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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隨波逐流]一代軍師第三部-奪嫡風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5:30     標題: [隨波逐流]一代軍師第三部-奪嫡風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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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6:05     標題: 1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乙亥,自戶部事發後,朝野無聲,平靜以待風雨。太宗托病免朝,終日不出。

  ——《雍史。太宗本紀》

  南楚同泰二年乙亥,哲漸病癒,其時朝野雖安,然奪嫡之事蓄勢待發,哲為雍王主事,唯以隱忍為要。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春光融融,和風徐徐,寒園之內,已經是綠樹成蔭了,自從去年的戶部風波,尚書梁謹潛被突然鴆殺之後,局勢突然莫名其妙的平穩了下來,雍帝李援連下詔旨,將戶部大小官員盡皆去職的去職,降級的降級,罰俸的罰俸,戶部清洗之後,新任的戶部尚書是三原韓德,他是在戶部多年的官吏,只是沒有科舉,又沒有背景,多年來一直不得志,這次戶部清查,只有他那裡帳目最清楚,所以李援將他越級提升,韓德此人,不偏不倚,心中只有一個皇上,太子也不敢輕慢他,太子雖然又將不少人手插了進去,可是戶部已經不像原來那樣如臂使指了。

  去年五月,咸陽出現魔宗弟子的消息鬧得天下皆驚,最後那個淫賊被鳳儀門抓住,那人自稱是不服當年宗主被逐,故而到中原興風作浪,鳳儀門將此人殺死之後,親自派人送了骨灰到北漢,魔門宗主京無極十分冷淡,既未發難,也未致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之後,大雍的政局突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沉靜,太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的理政,雍王除了不放手軍事之外,平日只是在王府中潛心讀書,既不交結朝臣,也不招攬賢士,唯一的動作就是經常將一些落第書生、貧寒士子送到幽州任官,李援允許幽州自行選官,所以並不干涉,這些人都並非什麼曠世奇才,所以太子方面也不願因此翻臉。兩方面都是韜光養晦,所以大雍局勢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平靜,可是有心人卻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壓抑罷了,太子和雍王已經是不死無休的局面了。

  姑且不論外面的風風雨雨,寒園之內,正有一番奇景呈現,在涼亭當中,雍王悠閒的看著棋盤,小順子坐在對面,神色平靜的放下了棋子,示意雍王該輪到他了,而在涼亭之外,一個白衣書生正在草坪之上,四肢著地,扮成坐騎,而在他身上,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正用嬌嫩的聲音喊著「駕、駕,爹爹快跑。」

  這一年來的安心靜養,我已經全然恢復,雖然還是顯得文弱單薄,但是容光煥發,已經不是那種隨時都會斷氣的蒼白模樣了。不過當了一拄香時間的「馬」,也已經是氣喘吁吁了,只得告饒道:「藍藍,爹爹已經不行了,你也不想累壞爹爹,沒人給你念駿哥哥的信吧。」

  柔藍烏溜溜的眼睛轉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從我身上滑了下來,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我要去看公主娘娘。」

  我笑道:「今天不行,過幾天如果王妃去看公主,我請她帶你去好不好?」

  柔藍撅著小嘴道:「公主娘娘都說藍藍可以經常去看她呢?」

  我微微苦笑,這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自從公主在無塵庵清修之後,她和韋膺的婚事也就拖了下來,皇上沒有取消賜婚,可也沒有逼迫公主完婚,只苦了韋膺,又不敢娶妻,又不敢要求大婚。我和公主的流言也傳了幾日,可是畢竟我和公主都不見面,所以在雍王的打壓下,又沒有太子的推波助瀾,流言很快就煙消雲散了,畢竟沒有人想把不參與宮中紛爭的長樂公主逼了出來,再加上不想惹怒李援,所以這些流言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其實我想雍帝可能也聽到一些風聲,可是我和長樂既然沒有私情,也沒有見面,他總不能因為長樂可能對我有情而處罰我吧,所以這一年來,我還是過得很滋潤的,只不過,我經常會想起長樂公主,一幕一幕的回想僅有的兩次見面,後來雍王妃常常去看公主,而柔藍也常常被王妃帶去,這一點倒沒有引起什麼是非,誰不知道雍王妃將柔藍視若己出,誰不知道世子李駿在幽州,每個月必定派使者進京向雍王述職,而使者每次必定帶來一些小女孩的玩具和一封書信,所以柔藍在大雍宮廷的出現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長樂公主喜歡柔藍,大家只當她膝下空虛,所以喜歡小女孩兒罷了,雖然也有人想到「愛屋及烏」的可能,但是誰也不敢把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搬上檯面。而且為了見見柔藍,長樂公主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宮裡,畢竟雍王妃進宮拜見皇后貴妃是件平常的事情,她若是總到無塵庵去看公主,這倒會令人擔心公主是否和雍王走得太近。因此,就連長孫貴妃也對柔藍十分疼愛,有時還會把柔藍留在宮裡幾天。柔藍也見過雍帝李援,李援也很喜歡這個精靈淘氣的小丫頭,這樣一來,更沒有人敢多嘴多舌了。

  雖然這一年來我也沒有和公主見面,甚至也不曾想辦法問過她是否真的對我傾心,可是總是忍不住將新作的詩詞通過雍王妃送給她,她也沒有回音,只是經常給柔藍一些玉珮護身符之類的賞賜。聽雍王妃說,這一年來,公主氣色大好,不僅常常歡笑,而且在雍帝和長孫貴妃面前也是神色開朗,兩人見她這樣,反倒覺得不必急於迫她出嫁,讓她鬱悶不快。如果說還有什麼讓她不樂的,大概就是韋膺的柔情攻勢吧,說起來韋膺對公主倒也是誠心誠意,雖然因為公主拒婚而失意,但是每每送上一些小禮物,或者是孤版書籍,或者是上好的筆墨紙硯,來討好佳人,這種細水長流的柔情攻勢讓皇上和長孫貴妃都十分感動和支持,雖然長樂公主並無動心,可是韋膺彬彬有禮,從不咄咄逼人,總是禮數周全,公主又是性子溫柔的人,不願惡言惡語的拒絕,只能冷淡疏離一些罷了,但是對於韋膺和公主的婚事,皇上和長孫貴妃都是樂見其成的,所以長樂公主就不免時常和韋膺「偶遇」了。前些日子,我想既然韋膺癡心追求,我不妨冷淡一些,若是公主能夠匹配佳偶,我也可以放下心事了,因此一個多月沒有讓柔藍進宮,誰知雍王妃很快就對我說,這段時間公主情緒不佳,又去了無塵庵小住,這種情況,我若還不明白公主的心意,那麼我恐怕就是世上最大的白癡了,因而再也不禁止柔藍進宮,雖然兩人從不相見,可是奇特的,總是能夠感覺到心中溫馨陣陣,雖然咫尺天涯,可是卻覺得並無隔絕。

  不管怎麼說,終於讓柔藍下去了,說來好笑,柔藍還不認字呢,世子李駿就一封一封的書信送來,當小女孩捧著書信一個字都不認得,苦惱的扯著我教她認字,我只能哈哈大笑了,就是我想教她寫字唸書,想看懂這封信也得等兩年,無奈何之下,只得給她念信,其實內容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今天去了什麼地方,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只是這個李駿倒是很會說話,每次柔藍聽了都鬧著要去幽州玩,幸好她不會吵鬧太久。柔藍雖然還小,可是已經有了羞澀之心,絕對不肯讓別人看到信的內容,只讓我替她念,所以我才能威脅她放我一馬,更決定晚點教她認字,否則沒有了這個殺手鑭我可怎麼辦呢。

  看我終於起身了,領著柔藍向涼亭走來,李贄笑道:「隨雲,你來了,好了這一局就這麼算了吧。」

  我看看棋盤上,李贄的棋子已經七零八落,笑道:「人都說善奕者善戰,若是沙場作戰,小順子是必輸無疑,可若是下棋,殿下也只能甘拜下風了。」

  小順子面無表情的收起棋盤和棋子,完全沒有意思附和,只是嘲弄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由摸摸鼻子,實話說,我和他下棋,現在這小子可以讓我三子了。

  坐下來端起茶杯,小順子已經將柔藍交給王妃的侍女送回去了,覺得渾身上下有些酸痛,一杯熱茶下肚,我覺得精神一震,不由舒適地呻吟了一聲。

  李贄笑道:「昨日秦青申斥了禁軍北營統領裴雲,說他帷薄不修。」

  我微微一笑道:「這是李寒幽的主意吧,如今秦青可是唯妻命是從啊。」

  這一年來最風光大概就是秦青和李寒幽了,半年前她已經和秦青完婚了,完婚之後不久,秦青就升任禁軍大統領,雖然實際上禁軍大統領一直都是個虛職,禁軍實際上是由撫遠大將軍秦彝掌管的,可是秦青乃是秦彝長子,比起別人來當然不同,雖然秦彝仍然沒有將權力下放,但是現在秦青還是可以調動部分禁軍的。如今秦青已經是大雍頗富盛名的青年將領了,而靖江公主李寒幽本身已經是公主之尊,又是鳳儀門弟子,雖然她的出嫁讓她不再可能是鳳儀門內堂弟子,但是她在鳳儀門的崇高地位還是很明顯的,這樣一對夫妻,自然是萬人矚目了,更難得是,他們又是恩愛非常,更讓大雍朝野艷羨非常。

  李贄冷笑道:「裴雲前些日子正式將愛妾迎娶入門,他的正室夫人卻得到一紙休書,這也難怪李寒幽大怒,裴夫人薛秋雪乃是鳳儀門弟子,據說和李寒幽情同姐妹。」

  我端起茶杯,淡然道:「這也只能怪那個女子愚蠢,裴雲擺明了不想娶她,當日裴雲上薛家請罪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他已經有了外室,並且已經懷孕,如果薛家願意退婚,情願付出代價,那薛小姐卻執意要嫁入裴家,這也罷了,若這個女子肯守本分,裴雲本是善良之人,天長日久,未必不能接受她,可是她的手段還不到家,手段過於急進,反而讓裴雲敬而遠之,現在還作出加害妾室和初生嬰兒的事情,若非發現及時,這就是兩條人命,若非礙於鳳儀門,只怕裴雲早就一劍殺了她了,不過秦青責備裴雲也是有道理的,無論如何,這也確實算的上是帷薄不修。」

  李贄說道:「這樣一來,鳳儀門自然不肯罷休,雖然礙於人倫不能直接插手,可是她們指責裴雲不應該冷落結髮妻子,已經和少林爭吵了好幾次。」

  我笑道:「雖然她們說得不錯,可是少林根本就默許了裴雲這種行為,裴雲是他們精挑細選的弟子,他們是絕對不願意裴雲和鳳儀門有什麼關聯的。」

  李贄點頭道:「話雖如此,可是少林畢竟不會和鳳儀門翻臉,鳳儀門雖然也不能公開找裴雲麻煩,但是李寒幽還是可以通過秦青來為難裴雲,你說該怎麼辦呢,裴雲是你好不容易在禁軍紮下的釘子,可不能隨便放棄。」

  我搖頭道:「殿下過譽了,我不過是引了一條路,能夠讓裴雲衷心效忠殿下,都是殿下自己的本事,自古良臣擇主,如果不是殿下仁義賢明,裴雲怎會甘心效命,這次殿下也得出手相助,必然可以令少林寺真正支持殿下,從前雖然少林有意和殿下合作對付鳳儀門,但是礙於皇上和太子,始終只能暗中支持,這次鳳儀門太過囂張,只怕會惹怒了少林,這正是殿下的機會。」

  李贄歎息道:「隨雲,本王對你佩服萬分,一年前你的作為,讓朝野有識之士看清了太子的一些面目,現在他們即使沒有決定支持我,也都轉為中立,從前很多人都認為太子是儲君,又無失德,所以就算覺得本王賢明,也總是若即若離,如今本王雖然遵照你的吩咐沒有隨便招攬人才,但是本王卻能感覺到他們更加願意親近雍王府,不過一年多,你就讓本王扭轉了局勢,本王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

  我淡淡道:「這也是殿下肯接納我的意見,我讓殿下不要行動,韜光養晦,殿下欣然接受,這一年來,殿下沒有異動,這樣太子就不能以殿下功高震主的理由攻擊殿下,他的種種為難,反而越發讓人同情殿下,而石彧在幽州奉殿下之命選官,人人卻都以為殿下是為了封地著想,如今殿下麾下文武齊備,已經可以開始大展宏圖,臣可以保證,今年之內太子就會失去儲位。」

  李贄疑惑地道:「雖然太子失去了部分人心,但是畢竟還沒有被廢的可能,這一年來他也很謹慎,你如何能夠確定可以廢去他的儲位呢?」

  我神秘的一笑,道:「殿下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在太子的勢力中插入人手,從前因為太子謹慎小心,魯敬忠和鳳儀門的力量,始終難以如願,可是這一年來,太子因為戶部之事失去了人心,又因為殺人滅口的行徑失去了屬下的信賴,而魯敬忠和鳳儀門也是面和心不和,殿下不是已經成功的打入了太子勢力的中堅麼,雖然還沒有接觸到核心,可是太子殿下的一些行動還是瞞不過您的,您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都在幹什麼?」

  李贄尷尬的一笑道:「這我倒是知道一點,聽說太子不知道怎麼回事,迷上了青樓,好幾次包下大雍有名的艷妓秘密金屋藏嬌,直到後來父皇知道了風聲,他才收斂了,最近他已經沒有做這種風流勾當了,倒是總是到後宮陪著父皇皇后,孝順他們。」

  我冷冷一笑道:「那是因為他改了消遣方式,他迷上了皇上新納的一個妃子。」

  李贄一驚,道:「這怎麼可能,這是亂倫的事情,若是父皇知道,豈不是要重責於他,恐怕廢了他的儲位也是可能的。」說到這裡,李贄頓住了,半晌才道:「以宮闈之事廢儲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後宮不能干涉國本。」

  我意味深長地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些本事,皇上或者不會廢了他的儲位,可是皇上本就已經對太子失去了信任,如今對皇上來說,太子恐怕更大的作用是壓制殿下你,這件事情發作,就是皇上無心,恐怕也會對太子施以重懲,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廢除太子的儲位,態度總是要表示一下的,這樣一來太子心中自然充滿憂慮猶疑,父子相疑,這就是臣要的結果。太子殿下心中有愧,就是保住儲位恐怕也會日夜擔憂皇上是否會秋後算帳,到時候必然會亂了方寸,這樣一來,他越是想要彌補,只怕越引起皇上的不滿,別說宮闈之事不重要,自古以來天子父子之間,親情從來不厚,父子相殘卻是屢見不新,到時候恐怕太子猜忌皇上的心情比猜忌殿下還要多些呢。」

  李贄道:「可是紀貴妃等人必然百般相助,恐怕還是沒有什麼作用。」

  我淡淡道:「她們若是明哲保身,臣才擔心呢,她們做的越多,破綻也越多,殿下難道不想讓她們原形畢露麼。」

  李贄陷入沉思,面上露出一絲喜色,道:「隨雲真好計策,其惡不彰,本王焉能無罪加誅。」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6:35     標題: 2

  武威二十四年,王因戶部事受責,帝密令閉門思過,王性暴戾,多有不端事。

  ——《雍史。戾王列傳》

  初夏的午後,陽光已經很強烈,在樹蔭下站著兩個侍衛,神色嚴肅的注視著四周,執行著自己保護皇室的責任,在他們身後不遠,一處秀雅的小宮殿裡面,門口的幾個宮女和太監正在那裡低聲談笑。這裡是皇上新近寵愛的淳嬪的住處,她今天才十九歲,相貌艷麗,一身媚骨,麗質天生,十分得到雍帝寵愛,不過雍帝畢竟年紀已老,皇后和幾位貴妃娘娘都不願他縱情聲色,因此這裡李援並不常來。現在是午後,他們也沒有什麼工作,所以才能這樣悠閒,可是若是仔細看去,這些人眼中都帶著淡淡的恐懼和憂慮,還不時的回頭望向宮殿。

  宮殿深處,重重帷帳的後面,一張寬大的紅木軟榻的上面,一男一女正在抵死纏綿,嬌吟聲和粗重的喘氣聲迴盪在宮殿當中,終於,在一陣歇斯底里的發洩後,兩人停了下來,那個女子緊緊抱著男子赤裸健壯的身體,死也不肯鬆手,兩人相擁了片刻,那個女子終於鬆開了手,懶洋洋的道:「殿下,您該起身了。」

  那個男子留戀的撫弄了片刻女子那雪白嬌嫩的肌膚,終於依依不捨的站了起來,走到偏殿,那裡已經準備好了浴湯,沐浴更衣之後,那個男子走回寢殿,只見他身上穿著杏黃龍紋的皇子服飾,這是只有太子才可以穿著的顏色,這充滿春色的寢殿竟是亂倫的所在。

  李安迷戀的看著這個女子,其實論起美色,這個女子雖然美貌,但未必就勝過他的側妃蕭蘭和其它他臨幸過的女子,想當初,他娶到蕭蘭的時候也曾經這樣瘋狂,身為男子,能夠讓一個風華高貴、清麗如仙子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轉嬌吟、欲仙欲死,那是何種的意氣風發,可是後來,漸漸的他有些厭倦蕭蘭總是諄諄教誨的面孔,開始暗中獵取美人,可惜當時他最忌憚的雍王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為了得到父皇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臣的支持,他不得不謹慎小心,所以輕易不敢放肆,就是家中宴飲也不敢輕狂妄為。

  直到他代皇上告祭太廟之後,儲位穩固,他才不由放鬆了許多,開始豢養舞姬歌女,恰好他得到了一個貼心的侍衛夏金逸,這人雖然武功平平,卻是擅長各種風流勾當,將府中的舞姬歌女調弄的色藝雙全,讓自己在溫柔鄉中沉醉不已。尤其是自從去年戶部事發之後,他雖然沒有受到父皇責罰,可是他也能夠感覺的父皇對自己有些冷淡,想起來也真令人氣憤,好不容易出了魔宗弟子進入中原的事情,引開了別人的主意,他就連受害的是鳳儀門弟子也顧不得了,可是沒有幾天,那個梁謹潛卻被鴆殺了,這個梁謹潛該死,他遲早不會放過他,可是絕對不該是這個時候,不僅皇上震怒,把他叫去訓斥了一頓,不由分說的把殺人滅口的罪名加在他身上,就連魯敬忠和蕭蘭也都埋怨他,好一陣子他都鬱悶不安,最後還是夏金逸有法子,召集了舞姬侍女,在密室之中召開了無遮大會,就是紂王的酒池肉林也不過如此,原本他應該謹言慎行,可是這樣胡作非為,卻讓他心情從鬱悶狂怒中平靜了下來,漸漸的,他發覺好像只有通過那種方式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反正他自認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再說父皇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和自己發怒,他又何嘗不是三宮六院快樂逍遙。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在府中淫樂,後來卻覺得沒有趣味,這些女子不是曲意奉承就是強顏歡笑,讓他索然無味,不由想起曾經的一次放縱,那個南楚名妓艷光四射,舞姿熾烈,可是卻不肯和自己共度春宵,自己一怒之下用強了事,那一次的滋味他至今難忘,想來大雍的名妓也未必遜色,可是自己身為儲君怎好走馬章台,想到這裡就不由羨慕齊王李顯,後來他把心思跟夏金逸說了。夏金逸卻是聰明,他自己或者派人偽裝,將大雍有名的名妓接到一處莊園養起來,然後李安偽裝成平常人去挑逗她們,有時候很容易上手,有時候卻要苦苦追求,但總是讓李安享受到不一樣的風情,後來,李安厭倦了這種平常的花樣,開始玩弄各種各樣的女子,這個莊子也就成了有進無出的死地,不知多少青春少女的香魂埋葬在黃土之下。夏金逸更是提供了一種極品的春藥給他,服用之後不僅可以連御數女,而且起床之後還是精神百倍,所以李安更加放肆胡為。

  可惜他還沒有玩膩,就被蕭蘭阻止了,蕭蘭神色陰森,對著他冷冰冰地道:「殿下若想登基為皇,怎能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不說別人知道,就是我師父知道,必然也會震怒,到時候若是師父不再支持殿下,只怕殿下後悔都來不及。這次臣妾替您善後,日後再有此事,只怕臣妾也幫不了殿下了。」

  李安雖然有些惱怒,可他還是知道這次是自己過分了,接下來的日子只得悶在府裡,可是他總是坐立不安,只覺得府中的侍妾宮女都是索然無味,直到有一次雍帝家宴,他看到了在妃嬪最末端的位置站著一個艷麗無雙的女子,那一刻,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熾熱了,那是一個明麗的少女,她的微笑彷彿春花綻放,而當她婀娜多姿的上前獻舞的時候,李安終於再也壓抑不住渴求的慾望,這個女子乃是北地人,擅長胡旋舞,當她赤著雙足,站在不過一丈方圓的圓毯上,飛速旋轉的時候,那變化多樣的舞姿動態和騰踏跳躍旋轉的高難度技巧,讓李安心中更是癢癢的,當看到父皇上前扶起舞罷躬身行禮的妾妃,看到青春煥發的淳嬪和已經顯得老邁的父皇,李安不由惋惜的歎了一口氣。

  雖然愛慕,可是李安畢竟還是沒有昏了頭,這個女子雖然只是下等妃嬪,可仍然是自己的庶母,這亂倫之事在歷代宮闈中雖然屢見不鮮,可畢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情,再說他還只是太子,可沒有這個膽子。可什麼事情越是隱忍,引誘力就越強,李安一連多日輾轉反側,腦子裡都是那個飛旋的迷人舞姿。

  他貼身的侍衛,府中的副統領夏金逸見他茶飯不思,百般勸解也無效,便問他為何這樣憂愁,李安對這個貼身侍衛兼副總管已經是十分信任,不僅聰明能幹,更是守口如瓶,自己的私事從無外洩,夏金逸功勞非淺。李安終於還是說了自己的心事,這種事情,他就是再信任魯敬忠,也不願去和他商量。

  夏金逸開始為難地道:「殿下,屬下的性命和榮華富貴都是殿下所賜的,就是為了殿下粉身碎骨也不該畏難,可是這種事情是不同的,若是事發,就是屬下想替殿下頂罪也不可能啊。」

  李安也是心灰意冷,悒鬱成疾,居然病倒了,這下可嚇壞了夏金逸,最後忍不住道:「殿下,你在宮中勢力眼線不少,皇后又是您的親生母親,紀貴妃娘娘更是支持你,淳嬪雖然得寵,不過是個下等妃嬪,你只要以勢相逼,以權勢相誘,這個女子也不是什麼三貞九烈的人物,再說,您是將來的皇上,等到您登基之後,她的生死榮辱大半都在您手上,不說別的,若是皇上萬歲之後,淳嬪若沒有子嗣,就得出家為尼,到時候青燈古佛,清冷寂寞,她青春年華,如何忍受得住,皇上春秋已高,恐怕沒有什麼機會讓淳嬪懷孕了,若是她從了您,說不定還能生個一字半女,到時候就可以有了依靠,就是沒有,以後有殿下照拂,也可以安度餘生。」

  李安聽得眉飛色舞,只覺得神清氣爽,立時拿定了主意,便和夏金逸商量好了計策,先是請旨要求協助皇上看折子,恰好李援也已經消了氣,便允許他在東宮處理政務,而且李援也有些倦怠政務,便派了大臣輔佐李安處理政務,而李安便藉機在午後去探望母后,然後便趁機去勾引淳嬪,他是太子之尊,在後宮權勢極大,再加上金銀開路,很快就順利的接近了淳嬪,淳嬪初時也是婉言拒絕,後來卻架不住太子的熱切追求,再加上夏金逸有意無意的威脅利誘,淳嬪終於投入了太子的懷抱,這種禁忌的熱戀有效地讓太子忘卻了外面的閒花野草,每日總是在東宮處理政務,只有在午後的一個時辰在淳嬪那裡度過,皇上不知,反而覺得太子最近勤於政務,因此十分高興,渾不知太子的逆倫醜事。

  當李安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淳嬪的宮殿,在外面把風的夏金逸和幾個侍衛已經迎了上來,簇擁著太子回去東宮,李安卻沒有注意到,夏金逸的神情有些不安。

  夏金逸心中有些不安,這一年來,他用了渾身解數討好太子,甚至做了很多從前不敢想不敢作的事情,那一個個青春少女,大半是他安排送到太子身邊,而各種善後滅口的事情也是他親力而為,這些事情他不敢對任何人說,可是他告訴自己,若想報仇雪恨,讓那個絢麗的身影沉淪在地獄,他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按照那個人所說,讓太子放縱肆虐,他相信自己做到了,可是他已經雙手血腥,罪孽深重,恐怕九泉之下也無顏拜見爹娘了。更讓他不安的是,他始終沒有機會和那人見一次面,他是知道的,那個人深居王府,輕易不出寒園半步,身邊侍衛更是如狼似虎,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傳遞消息給他,而且,他也不敢,在太子身邊這麼久,他是深深知道太子少傅魯敬忠和太子側妃蕭蘭的厲害的,他不敢貿然和那人聯繫,只能心中期望自己所作所為能夠幫助那人,讓自己終究有一日能夠得償夙願。可是目前的危機可怎麼辦呢,昨天繡春偷偷來告訴他,聽見太子側妃蕭蘭和王妃崔氏說些什麼,雖然沒有聽清楚,可是繡春聽到了夏金逸的名字。夏金逸可是心裡有鬼的,上次蕭蘭下令將山莊守衛和那些女子全部處死,然後全部毀屍滅跡,若非自己被太子帶走,只怕也難逃厄運,可是他總是忘不了蕭蘭那看著自己的目光,冷酷而無情,這次自己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回到東宮,有些疲倦的李安看著折子直打瞌睡,終於忍不住伏案小憩,夏金逸替太子蓋上披風,悄悄的退到門外,卻是側耳細聽,等待太子的召喚。這時候一個侍衛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低聲道:「副總管,王妃派人來傳令,說是有事要您去辦。」

  夏金逸皺眉道:「我正在伺候殿下,你是知道的,殿下是一刻也離不開我的。」

  那個侍衛苦笑道:「副總管大人,我怎麼敢和王妃說這些,您還是回去一趟吧。」

  夏金逸想了一想,問道:「可是王妃親自召見你傳令的。」

  那個侍衛道:「大人放心,我親自聽王妃說的,她有些事情要你去辦。」

  夏金逸略略放心,又問道:「我師兄在不在府上,有什麼事情不能讓他去辦。」

  那個侍衛低聲道:「您是知道的,總管大人性子嚴正,有些事情必然是不願意去做的,說句實話,聽王妃的侍女說,好像是王妃的外甥在外面犯了事,需要有人去疏通一下,您是知道的,這種事情您若不去,誰還能去辦,王妃也不希望這件事情眾人皆知。」

  夏金逸這才放下心,點頭道:「好吧,你們好好伺候殿下,我去去就回。」

  在回府的路上,夏金逸卻是總覺得心中不安,想起昨日繡春告訴他的事情,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妥,在臨進府的時候,他吩咐一個手下道:「你不要進去了,就在外面等我,王妃吩咐事情,用不了多長時間,半個時辰之後我如果不出來,你就立刻進宮請見殿下,就說我求殿下救命。」

  那個屬下連連點頭道:「屬下明白,副總管小心一些。」

  夏金逸微微苦笑,心道:「我如今滿身罪孽,人皆可殺,若非心願未了,就是死了又有什麼打緊,可是現在我卻不能死,若不見她沉淪苦海,我決不罷休。」想到這裡,他仰頭挺胸走進太子府,不管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事到臨頭,總不能退縮,再說王妃相召,焉能推辭。

  進得府來,只見往來的侍衛宮女眼中都帶著一絲同情憐憫,夏金逸便知道這次不好,他雖然得到太子寵信,為人卻是豪爽大方,從不搶奪別人的功勞,也不欺凌弱小,不論是侍衛宮女,只要面子上和他過得去,他就十分周旋,這一年來太子喜怒無常,若沒有他求情,只怕府中很多人都會受到太子責罰,所以雖然他這個實際上的弄臣人緣卻是很好。雖然現在不敢明言,卻道暗中示意,有幾個要好的侍衛還示意他快走。夏金逸卻知道是萬萬逃不得的,只得走到了後面的花廳,這裡是王妃接見外臣的所在。夏金逸一走進花廳,就看見蕭蘭坐在上首,神色森然,而客位上坐著一個艷色絕倫的女子,正是靖江公主李寒幽。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不可覺察的寒光,上前拜倒道:「屬下夏金逸叩見蘭妃娘娘、公主殿下。」

  李寒幽淡淡一笑,看了蕭蘭一眼,道:「師姐,這人就是那個膽大妄為的奴才,挑唆太子不行正道的幸臣。」

  蕭蘭冷冷道:「正是此人,別看他相貌堂堂,卻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奴才,諂媚主上,罪大惡極,師妹你今日難得來看我,就讓師妹看看我的手段。夏金逸,你知罪麼?」

  夏金逸抬起頭,神色淡然,心中卻是洶湧不安,蕭蘭眼中殺氣縱橫,看來是決定殺了自己的,可是為什麼她也在,難道她還能認得自己麼,不可能,不說那時自己形容還未長成,如今她如此尊貴,怎會記得當日被她狠狠傷害的少年呢。他舉目看向李寒幽,李寒幽似乎為他的沉靜感到吃驚,也看向他,四目相對,李寒幽眼中絲毫沒有別樣的意味,夏金逸放下了心,想來自己如今氣質全然大變,她必然不會想到自己曾是她的舊識了。

  李寒幽看向這個男子,明明是那樣卑微的身份,又是人品低下,卻是神情淡然。氣度從容,英俊的相貌也讓他頗為引動女子的春心,可是這人卻是一個人品低下的弄臣小人,真是可惜了,她微微搖頭,看向蕭蘭。

  蕭蘭見夏金逸不答話,更是惱怒,又問道:「你不答話,是不是輕視於我,我問你,夏金逸,你可知罪麼?」她的怒氣如此熾烈,讓夏金逸覺得胸口彷彿被她身上湧出的殺氣重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俯身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請娘娘明示。」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6:55     標題: 3

  武威二十五年五月,靖江公主、王妃蕭氏以侍衛夏某諂媚惑主,欲殺之,為王所阻。自此,王與王妃、公主嫌隙益深。

  --《雍史。戾王列傳》

  蕭蘭柳眉倒豎,神色冷若冰霜,冷冷道:「好,你既然還敢狡辯,那本宮就和你說個明白,這一年來你都做了什麼,還要本宮一一道來麼,身為臣屬,不知道勸諫主上,只知道諂上媚權,調唆太子做下這等沒有禮法的事情,你難道不該死麼,為臣不忠,為人不義,你既然是這等不忠不義之人,若是還有半點天良人性,就該橫劍自刎,難道還要本宮動手麼?」

  夏金逸神色從容地道:「屬下不過是個江湖浪子,既沒有滿腹詩書,也沒有絕世武功,所擅長的不過是些彫蟲小技,太子殿下救了屬下的性命,屬下無以為報,只能盡力讓殿下開心一些,如果這也算的上不忠,屬下也無話可說,說到不義,屬下倒是認得,但是屬下一心只是效忠太子殿下,忠義不能兩全也只好罷了,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是太子殿下有些什麼過分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若非如此,您又何必殺人滅口,而不是大義滅親呢?」

  蕭蘭頓時語塞,這時李寒幽冷笑道:「好個厲嘴的奴才,太子殿下是君,你是臣,殿下可以犯錯,可是你不能,你妨害了殿下的大業,本宮也懶得和你評理,師姐,也不必和這個奴才多嘴,還是快些請太子妃殿下傳下諭令吧,這外面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作主,這府中之事還是得太子妃作主。」

  蕭蘭立刻省悟,高聲道:「快去向姐姐稟告,就說夏金逸這個迷惑主子的奴才已經就縛,請姐姐吩咐。」

  夏金逸冷冷一笑,心道,這蘭妃娘娘倒是心機深沉,這借刀殺人可是做的不錯,但他心中卻毫無恐懼,死亡對他來說早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李寒幽微微蹙眉,她原本只當這個夏金逸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這種人一旦面臨生死關頭,往往奴顏婢膝,毫無氣節可言,可是如今這個青年只是微微冷笑,既不求饒也不哀告,這讓李寒幽心中十分不安,是他有什麼自保的法子,還是他本性如此,若是這樣,他作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怕是別有用心的了。

  太子妃崔氏的寢殿中,此刻繡春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崔氏無奈地道:「本宮也知道這夏金逸是你的情郎,又常常替我在殿下面前美言,怎會沒有感激之心,可是蘭妃說的有理,太子殿下是我們的夫君,也是我們的依靠,若是太子有了意外,我們可如何是好,夏金逸調唆殿下在外面風流,事情如果傳出去,只怕要惹惱皇上,本宮也是不得已。」

  繡春哭泣道:「娘娘,婢子不是說蘭妃的壞話,這些年來,蘭妃娘娘何曾把娘娘看在眼裡,有什麼事情她問過娘娘的意見,她一道令旨勝過娘娘千言萬語,怎麼如今想起讓娘娘下令處置人了,再說,金逸就是百般不好,他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對娘娘禮敬有加,這些日子以來,娘娘還沒有感覺麼,不論什麼事情,他總是替娘娘說好話,去年舅爺的事情,不是他通風報信,娘娘還蒙在鼓裡呢,若不是娘娘在殿下面前哭訴哀求,只怕舅爺死了還要落個罪名,人死百事皆了,可讓您的家人怎麼辦呢,還會連累到您和小世子。就看金逸這片心意,您也該幫幫他。」

  崔氏長歎一聲道:「是啊,這個人確實對本宮禮敬,這一年來,太子身邊的這些嬪妃想要見太子一面是千難萬難,只有本宮十分方便,本宮送去的補湯點心,太子都有回書,而且每個月總有幾日在本宮這裡留宿,我知道夏金逸用了不少心思。」

  繡春神情大振,道:「娘娘,婢子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子殿下這一年來待您雖然沒有特別好,可是也沒有冷落您,從前來多少次,現在也是多少次,殿下就是再風流,與娘娘又有什麼害處,倒是您這次若是下令殺了夏金逸,等到殿下回來,必然大怒,到時候那一位只說是娘娘的意思,只怕日後太子再也不來娘娘這裡了,到時候佔便宜的是誰,那位覬覦您的位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世子著想,別說是現在,就是將來太子殿下登基之後,若沒有這麼一個心腹人在太子身邊,娘娘您可怎麼對付那些狐媚子呢?」

  崔氏越聽越是心寒,道:「繡春,你說得對,本宮幾乎被那賤人騙了,你立刻去傳我的令旨,就說夏侍衛是太子的心腹人,本宮不便處置,先將他拘押起來,等到太子回來再交付太子處置。」繡春大喜,連忙親自去傳令。

  聽到繡春的回復,蕭蘭秀美的面容上現出怒色,她怒斥道:「好你一個賤婢,可是你搬弄是非,讓姐姐改了主意,早聽說你和這奴才有私情,如今看來果然是的,罷了,本宮也不求人,今日一定要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杖殺在此。」

  繡春面上現出恐懼之色,她本是擔心夏金逸的安危,這次親自來傳令,不料蕭蘭居然要連她一起處置,嚇得不敢出聲,但她雖然羞愧,卻是神色倔強,不肯哀告求饒。夏金逸卻冷冷道:「屬下和繡春的事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都早已知道,只是娘娘喜歡繡春侍奉,殿下也喜歡屬下服侍,所以沒有急著成婚,這姦夫淫婦四個字,屬下可不敢當。」

  李寒幽面色突然一變,冷冷道:「還和他們囉嗦什麼,師姐,他們在拖延時間。」

  蕭蘭立刻站起身道:「來人,用刑。給我把這對狗男女活活打死。」

  李寒幽冷冷道:「那個丫頭,有自己的主子,她沒有廉恥,也該她的主子教訓。」

  蕭蘭道:「聽見了沒有,把繡春送回去,就說讓姐姐管教一下這個賤婢。還不動刑,你們等什麼。」

  兩個侍衛走了過來,手中拿著紅漆刑杖,另外一個宮女則拖著繡春向外就走,繡春一邊掙扎一邊哭喊道:「夏郎,夏郎。」但那幾個宮女力量極大,很快繡春的聲音就聽不到了。兩個侍衛走到跪著的夏金逸身邊,其中一個人低聲道:「娘娘在上面看著,請恕屬下不能手下留情。」說著一記刑杖已經重重的打在了夏金逸的肩背上,夏金逸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知道這些人是要快刀斬亂麻,幾杖就可以讓自己脊骨折斷,但他平日雖然好像牆頭草,可是此時面對那個刻苦痛恨的仇敵,竟然是絕不肯求饒的。他閉上了眼睛,也不說話,咬緊了牙關等待接下來的痛苦。

  誰知下一杖遲遲不見臨身,他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大漢怒目圓睜,緊緊的抓住了刑杖,他驚叫道:「師兄。」原來那人正是他的師兄張錦雄,此刻他渾身上下威嚴可怖,眼中滿是殺氣。

  蕭蘭面色一沉道:「張總管,你要做什麼,竟敢對本宮無禮。」

  張錦雄冷冷道:「蕭蘭,你也不必用身份壓我,名份上你是主子,我是總管,可是我張錦雄乃是崆峒掌門弟子,你蕭蘭則是鳳儀門高弟,當初鳳儀門使者到崆峒結盟,我奉師命前來供你們驅策,可是我這個師弟礙著了你什麼,你們竟然要杖殺他,難道,你們真的不將我張錦雄放在心上麼,還是以為我會坐看他被你們辱殺。」

  蕭蘭大怒,正要說話,李寒幽已經冷冷道:「張大俠,本宮說句公道話,先不說這人是你們崆峒的不肖弟子,如今他在殿下身邊都做了什麼,你難道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我們殺他也是為民除害,你是未來的崆峒掌門,理應潔身自愛,怎能庇護惡人。」

  張錦雄冷冷道:「靖江公主,你別把我當成傻子,金逸就是有錯,也罪不致死,你們有本事還是去勸勸殿下的好,我這個師弟雖然不成材,可是他不是什麼壞人,就是他為虎作倀,你們不去殺虎,卻和我的師弟為難,也真是好盤算。」

  蕭蘭再也忍耐不住,突然飄身撲上,她手中無劍,長袖便像龍蛇一般盤捲,身形到了張錦雄面前,已經是龍起大海,勁風向張錦雄掃去。張錦雄不敢怠慢,一拳迎上,這一拳意在拳先,似實還虛,正是只有崆峒嫡派傳人才能修習的神門拳,拳袖相交,蕭蘭被迫得後退了一步,她心中一凜,平日她自恃師門心法獨特,自己的內力不弱,想不到這位崆峒掌門弟子內力如此雄厚,她心中既然有了忌憚,飛身退下,這時李寒幽已經拔出長劍遞了過去,她接過長劍,舉起平指,轉瞬之間,已經是神色莊重,意態悠閒,張錦雄心道,鳳儀門弟子果然名不虛傳,一柄長劍使得凌厲狠辣,她的輕功又好,轉眼間滿屋都是劍光。張錦雄的一雙鐵掌卻也毫不示弱,崆峒的武功本就走得奇門,兩人都是攻敵之必救,以攻代守,轉眼間就交手幾十個回合,蕭蘭雖然劍法輕功出色,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子,又是常年養尊處優,怎及張錦雄武功精純,搏鬥經驗豐富,漸漸的落了下風。

  李寒幽在一旁微微蹙眉,若是換了一個人,或者她就給了張錦雄面子,可是這個夏金逸出乎她的意料,做得是趨炎附勢的事情,但居然性子倔強,不肯認罪不說,竟連一絲悔意恐懼也無,若是今日放過了他,他必然懷恨在心,這一年來,太子本來已經對蕭蘭冷淡了許多,若是再有此人煽風點火,只怕影響到本門對太子的影響力。想到這裡,她神色一寒,淡淡道:「張大俠,張總管,看來你是定要庇護這惡徒了,也罷,就讓寒幽想您請教。」說罷,飄身向前,向張錦雄後心拍去,張錦雄正被蕭蘭纏著,李寒幽武功又在他之上,眼看就要被李寒幽擊傷,夏金逸突然瘋了一般躍起來向李寒幽撲去,李寒幽眼中寒光一閃,一掌劈下,夏金逸的身子宛如斷線風箏一般跌落,李寒幽見夏金逸雖然嘴角溢血,神色淒厲,但是雙目神光還在,便身形一落,就要補上一章,夏金逸冷冷一笑,抬起袖口,一道銀光一閃,李寒幽心中一凜,已經想起崆峒弟子都有幾種擅長的暗器用來防身,連忙柳腰輕折,避過一旁,那道銀光沒入牆壁,不見影蹤。李寒幽冷笑道:「看你還有什麼法寶防身。」說著再次上前,夏金逸又是抬手一甩,李寒幽這次玉手輕伸,露出銀色的護腕,將那枚銀光擋住,然後捻住落下的暗器,仔細看去,卻是一種五寸長的三稜雙鋒針,是打磨的雪亮的精鋼製成,這種暗器若是中了一支,必然是血流不止,李寒幽冷冷道:「好,本宮就讓你自食其果。」說罷手指一彈,那支雙鋒針向夏金逸射去,其勢迅快無比,夏金逸眼看躲避不過,目射怨毒之色,看向李寒幽,那種刻骨的仇恨讓李寒幽也不由心中一寒。就在那只雙鋒針就要射入夏金逸的心口的時候。外面傳來怒喝聲道:「住手。」

  一聽到這個聲音,不僅李寒幽神色一變,就連蕭蘭和張錦雄也不約而同住了手,這時,廳門被一腳踢開,李安怒沖沖的走了進來。李寒幽正在慶幸自己已經殺了夏金逸,卻見夏金逸已經連滾帶爬地向李安撲去,跪在他面前放聲大哭道:「殿下,快救屬下的性命吧,蘭妃娘娘和公主殿下要殺了屬下。」

  李寒幽一愣,怎麼這人還沒有死。太子急忙問道:「你沒有事情吧,孤一聽說就趕了回來,總算十分及時。」

  只見夏金逸解開外衣,裡面竟然穿著一面護心鏡,如今已被雙鋒針擊裂,夏金逸哭訴道:「屬下幾乎見不到殿下了。」

  李安勃然大怒,道:「李寒幽,孤的家事還用不到你插手,你,你走吧。」

  李寒幽歎息道:「殿下,你既然不肯接納忠言,妾身還有什麼話說,只是此人實在是留不得的,還請殿下三思。」李安不為所動,冷冷道:「孤知道了,你去吧。」

  李寒幽襝衽為禮,又歎息了一聲,出門而去。蕭蘭神色有些緊張,上前吞吞吐吐地道:「殿下,臣妾只是……」還沒有說完,一個內侍從外面進來,進門就道:「蘭主子,太子妃傳話……」話未說完,就看到太子鐵青的面龐,他嚇得跪了下去。李安冷冷道:「太子妃讓你說什麼?」

  那個太監顫抖地道:「娘娘說,『既然蘭妃你如此膽大妄為,瞞著殿下處置殿下心愛的侍衛,又將本宮的侍女捆了回來,本宮這就上書皇后娘娘,這個太子妃你來做好了。『」聽到這裡,李安再也忍耐不住,一揮手,桌子上的茶水被他掃到地上,一片狼藉,李安大怒道:「蕭蘭,你好,擅自處置孤的心腹不說,還要逼迫太子妃讓位,孤明日就上書父皇,將你休棄,孤配不起你這鳳儀門高弟。」

  蕭蘭大驚,連忙上前襝衽道:「殿下息怒,是臣妾的不是,求殿下看在臣妾是為了殿下著想,饒過臣妾吧。」

  李安雖然憤怒非常,但是想起鳳儀門對自己的重要性,自己若是逐出蕭蘭,只怕這太子之位馬上就要不保,不由躊躇起來,這時夏金逸道:「殿下,都是屬下不好,得罪了蘭妃娘娘,太子妃也是因為此事和娘娘生氣,若是殿下允許,讓臣給蘭妃娘娘賠個不是,娘娘定會饒了屬下的。」

  李安看看蕭蘭,蕭蘭也知道這是一個台階,連忙道:「本宮不怪罪你了,從今之後你要謹言慎行。」

  夏金逸連忙稱是,李安滿意地道:「這就好了,蘭妃,你去太子妃那裡賠禮,若是惹怒了她,父皇母后那裡都不會答應的。」蕭蘭已經是十分懊悔,不應該落人話柄,連忙道:「臣妾一定立刻就去,請殿下放心。」

  李安滿意的點點頭,道:「也好,夏金逸,還不和孤回去。」

  夏金逸連忙跟著太子離開,臨行之時給了師兄一個感激的眼色。等到他走遠了,張錦雄才神色冰冷的道:「屬下告辭了。」蕭蘭連忙道:「張總管,都是本宮不好,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免得傷害兩家情誼。」

  張錦雄淡淡道:「娘娘是君,錦雄是臣,怎敢將此事放在心上,我這位師弟身世可憐,或者有些不當的行為,可是他本性善良,還請娘娘網開一面。」

  蕭蘭微微苦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嗎?」

  張錦雄冷冷道:「這也正是錦雄想問娘娘的,這樣的主上,鳳儀門真的認為值得扶保吧,錦雄會將此事回稟師門,請娘娘捫心自問,那些事情,真的怪金逸麼?」

  蕭蘭神色凝重,沒有答話,看著張錦雄遠去的背影,她低聲道:「這次真是失策,我可要好好補救,否則師父怪罪下來,我可怎麼辦呢?」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7:13     標題: 4

  離開了花廳,李安鬆了口氣,看了一眼夏金逸,如果不是這個屬下他實在不願捨棄,他也不願和蕭蘭、李寒幽翻臉,再說,這兩人不顧自己的顏面,也著實可恨,若是真的讓她們殺了夏金逸,自己豈不是成了連屬下也無法庇佑的無能之輩,看來魯敬忠說得不錯,鳳儀門一定要好好防範,否則只怕自己終有一日成了人家手中的木偶,一個傀儡皇帝。想到這裡,他溫和地道:"金逸,你去召魯少傅過來,孤有些事情要問他,今天晚上就讓你師兄守衛,你不妨出去散散心,也是壓壓驚。"

  夏金逸感激涕零地道:"多謝殿下厚愛,屬下情願服侍殿下。"

  李安笑道:"放心吧,今晚我不會有時間了,你這一年來幾乎寸步不離,想必也是很勞累了,今日之事,孤也沒有什麼法子補償你,就放你一天假,出去好好散散心,多帶幾個屬下,免得有人趁機暗算。"

  夏金逸連忙拜謝道:"多謝殿下恩典,屬下這就去請魯少傅。"

  李安擺擺手道:"你去吧,有些事情孤也無可奈何,你也不要掛在心上了。"夏金逸眼色一動,低聲道:"屬下身份卑微,生死事小,可是殿下的尊榮卻被人踩在腳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安神色微微一變:"罷了,不要多說了,孤先去太子妃那裡看看她,你去請魯少傅吧。"夏金逸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低垂的目光中滿是得意之色。

  坐在很久沒有進入的書房裡,李安靜靜的看著坐在對面的魯敬忠,良久,他才淡淡道:"你也要勸諫本王殺了夏金逸麼?"

  魯敬忠恭恭敬敬地道:"夏金逸生死臣並不關心,只是鳳儀門若因此事和殿下離心,這就得不償失,若是殿下捨得,臣自然是希望殿下不要因此得罪鳳儀門的。"

  李安惱怒地道:"鳳儀門也太不把孤放在眼裡,夏金逸不過是個幸臣,既不能傷害孤王的大業,也沒有和她們爭奪權勢的本錢,她們也太囂張了。"

  魯敬忠笑道:"這也是遷怒罷了,殿下你作的一些事情在臣來說只是風流韻事,可是在她們來說未免難以容忍,可是又不能責怪殿下,只好找夏侍衛出氣了,殿下如今已經保住了面子,接下來就該好好安撫她們一下,現在局勢對我們並非十分有利,殿下不可自毀長城啊。"

  李安點點頭道:"少傅說得有禮,你說當日究竟是誰殺了梁謹潛,害得孤有口難辯?"

  魯敬忠皺眉道:"說起這件事臣也想過,想來想去,除了雍王,還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李安感興趣地道:"我上次問你,你說雍王嫌疑最大,只因殺了梁謹潛,得益最大的就是雍王,可是如今你又說多了兩個人,這個人是誰呢?"

  魯敬忠淡淡道:"齊王李顯、慶王李康都有可能。"

  李安一愣道:"慶王雖然和鳳儀門有仇,可是對孤倒是恭恭敬敬的,怎會作出這種事情,還有齊王,他和孤是一條船上的人,怎會如此。"

  魯敬忠冷笑道:"說慶王有嫌疑,是臣查出近年來慶王在京城安插了不少人手,他本是天家骨肉,卻因為鳳儀門的人而遠謫東川,雖然益州富足,可是那裡比得上長安繁華錦繡,再說,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鳳儀門保著殿下,他自然就要和殿下作對,當初鳳儀門偏向雍王的時候,他不也處處和雍王為難麼。臣近日捕獲了慶王的探子,嚴刑拷問之下,得知當年梁謹潛被鴆殺的時候,慶王手下的第一高手葉天秀就在京城,若不是為了渾水摸魚,他怎會讓這個保鏢離開身邊。"

  李安神色一動,冷冷道:"若真的是他,你認為該如何處置,要不要我在父皇面前說幾句話,處置了他?"

