,武道大會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你可要小心,別受了牽連。」

成泓眉頭深鎖,嘆道:「真倒霉,從沒遇到這種事,看來時運真是不濟,這官也做不長了。」接著轉向葉歆問道:「大人,你前兩天好像上了一份奏章,是不是提了什麼好的建議?」

葉歆笑道:「不錯,是提了點建議,不過事情如此棘手,未必能奏效。」

正說著,時辰已到,百官按著品階陸續進入,將大殿擠得滿滿的。


年老的明宗在太監的摻扶下蹣跚地緩步走入,百官看著連走路都要有人摻扶的皇上,心裡感嘆皇上真的老了,恐怕大限也就在這幾年了。

待百官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禮,明宗輕咳了幾下,又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道:「今天特地叫這麼多人來,是有幾件大事要商議,第一件是武道大會的事。」

百官見他說話倒是中氣十足,方才放心,孰不知他早上吃了一大堆補氣的藥丸才有如此效果。

葉歆是學醫出身,深知其理,不禁暗暗嘆息,做皇帝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病得如此還要硬撐著。

「臣等有罪。」幾位主管武道大會的官員立即出班,以兵部侍郎卜思銘為首,跪倒在大殿上請罪。

「卿等且慢請罪。卜愛卿,情況到底如何,那些門派答應參賽了嗎?」

「幾日前,大部分門派一起上了一份萬言書,請求朝廷做出改善,皇上至今仍未答覆,所以眾門派遲遲未能決定派出的人選。」

明宗輕輕一笑,道:「你是說,這是朕的錯失?」

卜思銘偷偷看了明宗一眼,瞥見明宗一臉微笑,覺得明宗有退讓之心,因而奏道:「臣不敢,但請皇上早做答覆,早安其心,也好讓世人感受皇恩浩蕩。」

明宗揚了揚雪白的眉毛,厲色問道:「這麼說,朕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就成了無道的昏君?」

卜思銘被明宗驟變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辯道:「臣不敢,臣認為他們的要求合情合理,對朝廷也有好處,朝中多位重臣都同意微臣的想法。」

「哦!誰支援他的意見,站出來讓朕看看。」

話剛說完,一大片人都站前一步,道:「臣等贊成。」

葉歆掃了一眼,站出來的人竟然佔了七成,心裡打了一個突,自己將要與這七成的官員對抗,其難度可想而知,其中更包括三位尚書、二位大學士。這種陣容,自己是否能夠抵抗,還是未知之數。

明宗看著這一大片的官員,微笑道:「哼,好啊!眾志成城,居然有這麼多官員支援,可想而知,這事朕不答應是不成了。」

卜思銘道:「既是眾人同意,這事的答案再明顯不過了,請皇上三思,早下決定。」

明宗慢條斯理的從御案之上拿起一份奏摺,微笑道:「朕這裡有份奏章,說的也是此事,不過論調與你們不一,朕讀完覺得很有道理,你們想不想聽聽?」

「願聽聖訓。」

「好,朕就說說。這篇奏章的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復古』。復古,也就是恢復祖制。天嵐朝時候,武道大會人人皆可報名,人人皆可參加,故此人人都有上進之心。」

在場諸人無不震驚,唯有葉歆含笑以對。

卜思銘忍不住搶著問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要讓天下所有人都參加武道大會?」

明宗斜眼瞄著他,問道:「你覺得如何?」

卜思銘道:「臣以為萬萬不可,現在的制度已是最好的制度,若以前的制度是好的制度,為何一改再改?祖宗沒有採用舊制,就是因為舊制有缺陷,此人說什麼復古,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這種小人一定要重懲,以儆傚尤。」

明宗微笑以對,轉頭喚道:「葉愛卿,奏章是你寫的,你來跟他說說。」

百官的眼睛都轉而看著葉歆,成泓等兵部官員尤為驚訝,他們久在兵部,深知那些門派背後的勢力有多大,單看朝中有七成官員支援門派所進的萬言書就可見一斑,而葉歆此時膽敢奏此建議,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不禁為葉歆的安危感到擔心。

而卜思銘為首的一派卻怒目相視,從皇上的態度看來,似乎與葉歆早有默契,因此恨不得吃了葉歆。

令卜思銘更加不安和憤怒的是,葉歆是自己的下屬,居然繞過自己獨自上奏,說不定葉歆是皇上安插在兵部的眼線,此時冷冷地看著葉歆又恨又怕。

明宗自然洞察一切,但面無表情,也沒有說什麼。

葉歆想不到皇帝這麼快就叫他出來,還要他一個人對抗眾多官員,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平心靜氣,鎮定地走了出去。

葉歆面帶微笑地侃侃而道:「卜大人所說固然有理,但下官想問一句,如果現在的制度是最好的,那些門派為什麼還要上萬言書,他們不也是想變嗎?」

卜思銘怒道:「他們求變,是為了更好的將來。你的提議簡直是愚不可及,我勸你還是趕快收回那愚蠢的提議,免得讓人家笑話。」

葉歆並未動怒,仍是面帶微笑反問:「大人是說這個建議是愚不可及?」

「當然,簡直是狗屁不通,想出這個建議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葉歆面色一正,冷冷地道:「舊制始傳於天嵐聖皇,我朝亦尊為聖天皇帝,天嵐朝與天龍朝一脈相承,皇族又血緣相通,卜大人如此說法,恐怕有大不敬之嫌。」

卜思銘大驚,自己一時口誤,忘了忌諱,想不到竟被葉歆抓住了把柄,連忙跪倒,誠惶誠恐地道:「臣罪該萬死。」

明宗輕輕一笑,道:「這次暫且記下,下次再犯,一併問罪。」

卜思銘像一隻被拔了毛的公雞,氣勢全消,無法再辯,只好怏怏而退。

軒丘聿見葉歆佔了上風,一句話就封住了卜思銘的嘴,自然不肯讓他得逞,端起老臉,責問道:「葉大人,你無緣無故提議改回舊制,無非是為了譁眾取寵,阿諛皇上,你這等小人,怎配為官?」

葉歆無懼地道:「如此說來,那些門派又該如何?且不論他們要些什麼,但他們竟然以罷賽為名要挾皇上。千古以來,只有亂臣賊子才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沒有殺他們,已經算是皇恩浩蕩。想不到朝中竟然有這麼多官員幫著他們要挾皇上,方才居然還在朝堂之上公然說他們做的事合情合理,請問這是人臣之道嗎?如果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都算合情合理,我寧願罷官不做。」

明宗聽得暗暗點頭,百官見連皇上都點頭,更不敢說什麼,朝堂之中一陣寂靜,此刻誰也不想被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來辯解。

軒丘聿聞言大怒,道:「你……你……你這是惡言中傷!老夫為官五十餘年,你想為老夫安上不忠的罪名,其心可誅,皇上是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

葉歆淡淡一笑道:「老尚書不必如此動怒,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孰清孰濁,皇上自有聖論,下官想說的是諸位的意見不妥而已。」

「老夫覺得並無不妥。」

葉歆環視四周,問道:「諸位,何者為武?武者,止戈也,平紛止爭,除暴安良,保家衛國,這才是真正的武者,鐵錚錚的英雄。而今的武者以武犯禁,聚眾鬧事,他們能這麼做,無非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比一般人高強而已,若是天下人都學他們恃強要挾,試問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大家沒有想過嗎?」

接著,他又轉頭緊盯著軒丘聿問道:「老尚書,您也算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什麼是武德,而您又是國家的柱石,他們鬧事對天下有何影響,您不會不知道。我實在是感到痛心,也許有些人不知道其後果的嚴重性,但您不能不知,所以我懇請您不要再為朝廷帶來災難。」

軒丘聿冷哼了一聲,正焦急地在腦中搜刮著說辭。

葉歆見他面有急色,知道他聽不入耳,而軒丘聿是朝中重臣,若不能勝他,不但事情辦不了,連自己的聲望和官位也要賠進去,一定要擊敗軒丘聿才能壓制住其他人,否則這七成官員一起與自己為敵,可不是件令人好受的事。

因而不等軒丘聿辯說,葉歆便連珠炮似的又道:「況且,如今的提議並不是要削去他們參賽的權力,而是讓天下人共享百年盛事,免得百年盛事因為一小撮好事之徒而被攪亂,這又有什麼不好?他們若是還存武道之心,就應該放棄自私自利的行為,與天下人共享此盛事。」

軒丘聿微微抽動了白眉,道:「葉大人,此等建議為何早不陳奏,這個時候陳奏,難免有挑唆之嫌。」

葉歆揶揄道:「朝中有軒丘大人這等能臣,豈需下官獻醜,只是下官久等而不聞其聲,只好冒然上言。」

葉歆此時左顧右盼,信口而答,揮灑之間神采照人,明宗大起愛才之心。

「你……我……」軒丘聿一時想不到說辭,連忙給白安國施了一個眼色,希望他幫忙辯說。

白安國略加思考,瞿然開目,眼中閃著厲芒,喝問道:「平民武功參差,若讓他們參加比賽,豈不是有失體統?我堂堂大國的武學盛事,豈能像做小兒戲耍般。」

葉歆微微一笑,道:「白大人,你知道武道大會在百姓眼中是什麼嗎?那只是一次無聊的表演而已,有的甚至說連街上的流氓地痞打鬥也比武道大會精采,就連參賽的武士也同樣認為無聊,這種比賽有什麼好看?辦下去,只會損我天龍國威,讓清月、鐵涼笑話。至於平民水準參差,這事易辦,當年天嵐朝在各地府縣設有預賽,只有達到一定標準的人才能參賽,我們可以引用舊例。如此一來,武學不但不會沒落,反而會在民間廣為宣揚,也能引發更多人的上進心。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學武不是為了門派,而是為了國家和他們自己。」

白安國又道:「但武道大會只有幾天,根本沒有時間做這麼多事。」

葉歆忽問道:「白大人,你覺得這幾日的天氣如何?」

白安國不明白他的用意,隨口應道:「有點熱。」

葉歆輕輕一笑,道:「是啊!夏天到了,天氣太熱,皇上龍體欠安,大熱天讓皇上頂著太陽看比賽,恐怕對皇上的龍體有不良影響,還不如推遲到秋天,甚至明年春天,這樣豈不更好?」

「這……這……這如何使得?一切都準備好了。」

葉歆假裝無奈地道:「這有什麼辦法,那些門派不肯派人參賽,若天下武道大會只有十幾個人參賽,這樣更惹人笑話。」

明宗打斷了他們的爭辯,正色道:「葉愛卿的話,大家都聽到了,朕覺得很好,武道大會就推遲至明年三月十五。兵部撰文通告全國,各州、府、縣,年底之前按原天嵐朝的標準舉行資格考試,已抵京之武士留京參與京城的預試,由兵部統一安排吃住,費用從各門派的津貼中扣取。」

「臣等遵旨。」

反對的官員雖然個個憤憤不平,但既然皇上已經決定,便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他們只能怒恨地盯著葉歆,恨得咬牙切齒。幾位重臣更起了殺心,琢磨著該如何教訓葉歆。

葉歆感受到眾多憤怒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心中感嘆,想不到這麼快就得罪了這麼多官員,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自己千方百計低調為官,結果卻變成這樣,真是不勝唏噓,唯今之計只能步步為營,加強自己的實力與之抗衡。

成泓、柳成風等人卻微笑著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令葉歆感到自己雖然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明宗輕咳了幾聲,道:「武道大會的事,就這麼辦吧!今天叫大家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朕老了,恐年命不遠,皇太子之位空懸了十年,朕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思考繼任人,終於有了決定。」

明宗的每一句話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如果說武道大會之事只是一個小小的漣漪,皇太子之位便是千尺巨浪,擊得每一個人都搖搖擺擺,幾乎站立不穩。

在場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曾猜測過誰將是皇位的繼承人,而諸皇子之間的鬥爭也早在暗中進行著,明爭暗鬥,愈演愈烈。

面對將要公開的答案,每一個人都緊張地冒出了晶瑩的汗珠。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6:50

明宗頓了頓,喝了口茶,又道:「朕已寫下傳位詔書,放在一個隱密的地方。知道這詔書所在之處的人只有兩個,只要朕一死,他們就會拿出來讓你們看個清楚。這個寶位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依然沒有聽到繼位人的名字,使百官都很失望,感覺又從高峰跌至低谷,不少人更小聲的議論起來。

明宗的眼睛又掃向了葉歆,葉歆心中一緊,知道皇上恐怕又有要事吩咐。

「葉歆。」

「臣在。」聽到明宗再次呼喚自己的名字,葉歆卻顯得比上次更緊張,這時叫自己出去必是有任務給自己,也一定與太子之位有關。

果然,明宗朝身邊的太監徐公公招了招手,徐公公捧著聖旨,用尖尖的聲音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歆忠公體能,通達幹練,即日起,授『詹事府』少詹事一職,總理詹事府一切事宜,欽此。」

「謝主隆恩。」葉歆伏在地上有些激動,百般滋味在心頭。

詹事府是輔佐太子的東宮屬官,少詹事是詹事府的第二號人物,然而自前太子死後,詹事府便被廢置了十年,沒有一個官員,因此葉歆便成了詹事府最高的長官,可以算是獨當一面。

這一個四品官,只能算是中等官階,在眾多的尚書大學士之中根本不起眼,但其重要性卻不可小視,尤其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這個職位所代表的意義更加不同。同時,這個任命也標誌著葉歆正式成為了皇帝的親信,也是未來新君重要的支援者。

想到自己居然在半年內就成為了皇帝的親信,葉歆實在感慨良多。

一方面是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是自己實在太幸運,恰好在這個時間入朝為官,機會一起湧來。當然,伴隨著機會而來的,還有危險和敵人。

每一派的勢力都不敢輕易的動自己,然而每一派勢力也都不會喜歡自己,因為太子的人選對百官來說仍是個謎,自己對任何一派稍有親近,其他的勢力便會群起而攻之。最大的難題在於自己不知道誰會是太子,每一個皇子都可能成為自己未來的主子,得罪了誰,都沒有好處,如何在諸子中左右逢源便是最要緊的。

當百官還沒有完全消化前一個消息之時,這個新的消息又在他們的精神上產生了衝擊。

這種人事任命本不需要拿到朝堂上來當眾宣讀,只要吏部下文即可,而皇帝這種作法無疑是在告訴諸人,太子繼位的準備很快就要開始。與此同時,葉歆也將會成為皇帝的先鋒,在太子之位的戰場與朝中諸多勢力交鋒,當然還有葉歆背後的蘇家。

對於這個人事上的選擇,沒有人不為此驚訝--一個官場上的新人居然被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他是否有能力抵擋各派勢力的圍攻呢?

眾人雖然見識過葉歆的才能,但仍是懷疑他是否能在眾多的勢力之中得以生存。

而皇上只任命了副職,卻將「詹事」一職空懸,八成是想留給蘇劍豪。為何此事不一併公佈?皇帝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只為了葉歆背後的蘇家嗎?是否暗示了未來太子的人選?而那兩個知道傳位詔書收藏地點的人,又是誰呢?蘇方志?屈從清?還是其他皇室成員呢?

皇帝今日的言辭之中,有頗多耐人尋味的地方,引發了眾人的聯想。但有一點眾人都很清楚,從此之後,朝局再也沒有平靜的日子了,原本在暗處的鬥爭將會被抬到桌面,一場更激烈、牽連更廣的皇位之爭將會正式開始。

最高興的自然是蘇派的官員,雖然他們的人數不多,但他們確定前途將會是一片光明。


散朝之後,官員們成群結隊的離開皇宮,向著自己的據點而去。此時誰也不會在乎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取向,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時是表明心意的最佳時刻,萬一自己選中的皇子當了皇上,自己也能跟著平步青雲。最為輕鬆的,自然要算極少數沒有派系背景的官員。

葉歆則被叫到御書房。

沒有了藥力支援的明宗顯得很疲倦,卻仍然撐著:「葉愛卿,你今天的表現令朕深為滿意,朕果然沒有選錯人,希望你能盡全力幫朕為未來的繼承人建立一個完善的輔佐機構。」

「微臣愚鈍,不知該做什麼。」

「朕希望你儘快將詹事府運作起來。有關官員的人選,你可以自行挑選,一定要是可以信任的人,要小心,不能亂選。七品以上的官員,你選好後交個名單給我;八品或以下的官員,你自己決定,可以破格提拔,只要有舉人身份的都可,然後將名單交到吏部即可。」

葉歆問道:「請問皇上,全是文官嗎?」

明宗想了想,道:「詹事府沒有武職,護衛另設。若能選中一些文武全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兩全其美,也不要緊。」

「若一切就緒以後,又該做什麼?」

「你的責任是收集和培養人才,將來為新皇帝提供可用之人。如此一來,未來的新皇帝便有了自己的親信。要完成這兩項任務,恐怕也要不少時間,等你做完了這件事,也許太子已經登位了。」

葉歆大喜過望,有了用人的權力,便可以安插人手,將自己的親信帶入官場,也可以明目張膽地公然招攬人才。


葉歆剛出宮門,就見不少人在宮前等候。

朝臣都忘了方才與葉歆對抗之事,見他是朝中一顆躍起的新貴,又新任要職,都忙不迭地巴結他,尤其是沒有派系和剛入朝的官員。

還有的因為官小,在皇子黨中說不上話,官位也不上不下,因此就打起了葉歆的主意,一見到他便要拉著他喝酒。

這種時候,葉歆可不想把時間耗在這些牆頭草身上,於是含笑而對,以妻子有病為由,一一回絕了邀請。


「葉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爬得這麼快,又壞了我們的大計。」大皇子端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的黨羽,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令他極為不悅。

「軒丘大人,你是吏部尚書,應該有資料吧?」

軒丘聿似乎早有準備,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細細讀道:「王爺,這葉歆是順州曉日府人氏,父親葉君行,是曉日學堂的教書先生,母親陶氏。他沒有勢力背景,自少體弱,不能練武,常被稱為廢物。」

「不能練武?!」眾官都笑了起來:「難怪會提出復古,果然是廢物。」

軒丘聿瞪了眾人一眼,又道:「此人生性聰明,先從其岳父學醫,頗有所得,聽說又得天嵐醫聖指點,十五歲初入學堂,便已入讀六級,與蘇劍豪同窗,深得前『國子祭酒』馬長安的賞識,但同年因為與蘇劍豪爭一女子,和蘇家結怨,被蘇劍豪的兩個哥哥砍斷了雙手手筋。」

軒丘梁懷疑道:「砍斷手筋?不像啊!別是騙人吧?」

「梁兒,別打岔。這事在曉日城一直流傳著,眾所周知。葉歆斷手後三日,消失在順州,去年出現在昌州,手已復原,還連中兩試。」

大皇子沉吟道:「照理說,他和蘇家有深仇大恨,怎麼會投入蘇劍豪門下呢?」

軒丘聿道:「老夫也極為不解,也許是初入官場,當時皇子們不願收納新人,他沒有辦法才投向四大世家。」

軒丘梁憤憤不平地道:「他有什麼特別,一無背景,二無實力,只不過發了個破誓,居然平步青雲,官位比我還高。」

軒丘聿瞪了他一眼,道:「別小看任何人!他有今天,必有他成功的道理,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官,怎麼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別忘了,人家才十八歲,你今年已經三十了,老練不及他,聰明不及他,言辭不及他,連我都被他在大堂上譏諷的體無完膚,你能做到這一點嗎?」

大皇子點頭道:「我們忽視了他,是一大漏洞。此人不能習武又無背景,卻敢與蘇家對抗,雖蒙大難,卻依然能達到今天的成績,此人定是堅忍不拔。」

「正是,若是常人,手筋斷了只會痛不欲生,他居然能在兩年內使斷手復原,這根本就是奇跡。再看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現,以一個小小的五品,面對在場七成官員,不但沒有驚慌,反而神態自若,侃侃而談,做了十幾年官的舊員也未必能夠如此,可見他早已習慣了處理逆境,應變能力極強。皇上看中他,不是沒有道理。」

大皇子道:「最重要的是,此人不識武功,容易控制,要殺他易如反掌,皇上看中的也許正是這點。」

軒丘聿道:「王爺,我漏說了一點,其妻冰柔,拜昌州提督陳剛為師,是落英門弟子。」

軒丘梁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他老婆也是在冊武士,看來他回到家裡也沒好日子過了。」

軒丘聿哼了一聲,道:「無知!葉歆十二歲便隨同當時的曉日府兵馬司陳剛出征剿賊,陳剛用了他的計策,不損一兵一卒而剿滅一千多名山賊,無一漏網之魚,成為曉日府的佳話。陳剛也曾上表請旨嘉獎,只是不知為何不了了之。」

大皇子一向陰沉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之色:「十二歲便破山賊,還不損一兵一卒?!想不到此人除了文章和口才了得,還通曉軍事謀略,這等良才,我們竟然沒用。軒丘大人,你掌吏部,是不是有點失算?」

軒丘聿嘆道:「這種小官,我一向很少注意,而且又是蘇家一黨,所以才沒有留意他,白白放過了一個人才,是老夫之失。」

大皇子道:「還是老爺子慧眼識人,大膽破格提拔,這正是我們的不足之處,以後遇到這種良才,千萬不可放過。」

軒丘梁氣不憤地道:「王爺,他可是破壞了您的大事,怎麼能輕易地饒恕他?!」

軒丘聿卻道:「王爺,不如拉攏他。」

「現在拉攏他,好壞參半。此時誰與他略為親近,便會受到其他派系的圍攻,是否有利尚未可知。」

「王爺,可暗中拉攏。如果不行,再加以威逼利誘。做官都是為了利益,若我們給他更多的好處,不怕他不來。」

軒丘梁道:「不行,怎能讓王爺求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樸鴻鳴道:「王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下官覺得應該弄清楚我們的位置,再做決定。皇上心中的繼承人究竟是誰,恐怕大家都在猜,說句不中聽的話,只怕是三爺。」

大皇子冷哼了一聲,道:「那個狡猾的狐狸,笑裡藏刀,他也配做皇帝?」

樸鴻鳴道:「現在不是說誰配做皇帝,而是誰有實力做皇帝。王爺,今日朝堂之上,皇帝竟然沒有提起您和八爺被刺之事,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從另一個角度看,皇上對此事一直都沒有深究,可能早已放棄了王爺。」

「有理,說下去。」大皇子的眼中閃出一絲厲芒,像是要吞噬天地。

「若是皇上屬意三爺,三爺便有了蘇家的支援,內有重臣,外有重兵,我們的形勢就大為不妙,而關鍵也許就在於葉歆。」

「不錯。」

軒丘聿道:「便是如此,才要將他納入門下。」

大皇子冷冷地道:「示恩於他,豈不更好?」

「王爺的意思是……」

「如此明顯的弱點,軒丘大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諸皇子府中,此時都策劃著一個又一個陰謀,矛頭直指葉歆。


經過了一天的驚喜交集,回到府中的葉歆終於可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整個計劃,很多地方都需要做出修訂,因為他已經通過了仕途道路中新的里程碑。

興奮、狂喜、雀躍,似乎沒有文字可以表達他心中的感覺,離妻子得救的日子一下子邁進了一大步,沒有比這個更令葉歆感動。

紅緂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聽完葉歆訴說他的一切喜悅。一整天,她一想到師門因為自己而受到牢獄之災,就忍不住自責起來。

還有那個被殺掉的師兄段延平,她總覺得對不起他,雖然她不知道葉歆為什麼只殺段延平,但她沒有問,因為她不想聽到令自己不開心的答案。

突然,葉歆神色一緊,隨即微笑道:「道長,是你吧?」

紅緂嚇了一跳,前日剛被人抓獲的她已成了驚弓之鳥,稍有異象便緊張起來,正想有所動作時,葉歆輕輕按住了她。

葉歆柔聲道:「別怕,沒事。」

紅緂看到葉歆鎮定的神態,才放鬆了下來。

只見朱雀上師悠然地推門而入,邊走邊道:「你小子,居然用這麼一計擺平了一場大禍。」

葉歆笑著打趣道:「道長,你這麼忽來忽去,我可不放心,說不定連我和夫人親熱都被你傳出去。」

紅緂羞得啐了他一口,夫君今日高興,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增加了兩人之間的親密感。

朱雀上師愕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非禮勿視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況且你不會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出現。」

葉歆轉頭對紅緂道:「夫人,這位是朱雀上師,是我的敵人。」

「敵人?」紅緂見葉歆笑容滿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朱雀上師坐了下來,笑道:「不錯,是敵人。」

紅緂詫異地看著兩人,怎麼也無法相信兩人是敵人。

葉歆問道:「道長此來有何見教?」

朱雀上師讚道:「小子,這次的危機居然讓你安然渡過,還升了官,一個月升一級,除了蘇劍豪,誰也沒有這種榮耀。」

葉歆攬了攬紅緂,笑道:「沒辦法,誰叫我有這麼好的賢內助,計策是她想的。」

朱雀上師驚奇地打量了一下紅緂,笑道:「原來不是你小子做的,居然還有高手相助,難得、難得。」

「你的女婿一定氣得暴跳如雷吧?」

「何止暴跳如雷,根本就想殺了你,說不定現在就在策劃著如何整治你。」

「哦!想殺我可不容易,你沒警告他嗎?」

朱雀上師哼了一聲,道:「那小子越來越喜歡自作主張,我的話也不大肯聽了,倒是聽信他身邊那些蠢貨的話,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可惜,他若真的要殺我,倒是送上門的好事,我正愁這兩天不知道怎麼過呢!」