  魯敬忠搖頭道:"殿下不可,慶王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所以殿下理應引以為援,何況將來殿下還要靠慶王制衡鳳儀門呢,怎能對付他,再說也沒有真憑實據證明是慶王所為,只是這人殿下也應該小心才是,這些日子,慶王的人在長安越發放肆了。"

  李安點點頭道:"那麼少傅怎麼又會想到齊王呢?"

  魯敬忠道:"齊王殿下本來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可是近年來,殿下不免對他有些冷淡,其實這也難怪殿下,齊王雖然總是跟雍王殿下為敵,可是從來也不肯做過分的事情,手下總是留一分情面,殿下懷疑齊王也是理所當然,這一年來,齊王幾次要求到邊關鎮守,都被您拒絕了,在齊王看來,殿下是故意阻撓他立功,而在殿下看來,齊王卻是想避開和雍王針鋒相對的場面,其實臣覺得殿下和齊王都沒有錯,齊王雖然口中不說,但是對雍王確實有些忌憚,而殿下不許他出征,也是不願他威名更盛,殿下也防著齊王呢,畢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蘭妃娘娘就是這樣勸您的吧?"

  李安赧然道:"我也覺得蘭妃說得不錯,而且齊王也太囂張了些,本王總覺得他有些不敬。"

  魯敬忠捋著鬍子道:"這個麼,殿下做的也不算錯,只是若能好好勸慰一下齊王就更好了,畢竟齊王可是您擎天保駕的大將,您總不好開罪了他,若沒有齊王的大軍,只怕雍王早就謀反了。"

  李安深以為然,道:"你說得是,過幾天我請六弟過來,好好勸勸他,讓他安心留在京城,將來還怕沒有仗打麼。"

  魯敬忠意味深長地道:"其實還有一個人,殿下也該想想法子拉攏。"

  李安看向魯敬忠,魯敬忠笑道:"夏侯沅峰。"

  李安失笑道:"夏侯早就是本王的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父子也早就投靠了本王?"

  魯敬忠冷笑道:"殿下現在手上大部分力量都是鳳儀門的,鳳儀門的人聽得是門主梵惠瑤的命令,今日鳳儀門主支持您,她們就幫您,明日鳳儀門主支持了齊王或者慶王,她們也就會改弦易轍,殿下這一年來暗中招攬了不少亡命,不就是為了建立自己的武力麼,夏侯沅峰武功高強,又得皇上寵愛,殿下若能讓他真心相從,那麼他就是殿下手上的利刃了,如今禁衛軍北營統領裴雲已經是雍王的人了,雖然他對齊王還是那麼尊重,可是他對殿下可沒有什麼好感,夏侯沅峰曾經擊敗過裴雲,殿下不把他收到麾下,可就太可惜了,只要您禮賢下士,把夏侯沅峰拖上我們這隻船,到時候可是多了一個武功高強心機深沉的好手啊,而且還不需要通過鳳儀門就可以指揮他。可是殿下卻對他若即若離,若是放過了此人,真是太可惜了。"

  李安有些不安,他也不便說自己心中有些排斥夏侯沅峰,只因為這人總是十分神秘,無法看透。他說道:"你說,我該怎麼拉攏他呢?"

  魯敬忠目光下垂,道:"聽說殿下最近得了一柄軟劍,削金斷玉,十分珍貴,夏侯沅峰最喜歡軟劍,據說曾經派人專門到各地搜求。"

  李安笑道:"我當是什麼寶物,原來不過是一把軟劍,這把軟劍雖然珍貴,可是對本王來說不過是件玩物罷了,明天我就讓人送過去。"

  魯敬忠行禮道:"殿下從諫如流,臣感恩不盡。"

  李安笑道:"好了,這一年來,孤也忍得夠了,你也該想個法子讓孤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魯敬忠笑道:"這有何難,如今事過境遷,正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如果殿下覺得沒有妨礙的,就從裴雲著手。"

  李安皺皺眉道:"一個小小的禁衛統領,能起什麼作用,父皇對他也很欣賞,我看還是換個人吧。"

  魯敬忠道:"選中裴雲,一則他現在和雍王走得很近,對他下手,也是殺一儆百,其二,這人讓鳳儀門丟了面子,我們可以通過鳳儀門對他下手,這樣一來鳳儀門和少林接下深仇,殿下就可以更好的將鳳儀門控制住,而且,齊王殿下對裴雲也很賞識,正好借此警告齊王一下,到時候如果齊王為他求情,殿下就可以賣個人情給齊王,反正殿下只是想去了他的官職,至於他的性命倒也並非緊要。"

  李安點點頭道:"那麼我們從何著手呢?"

  魯敬忠微微一笑,湊近李安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李安喜笑顏開,道:"你告訴夏侯,如果事成,孤定然重重有賞,絕不會虧待他的。"兩人相視而笑,笑聲中帶著不盡的殘忍意味。

  月夜良宵,佳人在側,夏金逸卻是愁容滿面,躺在軟綿綿的牙床之上,他愣愣的望著房頂,今日他帶著幾個侍衛到了這家有名的青樓,和眾人宴飲之後,他醺醺大醉的扶著一個絕色名妓進了繡房,但是進房之後他卻清醒了過來,一番雲雨之後,那個名妓柔順的在他身邊依偎著,可是夏金逸卻心中空蕩蕩的,在他來說,他更想在太子府裡抱著繡春好好地睡上一覺,不過他也知道太子既然有話,他還是出來的好,只是今日的生死驚魂讓他仍然心有餘悸,此刻他更加迫切的想見見江哲,否則他不知道接下來該作些什麼。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人輕輕叩動門扉。

  夏金逸一驚,回頭看看那個妓女已經熟睡,卻還是不放心,輕輕的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走到門口,自己站在門後,輕輕拉開了房門,只見一個青衣小婢低頭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那個小婢看了一眼帷帳低垂的床榻,將熱茶放到桌子上,然後似乎便要轉身出去,眼睛餘光卻看到夏金逸冷冷的看著她,她似乎受了驚,摀住了心口。

  夏金逸歉意的一笑,讓開了門口。那個小婢襝衽為禮,拿著茶盤走到門口,就要出去,夏金逸正要讓開,那個小婢突然從袖中拿出一筒袖箭指向夏金逸,夏金逸身子一震,他知道那是三十步內可以輕易穿透輕甲的袖箭,如今兩人距離不過三步,自己就是想躲避也逼不開的。但是這個小婢既然沒有出手,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夏金逸從容的看向這個小婢,她已經抬起頭,微笑著看向他。

  夏金逸卻是一愣,原來這個小婢竟是他認得的一個人,江哲的隨從之一,赤驥,赤驥的相貌本來清秀俊雅,身材又不高,扮作侍女居然十分神似,夏金逸鬆了口氣,低聲道:"赤驥小哥,你嚇死我了。"然後又激動地道:"怎麼,大人要見我麼?"

  赤驥笑道:"公子就在隔壁等候,請夏公子過去。"

  夏金逸看看身上,這般模樣,怎麼見人,可是若是清洗之後,明日不免引起那個妓女懷疑。想了一想,拿起長袍,披在身上,跟著赤驥出了房門,迅速跨進旁邊的一間廂房。進去之後,只見江哲一身青色絲袍,坐在椅子上,意態悠閒的看著桌子上一副棋盤,而在他旁邊,一個青衣秀雅少年侍立著相陪下棋。

  夏金逸一見到那兩人,便上前拜倒道:"夏金逸叩見大人金安。"

  我站起身來,上前伸手相攙道:"夏公子不用多禮,江某擔當不起。"

  夏金逸恭謹的站起身來,彷彿奴僕屬下一般恭順,我心中不由一喜,原本我還想他可能會不願聽從我的命令,所以準備了威脅逼迫的法子,想不到他如此識相,看來我倒不用強迫了。

  示意他坐下之後,我笑道:"這一年多來,夏公子深得太子殿下寵愛,想不到還記得故人。"

  夏金逸站起身道:"上次別過大人之後,金逸日夕渴望再見之期,這一年來,金逸竭力周旋,只希望能夠對公子有所幫助,如果大人能夠實現金逸一個願望,那麼金逸情願粉身碎骨,以報大人恩情。"

  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夏金逸,這就有了答案,從前我可是強行迫他效力的,這一年來,他榮寵備至,卻依然不忘舊約,我本來有些奇怪,可是聽他這番話我才心裡有譜,若非心有所求,怎能如此。

  我也不急迫,緩緩道:"請夏公子詳細道來,若有所求,江某定然會仔細考慮。"

  夏金逸下拜叩首道:"若是大人能助金逸讓那靖江公主身敗名裂,身死囹圄,不論大人有何吩咐,金逸無不聽從。"

  我微微一愣,道:"夏金逸,你本是江湖浪子,李寒幽卻是宗室郡主,如今更是公主之尊,論起江湖地位,更是鳳儀門高弟,怎會與你有仇。"

  夏金逸眼中閃過怨毒之色,慘然道:"什麼宗室郡主,公主之尊,李寒幽不過是個假充鳳凰的山雞,雖然羽毛絢爛,卻是心腸歹毒,忘恩負義,背情負盟之人。"

  我心中一震,道:"你詳細說來,若是真情,江某必然為你作主。"

  夏金逸神色變得酷厲非常,他緩緩道:"夏某原名夏全,家中三代一脈單傳,雖然血脈單薄,但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家鄉偏遠,當年中原征戰也沒有波及到寒鄉,所以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因為擔憂血脈斷絕,所以在金逸五歲的那年,家父母收養了一個女孩,相等我一成年之後就讓我們完婚,這個女孩的父母也是同鄉人,只是家境貧寒,又連續生了六七個女兒,無力撫養,所以我家就多了一個童養媳,我那時候年紀幼小,只當是多了一個妹妹,這個女孩卻是相貌秀麗,非同尋常,更是聰明過人,先父母十分疼愛,讓她和我一起讀書,她過目成誦,一目十行,我也自愧不如,十二歲那年,我因緣際會,跟著一位崆峒道長去學武,父母也知道如今是亂世,我若學點武功可以防身,所以很高興,當時她只有七歲,還拉著我要我常常回家看她。"

  "深山學武,不知歲月甲子,等我剛剛有所成就終於得到師父許可回家探親,那一年我十六歲,她十一歲,雖然年幼,可是也已經知道人事,那一次,因為我母親多病,為了沖喜,我和她在父母主持下完了婚,雖然因為我還要練武,她年紀還小,沒有圓房,可是我們已經名分上成了夫妻,婚後不久,我就再度回到崆峒,可是我們雖然年幼,卻也是許下白首盟約。誰料不到兩個月,我就接到族中的書信,說我父母亡故,我渾渾噩噩的趕回家中,問過族人才知道,就在我走後不久,有一天有些佩劍女子路過敝村,據說是因為走錯了路,家父忝為族長,因此熱情款待,誰料她們見了我的妻子,說她資質無雙,就要把她帶走,我父母自然不肯,可是她們說動了我的妻子,我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可是最後我的妻子心甘情願地跟著她們走了,只留下她們強行留下的幾百兩銀子,說是替我妻子贖身。我母親因此憂憤而死,沒有多久我父親竟然也發病死了。我驗了父親的傷勢,竟是被人用陰手傷了經脈,是誰下的手還用說麼?我也想報仇,可是我不是蠢人,問過那些女子的裝束,我就知道了她們的身份,除了鳳儀門,哪裡還有那麼多使劍的女子,可是崆峒卻和鳳儀門有著盟約,我就是練武練得再好,又能怎麼樣,我跟本就報不了仇。所以我心灰意冷,從此消沉下去,不到半年就被逐出師門。在江湖上漂流多年。"說到這裡夏金逸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神情凝重地道:"你是說李寒幽就是你的妻子,你可有證據麼?"

  夏金逸抬頭道:"不會錯的,她雖然氣質大變,可是我絕不會認錯,她就是我的妻子喬翠雲,雖然她如今風華高貴,可是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相貌還留著過去的痕跡,她的一些小動作我也不會認錯,若是大人不信,小人還知道她腰間有一枚紅痔。"

  我真是驚呆了,想不到李寒幽竟然不是宗室出身,那麼她怎麼會成為靖江郡主的呢?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7:33     標題: 5

  大雍武威二十四年,辛未後三年,霍某以一己之力,攪亂大雍江湖,血流成河,其中得力者多不為人所知,僅有一人以霍某義子霍離之名聞於大雍。其時,距霍某刺楚王未及一載也。

  ——《蜀史。紀城列傳》

  想了片刻,我心中釋然,無論如何,現在李寒幽已經是這樣的身份,不論鳳儀門和靖江王有什麼勾結,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還是看看這個情報有什麼幫助吧,可惜夏金逸的證詞份量不夠,否則定然可以讓皇上褫奪李寒幽的公主身份,淆亂皇族血統,其罪非輕,不過沒關係,這個消息只要秦大將軍信了就行,只是不能輕易走露,得等到適當的時機再拆穿李寒幽的真正身份。

  不過為什麼李寒幽沒有認出夏金逸呢,按理說李寒幽的相貌變化應該大過夏金逸的,我將疑問提出。

  夏金逸低著頭,兩滴眼淚跌落塵埃,說道:「李寒幽自幼就是天生麗質,相貌改變並不多,而且寒幽這個名字本來是她自己起的,當年我們一起讀書,她嫌自己的名字土氣,便自己取了這個名字,只是怕我父母責怪,所以這件事情只有我和她知道,所以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就有些懷疑,只是不敢想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罷了,所以一見之後,小人就敢肯定她的身份。至於她沒有認出小人的,是因為十六歲之前,小人性情木訥,膚色微黑,身材粗壯,與現在截然相反,現在能有這副相貌,是小人跟著第二個師父的時候,他用秘藥改變了小人的膚色,又不准小人再練習外家功夫,改練內家心法,不過能有今日的相貌,小人也是沒有想到的。」

  我聽了忍不住笑道:「令師夢道人怎麼對弟子的相貌很重視麼?」

  夏金逸沒有追問江哲怎麼會知道他的第二位恩師的身份,事實上,如果江哲不知道他才會覺得奇怪呢。他回答道:「這個,家師說他的弟子可以武功不好,可是一定要風流倜儻才行。當年小人已經放棄了復仇的希望,也不願意辛苦學武,所以反而很高興跟著他老人家學習那些彫蟲小技。」

  我深深的看了夏金逸一眼,沒有說話,或許他的師父另有深意吧,不過這個我要詳細調查之後才能肯定。言歸正傳,我沉聲說道:「雍王殿下和太子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鳳儀門既然黨附太子,自然也在剷除之列,你且放心,不論你有無可能活到那一日,李寒幽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這一年來,我不想你洩漏身份,所以從不和你相見,今日也只有片刻時間,你的事情我知道得很多,將來大功告成,我必然不會薄待你,現在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這件事情十分危險,你可能也會有生命危險,本來我是不準備讓你去做的,可是也只有你能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你可願意冒險。」

  夏金逸神色從容,道:「小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太子暴虐,小人深知,若是有朝一日,他登基稱帝,只怕天下百姓都會受苦,我雖然不是什麼仁義之士,可是若能盡一份綿薄之力,幫助雍王殿下奪嫡,小人死也甘心。」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條翠綠絲帕。夏金逸接過一看,神色大變,卻沒有說話。我將安排詳細的說了一遍,夏金逸面上神色又是恐懼又是佩服,問道:「大人怎知道此事,小人相信做事嚴密,絕無外人得知。」

  我但笑不語,想來也不用告訴他小順子偷入禁宮收了兩個弟子吧,雖然那兩個可憐的孩子武功還淺,可是手腳卻靈便,再加上心思靈巧,居然探到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夏金逸見我不說,只得珍而重之的收好絲帕,說道:「小人只能盡力而為。」

  我見他答應,便拿出一個瓷瓶,道:「這裡面有兩顆藥丸,到了那日,你先服下那顆裹著綠色臘衣的藥丸,那是一顆護心丹,想來那日恐怕你會是被遷怒的人,但是奉命殺你的人不可能用兵器,隨隨便便在皇上面前濺血殺人是不敬之罪,若是用拳掌,我敢說可以讓你保住性命,然後你再偷著服下那顆黑色臘衣裡面的藥丸,就可以生機斷絕,渾似死人,這樣我自有法子把你救走。從今之後雖然不能露面,可是我想到了今日你也應該不希望再在混濁的官場混下去了吧,若是你還是想要一個前程,等到日後我必然不會虧待你。」

  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道:「多謝大人顧及小人的性命,小人若能報得大仇,什麼榮華富貴都不希罕,只是小人希望能夠親自看到李寒幽遭到報應。」

  我淡淡一笑道:「這有何難,事成之後,你脫身出來,我會安排你隱藏起來,等到日後你自然可以得償夙願。不過事情也未必到了這一步,如果太子不肯上鉤,或者你沒有生命之險,你就繼續服侍太子好了,記得不論如何,都要忠心耿耿,不可流露出勢利的意味。若是你還能留在太子身邊,今後你還是自行決定如何行事,只是記得,如果有機會,不妨挑撥一下太子和魯敬忠的關係。」

  夏金逸猶疑地道:「如今太子對鳳儀門和齊王心中都有嫌隙,正是對魯少傅十分倚重的時候,恐怕不大容易挑撥他們君臣的關係。」

  我笑道:「也沒有什麼難得,大凡有才華的人不免恃才傲物,魯敬忠心思陰險,太子又是心胸狹窄的人,你只要多多誇讚幾次魯少傅計謀過人,太子心中就會有了嫉恨。」

  夏金逸半信半疑地道:「小人明白,必定奉命行事。」

  談完了事情,夏金逸悄然離開了,我心中明白他並不十分相信我的判斷,不過他也不會陽奉陰違,畢竟我的離間法子對他沒有什麼損害,誇獎魯敬忠幾句對他有什麼損失呢。

  小順子看看我的神色道:「夜深了,公子是就在這裡休息一夜,還是現在回去?」

  我疲倦地道:「現在回去吧,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滿屋的脂粉膩香,令人聞了就覺得不舒服。」

  小順子拿過披風,我披上之後,接過紗笠,走出了房間,穿過側門,外面黑暗的小巷子裡面停著一輛外形普通的馬車,小順子扶著我進到車裡,自己也跟著進來,放下車簾,然後車子起動了,我知道周圍有我的近衛保護,帶隊的人是荊遲,這一年來他幾乎除了在軍營就在我身邊,每次我出門他都要搶著跟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罰抄書抄糊塗了。

  馬車左拐右轉了半天,夜深人靜,街上幾乎沒有人,所以馬車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我挑開窗簾,看見兩側街道樹木飛快的倒退,兩邊各有六名侍衛騎馬緊跟,我知道荊遲必然在後面壓陣,雖然對長安街道並不熟悉,可也知道這裡已經離我密會夏金逸的地方很遠,所以他們才放心飛車趕路,今日的事情,跟來的是我的近衛中最受寵信的幾人,不過他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到那個所在,事實上我為了防止有人發覺我出現在那裡,特意安排了和另外一個人相見,當然那人是有足夠理由和我密會的。如果太子的人發現了那個人的影蹤,想必會十分頭疼吧,那人就是這一年來行蹤不定,聲名遠播的「霍紀城」。

  一年前,我命人殺了霍紀城滅口,卻又偽造出他仍然活在世上的假相,這一年來「霍紀城」只做了兩件事情,可是卻讓鳳儀門傷透了腦筋。

  第一件事情,是鳳儀門利用錦繡盟餘孽設下了一個圈套,只等他自投羅網,可是霍紀城雖然如他們預料的一般入了圈套,可是卻是將計就計,將參與其事的鳳儀門弟子和她們請來的高手一網打盡,至於用的什麼計策就無人知道了,因為所有人都只剩了一個石灰醃製過的頭顱,掛在路邊示眾。而從此錦繡盟剩下的精銳就銷聲匿跡,聲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兩個月後第二件事情發生。

  那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情,洛陽乃是大邑,城內黑白兩道自然是錯綜複雜,兩大世家羅家和丁家表面上和和氣氣,都是尊奉鳳儀門旗號的名門正派,暗地裡卻是爭奪的不可開交,另外還有一些在兩家門縫裡面討食的小幫派,兩大世家不願兩敗俱傷,便通過這些小幫派爭鬥,誰知洛陽城裡突然風雲震動,一個小幫派的勢力突然飛速膨脹起來,將那些小幫派吞併了不少,這下兩大世家可不能坐視,他們這一聯手打壓,誰知道那個小幫派居然立刻投靠了羅家,這下丁家擔心羅家勢力大增對自己不利,不免要暗中作些手腳,可是沒等他們動手,羅家的幾個重要人物都遇刺身亡,這樣一來,羅家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丁家又只道羅家藉機擴張勢力,雙方連番血戰,而那個小幫派的二頭頂也被丁家收買過去,洛陽城頓時血雨腥風,百業不寧,直到鳳儀門的三姑娘「慈心觀音」鳳非非、七姑娘「芙蓉劍」謝曉彤到了洛陽,她們從中排解,大家坐下來詳談之後才發覺有人從中挑撥,那個小幫派就成了眾矢之的,當兩大世家聯合攻破這個小幫派的總舵的時候,卻發現幫主被人刺殺在臥室之內,仔細盤問之後,發現只少了一個叫做霍離的少年,幫眾只知道這個少年是幫主新收的侍衛,也是從他來到了幫中之後,這個小幫派才開始大肆發展起來的,而且有人懷疑這個少年正是幫主的軍師,只是他年紀輕輕,難以令人相信這個事實。

  若是事情就這樣結束,雖然令人滿腹疑竇,但是也只能就這樣算了,最多不過追查那個少年的來歷,可是問題是在那個幫主的來往書信中發現了一封密信,卻是霍紀城寫給他的,信上只是簡單寫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只是最後說遣義子霍離前來相助。這封信令眾人面面相覷,誰會想到一個漏網之魚會有這麼狠辣的手段呢?

  自此之後,鳳儀門令出如山,四處緝拿霍紀城,可是雖然官府和鳳儀門都嚴令緝拿,可是霍紀城又是全無消息。可是經此一事,霍紀城對中原武林來說已經成了僅次於魔宗的禍害,最可怕的是,他將錦繡盟重新改組之後,錦繡盟也是若隱若現,雖然在鳳儀門和大雍朝廷的追緝下還是會有一些人落網,可是這些人若是不幸落網,不是拚個同歸於盡就是自戕當場,就是能夠活捉一兩個,可是這些人大多都十分茫然,既不知道自己再做些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和別人聯繫,他們都是按照從某些地方得到書面指令行事的,可是到了這裡就再也查不下去。可是從已經得到的情報,可以看出錦繡盟已經成了一個神秘可怕的組織。所以鳳儀門主的大弟子聞紫煙再次出現江湖,負責追殺錦繡盟中人,鳳儀門傳令江湖,凡是錦繡盟中人,殺之無赦。從那以後,霍紀城雖然行蹤偶有出現,可是總是很快就影蹤全無,而「血手羅剎」聞紫煙所到之處卻是血流成河,只因霍紀城心機深沉,總是留下一些和各地武林魁首「勾結」的線索,而寧可殺錯,不肯放過的聞紫煙就成了劊子手,到了後來,大雍江湖已經是聽到霍紀城的名字就談虎變色。直到各大門派紛紛傳書鳳儀門主,婉轉勸說,鳳儀門主才招回了聞紫煙,這件持續了半年多的事情才漸漸落幕。如果知道「霍紀城」到了長安的消息,不知道會因起怎樣的恐慌呢?

  我得意的一笑,誰知道這個霍紀城是我一手策劃的呢?當初我覺得霍紀城這個身份可以利用,才讓寒無計冒著險去滅口,然後讓小順子配合陳稹、寒無計將鳳儀門前來誘捕霍紀城的高手一鍋端了,這些雖然靠著小順子武功高強,可是秘營那些已經成長的少年才是主要的武力,憑著接近一流的武功和我調教出來的軍陣,再加上刺殺暗算,將這些各自為政的高手一網打盡,而且因為霍紀城以前太謹慎,造成大部分錦繡盟中人對他的體貌特徵不十分熟悉,憑著他留下的令牌,陳稹接收了錦繡盟,將一些生性善良被迫加入錦繡盟的人全部遣散,留下一些生性凶殘的盟眾,然後使用雷霆手段把他們徹底收服,給他們指令讓他們潛伏在大雍各地,其實這些任務都是一些莫須有的任務,他們為了完成這些任務,必須收斂凶性,隱藏在市井當中,既不敢作惡也不敢潛逃,因為陳稹在他們身上下了我提供的劇毒,為了每月一次的解藥,他們絕不敢逃走,就這樣把這些凶人分別「軟禁」起來,而且還可以利用他們的武力。

  然後我就開始了第二步計劃,洛陽城的羅家和丁家雖然面和心不和,可是他們都是鳳儀門的幫兇和支持者,盜驪奉命自稱霍離混進了一個小幫派,憑著我的教導和陳稹寒無計的指揮,順利的挑起了他們的紛爭,不僅留下了霍紀城在暗中伺機待動的印象,而且成功的削弱了洛陽城兩大世家。前些日子,我得到雍王殿下的消息,現在的洛陽將軍是雍王的人,已經成功的掌握了洛陽的控制權,不過我可沒有告訴雍王霍紀城的真相,否則我這個雍王司馬卻是叛逆組織錦繡盟的幕後人,這成什麼話。而且接下來引著血手羅剎四處大殺特殺,雖然死的都是江湖中人或者各地世家豪霸,但是雍王也不免會覺得過分。不過這場殺戮我和鳳儀門倒是各有所獲,我成功的消減了鳳儀門的勢力,也讓鳳儀門漸漸從一個清高的形象蛻變成了血腥的象徵,讓他們想起鳳儀門就是靠著刺殺和血腥起家的,不過鳳儀門也成功的將現在江湖上漸漸湧現的反對勢力血洗了一遍,如果不是鳳儀門主這樣配合,我的目的也不大可能這麼實現,雍王曾經對我說過擔心江湖高手損失太大,唯恐傷及軍方戰力,畢竟軍中許多高手都是從江湖中來的。我趁機讓雍王示意軍方開始趁機招攬高手,並聲明若是加入軍方,那麼就不許那些江湖人前來騷擾,結果不少江湖中人為了躲避風浪而從軍,這件事情得到了秦大將軍和齊王的支持,誰不想趁機增強自己的武力,結果似乎誰都沒有佔到便宜,但也誰都沒有吃虧,若說可憐的,大概就是那些無端涉入紛爭的人麼,不過他們不是江湖亡命就是地方上的豪霸,他們死得多些,對平民百姓也不是什麼壞事,所以我也就把同情心丟到腦後了。

  若是霍紀城進京的消息傳了出去,不知道太子會不會心驚肉跳呢?

  我正在盤算著即將進行的計劃,突然馬車前面傳來在前面開路的周武的呵斥聲,然後就是一聲驚呼,接著馬車突然停住,毫無準備的我身子向前衝去,眼看就要撞到車門上,幸好小順子手疾眼快,一把將我拽住,我平息了一下心中驚惶,看看小順子,說道:「怎麼回事?」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7:50     標題: 6

  南楚同泰二年,哲於長安夜行,路遇慶王近衛葉天秀,東海侯姜永麾下勇將方遠新。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小順子挑起了車簾,只見保護我的十二名侍衛已經手握刀柄,將馬車護住,而在前面開道的周武周侍衛正在指著衝撞車駕的兩人說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攔阻我等車駕。」

  我從車簾縫裡望去,只見在車駕前面站著兩個男子,一個穿著灰衣,相貌俊秀,身佩長劍,另一個穿著黑衣,雖然相貌也不錯,可是膚色呈現古銅色,一雙手正握著周武的馬韁,我一眼看見他手心滿是淡淡的傷痕,心中一動。目光一轉,已經看到那個灰衣男子懷中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衣衫襤褸,神色雖然激動,但是倒沒有多少恐懼。

  這時,只聽見周武厲聲道:「如今夜深人靜,我等雖然縱馬飛奔,也很難傷到人,這個孩子雖然出現的突然,但我自信可以及時住馬,你們何必多管閒事。」

  那個黑衣男子怒道:「不論何時,怎可在城中騎馬飛奔,若無我力止奔馬,只怕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傷在馬蹄之下。」

  周武正要爭辯,這時候荊遲從後來繞了過來,瞪了周武一眼,冷冷道:「深夜飛馳,沒想到街上還會有人,這是我們的不是,荊某代我這位兄弟道歉,兩位既然有膽子管閒事,想必也是好漢子,敢不敢跟我們走一趟。」

  那兩個男子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猶豫,這一行人簇擁的馬車雖然十分樸素,但是只見製作精良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而且這些護衛雖然穿著便衣,可是卻都氣勢不凡,只見他們坐在馬上的姿勢就知道他們乃是軍人出身,而且個個武功不凡,這樣一隊侍衛,不是公侯之家是絕對沒有的,他們身份都有礙難之處,兩人交換了心意,那個灰衣人淡然道:「既然你們已經道歉,也就罷了,我們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了。」

  說著兩人就要離去,荊遲朗聲一笑,一揮手,八個侍衛從左右縱馬衝上,很快就將這兩人圍在當中,那兩人臉色大變,灰衣人眉頭緊皺,黑衣人卻是面露殺機,這時荊遲道:「荊某在長安也有多日,一看兩位就是外鄉人,這裡是天子腳下,帝都之中,就是外地殺人越貨的大盜到了這裡也得循規蹈矩,沒有幾個敢在夜間行走的,畢竟若是遇到巡夜的禁軍不免麻煩,兩位這麼大膽,想必是武藝高強,高來高去不成問題的了。」

  灰衣人冷冷道:「怎麼,長安沒有夜禁,我們黑夜行走是我們的事情,就因為我們管了閒事,你就要借題發揮麼,可是想把我們送官麼?」

  荊遲笑道:「這倒不是,只是請兩位到我們那裡做客,若是兩位都是清白之人,荊某不僅向兩位致歉,還要和兩位交個朋友,以後在長安若有什麼礙難,只要荊某幫得上忙,絕無二話。」

  那個灰衣人手臥劍柄,神色凝重,那個黑衣人也將手放到腰間,眼看就要出手,可是他們看這些侍衛個個虎視眈眈,而且荊遲又是虎目含威,沖天的殺氣已經將兩人籠罩在其中,不由心中十分不安,就是能夠衝出重圍,只怕也是形跡全露,正在猶豫的時候。這時候車簾一挑,一個青年探身出來,他披著黑色披風,掩住了衣著,相貌十分文弱清秀,他就那麼在殺氣滿盈,箭在弦上的時候顯身出來,微笑道:「荊將軍,住手。」

  兩人心中一動,都望了荊遲一眼,眼中閃過了然之色,望向我的目光卻是帶著疑惑,我更加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便笑道:「下官雍王麾下,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方才屬下多有得罪,江某代他們向兩位致歉。」說著,我拱手行禮。

  那兩人也不約而同躬身還禮,那個灰衣人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道:「原來是江大人,在下早有所聞,沖犯車駕之罪,還請見諒。」

  那個黑衣人神色又驚又喜,卻不說話,我看了他一眼笑道:「葉兄,方兄在長安可要小心,殿下對兩位的主上並無惡意,可是若是方兄行蹤洩漏,我家殿下也不便手下留情,長安雖好,卻難久居,還是請快些離去吧。」

  我剛說了一句「方兄」,那兩人同時身子一震,全身功力已經凝聚,就要出手,但我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鬆了口氣。那位黑衣人猶豫了一下,躬身下拜道:「江大人,方某入京也是情非得以,不知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倒是一愣,看穿這兩人的身份本是偶然,那葉天秀本是慶王屬下,也曾經多次秘密入京,我見過他的畫影圖形,認得他本是應該,那個姓方的卻是我猜出來的,這人膚色特殊,顯然是常年在陽光下曝曬而成,再見他手上有常年收帆被繩子劃出的痕跡,再根據和葉天秀交好的因素,我才猜到他的身份。本來想說幾句好話,表達善意之後就讓他們離開,免得多了一些不可控制的變素,想不到這個方遠新竟然要和我敘談,這事如果傳了出去,姜永畢竟還是叛逆,雖然雍帝根本不想為難他,但是對我終究不大好,但見他目光中充滿了懇求之意,我心一軟,道:「方兄請到車上一敘。」

  方遠新看了葉天秀一眼,低聲道:「你先回去吧。」

  葉天秀也低聲問道:「他是雍王親信,你要考慮清楚。」

  方遠新苦笑道:「少主性命要緊,這也顧不得了,雍王總不會趁人之危吧。」

  方遠新踏上了馬車,葉天秀憂慮的看了我一眼,行禮告辭,就要帶著那個孩子離開。

  我揚聲道:「且慢。」

  葉天秀心中一凜,回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笑道:「葉兄在長安只是過客,這個孩子還是交給江某處置吧。」

  葉天秀心中一寬,道:「那就拜託江大人了。」說罷迅速的隱入夜色當中。一個侍衛策馬上前,一彎腰將那個孩子提起放在馬上,那個孩子倔強的掙扎了一下,充滿敵意的目光望向那個侍衛,那個侍衛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腦袋。

  方遠新剛踏進車廂,就看見一個相貌清雅陰柔的少年坐在那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讓方遠新覺得全身似乎被一桶冰水澆個透心涼,他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邪影」李順,這個武功邪異驚人,卻甘心屈身為僕的絕頂高手。

  我見方遠新如坐針氈的表情,給了小順子一個眼色,他週身的殺氣立刻收斂不見,方遠新只覺得鬆了一口氣,心道,邪影果然不同尋常,我見他已經平靜下來,這才道:「不知道方兄想和江某說些什麼呢?」

  方遠新神情黯然道:「江大人既然知道在下的身份,就該知道在下的主上是誰?」

  我微微一笑道:「江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方將軍既然知道如今貴上仍然是大雍的欽犯,為何卻要和江某詳談,若是此事洩露出去,只怕江某就是想要放手也不可能了。」

  方遠新道:「方某正是見江大人頗有回護之意,才敢和大人商量。」

  我回想起他剛才和葉天秀交換的低語,心中一動,笑著問道:「請問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在下效勞麼?」

  方遠新道:「不敢相瞞大人,我主上年近不惑,只有一點骨血,不料前些日子少主出海,被海中一種名叫「胭脂玉」的海蛇所傷,生命垂危,雖然我主麾下也有名醫,可是卻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看著少主日日受毒傷折磨,雖然性命勉強保住,卻是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主上也曾經派出手下四處尋找名醫,可是人人都說無能為力,最後主上只希望能夠找到醫聖桑先生,可是桑先生自從在長安神龍一現之後就再無蹤影,方某奉命到長安找尋線索,也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可是卻得知江大人曾經從桑先生學醫,據說醫術精深,方某求大人施展回春之手,救救我家少主,不僅方某因此感激涕零,就是我家主上,也不會忘記大人大恩。」

  我皺皺眉道:「方將軍,先不說你我雙方的立場,乃是敵對,也不說在下是否能夠救治姜少主,在下自從遇刺之後,體弱非常,若沒有雍王殿下和我這位從僕的精心照料,只怕早已身死,若是千里迢迢奔赴東海,只怕人還沒有到,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再說如今雍王正用我參贊,我是一刻也離不開的。」

  方遠新知道江哲沒有說一句假話,先不論他主上的身份,畢竟只要姜永肯歸降大雍,必然能夠得到雍帝重用,可是只看江哲雖然神色還好,可是種種氣虛體弱的跡像一樣不少,若是千里奔波,只怕真是到不了東海就病倒了,可是無論如何少主也不能到長安來啊。他心中盤算了半天,還是覺得為難,原本他是想想個法子將江哲劫走,可是一打聽才知道這個江哲乃是雍王極其看重的人,若是明目張膽和雍王作對,就是主公也是不願意的,再說今日一見,果然江哲身邊防衛嚴密,自己是沒有可能將江哲劫出長安的。

  我留神看著方遠新的臉色,初時有些苦惱,然後帶了一絲殺氣,最後卻是絕望,哪裡還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長安的,若非桑先生已經說過不再行醫,而且桑先生的隱居之處乃是秘密,不能告訴外人,我早就引薦他去見桑先生了,唯今之際,只有讓他的少主到長安來,只是人一到了長安,只怕是沒有機會離開了,這一點恐怕會讓姜永很為難吧。

  想了片刻,小順子突然提醒我道:「公子,已經快到朱雀門了。」

  方遠新一聽,面如死灰,他知道已經不得不離開了,他黯然道:「方某回去之後會向主上說明此事,事關重大,方某是無法作主的。」

  我心中一動,道:「方兄何必急著走呢,你既然肯和江某相談,那麼為什麼不見見殿下呢,殿下心胸寬廣,性情仁厚,或許能想個法子幫助令少主,至少江某可以保證,如果方兄想要離開,殿下是不會阻止的。」

  方遠新精神一震,他也知道就是江哲肯替少主醫治,也需要得到雍王的許可,想到主上待自己恩深似海,自己就是冒些生命危險又能如何。下定決心,方遠新道:「那麼就拜託江大人代為引見了。」

  我神色鄭重地道:「方將軍放心,江某保證方大人可以安全離開長安。」

  方遠新正要回答,小順子突然神色一動,冷冷道:「公子,有人跟蹤。」

  我問道:「幾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小順子道:「這幾個是在我們遇見方將軍的時候綴上的,本來一直離車駕很遠,方才突然接近了許多,噢,我明白了,前面有巡邏的禁軍過來了。」

  我心中一動,問道:「那支禁軍是誰的手下。」

  小順子掀開簾子,看了一下,低聲道:「大人,秦將軍率領禁軍巡查,很快就會碰上咱們。」

  我冷笑道:「小順子,你說秦青會不會搜查我的車駕?」

  小順子皺眉道:「雍王府的車駕,他應該不會檢查吧。」

  我微微一笑道:「按照法令,他有權力檢查夜行的車駕,當然若是論我的身份,是可以不用查的,可是他真要搜查,我也不便當場阻止,想必本來那些人是跟著葉兄和方兄的,誰知碰上了我這條大魚,這人倒也果決,想用這個法子誣陷我一個通敵謀反。」

  小順子蹙眉道:「公子不便拒絕搜查,又不能出手傷害禁軍,這可如何是好。」

  我笑道:「先讓荊遲去對付吧,我若急急出面反而不好,秦青真是可惜了。」

  這時那隊禁軍已經到了眼前,為首一人英姿颯爽,正是秦青,他策馬上前高聲道:「荊將軍,怎麼是您親自護送,車駕裡面是哪一位?」

  荊遲沉聲道:「原來是秦統領,末將奉命保護江司馬,重責在身,不便見禮,還請秦將軍見諒。」

  秦青笑道:「說哪裡話,秦青雖然官職略高,可是將軍乃是沙場勇將,誰不知道雍王殿下麾下第一勇將,最擅長斬將奪旗的就是荊將軍,秦青末學後進,不敢受將軍大禮,如今夜深,不知道可否讓秦某見見江司馬,秦青身負保護皇城安全的重責,不敢懈怠,還請幾位見諒。」

  荊遲皺眉道:「雖然是檢查行蹤可疑之人是理所當然,可是這乃是雍王府車駕,車中又是司馬大人,秦將軍為何定要檢查,夜風寒冷,司馬大人近日身子不好,恐怕受了風寒,實在不便相見。」

  秦青神色一變,回頭低聲問身邊的一個親衛道:「江司馬不好惹,為何公主定要我檢查他的車駕,若是雍王動怒,告知父親,我恐怕會受責備的。」

  那個親衛低聲道:「駙馬放心,我們的人看見叛逆在他的車上,我們也不是要為難江司馬,這樣大將軍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可是那人若是進了雍王府,只怕禍患無窮,只要駙馬將那人帶走說是盤查,江司馬理虧,必定不敢攔阻,到時候只要駙馬不說,想必江司馬也不會主動把滅門的大罪往身上攬吧。」

  秦青有些猶豫,可是想想妻子一向智謀勝過自己,應該不會錯吧,便揚聲道:「只是例行公事,不會時間很長,應該不會傷害江司馬的身體的。」說著策馬上前就要掀動車簾。

  兩名侍衛同時攔阻住道路,他們可是知道車上現在有一個人不能曝光的。秦青劍眉一揚道:「怎麼,你們要阻止本統領執行公務麼?」

  荊遲冷笑道:「若是讓你搜查了車駕,過了明日豈不是朝野都知道您秦將軍本事大,居然搜了雍王府的車駕,到時候沒面子的可是荊某。」

  秦青微怒道:「若是雍王在此,末將自然是要退避三舍的,可是如今只是江司馬在車上,那麼末將就有搜查的權力,若是你們心中沒有鬼,何妨讓我看上一看呢?」說著一揮手,那隊禁軍將車駕圍住,秦青冷冷的看著荊遲,只要他再說一個不字,就要上前強行搜查。

  方遠新心中一凜,手再次按住了腰間,他本是叛逆之身,若是落在禁軍手中只怕是有死無生,因此生出了拚命之心,他心中不由暗暗責備自己,不該冒險和江哲在車上密談,自己就是一死也還罷了,若是連累了這個可能是唯一可以救治自己的少主青年,那麼自己就是萬死也難辭其糾。

  我微微搖頭,輕輕的按住了他的手,若是這樣的事情也不能處理,我還配作雍王的首席軍師麼,看了小順子一眼,從腰間解下一塊金牌遞給他,雖然有很多法子,可是這一種卻是最簡單直接的,為了安安這位方將軍的心,還是仗勢欺人一次吧,可惜秦青太固執了,換了一個人,絕不敢要求搜查雍王府的車駕的,鐵面無私可不是誰都能辦到的,只能說秦青太幼稚了。

  小順子接過金牌,挑簾而出,不到片刻,我淡淡笑了,這塊金牌還真是管用啊。不愧是雍王鄭重其事借給我使用的好東西。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8:11     標題: 7

  雍武威二十五年,有御史彈劾禁衛軍北營統領裴雲,帷薄不修,有違孝道,人皆知其冤,不敢辯也,唯太宗曲意護之。

  ——《雍史。太宗本紀》

  就在秦青想要強行搜查的,突然車簾挑動,一個青衣少年站了出來,站在車轅上,負手而立,神色冷傲如冰雪,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遺世而獨立,不似世間凡人。而最令人心寒的就是,他那雙冰澈晶瑩的眼睛,就那麼冷淡的望著自己,秦青突然感到這人根本就將自己這些人看成了沒有生命的物品,可以輕易損毀,卻沒有絲毫內疚之心。

  他鎮定了一下,出言道:「李兄時刻不離江司馬左右,真是赤膽忠心,末將沒有惡意,只要讓我看上一眼車內就可以。」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江司馬對大將軍和秦將軍都是十分敬重的,想不到今日來落公子面子的竟是秦將軍。」

  秦青心中一寒,他可是在自己家中親眼看到過這個少年氣焰凌人,若非江哲一句話,只怕沒有人敢說他不會一掌殺了太子李安,一年來,長安朝野都已經知道有這麼一個少年高手,邪影李順,武功邪,心性邪,出手無情,這樣一個人卻是只對一個人忠心耿耿,甘心作他的影子,這個外號也不知道是誰叫出來的,可是卻十分形象,他站在江哲身後的時候真的只像一個影子,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高手會去做那些奴僕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毫無怨言,可是當他動怒殺人的時候卻是恐怖無情的,數月前,有人趁著雍王外出遊春而伏擊行刺,這也罷了,誰知那日江哲身子較好,竟然和雍王一起出遊,險遭波及,就是這個李順一怒之下,將前來行刺的十幾名刺客盡皆殺死,據事後去清理的人所說,那些屍體沒有一具留了全屍,死狀之慘,更讓那些見慣死人的禁軍和仵作回去之後做了好幾日的惡夢。

  可是秦青又想道,若是自己這樣輕輕放手,怎麼向寒幽交待呢,便壯著膽子道:「末將也是職責所在,還請李兄見諒。」說罷策馬上前,心想李順總不能當街殺害朝廷將領吧。

  卻見小順子冷冷一笑,眼中透出濃濃的殺機,一隻右手便要舉起,秦青所帶的禁衛軍同時驚呼,刀劍出鞘,而雍王府的親衛也隨即拔出白刃,一時之間,朱雀門前殺氣縱橫,形勢一觸即發。

  誰知李順只是高高舉起右手,手中乃是一面金牌。秦青抬眼望去,已經看到那面金牌上面的獨特花紋和九條金龍盤繞中的「如朕親臨」四個大字。秦青一聲驚呼,他可是知道的,這面金牌是皇上賞賜給雍王殿下的,許他代天巡狩,所過之處,一切軍政大事皆可過問,當今世上只有這麼一面,只是雍王為人謹慎,而且又是威名遠揚,所過之處不需金牌就可以任意行事,所以很少有人真的見過這面金牌。想不到雍王竟然將金牌交給了江哲,雍王對那個南楚降臣如此寵信,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的御賜金牌都借給他使用,秦青不禁有些嫉妒,但是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這些。他連忙一聲招呼,帶著所有禁軍下馬拜倒,口稱萬歲。

  小順子淡淡一笑,收起金牌道:「秦將軍盡忠職守,司馬大人本應敬重,只是此事非同尋常,若是今日讓將軍搜了車駕,只怕日後雍王府再不得安寧了,秦將軍,雍王殿下乃是當今皇子,又是聖上御封的天策元帥,絕不會作出什麼傷害大雍國體的事情,秦將軍今後行事,還要慎重,不要平白做了人家的手中之劍。」

  秦青只得唯唯稱是,心中惱怒非常,正要敷衍兩句,遠處一隊武士飛馬趕來,秦青看去,那些人都是雍王府宿衛的服色,為首一人長眉鳳目,相貌俊偉,氣度不凡,令人一見便生出親近之心,只看他身上跨著的金弓和馬鞍前面特製的箭囊,便知道此人正是金弓長孫冀。他飛馬到了近前,先對秦青施了一禮,然後朗聲道:「殿下久等不見司馬大人回府,特派末將前來相迎。」

  荊遲嘟囔道:「還不是有人擋道。」小順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荊遲立刻噤聲,這一年來,我罰他抄書背書,通常都是讓小順子監督,到了現在,小順子一個眼色,就可以讓他噤若寒蟬了。

  當下,我們禮數周到的送走了秦青,小順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暗中向秦青進言的近衛,將他的相貌記得清清楚楚。然後我終於回到了雍王府,一到大廳,就聽見雍王怒沖沖地道:「隨雲,出了事情了,你看——」看到方遠新,他神色一變,王者威儀頓時籠罩了整個大廳,令人心中生出不敢反抗的念頭。

  方遠新不知怎麼,竟然上前拜倒在地,直到膝蓋落地,才醒悟過來,心道,我這是怎麼了?

  我已經躬身行禮道:「殿下,這位是姜永姜侯爺的麾下大將,方遠新方將軍。」

  雍王愣了一下,大笑著上前攙扶起方遠新,說道:「久聞大名,方將軍擅長水戰,天下聞名,聽說數年前方將軍在東海連番血戰,將侵擾海疆的海寇掃平的掃平,收服的收服,有很多海上從商和商人和靠海吃飯的漁民都為方將軍立了長生牌位,海疆清平,方將軍功勞非淺,雖然如今貴上仍然割據海外,可是都是炎黃一脈,本王也為姜侯爺的功績佩服萬分。」

  方遠新只覺的心中暖洋洋的,想不到雍王對自己這些人的事情如今讚譽有加,他開口道:「殿下過譽了,主上雖然孤懸海外,但是心向中原,雖然仍然對大雍朝廷心存怨望,可是每每提起殿下戰功輝煌,仍然是十分歡喜。」

  雍王歎道:「想當初,我和表兄也是童年玩伴,情同手足,可是造化弄人,如今已成殺父之仇,本王每次想起來都十分心傷,若是有可能,還請將軍勸勸表兄,就算是為了後人,也不應該久居海外,表兄想必十分想念中原山川秀麗吧,若是表兄肯回中原,贄情願向表兄謝罪,任憑表兄是殺是打。」

  方遠新眼神有些黯淡,道:「殿下深情厚誼,末將必定向主上轉達,可是殿下應該知道,主上最恨的不是殿下,雖然是殿下率軍擊破老侯爺的大軍,可是這也是老侯爺野心太大,不肯接受大雍封賜的爵位的結果,可是若是老侯爺死在戰陣之上,主上雖然悲痛,也不會定要報仇雪恨,可是老侯爺卻是被那毒婦梵惠瑤刺殺,這種屈辱主上終生不忘,此仇不報,主上是死也不肯瞑目的。」

  雍王又是一聲歎息,道:「方將軍先坐下來說話,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事情總有解決的一天的,但不知方將軍這次蒞臨寒舍,有什麼需要本王幫忙的,只要不干涉社稷大事,贄絕不推辭。」

  方遠新連忙又將求醫一事說了出來,目光中又是懇求又是擔憂,他自然知道這樣一來自己主上的把柄就被雍王握住了,可是無論如何少主的一絲生機也不能這樣錯過啊。

  果不其然,聽了方遠新的話之後,雍王李贄的神色有些猶豫苦惱,他剛剛坐下來不久,就又站了起來,負手在大廳裡轉了幾圈,看看方遠新,又看看早已經坐在一旁,打著呵欠昏昏欲睡的江哲,終於道:「方將軍,本王也不瞞你,若不是江先生身體如此差勁,本王無論如何也要拜託他去一趟東海,可是可是自從他不幸遇刺之後,雖然將養了一年多,仍然是體弱氣虛,除非是一路上緩緩而行,稍有差池就要休息幾日,我才能放心他遠行,可是這樣以來,沒有個一年半載,只怕他到不了東海,這樣一來拖延日久,先不說本王實在不能少了他,這日子一長,這件事情必然傳揚出去,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你也知道,其他人不是聾子和瞎子,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本王也無法預測,可是江先生是肯定到不了東海了。」

  方遠新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雍王一句謊言也沒有,難道只能把少主送到長安來麼?

  雍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唯今之際,本王倒有兩個法子,一個是本王暗中向父皇稟明此事,父皇或者會默許這個孩子到長安治病,可是這樣以來,姜侯爺必須得作一些讓步,或者就是表兄想法子把侄兒送到長安,瞞過他人耳目,到時候若是一切順利,侄兒就可以自由回去東海,可是我不妨直言,如今長安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本王不敢保證能夠始終消息不會外洩。」

  方遠新想了半天,道:「末將會盡快通知主上,請他決定,如果有什麼消息,還希望殿下能夠不吝相助。」

  雍王笑道:「我和貴主上乃是骨肉至親,怎會相害,只要侄兒來了長安,本王絕不會撒手不管的。夜已經深了,本來我該留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本王事事都得避嫌,我會派人送你出去的。」

  方遠新下拜道:「多謝殿下,不論事成與否,末將和主上都會感謝殿下的這番心意。」

  李贄歎息道:「這也是時機不巧,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知道一些,本王實在是不能讓江司馬遠行的。」

  方遠新心道,如今你們兄弟爭奪皇位爭得你死我活,江哲又是你這般看重的心腹,也難怪你不肯放行,更何況這個江哲身體也太差了,我們這裡說著話,他都快要昏倒的樣子。

  就在方遠新要告辭的時候,我出聲道:「方將軍等一等。」說著我從剛剛溜出去一趟的小順子手中接過兩個玉盒,懶洋洋的道:「胭脂玉這種海蛇我只是聽說過,所以必須看過傷勢才能醫治,可是我也不能讓方將軍這樣空手而歸,這裡有兩種藥物,一種可以救治大部分常見的毒藥,效果很好,至少可以不讓令少主毒氣攻心,另一種藥物每日一粒可以讓人沉眠昏睡,卻不會因此傷害人的身體,這樣就可以讓令少主不必每日苦痛難耐。」

  方遠新聽了大喜過望,道:「末將代我家少主多謝江先生慈悲。」他想到能夠暫時減輕少主的病痛,已經是難能之喜,故而千恩萬謝的接過藥盒。

  我笑道:「這種藥物原本是我自己使用的,只因我傷癒之處,傷口疼痛搔癢,難以入眠,所以特意配了這種藥物,沒想到效果十分好,只是配製起來十分麻煩,而且這種藥方不能外洩,要不然我就寫一張藥方給你了。」

  方遠新離開之後,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問道:「殿下,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麼?」

  李贄這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說的事情,苦笑道:「今日晚上,父皇受到一份諫章,彈劾裴雲帷薄不修,有失孝道。」

  我微微一愣,問道:「殿下,裴雲寵愛妾室,疏遠嫡妻,令她意圖傷害妾室和幼子,這可以說是帷薄不修,可是有失孝道,怎麼說的上呢?」

  李贄苦笑道:「怎麼說呢,那個蔡御史也真是膽大,他指責說裴雲冷落父母為他訂婚的妻子,致令父母傷心擔憂,所以這是不孝,畢竟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裴雲的父親因此氣怒,病臥在床。而且,那個御史還隱晦的說,薛小姐至今仍是完璧,可見裴雲有失人倫。」

  我愕然道:「御史理應留意國家大事,怎麼人家閨房中事,他也管起來了?」

  李贄冷笑道:「對他們來說,為虎作倀勝過為國分憂,不說他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辦,總不能讓裴雲的父親上書說自己是支持裴雲納妾,冷落嫡妻,鬧得家宅不寧的,這樣一來,裴雲可真是不孝了,自古以來,只有兒子替父親頂罪的,可沒有父親替兒子頂罪的。」

  我也有些苦惱,怎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做文章,還扣了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可是一時也想不到什麼法子,歷朝歷代都是以孝治天下的,裴雲若是擔了一個不孝的聲名,只怕從今之後仕途艱難,從眼前來說,只怕鐵桶一般的禁軍北營就要易手了。

  小順子突然冷冷道:「皇上未必這麼看?」

  我和雍王都抬眼望去,小順子卻不說話了。我和雍王很快都醒悟過來,皇上對鳳儀門是有戒心的,若是知道裴雲不願和鳳儀門弟子聯姻,只怕心中不會責怪。轉念一想,我奇怪地道:「這一點太子他們也未必不清楚,為什麼他們要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呢?」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殿下和公子當局者迷,若是這種事情傳出去,只怕無臉見人的是薛小姐,一個女子被人嫌棄如此,再加上聲名敗壞,只怕只有一死了之,到時候工部侍郎薛矩必然上書攻訐裴將軍,不論如何,裴將軍也不能說行止無虧,薛矩又是工部重臣,精通兵器製造改良,天下誰不知道薛矩研製的『神臂弓』乃是守城利器呢,到時候薛大人拼了擔上教女不嚴的罪名,一定可以把裴將軍拖下水,就是陛下再偏袒,也只得讓裴將軍暫時停職,只怕等到裴將軍復職的時候,禁軍北營已經不受控制了,而且裴將軍乃是新近歸順殿下的軍方新銳將領,殿下無力相護,而且又讓薛矩成了殿下的敵人,這可是一舉三得了。」

  李贄聽得心中一寒,敬佩地道:「小順子你果然看得透徹,本王卻沒想到,只怕明日這道表章傳遍朝野,薛小姐就是不想自殺也得自殺了,你說如今可怎麼辦那,裴雲乃是名將之姿,本王實在捨不得讓他受污。」

  我明白其中的關節之後,歎息道:「這條計策果然狠辣,不過也不是沒有法子解決,最好的法子就是裴將軍的妾室若是身死,那麼薛小姐殺害人命,裴雲所為就算不上過分了,可惜這是行不通的,那位如夫人餘毒已清,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另一個法子就是要從薛小姐身上著手,若是她肯上書請罪,說自己內疚神明,情願出家清修,以贖罪孽,那麼別人也就不能再怪責裴雲。」

  李贄苦笑道:「若是她肯倒是好的,可是她恐怕不肯服軟的,鳳儀門弟子個個心高氣傲,恐怕死也不肯認罪服輸。」

  我微微一笑道:「一個青春少女,怎會想死呢,只怕她如今萬分懊悔嫁給裴將軍吧,問題是她若不肯上書認罪,只怕就要『自殺』了,生命可貴,她又怎會不珍惜呢,若是給她機會,改名換姓,遠走天涯,嫁夫生子,她不會不願意的。只是這件事情交給誰去辦,有些礙難,若是辦得不好,只怕弄巧成拙。」

  李贄想了想,眼中一亮,道:「我有了法子了,魏國公程殊素來交好群臣,也是可以和薛矩說的上話的,而且此老鬼主意最多,心腸又好,薛矩一定不會對他戒備排斥,而且魏國公性子詼諧,朝中很多重臣的子弟都把他當成叔伯長輩,薛小姐也曾經是其中之一,就是現在見到魏國公也是十分親熱,他去說項一定成功。事不宜遲,本王這就去求魏國公,他素來提攜後進,絕不會看著裴雲收到不實的責難的。」

  當夜李贄親自到了魏國公府,一番促膝長談之後,程殊飛馬趕到薛府,進了薛府之後,正是早朝剛過的時候,此時的薛小姐剛剛得知奏章的事情,正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正要舉劍自刎,程殊一聲大喝,闖進房中,將她的長劍打落,若是別人,薛小姐或者會惱羞成怒,可是看到從前在自己小時候就常常讓自己當馬騎的程伯伯,她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8:31     標題: 8

  程殊憐惜地道:「傻孩子,你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受了那些人的蒙騙,告訴程伯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薛小姐茫然道:「程伯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從前我是鳳儀門的弟子,家世又是不錯,所以追求我的男子不知有多少,可是我心中只有一個裴雲,不是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而是我喜歡他這個人,他到少林學武,我總想配得上他,我不想他只當我是一個平常女子,我希望他能夠以我為榮,所以我才拜在鳳儀門中,如今我勉強也可稱得上文武雙全,相貌也是稱得上絕色,我原以為他會視我如珍寶,可是他卻對我越來越冷淡,最後竟然娶了別人,爹爹原本勸我不要糾纏下去,可是我不甘心,我這般辛苦都是為了他,他卻把我視若破履,所以幾個姐妹一慫恿我就強行嫁給了他。可是沒有用,他對我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晚上卻從來都在那個女人身邊,我好恨,好恨,可是我不願意示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一起,後來那個孩子出生了,我從沒看見過他那樣歡喜,還有公公婆婆,也都只顧著那對母子,這些我都忍了,只求他能看我一眼,可是他來了,卻是和我商量仳離之事,我終於忍不住,想要殺了那破壞我幸福的孩子,可是卻失敗了,他是絕對不會原諒我了。」

  看著痛哭出聲的薛小姐,程殊心知若非她如今已經崩潰,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心事說給自己這個外人,他心中又是憐憫又是惋惜,不由道:「孩子,別怪伯伯說你,你千錯萬錯不該去鳳儀門,鳳儀門教出來的弟子確實是高貴典雅,就是作皇后妃嬪也夠格,可是裴雲只是一個平常人,就像伯伯,當年伯伯和你伯母成婚不到三個月,就去從軍,你伯母獨自一個人侍奉二老整整十二年,還是我當了將軍之後才將他們接到長安,那時候我的兒子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了,可是伯伯才第一次見到他,後來我又跟著陛下東征西討,哪裡還顧得上父母兒女,都是你伯母辛苦持家,所以人家笑話我老程懼內,可是誰知道我是內疚於心,這一生我虧待她太多,換了你,若是裴雲出征,只怕你會跟了去,雖然憑著你的武功才智,至少不會成為累贅,可是裴雲要得卻是一個能替他在家孝順雙親,撫養子女的妻子,孩子,你太出色了,所以裴雲才不肯娶你。」

  薛小姐愣了半天,道:「他不是因為師門的緣故麼?」

  程殊苦笑道:「你若這麼想,我也不怪你,可是裴雲不是這種人,這不也是你喜歡他的地方麼?」

  薛小姐苦澀地道:「如今說什麼都遲了,侄女已經無臉見人,還請伯伯不要阻我。」

  程殊冷笑道:「你這孩子怎麼糊塗了,天大的事情也有個解決的法子,你若是肯重新開始,憑著你的才貌,哪裡還找不到歸宿,這天下這麼大,你若是聽了伯伯的話,到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去,改名換姓,不是勝過尋死麼?」

  薛小姐癡癡的望著窗外,神情迷離,程殊見她如此,知道正是緊要關頭,自己卻不可相勸,這時候最好有一個知心人勸勸她,可是這個人卻難找得很。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歉疚的歎息,薛小姐神色一動,撲上前拉開窗子,卻是一個黑衣男子,相貌英俊,週身上下洋溢著淡淡的殺氣,只是神情黯淡,劍眉深蹙。

  薛小姐啊了一聲,淚水滾滾而下,程殊微微搖頭,轉身走出了房間,那個黑衣男子躍進了窗子。薛小姐狠狠地道:「你來做什麼,是來看我笑話的麼,如今人人直到我薛秋雪殘忍狠毒,都說你應該休了我,你得意了吧。」

  那人正是裴雲,他沉聲道:「秋雪,我從未想這樣傷害你,可是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也沒有料到,我原想你若肯退了親事,一定能找個如意郎君,沒想到會有今日。」

  薛秋雪想起從前往事,不由悲從心起,道:「你真的只想找一個平凡女子為妻,也不願意娶我麼?」

  裴雲黯然道:「秋雪,你真的很出色,文武兩途都有不小的成就,我曾見你談論詩文,很多都是我沒有聽過的,還有你對朝政軍務都有涉獵,若是娶了你我會多一個賢內助,可是秋雪,我真的對這些不感興趣,從軍報國是我的夙願,可是我並不想和人鉤心鬥角,在外面已經是如此,回到家裡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我希望我的妻子會做幾道家常小菜,可以縫幾件衣服給我,可以跟我說些家中瑣事,這樣就夠了,我並不需要一個滿腹心機的妻子。可是秋雪,你如此耀眼,是我配不上你。」

  薛秋雪苦澀地道:「你說得對,原本是你配不上我,配不上我……」一連說了幾遍,說到後來已是聲嘶力竭。裴雲上前一步,卻又停住了腳步,他終究不肯冒犯這個從前的未婚妻,他是真的希望這個女子能有一個好的將來,若要如此,就要讓她對自己死心,此刻的溫柔對她來說已經太遲了。

  薛秋雪良久終於冷靜下來道:「謝謝你,告訴我實情,不是我不好,只是你不需要我這樣的妻子。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長安這個傷心地我不會待下去的。」

  裴雲默認,片刻之後道:「我有一位師弟在南海行商,他和我乃是生死之交,你若肯前去,他必然會好好照顧你。」

  薛秋雪默然,就在裴雲以為她不會接受的時候,薛秋雪淡淡道:「謝謝你,我聽說南海風光奇特,還有夷人往來,很早就想去看看了。」

  裴雲的事情就這樣大事化小了,雖然多名御史和很多朝臣紛紛上表彈劾,但是薛小姐的謝罪書一呈上來,這些彈劾就沒有了力量,而薛小姐也消失了,雖然薛家對外聲稱薛小姐已經削髮出家,可是卻沒有知道她在何處落髮。這個可悲可憐的女子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當中,沒有人知道薛小姐早已在程國公的家將護送下離開了長安,離開了這令她心傷萬分的苦痛之地。

  可是事情的結果也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如意,裴雲還是受到牽連,雖然沒有降職罰俸,可是皇上指派了夏侯沅峰兼任禁軍北營的副統領,這樣一來,本來鐵板一塊的北營還是被硬生生的插入了一個釘子。偏偏夏侯沅峰風度翩翩,長袖善舞,又是皇上寵臣,所以很快就站住了腳,幸好裴雲素來深得軍心,還不至於被架空,總算夏侯沅峰也不敢過於急進,局面陷入了僵持階段。

  坐在涼亭之中,享受著習習的晚風,淡淡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我口中含著一片剛剛摘下來的竹葉,專心的吹著一首簡單的曲子,那沒有什麼技巧,卻是委婉動聽的樂聲隨著夜風流淌在寒園之中,一曲終了,小順子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我心情煩悶或者憂慮的時候,我就拋卻一切,坐在這裡吹著竹葉笛,這總是能讓我心情平靜下來,我從沒忘記桑先生的診斷,既然不能遠離塵囂,那麼只好用這種方式洗滌自己的心靈了。事實上,寒園中的侍衛都知道在我吹葉笛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打擾我的,就連小順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我。曾經有一個本來頗受我看重的侍衛只因犯了這條規矩,被我逐出了寒園,自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觸犯我的逆鱗了。

  接著小順子遞過來的香茗,我笑道:「裴將軍雖然受到些挫折,但總算不至於影響他今後的前途,其實我們也不算失敗,反正我們看重的是裴雲這個人而非那一營禁軍,明天下帖子邀請裴將軍來寒園做客,邀請殿下也來作陪。」

  小順子淡淡道:「殿下已經邀了裴將軍明日來府上,既然公子也想見他,我去告訴殿下將宴席開在寒園吧。」

  我搖頭道:「既然殿下已經相邀了,我就不去了,有些事情還是讓殿下自己去處理吧,對了,少林怎麼樣?」

  小順子皺眉道:「名門大派果然沉得住氣,現在還沒有動靜。」

  我微微一笑道:「若不是這般謙抑隱忍,你以為少林憑什麼經久不衰,百多年來,多少幫派曇花一現,就是少了這份氣度,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仰而求怎如俯而就,若非俗事牽絆,我焉能在紅塵久住,小順子,你的武功本來是極好的,只是我見你出手太過狠辣,少了幾分隱忍,總覺得不妥,所謂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奇不能勝正,用兵打仗不能一味用奇,我想武功也是如此,你好好想想。」

  小順子若有所思,正在這時,一個平和的聲音說道:「江檀越果然是靈性天成,這個道理老衲乃是四十歲之後方才明白的。」

  我心中一震,這個聲音柔和清遠,彷彿近在耳邊,可是我自認六識過人,分明百丈之內絕無這樣一個人,我看向小順子,小順子卻是想得入神,顯然早已忘記了保護我。我轉念一想,突然笑了,道:「慈真長老蒞臨寒園,真是蓬蓽生輝,請恕哲不便遠迎,請大師到園中相見。」

  眼前彷彿一花,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中年僧人出現在園門口,緩緩走來,我極目望去,只見這個中年僧人相貌清秀,面如滿月,眉心一點胭脂紅痔嫣然如同丹朱,怎麼瞧去也覺得這位僧人只是一個尋常和尚,可是我卻隱隱覺得這位大師緩緩行走的步伐,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好像和這天地乃是一體一般。小順子這是也抬頭看去,眼中神光閃爍,他雖然知道這人身份,但是天下之人在他看來都是可有可無之人,所以他反而起了殺意,這樣一個人若是要傷害公子,自己可得有能力阻止才行。

  他殺意一起,只覺得四周強大的壓力向他逼來,他心中一驚,看向公子,卻發覺江哲神色沒有變化,便知道這種壓力只針對自己,便全力抵抗,但是那種壓力越來越強,他只覺得隱隱似有人在自己耳邊念誦佛經,要自己忍受屈服,可是他心志本是十分堅定,反而死撐著不肯後退,那種壓力越來越強,小順子只覺的週身上下幾乎動彈不得,突然他心中一動,收了一些抗力,果然那種壓力減弱了一些,他冷冷一笑,突然週身上下殺氣沖天,那種殺氣冰寒刺骨迅速蔓延在寒園之內,奇異的景象出現了,明明是夏日黃昏,可是寒園從園心涼亭到園門之間,一半是秋風蕭殺,一邊是春意融融,兩種氣勢相爭,那蕭殺之氣雖然越來越弱,可是那種誓死無歸的氣魄卻是越來越強,就連那種融融的氣息也漸漸帶了些肅殺之氣。

  我雖然身在亭中,沒有親身感覺到那種水火不容的氣氛,可是只見百丈方圓之內樹葉無風自落,然後狂亂的旋轉飄蕩的樣子便知道有異。後來更是見到小順子臉色越來越不好,想也知道誰落在下風,眼珠一轉,隨手拿起一隻茶杯用力向地上摔去,果然如同我想的一樣,這小小的驚嚇,讓正在較勁的兩人頗有默契的開始收功,不過片刻,就已經恢復正常。那個僧人也不見怎麼邁步,百丈距離彷彿一步之遙,一抬腿就走到了亭邊,他微笑道:「李施主的武功另闢蹊徑,走得乃是『無情』的路子,老衲原本想以梵音點化,不料李施主已經是心如金石之堅,不受外力所動,若是李施主潛心苦修,達到『忘情』的境界,必然是一代宗師的身份了。」

  小順子上前施禮道:「大師過譽了,小人並沒有成為宗師的野心,只要能夠保護我家公子一生平安也就夠了。」

  慈真若有所思的看了小順子一眼,只見他雙目之中神光凜然,那是一種堅定而不可動搖的決心,他心中不由慨歎上天安排巧妙,這人若是毫無拘束,只怕是為所欲為,縱橫天下,到後來不免造下滔天殺孽,為害之深,勝過魔宗百倍,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竟安排了一個人可以約束他,指正他,他看向方才擲杯示警,令自己兩人罷手言和的江哲,這個青年雖然雙目神光黯淡,可是那雙眼睛卻帶著透徹世情的覺悟。他向江哲輕施一禮道:「老衲慈真,見過江先生。」

  我有些慌了手腳,連忙還禮道:「大師乃是宗師身份,哲焉敢受此大禮,還請不要如此,大師請坐。」

  慈真微微一笑道:「日後檀越自然知道老衲這一禮您是當得的。」

  我恭恭敬敬地道:「大師此來,哲受寵若驚,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指教。」

  慈真淡淡道:「老衲此來原本是想見見雍王殿下,可是久聞檀越才智驚人,故而先來拜望。今日一見,小檀越心脈暗傷,只怕長久滯留紅塵,有傷壽元,小檀越既是精通醫理,為何不為自己考慮。」

  我微微一笑道:「哲也是凡夫俗子,雍王殿下待哲恩重如山,殿下的寬宏大量,也讓哲感佩於心,若是哲此刻拋卻凡塵,實在是內疚神明,故而不敢為之,還請大師不要告訴殿下此事,免得他心中憂慮。」

  慈真微微一歎,道:「江檀越此心天人共鑒,老衲自然守口如瓶,檀越對我少林敬重,老衲雖不會倣傚世人斤斤計較恩怨,但是也有投桃報李之心,老衲有幾句內功心法,也沒有什麼別的作用,只是能夠強身健體,調養心脈,檀越雖然沒有練過武功,但是這幾句心法只是呼吸吐納的法子,想必不會費力,希望能夠對江檀越有所幫助。」

  我喜道:「多謝大師厚賜,桑先生曾說天下武功,只有少林寺的心法最是清淨無為,涵養身心,哲若是能夠多活幾年,都是大師所賜。」

  慈真微笑道:「江檀越輔佐賢王,功在社稷百姓,這幾句心法算得什麼。」說著將幾句心法說了出來,又仔細的解釋給我。小順子在一旁,面有喜色,他原本最擔憂我的身體,如今見有了轉機,自然是大喜過望,看向慈真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正是雍王李贄帶著管休、苟廉、長孫冀、荊遲、司馬雄等人匆匆趕來,眾人到了亭前,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如儀。慈真雖然是宗師身份,卻絲毫沒有倨傲的表現,也是微笑還禮。

  李贄上前神色激動地道:「自此上次拜見大師之後,已經有數年時光,大師容顏依舊,倒是李贄,苦於政爭,蒼老了許多。」

  慈真沉靜地道:「殿下,老衲此來,乃是轉達敝寺上下的心意,若是殿下有所命令,敝寺上下無不從命。」

  李贄一愣,神色間反而有了猶疑,他原本只希望少林寺有限度的支持,就可以了,想不到竟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全力支持,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3:58:51     標題: 9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六月,天子下詔,告祭黃帝,立祭壇於橋山,詔太子於長安陪祭,未料太子其間行止有虧,帝驚怒,幽禁太子。

  ——《雍史。戾王列傳》

  慈真見狀淡淡一笑,道:「殿下勿慮,少林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太子殿下所作所為,雖然尚未昭然於天下,可是卻瞞不過天下百姓,更何況鳳儀門近來倒行逆施,已經引起黑白兩道的不安,少林忝為白道第一大派,不能眼見這等情形發生,殿下素來優容敝寺,又是勤政愛民,敝寺雖然不能涉入政爭,可是鳳儀門乃是江湖門派,敝寺還可以有些作為。」

  我和雍王心中都是一寬,原來是少林看不過去鳳儀門的囂張了,新仇舊恨一起算了,不過我心想,因為「霍紀城」一人,引起江湖大亂,鳳儀門藉機橫掃武林,這件事情可不能洩漏出去,至少不能人人皆知,否則我只怕也成了禍亂江湖的罪魁禍首了。

  這時慈真又說道:「老衲這次前來還有一件事情,近日陛下有意祭黃帝陵,老衲師兄慈休奉命前來主持其中一項儀式,師兄雖然佛法高深,可是不諳武技,故而老衲特意保護他前來。」

  我和李贄都暗暗點頭,這件事情我們是知道的,慈休大師原是先朝名臣,國破家亡之後投身佛門,如今已經是佛門中數一數二的高僧,他佛法精深,精通梵語,多年來翻譯了千卷以上的梵文經典,乃是弘揚佛法的第一功臣,這人離寺,果然值得慈真親自護送,要知道慈真雖然是一代宗師,可是論起在佛門的地位,並不比慈休大師尊貴。想到這裡,我不免有些歉意,這次的祭奠黃帝陵的大典只怕是難以善終了。

  大雍立國以來,多次舉行過祭祀黃帝陵的大典,這次卻有些不同尋常,天子自然是要親自前往橋山祭陵的,可是同時還要在長安設立祭壇,同時祭祀,翼求大雍國運昌隆,這陪祭之人自然只有儲君可以擔任了,所以從六月開始,陛下詔令太子入東宮齋戒,他自己則在齋宮齋戒,六月十四日,天子才會起駕到黃帝陵,六月十五日舉行大典,奉詔伴駕的有雍王,齊王和一干文武重臣,而丞相韋觀和侍中鄭瑕則奉命在京協助太子祭天。

  齋戒可不是什麼等閒的事情,要不吃葷、不飲酒、不聽音樂、不近妃嬪、不弔喪、不理刑事,更要平心靜氣,不能煩躁不安,可是太子李安如何能夠忍耐得住,飲食只是清湯寡水,全無滋味可言,這已經讓他食不下嚥,不能處理政務倒還罷了,他本就厭煩這些瑣事,可是不能聽音樂看歌舞,已經讓他鬱悶不樂,更難忍受的是他是每日不可獨宿的,不近女色讓他煩躁苦惱,卻還要苦苦忍受半個月,更要在侍中鄭瑕的監管之下恪守各種禁令,若非此事重大,他早就不肯忍耐了,心裡正想著日後如果自己登基,再舉行祭祀絕對不能這麼麻煩的時候,送午膳的內宦已經到了,將那些青菜蘿蔔之類的菜蔬放到桌子上,再端出一碗糙米飯,然後是一壺茶,李安再次詛咒了一次老天,然後拿起了筷子,草草的用了膳,然後他開始喝茶,茶一入口,他心中就是一陣愉悅。

  早在他入東宮齋戒的時候,就考慮到粗茶淡飯未免太苦了,早就命人將送來的粗茶偷偷換上參茶,這是夏金逸出的主意,若沒有這參茶,只怕他早就因為飲食不如意而形容憔悴了,可惜,若是能有一壺酒就好了,喝了一杯,他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便將參茶放到一邊,準備下午讀經的時候再喝。

  來撤膳的小太監手腳輕快,很快就完成了工作,然後鄭瑕親自送來他下午該誦讀的經文,李安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經匣,便先去午睡了,可是多日以來養精蓄銳,讓李安更加想念那些愛寵,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不由想起淳嬪,多日不見,不知道她情況如何,越想越是心中癢癢。忍不住坐起身來,心道不如到外面走走,免得這樣輾轉反側。

  走出寢殿,只見東宮侍衛環伺,而侍中鄭瑕卻不見影蹤,代替他的是一個禮部官員,他隨意問道:「鄭大人呢?」那個官員誠惶誠恐地道:「殿下,韋相派人請鄭大人去商量祭奠的事情,要等到未時末才能回來。」

  李安一喜,若是鄭瑕在此,他不敢放肆,可是鄭瑕不在,那麼自己在宮院裡面散散步就沒有關係了,抬頭一看,自己的親信侍衛夏金逸正在旁邊侍立。他低聲道:「金逸,孤想玩玩投壺,你去悄悄的拿來,不可讓別人看見。」

  夏金逸聽了左顧右盼片刻,道:「殿下稍候,屬下這就去拿。」不過片刻,夏金逸果然拿了投壺過來,這是李安心愛的東西,一直放在東宮,常常在看折子煩悶的時候用來消遣,這個銀壺乃是廣口大腹、頸部細長的形狀,內裝一些豆子,卻是為增加難度而設,如用力過猛,投入的矢會反彈出來,那些用來投壺的箭矢都是精雕細刻,美倫美央。夏金逸遞過箭矢,笑道:「殿下還請手下留情,屬下上次就輸慘了。」

  李安笑道:「若論這投壺,你們可都不如我。」說著投出箭矢,果然一箭中的,他得意的一笑,可是接連贏了幾局之後,卻又覺得意味索然,往日夏金逸總是恰到好處的讓李安輸上幾局,這樣一來,李安總是能夠反敗為勝,自然是十分開心,今日夏金逸卻是連連失誤,讓李安贏得十分容易,他不免沒了興致,不由怒道:「金逸,你是在敷衍孤麼?」

  夏金逸連忙道:「殿下,屬下怎敢敷衍您,實在是屬下心中有事。」

  李安疑惑地問道:「有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心事重重?」

  夏金逸道:「今日屬下收到一件信物,原本應該呈給太子,可是如今正是太子齋戒之時,故而不敢呈上。」

  李安笑道:「我當是什麼事情,東西拿來吧。」

  夏金逸不敢拒絕,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織錦香囊呈上。李安接過,只見這香囊十分精美,上面繡著並蒂蓮花,他心中一動,將香囊打開,裡面除了香包之外,卻是一條薄如蟬翼的翠綠絲帕,他將絲帕展開,只見那絲帕上繡著一對紅羽白首的交頸鴛鴦,下面還有一行小詩,「天階遙望隔雲煙,相思幾重殘月天。今宵紅豆重有約,玉露金風到枕邊。」李安只覺得心中一蕩,這絲帕情意纏綿,莫非是淳嬪托人送來。

  正在他遐思逸想的時候,夏金逸已經說道:「殿下,來送此物的乃是淳娘娘身邊的親信小太監,可是殿下如今正在齋戒,此物未免不妥,故而不敢呈上,可是若是扣了下來,又是對殿下不忠,因此屬下十分為難。」

  李安笑道:「你有功無罪,好了,你下去吧,本王也該唸經了。」夏金逸連忙收起投壺,退了下去。

  下午的時光,李安表面上看著經書,心中卻在盤算,淳嬪一定是邀我今夜私會,可是我如今不能近女色,這可是萬萬不行的,可是一想起淳嬪那嬌艷美麗的容貌,因為長期練習舞蹈而來的迷人體態,他就心中癢癢,再說上次和蕭妃爭執之後,他已經沒有進宮和淳嬪私會了,現在他在東宮齋戒已經有十二天,早就已經孤枕難眠,一想到淳嬪今夜會等候自己前去相會,不由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到了夜裡,躺在床榻之上,李安越想越是睡不著,終於站起身披了一件衣裳,看見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監已經熟睡,他輕輕走到殿外,看見幾個侍衛正在守夜,他到了偏殿看見夏金逸正在和衣而睡,這是侍衛們在東宮伺候的規矩,他上前輕輕推了夏金逸一下,夏金逸立刻驚醒,他還沒有資格在宮中佩刀佩劍,手向腰間撫去,李安知道他腰間藏著暗器,連忙低聲道:「是我。」

  夏金逸立刻清醒過來,連忙起身下拜,正要問安,李安已經揮手阻止,他低聲道:「你陪我去看看淳嬪,別驚動了外人。」

  夏金逸大驚道:「殿下,萬萬不可,這事如果傳揚出去,只怕皇上震怒。」

  李安笑道:「沒事,不會有人知道的,我們快去快回,不會有什麼妨礙的。」夏金逸苦苦勸解,可是李安卻惱怒地道:「平日你對孤百依百順,怎麼今日這麼執拗,還不起來,和孤一同前去。」

  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絕決,道:「屬下遵命,只是殿下這樣出去不免有些不妥,不如換了衣服。」李安心想有理,便換上一件侍衛的衣服,帶著夏金逸兩個人偷偷向淳嬪的住處潛去,雖然宮中侍衛不少,可是夏金逸最是擅長偷雞摸狗,帶著太子居然沒有碰到多少人,一次碰上了巡夜的禁軍,也被夏金逸拿著東宮的侍衛腰牌,用花言巧語敷衍過去。

  到了淳嬪的住處,李安迫不及待的推開殿門,那殿門果然沒有關上,李安向內走去,卻是不見人影,他只道淳嬪遣走了宮女太監,匆匆走入寢殿,只見一盞銀燈放在桌上,錦榻之上,淳嬪只穿著薄紗睡衣,睡得正香甜,兩截藕臂露在錦被之外,越發誘人,而她的心腹宮女卻沒有相陪,可見必然是淳嬪相候良久,忍不住睡去了,李安心中越發覺得愧疚,而被淳嬪勾起的慾望也更加按耐不住,胡亂脫了衣服,向榻上撲去。

  淳嬪原本正在熟睡,突然覺得有人壓了上來,她半夢半醒的也無從抗拒,過了一會兒,她從激情中醒來,發覺身上有人正在肆虐,原本就要驚呼,可是那熟悉的感覺讓她沒有喊出來,藉著昏暗的燈光,她看清了男子的身份,心中不由一震,怎麼太子會在齋戒期間前來和自己私會,可是不過片刻,太子的瘋狂就讓她沉迷其中,再也顧不得盤問了。

  他們在抵死纏綿,夏金逸卻是心中一片驚惶,他暗暗的查看了一下,所有的太監宮女都睡得很沉,顯然是被人輕輕點了睡穴,看來這裡是一個已經設好的陷阱了。而太子就是落入這個陷阱中的麋鹿,自己就是幫助收緊繩索的幫兇。可是他轉念一想,太子如此行徑,又有什麼值得同情呢,自己還是趕快服下藥物,免得慘死才是真的。

  他連忙拿出江哲給他的藥丸,先服下綠色臘衣裡面的藥丸,一種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讓他心曠神怡,然後又把黑色臘衣的藥丸藏好,可不要不小心失去了。他站在寢殿之外默默的等候著,卻不知等候的是太子出來還是此事揭穿時候的狂風暴雨。

  就在太子進入淳嬪寢宮不久,在齋宮守戒的李援睡得正安穩,他年紀已老,多日齋戒只當是清心寡慾的休養罷了,突然,半夢半醒中,他看到窗紙上一片紅彤彤的,不由披衣起身,高聲問道:「高厚、冷川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四十多歲的杏衣太監匆匆進來,稟道:「陛下,是東宮走水,現在侍衛們正在救火,冷總管在外面護駕呢。」

  李援心中一驚,今天已經是十二日,怎會在祭典之前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大大的不吉利,想起是東宮走水,他心中泛起不像的預感,問道:「太子殿下呢?快去把他接過來,不可讓他出了差錯。」

  高厚有些神色不安,偷眼望去,卻是不敢說話,李援微怒,問道:「怎麼了,可是太子受了傷?」

  高厚不得不說道:「殿下在東宮齋戒,是由鄭侍中負責的,可是今夜東宮走水,鄭侍中派人去救太子,卻發現太子不在寢宮。」

  李援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上直潑而下,心中一片寒冷,他緩緩問道:「太子去了哪裡?」

  高厚冷汗淋淋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剛才鄭侍中派人查問,說是,有兩個東宮侍衛去了含香殿。」說到這裡,已經是戰戰兢兢了。

  李援呆若木雞,道:「含香殿,淳嬪,哼,冷川,你跟朕去一趟含香殿。」

  身影一閃,一個身穿御前侍衛總管服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這個中年人相貌平平,卻是氣度雍容,雙目開合之間寒光四射,他是雍帝的親信侍衛,一身武功登峰造極,最受李援信任,如今更是大內侍衛的總管,備受帝寵。他淡淡道:「陛下不要過於煩惱,以免傷了身體。」

  李援冷冷道:「好了,快些去含香殿,吩咐夏侯,將東宮所有侍衛太監宮女全部監禁起來,不得有誤。」

  李援帶著冷川、高厚和幾個侍衛太監,匆匆趕到含香殿的時候,這裡還是波瀾不驚。全然不知東宮那邊出了問題。李援使個眼色,一個侍衛上前,一腳踢開了殿門,正在前面守衛的夏金逸打了一個激靈,抬頭看去,只見月色之下,雍帝李援怒氣沖沖的盯著自己,他心中反而平靜下來,轉身呼喊道:「皇上駕到。」

  李援眼中閃過凶光,也不用他吩咐,冷川身形一閃,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夏金逸的背心,夏金逸只覺得自己騰雲駕霧一般飛起,身形種種的撞擊在牆上,狂猛的內力頃刻間湧入自己的經脈當中,夏金逸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李援看也不看那個被殺的侍衛一眼,闖進寢殿,只見自己的長子臉色慘白,錦榻之上,淳嬪身無寸縷,正嚇得六神無主。李援只覺得五內俱焚,頭暈眼花,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卻被高厚和幾個太監扶住。李援也不說話,怒道:「冷川,還不給我把這個逆子殺了。」

  冷川目光一閃,卻不敢奉旨,默然不動。李援怒道:「怎麼,你連朕的話也不聽了麼?」

  冷川淡淡道:「陛下,太子乃是儲君,就是有罪,也得明詔天下,焉能如此處置。」

  李援原本只是氣急攻心,冷川這一句話讓他冷靜下來,這時候李安已經清醒過來,撲上前連連叩首道:「父皇饒命,父皇饒命。」

  李援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一腳踢出,將李安踢飛到一邊,道:「高厚,你將這個逆子送到『錦安殿』軟禁起來,不許任何人探望,還有,將這含香殿上下全部給朕處死,淳嬪,淳嬪,朕不想再見到她。」說罷,李援轉身出去。冷川連忙跟上。

  高厚卻奉旨留下,他到殿外一聲招呼,一干侍衛虎狼也似的衝進含香殿,不過片刻,含香殿的太監宮女都已經被勒死,他們大多都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喪命了。而夏金逸則在李援等人進入寢殿的時候醒了過來,他艱難的拿出黑色臘衣的藥丸,裡面是一顆氣味古怪的藥丸,夏金逸心道,我是死是活全看你了,服下藥丸之後,夏金逸只覺得四肢麻木,週身上下無法動彈,眼睛也無力睜開,只是偏偏還有一絲感覺。不多時,李援走了,那些侍衛開始奉旨滅口,到了他的時候,一個侍衛探探他的鼻息,說道:「這人已經死了,其實不用看的,冷總管手上焉能有活口存在。」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0:30     標題: 10

私塾的先生也沒有教自己什麼經史,只是教會自己認字之後就讓自己隨便翻看藏書,這是因為自己聰明伶俐,討他歡喜,可是看來看去,她更加嚮往外面的世界,讀到那些風景名勝的詩句,她就想去看看和這個荒僻村子不一樣的動人風光,讀到那些描寫榮華富貴景象的詩句,她又想去品嚐一下那樣的滋味,越讀她就越怨恨自己的處境,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是沒有可能離開這種地方的,無力自保的她只能淪為奴婢娼妓,所以,她滿懷委屈的嫁給了夏全,那個寬厚聽話,卻沒有一絲讓她心動的少年。

  可是突然,她的機會來了,那些佩劍女子一個個神采飛揚,她們有著不一樣的人生,所以她極力接近她們,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可是她不願意放棄唯一的機會,很快,那些女子就注意到了自己,驚歎著道:「如此良才美質,怎可荒廢在山林。」然後就要強行帶走自己,可是公公婆婆自然不願意,那些女子毫不手軟,丟下了銀子就將她帶走了,在路上,她聽見她們低低說著,已經除了後患,她明白這些人的意思,可是卻沒有絲毫同情,凡是阻礙她得到幸福的人都該死。然後就是夢幻一般的生活,她成了鳳儀門主的關門弟子,靖江王爺的郡主,她抓緊一切時間充實自己,她絕對不容許再度失去這樣的生活,終於,她蛻變成美麗的鳳凰,這是她應得的報償,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沒有走正門,她施展輕功進入到了太子府邸的內室,太子妃崔氏正在佛堂誦經祝禱,那個侍女繡春果然在佛堂外面守候。李寒幽看四下無人,上前輕輕點了繡春穴道將她帶到花園中偏僻之處,解開她的穴道,冷冷問道:「夏金逸有沒有跟你說過和本宮有關的事情?」

  繡春面無血色,吶吶道:「婢子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李寒幽冷冷問道:「你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

  繡春一邊搖頭,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李寒幽心中稍安,摸摸劍柄道:「夏金逸已經身死,你既然是他的相好,就該殉情而死。」

  繡春眼中閃過驚惶,連連叩首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李寒幽冷冷道:「怎麼,你不想為他殉情,看來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繡春哭泣道:「公主饒命,奴婢已經懷了身孕,不敢尋死,若是公主定要奴婢去死,也求公主讓奴婢生下了孩兒再死,金逸只有這一點骨血,他家數代單傳,求公主讓繡春苟活幾日,若是僥倖生了男孩兒,繡春死了也可瞑目九泉。」

  李寒幽手一抖,想起當日夏母在自己和夏全成婚之時,溫和地道:「孩子,夏家數代單傳,如今就要靠你開枝散葉了。」心中一軟,就要罷手,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有今日榮耀豈是容易,為了學習禮儀,自己日夜練習,直到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儀態,學習武功,攻讀經史,十年寒窗,才成了今日的靖江公主,這個女子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今日自己這般盤問,就已經露了形跡,想到這裡,狠狠心腸,彈指點了繡春的死穴。繡春正在哭泣,促不及防,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面上的淒惶之色仍然清晰可見。

  李寒幽上前將繡春抱起,她早就知道這個女子的住處,這本是她從監視太子妃的記錄中知道的,李寒幽將繡春放回她自己的臥室,偽裝成自縊身死的模樣,也不敢再看這個女子死灰一樣的面龐,轉身離去。還有一個張錦雄,李寒幽心裡想,他也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份,絕對不能讓他洩露給別人知道,現在不能殺他,可是也不能讓他跟被人通消息,對了,就說夏金逸涉嫌誘惑太子,張錦雄身為師兄也有嫌疑,命他待在府中,不許出去。一邊想著,李寒幽露出得意的神色。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0:58     標題: 11

  魯敬忠走進梧桐軒之後,見禮如儀,謙恭非常,口稱道:「魯敬忠拜見鳳儀門主芳駕。」

  珠簾之後那個女子冷冷道:「神機秀士,你不在你們宗主身邊伺候,卻在大雍隱忍多年,真是難能可貴。你們魔宗可是人才濟濟啊。」

  魯敬忠卻絲毫也不驚慌,肅然道:「門主既然知道晚生的身份,就該知道晚生輔佐太子,實在是真心誠意。」

  那個女子歉然道:「本座確實知道你的來歷,只是不大清楚你和京宗主之間的關係,方才出言相試,還請魯少傅見諒。」

  魯敬忠不卑不亢地道:「門主試探在下也是理所當然,我魔宗內部秘事,門主不能盡知,因此有所疑問,若是門主有所垂詢,為了表達合作之誠意,魯某必然知無不言。」

  那個女子淡然道:「既然少傅有此誠意,我們就可以詳談了,紫煙,為魯少傅看座。」

  魯敬忠坐下之後,神色更加從容,微笑道:「門主可能知道,我們魔門傳承分為三支。」

  簾中人開口道:「不錯,據本座所知,魔門分為烈日、寒月、隱星三支宗門,如今的魔門宗主乃是日宗所出,而魯大人你卻是月宗元老,日宗弟子,武功超群,月宗門人卻是擅長謀劃,只有隱星已經多年不見傳承。」

  魯敬忠正容道:「門主果然知之甚詳,我們魔宗自古以來流傳四句話,所謂『乾坤亂,烈日現,寒月輔,隱星守』。門主可知道其中之意。」

  那個女子早已經端坐在胡床上,聽到這幾句話,站起身來,在簾內緩步而行,淡淡道:「想必是說,若是天下大亂,日宗弟子就要出來造反起事,而你月宗弟子是輔佐日宗的軍師,不過這『隱星守』是什麼意思,是說守護日宗麼,不對啊,日宗武功高強,何必人守護,還是說星宗隱逸不出,也不對啊,你們的星宗只是聽過名字,從未見過傳人,本座已經糊塗了,還是請魯先生直言相告吧。」

  魯敬忠敬佩地道:「門主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不過其中稍有差池,我魔門宗旨,就是為了天下百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蒼生為芻狗,我魔門就是為了挑戰權威而生,故而每當朝政敗壞,我魔門必然要出現,讓這亂世越亂越好,將那些權貴豪門一掃而平,日宗弟子自然是先鋒大將,我月宗弟子就是輔佐的軍師,我們通常各自輔佐不同的主君,這樣一來,可以讓他們互相殘殺,這留下來的勝利者面對滿目瘡痍,自然只能讓民眾休養生息,這也是祖師爺的心意,至於星宗麼,則是魔門最神秘的一宗,他們的事情就連我們也不知道,故而無法向門主解釋。不過目前局勢出了意外,當初,日宗弟子京無極登上魔宗宗主之位,全力支持楊老生,遭到慘敗,而我們月宗卻依舊各自為政,所以元氣還在,如今京無極遠走北漢,還要繼續和大雍為難,就是為了消耗大雍的實力,可是人誰沒有私心雜念,我們這些留在大雍的月宗弟子實在捨不得現在的權勢富貴,也不願看日宗壓在我們頭上,我們情願和門主共享富貴,輔佐太子登基,到時候豈不是雙方如意。」

  那個女子沉思片刻,道:「你說得有禮,有了你的存在,太子雖然對我們忌憚,可是也就敢放手讓我們施為,你我雙方雖然對立,可是卻是有好處的,也罷,我們不會揭穿你們的身份,今日之事,就當作從未發生。」

  魯敬忠正色道:「不過目前門主想必有心拋棄太子了吧?」

  那個女子沉默片刻,淡然道:「本座不願相瞞,太子胡作非為,我們若要支持他,只怕名聲受損,你們魔門可以為所欲為,我們卻不能如此。」

  魯敬忠笑道:「常言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說句不當的話,現在雍王用不著您呢。」

  那個女子歎息道:「總得試一試,無論如何,雍王乃是明君之姿,若是能夠禮遇本門,那麼本座放棄的也是心甘情願。」

  魯敬忠淡淡一笑,道:「我們卻是輔佐定了太子的,若是門主也下定決心輔佐太子,在下倒有一個法子,可以保住太子。」

  那個女子冷笑道:「還有什麼,不過是詆毀有人暗害太子麼?」

  魯敬忠毫不臉紅,道:「正是如此,我已經在皇上派來調查的侍衛中安插了人,他們會說,太子當日所喝的參茶當中被人混入春藥,太子因此亂了神智,而淳嬪因為擔心自己日後淒涼,從前時時勾引太子,並買通了太子身邊的侍衛送來情書繡帕,所以太子亂神之後,就去了含香殿,這樣一來,皇上就會去查誰下得春藥,反而不會過多怪責太子。」

  那個女子冷笑道:「你想把事情推到雍王身上,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魯敬忠冷笑道:「不論皇上懷疑是誰,暫時就不會廢了太子,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淡忘此事,再說,皇上如今年事已高,只要拖上一年半載,我看就夠了。」

  那個女子沉默片刻,道:「本座若有決定,會通知你的,你先盡力而為吧。」

  魯敬忠起身告辭,說道:「門主不必多想,雍王雄才大略,豈容有人掣肘,門主憐惜天下蒼生,希望能夠借用新君之手,匡扶社稷,可是在人家看來,卻是謀奪他們李氏江山。」

  鳳儀門主微微一歎,沒有說話。

  魯敬忠走後,聞紫煙上前道:「師尊,你可相信他們麼,魔宗之人都是心思奸詐之徒。」

  那個女子冷冷道:「他們雖然奸詐,可是也有作用,讓他們多擔些惡名有什麼不好,等到事成之後,就說是他們調唆太子,將他們全部殺了,也是名正言順,到時候誰還能和我們爭奪天下,你這些師妹,一個個驕縱任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次本座親來坐鎮,我倒要看看誰還能翻了天去。」

  聞紫煙真心誠意地道:「門主神威,必然馬到成功。」

  那個女子淡淡道:「也不能大意,在雍王身上,我們失手多次,這次可不能壞事了,等我見過他之後,他若再不識時務,就休怪本座無情了。紫煙,本座並非看重權勢,只是我真的不放心將天下交給他人,不論一家一姓,乃至一個朝代,無不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速焉,我只望鳳儀門可以代代暗中控制朝政,可以讓百姓安康,不再受離亂之苦,你本是我心愛弟子,可惜少了幾分謀略,不然我必將門主之位傳給你,讓你繼承我的大業。」

  聞紫煙肅然道:「師尊,不論您將門主之位傳給何人,弟子都會遵從師尊之命,監視她們的行為,若有違背師尊的訓示,弟子必定取她性命。」

  鳳儀門主滿意的點點頭,道:「我尚未決定,不過無論如何你都是地位超然的監察使,本門這些年苦心栽培的武力也都交給你管理,你要好好做事,先完成這大業的第一步才是真的。」