「哼,白白便宜了你小子,不過可別得意,大禍還在後面。」

「你是說皇位之事?」

「不是,我是說武道大會。這個建議是你提的,萬一武道大會有個什麼閃失,你就要一個人背上所有的罪名,這罪名可不輕啊!皇上即使想保你,也未必能夠如願。若我想對付你,只需明年在武道大會做點小動作便可。」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後果如此嚴重,自己居然還沾沾自喜,看來自己的警惕性還是差了一點,考慮不夠周全。

紅緂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朱雀上師搖頭道:「小姑娘,其實這個主意已經救了妳丈夫,他的一道奏章阻止了很多陰謀,實話告訴妳,這次有人想行刺皇帝,若不是他突然上了奏章,只怕所有有關武道大會的官員不殺頭也要撤職。」

「刺殺皇帝?」紅緂驚呆了。

葉歆無動於衷,反而感嘆道:「皇上老謀深算,可不是這麼容易殺得死的,那些人只怕是自取其辱。道長,你沒把剛才的想法告訴趙玄華吧?」

「那小子既然不肯聽我的,我就不告訴他,反正他的注意力已經從武道大會轉向了皇位之爭的新局面。」

「你不是答應幫他嗎?為何不告訴他?」

「我只是答應助他,又沒說一定要助他成功,既然他不聽我的,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葉歆笑道:「看來我的運氣似乎不錯,看來這一場大禍也能免去。」

「別得意太早,聽說皇子們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同時也要向皇上展示一下實力。」

葉歆滿不在乎地道:「我知道,無論是傷了我,還是殺了我,對他們都有好處。最好是我向他們俯首稱臣,這樣我便成了他們在皇上身邊的眼線。」

「你既然知道,想如何應付?」

葉歆不答反問:「道長前來,想必有什麼妙計吧?」

朱雀上師笑道:「你這小子,想掏我的東西可沒那麼便宜,我只賣不送。」

「慢著,讓我猜猜你的妙計。」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8:34

葉歆在房間來回踱步,細細地思考了一陣,笑道:「猜到了!莫不是要我先下手為強?只要我隨便去親近其中一位皇子,百官的注意力就會離我而去。」

「孺子可教。」

葉歆搖頭道:「但我不想添什麼亂子,皇上也不會讓我這麼做,我可不想過幾天就被革職查辦。」

「難道你又有什麼妙計不成?」

葉歆神秘地一笑,道:「掏我的東西,也沒那麼便宜。」

「嘿,小子,居然連我都耍。」

葉歆淡淡地道:「你來看我,無非是想知道太子的人選罷了。」

朱雀上師道:「天下沒人不想知道,知道的除了皇帝,你可能是其中一個。」

「我不知道,皇上並沒有告訴我。」

「我信你,可皇子們不會相信,他們會千方百計讓你吐出來,例如抓你的妻子,又或者是在你身上下毒,你可要小心啊!」

葉歆笑道:「不必擔心,萬一真的鬧起來,我就胡亂指一個,讓他們自己去鬧。」

「真的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稍有眉目,不過不敢肯定。」

朱雀上師點了點頭,道:「好,我走了,武道大會之事告一段落,我也要回山修煉了。」

葉歆忽道:「詹事府缺個師爺,不知道長有沒有興趣?」

朱雀上師愣了一下,笑道:「再說吧!」隨即飄然而去。

葉歆憐惜地看著紅緂,道:「妹子,從今天起,妳將面臨極大的危險,我手上沒什麼高手可以保護妳,我實在擔心妳的安危。」

紅緂溫柔地笑了笑,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上次被師父抓去,是因為我心中有懼意,不敢對抗。現在我不會了,你教我的那些劍招我一定會苦練,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幫你。」

葉歆看了看天色,道:「我們出去走走。」

紅緂偎入葉歆的懷中,興奮地道:「每天最令人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讓我感覺到我們是真正的夫妻。」

葉歆苦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擁著紅緂向大街走去。


官場上雖然風起雲湧,百姓的生活卻依然如故,每個人見到葉歆夫妻都親切地打招呼,葉歆也一一回禮,沒有人不誇葉歆夫妻是模範夫妻。

這夜,葉歆帶著紅緂來到一間不太大但很乾淨的酒館,掌櫃許風熱情地招呼他們。葉歆和紅緂坐在角落,一邊小酌,一邊親密地細聲交談,羨煞旁人。

許風沒有打擾他們,特地將其他桌子向外移,讓他們坐得舒服一些。

葉歆也樂於接受,讚道:「你這裡的東西味道真好,我覺得算得上是京城第一流的酒館。」

許風笑道:「您過獎了,若是吃得高興,就常來,小的一定讓您吃的舒服。」

「好啊!我們天天來捧場。」

許風忽然略顯緊張,吞吞吐吐地問道:「您能不能給小店寫個招牌,讓小店也風光一下?」

葉歆笑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覺得很新奇:「這個容易,你這店叫什麼名字?」

「恩愛小館。」

葉歆和紅緂對視了一眼,笑道:「好名字,這個招牌我還非寫不可,拿筆墨來。」

許風連忙遞上紙筆,葉歆提筆疾書。剛寫完,外面突然走進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都帶著兵器。

「敢問可是葉歆葉大人?」

葉歆隨意瞥了一眼,道:「正是本官,你們是誰?」

為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拱手道:「老夫陳成,是落英門的掌門。」

葉歆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參見陳掌門。」接著對紅緂道:「夫人,還不參見師祖?!」

紅緂這才醒悟,連忙跪倒在地拜了三拜,道:「拜見師祖。」

陳成傲然地受了紅緂的大禮,道:「陳剛曾提及妳,妳也是落英門在冊弟子。」

「在冊弟子?」葉歆一臉茫然。

「去年剛剛登記,是她師父親自推薦的,還說要派她參加武道大會。」陳成又指著身後的弟子對紅緂道:「這些是落英門第三代弟子,與妳同輩。」

幾個女弟子搶著上來行禮:「想不到妳竟然也是落英門的人,我們真是太高興了。」

紅緂一一還禮,微笑道:「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落英門的在冊弟子。」

許風見葉歆來了朋友,就招呼他們坐了下來。葉歆吩咐備下酒菜,招待陳成等人。

陳成也不客氣,在葉歆對面坐了下來,責問似的沉聲道:「葉大人,聽說你改了武道大會的參賽規則,不知是為了什麼?我們大老遠地跑來參賽,卻還要等大半年,這也太不近情理了。」

葉歆恍然大悟,難怪落英門的人會突然找到自己,原來還是為了武道大會,落英門也許只是第一陣,其他門派也應該會陸續出現。

「師祖,您還是叫我名字吧!更改武道大會的規則是皇上的意見,我只不過是按皇上的意見辦而已。」

「既是同門,老夫冒味,叫你一聲歆兒。作為落英門的一分子,你也應該為落英門出點力,此次落英門準備充分,一定可以再上層樓,可規則一改,落英門的希望都落空了。」

葉歆溫言解釋道:「皇命已下,無法更改,只盼諸位師兄、師姐能用這大半年時間苦練武功,也好在武道大會上揚名立萬。」

陳成見他態度堅決,一步不讓,有些不滿的道:「我兒子與冰葉兩家交情深厚,難道這麼點忙都不肯幫嗎?」

葉歆含笑道:「師祖怎麼不為眾多的師兄師姐著想呢?若仍用現在的規則,他們中間只怕有一大半都無法參加武道大會,練了多年的武功卻沒有施展的機會,太可惜了。」

落英門的弟子都深以為然,師祖以門派利益為重,作弟子不便說什麼,但心裡總是期盼著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葉歆所言正中他們的心思,他們連連點頭稱是。

陳成不再多言,靜了一陣,又道:「我想帶冰柔回門派祭告祖師爺,她是落英門弟子,理應拜祭祖師爺的牌位。」

葉歆勃然變色,臉色陰沉,淡淡地道:「師祖所言甚是,但夫人有病在身,不便遠行,等夫人病好,我再帶她回去拜祭。」

陳成冷哼道:「有我在,她的病不會有影響,難道連我都信不過?」

葉歆深吸了一口氣,將怒火按捺下去,緩緩地道:「我還有很多事要辦,離不開夫人的幫助,請您體諒。」

陳成怒得一拍桌子,叫道:「你做了官,就不把我們放在眼內,我兒子官拜一品提督,也不敢如此!」

葉歆冷冷地道:「師祖,我一向敬重陳剛伯伯,自然也敬重您老人家,請您不要強人所難。夫人什麼時候回去拜祭並不要緊,我只怕有人會對夫人不利。」

陳成的臉紅了一下,惱羞成怒般地喝道:「你是說我別有用心?」

葉歆將一臉愕然的紅緂擁入懷中,厲色道:「是與不是,師祖自己清楚,若是有什麼冒犯之處,葉歆將來自會請罪,但此刻夫人絕對不會離開我半步。」

「不行,我偏要帶她走,否則我這掌門還怎麼做下去,叫我有何面目去見各門各派?!」陳成一氣之下,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葉歆痛心地慘然一笑,嘆道:「陳掌門,您終於說出了真話,可惜,今天誰也不可能帶走夫人,劫擄誥命夫人是大罪,落英門是在冊門派,加倍論處,您不會想讓落英門解散吧?」

「你……」陳成氣得甩袖而去。

葉歆對著其他落英門弟子道:「諸位師兄師姐,葉歆不想冒犯掌門師祖,也敬重諸位,諸位日後若有難處,請找葉歆,葉歆當盡力幫助。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諸位有意為朝廷辦事,葉歆也許能幫點忙。」

接著,葉歆遞了一塊銀子給許風,道:「掌櫃,打擾了你,不好意思,我明日再來嘗你的手藝。」說罷擁著紅緂飄然而去。


「夫君,你得罪了柔姐的師門,不怕她不高興嗎?」紅緂擔憂地道。

「柔兒一定會支援我的行動,想不到師祖竟然幫著外人,我實在很痛心。」

「也許陳掌門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許是迫於其他門派的壓力。」

「我知道,師祖不是一個適合做說客的人,一定是有人逼他前來,否則不會這麼快就放棄。但我怎麼可能讓步呢?總不能讓他們把妳抓走,再用妳來要挾我吧!」

「夫君,你得罪了他們,不怕嗎?」

「我沒什麼可怕的,倒是擔心妳,他們已經將妳當目標,明的不行,也許會來暗的。從今夜起,妳跟我去『雪竹莊』。除了朱雀上師,沒有外人知道我在那裡有莊子。」


夕陽下的「聚賢池」一片寧靜,像一位害羞的新娘,將自己藏在昏暗之中,卻又遮不住那秀麗的容光,而清香怡人的荷花將她點綴的更加美麗動人。

葉歆和紅緂泛舟池上,親暱地偎在一起,然而此刻的葉歆沒有半分柔情密意,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池邊的動靜。

剛離開酒館,葉歆就發現被人跟蹤,而且不只一人,由於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的能力,他帶著紅緂慢慢地走到郊外,更借了一條船泛舟池上,讓監視者誤以葉歆夫妻只是四處玩樂。直到池內一片漆黑,監視者才怏怏離去。

馬懷仁等人早已知道了一切,既興奮又緊張,都齊集「雪竹莊」,等待著葉歆的到來。但葉歆和紅緂並沒有直接去見他們,而是在「鳳鳴軒」附近棄船登岸,首先探望了冰柔。

錦兒見紅緂到來分外高興,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有留在這裡才是安全的,否則會惹出彌天大禍。

冰柔見到紅緂也很高興,道:「妹妹,辛苦妳了,為了我的事讓妳涉險,我實在過意不去。」

紅緂心中有愧,蹲在籠邊,緊握著冰柔的手,顫聲道:「我累妳受此劫難,自當全力以赴。」

葉歆強作笑顏,道:「柔兒,我又陞官了,救妳的日子也近了。」

冰柔面露喜色,柔聲道:「相公,可惜我不能出去為你慶祝,只好在這裡說一聲恭喜。其實我想通了,我再也不要什麼名成利就,我只要每天和你在一起。昨夜我發了一個夢,夢見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過著普通但開心的生活,就像普通平民百姓那樣,男耕女織,你的道術這麼厲害,說不定種子一丟下去就有收成了。」

葉歆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若妻子早有這種想法,便不會有今天的局面,此時他實在不敢想像將來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尤其是當冰柔知道自己破了誓言,即使她原諒自己,自己能原諒自己嗎?

他沒有想,也不敢想,因為還沒有到必須要想的時候。


錦兒和紅緂悄悄地退出了小屋,來到了囚禁著虎劍門師徒的地下室。

看著被關在地牢中的師父,紅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含淚道:「師父、掌門師伯、各位師兄師弟,我對不起大家。」

唐廣源怒喝道:「妳還有臉來見我們?!虎劍門落到如今的地步,妳如何對的起祖師爺的在天之靈?」

「師父,我已經盡力了,夫君不得不這麼做,請你們原諒。」

任丙安嘆道:「妳誤識魔頭,害得我們變成了這樣。妳走吧!我們不想再見到妳,虎劍門也沒有妳這個弟子。」

紅緂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葉歆沒有殺他們已是仁至義盡,自己也做不了什麼,只好磕了三個響頭,黯然離去。

回到了「披雲榭」,紅緂一直悶悶不樂,錦兒關心地問道:「小姐,葉大哥對妳怎麼樣?」

紅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呆想了半天,幽幽地答道:「白天的夫君,做到了所有丈夫該做的事,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好,好的讓每一個妻子都會羨慕。但當夜晚孤零零一個人的時候,白天的一切就像發了一場美夢,到了晚上就會自然消失,每一天這個夢都會這麼做下去,而且會重複地做下去。這兩天,我終於發現了自己最害怕的東西,是黑夜,它的降臨打碎了我的好夢,奪去我所有的喜悅,給予我的只有孤獨、寂寞和傷感。好在我還有期待,期待第二天好夢依舊。」

葉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晶瑩淚花。

「對不起。」


「稟王爺,葉歆今天沒去什麼特別的地方,回宮之後陪妻子散步,遇到了落英門的人,不歡而散,隨後與妻子去了聚賢池遊湖,直到天黑。」黑衣裝扮的密探跪在三皇子的面前將葉歆一天的行蹤詳細地說了一遍。

三皇子坐在柔軟的虎皮上,仰頭看著房頂,細細地思索著什麼。

坐在左下手的言德謙問道:「王爺,葉歆沉迷於溫柔鄉,沒有去見任何人,似乎有點奇怪,不過只要他不做什麼,局勢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中,諸皇子中,唯有王爺名聲最好,大爺和八爺早就不得皇上的寵愛,看來這預定的繼承人十有八九是您。」

三皇子露出優雅的笑容,道:「言老,雖說父皇對我不錯,但這事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即使詔書中的繼位人不是我,我們也可以爭回來。」

「對,三爺言之有理,這事不能不小心,大爺和八爺都不會坐等結果,咱們若是不動,就算您登上了皇位也未必能坐得穩。」書房的門口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面若冠玉,鼻如懸膽,輕搖紙扇,悠然而入。

三皇子笑道:「夜寒,我們正等著你。」

夜寒微微欠身,道:「怎敢勞王爺等候,夜寒該死。」

言德謙道:「夜寒,你是三爺的智囊,怎麼到現在才來?」

夜寒微笑道:「言老,我去查點東西,故而來晚了。」

三皇子道:「你是去查葉歆吧?」

「正是,此人來的突然,不可不查明他的一切。」

「有什麼新發現嗎?」

夜寒道:「此人不但與蘇劍豪有來往,還與昌州屈家有關係,據平安州來報,他曾在平安州碼頭出示過屈家玉牌,還說是屈顯武所贈。」

言德謙嘆道:「想不到此人交遊如此廣闊,背後竟然是兩個掌握重兵的外臣,實力不可忽視。」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父皇果然明察秋毫,用了此人,也就是說繼位人將有五十萬大軍支援。如果父皇所說的繼位人是我,此人便是為我鋪橋搭路的前鋒,看來我們應攏絡他一番。」

夜寒道:「王爺,不可過於自信,繼承人是誰,屬下一直都很擔心,以王爺的威望和實力,並不需要掩藏,光明正大的宣佈不會有什麼事,可皇上這種作法似乎意在保護繼承人。」

三皇子的眼中閃出一絲厲芒,冷冷地問道:「你覺得誰有可能?」

「屬下並沒有証據,只是覺得此人的勢力不大。」

三皇子越聽越不高興,言德謙洞若觀火,婉言勸道:「不必多想,聽宮裡的消息說皇上給了葉歆用人之權,我們只要在他身邊安插眼線,自然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皇子瞥了夜寒一眼,道:「夜寒,你來了這麼久,也該出去做點事了。想辦法混到葉歆的身邊,最好與他親近一些,不論他是否是皇上留給我的人才,都要想辦法讓他倒向我們這一邊,若他不肯,只好殺了他。」

「王爺放心,夜寒明白。」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9:02

雪竹莊」

馬懷仁等人等了很久,葉歆才姍姍來遲,眾人齊聲賀他陞官。

葉歆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馬懷仁問道:「公子,現在正是擴展實力的時候,你拿個主意,我們去辦。」

「坐。」葉歆悠然地坐在軟椅上,紅緂倒了杯茶給他,葉歆細品著碧綠的茶水,一副舒爽的樣子。

馬昌皓搶著道:「公子,這麼好的機會別放過。」

「別心急,事情再急也要一步步來。不過你既然開了口,就說說吧!」

馬昌皓道:「公子,這是我們光明正大擴充實力的大好良機,我們幾個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跟您去衙門。」

「跟我去衙門?」

葉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現在是馬懷仁等人收取回報的時候了。他們投入自己的勢力也就是為了這一天,商人畢竟是商人,沒有足夠的政治眼光。

葉歆輕笑著問道:「你想要什麼職位啊?」

馬昌皓大喜,正想說話,馬懷仁道:「公子,您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做。職位的事,我們不好插手。」

葉歆點點頭,還是馬懷仁識大體,笑道:「馬老,少詹事之下有府丞二人,正六品;主簿廳主簿一人,從七品;錄事二人,正九品。另有屬部左春坊和右春坊,下設大學士、庶子、諭德、中允、贊善、司直郎、清紀郎、司諫等職;還司經局的洗馬、校書、正字,從正五品到從九品都有。你覺得他們該任何職?」

馬懷仁不敢妄言,思想了良久,方道:「因為都是文官,所以張氏兄弟暫且留在這裡,管理我們聚賢池數百莊丁,我仍掌管買賣生意。昌皓、丁才、丁旭和龍天行可以去衙門幫您。至於職位的大小,您自己拿主意。」

葉歆環視了一圈,龍天行滿不在乎;張氏兄弟有些失望;馬昌皓的眼神充滿了熾熱的期盼;丁氏兄弟則有些奇特,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只是漠然地看著自己。

因而,葉歆對著丁才道:「丁才,你說呢?」

丁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淡笑道:「公子,收利息的時候還沒到,不必著急,我兄弟一向幫著打理買賣,還有待磨練,我這些日子在府上常出沒,用了我恐怕會招來非議,還是一切照舊吧!」

馬昌皓一直盼著這個機會,聽了丁才的話自然不樂意,略有不滿道:「丁才,話不能這麼說,我們去做官也是為了公子。」

葉歆很欣賞丁才的才能,他雖然能幹,但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只想施展才華,從不懷有過高的期望。葉歆一直想重用他,可因自己本身的實力未足,有心無力,因而一直將他放在次要的地位。

「丁才,昌皓說的對,你的能力我知道,又是舉人出身,做起官來也不會有什麼差錯,不過我不想把你安置在詹事府的職位上,那種清閒的職位不適合你,我想暫時讓你做我的書辦,將來有好職位再重新安排,不知你意下如何?」

「公子但有吩咐,丁才一定盡力。」

「好,你把工作都交給你弟弟,過幾天就跟我去衙門。你弟弟只是個秀才,所以我想安排他去參加秋天的科考,有了舉人的身份,我才能提拔他。」

馬昌皓見丁氏兄弟喜形於色,也忍不住問道:「我呢?」

葉歆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過兩天再說吧!等衙門一切就緒,我再安排你的位置,聽說你和吏部主事費志平有點交情,這幾日拜訪一下,求他幫你安排個差事。」

馬昌皓面有不悅之色,責問道:「求他?為什麼?!你說句話,我也能做官,何必去求他?」

馬懷仁聽到兒子語氣不善,一副責問的樣子,大吃了一驚,喝道:「昌皓,什麼態度?公子自有用意,輪不到你多言。」

他察覺到葉歆如今再也不像以前那麼溫和仁善,從葉歆囚禁了虎劍門十幾個人便可以看出,葉歆再也不會容忍任何問題出現,下手果斷堅決。

葉歆擺了擺手,輕笑道:「你不願去也好,我另外找人去做。」

「這……」馬昌皓見葉歆順水推舟,反而沒了主意,驚慌失措的轉頭看向他的父親。

馬懷仁暗罵兒子糊塗,平白無故衝撞了葉歆,弄成這個樣子是咎由自取,可終歸是自己的孩子,總不能放著不管,因而上前陪笑道:「公子,昌皓無知,冒犯了公子,請公子不要計較。」

葉歆朝他笑了笑,道:「其實他更適合做買賣,官場的事可不比買賣,生意場上輸的是利,官場上輸的是命。別這麼快下決定,想清楚再告訴我。」

馬懷仁嘆了一聲,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葉歆又問了其他人的意見,除了丁才之外,葉歆沒有再安排自己的人進入詹事府為官,眾人雖然不明白葉歆的用意,卻只能無奈地接受。

簡單地交待了所有的事之後,葉歆挽著紅緂慢步而去。

馬昌皓等葉歆離開之後,第一個叫了起來:「太不公平了,我們做了那麼多,怎連這麼點小事都不肯答應。」

馬懷仁喝道:「誰叫你多嘴,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任誰見了,也都不會喜歡的。」

馬昌皓不滿的道:「父親,我說的有錯嗎?」

馬懷仁也猜不透葉歆的用意,只能說道:「公子自有用意,你就等著吧!」

丁才插嘴道:「你們都錯了,公子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好。」

「不讓我們做官,是為我們好?我不懂。」

「這個時候被公子帶入詹事府的都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會暴露我們和公子之間的關係。因此,公子才會叫昌皓去拜訪費志平,如此一來昌皓與公子之間便沒有直接的關係,而且費志平是八皇子的人,人們會把你當成八皇子的黨羽,可惜你不答應,這麼好的機會給了別人,實在有點可惜。」

馬昌皓吶吶地道:「公子沒說,我怎麼知道公子的意見。」

馬懷仁也明白了葉歆的用意,嘆道:「公子用心良苦。」

丁才道:「其實公子說的對,官場畢竟與商場不同,我們沒有從政的經驗,在此時進入官場未必是好事,公子也許是想待他站穩了之後才安排我們去幫他。」

眾人皆默然深思,唯有龍天行輕笑以對。


新官上任,滿朝文武都注視著葉歆的舉動,因為他的每一個行動可能都暗示著皇位誰屬。

然而,葉歆卻出人意外的一連三天都沒有去衙門,每天陪著妻子在京城附近四處遊玩,而詹事府只有一個書辦找了幾個人去打掃乾淨,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百官對於葉歆的行為都琢磨不透,有人說他沉迷於溫柔鄉之中,忘記了皇帝交給他的重任。御史王璜甚至上本彈劾他,卻被明宗送了回來,說葉歆這麼做是奉了聖命,因為葉歆新婚燕爾,早已給了十日之假期。這事讓所有的人都明白葉歆聖眷正隆,有皇上在背後撐著,沒有人再敢說什麼。

第四天,葉歆依然像往常一樣帶著紅緂到處遊玩。在一間茶寮休息時,劉管家找到了他。

「公子,昨夜有人夜闖府第,留下了一封書信,我怕有什麼要緊的事。」劉管家說罷,掏出懷中的信。

葉歆接過信,問道:「昨夜沒有人受傷吧?」

「沒有,府中原本就只有幾個人,來的人武功很高明,我們誰都不知道,還是看到這封信,才知道有人夜闖府第。」

葉歆點了點頭,低頭一看,信封上寫著「葉歆親啟」四個字,打開一看,裡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落英門全在我手,午時至城北山陽嶺。」