  聞紫煙欣然道:「弟子謹尊教誨。」

  當夏金逸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真的滿懷感激,真的活下來了,江哲沒有殺人滅口,自己真的死裡逃生了,呻吟一聲,他坐了起來,看到旁邊的椅子上放著清水和方巾,他跳下床,驚奇的發覺身上已經沒有異樣,難道那些藥那麼好使麼,他迅速的洗過臉,換上旁邊準備好的一件單衣,然後看看門,無法決定是否要自己出去,無論如何,現在自己身份尷尬,臥底是不能做了,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最方便的處理已經是殺了自己,不過他們既然費力救了自己,應該不會殺人滅口吧,正在胡思亂想,自己見過兩次的赤驥已經走了進來,看到夏金逸正在呆呆的坐著,目光閃過一絲驚詫,開口道:「夏兄真是好底子,受了重傷,又有毒藥撻伐,居然還是生龍活虎。」

  夏金逸反應過來,道:「怎麼,不是大人的藥物的作用麼?」

  赤驥看了他一眼,道:「這個公子沒有說過,公子說,最近局勢不穩,讓夏公子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等到大局穩定之後,再來和公子相見。夏金逸坦然道:「全憑吩咐,不知道我可否自由行動?」

  赤驥道:「這個院子公子可以隨便走動,但是不要離開,等到局勢穩定之後,公子就可以自行決定行止,不知道您有什麼喜好,赤驥會替您準備,免得您閒居無聊。」

  夏金逸笑道:「這種悠閒生活,我可是求之不得,若是沒有妨礙,請替我拿一些曲譜和一管洞簫過來吧。」

  赤驥道:「這些院子裡面都有,旁邊的書房裡面有各種書籍可以閱讀,這個莊子遠在郊外,無人打擾,只要公子不出去,安全定可無虞。」

  夏金逸淡淡道:「我已經是一個死人,誰還會留意我,請小兄弟轉告大人,我夏金逸情願俯首聽命,絕無二心。」

  赤驥神色莊重地道:「公子也有話傳下,必然不會虧待夏公子的。」

  夏金逸微微一笑,他歷經人生巨變,早已經看透了一切,只要心願得償,死也無憾,更不會計較什麼報償了。

  而在此時,雍王府已經是風雲突起,太子突然出了事情,雍王自然也要召集屬下商議的,事關重大,就在花廳之中,管休、董志和苟廉,這雍王屬下的三傑全部到齊,司馬雄去了近衛軍鎮守,荊遲和長孫冀也都在座,其他的幕僚和雍王親信的將領也都分列左右,就連幾乎從來沒有參與過議事的江哲也破例出席,坐在雍王下首悠閒的喝著茶。

  眾人無不喜氣洋洋,這幾年來被太子壓制,雍王又是一味隱忍,雖然他們也知道不得不如此,可是還是難免鬱悶,如今太子被禁,若是能夠推波助瀾廢了太子,豈不是大功告成,所以他們商量的都是如何火上加油,我在一旁笑瞇瞇的聽著,完全不發表意見,李贄幾次用目示意,我都裝作看不見,現在不讓他們發洩發洩,不是自找麻煩麼。

  李贄雖然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可是他總是覺得有些不對,覺得若是這樣做會出問題,所以更加希望江哲說出自己的看法,大家爭論了許久,都是談論如何著手彈劾太子,正說得熱鬧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怒喝聲道:「什麼人?」

  眾人一驚,怎麼會有人闖進議事廳呢,長孫冀和荊遲交換了一個眼色,荊遲走到廳門,推門出去,只見一個布衣女子身佩長劍,站在不遠處,神色淡然,彷彿這是她自己的地盤一樣悠閒,雖然被侍衛團團圍住,卻絲毫沒有懼色。荊遲看到這個女子,吃了一驚,上前行禮道:「原來是聞仙子駕到,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讓仙子突然闖進雍王府呢?」

  那個女子冷冷的看了荊遲一眼,道:「門主在後面和王妃敘談,若是殿下有意,門主請殿下後面相見。」

  荊遲愣了一下,回頭看去,這時候廳中眾人都已經聽見了聞紫煙的聲音,面面相覷,李贄神色肅然,走出廳門道:「本王這就前去拜見門主。」看了一眼江哲,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我淡淡道:「請容臣隨行,能夠一見鳳儀門主,幸何如之。」

  小順子這時已經出現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望著聞紫煙,聞紫煙也毫不示弱的看向他,四目相對,卻都是寒光四射。

  我向雍王行禮道:「殿下,請讓小順子隨行伺候,另外,荊遲速到寒園請慈真大師前往會見門主。」

  聞紫煙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寒意,她知道慈真大師到了長安,卻不知慈真居然住進了雍王府,這也難怪,慈真大師的行蹤豈是平常人可以監視的。

  在王府內眷常常遊樂的涼亭之內,一個面覆輕紗的雪衣女子負手而立,抬眼望去,不遠處正是水光瀲灩的小湖,雍王妃高氏帶著兩個側妃,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不遠處的大樹下雍王的兩個女兒和江柔藍正在嬉戲,雍王妃原想把孩子送走,卻被那女子阻止,她也不敢違逆,她可是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歷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來了,也要以晚輩的禮節拜見的。

  雍王的兩個女兒畢竟是皇室中人,也覺得情況有些異樣,不免有些拘束,倒是柔藍素來受寵,又沒有那麼多拘束,反而十分快樂的跑來跑去追著蹴鞠用的圓球,踢蹴鞠本來是要比誰踢得花樣好看,只是柔藍年紀小,因此沒有法子踢起來,只能踢著球跑來跑去。

  雪衣女子看的有趣,笑著問道:「這個小女孩是誰的女兒?」目光落到高氏身上,雍王妃襝衽道:「啟稟門主,這個孩子乃是府中司馬江哲義女,王爺吩咐臣妾代為照顧。」

  雪衣女子目光閃動,道:「好個聰明靈秀的小女孩兒,真是難能可貴。」

  雍王妃笑道:「門主說的是,宮中幾位貴主也都很喜歡這個孩子,她年紀雖小,卻是天真懂事,解人煩憂。不過就是淘氣了一些,常常抓著她爹爹當馬騎。」說到這裡不由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雪衣女子也是淡淡一笑,她長眉入鬢,原本帶些殺氣,可是一笑之下,眉目之間多了幾絲柔和,一雙透徹世情,如同璀璨雙星的眼睛也露出了一絲柔和的氣息。

  然後她的目光便落到遠處,那裡雍王李贄正向這裡走來,在他身後一個青衣男子正在緩緩而行,若非李贄刻意放慢腳步,只怕那個男子早就跟不上了,雖然如此,那人仍然是額頭見汗,在他身後,一個青衣少年迤邐而行,雖然距離還遠,可是以雪衣女子的武功,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數年不久,雍王李贄神情多了幾分冷靜,少了幾分霸氣,可是那種由內而外的英風豪氣卻是絲毫不減,而那個青年男子,相貌斯文秀氣,但是那種優雅從容的氣度卻讓他縱在千萬人當中也不會黯然失色,最後就是那個青衣少年,雖然穿著僕人的裝束,可是那冰寒的雙眸,一舉一動之間隱隱的風華氣度卻是非同反響,雪衣女子輕輕一歎,若非雍王如此雄才大略,支持他真是一個好決定,今日若是雍王肯退讓一步,那麼自己也不妨改弦易轍。

  不久,雍王已經到了近前,上前施禮道:「贄拜見門主,多年不見,門主可安好?」

  雪衣女子素手虛扶,道:「雍王殿下安好,本座偶來京城,想起昔日沙場相互扶持的情分,特來探望。」

  雍王恭敬地道:「門主盛情,贄感激不盡,門主可見過父皇了麼,這些年父皇總是惦念著門主,總是說若無門主援手,就沒有我大雍的今日。」

  雪衣女子淡淡一笑,看向江哲道:「這位就是江司馬,本座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我上前施禮道:「晚生拜見門主,今日得見門主風儀,當真是三生有幸。」一邊說,我一邊打量著鳳儀門主,雖然相貌用輕紗隱藏,可是那種睥睨天下的風姿卻是遮掩不住,那雙燦如明星的眼睛,清淨宛如秋日寒江,全無一絲可以分辨的情緒,卻又隱隱透著慈悲之意。

  鳳儀門主看向小順子,道:「這位就是邪影李順了,聽說你武功不錯。」

  小順子冷冷道:「奴婢只是一個下人,不敢當門主讚譽。」

  鳳儀門主意味深長地道:「你這樣的下人,只怕世間也沒有幾個人用的起。」

  說罷鳳儀門主淡淡一笑,又說道:「雍王、江司馬,這個小女孩兒本座很喜歡,若是你們不嫌棄,就把她送給我作弟子吧。」說罷,她指向柔藍。我和雍王立時都愣住了。

  真痛苦啊,我這兩天忙於加班,都沒時間寫文,真希望在存稿發完之前可以不再加班。

  另外,小順子自稱奴婢是有原因的,宮廷裡面太監是不當成男人的,所以他們和宮女一樣自稱奴婢,至於小順子的自稱為何改變,總是和環境有關。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1:33     標題: 12

  大雍武德二十五年,六月,帝以太子失德,命太宗代祭於長安。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李贄心中思如潮湧,他怎不知道鳳儀門主這是向他示好,也是最後一次向他攤牌,雖然他很清楚如果得到鳳儀門主的支持,自己的儲位便是十拿九穩,可是想來想去,他都不能甘心作一個兒皇帝,若是這次妥協,必然要讓鳳儀門滲入到自己的勢力,到時候自己就很難勵志改革了,若是鳳儀門主提出收他的女兒為徒,他自然可以當面拒絕,可是鳳儀門主卻是要收柔藍為徒,雖然鳳儀門主已經是他們的首要敵人,可是不能否認的是,梵惠瑤仍是三大宗師之一,而且很可能是居於首席位置,這樣一個人要收柔藍為徒,這是柔藍的榮幸,若是自己斷然拒絕,江哲會怎麼想,想到這裡,他抬目向江哲望去。

  我的心裡也正在翻江倒海,讓柔藍拜她為師,想也休想,我和柔藍的生身父母都希望她一生活得快快樂樂,我只希望能夠讓她衣食無憂,嫁一個如意郎君,白頭到老,甚至我都不準備讓柔藍嫁到富貴人家,免得那些三妻四妾,自命風流的豪門子弟耽誤了她,怎會讓她去學什麼劍,將來讓小順子教柔藍一些輕身功夫防身就行了,當然如果她真的喜歡習武我也認了,可是絕對不會讓她拜到女暴君門下,可是鳳儀門主明顯是向雍王殿下求和,如果我斷然拒絕,雍王會不會不滿呢。

  我和雍王四目相對目光中都是憂慮,可是卻罕見的沒有達成共識,我心中苦笑,鳳儀門主果然出手不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我們進退失矩,君臣離心了。

  這時,我的身邊突然想起小順子的聲音道:「不可……」話還沒有說完就中斷了,我抬頭看去,鳳儀門主雙目含著淡淡的嘲笑,而眼睛的餘光更是看見小順子滿頭大汗,神色羞怒。心裡知道必然是被鳳儀門主隔絕了小順子的傳言,但我素來知道小順子對於察言觀色和隨機應變實在是在我之上,靈智一開,我已經想通了雍王的為難之處,便揚聲道:「門主厚愛,哲本應代小女謝恩,但是小女自幼孤苦,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實在捨不得分開,更何況小女性情頑劣,不堪學劍,哲只望她一生平安康泰,不願她出類拔萃。」

  果然我的話一說完,就聽到雍王送了口氣的聲音。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淡淡的陰蠡,說道:「本座看江司馬的詩詞別具一格,想不到為人也是這樣迂腐,不喜歡看見女子出人頭地,是麼?」

  我恭謹地道:「門主誤會了,哲並無此意,只是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於人,哲只願兒女都是資質平庸,不求顯達於諸侯,只求承歡於膝下,不求功高蓋世,只求耕讀傳家,國家有難之時,當盡力挽救,國家平安之時,當為社稷之順民。」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嘲諷,道:「若是人人如此,還有何人能夠匡扶社稷,江司馬可是過於獨善其身了。」

  我微微一笑道:「所謂時勢造英雄,天下有大志有野心的人數不勝數,可是若是沒有平凡的黎民百姓,誰又能掌握乾坤,若是人人都想去做豪傑,那麼豈不是天下大亂,我雖然不幸,身處亂世,不得已深陷縲紲,可是絕不會贊同我的兒女也如我一般嘔心瀝血。」

  鳳儀門主沉默片刻,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雍王殿下,不知道你意如何?」

  這人可是人人都知道她話中之意,雍王淡淡一笑,道:「小王也覺得柔藍不適合學武,若是門主能夠見到太子殿下,請代小王問候,就說小王必定上本相保,還請太子殿下平心靜氣,好好養息。」

  鳳儀門主微微長歎,我們都是心中一亂,只覺她這聲歎息充滿了慈悲和惋惜的意味。但是我和李贄卻都不為所動,鳳儀門主見狀,冷然道:「殿下,太子乃是你的長兄,如今他身陷縲紲,不知道殿下是要落井下石呢,還是靜觀其變?」

  她這一問,雍王又是心中苦笑,雖然他和太子已經是不死無休的格局,可是此事如何可以當眾說出,言出如風,無論如何,太子是他的君,是他的長兄,私下裡自然可以將太子當成死敵,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若是自己說了出來,只怕是沒多久就會傳到父皇耳朵裡面,就是王府中沒有人吃裡爬外,鳳儀門主也不會守秘的,可是若是自己說是靜觀其變,那麼無論如何,自己這次就不能大張旗鼓的發動對太子的抨擊。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鳳儀門主又是淡淡一笑,道:「太子因戶部案和錦繡盟案失愛於陛下,不知道雍王殿下如何看法,這件事情,想必雍王殿下清楚的很。」

  李贄眉一揚,雖然對這兩件事情他不甚明瞭,可是他很清楚這是誰策動的,他也沒有指望這些事情一直隱秘下去,可是若是鳳儀門主沒有證據的說話,可就怪不得他無禮了。他淡淡道:「這兩件事情,天下人有誰不清楚呢,只是礙於淫威,不敢明說罷了。」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她緩緩道:「若說證據,本座自然是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不過殿下應該明白,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證據就有了。」

  李贄一皺眉,他自然知道若是李援起了疑心,細細查下去,雖然查不出實際的證據,可是一些旁證還是有可能得到的,這樣一來對自己便是大大不利,可是就這樣俯首,他又不甘心,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猛烈,他的眼光彷彿利劍一般看向鳳儀門主。

  我這時卻是胸有成竹地道:「門主放心,我家殿下只是不願表功,事實上,殿下已經準備上本保奏,多年兄弟之情,數年君臣之義,雍王殿下乃是信人,若不仁至義盡,是絕對不會擅動干戈的。」

  鳳儀門主聽了江哲這一番綿裡藏針的話,卻不在意,笑道:「那麼本座就代太子謝謝雍王殿下了,時間不早了,本座還要去看看幾位故人,這就告辭,若有機緣,自然會再相見。」說罷她的目光落到遠處,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布衣僧人,她用目光微微致意,也不見如何行動,身形便如輕煙一般,轉眼消失不見。這時,我們在場的人才真的鬆了口氣。

  李贄苦笑道:「本王突然覺得壓力倍增,鳳儀門主親自出馬,這次可沒有什麼希望了。」

  我淡淡道:「殿下放心,這次本也不是就要立刻達到目的。」然後看向小順子,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小順子眼神有些羞怒,道:「我不是她的對手?」

  我聞言笑道:「你胡說什麼呢,你才多大,和人家宗師級別的高手比什麼,再說慈真大師都說你前途無量,一時失手用得著那麼難過麼?」

  小順子臉色緩和了許多,默默不語,我見他已經恢復正常,這才放下心來,這時慈真大師已經消失不見,奇人就是奇人。李贄含笑看了我一眼,道:「好了,隨雲,你也別再掖著藏著,有什麼打算快說吧。」

  我正要答話,這時遠處總管常恩匆匆跑來,道:「殿下,宮中有旨意傳下。」

  這下我們也顧不上說話,先簇擁著雍王到了前廳,紅衣使者拿著黃綾詔旨,高聲道:「朕命雍王贄代太子持長安陪祭,欽此。」

  雍王心中一陣狂喜,卻是不露聲色,上前接過詔旨,謝恩之後,問道:「請問欽差,本王可否入宮謝恩。」

  那個宦官尖聲道:「陛下已經提前起駕黃陵,命殿下和韋相、鄭侍中商議祭典之事,不過據咱家所知,雖然時間有些倉卒,可是齋戒還是不能免得,陛下已經下旨讓殿下即刻到齋宮,奴婢想,鄭侍中很快就要到了。」

  他還沒有說完,已經有人通報道:「殿下,鄭侍中奉旨前來,請殿下隨他入宮齋戒。」

  李贄沉聲道:「請鄭侍中稍候,本王更衣之後便隨他入宮。」送走傳旨的欽差,李贄有些憂慮地道:「隨雲,你說會不會有詐。」

  我目光一閃道:「殿下,雖然按理說沒有什麼問題,可是殿下孤身入宮,臣等無法放心,小順子武功還不錯,讓他陪殿下一同進宮,想來鄭侍中也不會說什麼?」

  小順子臉色一邊,脫口道:「公子,你的安危……」

  我手中折扇一收,淡淡道:「請殿下傳令,到殿下回府為止,府中大小事情,由哲主持。」

  李贄立刻道:「金牌在你手上,就是本王親到,誰敢不聽你的命令,你可以立刻斬之,小順子,這次本王要借重你了,放心,慈真大師就在府上,一定會保護隨雲的安全。」

  小順子看了我一眼,道:「李順遵命,請殿下和公子放心,就是鳳儀門主親自出手,小順子也會捨命保護殿下平安。」

  我見眾人面色嚴肅,輕笑道:「大家不用這麼擔憂,這才我們又不是有什麼悖逆之舉,只是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牆罷了,而且鳳儀門主既然來了,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手施為,畢竟,這大雍還有皇上和宗室在。」

  大家這才略略放心,當下雍王到前面去見鄭侍中,鄭瑕果然沒有對小順子的隨行表示什麼驚異,雍王如此慎重也是理所當然,很快就請雍王入了齋宮,齋戒沐浴,指點禮儀,雍王是一刻也不得閒暇。他這裡繁忙,卻讓太子一系的人心焦如焚。誰都知道,太子和雍王乃是死對頭,此消彼長,去年年初,太子代聖上告祭太廟,自此之後,雍王便偃旗息鼓,甚至忙著在幽州鞏固勢力,如今雍王取代太子陪祭,那麼象徵這什麼不言自明。太子一系的人自然是議論紛紛,而其中的中堅力量自也不肯放手。

  可是李援畢竟是一代霸主,那裡不會想到這個問題,這次離京,他將在京禁軍交給秦青,李寒幽是太子一系的人,自然不會讓雍王動手害了太子,而秦青雖然年輕魯莽,可是秦大將軍可不含糊,留下了自己的親信副將秦勇監督秦青,這樣一來,太子也別想趁機加害雍王,再說,韋相和鄭侍中乃是文臣的領袖,有他們坐鎮,自然是萬無一失。為了安全,鄭侍中親自管理雍王齋戒的齋宮,而太子被軟禁的錦安殿則由韋觀提議,派其子韋膺看護,韋膺如今雖然已是吏部侍郎,又是皇上心目中的佳婿,又是立場中立,有他守護太子,既不用擔心有人暗害太子,也不用擔憂太子和外面私通消息,而侍中鄭瑕的鐵面無私人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等於是太子和雍王雙雙被軟禁起來,反而是齊王比較自由,隨駕到橋山祭拜,不用陷入這場政治風暴。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佈置就很重要,既不能驚動了雍帝留下的鎮守長安的文臣武將,又需要維持局勢,不能讓自己的主君覆頂,所以太子府和雍王府聯合要求長安戒嚴,韋觀也只能同意,而在這之後,秦青迅速將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趕出長安的趕出長安,而雍王府也不示弱,雍王屬下三傑,管休負責雍王府內部事宜,苟廉負責和韋觀等人協調,而董志則帶著荊遲返回駐紮在長安城外的近衛軍,全軍備戰,司馬雄則帶著雍王府宿衛隨時聽候吩咐。而指揮這一切的江哲江隨雲則寸步不離寒園,而慈真大師則寸步不離他左右,裴雲雖然失去了禁軍北營的絕對控制,可是畢竟還是控制著大部分力量,有他坐鎮,夏侯沅峰就不能隨意調動這部分禁軍,只能盡量調用大內侍衛,這樣一來,雙方勢力犬牙交錯,誰也不敢先動手,更何況人人都知道,鳳儀門主已經到了長安。

  不過在風浪之中,有一個人卻是悠閒自在,那就是我了,我雖然每日留在寒園之中,小心翼翼不敢外出,可是卻沒有做什麼大事,每天的情報我翻閱一遍就歸檔,各種應變措施也讓他們自己去計劃,我只負責下幾個命令。說也奇怪,我這樣可以說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卻有效的讓眾人心平氣和起來,看來是我平日給他們的印象太好,讓他們不自覺的相信我了。

  其實本來也用不著著急,對我來說,這次唯一的目標就是可以看看太子的勢力,我很清楚,這次不是一勞永逸的機會,雍帝若是真的對太子完全失望,早就廢了他了,而不是將他拘禁起來了事,這次雍帝是想試探一下雍王,如果這次我們心急火燎的想剷除太子,必然讓雍帝認為殿下心腸狠毒,若是毫無準備,又會讓雍帝覺得我們過於矯飾,所以我這般外緊內松,既震懾太子勢力,讓他們不敢趁機生變,也可以讓雍帝明白殿下沒有謀逆之心,再說,太子儲位已經是岌岌可危,我們若是火上加油,只怕反而引起雍帝的同情憐憫,我們只要不偏不倚,那麼鳳儀門上躥下跳為太子張目的做法就一覽無遺,什麼恩情也不能一輩子壓人,這次鳳儀門主可以靠著過去的恩情說服雍帝恢復太子的尊榮,那麼下次那,再說,太子已經失去人心,雖然勢力龐大,卻已經是紙老虎了,所以這次的事情我的目標只是平安度過,下一步,就可以著手策劃真正的奪嫡大計了。

  可是就在我悠閒自得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消息,說起來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卻讓我有些追悔莫及,今日太子妃安排了親信侍女繡春的喪事,而繡春是自縊身亡,據說死前已經有了數月身孕。這個消息讓我十分遺憾,原本我對於夏金逸的私事並不關心,可是這個女子竟然殉情而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歎息了一下,決定傳個消息給夏金逸,讓他知道一下有個女子深愛他至此,只是可惜了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

  而同一時刻,大內齋宮之內,李贄專心致志的誦著經文,坐在屋角默默練功的小順子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雖然他跟隨江哲投靠了雍王,可是一直以來,他都對雍王存有敵意,一個原因是當日雍王曾經想要鴆殺江哲,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江哲為了替雍王效力,不僅險些遭到刺殺身死,而且還要強行撐著病體為他謀劃。所以儘管很感激雍王對江哲的愛重,小順子仍然是不大願意理會雍王。可是今日小順子卻是真的敬佩這個皇子。

  小順子不是白癡,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做江哲的奴僕是他心甘情願,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瞭解自己的身價,捫心自問,自己若是雍王,肯定會忍不住招攬這樣一個高手,就算不指望自己全力效忠,得到自己好感也是物有所值,他也想過這次和雍王獨處齋宮,雍王可能會用一些手段來招攬自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始至終,雍王只是專心致志的學習禮儀,埋頭誦經,雖然對自己客客氣氣,卻沒有絲毫收買之意。小順子在雍王府多年,不止一次看到過雍王待人的手段,平心而論,若是雍王對他用上,他也難以視若平常,可是雍王卻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額外的話。

  小順子明白,這並不是雍王看不起自己,而是,在雍王心中,自己是一個恪守忠義的人,這種尊重,才讓小順子真的接受雍王作為江哲的主君。

  對於李贄,並非沒有想過收買小順子,畢竟這樣一個武功高手,實在值得留在身邊,可是雍王並非是一個定要將天下俊傑掌握在手中的人,在他看來,小順子忠於江哲,那麼只要自己抓住江哲,就不用擔心小順子的問題,而且,這樣一個雅量高致的人,他又怎會用收買來屈辱他呢。此時的李贄,絕對沒有想到,會因為這個緣故讓小順子終於消除了對他的敵意。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2:05     標題: 13

  夏金逸瞪大了眼睛,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赤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繡春姑娘已經自縊身亡,而且已經身懷有孕,我家公子特意派我來通知你。」

  夏金逸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再說話,赤驥退了出去,就在他的腳步剛剛跨出門口的時候,他聽見了嗚咽的哭聲,那是一種痛斷肝腸的哭聲,赤驥心中一酸,連忙加快了腳步。

  夏金逸渾渾噩噩的坐在房間的地上,心中再也沒有出現李寒幽的身影,他只是回想著和繡春結識之後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的輕薄玩弄,到後來,這個嬌弱的女子已經走進了自己的心靈,多少次兩人相擁而眠,一起憧憬著美好的將來,他甚至想,自己過幾年囊中豐厚,可以帶著繡春遠走他鄉,故鄉是傷心處,是不能回了,可是天下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讓他們安身的。直到,那一天,自己看見了李寒幽,那個吞噬自己的生命和夢想的女子,那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卻已經將自己完全忘記的女子,從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經終結,他每日只是想著如何討好那個殘暴的太子,如何想方設法的報復李寒幽,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冒著生命之險,完成了江哲交給自己的任務,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麼微不足道,對於一個鳳儀門弟子,一個皇室公主,一個將軍夫人,自己的生死在她來說只是螻蟻一般,那麼想要報復,就只有推倒她所依靠的大樹,所以雍王和江哲成了他唯一的選擇,可是就是在那段痛苦的日子,他身邊也總是有那個倩影,安慰他,鼓勵他,讓他心中還有一線光明,可是他沒有顧及她,在自己接受那個九死一生的任務之後,為了保守秘密,他甚至沒有和她道別,他甚至以為,如果自己詐死,那麼這個溫柔的少女就會忘記自己,就會有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殉情自縊,而且帶著自己的孩子走了,多麼殘忍的決定啊,她為什麼要這樣絕決,這是報應麼,這是他幫助太子殘害那麼多無辜少女的報應麼?

  越想越是苦痛,夏金逸只覺得五臟如焚,頭暈目眩,很快就昏迷了過去,半夢半醒之中,他彷彿和繡春回到了家鄉,男耕女織,過起了悠閒自己的生活,隱隱約約的,好像自己的父母還活著,正抱著自己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朦朦朧朧中,夏金逸下意識的運起了師父傳授的內功,那是一種沒有什麼作用,卻能讓人精神振作,睡眠更好的內功,多年來,夏金逸每日都不間斷,雖然沒有什麼別的好處,可是自己的內力雖然沒有增加,可是越來越圓潤,而近一年來為了不再夢見李寒幽的倩影,夏金逸可是練的異常努力,今日他痛苦萬分,忍不住練了起來,可是練著練著,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升起一股熾熱的暖流,夏金逸略一猶豫,那股暖流已經流入四肢百骸,夏金逸只覺得全身經脈好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可是奇異的,心中的苦痛居然減輕了幾分,心中一動,他繼續運功,果然從丹田湧出陣陣暖流,他存心承受最大的苦痛,反而更加認真的運功,那種彷彿撕裂他渾身的痛苦讓他心中有些安慰。不知何時,他已經沉迷於其中。

  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就會看到一樁奇景,一個男子週身真氣隱隱,卻如烈火焚燒,神色痛苦中帶著安詳。也是夏金逸運氣好,中午來送飯的赤驥看見門扉緊閉,以為他因為傷心而不願出來,所以只是在外面喊了一聲,將飯菜放到桌子上,沒有想到進寢室看他,否則夏金逸必然有死無生。

  到了半夜子時,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湧出一股清涼的真氣,流遍全身,真氣所過之處,四肢漸漸復甦,等到真氣運行一個周天之後,夏金逸只覺得精神一震,心中的悲傷內疚竟然不再讓他痛苦的想要死去了。他坐起身來,只覺得身上一股酸臭,仔細看去,竟是漆黑一片,連忙跑到院子裡,提了井水沖洗乾淨,沐浴之後,他伸出雙手,只覺得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潤澤而富有彈性。他不由大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正在這時,身後有人歎息道:「逸兒,你終於突破了七情關了。」

  夏金逸回頭一看,皎潔的月色下,一個黃衣道士正在微笑而立,那個道士不知多少年紀,相貌秀美,膚若嬰兒,但是鬚髮皆白,卻又彷彿百歲年紀,夏金逸一聲低呼,這人正是自己第二位恩師,天都道士夢道人,他上前拜倒,本來想痛哭一場,卻覺得無淚可流,不由心中更加奇怪。

  夢道人上前將他攙起,道:「逸兒,有些事情今日你已經可以知道了,為師非是平常人,乃是當今魔門星宗宗主。」

  夏金逸微微一愣,他曾聽師父說過魔門三宗的事情,到了外面才知道這些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曾經懷疑過恩師可能是魔門中人,可是想到自始至終只有恩師對自己最好,便拋卻一邊,今日聽到恩師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夏金逸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塊大石。他笑道:「不論師父是什麼身份,金逸都不在乎,可是金逸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還請師父告訴逸兒。」

  夢道人拉著夏金逸,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了,微笑道:「好徒兒,為師果然沒有選錯傳人。聽我慢慢講來。我從前說過魔門三宗之事,乾坤亂,烈日現,寒月輔,隱星守,說得正是三宗各有分工,我魔門首代宗主出身寒微,他恨透了那些豪門貴族,認為一個國家之所以衰敗,都是因為那些吸食百姓膏血的皇室豪門腐敗不堪,他曾經說過,若是君王賢明,百姓不過少受一些苦楚,若是君王昏庸,百姓則是雪上加霜,所以他創立魔宗,為的就是剷平這不平亂世,祖師認為,若是百姓困苦,就要有人揭竿而起,另創新天地,而新朝又能讓百姓有百年安康,所以他不希望王朝衰敗的的時候,還要讓讓百姓苦苦忍受,所以他創立三宗,日宗就是揭竿而起的大將,月宗就是促使那些豪門自相殘殺的軍師,跳起戰亂,顛覆朝綱,促使新的局面出現,可是這樣一來,若是新朝根基穩固之後,我日月兩宗的門人只怕剩不下幾個了,戰亂紛呈,也難怪如此,可是這樣以來,我魔門如何可以維繫命脈,所以祖師他智深如海,另外創下了星宗,星宗的宗旨就是隱遁於世,如天上繁星,雖然常見而不相識。而且我們星宗擔負著魔門傳承的大任,世世代代守護著本門密藏,等到天下亂相呈現,我們就要從那些身份低賤卻是心有大志的少年中間選擇一些傳授他們日宗的武功和月宗的兵法謀略,所以雖然魔門常常被黑白兩道和朝廷圍殲,卻總是死灰復燃,正是我們的功勞。可惜的是,祖師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讓黎民得到安寧。,只能用戰亂來滌清世間的污濁,創造新的太平。」

  夏金逸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問道:「師父,那樣一來,星宗豈不是成了坐山觀虎鬥麼,挑起天下變亂,本身卻置身事外,那豈不是太過分了。」

  夢道人苦澀地一笑,道:「傻孩子,你以為星宗的傳人很容易找麼,星宗代代一脈相傳,每位宗主接下上代宗主的衣缽之後,就要尋找可傳衣缽的弟子,而上代宗主就要回到我們星宗守護的密藏那裡潛心修煉,星宗秘傳心法,叫做『九死神功』,練了這種心法,心脈最是強韌,只要不砍下頭顱,那麼就絕不會死去,而且這種心法可以讓我們活到一百二十歲以上,可是到如今星宗十七代傳承,卻有兩次險些中斷。」

  夏金逸想了一想,問道:「莫不是,星宗傳人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很難達到。」

  夢道人苦笑道:「星宗傳人第一項要求是無親無故,六親斷絕,這一點還罷了,不難找尋;第二項要求是終身不婚不嗣,這一點就已經有些為難了;第三項要求是需在三十歲前飽經風霜,看透生死。這三項要求已經讓可以選擇的人選寥寥無幾,更何況我們星宗還要求傳人至少要有中人以上的資質才行。」

  夏金逸想了一想,道:「這些條件,弟子確實勉強可以達到,可是弟子相信,若是僅有這些條件,那麼也沒有什麼困難的。」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因為星宗的宗旨所限,本門弟子,既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需要四處流浪增長見聞,終生漂泊無家,又不能顯露武功,即使遇到生命之險,也只能逃避不能還手,這樣一來,雖然身為星宗宗主,卻終生默默無聞,這種枷鎖豈是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人可以忍受的,所以本門的規矩,三十歲之前若是通過考驗,就可以成為記名弟子,從那之後直到六十歲之前可以自由放蕩,但是不能修習上乘武功,反正九死神功可以保住性命,若是不幸身亡,只能說明此人性情不能隱忍,不配作星宗傳人,六十歲之後,我們才認為可以辨明此人心性,正式收為弟子。」

  夏金逸深思地道:「這樣說來,弟子並非唯一的候選人?」

  夢道人歉然道:「是的,在你之前我已經選擇了兩個人,可是目前看來你的希望最大,如今你詐死隱身,又是歷經慘變,看破情劫,如今你已經突破九死神功的第三重『七情關』,如果你能夠在今後三十年內恪守星宗律令,那麼我相信你會成為我的傳人。」

  夏金逸自從突破七情關之後,只覺得神思敏捷,心中情感漸漸淡漠,也不勸慰恩師,反而追問道:「若是我們幾個人都達到要求,那麼恩師如何抉擇?」

  夢道人傲然道:「我魔門強者為尊,若是都通過了,那麼自然就要看你們在自相殘殺之後誰能活下來了。」

  夏金逸淡淡一笑,又問道:「既然如此,我已經取得預選資格,師尊也該教我一些小玩意兒,好讓我保住性命要緊。」

  夢道人不以為忤,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面寫著一些蠅頭小楷,夢道人道:「這些東西都是一些彫蟲小技,你學會這些自保應該沒有關係,可是你也要明白,如果你不甘寂寞,靠這些東西就可以名揚天下,到時候你就失去繼任宗主的資格,不過按照本宗規矩,如果你甘心放棄成為宗主的機會,那麼星宗不會收回你的武功,只要你終生不提星宗二字,那麼就可以安渡餘生。」

  夏金逸冷冷一笑,道:「您老真的信任我們這些候選之人麼,恐怕是另有控制手段。」

  夢道人目光一閃,露出一絲笑意,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藥丸,道:「這是我魔門祖師在苗疆蠱毒的基礎上所研製的真情蠱,只要你服下此藥,然後立誓除非成為星宗宗主,否則終生不能提及星宗之事,再經我施以手法,那麼就可以了。」

  夏金逸接過蠱丸,漠然道:「此藥可是師父一聲令下,我就會毒發身亡。」

  夢道人搖頭道:「並非如此,只要你不再提及星宗之事,那麼你的生死為師也管不了,而且真情蠱還有一樁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延緩衰老,不受其他蠱毒所害,所以為師直到今年八十三歲,需要向你們解釋本宗隱秘的時候才解去此蠱。」

  夏金逸相信恩師所說沒有一字虛假,面色漸漸和緩,他拿起蠱丸,又問道:「恩師,是否徒兒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你都清楚。」

  夢道人微微一歎,道:「為師知道十之八九,當年為師在崆峒山掛單,見你雖然忠厚老實,可是面相卻是一生淒苦,所以才留下來觀察,你回到崆峒,向師門稟告家中之事,我就已經替你查過,鳳儀門派人前來殺你滅口之前,我就想法子讓崆峒掌門知道此事,所以他才因為不敢得罪鳳儀門,將你逐出師門。你拜我為師,我不教你其他武功,反而將你變成今日的浪子,第一是為了讓鳳儀門對你放心,第二則是因為你若想要成為本門宗主,若非放蕩不羈,自娛自樂,怎能熬過那漫長的歲月。後來你下山之後,我雖然沒有跟著你,但是我卻事先用重金收買了一個梁山君子,讓他跟蹤你數年,所以這次你在長安出事,我才會匆匆趕來,唯一可惜的是繡春,我原想你既然已經有了牽絆,我也不再冀望於你,只要你帶著那個小姑娘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平安離開,我也就和你再無緣分,可是誰知道,這個小姑娘竟然被人殺了。」

  夏金逸臉色一變,沉聲道:「師父,你說什麼,江大人不是說繡春是自縊的麼?」

  夢道人憐惜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到王府的時候晚了一些,繡春姑娘屍體尚溫,她是被人點了死穴,雖然隱秘,可是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夏金逸嘶聲道:「是誰,是誰殺了繡春,她不過是個弱女子,既無威脅,也無價值,誰會殺她。」

  夢道人淡淡道:「我去的晚了,沒有看見兇手,不過你還猜不到麼?」

  夏金逸只覺得心如刀絞,側過臉去不再說話。夢道人歎息道:「這件事情我若是不告訴你,你很有可能成為我的傳人,可是我不想你終生遺憾,孩子,今後你好自為之。」

  夏金逸看看窗外的曙光,卻覺得欲哭無淚,他淡淡道:「師父,我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有資格參與競爭宗主之位。」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失去資格的時候就會明白,一個小人物可以借助別人的光彩,可是如果當很多人都看到你自己的光彩的時候,你就不用去了,三十年後,就在我們師徒當年居住的寺觀裡面,我希望你能準時赴約。現在,你該服藥了。」

  夏金逸看著蠱丸,低聲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除了仇恨,這世間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說罷他服下蠱丸,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他只覺得藥丸一沾唇就自動滾入腹中。

  夢道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道:「希望我們師徒有緣再會。這房子裡的人我已經點了他們的穴道,現在他們也快醒了,為師走了。」

  黃影一閃,夢道人影蹤不見,夏金逸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種令人見了反而覺得辛酸的微笑。

  沒過多久,神色有些不安的赤驥出現了,他昨夜被點了穴道,夢道人手法高明,他不僅毫無所覺,而且誰的很好,可是他是秘營出身,總覺得不該睡得這樣沉,所以一起來就過來查看夏金逸的情形,進來一看,只覺得夏金逸膚色有些變化,但是見到夏金逸神情茫茫,似乎十分苦痛,所以也不好多問,只是試探著問道:「夏公子昨夜沒有休息麼?」

  夏金逸淡淡一笑,道:「所愛身死,金逸無法安眠。」

  赤驥瞭然的神色閃過,道:「夏公子還是節哀順便,失去摯愛,雖然痛苦,可是繡春姑娘泉下有知,也會希望夏公子過得快樂一些。」

  夏金逸微微一愣,道:「怎麼,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也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麼?」

  赤驥微微一歎,道:「我家公子有一首詞,從來不曾流傳在外,若是夏公子有興趣,我可以唱給你聽。」

  夏金逸感興趣地道:「是什麼詞,我替你伴奏。」

  赤驥眼中閃過憂傷,道:「是一首沁園春。」夏金逸取了洞簫,心神一凝,吹了起來,赤驥隨著樂聲,低唱道: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碧波月冷,翠袖燕舞;雕闌曲處,銀漢暗渡。情好難留,花殘莫顧,贏得更深哭一場。病中久,縱相思百轉,倩影誰描。

  夜闌臥聽苦雨。料短髮朝來定有霜。唯碧落茫茫,塵緣斷矣;蝶影翩翩,觸緒還傷。欲思卿顏,不堪赤血,夢裡幾度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葉笛,譜出迴腸。」

  夏金逸一邊聽著一邊吹曲,可是到了後來,曲聲開始斷斷續續,卻是越發百轉愁腸,一曲終了,夏金逸只覺得那原本似乎消失的心痛竟然再次出現,終於淚落如雨。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2:23     標題: 14

  代祭禮成,與祭者皆言太宗端謹。

  六月十五夜,長安亂起,人言有謀逆事,太宗披甲持劍,威震京繼。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四日,夜深人靜,在長安一處隱秘的府邸,一間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議,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著黑色的披風,面貌全部隱藏在紗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卻是滿身劍氣,正是聞紫煙本人。兩人對著昏黃的燈光,沉默良久,那個男子終於開口道:「請稟告門主,這次我們不能動手,現在只論京中的力量我們和雍王不過是五五之數,而齊王的軍馬只有他或者他的兵符才能調用,這次不可能參與奪嫡,再說,太子殿下還是有機會的,我們若是急急動手,反而中了圈套。」

  聞紫煙歎息道:「門主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總覺得若是不趁機殺了幾個眼中釘,真的不甘心。」

  那個男子冷冷道:「我們可以去殺誰呢,雍王身邊有邪影李順,除非門主親自出手,誰能一舉得手,江哲身邊有慈真大師,其他的人就是殺了又有什麼用,憑白造成他們報復的借口,難道去殺在無塵庵清修的長樂公主麼?」

  聞紫煙微微一笑道:「公主我們自然是不敢殺的,不過葉天秀怎麼樣,他現在身在長安,我們不若趁機殺了他,斬斷慶王羽翼。」

  那個男子若有所思地道:「這個主意也不錯,只是葉天秀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留在京城的,慶王侍衛總管的身份可不尋常,我們殺他也得暗中下手,要不就得借刀殺人。」

  聞紫煙神色冷然地道:「殺一個葉天秀易如反掌,若非不想激怒慶王,我早就動手了,如今我們趁著局勢混亂將他殺了,慶王就是想興師問罪也找不到人。」

  那個男子淡淡一笑道:「咱們還是不要動手了,就讓夏侯去吧,他也是魔門月宗弟子,你別看他表面上似乎武功花樣太多,但是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聞紫煙笑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師父常說你才是她的得力助手,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男子淡淡道:「就是得力助手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聽命於人。」

  聞紫煙正色道:「你放心,事成之後,你定會滿意門主的安排。」

  那個男子默然,片刻才道:「我要走了,時間不早了。」

  聞紫煙輕輕點頭道:「路上小心。」

  那個男子出了密室,身形輕捷如飛鴻,轉眼就消失在夜色當中。而一場血腥的殺戮也即將展開。

  六月十五日,雍王李贄代替太子在長安陪祭,當李贄恭謹而完美的完成了祭典之後,就是最挑剔的大儒也只能讚歎不已,而雍王也藉著這一場祭典的形勢重新回到了大雍朝廷的權力中心,這一點讓很多人痛恨不已,也有人歡欣鼓舞。葉天秀就是其中一個,身為慶王的侍衛總管,他對慶王和鳳儀門的仇恨一清二楚,而他也明白,慶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取得勝利,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強權,可是直到今日,葉天秀才心甘情願的承認只有雍王才是配作帝王的人。

  葉天秀依依不捨的看了雍王遠去的車駕,終於決定回去住處,近日來,姜侯爺已經有信給慶王殿下,小侯爺的毒傷已經暫時得到控制,所以侯爺更希望能夠盡快將小侯爺送到長安,可是現在長安局勢如此盤根錯節,姜侯爺的勢力難以保證愛子的安全,所以轉托慶王,可是慶王也有礙難之處,在長安,慶王的勢力是不穩固的,雖然鳳儀門不能明著對付慶王的人,但是不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是因為她們不願給慶王口實,若是小侯爺到了長安,被她們發覺蛛絲馬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自己這些人一網打盡,到時候不僅慶王殿下的苦心經營化成泡影,姜小侯爺也會陷身長安。

  回到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已經是天將黃昏,葉天秀吩咐屬下們小心守夜,便到書房回信給慶王,說明自己的意見。寫完之後還不到一更天,葉天秀心中煩悶,難以安眠,就在書房中翻閱起近期的情報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站在不遠處的街巷裡,漠然的看著這裡,他身上穿著一件灰黑的長衫,腰間略略束緊,身材修長,有如玉樹臨風,雖然面上罩著青紗,看不見容貌如何,只是那露在面罩外面的眉眼已經是秀雅非常,他看看天色,突然飛身撲進那所安靜的宅院,他飄飛的身影有如輕鴻飛燕,轉眼就已經躍過院牆,他的身形高高向院中落下,就已經驚動了葉天秀的屬下,他們一邊發出暗號向上稟告,一邊向那人圍去,那人也不驚慌,只是信步向內走去,幾個慶王侍衛按耐不住,向前阻攔,卻只見一道青光如同電閃一般攸然出現,立時鮮血橫流,那幾個侍衛俱是被一劍刺穿了咽喉。

  這時葉天秀已經匆匆趕來,他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夜闖民宅?」

  那人輕輕一歎,道:「在下也是奉命而來,葉兄見。」說罷已是撲向眾人,那些侍衛都是武功高強,擅長技擊的高手,不約而同的出手抵擋,可是那人輕功十分卓絕,只見他身影飛騰,劍光更是有如流光一般,處處在灰黑的身影中閃耀,時而破空擊出,時而橫閃刺目,所到之處,劍出見血。葉天秀怒喝一聲,拔劍撲上,那人卻是不和他交手,只是四處追殺那些侍衛,葉天秀更是驚怒,一聲長喝道:「你們速退。」

  這些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人,立刻四面八方散去,而葉天秀也趁機擋住了那人,兩人的劍法都是十分高明,葉天秀的劍法辛辣,凶狠,快捷,可是其中又透著沉穩,而那蒙面人的劍法卻是輕靈快捷,而又變幻莫測,配合著他神幻莫測的輕功身法,更是難以抵擋,兩人頃刻間就斗了七八十招,精妙的劍招精彩紛呈,劍氣洶湧,兩人都像是狂風暴雨中的小舟一樣凶險萬分。

  那些慶王侍衛知道若是自己出手反而添亂,又不願驚動官兵,因此只能圍住場地,準備好暗器,心道都想,若是兩人分開之時,就要向那蒙面人招呼。

  兩人鬥到酣處,那個蒙面人突然一聲輕喝,人劍齊飛向葉天秀飛去,這一劍奇快無比,葉天秀沉著非常,橫劍攔阻,兩劍相交,各自飄飛,葉天秀髮覺那人身軀似乎一顫,不由心中一喜,知道那人功力比自己要弱一些,身形閃過一個弧形,向那人後心一劍刺去,他算準了那個方位那個蒙面人不及轉身,而那個蒙面人果然真氣不繼,身形一滯,葉天秀這一劍就向他的右側半身刺去,眼看就要得手,誰知那人反手一劍,劍光如同電閃雷鳴,總算葉天秀心思細密,留了一分力,也只來得及躲開要害,他一聲痛呼,按住傷口,喝道:「各自突圍。」說罷不顧傷痛,向外闖去。

  那個蒙面人本想追趕,不知怎麼突然住了腳步,轉身撲向那些拚命向自己殺了,好為葉天秀阻截敵人的侍衛,他這次卻是凌空飛斬,身影如同飛隼,劍光如同暴雨,不過十幾招,就把留下來斷後的幾個侍衛殺的乾乾淨淨。最後,那個蒙面人看著滿地血腥,輕輕一歎,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將劍上血痕擦去,然後將那柄長劍插入偽裝成腰帶的劍鞘,那柄利劍,竟是一柄軟劍。

  這時,大宅中突然火光四起,蒙面人微微皺眉,立刻便知道是慶王的屬下自己燒了宅子,免得留下什麼證據,他也不惱怒,只是在驚動四方之前隱入到了黑夜之中。

  可是,這一場血戰卻只是這一夜噩夢的開始,就在巡夜的禁軍趕到火場,將火撲滅不久,長安城就出了兩件大事,一件是鄭瑕遇刺,另一件則是長安都會市事變。

  鄭瑕遇刺是在二更初,完成祭典的收尾工作之後,鄭瑕夜行回府,他雖然是文官出身,可是大雍崇尚武勇,他也不喜歡坐轎,只是騎馬緩緩而行,兩邊的隨從左右相護,不時的用目四處瞧看,鄭瑕一向以剛正耿直,直言敢諫聞名天下,因此上雖然廉潔清正,品性光明,仍然結下了不少仇家,因此身邊頗有幾個武功出色的護衛,有的是受過鄭瑕的大恩,感恩圖報,有的是敬重鄭瑕的人品,所以傾心相投,還有一些乾脆是雍帝派給他的侍衛。李援雖然有些事情不免糊塗,可是卻非難納諫言的昏君,對於鄭瑕,他十分尊重,所以在一次鄭瑕遇刺之後,李援就下旨派了四名御前侍衛做鄭瑕的護衛,後來又賞給鄭瑕的另外四名江湖人出身的護衛三等御前侍衛的虛銜,李援對鄭瑕之榮寵冠於百官之上,鄭瑕也因此對李援更加赤膽忠心。

  就在鄭侍中和守門的侍衛打過招呼,剛剛走出朱雀門不久,一個黑影匍匐在道路一邊的屋頂上,此時,鄭瑕的護衛因為這裡禁軍眾多,所以稍微鬆懈了一下,誰知就在這個時刻,那個黑影突然急射而出,一劍刺向鄭瑕。這一劍快如流星閃電,原本鄭瑕是絕對沒有生機的,但是說來也是僥倖,這個黑影凌空刺殺的時候,恰好鄭瑕想起,迎接聖駕還京的儀式雖然已經安排好,可是按照禮儀應該去向雍王請示一下,畢竟皇上指派雍王代祭,那麼就等於讓雍王坐纛一樣,雖然這段時間雍王等於是被軟禁在齋宮,可是禮節上卻不能輕乎,鄭瑕原本就是最重視這些禮數的,所以他從馬上俯下身子低聲吩咐一個侍衛,讓他今夜先去送一封帖子到雍王府,說明今夜不能去拜見的原因。就在他俯身的一剎那,那個刺客已經飛身刺來,兩相湊巧,鄭瑕只覺得一陣劇痛,那一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背。

  而就在刺客飛身而出的時候,明亮的月色已經將他的身影顯露無疑,那些侍衛雖然沒有能夠阻攔這一劍,可是亡羊補牢卻做的不錯,鄭瑕俯身跟他說話的那個侍衛,一把將鄭瑕扯下馬來,而另外幾個侍衛也都拔出刀劍,向那個刺客圍去,可是那個刺客不同尋常,頗得一擊不中,飄然遠引的真諦,在這些侍衛合圍之前,已經衝出重圍,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瑕忍著劇痛道:「立刻派人去通知雍王殿下、韋相和禁軍統領秦青。」說罷就已經昏迷過去。這些護衛連忙將鄭瑕送到不遠處的太醫院救治,而鄭瑕遇刺的消息也立刻就傳到了長安各大勢力的耳中。

  就在各方勢力心中猜疑的時候,六月十五日,令長安天翻地覆的大事件發生了。

  長安最繁華的兩處集市,分別是都會市(東市)和利人市(西市),而毗鄰東市的平康坊更是不夜之地,按照慣例,兩市的宵禁比別處要晚兩個時辰,而平康坊更是不夜禁的好所在,所以三更時分這裡正是燈火通明、春意盎然的不夜天,就在子夜時分,火光四起,東市之內各處商家群起救火,可是混亂之中,卻有人一邊呼喝著「蜀人誓死不降大雍」一邊殺人劫貨,東市沒有坊門,所以市中民眾紛紛外逃,一時之間,一片混亂,同時,離東市最近的春明門也開始起火,有人在城內外呼喊要殺的長安血流成河。大雍立國以來,長安一直是歌舞昇平,一時之間東市的官員措手不及,只能無可奈何的派人去向秦青稟報。

  若非秦青已經因為鄭瑕遇刺的事件而驚動,只怕還要拖延,但他帶了秦勇早已經出了門,一看到東市方向火起,秦青和秦勇都是究竟戰場的將領,立刻傳令所有禁軍全部出動,秦青派出禁軍各自保護長安重要的衙門和府邸,然後下令緊閉城門,秦青親自帶著一支禁軍將東市團團包圍,這一切只花了大半個時辰,秦勇則負責大街小巷的盤查,禁軍四處高聲傳達軍令,宣佈長安進入戒嚴狀態,所有居民必須待在家中不許出門,如有違反軍令者殺無赦,這樣的手段果然有效,等到秦青和秦勇在東市會合的時候,整個長安只有這裡還沒有平靜下來,只因東市之內外來的商賈武士最多,裡面火勢雖然已經平息,可是卻互相殘殺起來,秦青和秦勇雖然也想派禁軍進去鎮壓,可是這裡乃是長安繁華之地,若是禁軍鎮壓不免玉石皆焚,兩人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如今長安可以作主的人只剩下雍王和丞相韋觀,韋觀乃是文官,兩人只得派人向雍王請示。

  火起之前,雍王李贄正在和我商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李贄神情愉快地道:「隨雲,如今本王可以說已經得到了大雍的軍心和民心,你認為如何?」

  我恭謹地道:「殿下這次長安陪祭,令天下得見殿下風采,雖然皇上仍然有心庇護太子,可是如今誰不知道太子失德,故而臣懇請殿下,這次不要急急逼迫,反而殿下還要順著鳳儀門主的意思上本保奏,若是殿下真的攻訐太子,只怕天下人都以為殿下不顧念兄弟之情,而且皇上急急滅口,顯然是只想給太子一個教訓就罷了,若是殿下逼得太緊,害得皇上無法下台,只怕還會遷怒殿下。」

  李贄皺眉道:「你說得是,只是你也知道,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親自出馬,只怕從今之後太子就不會有什麼失誤,拖上幾年,只怕本王就沒有機會了。」

  我笑道:「殿下放心,如今鳳儀門已經是孤注一擲,她們勢力再大,也抵不過天下的民心,太子殿下也不是任憑擺佈的木偶,他的本性難改,什麼事都可能作出來的,當然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等著,臣的計劃已經有了,只是齊王太礙事了,齊王雖然性情粗暴,心計也淺些,可是有些事情別人還沒有發覺,齊王就已經憑著天賦機敏而察覺,所以殿下當務之急就是把齊王殿下遣離長安。」

  李贄想了一想道:「這倒不難,進來北漢有些異動,我正可以推薦齊王到邊關巡視。」

  我連忙道:「殿下不妨自請巡視邊關。」

  李贄一愣,然後便是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欲擒故縱?」

  我拊掌道:「正是如此,殿下若是回到軍中,便如蛟龍入海,那些人怎肯放殿下前去,到時候有這個資格的除了齊王沒有別人,齊王一走,殿下就可以安心和太子一戰,等到事成之後,只要一紙軍令,還怕齊王不乖乖的自縛還京麼?」

  李贄點頭道:「好,我等到父皇回來,就說明此事,等到六弟一走,我就可以放心了,現在太子方面的領軍大將只有六弟,若是他走了,我就可以安枕無憂。」

  我搖頭道:「那也未必,靖江駙馬也掌握君權,精通兵法。」

  李贄含笑道:「隨雲,你別可告訴我你沒有在秦家做什麼手腳?」

  我微微一笑,想起驊騮,秘營精英,我曾經的親衛,如今不正是在秦勇的身邊麼?

  就在我和雍王談笑的時候,有侍衛回報,說是鄭瑕遇刺,雍王和我正在憂心忡忡,沒多久,府中的侍衛又來稟報看到了火光,這是今夜的第二處火光,位置似乎是東市,我和雍王面面相覷,我飛快的動著腦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碰在一起發生呢,若說是巧合,那也太過分了吧。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2:46     標題: 15

  時,東市之內魚龍混雜,秦將軍青告於太宗,太宗奮起,攜宿衛百人,親臨東市,於市門高呼道:「奸細作亂,凡我子民,靜立莫動。」當是時也,太宗金甲錦衣,見者拜服,亂乃定。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派人出去打探,沒有多久就有回報,李贄聽了之後倒是鬆了口氣道:「早年我在兵部的時候,曾經考慮到如果發生變亂該如何處理,因此曾經給禁軍訓練過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現在看來,秦青果然還是將門虎子,處理的十分妥當,如今不過是一處城門著火,變亂也集中在東市附近,只要處理得當,倒也不會釀成大亂。」

  我一邊在心裡慶幸表弟荊舜卿的江南春在利人市,一邊擔憂接下來必然會有的大搜查,要知道夏金逸還在長安呢。聽了雍王的話,不由讚歎道:「殿下深謀遠慮,精通軍務,臣萬分欽服,只是這東市發生暴亂一事十分蹊蹺,臣實在有些不明白。」

  李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隨雲你畢竟少經軍旅,以本王看來,是我大雍疏忽了,這幾年,爭儲之事越演越烈,渾忘了天下還未平定。」

  我恍然大悟,拊掌道:「定是北漢的密諜,南楚柔弱,而且現在百廢俱興,那些人雖然自稱蜀人,可是蜀人在慶王治理下頗為安定,錦繡盟又已覆滅,所以只有北漢才有可能,殿下方才說邊關有警,只怕正是因為北漢有心犯境,這次先派人挑起長安動亂,這也是一舉兩得,既可以跳起民怨,抵消皇上告祭黃帝陵的影響,又可以讓大雍各方勢力彼此猜疑,方才臣還在懷疑鄭瑕遇刺是否是因為太子遷怒,若不是東宮失火,鄭瑕稟告皇上太子不在東宮,只怕太子也不會被軟禁,如今看來可能也是北漢所為。」

  雍王搖頭道:「北漢民風彪悍,若是派人劫殺還有可能,若是刺殺大將也有可能,可是刺殺一個清正廉潔的文官,這樣的事情他們作不出來。」

  我擺弄著手中的折扇,皺眉道:「今夜發生了三件大事,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被人搗毀,鄭侍中朱雀門前遇刺,如今又是東市變亂,東市變亂很有可能是北漢密諜所為,唉,我也是疏忽了他們,沒想到他們敢如此囂張,如今看來正是他們舉兵進犯的前兆,慶王,慶王,這倒有可能,長安之中若說誰和慶王有仇,只怕是鳳儀門嫌疑最大,不過這件事情也罷了,就是猜錯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是誰刺殺鄭侍中呢?說句實話,鄭侍中乃是皇上忠臣,素受陛下信賴,如今他親自參與此次東宮之事,他素來剛正不阿,對太子只怕已經是心生不滿,有這樣一個人在皇上身邊,對殿下只有好處,莫非,莫非……」我不再說話,接下來的猜測太駭人聽聞了,就是我也不敢多想。

  雍王也心中一動,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道:「隨雲,當日鳳儀門主用柔藍相試,我們斷然拒絕,只怕從今之後我們日夜都要小心鳳儀門的刺客了。」

  我冷冷道:「殿下不想為人掣肘,臣也素來不喜受人限制,鳳儀門早和殿下水火不容,如今從少林派的反應看來,鳳儀門眾叛親離之日已經不遠,若是殿下和鳳儀門媾和,反而失去了難得的人心和機會。」

  雍王傲然一笑道:「本王雖然知道鳳儀門可以讓我輕而易舉登上皇位,可是世間之事往往是不能貪圖捷徑的,本王立志一統天下,靖肅宇內,焉能受人脅持,鳳儀門主雖然用心良苦,可惜本王不是受教之人。」

  我施禮道:「殿下志向遠大,臣敬服,希望臣能夠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

  雍王肅然道:「隨雲你對本王襄助良多,日後本王還要和你共商國事,你定然可以親眼看到四海昇平之日。」

  我微微一笑,雖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心法,這幾日練來,果然有點進步,可是若是這樣勞心勞力,不知道我還能活上幾年。

  看看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我有些不安地道:「殿下,公主殿下沒有隨陛下去橋山,今日可是在無塵庵麼?」

  雍王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有些恍惚,輕輕搖頭道:「你放心,無塵庵那裡定有人去保護的,皇妹身份貴重,乃是父皇愛女,又是深受大雍百姓敬愛,所以不會有人敢鬆懈的,隨雲可是不放心麼。」

  我面上一紅,道:「不論是否有人去保護公主殿下,殿下您也應該派人去看看的。」

  雍王淡淡一笑,道:「這個應該不用我操心了,想必王妃已經派人去了。」

  這時,一個侍女進來稟道:「王妃命奴婢稟報殿下,派去探望公主的侍衛回報,夏侯總管已經帶人護住了無塵庵,現在情況混亂,王妃還給公主殿下送了一封信,勸公主明日回宮,公主已經答應了,還說讓娘娘帶著柔藍小姐進宮去看她。」

  雍王揮手讓侍女退下,我這才放心下來,問道:「那麼現在應該是誰護衛雍王府,殿下可留意了麼?」

  雍王失笑道:「若是本王要等你提醒,只怕早就遲了,現在在外面的正是裴雲,你放心吧,絕沒有人能趁機加害本王,再說,你不是早就讓王府宿衛小心戒備了麼?」

  我赧然一笑,剛才私下裡讓司馬雄出去傳令戒備,想不到也沒有瞞過雍王的眼睛。

  正在我們繼續研究今夜事變的時候,秦青的使者已經進了雍王府的大門了。

  聽了使者的稟報,雍王面色一沉,道:「這些密諜也太可恨了,東市乃是長安重地,這次可是損失慘重,如今恐怕是他們從中渾水摸魚,東市的商家,哪個沒有保鏢護衛,這樣發展下去,只怕東市就成了廢墟了,這可不行,本王得立刻前往處置。」

  我連忙攔阻道:「殿下,如今東市已經是一片混亂,殿下若是前去,平息了爭端還好,若是無用,只怕會有人把這件事情的責任算到殿下身上,如今一動不如一靜,還請殿下三思。」

  可是這次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的雍王卻搖頭道:「隨雲,本王乃是大雍親王,三軍統帥,這等時候,正是我為朝廷和百姓盡力的時候,怎能斤斤計較個人得失,東市之亂早一刻平息,損失就要少一些,長孫冀、司馬雄,你們點上一百親衛,隨我前往東市,府中諸事,隨雲你要小心,慈真大師和小順子至少要有一個在你身邊才好。」

  我還想勸阻,可是舉目望去,李贄神采奕奕,氣勢迫人,竟然說不出話來,只得低頭道:「臣遵命,請殿下放心,小順子我會派他到後宅保護王妃和幾位郡主,有慈真大師和外面的裴將軍在,殿下不用擔心府中的事情。」

  李贄淡淡一笑,喝道:「取本王的金甲來,本王倒要看看,什麼人敢攪亂我大雍的皇都。」

  門外的侍衛齊聲高喝,不多時已經有雍王的親衛拿來了金甲,雍王也不避人,脫下便衣外袍,穿上金甲,外面披上蜀錦戰袍,舉步向外走去,龍行虎步,矯健非常,那些侍衛都是跟著雍王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見到雍王這般氣勢,就似從前開戰之前一般,不約而同的下拜道:「雍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我分明的感覺到那一種沙場血戰的強凝氣氛,不由被那沖天而起的殺氣豪情所動,也高聲道:「預祝殿下馬到成功,臣在府中設宴相候,待殿下歸來慶功。」

  雍王大笑道:「眾將士,可聽到司馬大人要為我等設宴慶功呢,我們還不快去快回,也好暢飲通宵。」

  那些侍衛都已經結束停當,大開了中門,簇擁著雍王上了戰馬,霎時馬如龍,人如虎,衝出府門,頃刻不見,只留下御道之上塵煙四起和漸漸低微的馬蹄聲。

  我目送著雍王的背影消失,心中思緒萬千,雖然雍王沒有接受我的意見,可是我卻沒有絲毫惱怒,這樣的人,才配作萬乘之君,才配作我江哲的主君。

  這時,拱衛雍王府這一帶的禁軍統領裴雲策馬過來,對我說道:「大人,雍王殿下不愧是一代名將,只見殿下的近衛騎兵,就知道殿下治軍嚴謹,將士用命,可惜裴雲沒有機會在殿下麾下作戰。」

  我淡淡一笑,道:「總會有機會的,近日來北漢有些異動,邊關有些風險,殿下準備向皇上請旨巡視邊關,你若是願意可以向殿下請求隨軍。」

  裴雲眼睛一亮,思索起可行性來,不過這個消息,給裴雲身後的禁軍聽了,卻是各有所思。

  我心中暗笑,用這個方式傳出消息,不怕太子一方不連忙籌劃如何阻止雍王回到軍營。突然之間,我想起一件事情,這次北漢策動長安事變,雖然聲勢浩大,可是實際作用並沒有想像中的大,除非,他們另有打算,若是我策劃這件事情,應該如何盤算呢,心中千回百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心中大驚,連忙道:「裴將軍,我需借助你一臂之力。」

  裴雲一驚,道:「請大人吩咐。」

  我招手道:「裴將軍,你跟我來一趟。」說完也不顧他是否跟來,便急匆匆的趕回寒園,心裡盤算,時間應該會來得及,不由慶幸我想到了那件事情,就是我杞人憂天,也好過後悔莫及。

  李贄來到東市的東門,如今秦青正在那裡指揮禁軍,秦青已經是等得十分心焦,一看到雍王來到,策馬上前高聲道:「殿下,如今裡面已經是一片混亂,末將幾次下令若是他們不肯停手,就要強行鎮壓,可是他們都不肯聽從,請問殿下,是否准許末將動武。」

  李贄冷冷道:「東市乃是長安菁華所在,幾乎大雍的所有大商家都在東市設有店舖,若是玉石俱焚,只怕有傷大雍的經濟命脈,還是本王來處理吧,秦青,你將禁軍指揮之權暫時交給我如何?」

  秦青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末將遵命。」說罷迅速傳下將令,禁軍都是大喜,他們對雍王的聲威早有所聞,很多人還曾經見過雍王上陣殺敵的英姿,在將領的帶領下,萬餘禁軍同聲高呼道:「謹尊雍王殿下將令,殿下千歲千千歲。」

  東市之內正在混戰的人們聽到禁軍們的高呼,很多人都不由放慢了手腳,這時臨近東門的人群中發出驚呼,只見一個身披金甲,外罩紅色蜀錦戰袍的雍容男子神色溫和,高坐戰馬之上,出現在禁軍之前,身旁兩員戰將,一個黑衣黑甲,筆直口方,相貌端正,一個長眉鳳目,面白無鬚,身穿青色戰甲,那黑衣將軍手中乃是精鋼打造的馬槊,只看上一眼也知道重量不低於二十斤,腰間則佩著橫刀,一見便知是一員勇將,而青衣將領手中乃是丈二銀槍,背著一把金弓,馬上掛著四個箭囊。兩員大將和左右虎繼皆是殺氣隱隱,氣度沉凝,更顯得金甲將軍氣度從容冷靜。

  這東市之人大都是走南闖北之人,對大雍的名將豪門如數家珍,一見之下,便知道是什麼人到了。手中的刀劍更是用不上力氣,心中惴惴不安,唯恐雍王殿下下令鎮壓。

  雍王用目一瞧,已看出這些人氣勢已弱,便高聲道:「現在奸細作亂,挑撥離間,爾等皆是我大雍子民,焉能助紂為虐,若是心無反意,便需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司馬雄,你給本王數上十聲,十聲之後,若還有站立者給我全部射殺,本王當年縱橫天下,攻城略地,焉能被這小小東市所困阻。」

  李贄說話之時用了內力,這些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司馬雄已經高聲道:「眾軍隨我高呼,雍王殿下有令,不是奸細,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十聲之後,站立者定殺不赦。」

  不過片刻,軍令已然傳下,只聽見雷鳴一般的喊聲,將雍王軍令高聲重複三遍,東市之內人人聽得清楚。這時司馬雄將手中馬槊指向高空,高聲道:「一。」眾軍也同聲附和,聲音驚動天地。司馬雄以馬槊指天為記,到後來,那些禁軍只要看見司馬雄的動作,便同聲高數。

  十聲還未數罷,那些在東門口擁擠的人群已經紛紛坐倒,這時有人尖聲高呼道:「他們都是騙人的,我們混戰不過為了自保,可是他們為了掩蓋此事,必然要將我們當成叛逆。」

  他的聲音一響,人群中已經有人驚惶失措,眼看局勢就要難以控制。雍王冷冷一笑,長聲道:「長孫,給我殺了那些造謠生事的奸細。」

  長孫冀早在雍王出聲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弓箭,如今聽到雍王令旨,抬手一箭,箭影彷彿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將一個漢子釘在地上,這一手立刻震懾了全場,那些人開始用驚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裝的軍隊。

  李贄高聲道:「此人胡言亂語,意圖煽動,本王若是將你們當成叛逆,早已下令圍剿,如今本王體念你們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從軍令,本王絕不追究。」

  說罷,李贄策馬前行,司馬雄、長孫冀和百名近衛虎視眈眈的簇擁著雍王,一行人所到之處,李贄不斷高聲宣佈赦令,大雍百姓對雍王都是崇敬非常,都很聽話的坐倒在地,並且將大路讓開,李贄沿著東市的大道緩緩前行,長孫冀手中弓箭緊握,若是有人出言挑撥便是一箭,他箭術絕倫,目光敏銳,竟然沒有錯殺一人。

  李贄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冰寒中透著威嚴,他只是用目環視眾人,那些還在滿懷猶疑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鬆開兵器,在雍王等人身後,被阻擋在外面的禁軍井然有序的進入東市,將那些已經坐倒在地的各種身份的武士兵器收繳,然後監視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不許外出。東市很大,李贄沿著市內的縱橫的四條主道一一巡視,所到之處,就是有人想要趁機作亂,可是奇異的是,雍王明明手無寸鐵,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掃過來,就人人心驚膽戰,彷彿都忘記了他身邊的護駕將軍的厲害。一路行來,雖有幾處有人悍然不服,可是長孫冀和神箭和近衛們的橫刀,讓他們很快就被當場斬殺,而雍王的凜凜神威,也讓他們意圖挑起事端的行動化成泡影。

  直到天將黎明,東市終於被禁軍全部控制,幸好很多地位舉足輕重的商賈都閉門不出,只讓手下守住商舖,這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李贄終於鬆了口氣,他不是不可以下狠心鎮壓東市變亂,可是想到後果就不敢動手了,如今總算局勢已經控制住,接下來只要好好盤查這些人,定然可以查出北漢的密諜來。

  李贄對秦青道:「秦將軍,如今局勢已經控制住了,本王將軍權交還,剩下的事情你好好處理吧,若有不能決斷之處,可以到王府見我,還有,去向韋相稟報一聲,本王這就要回去更衣,如今大局已定,本王還要進宮向母后和諸位娘娘通報一聲。」

  秦青萬分佩服地道:「今日得見殿下威嚴,末將拜服,請殿下放心,末將一定會將事情處理妥當。」

  李贄微微一笑,就要告辭離去,這時候,一隊禁軍押著幾個繩索捆綁的漢子走了過來,李贄住馬,看了一眼,問道:「這些人都要好好看押,一定要仔細審問。」

  秦青正要答話,那些大漢突然嘶聲道:「李贄,納命來。」說著同時振臂,繩索寸寸斷裂,那幾個剽悍的漢子和那一小隊禁軍同時向李贄撲來。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3:03     標題: 16

  亂初平,有蘇定巒者,凌空刺殺,幸宗師慈真禪師隱在側,太宗無恙,蘇定巒,北漢三品將軍,性暴烈,斬將奪旗,攻無不克,常為大軍先行,號「先鋒將軍」是也。

  ——《雍史。太宗本紀》這時只聽弓弦響起,聲如珠落玉盤,長孫冀施展開連珠神射,幾個衝在前面的沒有衣甲的大漢首當其衝,被利箭射穿血肉之軀,卻原來長孫冀心細如髮,他發覺那些禁軍的步伐有些混亂,這是不應該發生在訓練有素的禁軍中的現象,故而及時發箭阻擋那些刺客。而這一耽擱,李贄的近衛已經將那些刺客擋住。

  就在李贄微笑著看著已經佔了優勢的近衛的時候,突然路旁一座商舖突然有人破門而出,身如閃電,勢若雷霆,手中步槊向李贄刺去。

  這時司馬雄正在前面督戰,不及趕回,長孫冀張弓搭箭,連射三箭阻攔,不料那人手中短劍揮動,長孫冀那可以斷金裂石的長箭竟然被硬生生反彈而回,長孫冀大驚之下來不及閃身,只得用弓身撥打箭支。那反彈而回的箭支居然中蓄強力,長孫冀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三步,金弓弓弦更是已經斷裂。一時之間,長孫冀竟然無力救護雍王。

  這時雍王身邊只有四個近衛,他們同時以身軀擋住那人的來勢,可是那人的身軀居然詭秘的繞了一個弧形,向雍王刺去,李贄雖然也是沙場驍將,可是那人鋒芒所指,竟然讓李贄覺得無力閃避,心中一歎,難道我壯志未酬就要死在此處麼,不由閉上了雙眼。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一聲宛如天籟的佛號傳來。

  「阿彌托佛。」聲如九天驚雷,然後李贄便覺得身上一鬆,那逼人的劍氣已經消失無蹤,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自己的馬前,慈真大師雙手合十,正在念誦佛號,而兩丈之外,一個身高九尺的大漢滿面怒火的看著慈真大師,手中拿著一柄精鋼打造步槊,李贄一眼看去,就是抽了一口冷氣,這柄步槊竟然是紫黑色的,李贄久經沙場,知道只有人血才能將兵器染成這個顏色,如此身材,如此武功,如此殺性,李贄立刻就知道了這人的身份。他朗聲道:「原來是北漢先鋒將軍蘇定巒駕到,不知道本王何幸,竟然讓將軍親來行刺。」

  雍王的親衛還好,那些禁軍有很多都曾經和北漢做過戰,對這位先鋒將軍早聞其名,卻是沒有見過,不由都用好奇和凶狠的目光望去。

  北漢軍素以勇猛凶悍聞名天下,或者在訓練精良上不如大雍軍隊,但是若論個人戰力卻在大雍展示之上,凡是大雍軍士對北漢出名的將領戰士都是耳熟能詳。北漢軍方領袖乃是威遠將軍龍庭飛,此人出身名門,精通軍略,雖然只有三十歲,但是屢次將大雍軍隊擊敗,唯一能在他面前敗而不潰的至今只有雍王李贄一人,就是齊王李顯也曾經慘敗在他手上。若非大雍兵多將廣,只怕不僅不能出關攻擊北漢,還會被龍庭飛給攻破關隘呢。除了龍庭飛之外,北漢還有四位將軍名震天下。

  飛虎將軍石英擅長長途奔襲,一舉克敵,磐石將軍段無敵擅長守城,銅牆鐵壁,鬼面將軍譚忌,擅長行軍佈陣,而先鋒將軍蘇定巒則擅長陣前斬將,他乃是魔宗宗主宗無極的二弟子,武功雖然沒有能夠登峰造極,卻是難得的沙場驍將,想不到此人竟然出現在長安行刺雍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這裡驚疑,卻不知蘇定巒也是心中叫苦,刺殺雍王是非小可,就是事成,只怕也只能是玉石俱焚,這種事情宗無極怎會讓他這個陣前斬將奪旗的猛將來做,他原本是因為這兩年邊關無事,閒的無聊,特意扮成商人到大雍遊玩,順便也想探探軍情,在長安已經流連了一個多月。

  誰知道北漢秘諜系統竟然在此時下手跳起東市事變,意圖擾亂大雍皇都,為半月之後的大舉進犯作準備,而蘇定巒也接到宗無極的命令,讓他相機行事,刺殺雍軍統帥李贄,蘇定巒在長安已有多日,很清楚若是今次事變,雍王李贄定然要到東市鎮壓,果然被他等到了雍王,憑著他一身絕世武功,原有七成勝算,他只想一舉殺了李贄,然後趁著局勢混亂之際逃走,北漢秘諜早已為他準備了撤退的後路,不料事與願違,竟被慈真大師阻攔,蘇定巒越想越是惱怒,也顧不得慈真大師具有與宗主同等地位的宗師身份,手中步槊指向慈真,怒喝道:「你這禿驢,不在寺裡修行,屢次壞我魔宗大事,真是可恨可惡。」

  他雖然罵得難聽,慈真大師卻不惱怒,只是淡淡道:「老衲乃是大雍子民,雍王殿下軍功卓著,乃是大雍軍神,更是朝中擎天之柱,焉能坐視你等刺殺殿下,若是蘇施主放下屠刀,老衲願為施主求情,請殿下饒了你的性命。」

  蘇定巒四下瞧看,只見雍王親衛和禁軍已經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眼前又有一個宗師級別的高手,心知這次絕難逃生,但是他心志堅強,冷冷道:「好,就讓你們看看老子的厲害。」

  說罷步槊閃動,直向慈真大師撲去,慈真大師神情不變,眼中卻閃過一絲讚許,左手一晃,右手握拳猛擊出去,卻正是少林拳法中最基本的一著「沖天炮」。但是慈真大師使來卻是威猛絕倫,讓人一見便覺不可抵擋。

  蘇定巒心中一緊,但他心性凶悍,毫無畏懼的一槊刺出,拳槊相交,慈真大師絲毫未動,蘇定巒卻是被迫退了一步,但他眼中凶光一閃,步槊矯如游龍,再次撲上。

  兩人過招不到數合,只見慈真大師一掌擊中蘇定巒胸膛,蘇定巒被擊飛數丈,只見他嘴角溢血,步槊脫手,而胸口更是凹陷下去,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慈真大師一抖袍袖,長宣佛號,退到雍王馬後,不再作聲。

  一個雍王的侍衛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鋼刀去碰了碰蘇定巒的身軀,見他紋絲不動,便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誰知蘇定巒卻在此時眼睛一睜,劈手奪過鋼刀,用力斬去,那個侍衛臨危不亂,一個鐵板橋向後仰身倒去,鋼刀險險的劃過他的身軀,蘇定巒橫刀下劈,那個侍衛已經翻滾閃開,而就在同時,慈真大師在遠處一指輕彈,一聲脆響,那百煉鋼刀竟被從中擊斷。

  那個侍衛跳起身來,心有餘悸的退到一邊,這時,長孫冀拿著剛剛討過來的一張強弓,張弓搭箭,指向蘇定巒,喝道:「蘇將軍,你若再擅動,休怪長孫冀箭下無情。」

  蘇定巒眼中閃過蕭瑟的神色,大笑道:「蘇某何許人也,北漢先鋒將軍,這些年來,你們大雍死在本將軍手上的將軍和勇士不計其數,今日蘇某行刺失敗,卻斷然沒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慈真大師,你和家師也是同等身份之人,總不會為難晚輩,定要蘇某被俘吧?」

  說罷,蘇定巒看向慈真大師,他心知就是他想要自殺,若是慈真大師出手阻攔,自己可當真是求死不得。慈真大師微微一歎,道:「老衲是為了大雍社稷,援手雍王殿下,蘇施主若非在老衲面前傷害人命,老衲也不願多管紅塵俗事。」

  蘇定巒見慈真大師已經表示不會為難自己,更是得意的笑道:「李贄,你今日幸逃大難,若非慈真大師在此,你早就死掉了,可惜我事先不知道慈真大師到了長安,否則老子倒是願意在沙場上多殺你們幾個大將。」

  蘇定巒的話雖然凶狠,可是大雍軍士最是敬佩勇士,見他雖然奄奄一息,卻仍然如此豪氣沖雲,卻也都目露欣賞之色,雖然如今就是讓他們親手殺了蘇定巒,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心軟,可是卻也絕對不願折辱於他。所以都看向雍王,擔心他發怒。

  雍王卻是長笑一聲道:「蘇將軍失手卻是本王僥倖,將軍放心,本王答應你,不僅不迫你投降,還會將你的屍體送回北漢,讓你的國主將你當作英雄好好安葬。」

  他說話之時盡顯英雄本色,神色更是顧盼雄飛,令眾人皆是心中折服。

  蘇定巒慘然一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張口,卻是鮮血泉湧,他也不在意,只是行走幾步,俯身去拿步槊,人人都當他要自盡,誰知他的身軀還沒有站起,竟然用力一甩,那步槊快如流星,向李贄射去,眾人不由驚呼,李贄卻是似乎早有所料,在馬上一側身,避開了步槊。眾親衛勃然大怒,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只待雍王令旨,就要將蘇定巒千刀萬剮。

  蘇定巒卻是毫不畏懼,直起身軀,坦然道:「蘇某大好男兒,只能死在勇士刀下,怎可自盡身亡,若是殿下肯親手殺了蘇某,才是蘇某榮幸,定巒將步槊送給殿下,為什麼你卻避開呢?」

  雍王微微一愣,笑道:「魔宗弟子,果然是厲害,本王也很喜歡你的脾氣,可是你行刺本王事小,殺害我大雍無辜百姓事大,蘇將軍手上染滿了我大雍子民的鮮血,請恕本王不能容情,眾將士,誰為蘇將軍送行。」

  司馬雄提馬上前道:「殿下,此獠意圖刺殺殿下,罪大惡極,末將保護殿下不周,失職之罪難逃,請准許末將殺之。」

  雍王微微頷首,司馬雄策馬上前,居高臨下看向蘇定巒,蘇定巒抬頭望去,目中竟無一絲恐懼。司馬雄也是心中佩服,就在蘇定巒抬頭的瞬間,司馬雄橫刀斬下,眾人只覺的眼前流光一閃,蘇定巒已是頭顱落地,鮮血四射,人頭飛起,口中仍然呼道:「好快意!」

  司馬雄卻是神色不變,自行回馬繳令。李贄高聲道:「此人雖然凶殘成性,卻是豪氣干雲,本王已經許他身還故里,你等可有異議。」

  眾軍齊聲道:「謹尊殿下令旨。」

  雍王見事情已經平息,這才帶著親衛和慈真大師回轉王府。

  一路上,雍王奇怪的問道:「大師,您不是在寒園潛修麼,怎會前來相救本王?」

  慈真的騎術只是平平,雖然憑著他的身手,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駕馭著馬匹,他答道:「殿下,老衲是受了江先生所托,方才江檀越匆匆前來,說殿下到東市處理事變,他說想來想去,若是只想憑著擾亂長安來打擊大雍,未免有些問題,所以擔心有人是想把殿下誘出去,加以刺殺,所以老衲也趕到東市,暗中保護殿下,想不到江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居然一語中的,也是殿下仁德感天,才有這樣的奇士襄助。」

  李贄也是驚歎不已,轉念一想道:「這樣一來,隨雲身邊豈不是無人保護,若是有人趁機刺殺可怎麼辦呢?」

  慈真大師笑道:「殿下放心,裴雲正在江先生身邊,而且還有五十親衛,就是老衲親自出手,一時半刻也難以刺殺成功,邪影李順就在府中,若是發生意外,也來得及趕來,殿下勿憂。」

  李贄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眉心卻有些緊鎖,從前他沒有和太子勢成水火之前,鳳儀門也推薦過護衛給他,不過他不喜歡女子在軍中,所以留用的都是男子,但是王妃和內眷的安全還是有鳳儀門保護的,今日一看,一旦發生事變,王妃身邊沒有得力的保鏢就是有些礙難。

  這時,慈真大師突然道:「殿下,老衲俗家有一對遠房侄孫女,今年只有十九歲,拜在峨嵋門下學劍,今年已經藝成下山,兩個丫頭雖然劍術和品性都不錯,可是卻淘氣的很,老衲聞之王妃賢德無雙,若是能夠得到娘娘言傳身教數年,真是這兩個孩子的福氣。」

  李贄心中一喜,連忙道:「多謝大師,李贄謝過。」

  慈真大師微笑道:「殿下言重,這是老衲求殿下相幫,怎敢受殿下謝禮。」

  李贄有客氣了幾句,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穿這兩個女子乃是為保護雍王家眷而來,而且這兩個少女出身峨嵋,也是峨嵋向雍王示好之意。

  回到寒園,看到江哲安然無恙,李贄終於鬆了一口氣,送走了慈真大師和裴雲,李贄這才對江哲說道:「幸好你請慈真大師相救,否則本王恐怕真要喪命了。」

  我赧然道:「也是臣思慮不周,所幸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李贄苦笑道:「其實這次也不錯,雖然這次本王險些遇害,可是殺了北漢的『先鋒將軍』也是足可以補償了。」

  我歎氣道:「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大,慶王定會因為屬下被殺戮而惱怒,若是派人來追查兇手,只怕這混亂的局勢會更加混亂,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雖然殿下鎮壓變亂有功,可是只怕會有人趁機說是殿下取代太子陪祭,上天才會降下災難,而且這件事情也會掩蓋太子穢亂後宮,對天地神靈不敬的罪行。」

  李贄聽得心中一寒,道:「難道這樣顛倒黑白的事情也會有人相信麼?」

  我看了雍王一眼,道:「不是會不會讓人相信,而是有人願意相信,陛下恐怕會給太子一次機會,殿下威震皇都,可是陛下聽了不免覺得殿下聲威太高,為了壓制殿下,也會原諒太子一次。」

  李贄苦笑道:「想不到本王苦心為了社稷,卻因此遭到猜忌,唉,可是今日之事,本王焉能袖手旁觀?」

  我微微一笑,施禮道:「殿下,這次您是作對了,皇上對您猜忌,可是天下人誰不敬仰殿下的德行,此事傳揚出去,對殿下只有好處,何況皇上若是藉機饒了太子,也會對太子已經是失去信心,太子更會因此事而心中惴惴不安,這樣父子君臣之間相疑甚深,太子失去皇上恩寵和儲位只在朝夕之間,只要遣走齊王,殿下就可以放手而為了,如今殿下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還請殿下傳令給石大人,讓他準備回朝之事。」

  李贄面上露出喜色,轉瞬消失,道:「寫信可以,不過本王還是想看看父皇這次會如何處置此事。唉。希望父皇秉公而斷,否則我這個做兒臣的也未免太寒心了。」

  我沒有答話,雍王恐怕是注定要失望的。看看已經明亮的天色,我有些疲倦了,就請雍王也回去休息。回到房間,小順子已經回來了,滿面的不悅之色,我問道:「怎麼了,這樣難看的臉色。」

  小順子抱怨道:「公子,你讓我去保護王妃也就算了,可是你怎能讓慈真大師去救殿下,卻不告訴我一聲。」

  我苦笑道:「我總不能把你叫回來吧,不用擔心,慈真大師已經和雍王有了安排,下次你就不用離開我身邊了。不過今天你得去辦一件事情,這幾天長安風聲一定不好,你先讓夏金逸出城躲躲,免得被人發現,畢竟他在長安也不是個無名無姓的人。」

  小順子臉色有些古怪地道:「這個我早就想到了,不過赤驥傳來話說,他們那裡去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驚奇地道:「不速之客,那裡是他們精心佈置的密窟,怎會有外人來到?」

  小順子臉色更加古怪,道:「那人是葉天秀,慶王殿下的侍衛,你也見過的。」

  這下我可真的呆住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呢?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3:18     標題: 17

  這幾章很多人都有些各種各樣的意見,可是坦白說,這都是我親筆寫的,也是我自己的思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不可能總是在那裡說江哲是多麼陰險厲害,若是不將環境鋪墊好,怎麼寫出那場血腥的奪嫡之戰呢,所以大家耐心看下去,很快就要進入高潮階段了。不過遺憾的是,我這周還是加了大半周的班,所以寫作進度不夠理想,所以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暫時改為一周發表五章,週末就不發文了,畢竟我已經進入了工作的高峰時期,不過相信我沒有濫竽充數,不管什麼文章,都不可能一直激盪人心的,總要有緩衝和鋪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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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原來昨夜東市事變,長安城內全部戒嚴,葉天秀雖然僥倖逃生,可是卻實在無力移動,最後便隨便選了一間民宅,心想哪怕是用強將屋子裡的主人給制住,只有自己能夠休息一晚,將傷勢調理一下,明日應該能夠勉力逃走。可是世上就有這樣巧的事情,這間宅子正是夏金逸的住處。

  葉天秀一進院子,就被夏金逸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知道自己不方便處理,便去叫醒了赤驥,而赤驥過去的時候,葉天秀已經昏迷不醒,待赤驥替他包紮好傷勢,內外用藥之後,葉天秀才醒了過來,他請赤驥替他到雍王府求救,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此傷勢,是絕對不可能生出長安了,而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就是得到雍王府的援手,雍王殿下因為太子已然和鳳儀門勢成水火,看在慶王面上,或者會救自己一命。

  若是別處,赤驥恐怕會為難,可是這人提到雍王府,赤驥心就放下了一半,他將消息送到雍王府的時候,小順子聽了也是一愣,他可是知道今夜慶王侍衛在京中被人屠殺的事情的,想不到葉天秀這樣命大,不過葉天秀出現在夏金逸的藏身處,這該如何處理他就不能擅自作主了。

  我沉吟了片刻,慶王和鳳儀門為敵,那麼就是自己這一方的盟友,而且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葉天秀自然是要救的,可是夏金逸就不能住在那裡了,如今的局勢,如果夏金逸露了行蹤,可不是好事,等到葉天秀離開之後,恐怕會有人來追查這個地方,所以必須讓夏金逸離開,可是讓他到哪裡去呢,今日開始,長安必定是風聲鶴唳,只怕難以藏身。思來想去,我道:「你親自去一趟,讓夏金逸想個法子改頭換面,離開長安一段時間,現在的局勢,我也無能為力,他應該能夠明白。」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這人留著總是一個禍患,不如殺人滅口吧?」

  我搖頭道:「不行,我從未做過虧心之事,此人助我良多,不顧性命,我若是這樣做,未免令人齒冷,你好好勸他,反正他在長安也沒有什麼作用,不如離開的好。」

  小順子點點頭道:「那麼我就親自去一趟,我想赤驥不會讓葉天秀見到什麼不該見到的事情的。」

  李順帶了雍王府的馬車,向那藏身之處駛去,今日長安果然是一片蕭條,街上到處都是禁軍,不過雍王府的牌子很夠用,沒有人敢攔阻。車中,李順心中暗想,若是夏金逸不肯答應,自己就是拼著公子責怪,也要將他殺了滅口。

  沒過多久,車子到了位於偏僻民巷的宅子,李順命令隨行的僕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獨自進去,走進院子,李順的眼睛突然閃過寒光,瞳孔因為殺氣而有些縮小,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青年,那個青年相貌俊秀,膚色白皙透明,而更加獨特的是那種冷淡的氣質,他雖然站在那裡,欣賞著院中那池荷花,可是在他眼中,李順卻看不到一絲喜悅,也看不到任何悲傷,彷彿他這個人就是沒有情緒的存在。可是那種熟悉感又從哪裡來呢?他仔細的打量著那個青年,終於閃過一絲驚詫和恍然,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個夏金逸,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赤驥沒有告訴自己夏金逸有了這樣的變化。想到這裡,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從旁邊的房間出來迎接的赤驥。

  赤驥卻是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夏金逸這幾日變化極大,但是赤驥日日和他接近,反而覺不出來,對於夏金逸氣質上的變化,赤驥只當是他悲傷而致,故而沒有稟報給小順子知道。他雖然心中奇怪,但是不敢多問,上前道:「這位夜爺,您就是雍王府的官爺吧,葉公子已經在房裡等您了。」

  李順淡淡道:「你先下去,我和夏公子有話要說。」

  赤驥神色有些不安,默默退下,夏金逸卻是好像剛剛看到小順子一樣,親熱的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原來是您親自來了,大人最近可好?」

  小順子默默的看著夏金逸,他能夠感覺到這人的確是真心高興看到自己,可是古怪的,他也能夠深刻感歎到這個人,根本就是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突然,他一掌擊向夏金逸,夏金逸神色似乎有些驚慌,可是卻是飛快的舉掌相迎,手掌相交,小順子只覺的夏金逸的真氣似陰柔,又似陽剛,十分古怪,一聲巨響之後,小順子紋絲不動,夏金逸卻是後退了兩步,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紅暈。

  小順子沒有繼續出手,夏金逸卻也沒有驚慌之色,肅手而立,卻是微微一笑。

  小順子淡淡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金逸眼光一閃,微笑道:「也沒有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命我轉告你,如今長安城十分危險,若是你願意,可以暫時到外面避一避,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代公子作主,放你自由離去。」

  夏金逸眼中殺機一閃,道:「不,若不看到李寒幽收到懲罰,夏某絕不離去。」

  小順子眉頭一皺,道:「鳳儀門之事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決的,你不方便留在京城。」

  夏金逸默然,片刻之後才道:「你不是也覺得我有很多改變麼,現在他們還會認得出我麼?」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乍看之下可能不會,可是你在太子府呆了許久,很多人都有可能辨認出你。」

  夏金逸神色恭謹地道:「請李爺向大人轉達夏某心意,夏某情願替大人效力,改變容貌並不困難,夏某相信不會隨便被人認出。」

  小順子心中一動,夏金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武功突飛猛進,此人聰明伶俐,若是留在公子身邊,倒也不錯,易容術雖然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特徵,但是夏金逸的氣質發生了很大變化,只要深居簡出,應該可以瞞過他人的眼睛。而且他若胡鬧起來,不肯離開,自己縱然是殺了他,也不是一招兩招的事情,若是給葉天秀聽到一些事情,也是後患,不如將他帶回雍王府,若是公子說可以留用,就留他在寒園,若是公子說不行,自己就殺了他。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寬道:「你跟我回去雍王府見公子吧。」

  夏金逸不是不明白小順子心中暗藏的殺機,可是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得償宿願,便恭恭敬敬地道:「草民謹遵官爺諭令。」

  小順子無奈地一笑,走向葉天秀養傷的廂房,在病榻之上,葉天秀神色慘白,大半個身子都用白布纏繞包裹著,看到小順子,他勉強坐起身來,苦笑道:「原來是李兄親來,天秀感激不盡。」

  小順子肅然道:「昨夜聞葉兄遇襲,殿下和我家公子都是十分擔心,想不到葉兄逢凶化吉,大難不死,定有後福,但不知葉兄可知道昨夜是何人出手麼?」

  葉天秀苦笑道:「來人蒙面出手,劍術高強,葉某自愧不如,但卻不知那人身份。」

  小順子目光一閃,又問道:「可知道那人是男是女,用的是什麼劍法?」

  葉天秀早已將那日情形回想了千遍萬遍,此刻他毫不猶豫地道:「那人是個男子,雖然他眉目秀雅,可是葉某和他苦戰良久,那人絕非女子,否則我也不用猜是誰做的了,他的劍法也很出眾,精妙高深,有些像越女劍法。」

  李順眉梢一動,道:「你是懷疑夏侯沅峰麼,他練得不就是越女劍法麼。」

  葉天秀搖頭道:「我也想過可能是他,可是我曾經見過夏侯大人的劍法,覺得沒有這個蒙面人凶狠凌厲,而且越女劍法雖然博大精深,可是並非一脈單傳,江湖上有很多流派,憑著這一點實在不能確認是否夏侯大人。」

  李順也不去多想,這件事情總有水落日出的時候,何必急於一時,便笑道:「葉侍衛,還是先到王府吧,您的傷勢也要重新處理一下,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葉天秀欣然點頭。

  這一天雖然長安局勢漸漸平定,可是私下裡卻是暗波洶湧,一大早,李寒幽就進宮拜見紀貴妃。兩人在紀貴妃居處對坐品茗。李寒幽明顯的神思不屬,紀貴妃卻是神色淡然。兩人說了半天閒話,李寒幽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師叔,這次恩師前來接管權力本是無可厚非,可是昨夜長安亂成這個樣子,寒幽卻是什麼都不知道,您說,是不是師父對寒幽有了不滿?」

  紀貴妃淡淡一笑道:「你過慮了,這些年你做的很好,若是門主覺得你有錯,是絕不會輕輕放過你的,只是這些事情不適合你去做,你雖然是內堂弟子出身,可是如今嫁給了秦青,名義上就成了外堂弟子,這些事情是不適合你們做的,對鳳儀門來說,你們維持今日的榮耀地位,遠比你們做那些事情更重要。」

  李寒幽歎息道:「當日門主安排我下嫁秦青,說句心裡話,我是不願意的,師叔,我真的很想成為師父的衣缽傳人,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紀貴妃卻很清楚她的未盡之意,鳳儀門主的權威不容反抗,而且,富貴榮華逼人來,又有幾人能夠狠心拒絕。手中團扇輕搖,紀貴妃雍容地道:「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雖然下任門主你是不能了,可是門主的意思很清楚,未來的鳳儀門並不是門主一人作主,紫煙修為最高,又對師姐忠心耿耿,鳳儀門這些年精心培養的武力大半都在她掌握之中,只是凶殘之名太盛,所以是沒有什麼希望繼承門主之位,你二師姐蕭蘭和五師姐秦錚,都已經嫁人,已經失去繼承資格,三師姐鳳非非在江湖上雖然有些名望,但是卻不能駕馭群雄,也只能處在輔佐地位,你四師姐梁婉如今已經是神智不清,你七師姐又是性子輕率,更不能擔當大任,只有你六師姐凌羽和八師姐燕無雙一個清麗出塵,一個艷冠群芳,武功也不錯,最符合門主的要求,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按照現在的情形,紫煙這監察之位是跑不了的,我們這些身在朝廷中的弟子自然是一派,非非、羽兒、曉彤、無雙也是一派,誰也別想獨斷專行,只要你夠本事,讓蘭兒和錚兒對你惟命是從,還怕不能和她們分庭抗禮麼。」

  李寒幽越聽越是歡喜,道:「多謝師叔指教,還希望師叔多多提點。」

  紀貴妃笑道:「你是冰雪聰明的人,還糊塗什麼,只要你不要露出不滿之色,師姐是不會放棄你的,這次的事情不是我們安排的,我們自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話。」

  李寒幽有些憂慮地道:「可是弟子聽說是大師姐策劃了刺殺鄭暇,若是傳揚出去可怎麼辦?」

  紀貴妃冷笑道:「你怕什麼,別說不是你幹的,就是你親自出手也不用怕,這次為什麼門主同意月宗的人去屠殺慶王的人,不就是用來掩飾我們刺殺鄭暇的行動麼,若是慶王的人死了,只怕人人都會懷疑我們,可是就是懷疑也沒有關係,誰不知道我們和慶王之間的恩怨,只要我們沒有直接去殺了慶王,皇上是不會責怪我們的,何況又沒有證據,誰會想到我們要殺的是鄭暇呢?」

  李寒幽歎息道:「門主真是難以揣度,現在弟子也不明白為什麼去殺鄭暇。」

  紀貴妃歎息道:「唉,師姐也是不得已,鄭暇為人嚴剛,這次皇上回來就是有心放了太子,這鄭暇也必然像上次召見一樣,直言批評太子失德,偏偏皇上又對他十分敬重,若是讓他在皇上面前多進諫幾回,只怕太子的儲位是保不住了,為了我們的目的,也只好犧牲鄭大人了,只是可惜沒有成功,不過他這次是別想動搖太子的地位了。」