紅緂伸頭看到這幾個字,驚的「啊」的叫了出來。

葉歆捏緊了信紙,皺著眉苦思了片刻,沉聲道:「劉老,你回去吧!交給我就行了。」

劉管家雖然懷疑,但沒有多問,逕自離去。

紅緂小聲問道:「夫君,這可如何是好?」

葉歆的臉色陰沉,問道:「也許這是苦肉計,也許只是謊言而已。他們的用意無非是為了吸引我,抓不抓落英門並不重要。不過我不去不行,萬一他們說的是真的,我若不救,可對不起柔兒。不過事情並不危急,只需用遁術暗去刺探一下便可得知真假。」

紅緂道:「我也一起去。」

葉歆道:「不可,妳不識遁術,他們都是高手,妳若是現身,反而誤事。這樣吧,我送妳回莊。」

「可這是白天,回莊恐怕會被人跟蹤。」

葉歆一想也是,皺著眉頭又想了片刻,道:「府上我不放心,回莊又怕洩露了蹤跡,詹事府有丁才打理,妳去那裡待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紅緂溫柔地點頭答應了。


京城以北,軍城的西北部有一排山嶺,不算太高,但連接成勢,頗為壯觀,是京城名景之一,尤其是山陽嶺,鳥語花香,份外怡人。

將紅緂安置在詹事府後,葉歆立即用遁術飄至山陽嶺,此時已是巳時三刻,夏天的太陽雖然猛烈地燒燃著大地,但山陽嶺上涼風陣陣,說不出的舒服,東眺可見極遠處有蒼海奔騰,南望則偌大的京城以及三個子城盡收眼底。山陽嶺的山腰上有一平台,稱觀日台,黎明至此可見旭日東昇,蔚為壯觀。

一路用遁術穿梭於林間的山路,葉歆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山路上居然一個遊客也沒有。去到觀日台時,卻見到中央有幾棵大樹,樹下有一名男子,仆伏在地上。

葉歆遁至那人身邊,發現此人是名男子,臉已黑腫,一看就知道被毒死。

他又檢查了四周,發現平台右上方有一處高崖,離平台有二十餘丈高,向下便可將整個平台盡收眼底,高崖的後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雖然有一段距離,但葉歆看到有人正趴在崖邊監視著下面的一舉一動,心中冷笑,於是向高崖遁去。

當他遁至右上方的樹林之中,眼前有七個人正趴在崖邊,身上都帶著兵器。葉歆不知道這些人有何用意,思考了片刻,又看著他們的神情,恍然大悟,連連冷笑了幾聲,然後遁至較遠處的一個草叢中。

那七個人全神貫注的監視著下面的平台,對於葉歆的突然出現豪無察覺。

葉歆對於要陷害自己的人沒有半點留情,他施出道術,將附近的山籐全部召來,一張巨大的籐網無聲無息的向七人移去。

七人仍是茫然不知,直到籐網將他們包住才大聲地驚叫起來。這幾個人如此無能倒是出了葉歆的意料,轉念一想隨即明白,對方必是認為自己不識武功,沒有反抗能力,所以才派了這幾個廢物前來。

葉歆走到他們的面前,冷冷地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七人被籐網緊緊地裹著,裹成一團,動彈不得,一人急聲應道:「大俠,不關我們的事,有人叫我們這麼做的,我們也是被迫的。」

「誰?」

「玄華公子。」

葉歆面色立即變得陰冷,心想果然是他,必是因為計策被破而設計報仇:「他要你們來陷害人,對嗎?」

「是,趙公子叫我們等一個叫葉歆的人,當他一碰屍體就將他抓住,去往衙門,告他謀殺。」

「哦!無憑無據,怎麼告他?」

「屍體的身上有毒,只要葉歆碰了屍體便會留有痕跡。到時候我們抓了他,再把解藥和毒藥都放在他的懷裡,去到衙門自會有人指證,如此一來便有了人證和物證。」

葉歆勃然大怒,厲色道:「你們為了陷害他,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大俠饒命,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人是你們殺的嗎?他是什麼人?」

「他是山上一個樵夫,毒是我們親手下的。」

葉歆不再多說,一腳將籐網踢向山崖外,七人驚呼一聲,籐網連同裡面的七人就像大球飛了出去,但並未下墜,而是懸在半空,只有一條細籐連在高崖之上。

葉歆沒有理會山崖邊淒厲的叫聲,離開山陽嶺向詹事府遁去。

從這件事,葉歆瞭解了趙玄華的心態,他因為之前的計劃失敗而惱羞成怒,不但要暗害自己洩憤,還要通過打壓自己來打壓皇帝。

事實上,趙玄華若想直接暗殺自己應該派出殺手,如今他設計陷害,想必是要自己身敗名裂。

自己若是因此而入獄,朝中支援諸門派的官員就能彈劾自己的建議,趁機反對武道大會復古,恢復原制,他的計劃也許可以繼續實行。


剛到詹事府,丁才就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紅緂被廉親王妃親自請到廉親王府做客,已經去了大約一個時辰。

葉歆聞言大驚失色,想不到幾方居然同時算計自己,令自己疲於奔命,原以為敵人會用暗算的手法,因而只想著應付暗算,卻沒有想到八皇子會用這一招。

廉親王妃請葉夫人去府上做客是光明正大的事,紅緂在廉親王府上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很難預料,但她身上仍有自己下的禁制,毫無自衛的能力,若是因此出了什麼大事,自己萬死難辭其疚。

葉歆想了想,道:「丁才,你去接夫人回來,就說夫人有病在身,我要幫她治療。」

丁才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公子,王妃說要留夫人小住幾日,請公子不必記掛,王府有最好的醫師,不會有事。」

葉歆有點沉不住氣,喝道:「你沒說我要親自為夫人治病嗎?」

丁才並不介意,依然平靜地道:「說了,但王府的人根本不讓我進去,還催著我回來,我沒有辦法,只好先回來稟告公子,請公子另想辦法。看來八皇子是有意留下夫人,不知所為何事。」

葉歆急得在屋內來回踱步,邊走邊想;八皇子留下妹子到底要幹什麼呢?難道只為了我親自去王府一趟嗎?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隱身而去又無法帶夫人出來,正式拜訪又怕惹來諸多猜測,此事頗為棘手……也罷,讓妹子待久了只怕會有問題,還是先暗訪一趟吧!

「丁才,我出去一下,你再去王府催一下,就說我有要事要與夫人商量,請夫人務必一見。」

「是,公子,我這就去,只怕他們還是搪塞我。」

「你就跟他們耗著,我很快就去。」

丁才見葉歆主意已定,不再多言,點頭而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9:30

葉歆以高速遁往王府,可偌大的一個王府,滿是亭台樓閣,有上千間房間,還有柴房、廚房等地方,一時間根本無法找到紅緂。

葉歆找了半天依然沒有找到紅緂的蹤影,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到府前,找了一個無人之處現身,整了整衣袍便向廉親王府走去。

丁才依然在王府門口等候,一臉著急,見葉歆出現,急忙迎上去,道:「公子,還是不行,根本就沒人理我。」

葉歆點了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我去試試。」說罷便往王府走去。

兩名護衛將他攔住,道:「閒雜人等不許進內。」

葉歆道:「我是少詹事葉歆,王妃請了我夫人入府,請通告一聲,說葉歆來接夫人。」

護衛相互看了一眼,陪笑道:「王妃說了要留夫人小住,大人請回吧!」

葉歆道:「二位難道不肯通報一聲?」

「不是小的不肯通報,實在是王妃吩咐了,我們去也沒有用,您還是請回吧!過兩天再來。」

葉歆又道:「請稟告王爺一聲,就說葉歆拜見。」

護衛這才懶洋洋地道:「你等著,我去看看王爺有空沒有。」

葉歆心中冷笑,八皇子用這招,必是要引自己前來,只要自己踏入這廉親王府,朝野將起波瀾,八皇子的聲威也會大增,那些牆頭草必然紛紛來投。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八皇子竟然親自到府門相迎。

八皇子滿臉堆笑,親切地握著葉歆的手,道:「葉大人來我這王府做客,實在是我的光榮。」

「王爺親自相迎,下官愧不敢當,聽說王爺受傷,下官特來拜訪,拙荊想必也在府中,趁此機會來接她。」葉歆見八皇子一臉誠懇,而且十分熱情,心中奇怪。

這是他第二次見八皇子,上次成婚之日,八皇子一臉傲氣,今日一見卻表現的和藹可親,心中這才明白為何八皇子能成為有勢力的皇子,他這善變的特點也許就是他成功之道。

八皇子親熱地拉著葉歆,邊走邊道:「尊夫人由王妃款待,我已設宴,今天由我招呼你,咱們一醉方休。」

葉歆推辭道:「下官不能飲酒,請王爺見諒。」

「不飲酒也行,我們邊吃邊下棋,聽說葉大人棋藝高明,我可要討教討教。」

沒有辦法之下,葉歆只好陪著八皇子吃飯下棋。

直到天黑,葉歆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天黑了,下官還有事,想向王爺告辭。」

八皇子笑道:「好吧!你先回去,王妃說與尊夫人相談甚歡,要她留下來小住,你明日若是無事,再來陪我下棋。」

葉歆暗想,這分明是軟禁,想讓自己每日至此,朝中大臣必有耳聞,如此一來,自己投向八皇子的傳聞就會弄假成真,因此百官就會斷定遺詔中的繼承人必是八皇子,可自己以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帶紅緂走。

葉歆心中暗道:妹子,妳且忍耐一夜,明日我再來救妳。

下了決定後,葉歆便告辭離去。

八皇子看著葉歆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八皇子的鐵桿死黨白安國。

白安國笑道:「恭喜王爺,看來過不了幾日,朝野必然知道葉歆投靠了王爺,如此一來,便可向滿朝文武暗示皇上的繼位人是您,王爺的勢力必然大增。」

八皇子笑道:「多虧了白老妙計。」


回府途中,葉歆一直眉頭深鎖。

雖然投向八皇子並不是十分不利的事,但情況發展下去,自己就會被人牽著走,失去了自主的權力。這樣一來,對自己的發展有很大的限制,而且會失去皇上的信任,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做,但有什麼辦法可以擺脫八皇子呢?妹子的安全,也不能不顧。

來接他的丁才見葉歆如此,勸道:「公子,事已至此,不必多想,皇子畢竟是皇子,我們只能軟求,不能硬碰。」

葉歆知道自己沒有實力與皇子較量,心中產生了一種無力的感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冰柔的身邊。

冰柔見他一臉憂愁,神不守舍,擔心地問道:「相公,出什麼事了?」

葉歆嘆道:「紅緂妹子被八皇子軟禁了,我想不出辦法救她。」

冰柔著實吃了一驚,哀求道:「相公,紅妹妹是為了我才遇上這種禍事,你千萬要救她出來,不然我一輩子都不安。」

葉歆拉著冰柔的手道:「妳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她。」

冰柔哀傷地道:「紅妹妹為了我,吃了不少苦,真難為她了。相公,若是不行,就去王府求皇子放人吧!也許他們會心軟。」

聽到了冰柔隨意的一句話,葉歆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一條計策忽然跳了出來,心中大喜,讚道:「柔兒真是聰明,我有辦法了。」

冰柔一臉茫然問道:「我說了什麼?」

葉歆笑了笑,道:「沒什麼,夜深了,睡吧!妳這兩天瘦了,該多休息。」

冰柔笑了。


葉歆拜訪廉親王府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八皇子黨的人更在暗中添油加醋,弄得其他派系人心惶惶,紛紛跑到主子那裡詢問。

其他皇子也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急召黨羽商議對策,一夜之間朝野皆動。

然而,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又令局勢峰迴路轉,在葉歆傳奇的一生中加添了重要的一筆。

次日一早,葉歆便找到丁才。

「公子,想到辦法了嗎?」

葉歆陰沉地笑道:「算計我的人,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八皇子用這招算計我,我要讓他永不翻身。」

丁才問道:「公子有何妙計?」

葉歆在丁才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丁才聽罷驚問道:「這會不會得不償失啊?萬一讓御史參上一本,我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葉歆沒有回答,只是自信地笑了笑,然後再次前往廉親王府。


廉親王府

護衛一見到葉歆,就陪笑著道:「大人,王爺正等您下棋呢!您快進去吧!」

葉歆道:「我不進去了,請兩位通報一聲,就說葉歆特來接夫人回府。」

兩名護衛面面相覷,不明白葉歆的意思,只好去稟告八皇子,得到的回應卻是:「王妃還想再留夫人幾日,葉大人請回吧!」

葉歆冷冷地一笑,道:「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看看誰吃虧。」

說罷,葉歆轉身離開府門,站在王府門前的空地上,一撩長袍,坐在地上,向府內大聲喊道:「請王妃賜還夫人,請王妃賜還夫人……」

路過的人都被叫聲吸引,走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見葉歆坐在地上向王府大叫,都議論紛紛。

開始的時候,圍觀者很少,大都看了一眼就走了,王府也沒有人理會,然而當葉歆坐了一天一夜,情況開始變了。

「他就是那個葉歆。」

「你看他叫的多淒涼啊!王府幹什麼平白無故把他妻子搶進府內?」

「誰知道,人家夫妻情深意重,王府這麼做太不近人情了。」

「聽說這個八皇子一向就不是什麼好人。」

「都坐了一天一夜了,他對妻子真是情深意重,真可憐。」

「不行,我要去幫他。」

「我也去。」

人潮開始增加了,三三兩兩地走到葉歆的身邊。

守門的護衛看人越來越多有些慌,連忙關上王府大門,卻不想這一下更糟,人們更覺得王府有心扣留,有的甚至幫著葉歆一起大聲喊了起來。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白光向葉歆而來,圍觀者一見都驚得大叫起來。

「啊!」葉歆慘叫了一聲,右肋被飛鏢劃出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身子也向後跌倒,幸好葉歆被身邊的人撞開了一點,這才避過了殺身之禍。

眾人大驚,覺得分明是有人要謀殺葉歆,自然而然地將葉夫人被王府軟禁一事連接在一起,怒火漸漸地在圍觀者的心中燃燒了起來。

只見葉歆面色煞白,但仍是不停地叫著:「請王府放我夫人。」

雖然聲音微弱,但所有人都被這種執著和深情給感動了,霎時間就覺得一股怒氣由胸而起,直抵大腦,覺得自己應該代替葉歆叫喊,於是他們將葉歆護在中央,揮動著手臂,一起向著王府大叫:「請王府放出夫人。」

這時,王府大門突然打開了,衝出來一群王府護衛,各個持著兵器,看上去是要驅散圍觀的人,可如此一來,圍觀的人更加惱怒不已,紛紛拾起東西向王府護衛扔去。

石塊、樹枝、雞蛋如雨般向王府護衛送,甚至有人將新買的菜刀也扔了出去。那群護衛見勢不對,又狼狽地退入王府,再次關上大門。

葉歆的支援者士氣更勝,叫聲也越來越大。

一個朝廷命官坐在王府門前大叫大喊,要求交還妻子,這種離奇的事前所未有,因此全京城都轟動了。

對葉歆的事,眾人都一清二楚,自然同情葉歆,聽聞王府不但不放人,還派人暗殺葉歆,很多人都被激怒了,紛紛走到王府聲援。

人潮如萬川入海般向廉親王府湧去,居然驚動幾十萬人,他們將王府附近的街道塞得滿滿的,抗議之聲如潮如海,響徹整個京城。

漸漸地,有人開始不耐煩了,開始撿起石塊向王府扔去……


翰林院

「各位,廉親王府這麼做簡直是喪心病狂,我們要去支援葉大人。」柳成風一聽到消息就火冒三丈,在翰林院中大聲叫喊起來。

海承思也叫道:「這還得了,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天理何存,我也要去。」

在他們的鼓動下,一大群翰林也相繼跑到王府前示威。


當柳成風等翰林看到滿身是血的葉歆,以及他焦急的表情,沒有人再有絲毫的懷疑。

柳成風鏗鏘地道:「葉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支援你。」

葉歆眼露感激的目光,有氣無力地道:「謝謝你們。」

柳成風等人走到人群的最前面,也高聲叫了起來。

此時其他皇子也得到消息,八皇子這次犯了眾怒,他們自然高興極了,一方面為了落井下石,再給八皇子重重一擊,另一方面也想通過這事提高自己的聲望,於是他們叫自己的黨羽都跑到王府去支援葉歆,而且是全力支援。


八皇子在府內坐立不安,指著白安國怒罵道:「你這是什麼計,怎麼會弄成這樣?」

白安國一臉委屈地辯解道:「老臣也想不到他會這麼做,本以為他懼於妻子在我們手上,不會聲張,只會軟求,我們便可從中取利,誰知他竟然做出這種有失官體之事,居然還有人支援,實在是莫名其妙。」

一個護衛匆匆來報:「王爺,外面聽說已經聚集了幾十萬人,百官也都到了。」

八皇子嚇得一哆嗦,驚問道:「百官也到了?」

「是,連幾位皇子的黨羽都來了,還說若不放人,就硬闖進來。」

八皇子憤憤地一拳擊在桌面,叫道:「這些人,居然落井下石!」

白安國面色煞白,心裡清楚,一招之錯,自己和八皇子便永無翻身的機會,事到如今,只要保住小命就算不錯,因而勸道:「王爺,你方纔若是答應放人,也不會發生這種事,還是儘早放人吧!」

八皇子無奈地道:「只好如此。」

話還未說完,又有護衛來報:「王爺,皇上的輦輿到了。」

八皇子嚇得雙腳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道:「完了,完了,連父皇都驚動了,大勢已去。」


原來,九門提督、京兆尹、禁軍等衙門也都被驚動了,但不敢輕舉妄動,怕萬一激起了民變,他們都不好交代,而且滿朝文武十有七八都跑到王府去助威,他們也不願因此而得罪人,只好一邊派人維持秩序,一邊入宮稟告皇帝。

明宗聽到此事,氣得差一點暈了過去,顫抖著手指,指著九門提督張全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屬下也不清楚,只知道葉大人去王府接夫人,但王府不肯放人,葉大人便坐在王府前大聲喊叫,要求王府放人,不知何人暗算葉大人,葉大人身受重傷但依然不肯離開,堅持要等夫人出來。百姓同情葉大人,紛紛上街支援,連百官也去聲援,此時大約有幾十萬人,照此下去,臣怕發生民變,請皇上聖裁。」

明宗拿起御案上的茶碗狠狠地砸在地上,叫道:「孽障,氣死我了。」說著突然彎下了腰不停地咳,張成連忙上前在他的背上輕推,幫他舒氣。

明宗喘著氣道:「快,朕要去廉親王府。」

張全不敢猶疑,立即陪同明宗一起往廉親王府而去。


百姓見皇帝到來,這才停下叫聲,紛紛注視著皇帝。

葉歆半伏半跪向明宗行禮,急聲哀求道:「求皇上開恩,讓王爺放回夫人,微臣便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明宗在太監摻扶下慢慢地走到葉歆的身邊,婉言安慰道:「愛卿別難過,朕一定為你做主。」接著向張全喝道:「把那畜牲給我叫出來。」

話還沒有說完,王府的大門打開了,八皇子誠惶誠恐地小步急跑過來,後面還有滿臉淚痕的紅緂。

葉歆不顧身上的傷痛,忘形地撲上抱著紅緂,兩人相擁而哭。這一場面再次令所有圍觀者感動不已,紛紛鼓起掌來。

葉歆的確擔心紅緂的安危,自己這一舉動其實是拿紅緂的安危做賭注,逼王府放人,因而一直心中不安。

葉歆小聲道歉:「對不起,沒能及時救妳,八皇子沒對妳怎麼樣吧?」

紅緂邊哭邊說:「一開始他真想動手動腳,幸好被一個老頭勸阻,後來將我關了起來。」

葉歆大驚,歉意地抱著她,道:「對不起,是我不好,讓妳受委屈了。」

另一邊,八皇子撲倒在明宗面前,哀求道:「父皇,王妃本是一片好意,想留葉夫人小住,不想葉大人生了誤會,事情發生到這步田地,兒臣實在自責的很,求父皇開恩。」

明宗冷哼了一聲,喝道:「誤會?若是誤會,因何派人暗殺葉歆,而後又派護衛趕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裡幹了什麼好事,你簡直是膽大包天,朕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畜牲,朕要奪了你的王爵,罷為庶民!」

八皇子大叫「冤枉」,明宗卻毫不動心,看著兒子長嘆了一聲,向後揮了揮手,隨後幾個禁軍走上來將又哭又叫的八皇子拖走。

葉歆突然仆伏在明宗腳邊,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皇上,微臣本無能之人,蒙皇上大恩才得以效犬馬之勞,孰不知臣的一片赤誠之心竟累及夫人,於心不忍,於心有愧啊!臣願罷官求去,與妻子耕種於鄉野之間,以渡餘生,以求萬全,求皇上恩准。」說得聲淚俱下,感人肺腑,在場沒有不感動而淚下之人。

明宗也感動得老淚縱橫,指著葉歆沉聲道:「你放心,你是朕的股肱之臣,誰敢動你,便是與朕過不去。至於你的妻子,朕已決定,由皇后認做義女,封孝仁公主,你是朕的駙馬,以後誰敢冒犯,便是大不敬之罪,誅九族。還有,這府第也賜給你們了。」

葉歆在地上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顫聲道:「皇上聖恩,微臣萬死難報。公主說白大人方才出言救了公主,公主才得以保持清白,臣請皇上饒恕白大人。」

明宗點了點頭,對跪在一旁的白安國道:「你未能勸阻皇子,本應同罪論處,但難得你不糊塗,救了公主,算是將功折罪,既然駙馬為你求情,就讓他在詹事府為你安排一個職位。」

白安國連忙磕頭謝恩,能留在官場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雖說葉歆之下最多是正五品,但也比罷官去職為佳。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8:59:56

一場風波就這麼被化解了,在場的民眾都紛紛鼓掌稱讚,接著也高興地散去了。

這場風波之中,最大的贏家自然是葉歆,他得到了三樣很重要的東西--皇上的信任,百姓的支援,以及更穩固的地位。

人們真正見識了葉歆和妻子之間深厚的感情,原本不信的人也相信了之前所傳的故事是真的,就憑葉歆為了妻子膽敢挑戰皇子就贏得了不少的讚賞。更甚者,皇帝冊封了公主,葉歆以一個駙馬的身份行走官場,身份自然大為不同,官員對他的態度以及辦事效率也會大大提高。

丁才早已安排好馬車等候,送葉歆回到舊府,見四下無人,他忍不住豎起拇指讚道:「公子,您這招真絕,想不到會有這種效果,換了我,打死我也不敢。」

葉歆笑道:「其實很冒險,若有人告我一個糾眾鬧事,有失官體,我可吃不了兜著走。你去安排一下,看看什麼時候搬過去,有了這麼一個府第,辦起事來可容易多了。」

「是,公子。」丁才高興地走了出去。

紅緂親密地偎著葉歆,柔聲問道:「夫君,疼不疼?」

葉歆向她擠了擠眼睛,道:「若不是受這麼一下,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紅緂噗哧一下笑了起來,道:「你還有心思說笑,快包紮吧!別誤了。」

葉歆打趣道:「是,公主。」

紅緂也福了一福,笑道:「駙馬有禮。」

葉歆嘆道:「柔兒若知此事,不知會怎麼想。岳父岳母肯定會大吃一驚吧!」


曉日城

冰離夫妻和葉君行夫妻雖然還未知道冰柔成為公主之事,卻也因為皇上賜婚之事而嚇呆了。

陳剛接到朝廷的快報便迫不急待地跑到葉家,一進門就大聲叫了起來:「大喜,大喜,天大的喜事。」

葉冰兩家四口都在,見陳剛居然向小孩一樣又跳又叫,十分驚奇。

葉君行笑著問道:「老弟,什麼事這麼高興?」

「老哥,歆兒和柔兒這次名動天下了。」陳剛笑著將文告交到葉君行手上。

「真的!」葉君行激動地雙手顫抖的接過文告。

冰離也伸過頭來,略略一看,高興地跳了起來,叫道:「想不到,真想不到,當年大難竟然換來名動天下,不枉歆兒當年立了『血劍之誓』,居然連皇上都被感動了。」

陳剛笑道:「不只這些,歆兒升了兵部郎中,還授了一等輕車都尉之爵,柔兒也封了三品誥命,簡直是作夢一般,你們四老總算是盼到這一天了。」

陶晶笑道:「看來又要忙上一陣子了。」

田氏道:「可不是,只怕又有一大堆官商前來拜訪。」

陳剛道:「我過幾天要去兵部述職,不如你們跟我一同上京去看看他們。」

「可上次宋錢來說歆兒要我們不要現在進京。」

「這麼大的喜事,怎能不去看看?雖然趕不上他們的婚禮,但看看兩小變成了什麼樣子也好啊!」

四老天天都掛念著兒子女兒,早就想入京去看看,聽到陳剛的話立時心動,商量了一陣,決定上京去看看。

當兩日後四老離開曉日城的那一天,葉歆的書信才送到,只是一步之差。


八皇子被罷為庶民之後,餘黨盡散,白安國得葉歆之力才能留在官場,在感激之餘又見葉歆勢力漸起,於是依附了葉歆。

葉歆也善待他,推薦他授了左春坊大學士的職位,正五品,是葉歆部下最高的職位。

白安國自然也投桃報李,將原來八皇子的幾個得力黨羽都拉了過去,像是刑部右侍郎李浩,因此葉歆的勢力擴展到了刑部,這些人的官位比葉歆要高,但他們知道葉歆的聖眷如此之隆,遲早出將入相,現在依附百利而無一害,況且他們不只寄希望於葉歆,還有葉歆背後以蘇家為首的四大世家。

然而,明宗經過此事顯得越發衰老,一副下世的光景,任何人都可以看來明宗的大限就在這兩年了。

舊廉親王府頗大,極有氣派,屋子多不勝數,分為前殿和東西南北院等五個部分。前院包含了主廳、書房等辦公用地,後面四院,每個院子都有一大片房子,還有自己的水池和花園,亭台樓閣樣樣俱全。

葉歆帶著眾人遊了一天還沒有走完整個府第,不禁嘆道:「王侯之爵吸引人之處便在於奢華之極,王府這麼大,只有我們這幾個人住,太浪費了。」

劉管家一直都笑得合不攏嘴,成為這一個大府的總管實在幸運至極,此時笑著道:「老爺只要多納幾房姬妾,便不會顯得空了。」

葉歆面色一沉,輕喝道:「劉老,不許胡言。」

劉管家這才醒悟自己說錯話,連聲道:「小老該死,說了渾話,老爺恕罪。」

葉歆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召請護衛和丫鬟僕從等事,你要儘快辦好。」

待劉管家走後,葉歆對丁才道:「明日以詹事府的名義在府門前貼一張告示,十日後,我在這裡設立英武堂、崇文館和異才捨,招請天下能人名士,只要有一技之長,我們待為上賓。若有請名士、隱士到此者,重賞;若有告知消息者,重賞。再派人將告示送到宋錢手上,叫他沿河張貼,並且大肆宣揚。」

丁才擔心的道:「這麼大張旗鼓,怕不怕外人議論?」

「因此我才以詹事府的名義發告示,我們是在為皇上招攬人才,不是為了自己。」說罷,葉歆又轉頭對二管家丁旭道:「我和夫人住在南院,東院作英武堂、西院作祟文館、北院作異才捨,收拾好所有房間,安排當用之物,例如東院的練武場、西院的藏書閣,再將南院和這三院隔開,只留一條通道連接前院,我不希望夫人被外人打擾。」

丁旭道:「公子是想大舉招攬人才吧?」

「時機到了,這是擴張實力的最好機會。這個府就全靠你兩兄弟了,別令我失望。」

丁氏兄弟齊聲道:「願為公子效勞。」

葉歆笑了笑,帶著紅緂回到南院的正房。

紅緂看著雕樑畫棟的房子,覺得比皇宮也差不了多少,回頭見葉歆一臉喜色,問道:「夫君,什麼事這麼高興?」

葉歆笑道:「如今我可以大量收集人才,說不定能找到一些道士,早日救出柔兒,豈能不高興。」

紅緂強笑道:「希望如願。」


十日後,葉歆將府第搬到廉親王府,而且第一次去了衙門。然而,他去的並不是自己的詹事府,而是兵部衙門。

成泓等人見葉歆到來都很詫異,軒丘梁看他更加不順眼,覺得葉歆總是走運,居然平白無故又成了駙馬。

軒丘梁忍不住譏諷:「駙馬爺怎麼有空到這裡來,不會是來顯耀一番的吧?」

葉歆輕笑道:「哪裡,我是特地來感謝軒丘大人當日親臨王府助陣,沒有軒丘大人,我怎麼會有今天。」

軒丘梁哼了一聲,怏怏而去。

葉歆對成泓道:「成兄,我今天特來找你。」

「找我?」不但成泓吃驚,所有在場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們。

葉歆笑道:「不知成兄是否有意到我那小衙門去喝茶?」

成泓呆了一呆,隨即領悟了葉歆的意思,驚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你的衙門?」

葉歆微微一笑,道:「不知左中允一職如何?」

「這……這不大好吧!這樣豈不是升我的官?」

「怕什麼,成兄在官場十幾年,早該高昇,況且左中允又不是什麼大官,只不過是從五品罷了,以成兄的資歷和才幹一定游刃有餘。」

所有的官員都被這一番話給吸引住了。葉歆雖然官職不高,但誰都知道他的仕途正如初昇的太陽,節節高昇,跟他去詹事府就等於是成為未來新皇帝的人,在這場風高浪大的權力角鬥中,不會有任何危險。

他們本想著葉歆到底會找什麼人,想不到第一個竟然是成泓,都大吃一驚。

這也難怪,成泓幾年都未陞遷,雖然有才,但不喜逢迎上司,故此久不得陞官,誰也沒想到葉歆第一個就找上他。

成泓想了想,道:「難得葉大人抬愛,我怎能推辭,但這左中允我不能答應,左右春坊都是名士充任,我怎能僭越,若葉大人真想讓我過去,還是讓我做個府丞輔佐大人理事,這樣下官才能安心做事。」

葉歆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勉強,點頭道:「好吧!就這麼說定了。成兄久在官場,必然知道不少官員,若是有什麼良材,不妨推薦一二。」

目送葉歆離去,兵部所有的官員都目瞪口呆,只有成泓像是沒事一般照樣工作,唯一令他煩惱的就是葉歆最後的那句話,他知道自己這幾天一定很忙。


回到家門口,葉歆發現告示已經貼了出來,看的人還真不少。

正想進府,忽然一人走到他的面前躬身道:「葉大人請留步。」

葉歆停步抬頭一看,只見面前有一青年男子,修長的身形,白臉玉貌,俊眼英眉,身著青色書生袍,頭紮方士巾,手搖摺扇,好一個俊郎秀士。

這秀士合攏折扇,抱拳含笑道:「葉大人,在下姓夜,夜晚的夜,名寒,看了告示,故而毛遂自薦,不知大人肯收留否?」

葉歆看了此人暗暗點頭,道:「夜公子,請府內說話。」

夜寒躬身道:「葉大人請。」

葉歆將夜寒帶入小廳。

賓主落坐之後,葉歆開門見山的道:「英武堂、崇文館、異才捨,不知夜公子想入哪一院?」

夜寒不答反問:「大人覺得我適合哪一個?」

葉歆見他考起自己,有點詫異,但自己若連識人之明都沒有,怎麼駕馭越來越多的人才。

仔細打量了夜寒一番,葉歆微微一笑,對著門口的小廝道:「帶夜公子去異才捨,上品款待。」

夜寒大驚,問道:「大人因何斷定?」

葉歆笑道:「是與不是,你自己清楚。」

夜寒沒有再問,長身一揖,跟著小廝離去。

突然,門口閃出了丁旭的身影,他一臉焦急地道:「公子,大事不好了,門外聚集了上千人,都是門派中人,來勢洶洶,只怕要生事。」

「果然還是來了,不知好歹。」葉歆哼了一聲,急步走了出去。


剛出府門,葉歆便看到府外黑壓壓的一片,有男有女,高矮胖瘦都有,各自提著兵器,最前面的是一排掌門,有一百多人。

葉歆掃了一眼,冷冷地道:「你們想聚眾鬧事嗎?」

為首一人拱手道:「葉大人,我們是學大人前些日子所為。大人對妻子情深意重,為何對武林人士如此無情?我們自問沒得罪過大人,為何要打壓我們?!」

眾聲嘩然:「是啊!說清楚,不然我們不走。」

葉歆大聲道:「諸位掌門,你們為了一己私利,聚眾鬧事,置門下弟子的前途而不顧,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每年供養你們的朝廷嗎?對得起武者的身份嗎?」

「胡說,門派的利益與他們息息相關,你不要挑撥我們的關係。」

「想不到你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不配稱為武者。」

「我們只是提出合理的要求。」

「合不合理,皇上清楚。但你們每年拿了國家大量的錢財,不做好事也就罷了,反而去要挾皇上,皇上沒有治你們的大不敬之罪,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你們還不知足,還要鬧事,難道真的想讓皇上把門派都禁了嗎?武有武道,若是連這點都不弄清楚,你們還是不要練武了,否則只會變成恃強凌弱的惡霸。」

眾掌門面面相覷,頓時靜了下來。

葉歆勸道:「你們散去吧!再生事,皇上也不會罷休。大家還是回去苦練吧!有本事,就在明年的武道大會上一顯身手,向天下證明自己的實力。在我府前叫囂,只會讓世人看清楚你們都是懦夫,沒有膽量接受新的挑戰。若有意,可以留在我府上做門客,英武館歡迎大家。」

掌門們雖然大聲喝斥,但大多數人都在思考,尤其是門派觀念仍未根深蒂固的年輕弟子們,他們首先動搖了。事實上,新規則對他們不但無害反而有利,只是因為掌門要求來此才跟著來,有的開始嘀咕,有的更準備離開。

葉歆又道:「諸位掌門,你們都是成名之人,不應在此做出無賴之舉,還是回去吧!你們的名聲和地位不會因為新的規則而改變。」

掌門們仍然不肯離去,靜靜地圍在府前,像是有意耗下去。

葉歆見他們冥頑不靈,不再好意相勸,喝道:「你們繼續待下去吧!皇上怪罪下來,我可不管。」說罷拂袖離開。

丁旭擔心地問道:「大人,他們會不會衝進來?」

葉歆冷冷地道:「擅闖駙馬府,可是大罪,他們應該不敢這麼做的。更何況,九門提督張成是皇上的親信,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理,等著瞧吧!軍隊很快就到了。」

「大人,我覺得府上的守護太弱了,夫人很不安全,我怕他們這次無法得逞,會更加憎恨大人,也許會有什麼報復行為。」

葉歆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可慮,你想辦法增加守衛的力量,尤其是南院。不過夫人是公主的身份,他們未必敢動手。」

正說著,府外傳來了叫囂聲和雜吵聲,葉歆知道一定是軍隊到了,所以更加放心,於是前往異才捨去見夜寒。


「異才捨」

「夜公子都安頓好了嗎?」葉歆看夜寒悠閒的在池邊養神,笑著問道。

夜寒行了一禮,道:「大人的安排十分周到,在下在這裡謝過大人。」

「住得舒服就好,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在下想和大人談一談將來。」

「哦!將來?也罷,不知道你想知道什麼?」

「在下想知道公子對將來有何宏願。」

葉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閣下有何志向?」

夜寒手搖摺扇輕笑道:「在下現在只求三餐一宿,將來的事還靠大人指點。」

葉歆淡淡地道:「如此也好,閣下在這裡做一輩子門客吧!」

夜寒想不到葉歆竟說此話,有點尷尬,吶吶地道:「大人不喜歡在下吧?」

「非也,做一輩子門客也未嘗不好,自由自在。」

「大人的見解的確不同一般人。」

「若你有一天坐到我這個位子時就會明白了,我還有事,你就在此安頓,有空我再找你下棋聊天。」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9:00:32

出了前院,丁旭又匆匆而來,手上還拿著一個錢盒子。

他將小盒子交到葉歆手上,道:「這是護衛剛收到的,送來的是一個乞丐,什麼也問不出來。」

葉歆打開一看,其中赫然有一節尾指,手指之下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落英門盡在吾手,速至端慶府三號碼頭,三日不見,滅門。」

他心中大驚,趙玄華一計不成,如今又來一計,看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罷休。

在屋內徘徊了半晌,葉歆對丁旭道:「立即安排馬車,我要出一次遠門,府內你打理,我最遲十日必返,叫你哥哥打理好詹事府。」

丁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葉歆面沉如淵,連忙去辦。葉歆拿了些銀票,便急急忙忙地向端慶府趕去。

一路疾馳,花了兩天的時間便到了端慶府碼頭。此時天色已黑,滔滔的眠月河從眼前奔騰而過,傳來陣陣的浪花拍岸聲,碼頭附近燈火通明,人群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葉歆將馬車停在遠離碼頭的樹林中,順著碼頭一路尋找,邊找邊問,很快就找到三號碼頭,但碼頭上一個人也沒有,與其他碼頭相比十分冷清,旁邊停泊著一艘很大的貨船,已經下了帆,裡面看不見一個人影。

葉歆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四周,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於是平放右掌發出微微的綠光照路,走上貨船。

船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葉歆在上層轉了一圈,並無發現,然後他打開往下層的通道的蓋子,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突然傳入了葉歆的鼻孔。

葉歆腦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念頭就是有人被殺,心裡有些慌亂,若是落英門全滅,自己實在無法向冰柔交待。

葉歆一間間地搜,血腥味越來越重,當他打開最後一間房門時愣住了。藉著微弱的綠光,葉歆看見屋內最少有十具屍體,相互交疊在一起,鮮血流了一地。

葉歆走進屋子,翻開每一具屍體,查看他們的身份,終於讓他在最下面找到陳成的屍體,陳成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葉歆長嘆了一口氣,還是未能救出落英門的人。

心中怒火熊熊地燃起,葉歆伸手將陳成的雙眼合上,道:「師祖,葉歆一定查出真相,為你們報仇。」

就在此時,甲板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和雜吵聲。葉歆吃了一驚,定神思考,發現事情極為蹊蹺,這一定是個陷阱,因而立即隱身艙內。

片刻之後,蓋子被打開,火把令下層艙變得明亮起來,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給我搜!」

緊接著,梯子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十幾個士兵衝了下來。

葉歆隱在暗處細看,腦中一直想著這聲音,突然出現了一個刻薄的面容,接著葉歆冷笑著,暗忖:軒丘梁,原來是你,想勾結別人害我,沒那麼容易。

他不再留在艙下,遁回甲板,果然見甲板上燈火通明,站著一大群士兵,而軒丘梁正和身邊的一名男子說著話,此人正是趙玄華。

「大人。」一個士兵跑了上來稟報:「下面發現了十二具屍體,沒有活人。」

「沒有活人?你們找清楚沒有,給我翻遍每一個角落,兇手也許就在裡面。」

士兵見軒丘梁發火,忙不迭地又跑了下來,可他第二次上來還是這個答案。

軒丘梁疑惑地看著趙玄華,問道:「你不是說見到兇手沒有離開船嗎?怎麼會沒有人?」

趙玄華也一臉驚愕之態,道:「我沒看錯,他到底跑哪兒去了?」

葉歆本已怒不可遏,想殺兩人洩憤,但附近人多,還有大批士兵保護,不便下手,瞪了兩人一眼,憤憤而走。


得到答案之後,葉歆沒有停留,覺得軒丘梁和趙玄華不會只有這一招,也許還有其他計劃同時進行著,因而連夜往回趕。

可事情還是發生了,當他回到府中的時候,便見府前圍了一大群人。葉歆排眾而出,只見府前有數具屍體,不少衙役正在處理現場。

葉歆急忙跑過去,拉住陪著京兆尹田常的丁才急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丁才一見葉歆便憂形於色,道:「昨夜有十數名高手突襲,劫走夫人!」

「什麼?」葉歆愕了一下,恨恨地道:「好一招調虎離山。」

京兆尹田常道:「葉大人,可曾與何人結仇?」

葉歆雖然極為擔心,但不想其他官員過分插手,因而搪塞道:「咱們做官的難免得罪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人。」

田常道:「葉大人放心,此事我已奏明皇上,劫走孝仁公主乃大逆不道之罪,禁軍也出動了,相信很快就會將公主救回來。」

正說著,齊槐領著幾百名禁軍來到駙馬府,葉歆迎上去,道:「有勞了。」

齊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葉大人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公主一定會平安歸來。」

葉歆拱了拱手,然後領著丁才進到府中。

府中的損毀並不大,只有紅緂所住的地方有打鬥的痕跡,府中並無高手,紅緂雖然抵抗,但寡不敵眾,因而敵人輕易便將人劫走。

葉歆覺得是趙玄華所為,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等趙玄華出招,才知如何應付。

果然三日之後,葉歆又收到一封信,上面寫著「若想公主安全,速往寧州眺月峽白鵝峰,吾等恭候尊駕,若多一人,公主斃命。」下面具名竟然是一百二十八位掌門。

葉歆看罷,一拍桌案,怒罵道:「想不到竟是他們所為,一百二十八位掌門人竟然做出這等要挾之事,實在無恥之極。」

丁旭雖不知詳情,但見葉歆臉色陰沉,想必不是好事,不敢多言逕自退出。

葉歆一個人在廳中徘徊,思考著如何應付這次事件,對手是一百多位掌門,看來會無好會,還用紅緂要挾,這一百多位掌門想要什麼呢?

若要自己推翻建議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想殺自己洩憤不會劫走紅緂,而眺月峽在寧州東南,是鏡河的一段,離京有千里之遙,此去恐怕需要數日。

雖然詹事府的事可以交給白安國和成泓打理,但想到自己一個人要對付一百多個位掌門,葉歆覺得頭都要炸開,而且萬一打了起來,就恐怕會暴露自己身懷道術,除非將一百二十人位掌門連同他們的弟子一齊殺了。

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好辦法,見多日沒去見扎猛,因此遁至峰的小樓。


峰的小樓

葉歆一直將扎猛安排在這裡,扎猛的師弟們則由葉歆出錢依然住在客棧的上房中,峰則陪同扎猛一起練武。

此時,扎猛和峰正在後院中練武,一見葉歆到來,全都迎了上來。

扎猛道:「葉小弟,怎麼有空到這來?」

葉歆笑了笑,拉著兩人上樓密談。

落坐之後,扎猛猶豫了一下,道:「兄弟,不是我說你,改變舊規矩自然有很多人反對,其實我也琢磨著這事,好像有點過分。」

葉歆語重心長的道:「大哥,不怕告訴你,不但武道大會要改,而且,所有的門派都會被朝廷強行解散。」

「這怎麼行,我們聖槍山豈不也要解散?」

「大哥,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無可奈何。如果明年的武道大會順利舉行,皇上也許會改變主意,畢竟這道旨意還沒下,尚有斡旋的餘地。可一百二十八個門派竟然劫走公主做出這種事,我實在難以想像皇上會收回皇命。」

扎猛聽到一百多位掌門約葉歆私談,擔心地道:「兄弟,這事有點邪,還是別去,我不相信他們會一起劫人。」

「可是不去不行,萬一人在他們手上,我怕會出人命。」

扎猛點頭贊同,道:「要是這樣,倒不可不慮。不過我還是覺得大多數掌門人都是明理的人,他們不會做出這種有違武德的事。」

葉歆聽了扎猛的話,再細細一想,覺得很有道理,不一定所有掌門人都同意用這種方法要挾自己,難道又是他?

一想到趙玄華可能是罪魁禍首,葉歆就忍不住怒火上升,若不是看在朱雀上師的面子上,自己早就對他下毒手了,自己不去惹他,他倒來惹自己,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他。

扎猛拍了拍葉歆,問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葉歆道:「大哥,只要你們聖槍山不參與就行了。」

峰見他們說完了,插嘴道:「葉大哥,有什麼要我做的嗎?我都快悶死了。」

葉歆苦笑道:「現在沒什麼事,你要練強一點才行,這次的對手可是一百二十八位掌門,你去了只怕走不了幾招。」

峰知道自己除了輕功和暗殺手法之外,其他都不是一流水平,只能默然點頭。

葉歆見得不到有力的幫忙,遂決定夜探山陽嶺。


在山陽嶺翻遍了整座山皆無所獲,無奈的葉歆只好回到「雪竹莊」。

將紅緂的事告訴了冰柔後,葉歆又星夜趕往寧州。

一路上風塵僕僕,日夜疾走,花了七天便到了眺月峽以北的丹峰縣。

「老丈,白鵝峰怎麼走?」葉歆來到一間酒館隨便叫了點東西,便問起了路。

掌櫃笑道:「白鵝峰在東南方二里的河邊,山勢陡峭,尤其是北面更是難以攀登,唯有靠河的南面山勢稍緩,是唯一的登峰之路,也是我們丹峰縣的名景,山上風光無限,我年輕的時候上去過一次,風景太美了,可惜現在爬不動了。」

葉歆心急如焚,起身便想走,掌櫃卻叫住了他,道:「要想上山,最好的辦法是往西走一里,再折向南,待到河邊之時,可見一渡,乘渡船順流而下,只要半個時辰便可到白鵝峰山腳的小渡口,那裡便是山路的入口。」

「謝老丈指點。」葉歆扔下銀子,便急急忙忙按掌櫃所說而去,卻不知背後的掌櫃正在得意的大笑。

沿著往西的道路,葉歆駕著馬車一路直奔,當馬車進入一處密林時,突然跳出幾個大漢,持著兵刃,得意揚揚地攔在馬車之前。

葉歆知道來者不善,卻也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勒停馬車,葉歆冷冷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為首一人道:「葉大人,久等了,我是來送你一程的。」接手把手一揮,喝道:「上!」

其餘幾人都持刀猛衝了上來。

在這密林之中,葉歆根本用不著花氣力,隨身一隱消失在林中。

幾人見葉歆突然消失都大吃一驚,皆回頭看著帶頭人。

「他媽的,不是說他不會武嗎?居然騙我們打頭陣,混蛋!」

帶頭人罵了幾聲,心裡卻清楚,葉歆能消失的如此之快,可見輕功高絕,其他武功也自然不弱,知道不是對手,叫道:「走吧!」

正當他們想離去之時,卻發現四周的樹林突然緊緊的排在一起,把他們圍得緊緊的,不留半點縫隙。而且樹旁還有奇異的草籐,五顏六色,看上去頗為妖異。

幾人嚇呆了,揮手欲砍,卻被一條條籐條捆住雙手,然後被拉到空中吊起來。

葉歆隨後現身於樹下,隨手一揮,樹林又恢復原貌,而幾人都被樹籐吊在半空,雖然不停地掙扎,但絲毫沒有效果,而且越是掙扎,樹籐捆的越緊,以至渾身乏力。

「說,誰派你們來的?我的夫人呢?」

帶頭人哭喪著臉道:「大人,小人們是被派來抓您,其他的事我們都不知道。」

葉歆走回馬車,冷冷地道:「不知道就多待一會兒,我沒工夫奉陪。」

「別,我真的不知道。」

葉歆瞥著草叢中鑽過的毒蛇,隨手用雪籐一捲,然後扔到了帶頭人的身上。看著眼前斑爛的蛇身,帶頭人嚇得昏了過去。

葉歆沒有再理他們,揚鞭而去,心中覺得事情頗為蹊蹺,對方若要抓自己,為何不一早抓,而是要在這裡。

看樣子,這幾個人不像是趙玄華所派,難道另有他人想暗算自己?葉歆此時的感覺猶如身處迷霧之中,前路茫茫。

去到路口折往南方,都沒有再遇其他人。葉歆想不明白,索性不理,直接闖到渡口。靜淵溪水流湍急,白色浪花不時翻動,在水裡打了個漩渦又流往下游。

狹小的渡口沒有什麼人,只有三條渡船在等客。

葉歆猶豫了一陣,把馬車藏在樹林之中,然後步向渡口。

一個船夫首先迎了上去,笑著問道:「船客,您是要渡河嗎?我這船好。」

葉歆沒有理他,看了看其他兩名船夫,長得都很老實,於是走到其中一人身旁,道:「船夫,我要去白鵝峰。」

船夫笑道:「這幾天是怎麼了,都往白鵝峰去,您上船吧!半個時辰就到。」

葉歆點了點頭,跨上小船。

船夫笑著拿起木槳輕輕的劃著,由於是順流往下,所以小船一出岸便飛快地往東飛馳而去。

來到河中央,船夫忽然從木槳抽出一把小刀,目露兇光,獰笑道:「葉大人,前面讓你僥倖脫過大難,這次可沒那麼容易了,這裡風光不錯,你葬在這裡算是造化了。」

葉歆淡淡地道:「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

船夫撇了撇嘴道:「到這時候你還嘴硬,我只有送你一程。」說著便縱身撲了上來,手裡的小刀直刺葉歆的心房。

葉歆輕輕一讓便避開了船夫,然後雪籐彈身而出,飛至水中,而後施出道術,縱身入水。

葉歆雖然不能像凝心一樣御浪而行,但可以用葉飄術使自己恍若一落葉,隨水飄流而不沉,腳下的雪籐又如一條水蛇般在水上滑行,向著岸邊游去。

船夫看得呆了,以為是天山神人至此。突然,木質小船開始碎裂,並往下沉,船夫大吃一驚,正想跳水而逃,卻被碎裂的木塊圍住,把他壓入水中。

如此順水而飄,倒也寫意,兩岸高山峻嶺,古木陰林,映蔽河面,只露中間一線青天。河岸的礁巖處寸草不生,只有無數粗獷的線條,像是被巨斧劈過一般。時而傳來的鳥鳴猿聲,更添詩情畫意。

葉歆點頭讚道:「好一處眺月峽,果然是美不勝收。」但心裡焦急,只是略略欣賞了風景,便往岸邊而去。

踏上了岸邊,葉歆回頭一看,船夫已連同小船一起沉了下去。他只嘆息了一聲,便沿著岸邊隱身而行,很快便來到酒館掌櫃所說的渡口,右側是河,左側隱約可見一條蜿蜒的山路自下而上,直沒入林間。

渡口旁有數十人,都提著兵器,正往河的上游張望。

葉歆沒有理他們,直接往山上遁行。利用上山的機會,他觀察了一下山勢和地形,若想帶紅緂安全下山,就必須有萬全之策。

看著陡如刀削的山勢和唯一的山路,葉歆皺了皺眉,這種地勢對自己沒有任何險阻,但對紅緂來說,要想下山必會驚動山中的人,除非有什麼方法不走山路。

忽然,葉歆瞥見陡峭的山壁上長著許許多多的山籐,而且連結成勢,竟然從山下連至山下,心中立時有了計策。

上到半山的一處山崖,眼前豁然開闊,由於白鵝峰高於群峰,故能眺望遠方。群峰坐於兩側,腳下是那條如青色綢帶的靜淵溪怒嘯著嘩嘩地奔騰而出,直流向前方,匯入更遠處的鏡河。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9:01:01

山上涼風陣陣,風景怡人,身在其中令人身心舒暢,但峰上峰下一千多人都沒有心思去欣賞美景,山下早有人報告葉歆出現在丹峰縣,但葉歆的影子卻遲遲未在峰上出現,有的人開始不耐煩了。

趙玄華與自己的手下躲在大樹下乘涼。

「這小子到底來不來?別讓我們在這裡苦等,幹脆宰了他不就成了,再不一把火燒了他的家,看他還敢不敢跟我們作對。還有那個美女,為什麼不讓兄弟們樂樂?」

趙玄華道:「別胡說,殺他還不容易,一個不會武的小子,隨便叫個人都能宰了他。我留住他就是有大作用,那個女的也是,我要讓峰上的一百二十八個門派一起殺他,若是讓你們碰了那女的,我們就說服不了他們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

趙玄華得意地道:「如果利用那此門派來殺葉歆夫妻,事情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是劫走公主的犯人,那是滅族的大罪,我要逼著他們殺人滅口,然後再用來威脅他們。他們變成了殺官的共犯,自然會與我們連成一氣。若是他們不肯,我們可以把所有門派供出去,如此一來,朝廷不會放過他們,他們走投無路,這時我們再招攬他們便易如反掌,就算他們不肯加入也可以鼓動他們作亂,天龍朝民變四起,豈有不亡之理,到時候我們再從銀州起兵,瓜分天下。」

「二公子英明,我們也沾光了。」

趙玄華朝身後的一個手下努了努嘴,道:「你去上去看看,別讓那些人胡來。」

「是。」那人轉身向山上跑去

孰不知葉歆早已隱身在側,雖然很想立即殺了趙玄華,但紅緂的情況也很危險,若是趙玄華的手下忍不住玷汙了紅緂的清白,自己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但心內又有疑團,若趙玄華想在眾門派之前殺了自己,那麼前面那兩次遇險應該不會是他所為,到底還有什麼人要殺自己呢?