  李寒幽笑道:「只有月宗最蠢被我們當成了擋箭牌。」

  「誰蠢還不一定呢。」魯敬忠笑著輕搖折扇,緩緩說道。而坐在對面的禮部尚書夏侯闌說道:「師弟,你也不要太過輕敵,鳳儀門主手段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我們日月二宗不少人死在她手裡。」

  魯敬忠神色一肅道:「師兄,我知道這女人的厲害,可是如今她也不可能把我們剷除,太子殿下雖然不算精明,可是提防鳳儀門他還是知道的,而且他和鳳儀門心中嫌隙已經很深,我自信可以和鳳儀門主分庭抗禮。」

  夏侯闌微微一歎道:「師弟,我們月宗自從二十年前會盟之後,如今已經是人才凋零,可經不起折損了。」

  魯敬忠冷冷道:「師兄是月宗元老,自然愛惜羽毛,可是我魯敬忠卻是在三十年前得到恩師傳授,雖然現在我也不知道恩師在月宗是什麼身份,可是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雙手得來的,我絕對不容許被人奪走。」

  夏侯闌苦笑道:「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可是聽先師講,我們月宗傳承了十七代,中間多次發生典籍散失的情形,但是也總是香煙不斷,先師曾說,魔宗必然另外有專門負責傳承的分支,甚至先師懷疑那些人就是只聞其名,卻連我們自己也不明白詳情的星宗弟子,先師這一支十分僥倖,連傳數代而不斷絕,有些事情他也曾經深為不解,可是先師有一件事情卻說的很明白,歷代月宗弟子,多以陰謀為體,不得善終,所以我極力阻止沅峰涉入魔宗事務,可是你卻總是不肯放過他,這次又讓他去殺慶王侍衛,你真得要和我作對到底麼?」說到後來,夏侯闌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魯敬忠卻坦然道:「師兄,你可以大隱於朝,可是侄兒青春年少,如此人品才智,你怎麼忍心讓他碌碌無為,再說,自古以來,若是智勇之士,鮮有安逸偷生之輩,我既然有這般才華,這世間就應該有我的地位,若非是野心和傲氣,月宗怎會傳承不斷,明知道每次會盟之後,二三十年之內相互殘殺,最後不過一兩個能夠得到富貴權勢,可是可曾有人放棄過,誰不想輔佐明主一統天下,畫影凌煙,而且還可以成為月宗宗主,憑借宗主符令,就可以得到星宗接引,往窺『陰符經』真本,可惜這近千年以來,只有第十三代有位祖師晉為宗主。」

  夏侯闌神往地道:「而且那位宗主神秘消失之後過了半年又回來了,心滿意足地含笑而逝,可惜終究不肯說他看到了什麼。」

  魯敬忠眼中閃過狂熱,道:「我若生不能一窺陰符經,寧願一死。」

  夏侯闌淡淡道:「不錯,我也曾經這麼想,祖師爺當年智深如海,只將七層所學傳下,就有了今日的月宗,我願曾經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想看一看祖師爺的遺作。可惜如今我心灰意冷,只想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所以你還是不要再打沅峰的主意了。」

  魯敬忠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道:「師兄真的以為是我一人的主意麼,侄兒聰明過人,你又曾經傳了所學給他,他也是氣盛少年,怎肯俯首於人,師兄,你若是當初不教他讀書學劍也還罷了,今日已經遲了。」

  夏侯闌神色一變,良久才道:「不錯,你說的不錯,確實遲了。」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3:33     標題: 18

  高祖歸,於太宗著意嘉勉,太宗自請巡邊,帝未許之。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六日,未時末,長樂公主在禁軍和御前侍衛的保護下返回皇宮,她坐在公車之中,秀麗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擔憂,就在方纔,夏侯沅峰通過綠娥求見,她原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夏侯沅峰從前雖然有求凰之意,可是自從自己拒絕之後就沒有前來糾纏,現在想起來,夏侯沅峰倒比那個溫文爾雅的韋膺識趣一些,便許他覲見。

  夏侯沅峰此來也沒有說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委婉的說道:「近來臣得到消息,有人想極力促成殿下和韋大人的婚事,從前陛下賜婚,殿下雖然拒絕,可是陛下始終沒有撤回旨意,所以有人想迫使公主履行婚約,因為這一年多來,殿下和雍王府走得很近,雖然殿下不願介入紛爭,可是在有些人眼中,殿下還是支持雍王的,所以有人想讓公主迅速完婚,這樣一來,韋家的立場本是中立的,公主乃是德言容功出類拔萃之人,絕不會讓夫家為難,那些人也是想釜底抽薪,誰不知道殿下和雍王府交好,而且皇上對公主恩寵非常,他們也不想讓公主影響了皇上的觀感,何況現在太子的儲位岌岌可危,正是他們不敢輕忽的時候,所以殿下的婚姻,他們看的很重,可是他們也不敢用強,恐怕會用些手段,公主千萬小心在意,韋大人雖然人品端重,可是他對公主一片癡心,恐怕會受人利用。」

  長樂公主透過車窗上的輕紗帷帳,向外看去,長安街上一片肅然,禁軍密佈,車馬不行,她心中不由十分悵然,想起當年建業危急之時,自己被大雍密諜救出王宮,也是在車中看到原本繁華德街道上倒是都是慌亂的人群,如今車外劍拔弩張的氣氛,和那時比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吧。

  六月十八日,雍帝李援返回長安,這次李援明顯的心情不好,即使在百官跪迎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鐵青,在他回來之前,對著接駕的雍王勉強稱讚了幾句,便匆匆回宮,然後便立刻召了韋觀、李贄和秦青進宮。而隨駕的撫遠大將軍秦彝、魏國公程殊和齊王李顯卻都奉旨回府休息了。

  當著三人的面,李援憤怒的摔碎了茶杯,道:「你們真是好本事,短短的幾天,朕的長安就成了這個樣子,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長安火起,好,你們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們。」

  三人連忙跪下請罪,韋觀誠惶誠恐地道:「臣奉命主管政務,都是臣失職,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還請陛下重重治罪。」秦青則是滿面羞愧地道:「臣有負聖恩,沒能維護皇都安寧,鄭侍中遇刺在先,東市火起在後,若非雍王殿下親臨東市主持大局,恐怕事態還會擴大,請陛下免了臣的官職吧。」李贄也歉疚地道:「都是兒臣失察,數日前,兒臣已經得到邊關不靖的軍報,可是沒有看在眼裡,如今已經查明,乃是北漢密諜趁機作亂,兒臣乃是父皇親封的天策元帥,罪責難辭。」

  李援看著爭先恐後請罪的三人,卻是覺得十分疲倦,他跌坐在龍椅之上,心道,若非你們爭權奪勢,怎會讓長安如同不設防的集市一般,任由敵國間諜出入。可是李援很清楚這種情況實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立長子為儲君,雖然是制度的緣故,可是自己並不是沒有私心的,李贄的精明強幹讓他總是心中有些嫉妒,所以總是想壓著他,可是李援又深知,自己的子嗣之中只有這個兒子能夠青出於藍,可是因為種種情勢,自己還是決定支持李安。難道,我錯了麼,李援想起自己在黃陵得到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之後,憤怒的想要殺人,卻不知道可以怪罪誰。

  韋觀乃是文官,怪罪無用,秦青雖然有虧職守,可是想一想,如今的長安也不是他可以作主的,再說自己不就是因為秦青比較容易使用才讓他當禁軍統領的麼。還有雍王李贄,自己又能怪他什麼,這幾年來,他幾乎日日身處凶險之中,不得已韜光養晦,這次事發之時,他也剛從齋宮出來,而且若沒有他不顧生死力挽狂瀾,只怕這長安不是成了廢墟,就是成了屠場,而且還險些遇刺,理應嘉勉,可是如果自己嘉獎他,那麼太子又怎麼辦,真得要廢他麼,李援心中雖然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還是不願輕易廢黜太子,他心中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寫在史書上,是要讓自己臉面抹黑的,更何況冠冕堂皇的借口還是要有的,可是目前太子的罪行卻如何能夠讓外人得知。

  想到這裡,他疲倦地揮揮手道:「罷了,韋觀罰俸一年,秦青官降一級,仍然暫代統領之職,以期戴罪立功,雍王有陪祭之功在前,又有平亂之功在後,本應重賞,只是如今你已經封無可封,朕就賜你黃金三千兩吧。」

  李贄叩首道:「兒臣叩謝父皇賞賜,只是兒臣不缺金銀,這次長安事變,平民百姓多有無辜受害者,願父皇將這些賞賜用作救濟,則兒臣感同身受。」

  李援深深的看了李贄一眼,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憂慮,笑道:「贄兒你果然不愧賢王之稱,好了,朕准了,你遇刺受驚,回去要多多休息。」

  李贄連忙道:「父皇,從這次的事情和邊關軍報來看,只怕北漢蠢蠢欲動,若是父皇允許,兒臣想到邊關巡視一下。」

  李援目光一閃,道:「這件事情朕再想想,你先下去作些準備吧。」

  李贄心中一喜,來之前,江哲曾經說過,若是皇上立刻同意,那麼殿下恐怕是沒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登上儲位了,雖然說龍騰深淵,虎嘯山林,自由自在,可是那就意味著皇上根本無心立您為儲君,否則絕不會讓您在這個時候遠離朝政中心,若是那樣一來,臣恐怕殿下您只能用武力奪取皇位了,那絕非殿下和臣所期望的。若是皇上堅持留您下來,那麼殿下還有五成機會被皇上立為儲君,因為還有五成可能是皇上對您猜忌已深,絕不願您回到軍中。但若是皇上猶豫不定,那麼恭喜殿下,皇上已經對太子失望,只要殿下處理得當,那麼取得儲位並不困難。

  李贄對江哲最佩服的一點,就是他能夠一眼看穿他人的心思,不過卻不包括他身邊的人,例如小順子,例如柔藍,這大概就是可察秋毫之末,卻不見泰山的道理吧。滿懷欣喜卻不敢宣於言表的李贄,興匆匆的告退回府了。

  李贄回去雍王府自然是滿心歡喜,韋觀回府也沒有人敢責備他,只有秦青,滿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父親會如何懲罰自己。想來想去,還是先去找秦勇,讓他陪自己去見父親,也好讓父親對自己輕罰一些。想到這裡,離開皇宮的秦青也不回自己的駙馬府,也不去拜見父親,而是先去秦勇的家裡。秦勇雖然是被秦彝收養在府裡,可是早在十年前,秦勇就搬出了秦府,據說是因為他的母親不大適應大將軍府的威嚴,秦青在成親之前就經常去秦勇家,其實兩家隔得並不遠,秦母出身貧寒,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但是身體健康,還是喜歡種菜養雞,秦勇又雇了幾個僕婦照顧母親,所以母子兩人都是十分愜意,秦青就最喜歡去吃秦母做的小菜,總覺得比起家裡的名廚做的還好,可是他成親之後,卻是漸漸的遠離了這些生活。

  一邊回想,一邊策馬而行,沒有多久,秦青就到了秦勇的住處。跳下馬,他用力敲門,門內傳來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道:「來了,大哥回來了麼?」秦青一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勇哥搬家了麼。還沒等他想清楚,門已經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少年探出頭來,看見秦青就是一愣,問道:「這位官爺,您找誰啊?」

  秦青猶豫地問道:「秦勇在麼,我是他的堂弟。」

  那個少年眼睛一亮道:「乾娘總是說起將軍呢,還說您最喜歡她的菜。」說罷轉過頭去喊道:「乾娘,乾娘,秦青秦將軍來了。」

  門裡面傳來笑語聲道:「什麼秦將軍,在這裡他也是你堂哥,華兒,還不讓青兒進來。」

  那個少年嘻嘻笑著,把門拉開,秦青滿麵糊塗的牽馬進去,將坐騎繫在院中的大槐樹上,對著站在台階上笑容滿面的蒼老婦人道:「嬸娘,這些日子沒有來看您,您老身體可好?」

  老婦人道:「好著呢,就是你勇哥,總是忙得不著家,幸好還有華兒陪我。」

  秦青疑惑地問道:「這位小兄弟是您的義子?」

  老婦人笑道:「他叫劉華,原本是江南人,自小無父無母,在外流浪,前幾年跟了一個大商人做了幾年工,也算是讀了些書,長了些見識,後來流浪到長安,卻不幸生了病,幸好你勇哥有一天發現他病倒在路邊,就把他揀了回來,我看這孩子聰明懂事,索性就收了這個乾兒子,他也沒有別的好處,就是知疼知熱,勤勞肯幹,現在在一家綢緞莊當夥計,已經升了領班了,不像你勇哥,就知道在軍營裡面廝混,現在也沒有給我找個兒媳婦,讓我抱抱孫子。」

  秦青這才明白過來,看向劉華,只見這個少年眉清目秀,眉彎如月,眼明如星,嘴角含笑,令人見之便覺得可親可愛,不由心生好感,便笑道:「既然是嬸娘的義子,你也叫我一聲四哥吧,我們這一輩,勇哥排行老大,我是老四。」

  劉華乖巧地道:「小弟給四哥見禮,四哥是來找義兄的麼,方才大將軍已經把義兄叫去了。」

  秦青心裡一慌,問道:「你看勇哥神色怎麼樣,有沒有擔心我爹爹責罰。」

  劉華差點笑出聲來,忙道:「勇哥沒什麼異常,就說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讓我和乾娘不用等他。」

  秦青心裡嘀咕,當然不用等他,看來今天晚上跪祠堂的時候有人陪我了。想到這裡,他也不敢再耽擱時間,便道:「嬸娘,你們忙吧,我也得回去給父親請安了。」

  老婦人笑道:「這也是的,你們兄弟都一個樣,今天勇兒也是正要去見大將軍,就被大將軍派來的人召去了。」

  秦青聽得更是心慌,連忙匆匆告別,上馬就向大將軍府馳去,他可沒有看見,送自己出門的那個少年劉華,眼中露出了一絲古怪好笑的神色。

  秦青滿心都是憂慮,又想快些到家,免得父親火氣更大,又害怕見到父親之後,不容分說就是一頓棍棒下來,讓自己進祠堂跪著。就這樣猶猶豫豫地回到家中,一進門,就有家將稟告,老爺有令,公子一回來就到書房見他。

  秦青心中就是一凜,父親的書房可是他最恐懼的地方,每次自己若是犯了錯,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叫到書房,可是現在也不能溜走了,只得故作鎮靜地來到書房門前。當秦青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去的時候,卻是一愣,秦彝一身便裝,正在和秦勇指著地圖說著什麼,見到秦青進來,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和秦勇說話,秦青仔細聽去,卻是父親正在和秦勇商議,如何重新佈置長安防衛,免得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秦青不由一陣慚愧,也不敢插話,只聽父親和秦勇商量著如何佈防,從前禁軍的主要職責是維護皇城,對於長安城內的治安主要是由京兆尹負責的,所以這次發生事故,禁軍有些措手不及,雖然也有禁軍的實質上的統領秦彝不在的緣故,可是隨機應變還是有些不足,所以秦彝重新規劃了禁軍的佈防以及訓練的方案。

  等到兩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秦彝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青兒,你有什麼要對為父說得麼?」

  秦青心裡一跳,連忙道:「父親,都是青兒無能,還請父親責罰。」

  秦彝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靖江駙馬,我也管不了你了,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你年紀尚輕,聲威不足,這次能夠處理成這個樣子,也是勉強合格了,我要問你的是,前些日子,你為什麼攔阻雍王府江司馬的車駕,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來向我說明這件事情,可是你卻一直沒有來。」

  秦青先是一愣,然後恍然道:「原來是這件事情,父親不提,我幾乎忘了,說起來我現在還是有些氣惱,當日明明是有叛逆藏在車上,可是江哲用金牌迫我不能搜查,如果不是寒幽說不應該多事,我還想密奏陛下呢……」

  話剛說到這裡,秦彝已是滿面怒火,手指輕顫,幾乎拿不住茶杯,良久才道:「我倒不知你有這樣的才智,好,好,我真是有個好兒子。」

  這下秦青可嚇壞了,他對父親的畏懼由來已久,連忙跪倒在地,顫聲道:「父親息怒。」但是神色迷茫,顯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秦彝心中一陣悲涼,這世上至親莫過父子,他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類拔萃,領袖人倫,可是秦青卻是如此愚頑,總是看不清事實,這樣的資質,作個軍官也就罷了,可是他卻是躋身朝廷的中心,如今有自己照顧,還可以平安無事,將來若是自己去了,還有誰能夠照顧他,就是靖江公主李寒幽為了夫妻之情指點於他,也恐怕只能淪為棋子,早知今日,自己當初就不會同意把他調回京師。他強忍怒氣道:「你這逆子,雍王府是你惹得起的麼,別說江司馬車上的人未必就是叛逆,可是就是真有其事,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秦青囁嚅地道:「可是那是真的,父親不是說行事主管禁軍要光明正大,不畏權貴麼?」

  秦彝怒道:「我要你光明正大,不畏權貴,是要你不要為虎作倀,保護無辜,卻不是讓你去和雍王為難的,如今誰不知道雍王功高蓋世,卻得太子忌憚,他們之間乃是兄弟閱牆,我們作臣子的只能袖手旁觀,自古以來爭奪儲位沒有什麼善惡可辨,只要他們不傷害平民無辜,要你這個小子多什麼事。你要替靖江公主的閨中密友抱不平,為難裴雲也就罷了,雖然裴雲沒做錯什麼,可是卻不該公然和雍王府為難,別說當日車中可能有不便讓你見到的人,就是沒有,若是他們讓你乖乖搜了車駕,豈不是雍王府顏面無存,到時候就是雍王再寬宏大量,也不能饒恕你的無禮。」

  秦青也不是笨人,聽到這裡,滿面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秦彝歎了口氣,道:「何況有些事情並非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你以為那人是叛逆,可是卻忘了他和皇上乃是血緣之親,你若報了上去,卻是讓皇上管是不管,這些事情你怎能隨便插手,罷了,我也不多說你,去祠堂好好反省一下,婦人之言,怎能百依百順,哼。」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道:「秦大哥,皇上傳下旨意了。」

  秦彝微微一愣,道:「什麼旨意?」

  那人推門進來,卻是魏國公程殊,他肅容道:「皇上下詔,太子前些日子養病宮中,如今病癒,可回府邸繼續休養,暫時不用到東宮主政,雍王這次功勞卓著,本應重賞,但允其所請,將賞賜用以賑濟受害百姓,還有,齊王明日出京,代天子巡視邊關,提防北漢進攻。」

  秦彝品味良久,道:「陛下今次決斷可真是耐人尋味啊。」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3:46     標題: 19

  六月十九日,高祖下詔,王得以歸家,然免王主政之權,王恐懼不安。
  ——《雍史·戾王列傳》

  李援的詔旨如此迅速,自然是人人驚異,但是也只道他早就有了成算,誰知道此詔的擬定卻是一夜之間的事情,那日雍王等人走後,李援心中煩惱,從前他若是有了疑難之事不能決斷,便常常和自己重臣商議,可是今日之事卻是不同,韋觀一向中立,必然不會多說什麼,秦彝、程殊都是軍人,他們平日對於政務都是不願插手的,鄭瑕,唉,鄭瑕為人剛直,凡事總是秉公持正,可惜如今身負重傷,不能參贊,想來想去,只有紀貴妃可以商議,可是李援卻不願去找她,若是從前,李援屬意太子繼位,自然紀貴妃的獻策是有用處的,可是如今他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鳳儀門的態度卻很明確,鳳儀門主據說已經親自到了長安,雖然沒有來見自己,可是只看她的作為,就知道她仍然是支持太子的,這樣一來,紀貴妃的態度也就定了,此刻李援只希望能有一個不存私心雜念的人可以和自己商量一下這件事情。想來想去,李援十分煩惱,想起後宮之中,人人和朝政有著牽涉,唯有長孫貴妃無慾無求,不如到她那裡去消磨一下時間吧,看看天色,他也不令人先去通知,便走向長孫貴妃居住的長春宮。

  走進長春宮,長春宮的總管太監連忙過來叩見,並說娘娘和公主正在宮內的花園裡面散心,李援走向花園,還沒有走進園門,便聽到一陣輕快的笑聲,不由心中鬱悶稍減,走進去一看,卻是長孫貴妃坐在涼亭之內,長樂公主穿著胡服,正在和兩個宮女在空地上陪著柔藍蹴鞠,柔藍雖然年紀小小,卻是十分靈活,追著球到處跑,再加上眾人相讓,居然踢得不錯,只看她天真爛漫,就令人心中苦惱盡消。

  這時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眾人聽了,連忙過來見駕,李援笑著道:「朕過來看看,你們不用拘禮。」說著上前抱起小臉紅撲撲的柔藍,問道:「小柔藍踢得很好麼,今天怎麼有空進宮啊,每次都得你長樂姑姑親自邀請,才肯進宮呢?」

  柔藍忽閃著大眼睛,奶生奶氣地道:「皇上爺爺,藍藍也想來看公主娘娘和皇上爺爺,可是他們都說如果藍藍總是來看公主娘娘,有人會生娘娘的氣,藍藍就不敢來了。」

  李援心中不由一怒,他自然知道柔藍的意思,有人是擔心長樂公主和雍王府太親近了,他面色的變化卻讓長樂公主嚇了一跳,連忙過來道:「父皇,柔藍不懂事,您別見怪。」

  李援歎了一口氣,揮手斥退服侍的宮女太監,長樂公主連忙讓綠娥也將柔藍抱了下去,而冷川也知道他們有私事要談,便也退到遠處,李援淡淡道:「長樂,真是苦了你了,你這些兄長不成器也就罷了,卻還要牽連到你。」

  長樂公主連忙笑道:「父皇,也不過是二皇兄他們過慮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人為此遷怒兒臣。」長孫貴妃也說道:「是啊皇上,貞兒是你最寵愛的女兒,誰敢和她為難。」

  李援歎了一口氣,道:「唉,朕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這廢立之事豈是可以輕易決定的,如今朝中上下這些大臣,不是希望保住太子,好在儲君面前邀功,就是想擁立雍王為儲君,朕也是十分難辦。」

  長孫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她雖然素來不參與軍政,可是也知道如今情勢,按她的本心來說,不論何人繼位,和她關係都不是很大,雖然因為雍王妃高氏的緣故,她不免對雍王有些好感,可是還不足以讓她支持雍王,如今皇上卻對自己說及此事,自己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只怕今天說了,明日就給人知道,從今之後自己可是要難以安寧了。因此,她只能不著邊際地道:「皇上也不用憂慮,這些臣子心思各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立儲之事還是得您乾綱獨斷。」

  李援聽了雖然覺得有些空泛,卻也覺得舒心,忍不住道:「話雖如此,朕也是進退兩難,太子雖然不好,可是畢竟做了多年的儲君,雍王雖然好,可是卻是野心太大,朕深覺立國不易,很擔心他急功近利,毀了家山社稷。」

  長孫貴妃欲言又止,雖然十分欣慰李援如此信任自己,可是后妃干政,畢竟是後患無窮的事情。

  李援也知她為難,他原本也不指望長孫貴妃給他什麼意見,只是想發發牢騷罷了,所以也不多問,之事將自己煩惱之事說了出來,圖個心中痛快罷了。誰知說著說著,卻見長樂公主若有所思,便好奇地問道:「長樂,你可是有什麼看法麼?」

  長樂公主稍一猶豫,便開口道:「父皇,兒臣雖然不懂得軍國大事,卻覺得,不論是父皇心裡打算如何,都應該將事態平定再說,不論您如何決定,都可以日後慢慢安排,現在這樣懸在半空,不僅是太子憂慮,二皇兄苦惱,就是文武大臣也不免惴惴不安,擔心看錯了風向。」

  李援心中一動,心道,長樂說得很有道理,我這樣遲遲不作決定,太子固然是擔心儲位不保,心生怨望,就是雍王也不免心存期望,到頭來若是不合心意,雙方都不會滿足,若是自己現在暫時將他們安撫下去,主意拿定之後,再慢慢安排,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這裡,他高興的站了起來,道:「長樂說得不錯,好了,朕要去擬旨,你們隨意吧。」說著李援立刻回到御書房,下了詔旨,也不容群臣勸諫,雷厲風行的頒下了聖旨。

  這道旨意一下倒是皆大歡喜,太子固然是歡欣鼓舞,叩見父皇謝恩之時,感激涕零,幾乎是指天誓日的向李援保證必然會洗心革面。齊王也是心中歡喜,這一兩年來他幾乎是被拘在京中,平日除了走馬章台就是弄鷹調犬,早就恨不得回到邊關打上幾仗,現在有了機會自然是很高興的,所以幾乎是詔旨一下,齊王就連跟太子說一聲也顧不上就匆匆出京了,這自然是讓太子恨得牙癢癢的。

  除此之外,按理說,本來頗有機會促使太子廢黜,而自己登上儲君之位的雍王應該是希望落空,不免煩惱了,事實上,這幾天雍王卻是一派雍容氣度,第一個去給太子賀喜的是他,當然理由是賀太子病癒,然後又親自送齊王去了邊關,去探望鄭侍中的傷勢,倒是天天忙得很,雖然他面上一片平靜,可是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歡容,因此人人猜他確實有些不滿氣惱,不過也都交相稱讚雍王氣度寬宏,心胸寬闊,渾不知李贄若非是在外面裝個樣子,只怕已經喜上眉梢了。

  接到李援的聖旨之後,李贄原本是心中鬱悶的,覺得父皇太偏愛太子,誰知進了寒園,江哲卻向他賀喜,李贄煩惱地道:「隨雲,現在擺明了父皇的偏心,你還慶賀什麼。」

  江哲笑道:「殿下這是當局者迷,如今皇上對太子已經是很失望了,若是皇上秘密的訓誡太子一番,說明皇上還是對太子有所期望的,可是據臣所知,皇上並沒有什麼訓斥,俗話說,愛之深,則之切,現在皇上竟然一點也不責備太子,這正是皇上已經不願浪費什麼時間了,依臣之見,如今殿下離儲位只有一步之遙了。」

  李贄苦惱地道:「就算是一步之遙,也是咫尺天涯,現在鳳儀門主進京,太子勢力大增,就是立刻刺殺了我們也是可能的,再說有她督導,太子必然謹言慎行,這次父皇沒有廢黜太子,那麼就是還有餘地,若是拖下去,恐怕對我不利,再說,廢黜太子需要有罪狀,太子若是不犯錯,那麼就是父皇想要廢黜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笑道:「如今太子恐怕不是這麼想的,這次皇上雖然放了太子,可是不許他在東宮理政,疏遠之心已經有了端倪,太子如今恐怕是心中狐疑,很懷疑皇上會對他動手,為了自保,恐怕太子就會越陷越深,現在殿下只要傳流言出去,說皇上這次不廢太子,不過是因為太子的後台勢力罷了,然後我們就以掌握的太子一黨的罪狀發起進攻,也不攻擊太子,只說那些人有負皇上和太子的恩澤,以殿下的聲威,必然是手到擒來,我們這樣做,表面上不會損及太子自身的安危,因此太子不會想到是我們故意而為,反而會以為我們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所以殿下最近找個機會和皇上密談幾次,不要讓別人知道實情,這樣太子更會懷疑皇上已經下決心立殿下為儲君,所以才安排殿下剪除太子羽翼,這計策就是打草驚蛇,只要太子心中驚疑,那麼就會盲目妄動,自然會出錯,到時候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廢黜太子了。」

  李贄聽到心服口服,道:「隨雲可謂是看透人心,不錯,誰會想到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剪除太子羽翼,其目的卻不是為了打擊太子的勢力呢。」

  我站起身道:「殿下,如今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殿下應該詔子攸先生回長安主持大局,臣雖然有些謀略,可是很多事情只有石大人才能處理的妥當,石大人乃是相輔之才,若是他不回來,就太可惜了。」

  李贄動容道:「隨雲說得不錯,如今確實需要子攸回來,現在幽州的局勢已經很穩定,子攸也招攬了大批可用之才,他在幽州也沒有更大的作用了,還不如回來的好,子攸處事周密謹慎,這個時候本王也確實需要他來主持大局。」說罷,心中暗道,江哲果然是心胸寬闊,子攸回來之後,自己雖然還要倚賴他出謀劃策,可是不免會更加信任重用石彧一些,畢竟石彧是自己心目中的丞相,文官之首,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忌憚。

  他卻不知我本就不在意什麼權勢富貴,再說我身體不好,很多細節的事情都是管休、董志和苟廉安排的,就是石彧回來,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再說,石彧回來對我還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好處呢。

  商量妥當之後,我送雍王殿下出去,還沒有走多遠,李贄就看見一個身穿侍衛服色的青年走了過來,他相貌俊美,氣質淡漠,李贄一見便覺得這人不凡,可是奇怪的,李贄覺得這人自己似乎曾經見過,可是卻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樣一個氣質獨特的青年侍衛。

  他腳步一緩,我就察覺到了,卻沒有作聲,雍王殿下曾經見過夏金逸幾次,這次正好試一試夏金逸的易容是否成功。說到易容,我也曾經被野史中的傳說騙了,說是有人可以改變容貌,讓熟人也認不出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是相貌的改變有很多局限,天生人的相貌,不論醜俊,總是能夠給人一些和諧的感覺,若是妄自改變,反而容易讓人覺得有些突兀,而且想要易容,本身的特徵也很重要,若是你的相貌身材有些特別之處,就是易容也難以掩人耳目,就是相貌改變的成功了,還有行動舉止和言談上面的改變,很多人只要看了背影,聽了聲音,就可以認出自己的親人朋友,所以要想讓熟人都難以認出,真的是難度很大。

  不過這一次,我卻是很相信自己的手段,雖然我對易容只知道一些前人的心得,並沒有親自著手試過,可是夏金逸對易容倒是有些手段的,我只要指導他如何做就行了。經過仔細研究之後,我首先讓他在相貌上作些小小的改變,不過是改變一下梳理頭髮的樣式,眉梢眼角稍微改動一下,配合他改變的氣質,很容易就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然後我又花了一些時間,教他改變一些動作,說話的時候改變節奏和音調,他學得很快,現在果然表現不錯,雍王就沒有立刻認出他來,再加上「夏金逸」已經死在皇上遷怒之下,所以只要他深居簡出一段時間,自然不會有人認得他了,再說過上一兩年,也不會再有人追究這件事情了。

  見到雍王神色猶疑,我笑道:「殿下可是見到生人了麼,他叫董缺,是臣新收的侍衛,雖然不是軍中出身,不過殿下放心,此人忠心無虞。」

  雍王恍然道:「原來是你新收的侍衛,怪不得本王雖然覺得面熟,卻是想不起來他叫什麼。」

  夏金逸,如今的董缺,上前給雍王見禮,禮數一絲不苟,神色卻十分漠然,李贄也沒有留心,只是笑道:「隨雲難得收一個屬下,想必是個人才,你要好好上進,也不枉江司馬的看重。」

  董缺恭謹地道:「屬下謹尊殿下教誨。」

  看著雍王離去,我微笑道:「這下你可放心了,留在雍王府裡可以安全無恙,夏,不,董缺,對於那個人你是很瞭解的,你說他現在最想作些什麼?」

  董缺神色漠然,但是卻十分恭順地道:「那個人性子是忍耐不住的,十天半月還可以忍住不出去,但是絕對忍不了一個月,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和有夫之婦私通,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尋求刺激的意願,其實淳嬪雖然美麗,比起他府中的侍妾也未必超過多少,只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所以他才那般沉迷。」

  我仔細想了一想,露出一絲帶些詭異的笑容道:「你在王府很久,不知道東宮官員和太子的親信中誰的妻妾最美麗呢?」

  董缺神色一動,想了一想道:「翰林學士劭彥之妻霍氏美麗絕倫,半年前太子曾經在佛寺見過她一面,十分動心,可是沒有多久他就遇見了淳嬪,劭彥是近年來投靠太子的新銳,為人頗有才華,太子對他也頗為看重。」

  我詳細的問道:「霍氏人品如何。」

  董缺毫不猶豫地道:「太子曾經派我查過,霍氏出身名門,乃是淑女,夫妻和睦,十分恩愛。」

  我輕輕歎息了一下,道:「可惜了,這樣我就不便出手了。」

  董缺微微蹙眉道:「何必可惜一個女子,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我淡淡一笑道:「我從不輕易強迫一個人,就是要人去死,也要他死得心甘情願。」

  這時,小順子的身影出現了,他神色古怪地道:「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幫你,方才吏部奉了聖命將原先東宮的官員黜退,而翰林學士劭彥則擢升東宮侍讀。」說著遞給我一張名單,上面是新任的東宮官員,我果然看到了劭彥的名字,不由笑道:「這也真是巧極了,我讓殿下遞了一份密折給陛下,說太子失德東宮官員難辭其糾,應該汰換,原是為了在東宮多安排幾個自己人,沒想到太子後台果然挺硬,還是安排將自己的親信安插了進去,只是不知道這個劭彥是不是太子自己選的。」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公子真是一語中的,這是太子昨夜給紀貴妃的名單,我讓人抄了一份。」我接過那張綿紙,上面有一些人名,拜在第一位的就是劭彥。

  我不由歎息道:「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沒有動手,他就自己忍不住了。」

  董缺冷冷道:「現在他未必有這個心思,只是想必看到劭彥便下意識的將他留在身邊罷了。」

  我看了一眼董缺,笑道:「東宮侍讀不是一個普通官職,按照禮法,霍氏已經有了封誥,是要去覲見太子妃的,你說,太子只要無意中見過霍氏幾次,他忍得住麼?」

  董缺默然,半晌才道:「不能。」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3:59     標題: 20

  武威二十五年七月,太宗履參貪瀆事,因而去職下獄者多人,大半乃王親信也,又,太宗數次覲見雍帝,皆秘而不宣,王乃生疑,與帝嫌隙更深。

  ——《雍史。戾王列傳》

  太子李安憤怒地將桌案上的公文掃到地上,又是雍王搞得鬼,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雍王發什麼瘋,居然連連上書參奏官員的不法情事,原本這不關李安的事情,可是雍王這次卻是針對李安一系的官員,不僅準備的罪證十分齊全,而且手段如同雷霆,往往一個官員上午還在辦公,下午卻被一道表章參奏進了天牢,如今滿朝文武凜如寒蟬,都擔心被牽連進去,畢竟為官者有幾個是清廉守正的,甚至有些官員已經偷偷的去向雍王示好,畢竟雍王針對的主要是太子的親信屬下。

  魯敬忠微微皺眉道:「殿下,雍王攻擊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好機會,皇上對您生出嫌隙,他若不趁機進取,也就不是雍王了,但是臣擔心的是,從前殿下之所以總是能夠壓制雍王,主要是因為皇上的支持,如今若是皇上起意廢黜殿下,那麼殿下失去儲位就是朝夕之間的事情了。」

  「不錯,如今皇上很可能已經改變心意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可是李安和魯敬忠同時皺了皺眉。

  房門推開了,走進來的是兩個美若仙子的女子,前面的是李寒幽,後面的卻是蕭蘭。

  李安惱怒地道道:「孤的書房倒成了不設防的所在了,侍衛呢?」

  李寒幽笑道:「殿下勿憂,只不過他們看見蘭師姐,因此不敢阻攔罷了。」

  李安更是惱火,心道,從前張錦雄做侍衛總管的時候,何曾讓人這樣子闖進我的書房,因此說道:「靖江,張總管你也應該把他放出來了,這麼長時間將他軟禁起來幹什麼?」

  李寒幽心中一跳,道:「殿下,您這次出事,夏金逸難辭其糾,張錦雄乃是夏金逸的師兄,家師擔心他也有所牽涉,為了穩妥起見只得暫時將他軟禁,過段時間,若是他沒有什麼問題,我們自然會放了他的。」

  李安更是不悅,雖然出於推卸責任的目的,他也將自己所犯之錯退到夏金逸的身上,可是夏金逸畢竟已經死了,他才會這樣做,張錦雄卻不同,不僅一向克盡職守,而且李安根本就不相信夏金逸有什麼惡意,所以對張錦雄也是愛屋及烏。他剛要說話,魯敬忠卻是輕輕的踢了他一腳,李安立刻醒悟到現在不是爭執這些事情的時候。只得按耐怒氣道:「不知道你們怎麼知道父皇改變了心意呢?」

  李寒幽輕輕一歎,坐了下來,道:「這件事情雖然沒有明證,可是已經有了蛛絲馬跡,殿下可知道,皇上這次赦免殿下並非因為有人保奏,家師原本打算親自面見陛下,為殿下求情,可是卻還沒有來得及,殿下就被赦免了。」

  李安心中一喜,心道,這樣也好,免得我還要承你們的人情。可是魯敬忠卻是眉頭一皺,道:「皇上這樣很不尋常,說句不當說的話,殿下這次所犯之罪,實在是重大,皇上就算想原諒殿下,也應該是過一段時間消氣之後,而且還得有陛下重視的人保奏才行,那時候皇上赦免殿下才是真心實意,現在我們還沒有發動,皇上就赦免殿下,果然是有些問題,這是我疏忽了,還請公主明示。」

  李寒幽冷笑道:「我從宮中得到消息,皇上在作出決定之前是和長樂公主一起商議的。」

  李安大驚道:「怎麼會,長樂從來是不參與政事的。」

  李寒幽歎了口氣道:「我們也這樣想,所以雖然我們很希望能夠迫使她成婚,但那不過是為了讓她和雍王疏遠一些,想不到她竟會在這關鍵時刻給了我們重重一擊,雖然沒有得到她和皇上說了些什麼的情報,可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皇上已經有意廢黜殿下,只是缺少一些借口,而且殿下為儲君多年,身邊不免有些羽翼,皇上幾次和雍王密談,我們的人都沒有辦法接近,恐怕,皇上真的改變了心意了。」

  李安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冰寒徹骨。他從未如此惶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是憑著什麼才能到了今天的地位,沒有皇上的庇佑,自己拿什麼去和雍王爭,從沒有如此後悔勾引淳嬪,李安懊惱的想到,自己是發了什麼瘋才會去激怒父皇。

  魯敬忠看了一眼李寒幽嘴角的冷笑,心道,你們想趁機要挾殿下,可是還得過了我這關才行,便說道:「殿下不用過於憂慮,現在皇上雖然已經動搖了,可是還沒有做下最後的決定,所以殿下還是有機會可以挽回的,鳳儀門主她老人家可是和雍王不睦的,若是讓雍王當了儲君,只怕悔不當初的就是另有他人了。」

  李安聽得有些糊塗,李寒幽卻是立刻把握了魯敬忠的威脅,魯敬忠分明是說,如果太子失去儲位,那麼自己鳳儀門也是損失慘重,還是不要趁機要挾的好。她心裡雖然惱怒,卻也知道這是實情,如今鳳儀門和太子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因此她淡淡一笑,道:「殿下,唯今之際,只有殿下早日登基。」

  李安嚇得跳了起來,抬眼看去,只見李寒幽、蕭蘭和魯敬忠都是一派淡然的神情,他先是想嚴詞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的儲位危如累卵,竟然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李寒幽和蕭蘭交換了一個眼色,站起身道:「殿下雖然是恪守孝道,可是如今皇上聖聰被小人蒙蔽,若是不幸讓雍王登基為帝,那麼必然窮兵黷武,大雍從此不得安寧,殿下若是能夠下了決心,我們必要擁殿下登基,皇上年事已高,不如好好安養,殿下以為如何?」

  李安語氣軟弱地道:「可是如今我們勢力太弱,六弟去了邊關,禁軍也難以控制,這可怎麼辦呢?」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這一點門主已經有了安排,只要殿下首肯,我們鳳儀門便要冒險行事,殿下放心,我們必然會小心謹慎,一舉功成。」

  李安終於吞吞吐吐地道:「你們有什麼計劃?」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殿下放心,我們已經有了妥善的計劃,只需要數月時間就可以讓殿下繼位,不過殿下這些日子可以謹言慎行,以免觸怒皇上,若是皇上廢黜了殿下,只怕我們也只能黯然收手了。」

  李安臉色一紅,道:「本王必定謹慎,可是還得小心行事,最好等到齊王回來再說。」

  李寒幽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這件事情我們早有準備,齊王殿下最遲十月也能夠回來,到時候正是我們發動的最好時機,現在我們也要趁這段時間佈局,太子殿下也想把雍王的勢力一網打盡吧?」

  這時魯敬忠淡淡道:「鳳儀門如此重視殿下的大業,卻不知道對殿下有什麼要求。」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還是魯少傅明白事理,其實我們要求也不高,若是殿下繼位之後,肯立我蘭師姐為後,那麼我鳳儀門必定全心全意為殿下效力。」

  李安面有難色地道:「崔氏從無失德,又為我撫育世子,我怎能無故將她貶斥。」

  李寒幽道:「殿下,從前您不肯廢了崔氏,是因為皇上的緣故,現在皇上已經不再支持您了,您若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又何必冒這樣聲名盡毀的風險呢,再說我們只是要您立蘭師姐為後,可沒有說讓您一定貶斥崔氏,作個貴妃也還是可以的。」

  看著李寒幽嘴角的冷笑,李安心中明白,若是自己答應了這個條件,那麼崔氏和世子是絕對沒有希望活下去了,他怎能忍心如此。李寒幽看他猶豫,也不強迫,道:「殿下好好想想吧,這件事情並不急迫,您和魯少傅可以慢慢商量。」說罷,她站起身來告辭道:「臣妾還有事情要做,請殿下仔細想想,事情決定之後,可以告訴我蘭師姐。」

  看著李寒幽和蕭蘭的背影,李安氣得摔碎了茶杯,氣沖沖地道:「少傅,你說,他們哪裡把我看在眼裡,我若是答應了這個條件,只怕就成了她們手中的傀儡了。」

  魯敬忠神色冷厲,半晌才道:「殿下不必擔心,這件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她們漫天開價,殿下也可以落地還錢。」

  李安猶豫了一下道:「少傅,如今孤是自身難保,不若就犧牲了崔氏和世子吧,若是雍王繼位,她們母子只怕只有一死,咱們和鳳儀門商量一下,我可以廢黜太子妃,然後將世子封個王位。」

  魯敬忠心中冷笑,太子果然是無情之人,這樣就要拋棄妻兒,可是他面上卻沒有流露出鄙薄的意思,淡淡道:「殿下雖然現在可以犧牲太子妃和世子,博得鳳儀門的全力相助,可是若是日後蘭妃立了皇后,她的兒子做了太子,那麼只要殿下您不合她們的心意,她們就可以殺了殿下,立蘭妃之子為帝,到時候殿下只怕會後悔莫及。」

  李安苦笑道:「可是我若不答應,只怕現在她們就要棄我而去,我豈不是成了雍王的階下之囚麼?」

  魯敬忠陰險的笑道:「殿下過慮了,現在就是殿下想放棄儲位,鳳儀門也不願意呢,雍王擺明了不想和她們合作,如果沒有殿下,她們就不能名正言順的躋身朝堂,所以只要殿下強硬一些,鳳儀門絕對不敢和您翻臉的,不如您拒絕此事,就說可以封蘭妃為貴妃,而且暫時不立儲君,若是蘭妃之子才能卓著,可以立他為儲,先拖延下去,等到殿下登基之後,也就由不得他們了,畢竟若沒有殿下的支持,那些朝中重臣可不會支持鳳儀門的謀反呢?」

  李安這才眉開眼笑道:「還是你說得不錯,那麼孤就這樣和蘭妃說。」

  魯敬忠恭謹地道:「殿下也要去安慰一下太子妃才是,這件事情若是給太子妃知道,只怕會很擔心的。」

  李安點頭道:「你放心吧,對了,東宮的官吏已經都來覲見了吧?」

  魯敬忠笑道:「已經來了,殿下雖然暫時不能理政,可是這些官員還是應該選好,這樣也好不致讓人看出皇上已經對您生出不滿了。」

  李安點點頭道:「這些事情你處理吧,我去看看太子妃和世子,這段時間,可是讓她受了驚嚇了。」

  李安剛走到後宅,只見一些三兩成群的少婦從裡面出來,這些女子身邊都有侍女僕婦相陪,見到李安,便都行禮叩見,一個王妃身邊的侍女上前道:「殿下,這是東宮新選的官員的內眷前來拜見王妃。」

  李安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也不多說就要去見王妃,可是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身穿誥命服色的少婦容顏秀美,儀態萬千,李安不由心中癡了,這個女子他可是認得的,只是當時他迷戀了上淳嬪,所以沒有對她動手,這次東宮選官的時候,他看見劭彥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畫上了,雖然當時未必有明確的想法,可是也有將他們夫婦籠絡到身邊才好下手的想法,想不到這麼快就見到了霍氏,半年多不久,她出脫的更是秀麗,尤其是那種溫柔如水一般的氣質,讓人見了又愛又憐。李安故作鎮定的看著這些命婦離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若是夏金逸在此,必然立刻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現在自然沒有人能夠幫他安排了。

  匆匆的安慰了王妃幾句,李安回到書房,此刻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想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動手,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可是再想想,其實如何安排奪位根本用不到他出力,鳳儀門和魯敬忠會全盤計劃的,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這種事情沒有人比他們更擅長,那麼自己是不是可以散散心,也好彌補一下這些日子的心驚膽戰呢。

  反覆掙扎了很久,李安終於還是忍不住,這些日子又是齋戒,又是軟禁,他已經很是苦悶了,回到王府中雖有歌女舞姬,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興趣,這一年來的放縱,早就讓他對於那些俯首可得的女子失去了興趣。李安心中揣測著是否會造成麻煩,過了許久,他想起從前淳嬪不也是不願意,可是自己威脅利誘之後不就屈服了,只要自己許下給他的丈夫加官進爵,害怕這個女子不屈服麼,再說,一個官員的妻子,就算父皇知道了也不至於太發怒吧。

  第二天,便收到一張太子妃的帖子,邀請她入府一會,霍氏倒也不覺的奇怪,昨日到太子府上覲見太子妃,就覺得太子妃心情不是很好,據說是因為除了太子的事情之外,她的一個心愛侍女死了,太子妃對霍氏十分親熱,而且很讚賞霍氏送給太子妃的繡品,所以霍氏倒也不覺得奇怪,何況自己的丈夫是東宮侍讀,自己若是能夠得到太子妃寵愛,那麼對於丈夫總是沒有壞處的。所以霍氏欣然而往。

  在幾名宮女的引領下,霍氏被帶進了一間雅致的樓閣,她心中有些奇怪,怎麼這裡不像是王妃的寢宮,雖然雅致,卻少了幾分氣勢,一走進花廳,霍氏頓時嚇得驚叫出來,這是一間十分華麗的私室,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四周都是華麗的陳設,房間一角擺著一張寬大的床榻,四周罩著粉紅色的紗帳,而四周牆壁上卻都懸掛著精美春宮圖,霍氏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心中充滿了恐懼,正要退出去,卻見房門處站著一個一個男子,霍氏認出了那人正是太子殿下,心中一凜,對於太子的事情,雖然還沒有沸沸揚揚,可是她還是知道一些風聲的,她強忍著恐懼道:「臣妾誤闖此地,還請殿下見諒。」

  李安曖昧的一笑道:「是我派人請你來的,怎會不見諒呢。」

  霍氏大驚道:「殿下,這於禮不合。」說著就要向外走去。卻被李安一把抱住,李安練過武功,輕而易舉的將她攔腰抱住,霍氏還要掙扎,李安突然惡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派人去殺了你的丈夫。」霍氏手一軟,眼中閃過驚懼悲哀的神色。李安已經冷冷道:「你若是順從孤,那麼你的丈夫就能夠青雲直上。」

  霍氏心神已經失守,李安趁機將她拖到床榻之上,粉紅羅帳垂下,從裡面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

  第二天午後,當霍氏上了轎子返回家中的時候,一雙眼睛趁著霍氏出入的短暫時刻將她打量的清清楚楚,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光芒。

  不久之後,董缺已經回到了寒園,將掩蓋身份的偽裝卸下之後,冷冷道:「太子已經得手了。」

  我輕輕搖動著折扇,道:「可以肯定麼?」

  董缺露出一絲笑容道:「這種事情沒人比我更加清楚,這個女子絕對是被太子盡情蹂躪過了。」

  我笑道:「這點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判斷的,你說霍氏會怎麼樣。」

  董缺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道:「按照太子的習慣,暫時是不會厭倦的,所以霍氏就要想要自殺也不可能,我看到她的神色,欲哭無淚,但是卻沒有死志,我想她暫時不會尋短見的,而且這個霍氏恐怕不是威武不能屈的女子。」

  我淡淡道:「你說她會告訴丈夫麼?」

  董缺搖頭道:「這種事情,短期之內她是不會說的,而且劭翰林是個有些古板的讀書人,很難原諒這件事情,我想,她不會這麼愚蠢的。」

  我微微一歎,道:「其實我是可以告訴這個女子小心的。」

  董缺冷冷道:「公子,這種慈悲心可是沒有用的,就是你提醒了他們夫妻,他們也只會當你構陷太子,還會打草驚蛇。」

  我苦笑道:「這道理我也清楚,所以我冷眼旁觀這場悲劇。董缺,我現在真的覺得從前給你的任務太殘酷了。」

  董缺默然良久道:「這是我自願的。做出這種事情的是太子,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4:33     標題: 21