他一邊想,一邊往峰頂爬,來到了峰頂之下的一個小平台,果然見九個人正圍著紅緂,而紅緂被綁在樹上不得動彈,眼睛狠狠地瞪著周圍的人。

「可惜大哥不讓碰,弄得我心癢癢的。」一個灰衣漢子忍不住伸手去摸紅緂的臉,卻被紅緂猛的啐了一口。

其他人見了都哈哈大笑,灰衣漢子惱羞成怒,一手就摑了過去。

突然,他的手被一條毒荊裹住,有毒的荊蕀在他的手上刺出了數十個小洞,痛得他抱著右手哇哇大叫起來,而紅緂的身前也出現了葉歆的身影。

紅緂欣喜若狂,大叫道:「相公,你終於來了。」

葉歆回頭溫柔地道:「對不起,委屈妳了,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隨手一召,綁著紅緂的草繩就飛到了他的手上。

紅緂怒哼了一聲,道:「那天你們用下流的迷藥,今天我要教訓你們。」說罷飛起雙腿向敵人掃去。

周圍的十名敵人武功不低,方才是被葉歆的出現嚇呆了,此時才反應過來,獰笑著將葉歆和紅緂團團圍住。

山上的毒荊,在葉歆道力的催動下,向那十人合攏。

葉歆抓著毒荊,就像沒事人似的,微笑著對紅緂道:「妳放心,這十個跑不了。」

十人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被一道高大荊網所擋,見無路可退,十人兇性大發,各自舉起兵器向葉歆和紅緂攻來。

紅緂雖然赤手空拳,但發起狠來截然不同,上踢下掃,左衝右劈,十人竟然無法抵擋,不到片刻便一一被打翻在地。

紅緂心裡奇怪,自己的武功雖然不算太差,但也不至於如此,抬頭一看,只見葉歆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原來那十人已被毒荊緊緊的捆住,毒荊的刺將毒素注入,使得十人都慘叫連連。

紅緂拾起地上的一柄劍,一人一劍全部刺死。

可慘叫聲驚動了下面的人,幾十個人湧了上來。

為首一人看葉歆夫妻殺了十人,冷冷地道:「好啊!你們一來就殺了十個人,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你們走。走,跟我們去見天下英雄,說個明白。」

葉歆還以冷笑,知道今天這一戰在所難免,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雖然天下眾多高手會集,但事到如此只能傾力以赴,因而撿了一條三丈長的毒荊捲在手腕上,然後擁著紅緂鎮定地向觀日台上走去。

葉歆和紅緂一路走著,就見山道兩旁站滿了人,每一個都怒目而對,氣氛極為緊張,有的甚至想拔劍,但被身邊的制止了。

葉歆見氣氛極為緊張,擁緊了紅緂,小聲道:「妹子,記住我的安排,情況不對,妳先走。」

紅緂雖然心裡有點怕,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一百二十八位掌門已經在白鵝峰半山的斷崖平台上等候多時,此台稱為清涼台。他們席地而坐,分坐南北兩側,東面的是懸崖,西面與山道相連,故此留空。其他的弟子都站在平台外的山道上或樹林中。

葉歆擁著紅緂剛踏上平台,便感覺兩側射來的凌厲目光像是要吞噬自己一般。

他鎮定地走到清涼台中央,向眾人拱了拱手,冷冷地道:「諸位擄我妻子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擄你妻子?別胡說,我們武林中人不會如此卑鄙,只有像你這種小人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兩旁的人都叫囂了起來。

葉歆哼了一聲,道:「你們劫走公主,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北面一位老人首先站了起來,大聲喝道:「老夫滄月門門主李廣一。葉大人,你不要信口開河,誣陷我們,你做了什麼虧心事自己知道,何必假惺惺多此一舉?」

紅緂在他耳邊小聲道:「滄月門是一流上品的門派,他的定魂刀法為四大奇術之一,不可小視。」

葉歆點了點頭,依然保持著冷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所為何事,請李掌門指點。」

李廣一怒道:「你殘殺落英門主,並以此恐嚇我們,還說什麼不聽話,陳成就是下場,如今又在這裡假裝不知,虧你還是個官,竟如此卑鄙。」

葉歆知道有人陷害自己,雙目圓睜,精光一閃,瞪著李廣一道:「李掌門所言,在下一概不知,在下來此,只因你們劫了公主,還要我上來談判。」

眾人齊聲喝道:「無恥,做了還不認。」

一個大漢站了起來,叫道:「不錯,人是我們劫的。」

眾人望去,原來是銀州白狐堂的苗今宇。

苗今宇像在場諸人拱了拱手道:「諸位,苗某見不慣這卑鄙小人殘害師門,但他是官,又有皇上撐腰,就算是告上衙門也奈他不何,所以才夜闖葉府,劫走公主,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可這小子詭計多端,不知從何處上山,公主還殺了我的十名弟子,請各位主持公道。」

諸人一聽都愕了,苗今宇如此做法,所有的人都要受牽連,犯下滅族的死罪。因而反應不一,有的大聲稱讚,有的搖頭嘆息,有的驚慌失色,有的沉思不語。

李廣一哼了一聲,從身上拿出一個方盒子,道:「無論如何,你既然救了公主,這事我們不再追究。但我手上這盒子裡放著陳掌門的人頭,還有你親筆所寫的信,信中恐嚇所有的門派,若是不聽話,下場就與落英門一樣。」

葉歆道:「這不是我做的,誰知道落英門的人是不是你們殺的,再栽贓陷害給我。我妻子是落英門弟子,我怎麼可能去殺陳師祖,在下若是做出此事,天打雷劈。」

旁邊的一個青衣大漢忽然冷笑道:「尊夫人好像聽了沒什麼反應。」

眾人轉眼向紅緂望去,果然見她沒有戚容,只是愣住了而已。

葉歆發現紅緂忘了自己的身份,急聲問道:「夫人,妳怎麼啦?我知道妳太傷心了,要哭就哭吧!」

紅緂方才一時驚呆了,這時也反應過來,撲入葉歆的懷中,大聲地哭了起來,葉歆也趁機用道術刺激她的淚線,使她不由自主的流淚。

那百餘位掌門見了她突然哭得死去活來,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唯有青衣大漢又大聲叫道:「別裝了,欺師滅祖都幹得出來,還想裝糊塗,這裡都是老前輩,不會被你們騙倒。」

葉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喝問道:「這位怎麼稱呼?」

青衣大漢吼道:「老子是銀州玄龍山掌門張刃,玄龍山雖不入流,但絕不會讓你這小人橫行天下。小子,你還是自裁以謝天下吧!別要我們這麼多掌門動手,今天無論如何也走不下這座白鵝峰。」

葉歆冷笑道:「第一,我沒有殺人;第二,我是朝廷命官,夫人又是公主,你們誰敢動我們,便是滅族大罪。這裡的人不少,受牽連的只怕成千上萬,想清楚了再動手。」

張刃怒吼道:「老子平生最恨你這種不仁不義,欺師滅祖的小人,留你在世上只會為禍百姓。老子無家無室,不怕什麼滅族,今天老子就為世間除大害。」說著拔出腰間的刀躍向葉歆。

就在此時,張刃的身邊有一人以一招劈空掌將張刃攔下。張刃見一股強大的勁氣迎面撲至,知道自己無法抵抗,只好藉著勁氣返身回縱。

他剛落地,便大聲責問:「秦伯山,為何不讓我殺這小人?」

秦伯山沉聲道:「事情要弄清楚,他是朝廷命官,若有確實的證據,應該送他去有關衙門,私下懲處恐有不妥。我們諸位掌門前來此地是因為他的恐嚇信,但他卻否認此事,我看其中疑點甚多,不可不查。」

張刃嗤之以鼻,道:「老哥,這話可不對,以前的武林中人幹的殺貪官、殺惡霸的事,可從來也沒聽過誰去報官。苗大哥方才都說了,這小子有皇上支援,報了官也治不了他的罪。秦老哥,你是不是拿著朝廷的錢享受慣了,連我們練武的根本都忘了?」

這話引起了不少共鳴,有的更鼓掌叫好,秦伯山見了只是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張刃獰笑著挺刀走向葉歆,其他人都在觀望。

葉歆見這些人已經默許了張刃的行為,知道講道理是不可能阻止他們的行動,這些人不但是為了陳成,還為了自己影響了他們的權威和利益,至少他們認為自己的建議令所有的門派蒙羞。

此時,西面的山路早已被人封死,只有東面臨河的懸崖可退。

葉歆一邊向東面的懸崖退去,一邊解開紅緂身上的禁制,口中則叫道:「且慢,夫人被你們鎖捆了幾天,身子不舒服,待夫人休息一下再與你戰。」

張刃假裝大方,道:「好吧!就給你一炷香的時間。」然後盤膝坐在空地上,凝視著葉歆。

葉歆和紅緂坐在崖邊,他默用道術,召來山崖上生長的十分茂盛的山籐,暗中將之結成很長的籐梯,然後小聲對紅緂道:「崖邊有籐梯,可直達崖下。我先與他一戰,若這些人一湧而上,妳先逃走,若他們罷手,我們自然可以安然退走。」

紅緂點了點頭,手按著腰上的配劍,準備隨時做出反應。

葉歆將手腕的毒荊放在紅緂的身邊,手握腰間的雪籐,返身向張刃迎去,邊走邊道:「你們都是在冊武士,要打架需先稟告官府,你不怕官府治罪嗎?」

「老子殺你都不怕,還怕什麼受罰。」張刃見他不退反進,還準備與自己搏鬥,有點吃驚,眾所周知,此人不識武功,葉敢居然敢迎擊,這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忽然後面有人叫了起來:「是他!」

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香玉門」的鐵秀姑,張刃問道:「妳知道他?」

鐵秀姑道:「我在金家鎮見過他,他用腰間那條白籐輕易地敗了昌州三鷹。」

昌州三鷹雖然不算是一流的高手,但這至少證明葉歆不是手無縛雞之人,而且鐵秀姑用了「輕易」這兩個字,說明葉歆當日還沒有出盡全力,這令在場的人對葉歆刮目相看。

張刃哼了一聲道:「昌州三鷹算什麼東西,給老子提鞋都不配。」說罷躍身而起,雙手持刀從上向下猛劈,刀勢極快,挾帶著勁風向葉歆的頂門劈去。

李廣一是使刀的第一人,看著張刃這一刀剛猛十足,有開山破石之勢,便暗暗地點頭稱讚。周圍的人見了,更加叫好。

可就在刀鋒堪堪逼至葉歆頭頂之時,葉歆突然消失在刀鋒之下,瞬間又出現在張刃的身後,微笑著看著劈空的張刃。

清涼台上一片嘩然,在場都是高手,眼力極好,尤其是李廣一,對於他們來說,就算是最快的輕功也能察覺到移動的痕跡,但此時卻沒有人能看出葉歆如何由張刃的面前移動到張刃的身後。

李廣一首先嘆道:「天下竟然有此等輕功,真是老夫平生僅見。此子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造詣,實在難得,可惜不走正路,入了魔道,再過幾年豈不是天下無人能治。」

張刃原本十拿九穩,可一刀劈空,臉脹的像豬肝一樣,羞愧難當,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大喝一聲,一招「推雲斷岳」向葉歆的腰間砍去。

葉歆冷笑連連,手中雪籐如靈蛇一般,沿著刀鋒弧線的外圍,反咬張刃的手腕,速度更快更準。

張刃見是籐條,並不擔心,拼著硬受葉歆一下也要砍中他。

但他的刀鋒剛觸到葉歆的衣服,便覺得手腕刺痛,然後整個手掌連帶前臂變得麻痺,毫無知覺,因而拿捏不住刀柄,只聽「噹啷」一聲,刀便掉在地上。

在場的人原本見葉歆必被張刃這一刀砍中,都拍掌叫好,誰知發生了如此變故,頓時啞了,各自目瞪口呆,嘴巴大張,場面變得極為滑稽。

唯有一流的高手,看得連連點頭,像籐鞭這一類軟柔的兵器極難控制,若想操縱自如,便需要深厚的內力,使之直曲自如,才能有此效果,葉歆此招後發先至,而且下手得「巧」、「準」二字,實在難得,就連李廣一這樣的高手也無法像葉歆這樣靈活的操縱籐鞭。

更難得的是籐本身很脆弱,與刀劍相交根本不堪一擊,葉歆能大膽地在刀鋒外圍滑走,可見他極有自信。孰不知葉歆毫無內力,靠的只是道力操縱雪籐而已。

張刃呆在當場,過了半晌,方才抱著右腕吼道:「你這卑鄙小人,下藥害我,我的手動不了了。」

眾人又是一驚,紛紛用鄙視的眼光看著葉歆。

葉歆毫不在意,輕笑道:「你不知道就別胡說,我只不是點了你手腕的穴道。」說罷手中雪籐再次抽向張刃。

張刃本想躲避,但葉歆聲東擊西,明是攻向他的面門,實際上卻在空中盤旋疾下,在張刃的手腕上又擊了一下。

張刃嚇得大叫,可當他冷靜下來卻發現右腕又恢復了知覺。此時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葉歆的對手,恨恨地瞪了葉歆一眼,怏怏而退。

葉歆將雪籐纏在腕上,揚聲而道:「諸位掌門,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葉某從未害過陳成掌門,諸位查清楚再來找我。」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9:02:46

「慢著。」一個青年人跳了出來拱手道:「在下海州綿清山掌門大弟子粟平,代師而來。你勝了張刃,並不代表你的清白,反而說明了你完全有能力殺害陳掌門。在下不才,願討教高招。」

葉歆知道避無可避,默然地點了點頭。

粟平二話不說,舞動手中長劍分心便刺,劍尖微顫,抖出五瓣梅花,將葉歆胸前的大穴皆籠罩在劍勢之下。

葉歆輕退以避,粟平重施故技,以原招再攻,葉歆手上的雪籐再次擊出,這次卻是攻向長劍。

粟平大喜,劍鋒上挺,回擊籐鞭,想先毀去葉歆的兵器。就當劍鋒將要切斷雪籐之時,雪籐突然在空中頓住,然後貼著劍身下滑,直擊握著劍柄的手。

粟平沉著應戰,左手拍出,劈向籐鞭的頭部。葉歆自然不肯讓他拍中,身形一閃便至粟平背後,雪籐也跟著迴旋。

粟平的武功比張刃高上不只一籌,察覺葉歆到了身後,怕他順勢攻擊,因而向前急縱,避開身後可能發生的攻擊。但葉歆如影隨形,跟在粟平的身邊,不讓他有機會反擊。

落入下風的粟平只能一路向前跑,因為只要他停下來或者做出任何反擊的動作,都有被籐鞭擊中的危險。

在場的觀眾都不禁幻想自己若是遇到同樣的舉動會如何應付。葉歆的身法實在太過詭異,根本無跡可尋,只要一個疏忽就可能出現身後,而且攻擊的速度很快,防不勝防。

粟平慌不擇路,向著東面的懸崖急跑去。紅緂見他衝到,讓開了位置,走到附近的大石上坐著。葉歆沒有殺人之心,所以見他如此也不再追擊,回到紅緂的身邊。

粟平這才能夠喘口氣,向前一看,身子已在懸崖旁邊,再跨一步就要粉身碎骨,心道好險。

見葉歆一連擊敗了兩人,眾人終於看到葉歆的實力,雖然粟平的綿清山只列入三流上品,但葉歆表現出的遊刃有餘,令眾人清楚葉歆的實力還未完全施展出來,光是那出眾的「輕功」便令人防不勝防,心裡嘀咕著是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紛爭。

葉歆知道這群人不會就此罷休,索性挽著紅緂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等待眾人的反應。

果然,一個大約二十歲,頗有姿色的女子排眾而出,她走向葉歆拱了拱手,道:「葉大人的武藝神妙,小女子佩服。小女子是白雲殿主裴妙然,也是用鞭的,想請教一下葉大人的鞭法。」

葉歆起來相迎,細看此女,妙目含春,似是有情,頰染嫣紅,嬌豔欲滴,朱唇微張,欲吐還休。髮上一枝金步搖,走兩步,晃三晃,更添艷色;身裹白紗,裡面是緊身粉色小裙,山風一吹,白紗貼在玉體上,玲瓏有致,煞是動人。

紅緂看在眼中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裴妙然聽在耳中,抿嘴嫣然一笑,媚態更濃,俏聲打趣道:「葉大人,看來尊夫人不太喜歡我。」

葉歆回頭看了看紅緂一眼,見她盯著自己,尷尬地聳了聳肩,表示無奈之意,然後對裴妙然道:「裴小姐說笑了。」

若論姿色,紅緂更勝一籌,只是裴妙然刻意打扮,媚態十足,故此更引人注目。

裴妙然嬌笑道:「是嗎?我看不像。」話還沒說完,手上的黑色長鞭便如一條黑龍帶著一陣旋風向葉歆的腰間掃去。

葉歆嚇了一跳,心道這女子怎麼說到一半就暗下殺手,看來不能掉以輕心。見鞭掃到,葉歆只好閃身而走,但裴妙然的反應也很快,葉歆的身形剛現,她的長鞭就再次捲到。

葉歆見對方用的不是金屬之物,便用雪籐相迎,「啪」的一聲,兩鞭相擊,裴妙然本想用鞭纏住葉歆的籐鞭,但雪籐就像有靈性一般,滑出了黑鞭的糾纏,向前趁勢反攻裴妙然的心口。

裴妙然拋了個媚眼,嬌嗔道:「你可真壞,居然攻擊人家這裡。」

葉歆這才想起女子的大忌,尷尬地苦笑了一聲,收回雪籐。

裴妙然卻不放過他,趁他收籐之際,再次揮鞭攻擊,這次卻是狠狠地指向葉歆的雙目。葉歆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

眼見葉歆避無可避,裴妙然得意的「咯咯」嬌笑起來,期待著葉歆落敗的樣子。就在裴妙然得意忘形之際,她的長鞭擊空,而葉歆出現在她的身後,籐尾輕輕掃過裴妙然的粉脛,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落荒而逃。

葉歆沒有追趕,輕輕一笑回到紅緂身邊。紅緂見裴妙然驚慌失措的樣子很高興,親密地挽著葉歆的手臂,一臉得意,像是在展示勝利者的姿態。

葉歆看著紅緂的表情,心中暗暗嘆道:紅緂似乎已經忘記了現在是在演戲,又或者故意忘記,而將自己真正的心態表現了出來,因此才會有妒意。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好,才讓她分辨不出自己是在演戲?

裴妙然卻不肯罷休,拋了個媚眼,嬌笑道:「大人憐香惜玉,真不愧是風流才子,小女子還想請教一番。」

葉歆只好又縱回場中,輕笑道:「姑娘想賜教,葉某自然不會讓姑娘失望。」

裴妙然忽然縱身,玉體竟向葉歆直接撞來。葉歆有些驚訝,一個女子用這種招式實在不雅,但對方既已出招,他也只好滑步閃開。

忽然,一股甜香鑽入鼻孔,葉歆頓覺頭暈目眩搖搖欲墜。

眾人一見,都知道裴妙然用上了毒藥。有的人不停地搖頭,覺得用這等招式贏了也不光彩,有的人則以治惡不計手段為由大加讚揚。

葉歆並沒有驚慌,一邊暗用道術吸去毒粉,一邊假裝中毒已深,腳步浮滑,一個踉蹌便向裴妙然栽去。

「夫君。」紅緂嚇得驚叫了起來。

她的身形還未動,情況又為之一變。正當裴妙然泰然等待葉歆倒地之時,原來在紅緂身邊的那條毒荊不知何時已滑到裴妙然的背後,接著猛然彈起抽向裴妙然。

裴妙然雖然有些反應,但時間倉促,無法避開,那條毒荊便狠狠地抽在她的背上,「啪」的一聲,隨著毒刺刺入肌膚,疼得她又跳又叫。

葉歆這才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收回毒荊,輕笑著抱拳問道:「在下失禮了,姑娘不要緊吧?」

裴妙然此時也顧不得儀態,兩隻手不停的在背上搔著,背上的衣服被扯破,露出了雪白的肌膚,上面還有一條條的紅印。

葉歆不想讓她繼續出醜,於是走到她的背後,用雪籐在她的背輕輕點了幾下。一肌清涼的感覺立時鑽入了裴妙然的背部,痛癢頓消,她也舒了口氣,怨恨地看了葉歆一眼,便退回了原位。

眾人見葉歆整治了裴妙然,都面面相覷。裴妙然向來以陰毒見稱,方才用毒便是她的拿手好戲,卻被葉輕鬆擊破。

葉歆知道這些人都是要面子的人,不會善罷干休,只怕自己要連戰一百二十八人,雖然有道術相助,但精神和體力也受到限制,於是抓緊時間休息。

高手們自恃身份,不肯趁人之危,所以沒有出來挑戰,其他人又在琢磨自己是否能勝,所以清涼台頓時靜了下來。

藏身遠處的趙玄華見葉歆連退三人,恨得咬牙切齒,在場的人也似乎被葉歆的武功所震懾,忘記了他們要整治葉歆,想了半天,只好自己親自出去。

葉歆的眼角瞥見趙玄華排眾而出,怒火頓生,冷冷地道:「趙玄華,你終於出現了,你的安排似乎有欠妥當。」

趙玄華陰笑道:「葉歆,別以為你擊敗了三個人就得意忘形,高手還沒出場呢!別以為我們武林門派是好欺負的。」接著高聲叫道:「諸位掌門,此人罪大惡極,偏又武功高強,可惜這麼多高手竟然只坐壁上觀,寧願放走魔頭也不動手,在下不是掌門,只是一個普通的武者,武功也不高明,但為了天下蒼生,寧願生死一搏,也不願見此人為禍天下,為禍武林。」

說罷,他抽出腰間長劍衝向葉歆,人們見他的使劍手法和招式破綻百出,都知他不是高手,比起方才三人還差,上去只是送死。

「住手!」一聲怒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趙玄華也停了下來。

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此人身高體壯,手臂比普通人的大腿還粗,可以說是個巨人,脖子上掛著一個金環,手上提著一桿巨斧,有數十斤重。