  我微蹙雙眉,看著眼前的戰報,這是雍王的情報網傳回來的消息,正式的軍報還要等幾日才能到達。

  「七月十六日,齊王巡邊至鎮州,北漢軍叩關,齊王領軍出戰,初戰告捷,七月二十一日,飛虎將軍石英兵至,齊王堅守不出,待石英兵退,王出關擊敵,遭鬼面將軍譚忌伏擊,敗退。七月二十六日,石英叩關,王示弱於先,誘使敵軍一部攻入城池,聚殲之。八月三日,兩軍戰於城關,鳳儀門凌羽偽裝成敵將侍衛,暴起刺殺譚忌,譚忌重傷,北漢敗退。八月十四日,證實北漢已經收兵,齊王上書報捷。」

  我放下情報,憂心忡忡地道:「想不到齊王殿下如此之快的就穩定了邊關,看來很快他就會回來了。」

  雍王和昨日剛回到長安的石彧石子攸對視了一眼,石彧說道:「殿下可以上折要求齊王暫時不可回京,隨雲為何這樣憂慮。」

  我歎息道:「齊王這樣快就平定了邊關局勢,鳳儀門用了很多心思啊,軍中刺殺大將,是何等危險的事情,如今兩國敵對,不似從前中原爭霸,只要將領一死,兵士多半投降,兩軍將士皆有效死之心,大將受傷,必然是拚死攻擊,鳳儀門這個弟子縱然能夠逃生,恐怕也是九死一生,鳳儀門已經是迫切的需要齊王回來參與兵變了。」

  石彧蹙眉道:「隨雲是說,如果殿下阻止齊王回來,她們會鋌而走險。」

  我苦笑道:「若是她們鋌而走險也就罷了,問題是怕她們懷疑皇上目前根本就沒有下定決心廢黜太子,有一件事情我們雙方都清楚,齊王雖然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可是如果不是皇上心意如此,齊王是不會鐵了心支持太子的,齊王,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加是一個忠臣,這也是這次皇上去黃陵帶著齊王護駕的一個原因。雖然沒有齊王對我們更方便,可是如果我們得到了皇上的支持,那麼齊王就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所以如果我們堅決阻止齊王回京,鳳儀門主是絕對不會想不到這件事情的。」

  雍王眉頭深鎖道:「本王預計,數日之內,齊王就會輕騎回京,若是我們不能阻攔,那麼京中局勢就會不可收拾,這樣一來只怕軍方會損失慘重。」

  我又拿起一張紙道:「還有一件事情,葉天秀通過殿下的渠道,給慶王殿下報了平安,可是慶王殿下大怒,已經派了一些屬下前來京城。」

  雍王歎了口氣道:「真是麻煩,慶王總是這樣衝動,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那樣衝動,怎會被貶斥到東川。」

  我淡淡一笑道:「以臣看來,慶王倒是聰明人,若是留在京中,鳳儀門必然處處為難,還不如遠走高飛,為一方諸侯鎮守的好。」

  雍王和石彧相視一眼,露出一絲尷尬和歉意,我心中一動,道:「可是有什麼哲不瞭解的地方。」

  雍王看了一眼石彧,石彧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殿下和我早有懷疑,慶王的武功有些近似魔宗的路數。」

  我心中一震,道:「難道是北漢魔宗。」

  雍王答道:「事實上,魔門並非是一個整體,據說京無極離開中原的時候,有很多魔門弟子脫離了魔宗滯留在中原,他們擅長隱匿,而且我們也不想過於逼迫魔宗,免得激怒京無極。」

  我淡淡一笑道:「這也是皇上和殿下不敢信任慶王的緣故吧。」

  雍王苦笑道:「正是如此,本王不敢確定他為了復仇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我疑惑地道:「若是如此,東川可是要地,皇上和殿下不擔心麼?」

  雍王微微一笑道:「慶王若是不想謀反,在東川自然是可以為所欲為,可是若是有了反意……」

  雍王含笑不語,我也識趣的不再多問,看來慶王身邊有人監視控制,這大概是皇室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了,可是問題還是存在的,我問道:「殿下可否勸阻慶王來京呢?」

  雍王想了一想,道:「本王寫封書信,就讓苟廉兼程攔阻,他定有法子說服慶王不要進京。」

  我歎息道:「可惜齊王沒有那麼好打發。」

  過了數日,果然在太子和一些大臣的建議下,齊王奉詔回京述職,這已經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雍王也沒有阻止,不過雍王殿下已經下了決心即使引起鳳儀門主的懷疑也要阻止齊王進京,我心中已經在盤算一場刺殺,這樣一來,可以讓齊王暫時不能介入皇儲之爭,即使有些嫌疑也說不得了,總比讓齊王的大軍和雍王的軍隊開戰好的多。

  正在我和雍王、石彧商量如何安排刺殺的時候,一名侍衛卻進來稟報道:「殿下,齊王遣來密使求見殿下。」我們聽了都是一愣,齊王怎會派遣密使來見,無論如何,齊王的使者不能不見,雍王就在書房接見,石彧和我左右侍立。

  不過片刻,一個驍勇的齊王親衛走了進來,見禮之後,遞上一封書信,雍王看後神色一動,將書信遞給了我,我一看,卻是齊王邀請雍王殿下在八月二日,在距離長安百里之遙的一處佛寺密會。雍王淡淡道:「請轉告齊王,本王必定與會。」

  信使走後,石彧猶疑地道:「齊王殿下的舉動太不尋常了,殿下真的要去麼?」

  雍王道:「若有機會讓六弟改變立場,本王冒些險也是值得的。」

  我卻一搖折扇道:「殿下,齊王性子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恐怕他不會改變立場,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若是太子的人知道殿下和齊王私會,那麼他們就不敢完全信任齊王了,那麼至少可以減輕我們的壓力。」

  雍王猶豫了一下,道:「這離間之策用是用得,可是我擔心六弟會懷恨本王。」

  我笑道:「齊王本來就是和殿下作對的,就是多些恨意也沒有什麼,倒是太子和齊王本就有了嫌隙,這樣一來,正是損人利己的好法子。」

  雍王意動道:「可是要秘密將消息傳出去給太子知道。」

  我淡淡一笑,道:「憑著鳳儀門的本事,只要殿下故意裝作十分謹慎小心,是一定會有人監視的,到時候我們正可以讓她們遠遠看見,因為不能得知事情,到時候自然是往壞處想了。」

  雍王淡淡一笑道:「若是能夠讓六弟置身事外,那麼就什麼都值得了,六弟乃是將才啊。」

  九月二日,黃昏,雍王輕車簡從的離開了長安,隨行的除了百多名先後出城會合的侍衛之外,還有我和小順子,我堅持隨行實在是有些好奇齊王的用意,而且臨機應變也需要我的決斷,至於小順子,要是沒有他保護,我怎麼能放心這樣的遠行呢,這種情況下,除了鳳儀門主親自出手,我相信可以確保安全了。

  齊王指定的約會地點是一個十分荒涼的破廟,已經沒有人主持,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天明時分,齊王的近衛已經將這裡打理的乾乾淨淨,四周戒備森嚴,卻是人人便裝,除了停在廟旁邊的一輛馬車之外,毫無引人注意之處。

  雍王的近衛趕到之後迅速布下防線,雙方帶著敵意的對峙,恰好形成一種力量的平衡,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我看了小順子一眼,他會意的站到可以將小廟全部收到眼底的位置,這樣一來,可以不讓有人侵入到可以見到廟中情景的位置。我則隨著雍王走進小廟。已經打掃的纖塵不染的廟堂之內,破舊的佛像之前,一個錦衣男子負手而立,傲然仰首,注視著佛像。我停住了腳步,現在的齊王和我從前所見的又不相同,四年之前,南楚的第一次見面,他是霸氣凌雲的大雍親王,渾身殺氣,令人退避三舍,第二次見面,他身中毒傷,奄奄一息,可是卻顯露出他豪爽的一面,第三次雍都相見,他是一片熱誠,若非有些感動,我怎會準備借他脫身。此後的日子,我在雍王府和太子一方鬥得風起雲生,齊王雖然是太子一黨,可卻是備受壓抑,不能回到軍中,縱然是囂張霸道,也難脫幾分失意,從前的霸氣漸漸消退,今日一見,或許是邊關大戰的洗禮,已至而立之年的齊王殿下也有了一種含蓄雍容的霸氣,有些酷似當年的雍王。

  我在這裡胡思亂想,雍王已經上前道:「六弟,我來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李顯緩緩轉過身來,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二哥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是麼?」

  李贄神情一凜,沒有說話。

  李顯背過身去,道:「這九五之位誰不想要,如今大哥自己作孽,現在又是疑神疑鬼,看來這皇位遲早是二哥你的了。」

  李贄緩緩道:「若是你肯真心相從,我待你還如從前一般。」

  「從前一般?」李顯哈哈大笑道:「從前我少年時候仰慕於你,進入軍旅,若無二哥教導,只怕我沒有幾日,可是我總是想擺脫二哥的陰影,所以我沒有緊跟在二哥後來,而是成了今日的齊王,可是二哥,我或許放蕩,或許愚蠢,可是我不是朝秦暮楚之人,既然我扶保了太子,那麼就是死也不會背叛。」

  李贄壓抑不住怒氣道:「若是大哥陰謀叛亂,你也要跟著他胡作非為麼?」

  李顯神色一愕,轉而恍然道:「原來如此,二哥你是想迫使大哥叛亂,這樣你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儲君。」

  李贄歎了一口氣道:「六弟你一向聰明過人,我是很佩服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肯稍做掩飾呢,如今箭在弦上,只怕我不能讓你進京了。」

  齊王卻是淡淡一笑道:「二哥放心,我不是蠢人,如今的局勢我很清楚,你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也不會告訴大哥,但是除非大哥真要犯上作亂,否則我是不會背叛他的,若是二哥不信,外面的馬車裡有一個人,二哥見了他就會相信我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的。」

  雍王神色一動,看了我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我退了出去,走到馬車前面,掀開車簾,只見車內一坐一臥乃是兩個人,坐著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恭謹,而躺在那裡的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膚色微黑,雖然在昏睡之中,卻是神色不安。中年人低聲道:「這是我家少主姜海濤。」我呆了一下,笑道:「在下江哲。」

  那個中年人欣喜地道:「您就是江大人,方將軍帶回您的藥,我家少主傷情已經穩定多了。」

  我寬慰道:「閣下放心,現在雍王殿下還在裡面等在下回報,請閣下稍侯。」

  回到廟中,我敬佩的看了一眼齊王,走進雍王身邊低聲道:「是姜侯爺之子。」雍王神色大變,驚訝的看著李顯,李顯神色冷傲,卻是一言不發。雍王神色變得柔和,道:「你可知這件事情你既然已經插了手,那麼就有了把柄在我手中,這件事情傳出去我還罷了,太子和鳳儀門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李顯冷淡地道:「我不管他們怎麼想,這個孩子叫我一聲表叔,我若束手旁觀,也未免太無情了,不知道二哥有沒有這個膽子接手這件事情。」

  雍王突然輕施一禮道:「六弟你的俠義之心本王自愧不如,你放心,既然這個孩子已經到了長安,那麼我定然會盡力而為。」

  李顯轉過身去道:「好了,你帶走他吧,等到他毒傷痊癒之後,你若不方便將他送回去,就來告訴我。」

  李贄深深的看了一眼齊王,道:「你真的不肯改變主意麼?你可知一旦大局已定,你我就是生死相見的結局。」

  李顯微微一笑,笑中滿是嘲諷,冷冷道:「多謝二哥美意,就是我投了你,你當真信得過我麼?」

  雍王一滯,說不出話來,他是很想說信得過齊王,可是想到齊王多年來和自己屢次作對,想到齊王妃秦錚,終於軟弱地道:「我相信六弟會有法子表示自己的誠意。」

  李顯側過身去,低聲道:「錚兒雖然有不好之處,可是她總是我的妻子,我孩兒的母親,李顯不才,也不能殺妻以求富貴。」

  李贄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那麼六弟你好自為之。」說罷轉身走出了廟堂。我看了齊王一眼,行禮道:「從前哲只道殿下豪爽,今日才知您敢作敢為,還請殿下今後小心行事,太子昏庸,鳳儀門野心勃勃,殿下何必為她們殉葬。」

  李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隨雲之才天下無雙,若是我當日狠心殺卻,只怕就不會今日的下場。」

  聽到這裡,我心中有些淒然,只聽這句話就知道這個高傲的親王已經放棄了掌控命運的機會,情願滅頂在這場血腥的奪嫡之戰。可是我卻無能為力,到了這種時候,無論齊王是怎樣的人,雍王和我都不可能放手了。若非是今日相見已經可以離間齊王和太子,我是絕對不會讓齊王返回長安的。

  告辭離開,上了馬車,雍王已經是面如寒霜,馬車啟動,他沒有說話,良久,才淡淡道:「齊王可惜了。」

  我心知李贄已經動了殺機,可是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深深遺憾,這是前幾日我們商量刺殺的時候所沒有的,便說道:「殿下放心,齊王看來是不會隨著太子謀反了,至少殿下不用擔心齊王的大軍會發難了。」

  雍王搖頭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不能確實的控制住老六,本王是絕對不能放心的,隨雲可有什麼什麼法子。」

  我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終於遺憾的搖頭道:「除非殺了齊王,臣也沒有辦法可以控制住他。」

  雍王輕輕一歎,不再說話,我這才又道:「除非是讓齊王暫時生場重病,沒有齊王親自指揮的軍隊就如同沒有首領的群狼。」

  雍王神色一動,道:「先看一看,不過要做好準備,總不能臨陣磨槍。」

  我微微一笑,道:「就不知道鳳儀門會怎麼想了?」

  雍王的車駕遠去之後,齊王的近衛首領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我們也該走了,若是這件事情給太子知道,恐怕太子是要生疑的。」

  李顯點頭道:「這也顧不得了,我已經盡了臣子和兄弟的情義,若是太子生疑,我也是無可奈何。」

  那個近衛突然道:「殿下,屬下不敢置疑殿下的決定,可是那個人真的值得您如此忠心麼?」

  齊王面色一寒,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那個近衛神色惶恐,但是倔強的眼神卻是絲毫沒有改變,李顯看了他一眼,歎息道:「太子本性顯露,我也是十分失望,可是如今我已經是騎虎難下,縱然是他無情,我不能無義,無論如何,從前沒有太子提攜,我絕對沒有今天的成就。」

  就在齊王的車駕出發之後不久,從不遠處的一座小土山之上,站起一個布衣女子,雖然是荊釵布裙,卻是明艷不可方物,她望著齊王的身影,冷冷一笑,可是雖然是如此寒冷的微笑,在她那張如同初升朝陽一般燦爛耀眼的花容之上,卻是顯得那樣動人。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4:49     標題: 22

  棲霞庵中,當那個明艷無雙的女子將自己所見向鳳儀門主稟明的時候,鳳儀門主淡淡道:「齊王難以控制,這也是本座很早就知道的,若非他沒有繼位的可能,本座也不會放任他任性妄為,只是如今,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和雍王密會,無雙,你說齊王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投向雍王。」

  燕無雙猶豫了一下道:「以弟子之見,齊王應該不會完全投向雍王,沒有一個背叛者能夠得到真正的重視和信任,齊王就是此刻投降雍王,也不過能夠在雍王得勝之後保住性命罷了,若是齊王扶保太子登基,那麼日後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道理齊王不會不明白的,師尊,要不要讓錚師姐問清楚齊王殿下的心意。」

  鳳儀門主搖頭道:「不可打草驚蛇,唉,秦錚真是我親傳弟子中最沒用的一個,不僅無力約束齊王,更是將自己的心也丟了,當初我教導你們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動了真情,若論聰明機智,才略野心,我們女子不比他們男子差到那裡去,唯一的缺點便是我們太容易為了那些廉價的情感而迷失自我。」

  燕無雙道:「師尊過慮了,秦師姐雖然無力約束齊王,這也是因為齊王個性獨特,身份尊貴,若是師尊下了決心,秦師姐必然能夠遵令行事,控制住齊王。」

  鳳儀門主神色欣然道:「無雙果然是聰明過人,這次羽兒行刺鬼面將軍成功,你又探得如此重要情報,本座心中十分欣慰,你們要好好做事,讓本座看看你們的努力。」

  燕無雙襝衽道:「弟子必定不負師尊厚望。」

  猶豫了一下,燕無雙又道:「師尊,這件事情要稟報太子殿下麼?」

  鳳儀門主冷笑道:「稟報他做什麼,讓他對齊王也心生懷疑,如今太子殿下只怕是已經草木皆驚,就不要打擊他了,何況,若是我們握住了這個把柄,等到日後太子登基之後,我們也可以更好的控制齊王,想來他也會知道如果太子知道他曾經有心叛變的事情,會對他作出什麼的。」

  燕無雙崇敬地道:「門主謀略深遠,弟子欽服,不過弟子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長樂公主與朝政並無關係,門主為何要執意逼迫她呢,若是因此引起雍帝不滿,只怕是得不償失。」

  鳳儀門主微微一歎道:「這件事情你日後會明白的,可是有一個原因你要知道,長樂公主的心上人是誰,那人雖然才智無雙,可是這樣的人都是心靈脆弱之人,我們都知道他曾經因為攻蜀之事而心力交瘁,休養數年,本座派人去南楚查過,證實那時他的確情況危急,有名醫的診斷,說他心經受傷,瀕死多日。上次雍王府本座特意留心,他卻是心脈受傷極重。這一年多來,他和長樂公主暗通款曲,必然是已經有了極深的感情,若是這個時候,長樂公主別嫁,以他的身體,必然會因此臥床不起,甚至危及生命也是可能的,這樣對我們會有多少幫助你應該很清楚。」

  燕無雙眼中閃過驚歎道:「此人一入雍王幕府,我們便處處不順,如今又不能再次刺殺,若是能夠這樣剷除了此人,真是值得冒險。」

  鳳儀門主淡淡笑道:「其實這對長樂公主也不錯,韋膺人品相貌都很不錯,能夠嫁到這樣的佳婿,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何必還要眷戀一個病弱短命之人呢。」

  燕無雙憂心地道:「聽聞長樂公主外柔內剛,不知道門主如何施為?」

  鳳儀門主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這時,門外傳來清越的聲音道:「啟稟門主,齊王殿下已經入京,太子率百官郊迎。」

  在隆重的郊迎儀式之後,李顯被太子邀請同車進宮覲見皇上,這個邀請一出口,李顯就是心中冷笑,他不是白癡,太子從前對自己雖然無可奈何,可是除非有了用自己之處,他才會這樣禮遇,看來二哥說得不錯,太子已經是迫不及待了,要不要說明雍王應該是虛張聲勢呢?想了一想,李顯決定,如果太子誠心詢問自己,那麼自己便絲毫不會隱瞞。如果他只想利用自己的力量,那麼,自己就一言不發吧,只要步迫使自己起兵謀反,那麼也就唯唯聽命吧。

  太子車駕之上,李安猶豫片刻,道:「六弟,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雍王步步緊逼,父皇暗昧不明,我的儲位已經是岌岌可危,六弟,你一向是我的人,如果我失去儲位,就是雍王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加罪你,你也別再想帶兵出征,到時候不是被軟禁起來,也會被免去職務,到那時你恐怕悔之晚矣。」

  李顯神色一黯,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無論如何自己總不能起兵謀反,那樣豈不是辜負了父皇的信任。

  李安又道:「六弟,我也不多說什麼,你應該明白如今你已經無路可退,若是我能夠登基,必然封你為輔政親王,到時候你就是一人之下,六弟,你意下如何。」

  李顯冷冷道:「那麼大哥又把鳳儀門放在什麼地方,她們全力相助是為了什麼,大哥應該心知肚明。」

  李安面上露出尷尬之色,道:「她們自然是有些要求,不過我可以處理的,六弟,你我乃是兄弟,將來我們聯手,總有法子限制鳳儀門的。」

  李顯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臣弟知道了,殿下可以放心,只要父皇心意不變,臣弟絕對不容許有人傷害到殿下。」

  李安皺皺眉,這並不是他希望的結果,他更希望李顯能夠提出助他謀反,可是這種事情是不能由他開口的,一旦說出口,必然後患無窮,猶豫片刻,看到李顯冷淡的神情,他終於不願意再冒險,現在,他已經不能肆意妄為了。

  齊王被雍帝召見之後,走出皇宮的時候,看見一輛華麗的馬車等在那裡,他猶豫了一下,旁邊他的親信近衛低聲道:「殿下,王妃親來迎接,您若是不見,未免有些過分,還是敷衍一下吧。」

  李顯想了一想,走到馬車前,車內一個侍女挑起了車簾,露出齊王妃如花笑黶,李顯神色帶著幾分嘲弄和油滑,笑道:「原來是錚兒親自來迎接本王凱旋,真是榮幸之至。」

  秦錚面上一紅道:「王爺總是這麼沒有正經。」李顯一笑,縱身上了馬車,車簾垂下,掩蓋住了車廂內的笑語春色。

  李安卻是沉著臉回到了府邸,將談話結果告知魯敬忠之後,只是匆匆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便回了內宅。片刻之後,一張太子妃邀請東宮侍讀劭夫人霍氏的帖子送了出去,過了半個時辰,容顏慘淡的霍氏走進了太子府邸中專供太子淫樂的密室。在太子發洩情緒的狂暴中,流淌著無辜女子的血淚。

  就在當日午後,鳳儀門主進宮與皇后娘娘相會,不久之後,竇皇后派遣女官趙尚宮前去傳詔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秀眉微蹙,看著面前傳旨的趙尚宮,皇后娘娘傳懿旨讓自己前去覲見,這不是什麼好兆頭。而且還是尚宮親來,按照大雍內宮的制度,除了皇后和貴妃身邊的首席女官為尚宮之外,其餘各殿的首席女官皆為尚儀,這些女官大半都是年紀較長的宮女,就像自己的翠鸞殿的周尚儀,乃是母妃從前的親信侍女,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不論是尚宮尚儀,都是地位極高,這種傳懿旨的事情,是用不著這位後宮女官之首的趙尚宮親自來作的,而且趙尚宮嘴很緊,只說皇后娘娘有請公主,什麼事情卻是不肯言明。長樂雖然心中憂慮,但是轉念一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是深得帝寵的公主,就是皇后也不能將自己如何的,因此,她的面上露出堅毅之色,微笑道:「請趙尚宮前面帶路。」

  趙尚宮引領著長樂公主東轉西繞到了一間暢軒,裡面陳設精美,棋坪瑤琴不一而足,皇后娘娘竇氏正和一個雪衣蒙面女子下棋,見長樂公主走了進來,便一推棋坪道:「罷了,本宮認輸了。長樂過來,拜見鳳儀門主。」

  長樂公主心中一跳,上前拜倒道:「長樂叩見母后,參見門主。」

  那個雪衣女子一雙清澈冰寒的明眸透出淡淡的不明情緒,上前將長樂公主攙起,笑道:「上次見你,還是一個小娃娃,如今已經是婷婷玉立了。」

  皇后歎息道:「只是這個孩子命苦,從前被她父皇遣嫁南楚,如今又是孀居在家。」

  雪衣女子笑道:「長樂端莊嫻雅,怎會長久獨居,聽聞皇上已經為你擇婿,不久之後定然可以琴瑟和諧,相敬如賓。」

  不容長樂公主說話,竇氏已經笑道:「她父皇給她選的駙馬乃是韋相之子,雖然沒有說明迎娶時間,可是這件事情總不好拖的太久。長樂,你說是麼?」

  長樂公主雖然早有準備,仍然是心中一寒,緊緊的握住了常年不離的折扇,似乎那人正在旁邊支持自己,微笑道:「母后多慮了,長樂如今有佛祖相伴,正是心如止水,還請娘娘不用費心,這婚事長樂已經和父皇推辭過了。」

  皇后有些猶豫,看了鳳儀門主一眼,鳳儀門主嘉勉道:「長樂說得不錯,咱們女子也未必要有夫婿相陪,皇后娘娘也是憐惜你青春年少,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你這把扇子倒也雅致,可否給本座看看。」

  長樂心中一緊,卻只得將折扇遞過去道:「請門主賞鑒。」

  鳳儀門主接過折扇,看了看上面的詩文,輕輕念道:「冷於陂水淡於秋,遠陌初窮見渡頭。賴是丹青無畫處,畫成應遣一生愁。好詩,不愧是南楚第一才子。」說罷,用充滿寒意的目光望向長樂公主,道:「公主是真得不願意成婚麼?」長樂公主只覺得呼吸急促,彷彿有泰山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她雖然素來柔弱,但是性子卻是外柔內剛,鳳儀門主又礙於她的身份,只是用了氣勢相凌,所以她居然能夠忍耐得住。鳳儀門主那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公主,韋膺也是皇上為你苦心挑選的夫婿,你若是順應天意人心,不僅自己一生幸福美滿,也免得你的父皇母妃為你擔憂。」長樂公主只覺的心神恍惚,那種強大的壓力幾乎要逼得她開口答應了,可是她的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那個蒼白文弱的青衣書生的形象,目光落到折扇之上,她顫抖著聲音道:「多謝門主關愛,長樂如今並無再嫁之心,韋膺隨好,卻非良人。」

  鳳儀門主長眉輕揚,輕輕搖動折扇道:「公主如此拒絕皇上和皇后的美意,想必是其意已堅,本座也不便相勸。」說著突然素手用力,那柄精工製作的折扇竟然化成齏粉。

  長樂公主一聲驚叫,美目之中淚影漣漣。鳳儀門主歉疚地道:「本座一時失手,毀了你的折扇,這樣吧,本座賠償一把好的給你。」

  長樂公主只覺的心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怒沖沖道:「不必了,不過是一把折扇,門主不必自責。」雖然是這樣說著,可是她的明眸之中投射出刻骨銘心的恨意,就是鳳儀門主也覺得心中一寒。

  這時,竇皇后開口道:「長樂你身子不好,見你面色蒼白,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長樂強忍著心中悲憤,告退如儀,只是腳步有些踉蹌,剛才站在遠處的綠娥對這一切卻是沒有絲毫察覺,只是覺得公主神情不好,連忙攙扶她返回寢宮,剛走了不久,突然遠處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道:「殿下,怎麼你也在這裡?」

  長樂疲倦的抬眼望去,卻是韋膺和一個小太監站在那裡。若是從前長樂定然會藉故離開,可是現在她卻是幾乎不能思考,有些怔忡地問道:「韋大人怎會在此?」

  韋膺容色隱隱帶著欣喜道:「臣已經進了中書省,在皇上身邊侍奉,方才皇上得知鳳儀門主駕到,特意派臣前來稟報娘娘,請門主多留一會兒,皇上想請門主晚膳。」

  長樂聽到鳳儀門主四個字只覺得心中怒火燃燒,正要離去,卻只覺得頭暈目眩,嬌軀軟倒在地。綠娥驚叫一聲,她力氣不大,雖然勉強攙住了公主,卻是力不從心,這次前來覲見皇后,長樂公主本來就沒有多帶宮女,這裡又不知因為什麼緣故,竟然沒有宮女內宦,唯一一個小太監又是年紀幼小,根本不可能攙扶公主,無奈之下,綠娥只得抬目向韋膺望去,雖然韋膺乃是男子,但他畢竟是公主的「未婚夫」,雖然綠娥知道公主另有所愛,可是總不能讓公主這樣昏迷倒地吧。

  韋膺略一遲疑,急步上前伸手相攙,道:「附近可有房間,讓公主在那裡休息一下,也好召太醫來診脈。」

  綠娥喜道:「多謝韋大人提醒,這裡是御花園西側,旁邊是端妃娘娘的寢宮,拜託大人相助將公主送到那裡。」

  韋膺將公主抱起,道:「那麼就請綠娥姑娘帶路。」

  綠娥對那個小太監道:「你快些去稟報長孫貴妃,就說公主忽然暈倒了,請娘娘到端妃娘娘寢宮來接公主。」

  小太監連連答應,轉身跑開了。韋膺抱著長樂公主跟在綠娥的後面,綠娥雖然匆匆走著,卻始終留意身後,只見韋膺眼中閃過又憐又愛的神色,也不由心生同情,心想若是公主因此改變心意,倒也不錯。

  沒走多遠,綠娥可能是走的太匆忙,不小心一跤跌倒,不由摀住腳踝痛呼起來,韋膺焦急地道:「綠娥姑娘,你怎麼了?」

  綠娥苦笑道:「韋大人,奴婢怕是走不動了。」

  韋膺高呼道:「可有人在附近麼?」

  綠娥也喊了兩聲,可是最後綠娥只能無奈地道:「韋大人,勞煩你順著這條路向前不遠,就是端妃娘娘的住處。」韋膺猶豫地道:「後宮之中,我多有不便。」

  綠娥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您若還要顧慮,只怕公主病情加重。再說,您和公主尚有婚約,應該無妨的。」

  韋膺只得道:「綠姑娘請在這裡稍等,我這就讓人來援救姑娘。」說罷,繼續沿著小路向前,不一會兒,韋膺有些糊塗了,前面竟然出現兩條道路,自己該走哪一條呢,想了一想,他沿著左手那條小路向前走去。又過了片刻,前面出現一間宮殿。他欣喜得走上前,敲開宮門,卻只有一個老太監出來迎接,他驚慌地道:「這位大人怎會到此。」

  韋膺苦笑道:「我是韋膺,長樂公主突然昏倒,我想送她到端妃娘娘宮中,沒想到卻走錯了路。」

  那個太監誠惶誠恐地道:「這裡久已無人居住,請韋大人先送公主進來休息,老奴這就去叫人。」

  韋膺只得道:「煩勞你了,麻煩你去找人過來照料公主。」

  那個老太監離開之後,寂靜的宮殿之內只有韋膺和長樂公主兩人還在,看著躺在床榻之上,容顏蒼白的麗人,韋膺心中波瀾頓起,他本是名門之子,又是天資聰穎,得人敬重,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固執的拒絕了他,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生出怒氣,可是目光一落到長樂公主身上,卻是變的溫柔和煦,雖然遺憾,可是長樂公主卻是讓他心中敬佩的女子。

  緊閉的殿門讓寢殿之內光線幽暗,不由令人生出曖昧的感覺。韋膺只覺得心緒加快,寢殿一角,香爐之內焚燒的香料氣味越來越濃厚,韋膺心中越來越覺得按耐不住,看向長樂公主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晦暗不明。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5:09     標題: 23

  唉,看到這兩天的書評,我連續念了半天的阿彌托佛,幸好我沒有打算那麼寫,為了不想挨罵兩天,所以才發起投票,希望大家決定下一章是週六還是週一出,沒想到又引起了許多人的誤會,我哪裡會強迫大家投推薦票啊,想想,這麼多投票也不容易,因此決定提前發文,不過下週一可沒有了。

  終於,韋膺走向長樂公主,剛剛走到公主身邊,突然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韋膺一驚,連忙退到一邊,這時,殿門被大力推開,長孫貴妃帶著十幾個宮女內宦闖了進來,看到殿中情景,長孫貴妃眼中閃過怒色,她也不說話,只是一揮手,一個太監走上前將殿角的香爐蓋上,幾個宮女走到榻前,將長樂公主扶起,然後一頂宮中使用的軟轎抬了進來,宮女們將公主扶到轎中,迅速抬走。韋膺一臉的迷糊,上前道:「娘娘終於來了,那位小公公已經稟告娘娘公主昏倒的事情了麼,娘娘可是看到綠娥姑娘才會想到臣可能走錯了路途。」

  長孫貴妃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本宮得到通報,說是長樂遇到危險,因此急急趕來,想不到卻是韋大人不顧嫌疑,和長樂獨處殿中,正要責問於你,你如此說是什麼意思。」

  韋膺坦然將事情講了一遍,長孫貴妃面色數變,終於道:「原來如此,韋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長樂乃是孀居,多有不便,大人理應避嫌才是,周尚儀,你去把綠娥帶回翠鸞殿,韋大人還有旨意在身,還是快去辦事吧。」說罷長孫貴妃就要轉身離去。韋膺連忙道:「不知道臣是否可以前去問安?」

  長孫貴妃略一猶豫,可是想起哪爐宮中秘製有催情作用的熏香,終於冷冷道:「不必了,大人是外臣,理應避嫌。」

  望著遠去的長孫貴妃,韋膺只覺得渾身一片冰冷,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夢寐以求的佳人。

  回到翠鸞殿,招了太醫前來診脈,說是公主急怒攻心,再加上身子虛弱,才會暈倒,長孫貴妃雖然有些奇怪,畢竟這一年多來,長樂公主身子還是不錯的,但是總算沒有大礙就好,可是她心中卻將竇皇后恨透了,自己好好的女兒,被她召去之後竟然成了這副模樣,怎不叫她心痛難忍。可是這口氣卻是出不得的,人家是皇后,太子又是她的親生兒子,自己有什麼法子呢。越想越是惱怒,這時,看到綠娥被周尚儀帶了回來,她大怒道:「綠娥,本宮如此信任你,讓你親自照顧公主起居,雖然因為你年紀輕,沒有讓你做尚儀,可是本宮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構陷公主。」

  綠娥連叫冤枉,爭辯道:「奴婢並沒有此心,娘娘明察,實在是情況危急,韋大人也是皇上認可的駙馬,奴婢實在是沒有構陷公主的意思。」

  長孫貴妃怒道:「你還敢狡辯,不論韋膺是何等身份,你跟著公主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公主的心意,若是今日本宮晚去一步,只怕長樂名節受損,就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嫁給韋膺,無論本宮和皇上如何心意,總是要長樂自己許可才行,你這賤婢,肆意妄為,若是損了長樂名節,就是你死上一千次,也難辭其咎,周尚儀,給我將這賤婢帶下去重重的打。」

  幾個太監將哭喊的綠娥拖了下去,周尚儀下去執刑,長孫貴妃疲倦的坐下,看看身邊的田尚宮,道:「綠娥這丫頭本宮素來寵愛,特意遣來伺候貞兒,想不到今日如此糊塗,本宮想明日就將她攆走,你說呢?」

  田尚宮神色一動,低聲道:「娘娘,綠娥跟著娘娘多年,又伺候公主這麼長時間,公主的心事她總是能夠知道一些的,如果攆了出去,只怕胡言亂語,有損公主清譽,今日之事,娘娘帶去的都是老成厚道的宮女太監,是斷斷不會出去胡說的,如今除了綠娥只有韋大人知道,奴婢想韋大人不會敢胡說,若是有流言蜚語,就是皇上也饒不了他,倒是綠娥,是絕對不能讓她出去亂說的。」

  長孫貴妃雖然心性慈和,可是深宮多年,又是貴妃之尊,哪裡不明白田尚宮所說有理,心下一狠,心道,為了長樂的名節,本宮也顧不得你是無辜還是有心了。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看了田尚宮一眼,田尚宮會意,出去對著正在監刑的周尚儀使了一個眼色,周尚儀心領神會,不過片刻,外面慘叫之聲猝然停止。周尚儀回來稟報道:「啟稟娘娘,綠娥受刑不過,已經身死。」

  長孫貴妃歎息道:「將她好好安葬,對外就說是急病身亡,對她的家人也要好好撫恤。」

  田尚宮又道:「娘娘,這次報信有功的那個小太監小六子,也應該將他調到娘娘身邊服侍,免得他走漏風聲。」

  長孫貴妃神情一震,道:「這個孩子,虧得他了,若非他看見此事前來稟報,只怕,唉,長樂性子貞烈,若是醒來之後,恐怕寧可一死,以雪恥辱,也不會甘心下嫁的。你去安排吧,這個孩子既然如此聰慧忠心,就讓他留在長樂這邊,讓他留心,不能讓這些吃裡爬外的奴才害了長樂。」

  田尚宮笑道:「奴婢這就去辦,娘娘放心。」

  這時,一個宮女出來道:「娘娘,殿下醒了。」

  長孫貴妃連忙走進寢殿,只見長樂公主容顏慘淡,一看到她便淚如雨下,長孫貴妃心痛的上前,將長樂公主攬在懷中,道:「貞兒,你可是受了什麼委屈,快說給娘知道,若是有人對你無禮,娘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替你報仇。」

  長樂公主苦了很久,這才止住哭聲,將事情說了一遍,長孫貴妃越聽越是氣怒,她知道那把扇子乃是女兒寄托相思之物,如今被人毀去,怪不得她悲憤暈倒,可是鳳儀門主就是皇上也不能將她怎樣,想來想去,長孫貴妃打定主意道:「貞兒放心,你二哥和她們誓不兩立,你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不過是把扇子,我讓雍王妃再送一把給你。」

  長樂公主泣道:「母妃,還是不要多事,江——他身體不好,若是聽了此事不免氣惱傷身,孩兒擔心的很,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長孫貴妃苦笑道:「你這孩子,總是為了別人著想,好,娘就不去告訴她們,不過你父皇那裡我可得去說一聲,總不能這樣委屈了你,就是不為你報仇,也不能讓你父皇再來迫你下嫁。」

  長樂公主抽噎道:「全憑母妃作主。」

  離開了翠鸞殿,長孫貴妃從憤怒中清醒過來,無論皇上如何寵愛長樂,畢竟竇皇后和鳳儀門主都是他們母女得罪不起的,若是自己想要去找回公道,只怕只是能讓皇上為難罷了,越想越是悲傷,長孫貴妃心想,至少也要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她知道皇上這個時間應該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就匆匆趕去,得到允許之後,長孫貴妃踏入了御書房,可是一眼看到皇上身邊坐著紀貴妃,長孫貴妃心中就是一寒。

  李援看到長孫貴妃,笑道:「哎呀,今日愛妃怎麼也來了,正好,一會兒朕要請鳳儀門主晚膳,愛妃也一同去吧,你和門主也是舊識,也正好敘敘舊。」

  長孫貴妃滿腔憤怒化成冰霜,她知道李援是絕對不可能替自己作主了,只得強顏歡笑道:「臣妾是來稟報皇上,長樂突然病倒,臣妾想將長樂送到無塵庵暫時休養幾日。」

  李援大驚道:「朕前幾日見長樂還是容光煥發,怎麼今日竟會生病了,宣了太醫沒有?」

  長孫貴妃正要說話,紀貴妃卻開口道:「皇上,長樂身子一向柔弱,依臣妾之見,不如早為長樂完婚,也好沖沖喜。」

  李援聽了微微點頭道:「愛妃說得有理,長孫,你意下如何,長樂的婚事已經拖了很久,若是能沖沖喜也是好的。」

  長孫貴妃口氣冷淡地道:「皇上心意是好的,可是長樂性子固執,這樁婚事她一直不肯,只怕皇上這道旨意一下,長樂就會一病不起了,皇上若是想為長樂著想,還是讓她出口調養吧。」

  李援不是遲鈍的人,一看長孫貴妃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再一聯想這幾日皇后和紀貴妃總在自己耳邊攛掇長樂的婚事,心中瞭然,長樂他素來寵愛,當初長樂遠嫁南楚,卻是無怨無尤,令李援至今心有愧意,如今自然是不願再強迫她,想到這裡,他不由心中生出惱怒,便道:「愛妃,你這就送長樂去暗中休養吧,傳我的旨意,讓柔藍去陪陪長樂,長樂素來喜愛那個孩子,也好寬寬她的心。」

  長孫貴妃大喜道:「多謝陛下,臣妾這就去送長樂出宮休養。」說罷轉身出了御書房,紀貴妃面色卻是有些不豫。李援看來他一眼,淡淡道:「長樂這孩子為大雍犧牲良多,朕只想她後半生過得如意,以後這樁婚事就不用提了,還是讓她自己作主吧,我想長樂不會做出不合禮法的事情的。」

  長樂公主雖然不希望江哲知道今日之事,可惜事與願違,我已經得知了詳細經過。說起來,在鳳儀門勢力極強的後宮,有幾個小太監敢去打擾鳳儀門布下的局,小六子,原名柳傑,他就是小順子收的記名弟子之一。

  當初我想在皇宮之中安插幾個人,可是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現在後宮的勢力打扮都掌握在太子和鳳儀門的手裡,若是這個密探洩了身份,那麼不僅我要被治罪,雍王殿下也脫不了干係,在我江哲為難之事和小順子商議之後,過了一個多月,小順子告訴了他已經辦完了這件事情,他的法子也很簡單,就是潛到皇宮的外圍,在幾處偏遠宮殿找了幾個資質尚可的小太監,小順子本就是這樣的出身,自然知道他們的苦楚,所以憑著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很快就得到了他們的崇拜和認可,然後教給他們一些武功,這樣一來,他們就成了小順子的記名弟子,會了武功,再加上小順子時不時的點撥,他們就如同被雕琢過的璞玉一般大放光彩,很快,就能夠辦事了,這個法子雖然不是很好,有些後患,可是無可奈何之下,我也只能認同了,而在我得知皇上曾經和長樂商議過太子之事後,特意讓小順子安排他們小心留意公主的安危,所以他們才能夠在千鈞一髮之際請出長孫貴妃,救了公主。也因為這個緣故,我當晚就知道此事,雖然有些事情,小六子不可能目睹,可是卻也能猜測出來一部分。

  聽聞此事,我只覺得心口劇痛,吐血不止,嚇得小順子連忙召來醫士,直到半夜,我的病情才穩定下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當日飄香慘死之事,心中悲痛難忍,鳳儀門啊鳳儀門,當日你們害死我的飄香,今日又要加害公主,我若是不能剷除你們,死不瞑目。

  第二天醒過來,看見小順子自責的神情,他是在責怪自己不該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吧,其實我遲早會知道的。過了一會兒,雍王和石彧走了進來,滿臉關切之色,李贄焦急地問道:「隨雲,你怎麼會突然發病。」

  我看著雍王的神色,他是這般焦急,讓我心中莫名感動,可是那是我心中最深的傷口,也是我的逆鱗,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願講出來的,只得微笑道:「讓殿下憂心了,哲不過是舊病復發罷了,只要休息幾日就會好的,不知道現在外面情形如何?」

  李贄憂慮地道:「隨雲不如好好休息,現在也沒有什麼急事。」

  我苦笑道:「恐怕是要耽擱幾日了,小侯爺的毒傷我雖然診治過,可是現在卻無力為他針灸,小順子,你用我教你的針法先替小侯爺針灸一次,這樣可以暫緩毒性,我昨日開的方子讓他連服七日,然後我再親自替他驅毒,這幾日,太子和鳳儀門應該忙著和齊王商議兵變的事情,殿下可要好好監視他們的行動,臣雖然舊病復發,可是應該不會有大礙,還請殿下放心,每日按時將情報送來,臣這段時間若是一鬆懈,只怕局勢就會無法控制,那樣就愧對了殿下待我的恩情了。」

  李贄無奈之下,只得道:「隨雲你要量力而行,子攸,你好好和隨雲商議,多替他分擔一些重擔,他的身子可不能有損啊。」

  石彧點頭道:「殿下放心,臣必定會鼎力協助隨雲行事。」

  在我養病這幾日,情報如同流水一樣傳來,自從齊王回京以來,太子的勢力可是全力以赴,齊王的軍隊開始暗中調動,看來齊王已經完全投入了太子一黨了,雖然覺得有些意外,可是很明顯的,鳳儀門還是準備兵變的,所以我們也就沒有放棄計劃。

  齊王的異動是瞞不過雍王和秦大將軍的,但是卻也無法阻止,因為齊王在長安附近的軍隊是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名義來運動的,而且還看不出他們的目標,所以雍王和秦大將軍的軍隊都開始提高了戒備,長安附近,風雨欲來。

  寒園之內,身體漸漸好轉的我在替姜海濤針灸之後又是幾乎累得病倒,這次雍王可是不許我再耗費心力了,我幾次爭執之後也只能無奈地好好修養了,反正現在雍都附近的軍力佈置雍王一清二楚,我倒也能夠安心休養,反正若有急事,雍王也得來問我的。

  這一日,我正在房內看著前幾日搜集到的孤本,董缺進來道:「公子,姜小侯爺前來求見。」

  我放下書卷,道:「怎麼,他已經可以下床了麼,果然是底子好,想不到這麼快就痊癒的差不多了。對了,那件事情怎麼樣?」

  董缺神色帶了一些譏諷道:「恐怕是隱瞞不住了,他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這幾次霍氏回去都是形容憔悴,東宮侍讀劭彥劭大人已經起了疑心。」

  我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讓這件事情結束吧,記著,最好是弄得沸沸揚揚。」

  董缺躬身行禮道:「屬下明白,還有一件事情,李爺方才從外面回來,又很匆忙地走了,說齊王似乎被控制住了。」

  我聽了一愣,轉而笑道:「怪不得這些日子齊王的手下這麼活躍,卻是沒有齊王一貫的狠辣老練的作風,原來是有人挾天子以令諸侯,罷了,這樣也好,到時候雷霆掃穴之時可以容易一些,等小順子回來,讓他來見我,跟他說我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有什麼事情還是跟我說一聲,最多我讓他去處理,自己不費心思就是了。」

  說到這裡,我不由苦笑,現在雍王、小順子上下聯手,我幾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報了,雖然他們是為我好,可是我怎能放心呢?