他走到趙玄華身邊,粗聲粗氣地道:「兄弟,你說的對,這小子就給我了。」

趙玄華假裝激動萬分,道:「原來還有張大哥這麼有血性的漢子,小弟自知武功不行,就在一旁等著張大哥為天下除害。」

這個張大哥被讚是有血性的漢子,豪氣頓起,喝道:「你去一旁等著,我一定宰了這小子。」

趙玄華心中高興,但臉上卻是失望之色,嘴裡還抱怨著自己無能,惹得身邊的人都安慰他,誇他有勇氣。

葉歆一直看著趙玄華如何挑動眾人與自己為難,但一句話也沒說,他知道自己就算說什麼也沒有用,這些人早就先入為主,斷定自己是殺人兇手,再加上趙玄華一流的演技,一句「為天下除害」已經打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再加上「有血性」這三個字更將眾人的心鎖定。

這些掌門人一向自恃身份,這時若不表態便會被認為是沒有血性的人,至少他們的心中會認為如此,因而不得不出來對付葉歆。

張姓巨人走到葉歆的面前喝道:「小子,你幹的壞事,我也不多說了,反正是你的錯。俺叫張五石,死之前最好記住爺爺的名字。」

葉歆仰頭看著高大的張五石,心裡有點吃驚,要打倒這個漢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此人皮厚肉粗,就算打到他也未必能有效果。

「接招吧!」張五石咧嘴一笑,雙手舉起巨斧就向葉歆劈去。

葉歆如何敢接,連忙遁開,只聽一聲巨響,張五石的巨斧在地上劈出了一個大坑,葉歆吐了吐舌頭,若是劈中自己,只怕是骨頭都給剁碎了。

張五石見一擊不中,提斧又劈,他是以力降人,毫無招式可論。葉歆一邊用遁術閃避,一邊用雪籐攻擊,可雪籐抽在張五石的身上一點用也沒有,葉歆試了幾招便不再試,全力攻向張五石的雙眼。

張五石也知道雙目是最脆弱的地方,索性閉上雙眼,雙手抓著斧尾在身邊不停的橫掃,粗壯的手臂加上巨斧形成了巨大的攻擊圈,與雪籐的長度相若,葉歆因此被迫退到圈外。

張五石舞了一陣,停了下來,當葉歆又攻上去的時候,他再以此招相抗,弄得葉歆一點辦法也沒有,索性站著不動。

張五石見這方法有效,便舞動著巨斧將葉歆一步步逼向懸崖。葉歆並不害怕懸崖,就算是跳下也不會有事,可紅緂在此,不能不想辦法反擊。

看著葉歆一步步走向懸崖,趙玄華既緊張又興奮,只要葉歆一死,他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只要小心行事便可如願。

紅緂見葉歆落了下風,緊張地捏緊了拳頭,凝視著葉歆每一步的移動,她雖然知道葉歆道術高明,但這麼高的懸崖,摔下會是什麼樣,她實在不敢想像。

眼見葉歆已退到崖邊,左腳正向崖外踩去,紅緂驚得大叫了起來,雙手捂著眼睛不敢再看,只聽見四周的人一起驚叫了起來。

紅緂的心如墜入萬丈深淵,腦子一片空蕩,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流出。

忽然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紅緂放手一看,葉歆居然就在身邊溫柔地看著自己。

她再也忍不住了,撲進葉歆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還嗚咽著道:「夫君,我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沒事了。」葉歆一邊安慰她,一邊回頭看著崖邊。

原來,張五石見將要成功,索性停下斧輪,舉起巨斧全力劈向葉歆,想劈他下崖。不想葉歆正等這個機會,他的身影突然隱去,然後出現在張五石的腿邊。張五石一斧劈空,身子隨著巨斧向前移去,同時被腿邊的葉歆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崖外摔去。

葉歆本想用雪籐去救他,可張五石墜落的速度極快,令葉歆無法相救。

一聲慘叫隨著山風飄蕩在眾人的耳邊良久,所有人都驚呆了,想不到事情發生這種變化。

趙玄華的反應極快,哭嚎著撲到崖邊,大聲叫道:「張大哥,你死的好慘啊!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死,害得你讓這個魔頭給殺了,我就算死,也要為你報這血海深仇。」

他越哭越兇,捶胸頓足的樣子感人熱淚,讓每個人都產生了同情之心。

李廣一再也坐不住了,提起身邊的寶刀,沉步走向葉歆,道:「葉大人,你害了十幾條人命,我們若是不做點事,就對不起死去的陳掌門和張掌門,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下山。」

其他人見李廣一都動了怒,也不再袖手旁觀,紛紛提起兵器,圍向葉歆。

守著山道的千名武士也紛紛向清涼台湧來。山頭頓時人頭湧湧,黑壓壓的一大片,如此陣勢竟只是為了葉歆一個人。

眾人凌厲的眼光中充滿恨意和殺意,那股氣勢就如一排排破天的巨浪,呼嘯著向葉歆湧去,頃刻間便可將他覆蓋、擊毀和擠碎。

然而,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下,葉歆胸膛似有一股熱氣直衝腦門,豪氣頓生,挺胸揚首,雙目大睜,射出縷縷寒芒,如利劍橫掃面前一排排的敵人,眼光在剎那間已不知交鋒幾合。

敵人雖多,卻無人能用氣勢將葉歆壓下,有的反而被葉歆冰冷的眼光刺得停住了腳步,後面的人不明事理向前推攘,竟然弄得一片混亂。為首的幾個高手見了又羞又愧,想不到這麼多人還未交手,氣勢相拼已輸了一籌。

葉歆鬥贏了氣勢,不肯罷休,暗施道術,雪籐如靈蛇般在身上來往穿梭。在他人的眼中竟分不出是籐是蛇,只能看到一道白光在葉歆的身上來回遊動,竟然帶起陣陣風嘯之聲,使葉歆又增添了一絲詭異之感,懾得人心神恍惚,彷彿有一股涼氣從腰而起,直衝頭頂。

葉歆明知事情對己方極為不利,自己隨時都可以逃,但紅緂在此,若再次落入他們的手裏,只怕不堪設想,忽然心生一念,高聲叫道:「諸位掌門既然不顧身份聯手圍攻我葉某,葉某自當奉陪到底,拚個玉碎瓦全。」

眾人聽了葉歆的話,都停下腳步。

李廣一轉頭喝道:「大家回去,我一人便可。」

趁此良機,葉歆傲然一笑,又道:「今天到此的有一百二十八位掌門,除去方纔的三位和死去的張掌門,還有一百二十四人,葉某不才,願一一領教。倘若勝了,請諸位以後不要再找我的麻煩。」

眾人聽他要連戰一百多位掌門,都被他的豪氣所激,大聲吼道:「就讓他死個明白。」

李廣一也很佩服葉歆的鎮定和豪氣,沉聲道:「既然葉大人挑戰我們,大家暫且坐回去,一個個向葉大人請教。誰勝了,誰便能為張掌門報仇。」

「好!」台上頓時一片嘩然,眾掌門紛紛歸坐原位,弟子們也紛紛回歸山路和山腰等候。

趙玄華雖然心有不甘,但不相信葉歆能連勝一百多名掌門,因而沒有再生事,躲在遠處觀看這場殊死之戰。

紅緂雙眉緊蹙,面有愁容,拉著葉歆,擔憂地問道:「你一個對他們這麼多,能贏嗎?」

葉歆面色凝重,嘆道:「總比他們一擁而上的好,我是擔心妳,雖然有籐梯,但從這裡爬下去需要一段時間,若是他們一擁而上,我未必能護著籐梯,萬一他們砍斷籐梯或者趁妳身懸半空攻擊妳,便不堪設想。我想拖著他們,等到天黑之時,趁他們不注意送妳下山。」

他本想直接挑戰武功最高的李廣一,從而震懾他人,但害怕李廣一一敗,眾人又群起而攻之,自己無法應付,只好忍耐。

紅緂這才知道葉歆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能安全的離開,感動地哭了起來,嗚咽著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葉歆淡淡一笑,道:「我未必會輸,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用的是道力,遠比他們的內力悠長。小心應對,應該可以支援到天黑,只要妳逃到安全的地方,我隨時都可離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9:03:42

李廣一撫著白鬚,掃視了眾人一眼,這裡以他的身份地位最高,自然便成了領袖,他不願自己先上,於是沉聲問道:「哪位掌門先上?」

「我去。」一個瘦長的身影閃了出來。

眾人一看,是傲虎堂的劉棟平,因為傲虎堂是三流下品,因此眾人並未對他抱有期望。

劉棟平手持一把薄刃血刀走到場中,向葉歆抱拳道:「劉棟平來領教高招。」

葉歆回了一禮,主攻上去,不到三合,便將他擊倒在地。

接著,葉歆傲然冷笑,叫道:「還有一百二十三人,下一個。」

山風徐徐,葉歆背手而立,雪籐纏於臂上,青色道袍被吹得嘩嘩直響,鬢角的幾根銀絲隨風飄飛,看上去既飄逸,又有威勢,宛如不可超越的仙山。

「落雲嶺方志清求教。」又一條大漢縱了出來。

「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一百……」一旁的紅緂邊為葉歆擔憂,邊數著人數。


「三十五,下一個。」

戰至天黑,葉歆又連續擊敗了八十九人,還剩三十四人。

葉歆的身心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勞,頭也有點昏沉,精神力大幅下降,身體也感到有點虛,但依然穩穩地站著,宛如紮了根的老樹。

此時,山上一片漆黑,皎潔的月光灑在清涼台上,泛起點點銀光。藉著月光,人們只能隱約看到人影晃動。

對於葉歆的武功、韌力、豪氣,眾人都十分佩服,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連勝九十四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況且葉歆戰勝的都是一派之長。

李廣一對葉歆極有興趣,如此對手天下難尋,他等著與葉歆一較高下,又不想趁葉歆體虛氣弱挑戰,因此高聲叫道:「葉大人,天夜已晚,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戰。」

葉歆想趁著黑夜送紅緂下山,對於李廣一的提議自然樂意,於是應道:「就依李掌門之言。」接著拉著紅緂坐在了離懸崖很近的一塊大石上。

人們見他們背靠懸崖,認為他們除非跳下懸崖,否則無路可逃,因此都很放心,各派的弟子也送來酒食,有的從丹峰縣城弄來了火把,使清涼台稍亮。

葉歆靠在紅緂的身上養神,打算夜半送紅緂下山。紅緂憐惜地幫他擦著額角的汗水。

忽然,兩個青年人走了過來,一人拿著火把,一人捧著食物和水,道:「葉大人,李掌門命我們送食物和水來給你。」

葉歆笑道:「多謝李掌門,東西我們收下。」

紅緂接過籃子道:「李掌門倒還有些高人的風範。」

葉歆嘆了一聲道:「若不是趙玄華這個小人,我也不至於要與他們一戰。」

紅緂怒道:「不如趁夜殺了他,以除後患。」

葉歆道:「我也有此想法,方才就在找他,可惜他不知躲到何處,若此時我突然消失,恐怕他們會對妳不利,還是脫身要緊,將來不怕沒有機會收拾他,況且此戰之後,我想這些門派不會再與我為敵了。」

紅緂知道葉歆所做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安危,偎在他的身邊,溫柔地撕開肉乾和饅頭,一點一點地餵葉歆。葉歆也不客氣,一面吃東西,一面養精蓄銳。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盯著他們。隨著夜深,守夜的人都往山路行去,他們覺得只要守住山路,葉歆夫妻有任何動靜都可以察覺,而且山路上風小,又有樹林擋風,比清涼台上要舒服許多。

黎明前的時光是最黑暗的,恰好一大片烏雲蓋住了天上的皎月,崖上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山路上有大批的人拿火把守夜,不給葉歆和紅緂有可乘之機。

而此時,紅緂卻一點一點地向崖邊挪去。

山風呼呼地吹著,遮蓋了紅緂移動的聲音,為了不讓對方產生疑心,葉歆閉著眼睛安然端坐,用影子遮住在地匍匐而行的紅緂。

紅緂知道此舉不但關係到自己的生死,還關係到葉歆乃至京中許多人的命運,不敢有半點大意,一邊小心翼翼挪動身子,一邊留意四周的動靜。

三尺。

二尺。

一尺。

終於,她來到了崖邊,手在崖旁摸索了一陣,石壁上的尖角不時地劃過她的手,使她感到十分疼痛,但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摸了一陣後,她摸到了一條籐,粗如小臂。心下大喜,於是一手抓緊籐梯,一手搬動著自己的腳,直到全身都著力於籐梯之上。

葉歆並不是無所作為,他依然利用道力控制著籐梯,畢竟是數百丈的懸崖,不能大意。除了紅緂用手抓緊籐梯,他還用細籐纏著紅緂的身子,一點一點地往下放,因為前面的一段最危險,等爬到一半,紅緂自然就熟練了。

紅緂慢慢地向下爬,猛烈的山風不時地吹動著籐梯和她的身子,在半空中晃動的感覺令她心驚膽顫。她死命地抓著籐梯,直到猛烈的山風吹過,方才繼續往下爬。

爬了一陣,抬頭往上看,已離清涼台頗遠,緊張的心情也鬆了一些,於是停在半空抱著籐梯喘氣。不經意低頭瞥了下面一眼,又嚇得她手足有些發軟,因為下面漆黑一片,只有河水的翻滾聲和山風的呼嘯聲。

壓抑了惴惴不安的心,她再次緩緩地往下爬去……


東方的地平線上漸漸吐露出一線晨暉,從灰色變成白色,又變成黃色,再變成橙色,最後變成了耀眼的紅色。一輪艷紅欲滴的旭日彈入了視野,群山甦醒,河流雀躍,大地一片光明。

「好美啊!」葉歆站在懸崖旁凝視著遠方,直到紅日彈出,邊看還邊讚嘆不已。

等了一陣,向崖下看了看,估計著紅緂差不多爬到了山腳,於是回頭掃了一眼台上的群豪,輕笑一聲,縱身一躍,便向崖外跳了下去。

一個弟子剛剛睡醒,看見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嘴巴大張著,久久不能說出話來。他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葉歆夫妻都不見了。

該名弟子驚得叫道:「他們跑了!」

眾人都被他的叫聲驚動了,見崖邊已經沒有了葉歆夫妻的身影,都叫了起來。

李廣一面色沉重地問道:「誰放了他們?」

方纔那弟子指著崖外,吶吶地道:「李掌門,我……我看到……葉……大人……跳了下去。」

眾人聞言大驚,連忙衝到崖邊,只看到半空有一點青色的東西在飄,像是一片樹葉,卻不能肯定是否是葉歆,於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面對這個情況。

李廣一沉聲問道:「公主呢?」

守夜的人你望我,我望你,然後搖頭道:「沒見到。」

趙玄華這時才得到消息,憤怒地撲了上來,叫道:「怎能讓他們跑了?!」

李廣一嘆道:「若葉歆能跳下此崖而不死,他根本就是神人,我們奈他不何。」

趙玄華趴在崖邊一看,發現了籐梯,叫道:「他們是爬籐梯下去的。」

眾人根本無法相信葉歆跳下去而不死這事,聽了這話方才恍然大悟,叫道:「原來他早有預謀,難怪一直坐在崖邊。」

那個看著葉歆跳下去的弟子想辯又不敢,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自己見到的是不是事實。

趙玄華叫道:「不能放了他們,大家都是綁架公主的要犯,他們若是不死,我們所有的人連同家人都要被處死。況且這個魔頭的武功如此之高,又身為朝廷命官,將來禍害極大。我們不能再抱武士風範與他單打獨鬥,因為這不是我們自己的問題,而是事關天下大運的問題。」

李廣一沉聲道:「說的對,大家都見了他的武功,不殺他,天下必有大禍。我們不能再等,必須立即派出所有人下山尋他,見到他,千萬不要逞強,立即報信。」

「是。」

趙玄華待在一旁陰陰地冷笑,心想這樣更好,弄得人盡皆知,這些掌門必無退路,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引誘他們叛亂。


山風陣陣,幾片枯葉隨風捲上半空,在空中翻了幾翻,順風遠去,飄飄而下。葉歆亦如一片落葉般隨風而飄,這種悠閒自得的境界是葉歆最喜歡的,因為他感覺到自己與天地恍若一體。

身處空中,眼前是旭日初昇,身旁是眺月峽,身下是滾滾而下的靜淵溪。葉歆張開雙臂,放鬆自我,讓美妙感覺透入身體的每一處。

在靈樞山上的時候,他每次下山都是用這種方式,既可練道術,又可享受這種飛的感覺。

為了怕風力太大,把自己吹得太遠,他將道術時收時放,從而固定自己的位置,徐徐而落,最後落在了樹梢。

接著,他急忙在山腳尋找紅緂,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個樹洞中找到了她。

紅緂蜷縮在洞中,聽到聲音,立即全神警戒,見是葉歆方才放鬆了下來,驚訝地問道:「你是怎麼下來的?」

葉歆指了指天,笑道:「飄下來的。」

紅緂仰頭看了看沒入雲端的山峰,驚嘆道:「這麼高都摔不死你,你真是個怪物。」

葉歆笑道:「走吧!應該有人發現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紅緂看了看前面翻滾的急流,憂色忡忡地道:「沒船過不了。」

葉歆拉著紅緂走到岸邊,看了看四周,道:「放心,我有辦法。」

葉歆走到方纔那個樹洞前,手按在樹上,暗用道力,大樹慢慢地倒了下來。看著地上的枯木,葉歆手臂輕揮,枯木漸漸裂開,分成兩半。

葉歆再施道術,對樹木修整了一番,使其形成一艘簡陋的木船,然後指著木船,笑道:「坐上去吧!」

紅緂看著葉歆不需要任何工具就做好了一切,走上木船坐好,笑道:「你該去做木匠。」

葉歆笑了笑,輕輕一推,木船便漂入水中。然後,葉歆跳上木船,和紅緂坐在其中,順水而下,煞是自在,一邊欣賞著四周的風光,一邊傾談著。

「妹子,到底府上發生了什麼事?」

紅緂靠著葉歆,幽幽地道:「他們闖進來用了迷煙,最幸能保清白,不然我早就自盡了。」

葉歆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髮,安撫道:「是我保護不力,若妳有什麼不測,我和柔兒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紅緂嫣然一笑,靠在葉歆懷中,感受著少有的溫馨。

朝霞若夢,透過山林而出,幻作七彩之色,灑在清澈的溪水之中,也灑在兩人的身上。

來到一處岸邊,見北面有路可通,於是兩人上了岸,走不多遠便見一小村。一打聽,方才知道此處仍是丹峰縣境內,位於縣城東南方五里。

想回京城,丹峰縣是必經之路,否則便要往東去,但那條路頗遠,還需要攀山涉水,兩人沒有馬車,因此只好急忙趕回丹峰縣,希望在對方趕到之前買匹馬或者馬車。

對武林門派,葉歆並不認為他們會放棄,趙玄華也必定會教唆眾人對付自己,但此刻紅緂在身邊,唯恐生出禍端,只好放棄回擊之意,一心返京,並打算獨邀李廣一決鬥。他是眾人之首,只要擊敗了他,別人應該就不敢公然對抗。


來到丹峰縣,葉歆帶著紅緂直闖縣衙。

衙門口站著幾個衙役,見葉歆和紅緂一臉風塵之色,問道:「這是縣衙,你來幹什麼?」

葉歆道:「本官路過此地,想拜訪一下知縣。」

衙役們聽到「本官」兩字,上下打量了葉歆,見他頗有氣勢,像個官,只是年紀輕了一些。

其中一個衙役道:「你們先報上名來。」

葉歆傲然道:「本官是正四品少詹事葉歆,我夫人是孝仁公主。」

衙役一聽是公主和駙馬,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跑了進去。

不一會便見知縣跑出來,行禮道:「下官丹峰縣知縣馮海昇,參見公主和駙馬。」

馮海昇大約三十多歲,樣貌普通,只是下巴有顆痣。

葉歆拱手道:「我和公主路過此地,打擾了馮大人。」

馮海昇笑道:「哪裡,公主和駙馬光臨小縣,這是本縣的光榮,不知公主和駙馬此去何往?」

葉歆道:「回京。馮大人,公主被賊人劫持,意圖造反,我千里追趕才在丹峰縣救出公主。」

公主被劫持是大案,賊人竟將公主藏在自己的轄區?!一念及此,馮海昇嚇了一跳,想到自己難逃失察之責,頓時面如土色。

他驚慌失措地道:「下官該死,下官該立即派人去把賊人抓回來凌遲處死。」

葉歆淡淡地道:「不必了,日後自有刑部來查,我和公主急著回京,大人可否借車馬一用?」

馮海昇連忙道:「當然可以,下官立即去準備,兩位請先到內堂休息。來人啊!帶公主和駙馬到內堂休息。」

葉歆點了點頭,扶著紅緂步入了縣衙。

馮海昇對著一群衙役怒喝道:「沒用的東西,這麼大的事,竟得不到半點風聲!」

一個衙役哭喪著臉道:「這半個月是有很多武者從這裡路過,也許是他們幹的,但我們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想打聽也沒辦法。」

馮海昇無奈,只好急步跟上葉歆和紅緂,不停地賠禮。

不多時,一桌上等的酒菜擺在了葉歆和紅緂的面前,他們也不客氣,吃飽之後便乘著馮海昇的馬車上路。


一路疾馳,馬車來到了丹峰縣和金昌府交界的飛燕山的山麓。

突然轟的一聲,馬車陷落早已設下的陷阱,紅緂抱著葉歆一滾而出。

此時,一群黑衣人已經從路旁的樹林中跳了出來,將葉歆和紅緂團團圍住。

葉歆神態輕鬆,隨手彈了彈身手的塵土,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並不答話,一湧而上,舉刀就劈。

紅緂拔出長劍,但黑衣人只找葉歆,十幾把刀一起劈向葉歆。

葉歆見他們的目標是自己,心中大定,然而這批人單打獨鬥遠不及那些掌門,但很有默契,像是在操演著一種陣法,進退有序,刀光如巨浪般向葉歆滾去,不讓葉歆有反擊之機。

葉歆只能一邊用遁術與之周旋,一邊尋找著機會伺機反擊。

紅緂見敵人不理自己而專攻葉歆,心中猶豫了起來,雖然自己的武功不算太差,但冒然上前,恐怕會影響葉歆。

葉歆等了幾招,便有些不耐煩了。他知道那些掌門仍在追趕自己和紅緂,於是給紅緂使了個眼色。

紅緂心領神會,於是從左方的山路跑去,葉歆也隨之疾遁而走。

黑衣人見葉歆突然消失,愣了一下,轉眼看見紅緂往山上去,都急忙追去。但就在他們進入密林之際,眼前的景象突然為之一變。

大樹、草籐,在黑衣人的身邊組成了巨大的罩子,將他們罩在其中,而枯草落葉在其中飛舞,不時地發出詭異的綠光,葉歆的身影也在其中忽隱忽現地擾亂他們的心神。

與此同時,地上的小草、樹上的枝幹,都成了利器,圍攻黑衣人,黑衣人被周圍的異象所懾,無法發揮陣式的力量,使得葉歆有機會各個擊破。

細細查看了一下黑衣人的實力,葉歆決定擒賊先擒王,要從最強者開始下手,如此一來便可以有震懾效果,其他人就更易對付了。於是幻身於其後,以雪籐狂攻他。

這個黑衣人被葉歆一陣急攻弄得手忙腳亂,又不時地被隨時而來的樹葉和草葉偷襲,抵擋不了幾招,便被雪籐抽中了數次,好在他的內功較好,才沒有受重傷。不過,此時的他也已嚇得心神俱裂,想逃又找不到出路,終於被葉歆打倒在地。

有的人見武功最高的都輸了,索性跪在地上投降,剩下頑抗的人也一一被葉歆打倒。

捆住幾人後,葉歆喝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一個黑衣人驚慌地道:「八皇子。」

葉歆恍然大悟,原來八皇子死心不息,要殺自己報仇,想不到他被罷爵之後還有這種實力,葉歆不由暗暗吃驚。正想再問,大道上突然響起了叫喊聲。

葉歆知道已被那些掌門追上,長嘆一聲,一邊拉著紅緂往下跑,一邊對著紅緂苦笑道:「看來,這最後一戰還是難免,趁他們還沒到,妳騎馬先走,我擋住他們。」

紅緂心知自己幫不上忙,於是點點頭,馬車車輪陷入坑中,但馬沒有受傷,只是被車拉倒在地。

刷刷兩劍砍斷了車套後,紅緂急忙翻身上馬,此時後面的人已追近,見紅緂欲逃,最前面的李廣一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石子,石子以極速向紅緂飛去。

葉歆大驚,急招草木結成葉壁相護,卻被石子擊破葉壁繼續飛向紅緂,但去勢稍緩,紅緂在馬背上翻身右腳橫掃,石子被紅緂踢飛到一邊,而紅緂也覺得腳底隱隱作痛,不禁咋舌,於是一拍馬屁股就跑。

此時,一匹快馬從後面追來,從左側的山坡繞過葉歆所在的位置,直撲紅緂,馬上之人正是趙玄華。

其實他最希望眾掌門親手殺了紅緂,因為紅緂是公主的身份,殺了她就犯了大罪,無路可退。而殺葉歆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為了一解心頭之恨。

此時,他見紅緂脫離自然不肯罷休,親自追了上去,並從懷中摸出三飛刀,向紅緂擲去。

紅緂聽到後面有破空之聲,急忙回頭。見三把飛刀以品字形飛來,她反手揮動手中長劍想打飛飛刀,但飛刀突然下旋。

紅緂愣了一下,胯下的馬驀地淒厲的長嘶一聲摔倒在地,紅緂也失了重心,身子往下落。但她反應不弱,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心中恨意正濃,看趙玄華一人追來,便舞劍攻了上去。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1 19:05:36

葉歆正準備阻截追兵,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頭見紅緂落馬,大驚失色。然而正面的李廣一也到了,面色凝重,雙手舉起手上的青色寶刀疾揮,使出了成名絕技「真空斬」,一道猛烈的刀氣便向葉歆攻去。

葉歆看著地上飛砂走石,知道此招強大,又怕紅緂有事,迅速向紅緂遁去。

此時,紅緂邊跑邊揮舞配劍,然後一個箭步騰身而起,撲向馬上的趙玄華。

趙玄華獰笑著抬手一揚,五枚銀針以梅花形攻向紅緂的前胸。

紅緂身在空中,見銀針攻到,左腳一踏右腳腳背,將身形拔高,銀針堪堪從腳下掠過。

葉歆自然不會看著紅緂遇險,高速遁至趙玄華的身邊,雪籐飛出數十枚綠瑩瑩的籐刺,狠狠地向趙玄華的全身大穴攻去。

趙玄華大吃一驚,急忙轉身逃跑。眾掌門見葉歆要殺趙玄華,紛紛放出暗器相救,一時間,飛鏢、繡針、金錢鏢、飛蝗石、袖箭等暗器滿天飛舞,向葉歆攻去,想逼他離開趙玄華。

葉歆知道要對付的人太多,為了安全送走紅緂,他放棄了趙玄華,身影一閃便讓過暗器,雪籐則纏在紅緂的腰間,想將她送至遠處。

可葉歆的估計有些偏差,那些暗器並不全是攻向他,部分暗器是以燕子迴旋的手法在他身邊掠過,轉而攻向紅緂。

由於葉歆的雪籐鎖定紅緂,令她無法避開,雖然揮動長劍,但依然被兩枝袖箭射入腿部,身上也中了一枚飛針,幸好攻向要害的暗器被她用劍擋飛,否則會當場喪命,便是如此也受傷不輕,而且腿上所中的兩枝袖箭都有毒。

受了傷的紅緂痛得全身冒汗,雙腿麻木,動彈不得,重重地摔在地上。

葉歆見紅緂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受了傷,眼都紅了,高速遁至紅緂的身邊,急聲問道:「妹子,怎麼樣了?」

紅緂忍著痛楚勸道:「夫君,你快走吧!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葉歆見她疼得滿頭大汗,心中又急又痛,用堅定而平穩的聲音道:「妹子,妳放心,不會有人能傷害妳。」說罷召來幾片樹葉,貼在紅緂的腿上,幫她吸毒。

身後的人們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但自恃身份,敵人又受了傷,雖然想著要除掉葉歆,卻一時拉不下臉來圍攻,也不願意偷襲,所以突然停下腳步。

趙玄華坐在馬上心急如焚,但他不想毀了名聲,又怕葉歆會先殺了自己,眼前葉歆已被包圍無路可逃,身邊又有了累贅,心中大安,縱馬跑到遠處的山坡上留意事態的發展。

過了片刻,葉歆將紅緂雙腿的毒吸去,但紅緂雙腿的麻木感未消,仍無法走動,只能躺在地上。

葉歆知道要讓紅緂安全就必須擊敗正面的數百人,而且都是高手,然而自己的道力有限,能否抵抗尚成問題,更別說擊敗。

葉歆沉聲道:「我妻子受了傷,諸位都是大人物,請先放我妻子走。」

李廣一並不想殺一女子,況且又是公主,殺了後患無窮。

趙玄華在遠處突然叫道:「不可,他老婆要是跑了,我們這些人都要成為朝廷命犯!各位千萬別為了一個女人,連累了這裡幾百人,還有你的弟子和家人。」

人群聽他一說,都叫了起來:「一起殺了,免除後患。」

李廣一見眾人異口同聲贊成,也不好堅持,略帶歉意道:「對不起,不能答應你的條件。」接著向身後的人道:「你們退開,我先與他一戰,若是不成,大家再一起上。」

其他人懾於他的名望和實力,不敢不答應,各自退後,讓開一片空地。

李廣一橫刀胸前,喝道:「請吧!」

葉歆冷冷哼了一聲,手上的雪籐再次挺起,直指李廣一。

李廣一將真刀運於刀上,長刀之上立即泛起青光,更顯威風。人們還沒看到他動,數十道凌厲的刀氣便已攻向葉歆。

葉歆見來勢兇猛,避無可避,又怕刀氣傷了紅緂,急召山上的樹葉,形成葉壁,再用一招「葉之漣漪」,試圖將刀氣化去。

眾人見葉歆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綠色的葉壁,這種打鬥方法誰也沒見過,覺得萬分驚奇。

刀氣擊中葉壁時將葉壁壓成凹狀,還帶出了滿天的葉粉,但隨著葉壁表面的漣漪擴大,刀氣的力量被一點點吸去,最後葉壁表面又恢復了正常。

李廣一見刀氣被化解,吃驚不小,但事情不容他多想,縱身躍前,舉起寶刀向葉壁劈去,與此同時,左掌也劈向葉壁。

一股極涼的真氣從他的左手而出,首先攻至葉壁,寒冰似的真氣將水氣凝結在葉壁表面,並迅速將葉壁凝結。此時右手的寶刀也攻到,刀氣在葉壁中心擊出了一個洞,葉壁隨之化解成碎粉狀。

葉歆讚嘆著天下名師果然不同,擁有的力量居然能攻破葉壁,這是他從未遇到的,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將滿天的葉粉再次結成壁,但這次的防護卻是流質的,並高速的旋轉,利用離心力化去猛烈的刀氣。

另一方面,雪籐又飛出數十枚綠刺,雜夾在葉粉之間,反擊李廣一。

李廣一再次左右開弓,寒冰真氣和定魂刀氣同時攻擊,可他看到的只是葉歆用草木幻境製造出來的幻象。

刀氣和真氣將葉粉打得更碎,令葉歆輕易的製造一個又一個的幻象。但葉歆明白,這只能阻擋一時,並不能救自己和紅緂,而且還有這麼多敵人要對付,不能浪費太多的道力和精神力,因而收了道術。

而李廣一打了多時,氣力略減,也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地道:「這是什麼武功,竟然令老夫累成這樣,今日一戰,此生不枉。」

葉歆苦笑了一聲,低頭看著動彈不得的紅緂,突然靜止不動,右手平舉。

紅緂一直凝視著葉歆,見他如此,知道他要幹什麼,驚叫道:「夫君,不可!」

人群見紅緂驚慌失色,猜測葉歆將要使用最厲害的絕招,紛紛向後退去,或者運起全身的真氣護身。

趙玄華尤為害怕,早就跑到更遠的地方去等結果。他知道局勢發展到現在,必有一方要滅亡,雖然他很有信心這千餘名高手不會輸給葉歆,但葉歆表現出來的神奇卻令他一直擔心。

一個像海水一樣晶藍的水珠在葉歆的掌上慢慢地浮現出來,十分美麗。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小巧的水珠必然會有很大的效用。

紅緂看著葉歆,擔心地雙眉緊皺,她見識過這點小東西的厲害,連龐大的船隻都能飛上天空,可見其厲害。

但她也見識過使用這東西對葉歆造成的後果,葉歆兩鬢飄著幾縷白髮便是最好的證據,還有那與葉歆年紀不相稱的容顏,她怕葉歆再次使用會有更大的副作用,甚至因此而死亡。

葉歆卻沒有一絲表情,全神貫注地收集著水元素,雖然知道一定會有副作用,但他相信只要不死便有翻身的機會。

另一方面,他也在召集木能量,時值盛夏,植物茂盛,正是木能量極強的季節,尤其是在這山野之間,大量外人看不見的木能量漸漸彙集在葉歆的身上,隨著能量的增強,葉歆的身體發出極淺的綠光。

然而葉歆很幸運,前面的人都被眼前的異象吸引,只想著防守,後面的人什麼也看不見,又動不了,只好等待,因而沒有人趁機攻擊他,否則他所能收集的能量會大受影響。

滿山的樹木嘩嘩直響,像是在為葉歆吶喊助威,隨著木能量同時被召引來的,還有枯葉、花粉、飛絮、種子等等。

葉歆的眼中突然精光大盛,當水元素和木能量結合之時,強烈的綠光照耀了整個地方,就連陽光也被隔絕於外。

趙玄華見天生異象,嚇得連忙縱馬返身就跑。

葉歆身染綠光,懸在半空之中,恍若鬼魅,非常妖異,他張開雙臂,彷彿在舞動整個世界。

後面的弟子們看到天生異象,心中突然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感,接著紛紛轉身而逃。

然而,他們並不能擺脫成為葉歆傳奇故事的配角的命運,不但是他們,還有那十幾個被葉歆抓住的黑衣人,所有人都同時受到各種植物的攻擊,花、葉、根、莖、果、籽,甚至一個細小的花粉也能產生強大的力量。

李廣一等人雖然全力對抗,但對於無孔不入的攻擊,實在防不勝防,武功較弱首先被擊倒,慢慢地,一個個相繼倒下……

紅緂看著眼前一幕幕地發生,不知道如何反應,連身上的傷痛也拋到九霄雲外。

風景清幽的飛燕山山麓由人頭湧湧變成了空蕩一片,甚至連血肉都消失了。奇特的是大道之上長滿了盛放的鮮花,一片花海,五彩繽紛,十分美麗,只有葉歆靜靜地躺在花叢中,一動不動。

此時,紅緂身上的毒性已去淨,麻木的雙腿恢復了知覺,暗器之傷雖有些痛,但已能走路。

「夫君!」

紅緂奮力撲到葉歆身邊,將他的頭移到自己的懷中,突然發現葉歆的兩鬢已經全白,樣貌的變化卻不大,沒有上次那麼厲害,但紅緂看在眼中,早已心疼地落下了淚珠。

葉歆被她一搖,一口鮮血突然噴了出來,染紅了紅緂的玉臉。紅緂顧不得擦臉,哭嚎著叫喚葉歆的名字。

噴出了鮮血的葉歆慢慢地醒了過來,覺得肺部極痛,知道這次大大的加深了肺部之傷,若不好好調養,只怕連命都保不住,因而張了張口。

紅緂將耳朵湊到葉歆的嘴邊,只聽葉歆的嘴中發出微弱的聲音,道:「不……要要……聲……張……回……雪……竹……莊。」

紅緂哭嚎著答道:「我一定送你回去。」

葉歆臉上笑容略展,然後又昏了過去。

紅緂拔出身上所中的暗器,然後強咬著牙背起葉歆。看了看大道,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官府幫忙,但葉歆卻說不要聲張,她只好咬緊牙關,向京城的方向走去,希望找到村落買到馬車。


由於害怕敵人再來,紅緂專走小路,幾次累得差一點虛脫了,最後終於讓她在一個小山谷中找到了一處村落,住著十幾戶。

葉歆一路都是昏昏沉沉,口中一聲聲喚著「柔兒」,聽得叫人心碎。

紅緂怕他有生命危險,於是到了一家村戶,拍了拍門。

過了一陣,走出來一個中年村婦,樣貌和善,見紅緂背著一個男人,且滿臉淚痕、神色慌張,心有憐意,溫言道:「先進來吧!」

紅緂道了聲謝,急步走了進去。

中年婦女道:「把他放在床上,看他這樣子是受了傷吧!不過我這裡可沒什麼藥。」

紅緂看著臉色慘白的葉歆,輕撫著他的臉,嗚咽著道:「夫君,別死啊!」

只見葉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暫……時……沒事。」

紅緂聽他這麼一說,方才稍稍安心,轉頭問道:「大嬸,哪裡有鎮可以買匹馬?」

中年婦女略加思索道:「往東,往北都有,北邊的大一點,不過稍遠一些,那裡不但有馬,還有馬車。」

紅緂大喜,本想起身去買馬車,心念一轉,又坐了下來,從葉歆懷中摸出幾張銀票,然後找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交到中年婦女的手上,哀求道:「求求妳,麻煩妳走一趟,幫我買輛馬車,我丈夫傷成這樣,我不忍離開。」

中年婦女很和氣,微笑道:「好吧!反正我也想去換點東西。」說罷就走了出去。

葉歆稍有知覺,但頭仍然昏沉,而且肺部像是被刀割一樣劇痛。

紅緂一邊哭,一邊找了水,幫他抹了抹身子,又拿了個瓢裝了點水去餵他。

葉歆靠在紅緂的身邊喝了幾口水,誰知水一入喉嚨便如熱油澆火般使他的肺部一陣抽動,接著嗓子一甜,連水和血噴了出來,接著又昏死了過去。

紅緂嚇得手足無措,趴在葉歆身上大哭不止。

過了三個時辰,中年婦女回來了,除了馬車外,還帶了不少藥物和食物,還有幾床被子,是用來墊於車板上的。

紅緂再三道謝,又塞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中年婦女,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葉歆抱上馬車,接著急急忙忙往京城趕去。


一路上,紅緂想方設法避開行人,專走小路,因為她知道葉歆拯救冰柔的計劃仍會進行,必然不肯暴露自己的實力。雖然日夜趕路,但由於走的是偏遠而崎嶇的小路,所以回到京城已是八月。

好不容易回到「雪竹莊」外,紅緂看了看天色,天邊微亮,已是清晨時分。望著「雪竹莊」的大門,她猶豫了,既不想驚動太多人,又想儘快找人幫忙。

因為「雪竹莊」內見過葉歆和紅緂真面目的人不多,只有葉歆的親信見過。葉歆若是一個人來,便用遁術直闖入內;若是與紅緂錦兒一起來,則用馬車,直入內莊。因而現在冒然闖入,怕會惹出麻煩。

等了一陣,紅緂終於看到龍天行的身影,於是向他招手。

龍天行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見紅緂一臉狠狽地站在莊外的樹林中,嚇了一跳。

當龍天行看到葉歆的憔悴面容時,大吃一驚,急聲問道:「公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紅緂愁容滿面,急聲道:「現在沒有工夫說,我坐在車內,你駕車進莊。」

龍天行立即醒悟,連忙坐上馬車,揚鞭駕車入內,將葉歆載到內莊。內莊也就是原「鳳鳴軒」和「披雲榭」一帶,被葉歆用新院牆隔開,再用毒籐毒草封死,只有他能打開。

紅緂輕輕地拍醒葉歆,葉歆勉強施展道力,將門前的毒籐移開,然後用微弱的聲音交待了安排,紅緂一邊哭一邊點頭。

隨後紅緂進去叫醒了錦兒,讓她將葉歆送到冰柔的籠邊,自己則留在外面。葉歆用完了全身的氣力封好莊門之後,再次昏迷。

紅緂雖然很累,但仍叫龍天行秘密召來葉歆所有的親信,在「雪竹莊」密議。

馬懷仁等人一聽葉歆出了事,都急著跑來。

正廳之中,紅緂坐在平時葉歆坐的位置上,顯出她女將軍的本色,看著在座眾人一眼,沉聲道:「夫君受了重傷,在內莊閉關休養。臨入莊前,夫君再三交待,發生的事一個字也不許說,所以我不能告訴大家發生了何事,你們也不許胡亂猜測,要裝得若無其事。」

「夫人,公子要閉關多久?」

「夫君需要靜養至少三個月。第一個月,夫君恐怕不能行動,這些日子由我來主持大局,之後根據夫君的狀況,若他有能力,他會在莊內做決策,若不行,還是由我主持,直到夫君好了為止。你們的任務都安排好了,丁才,詹事府的事由你負責;丁旭,你管理駙馬府;龍天行,你管理英武館、崇文館和異才捨,負責招攬名士,要多與門客多切磋,十月的武舉必須中舉;馬老,你的責任照舊,我會待在駙馬府,不會外出,有事找丁旭,由丁旭稟告我;馬昌皓,夫君要你投入崇文館,做詹事府的門客,這段日子要多去拜訪名士和官員,增加知名度,而後夫君再推薦為官……」

聽到紅緂有條不紊地安排每一項細節,眾人都很驚訝,但也讚賞紅緂的應對能力。


「鳳鳴軒」

柔兒看著昏迷不醒的丈夫,失聲痛哭了起來,哀嚎道:「相公,怎麼會這樣?是誰這麼狠把你傷成這樣,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子也跟你一起去了。」

錦兒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只好安慰道:「柔姐,葉大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妳別哭了,免得讓葉大哥分心。小姐說葉大哥在自行療傷,需要清靜。」

冰柔連忙止住哭聲,緊張地凝視著丈夫,幽怨地道:「相公一直都身子不好,後來練了道術,才慢慢有了活力,都是我的錯。若我肯留在山中,相公就不會這樣了,我也不會被關在這籠子裡。」說著,淚水又忍不住往下流,但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錦兒嘆了一聲道:「葉大哥真是多災多難,希望他能早日康復。」


白鵝峰一戰,除了張五石墜崖而死外,消失的人一共三百六十一位,包括了其餘一百二十七位掌門。

當他們門下的弟子趕往飛燕山時,只見到一片花海,既無屍體,亦無血漬,卻有眾多的兵器和金屬飾物。他們翻遍了周圍的每一寸土地,連方圓十里都找遍了,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他們掌門的蹤跡。

從此,這一戰就成了天龍朝第一奇案,被稱為「花海奇案」。

不少的人都見過葉歆一人以神奇的招式連敗九十四位掌門,光是這項就足以令他名垂青史。再加上「花海奇案」中,葉歆存活了下來,為他增添了更多傳奇色彩。武林中人一說到他便談虎色變,他也因使用一條雪籐而被武林中人稱為「籐魔」。

唯一脫身的就是趙玄華,但他在葉歆發動攻擊前就跑了,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雖然心中覺得是葉歆殺了所有人,但沒有血漬和屍體,所以找不出證據,但他依然四處宣揚著葉歆是殺人兇手。

然而,他的渲染雖然使不少人仇視葉歆,但也增添了葉歆的威望和名聲,使一向以文章和癡情聞名天下的葉歆增加了武士的英名。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2 21:39:45

葉歆真正清醒,已是半年之後。

隆冬十二月,大雪紛飛,冰封千里,銀裝素裹,玉樓瓊枝,遊人隱蹤,百鳥藏影,唯有一點紅梅點綴著這銀白色世界。

「鳳鳴居」也藏不住一絲暖意,剛醒來的葉歆看了看四周,肺部依然刺痛,忍不住捂著嘴急咳了幾聲,只覺得喉嚨一甜,血腥氣上湧,一口鮮血將要噴出,頭昏眼花,身子軟而無力。

冰柔被葉歆的咳聲驚醒,見丈夫終於從悠長的昏迷中甦醒了過來,一顆懸了幾個月的心終於落了下去,喜極而泣,道:「相公,你終於醒了,我……我都擔心死了。」

葉歆怕妻子擔心,硬是將鮮血吞下去,抹了抹嘴邊的血絲,然後走到冰柔的身邊,柔聲道:「我沒事了,不必擔心。」

忽然,葉歆發現屋內很陰冷,竟然沒有生火,小葉破躲在厚厚的棉被之下也冷的面青唇白,急忙抱在懷中。

小葉破雖然受凍卻乖乖地躺著,沒有哭鬧,看著父親,居然還笑了起來。

葉歆心中一熱,在兒子的臉上親了又親,擔憂地問道:「怎麼沒有生火?破兒都冷成這個樣子,怕是會病。」

冰柔摸著冰冷的欄杆,無奈地苦笑道:「沒有人能出去,也沒有人能進來,若是再過一個月,連糧食都沒了。這幾個月全靠存糧,還有啞婆婆在院中種的菜。」

葉歆見冰柔果然瘦了許多,心如絞痛,歉然地道:「對不起,苦了你們。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回這裏,害得你們母子既擔心又受苦。」

冰柔搖了搖頭,道:「不,幸虧你在我身邊,否則我不知道怎麼過這半年。」

葉歆嘆了口氣,道:「我出去找人送食物和炭來。」

身上雖然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但葉歆還是撐著走出了屋子。剛一開門,外面的風雪就吹了進來,他穿不多,猶如身觸寒冰,縮成了一團。

錦兒正向屋子走來,看見門口突然出現的身影,又驚又喜,急忙跑到葉歆的身邊扶著他,高興地道:「葉大哥,你終於好了,太好了。」

葉歆朝她笑了笑,道:「這半年太辛苦妳了,送我去莊門吧!」

刺骨的寒風使葉歆冷得直哆嗦,連說話都打顫,喉嚨一癢,又想咳,但他硬是忍住了,因為他知道每咳一次都會帶出血,身體還需要休養才能康復。

在錦兒的摻扶下,葉歆走到莊門,然後默用道力將包裹著莊子的毒物移開,露出高大的紅木莊門。

葉歆的身體虛弱,不堪再行,急喘著粗氣道:「錦兒,妳去找馬懷仁,讓他親自駕馬車送食物和應用物品進來。」

錦兒先將葉歆扶回「鳳鳴居」書房的軟椅上,又抱了床被子給他,然後飛快的衝出內莊去找馬懷仁。

葉歆閉著眼睛慵懶地靠在軟椅上,一邊等候馬懷仁的出現,一邊慢慢地思索著這半年的日子,若不是有錦兒和啞婆婆照顧,自己夫妻早就餓死了。

想不到飛燕山一戰竟然弄到如此地步,腦中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雪竹莊」的,只記得迷迷糊糊之中聽到紅緂的聲音。

此時覺得又冷又餓,身子竟微微顫抖了起來,連忙裹緊棉被,好一陣方才感到身子暖了起來,伸頭看了看書房,一切都沒變,忽然看到兩鬢的白髮,苦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少年白頭,這麼下去,只怕不到三十歲,頭髮就全白了,人生如此可嘆啊!」

他再次閉上眼睛,一邊休息,一邊伸出右手搭在手腕為自己號脈,不到片刻,臉色大變,手指急顫得竟然滑了下來,驚愕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苦笑著嘆道:「想不到病勢如此沉重,看來除了她,無人能救我,可是……」

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眼睛掃向門口,就見馬懷仁一臉笑意興奮地衝了進來。

見到葉歆安然躺在軟椅上,馬懷仁激動的聲音微顫道:「公子,您終於醒了,快急死我們了。」

葉歆沒有動,只是微微一笑,道:「馬老,坐吧!快把外面的情況告訴我。」

馬懷仁坐在葉歆對面的椅子上,忽然嘆了口氣。

葉歆有點驚慌,半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尤其是怕武林門派再來找麻煩,急聲問道:「情況不好嗎?」急氣之下,忍不住又捂著嘴咳了起來。

馬懷仁見葉歆咳得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嚇得急聲道:「公子保重。」

葉歆用右手抹了抹嘴唇,並搖了搖左手示意無事。

馬懷仁依然看到他嘴角的血絲,驚問道:「公子,真的沒事嗎?」

葉歆看了看掌心的血絲,微微一笑,道:「真的沒事,再休養一段日子就行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馬懷仁道:「外面的情況也並非太差,只是我們的勢力停滯不前,毫無進展而已。這段日子,朝廷十分平靜,但皇子們都在四下走動,相對而言,我們就差了許多。幸好夫人全力維持,才使一切正常進行。」

「是嗎?真苦了她。」葉歆心想紅緂畢竟出身將門,這點手腕也還是應該有的。

馬懷仁突然走到葉歆的身邊,在他耳邊小聲道:「夫人有了身孕。」

葉歆頓時呆若木雞,最不想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將來豈不是有天大的難題?

想到將來,葉歆苦笑了一下,道:「這事再說吧!我沒有去衙門,皇上沒有說什麼吧?」

馬懷仁道:「夫人替公子寫了奏章,為公子求假休養,皇上批了,還幾次派太醫去府上看,夫人都推說公子靜養之中,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皇上怕再有人騷擾,調了兩隊禁軍交給夫人,守護府第。只是外面傳言紛紛,尤其那些門派的掌門人都消失的莫名其妙,公子卻從丹峰縣活著回來,人們越說越邪,竟將公子說成是大魔頭,很多門派都到府上責問,夫人都推搪不知。有的放棄了,有的還想鬧事,被夫人用護府的禁軍趕跑了。詹事府那裏由白安國代理了公子的職位,一切還算正常。」

葉歆點了點頭,又問:「召請名士,進行的如何?」

「倒是召了不少門客入府,是不是良材就不得而知,還等公子自己去看。」

才說了一會兒話,葉歆已經累得需要閉上眼睛養神,馬懷仁見他如此,欲言又止。

葉歆忽道:「有事就說吧!」

馬懷仁猶豫了一下,道:「公子,您的父母和岳父岳母入京了。」

葉歆嚇得「騰」的一下跳了起來,腳剛著地,身子一軟又摔了下去,苦笑連連,只好靠在軟椅上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八月中,快四個月了。」

葉歆倒吸了口涼氣,又問:「沒出什麼差錯吧?」

馬懷仁吶吶地道:「夫人單獨見了他們,然後就將他們留在府中,後來陳剛也來找人,夫人派人將他打發走了。」

「怎麼會出這種事?我不是寫了信叫他們別來,怎麼會突然入京呢?幸好妹子聰明,要不然大家都沒命了,不過爹娘一定很生氣,我真是不孝。」

葉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立即去見他們,但身子軟綿綿的,用不了力。

馬懷仁嘆道:「多虧夫人,我知道了後嚇得準備安排人逃跑,好在沒事。」

葉歆勉強打起精神說道:「馬老,你先去吧!我的事先別告訴任何人,等過幾天有了氣力再出去,你去叫人多弄點食物和炭來,這幾個月苦了他們母子,瘦了不少,要補一補身子。」

馬懷仁道:「東西已在外面,錦兒和啞婆婆正在弄,我看公子自己也要補一補身子,現在的您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了。」

葉歆強笑道:「不要緊,我年輕,再休息幾天就能復原了。」

「這就好,我看您也累了,就不打擾了,我先出去給您弄盆炭火來取暖,再燉點人參雞湯來。聽說鹿血頗有藥效,棲園新進的十幾頭鹿,正準備過年之用。」

葉歆大喜道:「鹿血治肺痿吐血很有效,別急著殺,先取一頭來,今夜減食,明早再取血。其他的鹿派專人餵養,每日以人參一兩煎水灌之,將滓拌土產草料米豆,不雜其他水草,百日之後更有效用。」

馬懷仁點頭道:「這我不懂,照辦便是,等一會我就牽一頭鹿來。」

「炭火讓錦兒先送到房裏去,破兒凍得臉色不好,我怕會生病。人參湯倒是補氣的好東西,他們母子都瘦了,正要補一補,叫藥鋪多弄點這類東西來。」

「是,公子!」馬懷仁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葉歆躺在軟椅上為紅緂有身孕而苦惱。如此一來,事情就大了,想送她回鐵涼只怕也難了,至少也要等她生下來,而且父母又見過她,知道她腹中已有孫子,必定不肯讓自己送她離去。

爹娘怎麼會突然入京呢?好在沒有鬧事,不然一切都完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等養足了體力,這才回到內屋,屋內多了火盆,頓時暖和多了,小葉破的臉色也變得紅潤了起來,冰柔剛餵完奶,正哄著兒子玩。

葉歆笑著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想起紅緂腹中的孩子,心中又是一愁。

冰柔見他面有難色,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葉歆心中一緊,略加思索,嘆息道:「柔兒,爹娘和岳父岳母都來了。」

「真的?!」冰柔大喜過望,隨後又頹然坐倒,失望地道:「可我這樣子怎能讓他們看到?他們一定會很傷心。」

葉歆輕輕地摸著她的臉,道:「他們早就來了,但我又不在,只怕紅緂妹子已把真相告訴了他們,想再瞞他們是不行了。」

冰柔也一直思念著父母,略略思考便點頭同意了。

葉歆沒有立即回府,因為身體太弱,還需要休養幾日方能有氣力,而且這咳血之症更需要靜休。

馬懷仁不時地看望葉歆,隨著食物的改善和藥物的輔助,又以鹿血養之,身體日漸好轉,眼見著離新年還有三日,葉歆覺得是時候回府了。


這日一早,他告別了妻子便遁身往府第去。

來到門口,見有幾個禁軍裝扮的士兵在閒聊,心中甚慰,但他沒有現身,直闖南院。

當他穿過前院和南院的長走廊時,突然看到了紅緂的身影正往外走。半年不見,紅緂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眉宇多了沉穩,威嚴莊重,隱隱有一種懾人的氣勢,然而隆起的小腹又添了不少祥和。

正當葉歆想前去相見之時,她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名男子,長得一般,但身體挺壯,像是個武者,只是眉宇間有些輕佻之色,看得很不順眼。

葉歆有點驚訝,走近一看,是一張極為陌生的面孔,覺得此人不是家丁就是門客。

葉歆本不想偷聽他們在說什麼,但話語傳到耳中,使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只聽紅緂不耐煩地道:「李彪,你沒事就回英武堂吧!我還有事要辦。」

李彪含笑道:「夫人,李彪只是想助夫人一臂之力。」

紅緂冷冷地道:「不必了。」

李彪嬉笑著問道:「夫人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紅緂冷哼了一聲,甩袖而走。

李彪急步跟上,道:「夫人何必如此,李彪只是說笑而已。」

紅緂不理他,逕向南院走去。

李彪忽道:「夫人,大人好像一直都不在府中,還有妳怎麼連自己的爹娘都軟禁在府中,這恐怕於理不合吧?」

紅緂大驚失色,怒喝道:「你怎麼知道?」

李彪慢條斯理地走到紅緂的身邊,邪淫的目光在紅緂身上一掃,輕笑道:「夫人百密一疏啊!前幾日我沒事到處走走,有幸看到夫人與一個老頭密議,於是偷聽了一點。我記得老頭說什麼大夫人、二夫人,細細一聽原來那四位老人是大夫人的父母和公婆,不是夫人的親人,所以要軟禁起來,等大人回來再說。我只聽說過葉大人只娶了一個夫人,怎麼會多了一個?」

紅緂大驚,那日自己與馬懷仁談到此事,想不到李彪竟然在一旁偷聽,好在李彪有意要挾,所以沒有說出去,萬一走露了消息,自己可對不起丈夫。

面色一沉,眉尖緊蹙,紅緂冷冷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李彪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知道大人何在。還有,到底大夫人在什麼地方,大人為何要欺君?」

紅緂猶豫了一下,眼神自然地露出了殺機。

李彪看在眼中,並不驚慌,輕笑道:「夫人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妳的武功不是我的對手,若是嚷了出去,只怕會影響大人的前程,還望夫人三思而行。」接著滿臉邪笑地盯著紅緂道:「李彪對夫人傾慕已久,自然不會害夫人,只是我的手頭有點緊,想借上三、五千兩銀子。如此一來,李彪自然守口如瓶。」

聽到李彪竟然無恥地要挾紅緂,葉歆憤怒已極,一團熱氣直衝腦門,顧不得此時不宜使用道術,突然出現在李彪身後,腰間的雪籐迅速纏住李彪的脖子,李彪毫無防備,而且距離很近,一下便被籐刺刺入頸部穴道,動彈不得。

紅緂見葉歆突現出現,欣喜若狂,一下子撲到葉歆的懷中大哭起來,幾個月的掛念都在這一刻完全抒發出來。

葉歆自從知道紅緂有了身孕之後,心情就十分複雜。見她情癡若此,也感動不已,讓她哭了一陣,然後推開她,冷冷地看著李彪。

李彪被葉歆眼中的兇光一攝,嚇得雙腿發軟。他早就聽說葉歆的傳說,來到府中之後一直沒見過葉歆,因此才敢色膽包天調戲紅緂,卻想不到葉歆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身後。

葉歆冷冷地一笑,二話不說,抽出紅緂腰間的配劍,一劍就砍下了李彪的頭,鮮血從斷頸噴出,灑了一地的血,接著屍體也栽倒在地。

他一劍乾淨俐落,眉頭都不皺一下,連紅緂也呆住了,心想半年不見,夫君的性情似乎變了許多,從前的他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的殺人,總是要細想一下,能不殺人儘量不殺,現在殺死李彪竟然問都不問。

葉歆見紅緂死盯著自己,若無其事地道:「這種人不必廢話,宰了乾淨,我爹娘和岳父岳母呢?」

紅緂這才想起這事,歉然道:「對不起,爹娘和冰大叔夫妻都在南院的『養怡軒』。我告訴他們,你和柔姐都有危險,請他們暫住府中,若是出府便會招來殺身之禍,他們怕了,所以待在府中半步不出。我也守著院門,不讓他們出去。」

「他們沒問妳是誰嗎?」

「問了,但我怕壞事沒有說,本以為你只需兩個月便可以回來,想不到竟然等到年底,這幾天他們一直吵著要見你。」

葉歆點了點頭,溫言道:「辛苦妳了。」

紅緂甜甜地一笑,摸了摸隆起的小腹,道:「不辛苦,每天都感覺到他一天天在長大,心裏充滿了力量。」

葉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嘆了口氣,道:「我去看爹娘,妳找人把這裏收拾了。若有人問起,妳就說此人意圖不詭,被我殺了,再告訴丁旭,晚上把人都叫到府裏來,我有話說。」說罷便向南院中走去。

此時他的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母,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據實說出。
作者: pecaya    時間: 2010-2-12 21:40:06

南院中有不少的獨立小院,環繞著中央的花園和水池,「養怡軒」與紅緂住的「玉寧居」只一牆之隔。

葉歆來到「養怡軒」門口,看著紅色的大門,躊躇了一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走進去。

「養怡軒」的小院內,四老正坐在庭中的石桌旁哀聲嘆氣。

面對門口的冰離正嘮叨著:「歆兒和柔兒不知在搞什麼,這裏……」

忽然看見門口走入一人,樣貌與當年的葉歆十分相像,只是兩鬢全白,竟比自己的白髮還要多,臉上帶著濃濃的滄桑感,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剛滿十九歲的青年,而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成熟男人。

葉君行、陶晶和田氏見冰離說到一半就眼睛發直,呆呆地望著門口,全都順著他的眼光轉身望去,看著似像非像的葉歆,都驚呆了,久久不能說話,直到葉歆眼含熱淚撩袍跪倒在四老面前磕頭,方才回過神來。

「爹娘、岳父岳母,歆兒不孝,讓你們吃苦了。」

陶晶首先撲了上去,抱著兒子,手指顫抖的摸著葉歆兩鬢的白髮,顫聲問道:「兒子,是你嗎?」

葉歆含著淚道:「娘,是我。」

陶晶抱著兒子大哭:「天啊!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苦命的兒啊!娘想你想得好苦啊!」

葉君行,冰離和田氏老淚縱橫,也忍不住撲了上來。

田氏邊哭邊問:「歆兒,柔兒呢?」

葉歆忽然脫離母親的懷抱,跪在田氏和冰離的面前「咚咚」連磕數個響頭,哭道:「岳父岳母,女婿沒有照顧好柔兒,對不起你們兩老。」

田氏嚇得嚶嚀一聲昏了過去,冰離急忙扶著妻子,在她的人中輕捏。

田氏過了良久才幽幽醒來,哭問道:「柔兒怎麼了?她是不是……」

葉歆連忙道:「柔兒還活著。」接著黯然神傷,長嘆了一聲,道:「可惜生不如死!」

田氏和冰離聽到前面一句笑容剛現,可後面的話令他們又傷心起來,但畢竟活著還有希望。

葉君行忽然一掌摑向兒子,葉歆被重重地打了一個耳光,愣愣地看著父親。

葉君行咬牙切齒地怒罵道:「你這個畜牲,妻子活的生不如死,你不想辦法救她,居然又娶一個,還……還有了身孕。」

對父親的指責,葉歆無從辯駁,內心也無法饒恕自己的行為,悲痛之下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接著便軟倒在了陶晶的懷中。

陶晶嚇得面無血色,一把抱住兒子,對著丈夫哭吼道:「兒子都成了這個樣子,你還打他,難道要打死他,才甘心嗎?」

冰離並不是反對三妻四妾的人,只是十分想知道女兒的真實情況,而葉歆的再娶也令他感到疑惑,此時見葉歆噴了這麼一大口血,大驚失色,因為一般因悲傷或急怒攻心所引發的吐血量很少,像這種大量噴血,必是內傷極重所致,心急之下立即伸手去幫葉歆的把脈,不到片刻就驚得大聲叫了起來。

陶晶一直罵著丈夫,葉君行也覺得自己過於魯莽,又悔又急,擔心地看著兒子,他們聽到冰離居然嚇得大叫了起來,都驚慌失措,急聲問道:「歆兒怎麼了?」

冰離眉頭緊鎖,手指一直顫抖著伸向葉歆,驚得說不出話來。

葉歆苦笑著用微弱的聲音道:「岳父,不必了。」

冰離的眼淚越流越多,顫聲問道:「是真的嗎?」

葉歆強笑道:「岳父,放心吧!還有救。」

冰離搖頭道:「你不是騙我吧?我號過你的脈,肺木盡傷,神仙難救。」

陶晶和葉君行嚇得緊抓著冰離:「是真的嗎?歆兒真的沒救了?」

葉歆含笑道:「爹、娘,別忘了,我是天龍醫聖,醫術救不了,還有道術。」接著又轉頭對田氏道:「岳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將柔兒平平安安的送到您們的身邊,還有您的外孫。」

田氏哭著點頭道:「我信,你要先養好身子,不然柔兒會怪我們的。」

紅緂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養怡軒」,聽了他們的對話早已呆住了,眼淚不斷地從眼眶中流出,接著撲到葉歆的身邊,大聲哭道:「夫君,你怎麼不告訴我?」

四老神情怪異地看著紅緂,一時不知如何稱呼她。

葉歆含笑道:「妹子,沒事的,我說有救就一定有救,別哭了。」

陶晶首先開口問道:「歆兒,這位是……」

葉歆喘了口氣道:「她叫紅緂,是我的妹子,多虧了她冒名頂替柔兒,才守住這個秘密,我欠她太多,一輩子都無法還。」

四老看著紅緂隆起的小腹,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禁面面相覷。

紅緂嗚咽著道:「還是先扶夫君去休息吧!別誤了。」

四老這才反應過來,合力抱著葉歆回到紅緂的房間,將他放在床上。

葉歆哭了一場,又吐了血,精神很差,不到片刻就累得睡著了。

紅緂跪倒在四老的面前,道:「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各位,這幾個月來將你們困在這裏,是我的不是,請四位責罰。」

陶晶和葉君行見她懷了孩子,其實都很高興,但礙於冰離面上不好交待,遲疑了半天還是沒有回應。

冰離明白他們的心思,嘆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說什麼,這些日子多虧了妳照顧歆兒,快起來吧!別影響了孩子。」

紅緂這才站了起來,將四老扶到廳中。

田氏急著問道:「柔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紅緂便將事件發生的經過簡要地說了一遍,四人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這等事,葉歆現在所犯的罪足以誅滅九族。

「砰」一聲,冰離一拍桌子,自責道:「老哥,都是我的錯,沒有教好柔兒,弄得她這樣要強,若她肯忍一忍,讓歆兒向皇上求助,說不定問題已經解決了。可是她逼著歆兒不許將消息外洩,才有今天的危機,還把好好的一個歆兒弄成這樣,這事要是傳了出來,不但誅九族,還會令歆兒遺臭萬年。」

葉君行嘆道:「冰老弟,不必自責,歆兒這是自願的,而且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想辦法治好歆兒的病吧!」

冰離搖了搖頭,道:「肺木盡傷,我能做的只是幫他養氣潤肺,但他必須安心靜養,這樣也許能有好轉,否則我也無能為力。既然歆兒說自己有辦法,我們就從旁協助他,希望他真的有辦法。」

紅緂抽泣著道:「去年夫君為了救柔姐已傷了肺,這次傷上加傷,都是我的錯,若不是為了救我,夫君根本不必受傷。」

陶晶已把她當成是兒媳,擁著她道:「別哭了,影響胎兒就不好了,不知那個孫子是長得什麼樣子,真想去看看。」

其他三老想起自己新添的孫子,才稍解愁意。


傍晚時分,葉歆方才醒來,胸口的痛楚略減,知道定是岳父之功,想起要辦之事,便硬撐著要下床,卻被眾人攔住了。

冰離勸道:「歆兒,還是休養一段時間吧!我試試用些補氣潤肺的藥。」

葉歆搖頭道:「柔兒困在籠子裏度日如年,我們不能再等,這半年毫無進展,不能再坐等機會流失,如今的態勢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失去了眼下的機會,將來就更難了。」

葉君行道:「歆兒,你的計劃有用嗎?要掌大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會成功嗎?」

「爹,一定要試一試才知道,畢竟天下良才眾多,也許有人能救柔兒,我不會放棄。」

冰離嘆道:「歆兒,你已經盡心盡力了,若是機會不大,還是不要勉強,柔兒雖然被困籠中,但總有命在。」

葉歆自信地道:「岳父,放心吧!一定成功。」

眾人見他執意如此,只好無奈地讓他下床。

葉歆披著件貂皮大衣走到案桌前坐下,拿筆寫起了奏章。第一份是請求皇上讓自己官復原職;第二份則是皇帝一直要他寫的「崇武賦」,九成門派的掌門已經死了,廢除門派便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反對聲音也會較少,而且只有這兩份文章一起上奏,皇上才會儘快為自己復位。

葉君行忽道:「歆兒,還記得小時候你第一次學習軍略之術時說過什麼嗎?」

葉歆停下筆,抬頭應道:「自然記得,您說兵者,詭道也。用兵與做人不同,用兵可以不擇手段而求一勝,若用之做人,會使人變得陰險卑鄙,所以在學習兵法謀略的同時,要注意心性的培養,千萬不要深溺其中,否則悔之晚矣。」

葉君行道:「我不清楚你的計劃,但聽了異荷的故事,覺得你用的都是陰險毒辣的詭計,我希望你依然要記住我說的話,別毀了自己。」

葉歆苦笑道:「爹,您不在官場,所以不清楚。現在的朝局極為不穩,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明暗都來,雖然八皇子被我弄倒了,但其他皇子爭位會更加激烈,只要皇上駕崩,隨時可能有內亂。我若不趁機弄權,遲早會被吃掉。」

「可你總是以陰謀對人,別人自然也會用陰謀對你。」

「因此我才會如此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地往上爬,除非立時能救出柔兒,否則我不會罷休。」

田氏看了紅緂一眼,嘆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麼,但柔兒有你這麼一個丈夫,她真是幸運。若是其他男人,也許早就扔下不管了,聽說你每天晚上扔下緂兒去陪柔兒,緂兒也挺可憐的。」

葉歆抬頭看了站在身邊磨黑墨的紅緂一眼,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然後對田氏道:「岳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連『血劍之誓』都守不住,根本不配做柔兒的丈夫。妹子跟著我只會受苦,我於心難安。」

冰離嘆道:「你的運氣可真不好,從小就病,到現在還是一樣,我這個岳父也做不了什麼,只能靠你自己了。」

葉歆微笑道:「岳父,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也不可能經歷這麼多事。」忽然口風一轉,嘆息道:「若當年我死了,柔兒和你們也不會為我受罪了。」

屋內一片唏噓,紅緂見氣氛不對,怕影響了葉歆的病,於是微笑著寬慰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柔姐有你們照顧,一定生活的更好,我已安排人在『玉寧居』排下小宴,我陪你們先過去吧!夫君寫完奏章便會去。」

四老點了點頭,正欲離去,葉歆忽然問道:「陳剛伯伯呢?」

葉君行嘆了口氣道:「陳老太爺過世了,外面還傳說是你殺的,不過你陳伯伯沒有相信,丁憂回鄉守孝去了。」

葉歆嘆道:「陳老太爺雖不是我殺,卻因我而死,實難安心。」說罷不再多言,奮筆疾書,寫下了千古留名的「崇武賦」,準備次日呈上。


是夜,葉歆的親信會聚於駙馬府,只有龍天行不在,他中了武舉,被編入軍隊,現在西方百里外的黃安縣任護軍副尉。

白安國和李浩等六位舊八皇子黨成員第一次參加聚會,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們都是刑部的主要官員,其中以任刑部右侍郎李浩的官位最高,其他還有郎中和主事。

等了良久,葉歆姍姍來遲,見眾人都在坐,笑著拱手道:「諸位,我養傷這半年全靠諸位鼎力支援,不勝感激。」

葉歆又朝著李浩道:「李大人,蒙你不棄,過來助我,葉某不是忘恩之徒,定會重重酬謝。」

李浩笑道:「哪裏,葉大人前途無限,我們跟著你也是光榮。」

葉歆淡淡一笑,喚道:「上酒,我要敬幾位大人一杯。」

話音剛落,紅緂便親自捧著酒盤上來,上面放著六杯酒,酒香撲鼻,一聞就是上好的玉釀。

見公主親自敬酒,李浩等人連忙站起來從酒盤上拿起酒杯。

葉歆捧著茶碗笑道:「我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敬六位一杯,以後咱們同心同德,幹出一番大事。」

「願助葉大人成為一代名臣!」李浩等人仰頭便乾。

葉歆喝了一口茶水,見六人都喝了,微微一笑,道:「坐下吧!」

丁才忽然發難道:「白大人,你提拔的那幾個人都是蠢貨,這恐怕不妥吧?有損我們大人的威名。」

白安國沒有理他,從袖子裏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面上,笑道:「駙馬爺,這是賣官得來的八萬兩銀子,是下官孝敬您的。」

丁才冷笑道:「你為了這些銀子,居然連賣官都做得出來,這事要是皇上發現了,連大人也要受牽連。」

白安國連忙解釋道:「那些都是八九品的小官,不會有事,況且大家都是看著駙馬爺如日東昇,才求著進入詹事府,多點人搖旗吶喊也是好事。」

葉歆一邊聽,一邊在紅緂的耳邊吩咐了一句話,紅緂點了點頭,走入了內房,片刻之後又托著一個銀盤出來,上面放著一大疊銀票,李浩等人都看傻了。

紅緂將銀票放在桌上,回到葉歆的身邊坐下。

葉歆微笑著指著那疊銀票道:「李大人、白大人,這裏有六十萬兩,你們六人每人十萬兩,算是我的謝禮。」

李浩等人看著眼都花了,雖然嘴裏婉拒,但眼睛一直盯著銀票。

葉歆含笑又道:「諸位,還是收下吧!你們為我做事,我自己不會虧待你們,他們都知道我的脾氣,只要肯盡心做事,我會很慷慨。」

李浩等人這才收了銀票,一臉喜氣。

葉歆忽然臉色一正,淡淡地道:「李大人,你們六位以前是八皇子的人,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你們,所以在你們剛才喝過的那杯酒中下了奇毒。」

「什麼?!」白安國等六人嚇得面如土色,身子發顫,充滿了懼意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葉歆。

葉歆輕笑道:「不必緊張,只要你們忠心辦事,這毒是不會起作用的。也許你們會暗中想辦法解毒,但若是解錯了,你們的小命就沒了。」

李浩吞了吞口水,顫聲道:「一定忠心。」

「好,既然如此,你們可以忘了身上有毒。現在我要說正事,白安國。」

白安國連忙陪笑道:「駙馬爺有何吩咐?」

葉歆指了指白安國那八萬兩銀票,冷冷地道:「下次再幹這種蠢事,我第一個宰了你。」

白安國嚇得一哆嗦,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葉歆不再理他,轉頭對李浩道:「李大人,刑部的事還是照樣吧!我不會插手。不過你要小心,別為了一點銀子弄出大禍,到時候可別怪我。」

身上中毒,李浩哪敢不答應,連聲道:「一定,一定。」

葉歆不再多言而說起閒話來,李浩等人根本坐不下去,每次看著葉歆的笑容就忍不住頭皮發毛,坐了一陣便紛紛告辭而去。

送走了白安國等六人,其他人依然在坐,丁才笑道:「公子這招好,嚇一嚇他們,讓他們不起疑心。」

馬懷仁笑道:「隨便說一聲酒中有毒就嚇成這樣,他們也真膽小。」

張肅好奇地問道:「酒中無毒嗎?他們為什麼沒發現?」

丁旭笑著道:「以公子的為人,酒中一定不會有毒,他們心中有愧,自然會覺得中了毒。」

葉歆淡淡地道:「你們錯了,酒裏真的有毒,而且是劇毒,隨時可以要他們的命。」

「啊!」眾人大吃一驚,愣愣地看著葉歆,他們這才發現這次的變故令葉歆多了些急躁,多了些冷酷。

「他們這種人不是善類,若不能真的捆住他們,只怕隨時會倒向敵人。如今名利和生命雙重控制,這樣才能更好的控制他們。」葉歆知道自己的變化,但沒有理會。

在座諸人聽了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尤其是當葉歆掃視著每一個人,就像是同樣在警告自己。

葉歆知道不能一直威嚇,因而含笑道:「昌皓,明日跟我一起去衙門,有事要你做。」

馬昌皓一直等著這個機會,如今如願以償,自然連聲答應,笑得合不攏嘴。

葉歆又道:「馬老,以後不必再偷偷摸摸了,你明日投到異人捨。但『雪竹莊』要嚴密守護,不許任何外人接近,你搬到『棲園』,日後我會去『棲園』找你。其他人也一樣,明日起隨意出入葉府和『聚賢池』。」

「是,公子!」看著眾人恭敬的神態,葉歆滿意之極,送紅緂回去睡著之後,便又回到「雪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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