  董缺躬身答應,轉身出去,片刻之後,姜海濤走了進來,雖然是毒傷初癒,可是他的面龐上已經有了健康的血色,步伐仍然輕浮,卻已經十分輕快。進來之後,他躬身施禮道:「海濤多謝江大人救命之恩,連累大人舊疾復發,海濤真是十分不安,因此特來問候。」

  我指了一指椅子道:「按理,小侯爺是殿下的血親,哲不應該受你的大禮,可是江某總算為你耗費了心力,受你的大禮也不算過分,小侯爺請坐,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想和江某商量?」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5:31     標題: 24

  武威二十五年九月十四,帝下詔秋狩,變將起。

  ——《雍史。高祖本紀》

  姜海濤用崇敬的目光望著江哲,他可是很清楚這個人的份量,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客院養病,可是雍王妃常常來看望他,不免和他說了一些事情,而姜海濤最好奇的就是這個病弱的幾乎隨時都會沒命的青年。明明自己都要自身難保的樣子,卻是救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聽說表叔雍王對他可以說是言聽計從,所以姜海濤就用當面致謝的理由進了寒園。一進寒園,姜海濤便知道雍王果然對這位江大人十分重視,寒園守衛的森嚴,恐怕還要勝過雍王身邊的守衛。

  我微笑著看向這個少年,年紀不大,臉上帶著稚氣,一雙明晰的眼睛讓人可以立刻看穿他的心事,這樣一個明快的少年,令我不禁生出好感,可是疑惑也同時產生,身為東海侯獨子,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雙眼睛。想了一想,我技巧地問道:「小侯爺乃是將門虎子,想來一定是深通水戰,今日前來不是要來借閱我收藏的《海洋圖志》的吧?」

  我這個問題卻是問得巧妙,《海洋圖志》對於尋常人來說只是一本深奧難懂的破書,但是對於擅長水戰和造船的姜氏來說,卻是萬金難求,這本書原本已經散失民間,但是在我狀元及第之前,卻無意中得到了半部殘本,對我來說,這種珍貴的孤本乃是萬金難求,在我入翰林院之後,從翰林院浩如煙海的典籍之中,收集到了部分殘篇,憑著自己的學識和博覽群書的基礎,我將這本書修繕完整,我將此書獻給南楚朝廷的時候,卻是無人重視,只是作為孤本送入了崇文殿。原本這本書也就如同被黃土掩埋的珠玉,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可是大雍再議和之時,雍王曾經要求南楚獻上典籍,這本《海洋圖志》也就因此重新回到我的手裡,對於這本書我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將它留了下來,不知怎麼,雍王手中有一本《海洋圖志》的孤本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雍王將這本書賞賜給我的消息也被人得知,大雍有識之士還是不少的,曾有不少人希望一見,卻都因為我一向不見外客,無從著手,今日我用這個問題盤問姜海濤卻是其意甚深,若是那位敗走東海,因此自稱東海侯的姜永姜侯爺真如情報中所說那樣精通水戰,目光深遠,那麼這本《海洋圖志》焉能不被他提及,若是姜小侯爺知道此書,那麼說明姜永對這個愛子十分看重親近,那麼這個少年流露出的表象便是虛假的,若是他一點也不知道,除非是此子不堪造就,否則就是姜侯爺存心放縱愛子,可是我看這個少年純真無邪,資質上佳,宛若渾金璞玉,這兩個原因恐怕都讓我難以相信。

  姜海濤站起身興奮地道:「海洋圖志,我聽爹爹說過多次,爹爹還歎氣說,可惜不能親眼目睹。你真的肯借給我看麼?」他的神情振奮激昂,這是一個少年看到心愛之物的神情,卻是越發顯得胸無城府。我心中好奇,這位姜小侯爺是個怎樣的人呢,便道:「董缺,你去把我那本《海洋圖志》拿來。」

  片刻之後,那本我重新抄錄編撰的《海洋圖志》拿來了,我遞給姜海濤之後,笑道:「不過我不能白白借給你看,你每看完一篇之後,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若答的好,我就允許你繼續看下去,若是答不出來,就不許你再看了。」

  姜海濤神色自若地道:「海濤雖然年幼,可是常年跟隨父親,有些事情雖然不甚了了,可是也能略知一二,只要江大人不要問得太難,海濤自信可以答出來。」

  我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會故意為難你。」說著示意董缺將書拿出,放到書案上,姜海濤知道這種珍貴的書籍,自己是不能親自翻閱的,便興沖沖地搬了椅子坐到書案前,董缺站在一旁替他翻頁。

  他看完一篇之後,我尋了幾個問題問他,他果然是對答如流,有些問題雖然答得淺薄,可是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是很突出了尤其令我驚訝的是,在我修繕這本書的時候,涉及到很多缺失的內容,雖然我補充上了從其他海事典籍中整理出來的內容,可是還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在那樣的地方,我都在旁注中標明了從何處得到這種見解,還有其他幾種見解和我最後的判斷,這些地方我故意問他,他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有些還明顯比我的論斷要正確一些。接下來幾天,我和他每日交相問難,其樂無窮。

  最後,我除了得到姜海濤乃是天生的水軍統帥之外,還得到一個結論,他是一個除了水之外什麼都不大關心的直性子人,若是駕船出海或者是水上作戰,他絕對是一個好將領,可是其他的事情,還是不用指望他了,想來姜永定然是又是欣慰又是苦惱吧。微微一笑,我寫了一封短柬讓董缺收藏起來,董缺慢吞吞的收了起來,這些日子,我給了他好幾張短柬,不過董缺倒是聰明人,一張也沒有看,也沒有問我到底要做什麼。

  這一天我正在花園中賞菊,雍王李贄來到我面前,沉聲道:「隨雲,現在局勢已經是一觸即發了。」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請講。」

  李贄道:「父皇宣佈,後日前往獵宮舉行秋狩,在京皇族都要參加,齊王上書告病,但是父皇卻要他抱病同行。」

  我若有所思地道:「看來皇上也是很小心的,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舉行秋狩呢?」

  李贄歎了口氣道:「這幾日發生了很多瑣碎事情,真是一言難盡,本王原本以為不需要勞煩隨雲,可是現在看來,只得辛苦你了。」

  我正容道:「殿下對哲厚愛如此,若是哲不能在關鍵時候為殿下效力,豈不是辜負大恩,請殿下直言就是。」

  李贄歎了一口氣,給我講了這幾天的情形。

  自從九月初三我病倒之後,在我養病期間,齊王初時只是小動作不斷,但是雍王乃是軍略大家,沒有多久就發現,齊王的軍隊唯一的目的就是準備伏擊。

  今日李援下詔舉行秋狩,這次隨行禁軍兩萬人,由秦大將軍親自統領,秦青為副,裴雲、夏侯沅峰都會隨行,太子、雍王、齊王都奉詔同行,除此之外,竇皇后、紀貴妃、長孫貴妃、顏貴妃、長樂公主李貞、靖江公主李寒幽都會隨駕,在京中留守的是丞相韋觀和傷勢好轉的侍中鄭瑕,負責京中安全的是另一位禁軍統領譚義,另外大臣隨駕不計其數,其中值得我注意的是魏國公程殊、齊王妃秦錚的父親中書侍郎秦無期、新入中書省不久的韋膺和太子少傅魯敬忠。

  這還不算,皇上下詔這次雍王和齊王都只能帶百名近衛,秋狩期間,一切以軍令行事,撫遠大將軍秦彝就是統帥,看來皇上已經知道如今的緊張局勢了。

  齊王上書推辭隨行不果之後,齊王的軍隊就停止了行動,但是雍王判斷,這些軍隊只要一夜之間就可以急行百里,可以在回京之路上伏擊皇上的聖駕,而且齊王調軍的理由都很充分。當然雍王也做了準備,可以隨時阻擊齊王的軍隊,只是這樣一來,必然會釀成大戰。

  但是令雍王和屬下將領幕僚不解的是,為什麼齊王會同意隨駕,這樣一來,絕對沒有人可以指揮齊王的軍隊進攻聖駕的。

  我看著手中的情報,也不由皺緊了眉,有這樣的結果我是能夠想到的。就在前日,雍王送了一封密信給秦大將軍,信上告知李寒幽身世可疑,雖然沒有顯示證據,可是李寒幽確實是自幼失散,後來被鳳儀門送回靖江王府的,這樣一來,至少也會讓秦大將軍生疑,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效果我已經知道了,那封信一到大將軍府,程殊就被請了過去,然後秦勇也被召去,雖然不知道他們商議了什麼,可是秦勇已經趕赴秦大將軍軍中坐鎮,事實上,秋狩期間,秦彝所掌握的軍隊就在秦勇的控制之下。我原本就不指望他們相信,只是讓他們戒備罷了,這樣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

  另外,就在昨天,東宮侍讀劭翰林的妻子霍氏懸樑自盡,然後一夜之間,太子逼姦臣妻,令其羞愧自盡的消息傳遍了全城,雖然只是街談巷議,可是和太子從前所為一對照,倒是人人都很相信,雖然皇上可能還不知道,可是秋狩之後,那是絕對瞞不過了,所以太子若是不能在秋狩期間逼宮,那麼恐怕被廢的命運已經難以改變。

  我歎了一口氣,太子雖然被我逼反了,可是為什麼鳳儀門的佈置這麼古怪呢?

  我原本以為鳳儀門會安排齊王的軍隊突然闖入皇上行宮,畢竟兩萬禁軍太子和鳳儀門至少可以控制一部分,裡應外合突然襲擊,我應對的計劃是讓秦大將軍「及時」發現異常,然後設下圈套,那些齊王的軍隊一旦到了,有秦大將軍和雍王出面,無論齊王如何,我方都可以控制住局勢,然後在各派高手的配合下,一舉剷除鳳儀門。可是現在卻不是這樣,最近的齊王軍隊也在秋狩地點兩百里之外,而最近的秦大將軍的軍隊在百里之內,雍王軍隊則也是兩百里之外,那麼,我絕對不相信憑著鳳儀門主的門下弟子就可以謀反成功,而且鳳儀門主根本還在棲霞庵,沒有準備同往秋狩。在我預料中,鳳儀門主應該會隨駕的,可是現在卻是全然不同,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局勢會怎樣發展呢,鳳儀門主果然是非同反響啊。齊王的軍隊不比雍王的軍隊多,如果兩軍交戰,又沒有齊王在軍中,那麼是絕無可能成功的,現在禁軍有秦大將軍掌控,叛亂是不可能的,那麼鳳儀門憑著什麼造反呢?

  對於實際上的軍務,我可是不如雍王和那些將領的,反覆商議之後,仍然得不到太子可以逼宮成功的可能,可是若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他們是絕對不會進行的,最後,我們只得商議好,由長孫冀帶著雍王的軍隊隨時出擊,阻擊齊王的軍隊,荊遲、司馬雄隨行護駕,石彧等人在京中主持大局,慈真大師指派了五十名各派高手擔任雍王近衛,並且坦言是幾大門派的共同意思,而他自己則監視鳳儀門主,事實上,像他們這等級數的高手,彼此之間就是隔著幾里路,也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所以,我們是不擔心他會跟丟鳳儀門主的,而小順子和董缺都隨我一同參加秋狩,雖然我病勢未曾痊癒,可是今次事關重大,我如何能夠不去。

  雖然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可是我還是讓小順子傳出我的命令,秘營全部運動起來,一定要可以隨時應對各種變化,這個我倒不擔心,他們都是隨機應變的好手,而且我還把雍王府的令牌給了他們,他們可以隨時得到支持,我緊握雙拳,一定要相信自己,就算是局勢突然有了變化,我也可以力挽狂瀾,更何況現在還看不到雍王和我的佈局有什麼欠缺呢。

  棲霞庵中,鳳儀門主站在月光之下負手而立,在她身後,兩側站立著她的親信弟子,聞紫煙、蕭蘭、鳳非非、謝曉彤、燕無雙、李寒幽,除了梁婉已經瘋癲,凌羽負傷不在,秦錚難以脫身之外,所有人都到齊了,而在這些弟子的身後,站立著一共百名的女劍手,都是衣衫如雪,面色冰寒,她們就是鳳儀門主親自培養出來的鳳儀門的中堅力量,這些女子都是自幼被鳳儀門收養,她們所練習的太陰真經少了一部分關鍵,所以她們個個無情無慾,心冷如冰,在她們眼中,只有忠誠和殺戮。

  良久,鳳儀門主淡淡道:「秋狩期間,就是我們發動之時,此事務要成功,否則我鳳儀門就要萬劫不復。」

  聞紫煙寒聲道:「師尊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若是我們還不成功,那就是天命如此。」

  梵惠瑤冷冷道:「我從來不信什麼天命,紫煙,你記著,我雖然不能親自前往,可是你們務要精誠合作,寒幽,曉彤,皇上那邊的事情由你們負責,秦錚到時候會聽從你的命令,秦蘭、非非,你們要負責配合太子清剿所有反抗勢力,紫煙、無雙,你們要負責圍殲雍王,本座還要對付那個多管閒事的慈真,就不能去支持你們了。」

  眾人單膝點地道:「弟子遵命。」

  梵惠瑤也不讓她們起身,又道:「還有一個人會配合你們,他是本座秘密所收的記名弟子。」

  隨著她的語聲,一個男子從房內走了出來,聞紫煙等人目光落到他沒有遮住的面容,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梵惠瑤淡淡道:「他乃是鳳儀門的護法,這次,你們要多多聽從他的意見。」

  聞紫煙等人突然明白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事情,卻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恭謹的應聲。

  鳳儀門主看看迷茫的夜色,道:「縱然是雍王他們如何猜想,也不會想到本座的佈局,哼,他們想迫使太子謀反,難道本座不知道麼,只有太子和魯敬忠才會相信李援確實準備廢黜太子,卻不知道,本座認識李援多年,對他的個性很瞭解,他雖然已經有了這個心意,卻還沒有下決心,不過這樣也好,李援若是動搖,必然會對我們不利,再說,太子謀反成功,也是後患無窮,以後更要依賴本門。你們聽著,事成之後,我鳳儀門就是大雍的幕後主宰,所以你們必要盡心竭力。」

  聞紫煙等人眼中都湧起強烈的野心,作為女子,她們即將完成無人能及的事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讓她們自豪和驕傲的呢?

  齊王府內,重重簾幕之後,李顯神色慵懶的躺在軟榻之上,神色一片冷漠,秦錚神色有些不安的走過來,端來一碗參湯,道:「王爺,請用參湯,明日就要起程秋狩,您還是早些安歇吧。」

  李顯看著秦錚,嘲諷地笑道:「好啊,齊王妃,你很厲害,一碗藥就讓我手無縛雞之力,看來你對師門可是忠心不二啊,卻忘記了什麼是三從四德。」

  秦錚落淚道:「王爺,妾身實在是為了你好,從前妾身雖然是奉命接近殿下,可是妾身對王爺卻真的是一片真情,可是我是不能反抗師尊的,而且她們說得不錯,若是太子登基,王爺可以位極人臣,妾身和孩兒也可以安然無恙,若是雍王繼位,不僅妾身和孩兒性命難保,就是王爺你也是遲早會被雍王所害,若不是為了王爺,妾身寧死也不願傷害王爺。」

  李顯苦澀地一笑道:「我是不是也是口是心非呢,雖然責罵你,可是我竟然也希望你能成功,否則,真的是要一家人共上黃泉路了。」

  秦錚激動地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師父絕不會失敗的。」

  李顯歎了口氣,心道,真的會這麼容易麼,他想起那張清瘦文弱的面龐。

  今夕何夕,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宵難寐啊。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6:00     標題: 25

  武威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帝至獵宮,至夜,太子安叛,雍王危殆。

  ——《雍史。高祖本紀》

  南楚同泰二年九月二十,賊矯詔命雍王覲見,為哲識破,哲臨危受命,指揮若定,雍王得以突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是昏昏沉沉的在馬車裡面睡到了獵宮的,獵宮是大雍皇室每年秋狩所使用的行宮,位於驪山腳下,有大小幾十處宮院,禁軍在三面紮營,將行宮護在當中,皇上自然是在行宮的正殿曉霜殿駐駕,皇后、紀貴妃、顏貴妃分別居住在附近的幾處宮院,長孫貴妃則和長樂公主住在東側含香苑,含香苑遍地菊花,李援有意讓近日鬱鬱寡歡的長樂公主疏解一下愁緒。太子住在東側的玉麟殿,而雍王住在西側的雅寧軒,齊王住在西側的宣華苑,我可是知道現在自己是經不住奔波的,所以特意服了藥,一路上沉沉睡去,直到安頓下來之後,我才清醒過來。

  小順子告訴我,皇上已經下旨,今日旅途疲勞,各位殿下和大臣都不用去問安,明日會獵之時再去朝拜即可。我問道:「太子和鳳儀門是否有情報傳來?」

  小順子道:「還沒有,除了秦大將軍帶著秦青將軍親自佈防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

  我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佈防圖,秦大將軍不愧是名將,佈防無懈可擊,保護皇上居處的是秦青帶領的三千東營禁軍,保護獵宮東側宮殿的是南營禁軍黃統領,保護西側的是北營禁軍統領裴雲,負責大內侍衛的是侍衛總管冷川,而從西側進入中宮必須通過的月華門,以及從東側進入中宮的鍾萃門,都被保護中宮的禁軍和大內侍衛嚴密控制,想要兵變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過,我淡淡苦笑了一下,秦大將軍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有些偏心的,這種安排,雖然將秦青置於控制之下,但也有讓秦青在有事之時立功的打算。

  夜深之時,我和雍王一邊品茗一邊討論著局勢,我有些不安,可是雍王倒是十分沉穩,對他來說,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險,早已不會因此而擔憂苦惱了。一更天才過,突然司馬雄進來稟報道:「殿下,韋大人前來傳旨。」

  雍王和我都是一愣,韋膺來了,轉念一想,這也難怪,這次皇上秋狩,只帶了韋膺替他擬旨,其餘文官都沒有帶來,再說近年來韋膺十分得寵,日日在君王身側,不知道有多少詔旨是韋膺的手筆,雍王不比尋常,若是皇上有旨意,自然應該是韋膺來的。我陪著雍王走進正殿,只見韋膺紫衣綬帶,風度翩翩,氣度閑雅,看到雍王,他笑道:「殿下,臣奉陛下口諭,前來傳旨,請殿下跪接。」

  雍王看了我一眼,俯身拜下,我也跟在後面跪下,而荊遲和司馬雄雖然也跪下,卻是虎視眈眈的望著韋膺,今日的局勢,是誰也不敢懈怠的。

  韋膺似乎對這種緊張的局勢毫無所覺,道:「皇上口諭,宣雍王李贄前往曉霜殿見駕。」

  李贄口稱遵旨,起身之後卻笑道:「韋大人,不知道父皇有什麼吩咐,今日早些時候不是說不用我們去問安了麼?」

  韋膺道:「皇上本來很疲倦,可是小睡之後卻是精神好多了,皇后娘娘和幾位貴主都在伴駕,共同品茗閒話,方才皇上起意,所以詔幾位殿下和長樂公主前去參加家宴。臣已經去太子和長樂公主那裡傳過了旨意,這就要去請齊王了。」

  雍王略略放心,道:「韋大人請去傳旨吧,本王這就去覲見父皇。」

  韋膺傳旨已畢,行禮之後告退而去。雍王笑著對我說道:「韋膺有相輔之才,將來可以重用。」

  我正要附和,可是心中卻無端生出一種寒意,韋膺的表現堪稱完美,可是為什麼我卻覺得有些不妥,下意識的,我全力側耳傾聽,這時,韋膺已經走到了雅寧軒門外,這時,我聽到他鬆了一口氣的聲音,然後聽到了低微的輕笑,那是一種志得意滿的笑聲。

  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一向中立的韋家一直風平浪靜,而鳳儀門全力拉攏秦家,雖然可能是因為秦家掌握兵權,可是對韋家總不該一點動作也沒有啊。再想到,太子東宮事發,韋膺奉命監護太子,鄭侍中御前會議上態度明確的指責太子,隨後朱雀門前遇刺。長安血夜,襲擊慶王侍衛的蒙面人和刺殺鄭侍中的刺客都是男子,韋膺應該是武功不錯的,這是小順子曾經無意中說過的。越想,我越覺得已經身陷羅網當中,如果韋膺甚至韋家和鳳儀門已經有了勾結會怎麼樣。

  我斷然道:「小順子,你去看看外邊可有埋伏,記著,不可露了形跡。」

  雍王等人都是臉色大變,小順子面色一寒,身形隱入夜色當中。片刻之後,小順子回來了,臉色有些蒼白,他冷冷道:「月華門有禁軍埋伏,四下都有鳳儀門弟子隱藏,我看到了聞紫煙,不過不敢接近。」

  雍王面色急劇變化,片刻才道:「韋膺和鳳儀門有勾結。」

  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我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神情變得冷淡從容,輕輕搖動折扇,我淡淡道:「這是我的失算,韋膺的身份可以讓獵宮中很多人相信他的話就是皇上的旨意,另外,我已經想到了鳳儀門的計劃,她們用齊王的軍隊引開我們的視線,而她們真正用來叛亂的乃是禁軍。」

  李贄劍眉一揚道:「禁軍怎會被她們所用。」

  我苦笑一下,道:「殿下和臣都有一個錯誤的想法,如果不能獲得禁軍的控制權,那麼就不可能驅使他們叛亂,而能夠得到控制權的只有秦大將軍和秦青,現在我們可以確信秦青無法控制禁軍,所以就疏忽了一點,能夠控制禁軍的還有一個人,就是皇上。」

  司馬雄和荊遲都是一聲驚呼,我不理會他們,繼續說道:「李寒幽身為公主,又是秦家的兒媳,如果她拿著皇上的旨意,說是奉命指揮禁軍,諸位說會怎麼樣。」

  眾人都是心中一寒,我繼續說道:「李寒幽在禁軍中已經頗有影響,再加上韋膺是隨駕擬旨的大臣,太子又是儲君,只要控制了曉霜殿,那麼殿下就是孤立無援,如今殿下的軍隊在百里之外,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司馬雄和荊遲等人都是十分震驚,但是雍王卻是神色冷靜地道:「隨雲既然已經想通了鳳儀門的佈局,想必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我歎了一口氣道:「殿下果然深知為臣之心,他們這個法子唯一的破綻就是不能引起我們的懷疑,所以他們不敢提前剷除裴將軍,現在殿下唯一的生機就是在此了,這也是他們矯詔招殿下去曉霜殿的原因,他們想在月華門伏擊,一舉殺死殿下,到時候裴將軍也只能俯首聽命,畢竟裴將軍還有身家性命。現在托殿下洪福,臣得以看破他們的佈局,那麼就有生機,請殿下按照臣的安排行事。」

  李贄淡淡道:「隨雲,本王相信你有法子,今日本王的性命就交給你,你下令吧。」

  我躬身一禮道:「都是臣這些日子昧於心傷,這才沒有發現敵人的詭計,殿下不怪罪臣,已經是萬千之幸,多謝殿下仍然相信臣的判斷。」

  李贄還禮道:「請隨雲不必多慮,也是本王這些日子刻意不讓你知道外界情形,才有今日之變,請隨雲下令,本王定會謹尊將令。」

  我直起身子,道:「那麼臣就越俎代庖了,現在殿下必須突圍出去,而在突圍之前,殿下必須會合裴將軍,臣相信裴將軍現在還安然無恙,鳳儀門主行事,必然不會打草驚蛇,裴將軍武功高強,又得軍心,若是用強,只怕會引起殿下懷疑,所以現在小順子立刻去見裴雲,讓他和殿下會合,一起衝出獵宮,裴將軍身邊一定有鳳儀門的刺客隱藏,小順子必須去保護裴將軍,否則殿下就沒有機會突圍了。現在矯詔應該還沒有傳遍全軍,所以殿下突圍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在和裴將軍會合之前,鳳儀門的圍殺就要靠殿下的近衛和各大門派派來的高手支撐了。至於會合地點,我想要由殿下決定。」

  雍王指著佈防圖道:「現在只能從西南方向突圍了,小順子,告訴裴將軍,在這裡會合,看到這邊火起,就是我們行動之時。」

  小順子點點頭,身形再次消失。

  我又道:「殿下突圍之後,立刻把這件東西送到最近的秦軍統領秦勇手中,這原本是臣以防萬一準備的,想不到派上了用場,有這件東西,至少秦勇不會向殿下進攻。」

  這時,司馬雄進來道:「殿下,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司馬雄看向我,欲言又止。我淡淡一笑道:「殿下,這次臣就不能相陪殿下突圍了。」

  雍王大驚,一把握住我的手道:「隨雲,你在胡說什麼,你手無縛雞之力,若是留下來必然遭害,豈能不走。」

  我苦笑道:「殿下,隨雲體弱,這次殿下突圍,必然是快馬加鞭,臣若是隨行,只怕會死在路上。」

  李贄搖頭道:「你放心,本王用馬車載你,再說,跟著本王突圍還有生機,若是留下來,只怕是必死無疑,鳳儀門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淡淡一笑,走進雍王,低聲說了一句話,雍王一愣,面上泛起深思,我不等他想明白,就道:「殿下不可再耽擱時間,我讓董缺保護我留下來,殿下若是能夠殺出重圍,就算臣落入敵手,也有一線生機,殿下,如今殿下和齊王的軍隊都是遠水不能救近火,秦大將軍的軍隊已經成了關鍵,請相信臣可以盡量為殿下爭取到大將軍的支援,大將軍久經沙場,也不會甘心被制。」

  這時司馬雄走近來道:「殿下,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請殿下速速決斷。」

  我肅然道:「司馬將軍,殿下安危寄予你手,哲重托於你。」

  司馬雄施禮道:「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護殿下殺出重圍。」

  我又看向荊遲道:「荊遲,你是殿下身邊大將,這次你身擔重任,不可懈怠。」

  荊遲苦澀的笑道:「若是我不盡力,最多先生罰我多抄幾本書。」

  他們雖然聽我說有自保之道,可是誰都知道那是不可確定的事情,他們突圍,還有三分生機,我留下來卻是生機渺茫,可是他們自問無法攜帶我突圍,心中的愧疚更讓他們充滿了憤怒和殺機。

  李贄看向董缺,這個沉默的青年,沉聲道:「董缺,你若能保護隨雲和本王重逢,本王必定重重有賞,就是你從前有些什麼不好之處,本王也絕不加罪。」

  董缺神色不變,只是輕輕施了一禮,我卻是微微苦笑,看來雍王還是對董缺的身份起了疑心啊。

  李贄大步走出殿門,掃視了全副武裝的眾人一眼道:「都是本王連累你們,現在太子謀逆,意圖殺害本王,諸位隨本王突圍,乃是九死一生,贄無以為報,唯有當天立誓,若是本王倖免於難,諸位都是本王患難之交,必有重賞,若是有膽怯者,可以留下投降,本王絕不怪罪。」

  眾人都知道不能大聲,都是沉聲喝道:「太子無道,聖聰蒙蔽,殿下身繫大雍社稷,臣等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李贄一揮手,在司馬雄和荊遲保護下當先上馬,疾馳而去,這雅寧軒只留下我和董缺二人,我看看董缺,笑道:「你怕不怕?」

  董缺淡淡道:「公子都不怕,董缺又有什麼可怕的,不知道公子如何安排。」

  這時,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而我也丟下一個火把,點燃了司馬雄等人收集的可燃之物,火光中,我蒼白的面容帶了幾分血色。

  在雅寧軒之外,聞紫煙和燕無雙帶著三十名鳳儀門劍手,正在監視雅寧軒,韋膺則已經到了月華門,拿著「聖諭」指揮禁軍準備伏擊雍王一行,憑著韋家的聲望和皇上的手諭,那些禁軍雖然心中疑慮,可是卻也不敢違背命令,畢竟對他們來說,皇上才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就在他們有些心焦的時候,突然,雅寧軒大門敞開,雍王身穿金甲,手執馬槊,高聲道:「太子謀反,意圖殺害我李贄,本王乃是天策元帥,焉能被小人所害,凡我大雍子民,不可受奸人挑唆。」言罷,在司馬雄、荊遲左右護持下,率領百騎衝殺而去,這獵宮本就是秋狩所使用,所以宮中御道皆可縱馬,聞紫煙一愣之下,眼看這些人就從眼前衝了出去。

  聞紫煙反映極快,心道,他們的方向正是月華門,想必是想去向皇上申訴,我們不妨在後面阻截他們的後路即可。便一聲輕嘯,四下皆聞,帶著禁軍從後面合圍而去。

  月華門設伏的韋膺,聽到雍王的大喝和聞紫煙的輕嘯之後,心中一凜,立刻下令準備弓箭,自己卻帶著一千禁軍迎了上來,畢竟,他要防範雍王從別的方向突圍,雍王精通兵法,他可不認為雍王會走向這條明顯的死路。

  月光之下,一道黑箭和身穿青色衣甲的禁軍迎頭相遇,荊遲一聲大喝,手中馬槊閃動,將那些未曾騎馬的禁軍掃盪開來,司馬雄的馬槊也不等閒,鮮血四濺,雍王大喝道:「本王李贄,誰敢攔我。」手中的佩刀閃動,斬殺了一個禁軍,那些禁軍若是對敵自然是前仆後繼,毫不畏懼,可是面對心中仰慕已久的大雍軍神,戰意低落,只是瞬息之間,雍王指揮的鋒矢陣已經衝破了禁軍的封鎖,站在遠處指揮的韋膺一皺眉,他可是不便出手的,因為他要維護欽差的身份。這時,聞紫煙身影顯現,快如閃電,幾個縱約已經逼近雍王側面,然後身劍合一,向雍王疾刺而去。

  這時雍王一聲號令,明明已經接近月華門的軍陣迅速的轉身向西南方向突圍而去,若是有高明的將領指揮,或許還可事先設下防線,可是在場的韋膺和聞紫煙都不是精通軍陣的將領,所以一愕之下,已經看到雍王再次突破後方禁軍的薄弱防線。

  聞紫煙高聲道:「反賊是想和裴雲會合,不能放過他,追。」

  這時,雅寧軒突然火起,火勢蔓延的極快,煙塵蔽目,雍王的鋒矢陣就從雅寧軒的邊緣衝過,直僕獵宮西南方向的角門。就在雍王剛剛越過雅寧軒的時候,一道劍光從地上電射而出,直撲雍王,一個雍王親衛從馬上躍起,手中的長刀劈下,劍光刀光一觸而滅,那個親衛從半空中墜落,鮮血灑落,而那道劍光卻也不能再進一步,雍王已經衝過了雅寧軒的範圍。

  劍光一黯,一個素衣勁裝的女子飛速退走,避開了那些衝過來的雍王親衛接連劈下的長刀。

  聞紫煙心中一凜,燕無雙刺殺失敗,若是動用那些鳳儀門劍手,雖然可以纏住雍王,可是必然損失慘重,她可捨不得,何況雍王想和裴雲會合,只怕是沒有希望,到時候進退維谷,才是鳳儀門劍手發威的好時機,所以她沒有發動那些劍手,而是任憑雍王殺向西南。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6:30     標題: 26

  時,太宗佯攻向東,轉而西南,幸得裴將軍雲接應,方突圍而出,然叛軍追襲百里,太宗數次險遭合圍,幸得眾將並義士拚死保護,方脫險地。
  ——《雍史·太宗本紀》

  就在雍王突圍之前的一刻,禁軍北營統領裴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就在自己的袍澤兄弟的重重包圍之下,他只能孤身面對敵人。

  輕輕歎了口氣,裴雲隨手撕下一片戰袍,裹住肩上的傷勢,而在他對面,一個玉樹臨風、容顏如玉的青年——夏侯沅峰,正含笑而立,在他身旁,是四個雪衣女劍手,其中一個女劍手的劍鋒上還帶著殷紅的鮮血。

  在六人外面,夏侯沅峰一系的禁軍將六人團團圍住,而更外面則是忠於裴雲的禁軍,此刻雙方正在對峙,夏侯沅峰不敢過於逼迫裴雲,否則外面的禁軍大怒之下,可能會讓他們骨肉化泥,而裴雲也不敢讓自己的屬下進攻,否則恐怕還沒有攻入重圍,就會讓裴雲先喪命了。

  夏侯沅峰笑道:「裴將軍何必這樣固執,您原本是齊王麾下,齊王殿下又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雍王對您的一些小恩惠怎如齊王殿下當日的厚愛,若是將軍懸崖勒馬,下官保證,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絕對不會為難將軍。」

  裴雲冷笑道:「本將軍乃是大雍將領,不受亂命,我不相信皇上會下詔處死雍王,所以你夏侯沅峰還是不用徒費唇舌,誰不知道你和鳳儀門都是太子一黨,太子要謀逆作亂,怕是因為惡名昭彰,擔心皇上廢黜吧。」

  兩個女劍手突然劍如電閃,交叉劃過,裴雲身形一閃,奪過劍刃,另外兩個女劍手恰好發動,裴雲手中的佩刀化作銅牆鐵壁,五人落下,四個女劍手仍然是將裴雲圍在當中。夏侯沅峰再次撲上,耀眼的劍光綺麗無比,四名女劍手也再次發動,裴雲的武功本就和夏侯沅峰在伯仲之間,一時有些應接不暇,這時,外面的禁軍同聲高喝,夏侯沅峰露出苦笑,只得放慢了攻勢,裴雲這次勉強支持得住。

  就在這時,一個青色身影瞬息間穿越重圍,夏侯沅峰只覺得背心彷彿被鷹狼盯住,連忙側身退下,卻仍然被掌風掃中脊背,一時之間無力反擊,而青色身影已經闖入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劍陣中心,裴雲只覺得一道陰柔的掌風將自己送出了劍陣,這時,四個女劍手同聲輕喝,劍光如雪,肆無忌憚的向那青衣人撲去。青衣人身形閃動,一雙空手將那四個女劍手狠辣綺麗的進攻壓制住,鬥了不到十招,青衣人,身形閃動,令人目不暇接,然後傳來四聲慘叫,四個女劍手都是被青衣人擊中要害,倒地身亡,可是她們瘋狂的進攻,也在那個青衣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跡,他的青衫已經是下擺碎裂。

  小順子皺皺眉,看看倒在地上的女劍手,這些劍手瘋狂而狠辣,她們若是數人聯手,威力更勝過李寒幽等人,看來,這才是鳳儀門的殺手鑭啊,他的目光落到夏侯沅峰身上,殺氣凝聚。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內力,連忙道:「退。」說罷向外衝去。

  小順子剛剛抬起手掌,裴雲已經喊道:「李爺,現在不是時候,還是救援殿下要緊。」

  小順子皺皺眉,沒有說話,裴雲也不攔阻,夏侯沅峰控制的禁軍和大內侍衛都是精兵高手,沒有必要在這裡動手,若是被纏住,只怕就來不及救援李贄了,裴雲可是很清楚,如果不是那邊已經對雍王動手,夏侯沅峰是不會對自己出手的,更何況小順子前來,不是為了求援,還會有什麼緣故。

  小順子匆匆對裴雲說道:「韋膺是太子一黨,假傳聖諭,殿下要突圍,要你接應。」

  裴雲立刻下令出發,他對獵宮的地勢很清楚,又有小順子引路,沒多久,就看到了沖天而起的火光,也聽到了殺伐之聲,當他們趕到西南角門的時候,正是雍王被外面的禁軍阻擋的時候,而且雍王身後,追擊的聞紫煙已經可以看到身影了。裴雲高呼道:「殿下,末將裴雲前來護駕。」

  雍王冷峻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若沒有裴雲的禁軍,只怕是很難衝出宮門的。他高聲道:「裴雲,給本王殺開一條血路。」

  裴雲高聲領命,手一揮,眾多禁軍將雍王和近衛護在當中,向宮門衝去。

  聞紫煙一看到裴雲就知道不好,身影連閃,向雍王的方向撲去,她武功高強,當年又屢次赴過戰場,所以避開了禁軍的攔阻,很快就接近了雍王,這時,一道青影凌空撲來,聞紫煙一劍刺出,那個青影赤手像劍上抓去,聞紫煙大怒,這人也未免太過瞧自己不起,真力貫注在劍上,這時卻聽見一聲脆響,她那把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居然從中折斷,聞紫煙一愣,那人已經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聞紫煙畢竟是心如鐵石,已經用短劍刺去,這一劍乃是兩敗俱傷的招式,那人果然略略一滯,兩人就在亂軍之中交戰起來。這時聞紫煙已經看清了那人面容,那人正是「邪影」李順。聞紫煙精神一震,若是殺了此人,那麼雍王身邊就沒有可以依賴的高手了,所以她穩住心神,全力和李順交手。這時,一個白衣女劍手拋過一柄長劍,聞紫煙順手接過,然後鳳儀門名震天下的疾風劍法終於全部展開,那超越人體極限的快劍掩蓋住了沖天的火光和交戰雙方兵刃上的血光,而李順的身影卻是詭異非常,在劍光之中若隱若現。這場廝殺,若是平日,自會有人驚歎折服,可是此刻,雙方卻都無暇顧及了。

  這時候,在荊遲、司馬雄和裴雲的衝鋒之下,獵宮外面的禁軍已經支持不住,露出了破綻,雍王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一眼看穿,荊遲高聲大喝,馬槊橫掃,將阻攔去路的一命禁軍將領斬殺,禁軍更加是氣勢大弱,雍王趁機下令猛衝,三千鐵騎就這樣衝出了獵宮,在茫茫夜色中消失了身影。這時,幾個鳳儀門弟子已經逼了過來,聞紫煙狠下心要將李順留下。

  小順子心明如鏡,自己的武功雖然高強,可是在這些劍手的猛攻之下恐怕是得不償失,而且那些禁軍已經漸漸圍攏過來,自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想到這裡,他的身形突然詭異的滯留在空中,幾個女劍手所料未及,劍勢不由露了破綻,小順子已經向聞紫煙撲去,聞紫煙凝神靜氣,一劍刺出,這一劍勢若雷霆,小順子右手一揚,卻是食中二指之間夾著一枚髮簪,劍鋒在劃過小順子右肋的同時,那枚髮簪也劃過聞紫煙的臉頰,聞紫煙只覺得一縷寒氣撲面而來,下意識的側過螓首,因此才避過了失目之禍,而小順子已經趁機越過了她的身側,將一名禁軍踢下馬去,策馬追趕雍王去了。

  聞紫煙眼中滿是怒氣,道:「給我死死咬住他們,追殺百里也要殺了雍王。」說罷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馬韁,一馬當先追向雍王等人。

  天色拂曉,從清冷的霧氣中傳來清脆的馬蹄聲,跑了一夜的雍王終於可以送了一口氣了,這一夜聞紫煙帶著禁軍窮追不捨,但是雍王精通軍略,一路上連番設伏偷襲,迂迴轉戰,雖然一夜之間只走了七八十里,卻是將追殺的禁軍殺得七零八落,總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雍王很清楚,雖然太子調動禁軍圍殲自己,可是他是不可能有太多兵力的,大部分禁軍都不可能任由太子如臂使指的調動,畢竟那些禁軍都是秦大將軍調教出來的。所以自己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可是當務之急,卻是和自己的軍隊會合,雍王還是不敢相信秦勇會幫助自己,現在鳳儀門可能已經拿到兵符,到時候秦勇恐怕只會聽從矯詔行事,所以和長孫冀董志率領的軍隊會合就成了雍王最大的目標。

  這時,小順子策馬飛馳而來,他原本就落在後面,馬術又不如雍王這些人精良,所以索性隱在暗處,換了一身禁軍的衣甲,混在禁軍當中伺機刺殺,他的手段高明,總是在雍王伏擊反擊的時候動手,所以至今沒有被人發現,可是這支禁軍中倒有大半低級將領被他殺了,後來聞紫煙有所察覺,小順子只得飛馳來尋找雍王,幸好聞紫煙他們追得很緊,才讓小順子沒有失去雍王的去向。遠遠的看見雍王的金甲,小順子大喜,應該可以見到公子了,一夜之間,雖然自己連番刺殺,可是他還是擔心公子會在亂軍之中受害。

  雍王等人初時見一個禁軍飛馳過來,不由十分戒備,可是人近了之後,雍王等人看清了小順子的面容和他身上的血跡,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雍王近衛上前迎接,小順子卻是面色越來越冷厲,來到雍王面前,他劈頭問道:「公子怎麼不在這裡?」

  若是別人這樣問,雍王就是有意說明,也要震怒的,畢竟君臣之別,上下尊卑之分是不能含糊的,可是小順子這樣厲聲喝問,就是包括雍王在內也無人發怒,誰不知道此人心中只有一個主子,他奉了江哲之命,去向裴雲傳令,才能夠讓眾人突圍成功,此刻他身上皆是血跡,配合他平日纖塵不染的形象,更是讓人無法對他生氣。雍王坦然道:「隨雲留在了獵宮。」

  小順子一聽之下,神色大變,殺氣沖天而起,眼中寒光乍現,惡狠狠的盯著雍王,眾人下意識的將雍王護住,這時荊遲上前道:「李爺,是江先生自己的決定。」小順子看了他一眼,目光變得有些柔和,畢竟這個荊遲常年出入寒園,自己多次監督他抄書,還算是熟稔。

  李贄見他已經心氣漸平,策馬上前低聲說了一句話,小順子眼中閃過異色,繼而躬身施禮道:「奴才冒犯殿下,請殿下恕罪。」

  李贄笑道:「你能夠諒解就好,本王也是覺得若是帶隨雲同行,只怕九死一生,這樣卻還多了幾分生機,你若是擔憂,不妨趕回獵宮,憑你的武功,應該可以保護隨雲周全。」

  小順子卻是神色凜然,淡淡道:「不,奴才請命,親自去見秦勇。」

  李贄驚道:「這是為何,你不擔心隨雲的安危麼?」

  小順子冷冷道:「我家公子若是有了意外,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將仇人滿門殺死,可是如今公子生死未明,若是公子的計策失敗,現在就已經落入敵手,只怕是有死無生,我就是趕去也沒有用處,若是公子在生,那麼奴才孤身一人也不能將公子從重圍之中救出,既然如此,我便只有盡力而為,讓公子早脫險境,如今殿下孤軍在此,後面的追兵半個時辰之內就會趕到,殿下的大軍和齊王大軍恐怕都無法趕來,雙方互相監視,沒有一方可以脫離戰場,那麼秦大將軍的軍隊就是殿下唯一的生機,可是殿下不能指揮秦軍,若是太子一方得到兵符聖旨,秦軍還會成為殿下的敵人,唯今之際,只有讓秦軍支持殿下,殿下才能在此戰中獲勝,這樣也才能救出我家公子,這件事情只有李順可以去做,秦勇身邊我家公子曾有安排,此事只有我清楚,公子雖然沒說,我卻知道他的意思。」

  李贄神色大振道:「原來如此,你們主僕都是智勇無雙之士,那麼本王重托於你。」說著將一個小錦囊遞給小順子,小順子接過來,也不察看,淡淡道:「殿下小心,秦軍就算是能夠來幫助殿下,也不是短時間可以來的,叛軍雖眾,卻要挾持皇上,必然不能全力追殺,只要殿下拖延兩日,奴才保證,可以讓秦軍前面救護殿下,若是奴才失敗,那也沒有什麼好說。」

  李贄道:「本王素來知道你的本事,你盡力而為就是。」

  小順子輕輕一禮,轉身策馬而去。李贄看著他的背影,高聲道:「在休息一會兒,我們繼續趕路,如果能和長孫將軍會合,至少可以安全無虞。」

  眾人同聲應是,各自抓緊時間休息去了,李贄望望初升的太陽,道:「隨雲,本王可要指望你了。」

  在雍王突圍之時,獵宮之中已經是全部驚動,李援正在和皇后貴妃們一起用膳,他皺眉道:「冷川,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冷川應聲走出殿門,然後就看到了遠處的火光,他心中一凜,獵宮之中起火絕對不同尋常,更何況還有隱隱傳來的廝殺聲,他連忙返回殿中,稟報道:「陛下,好像發生了變亂,陛下,要不要召見秦大將軍。」

  這時,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沉聲道:「秦彝、程殊求見陛下。」

  李援連忙道:「進來。」

  隨著他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匆匆走了進來。李援劈頭問道:「秦卿,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彝神色沉重地道:「陛下,韋膺可在?」

  李援愣了一下,道:「今夜朕不用他擬旨,讓他下去休息了。」

  秦彝神色大變道:「方纔韋膺前來傳旨,說皇上召見臣和魏國公,可是臣剛到這裡,就發覺西宮那邊起了變亂。」

  李援怒道:「這是怎麼回事,朕沒有讓韋膺傳旨,秦愛卿你可看到聖旨。」

  秦彝苦笑道:「他說是陛下口諭,詔臣詢問獵宮佈防。」

  程殊急急道:「殿下,恐怕是有人要造反,應該快些招齊禁軍和侍衛護駕。」

  秦彝臉色一變,今日負責守護曉霜殿的應該是秦青,為什麼自己進來的時候卻沒看到,他也顧不上請示李援,衝出殿門,高聲道:「秦青,秦青,快給我滾過來。」

  可是秦彝發覺除了守衛的大內侍衛應聲望來之外,四周禁衛都是一聲不吭,手握刀柄,秦青更是影蹤不見。秦彝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從未像今日這樣痛恨自己的姑息,自己怎麼會沒有想到,這營禁軍在秦青統領之下已有一年多了,那麼鳳儀門可能已經插手進去,這個無能的逆子。

  李援也已經走出殿門,高聲道:「還不快去召來秦青將軍。」

  這時,遠處傳來銀鈴一般的笑聲,遠處走來了一群女子,為首的正是李寒幽,她的身邊是齊王妃秦錚和另外一個俏麗少女,三人都穿著月白勁裝,身佩長劍,在她們身後,幾十名雪衣女劍手分成四列,她們週身都洋溢著冰冷殺機,而且步伐矯健,行動之間彼此呼應,殺氣更是成倍的增長。

  李寒幽走到階下,襝衽一禮道:「陛下,臣妾奉太子之命,討伐叛逆雍王,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臣妾前來保護陛下。」

  李援面色陰冷,他冷冷道:「你們以為可以做到麼?」冷川走到他的身邊,李援冷冷道:「你們是不可能控制所有禁軍的,只要朕登高一呼,那些禁軍便會倒戈。」

  李寒幽冷笑道:「陛下說得不錯,大將軍治軍嚴謹,我們確實沒有辦法控制整個禁軍,甚至現在,我們也只是能夠控制這三千禁軍罷了,這還是秦青掌控禁軍之後我們才做到的,不過這就足夠了,只要皇上出不了曉霜殿,那麼臣妾就可以控制整個禁軍。」

  李援面色大變,道:「你們盜走了朕的金牌。」

  李寒幽笑道:「陛下果然英明,能夠完全控制禁軍的只有秦大將軍和陛下您的金牌,現在秦大將軍身在此處,陛下的金牌在我們手上,陛下您已經無能為力,等我們將叛逆一網成擒,到時候,太子殿下自會來向陛下請罪。」

  李援身軀有些顫抖,無比的憤怒讓他幾乎站立不住,他冷冷道:「是誰偷了朕的金牌。」

  這時從殿內走出了皇后和三位貴妃,皇后面如寒霜,紀貴妃微微淺笑,長孫貴妃渾身顫抖,而顏貴妃驚懼交加。李援的目光落到紀貴妃身上,不可能的,他從來對紀貴妃防範很嚴,那麼是誰呢,長孫貴妃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她沒有理由這樣做,顏貴妃溫柔怯懦,更加不會這樣做,那麼只有一個人,他的目光落到了皇后身上。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6:55     標題: 27

  皇后竇氏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是轉而變成得意和驕傲。李援冷冷道:「梓潼,你本是皇后尊榮,卻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竇氏苦笑一聲,道:「皇后尊榮?哼,臣妾只知道若是我兒不能繼位,那麼臣妾和他只有死路一條,如今陛下你意圖廢黜太子,改立雍王,又將臣妾和太子置於何地。」說到後來,竇氏漸漸有些聲嘶力竭,語氣也越來越激烈。

  李援一愣,怒道:「朕什麼時候要廢黜太子了,你是聽誰挑唆。」

  竇氏眼中閃過愧色,避開了李援的目光,紀貴妃卻輕輕一笑,道:「陛下,您的心意動搖,朝中上下人盡皆知,再說,太子做了一件錯事,擔心您的責罰,所以不得不說服皇后如此行事。」

  李援目光一寒,望向秦彝,秦彝尷尬的道:「陛下,臣也是聽到流言,說是太子逼姦東宮屬臣的妻室,造成人命,不過臣不便提起,這原本是諫官的職權。」

  李援大怒道:「好個畜生,剛剛讓他修心養性,卻作出這種無恥之事,自古以來,君不君,臣不臣,朕定要……」說道這裡李援沉默了,他看向皇后。竇氏面色蒼白地道:「安兒對我哭訴,若是此事傳入皇上的耳朵,只怕儲位不保,臣妾只有這個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他走上絕路。」

  李援慘然一笑道:「好好,多年夫妻,原來你只是惦記著那個逆子,也罷,也罷。」他的神色漸漸冰冷道:「紀霞、李寒幽,若是朕出了曉霜殿,只怕你們的計策也不會成功了。」

  紀貴妃嫣然一笑道:「臣妾知道皇上這裡有侍衛百人,可是臣妾相信絕不會讓一個人脫身出去。」

  李援冷冷一笑,高聲道:「給我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隨著李援的語聲,在偏殿隱身的侍衛們衝了出來,這原本是李援體恤他們,沒有輪值的侍衛都在偏殿休息,所以雖然外面的侍衛已經被鳳儀門清除乾淨,但是仍然有一支生力軍存在。

  李援一聲令下,秦彝和程殊都擋在雍王和長孫貴妃前面,將兩人護住,而冷川則撲向紀貴妃,紀貴妃甩去宮衣,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兩人交戰在一起,那些身穿黃衣的侍衛也和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交戰起來,頃刻間,曉霜殿前成了修羅屠場。

  顏貴妃驚恐的看著這場景,這時候秦錚已經撲了過來,高聲道:「母妃,快和皇后娘娘一起避到殿中。」

  顏貴妃雖然平素軟弱,可是此刻她猶豫了一下,卻叫道:「皇上,臣妾實在不知道這件事情。」說罷向李援撲去。

  秦錚一愣,原本伸手要攔,卻終於沒有伸出手去,李援眉頭一皺,看向滿面惶急的顏貴妃,他知道這個妃子平日最是溫順柔弱,確實不可能參與謀逆之事。便歎了一口氣,任憑顏貴妃撲到自己懷中,秦彝和程殊原本已經準備出手,可是顏貴妃身份貴重,兩人都沒有敢出手,這一猶豫,顏貴妃已經撲到李援懷中,李援將她交給長孫貴妃,兩位貴妃相互扶持,都是驚駭的看著階下。

  秦錚一跺腳,已經撲上去和紀霞聯手對付冷川,紀霞多年來擔負著保護雍帝的責任,和冷川更是常常合作,所以對冷川的武功十分瞭解,而秦錚雖然很少出手,可是她天資聰穎,劍法高強,兩人將冷川困住,雖然不能取勝,可是冷川也別想突破她們的聯手。

  這時候,下面的那些侍衛的情況就要不利多了。他們雖然都是武功高強,又多半出身軍旅,擅長聯手作戰,可是那些鳳儀門的女弟子的劍陣卻是狠辣歹毒,配合嚴密,她們互相支援,劍法狠辣,將那些侍衛分割開來,沒有多少時候,地上已經到處都是屍體和鮮血。

  李援心中焦慮,想不到鳳儀門的劍陣如此厲害。這可怎麼辦才好。

  李寒幽一邊指揮若定,一邊自己也震驚這些女劍手的武功,可惜將來自己不能掌控她們,那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始終為人作嫁,她一邊盤算著如果奪得這些女劍手的控制權,一邊留意場中各人的動向,只見冷川雖然仍然佔著上風,可是已經無力脫身,而自己帶來的三十六名女劍手布成的天罡劍陣,正在迅速的吞噬著生命,看來想要盡快解決,只有去面對皇上了。她帶著謝曉彤向李援走去,面若寒霜。秦彝和程殊都是面顯憂色,若是沙場征戰,他們自己無所畏懼,可是這種江湖廝殺,他們就沒有把握對付李寒幽和那個鳳儀門女弟子了。

  這時,謝曉彤突然拉住她的衣袖,低聲道:「外面有人喧嘩,師妹,得去看一看,現在可不能讓人知道咱們在逼宮。」

  李寒幽眉頭一皺,道:「你留在這裡,我去看看。」

  說罷飛也似的出了宮門,外面正是她們可以控制的三千禁軍,將曉霜殿和四周圍得水洩不通,這時,只見宮門處,一個宮裝女子厲聲道:「本宮乃皇室公主,要去向父皇請安,誰敢攔我道路。」卻正是長樂公主,帶著幾個宮女和一個小太監。

  李寒幽眼睛一亮,控制公主在手,不怕李援不妥協吧,她走近長樂公主,冷冷一笑道:「公主殿下怎麼到了這裡,路上沒有人阻攔麼。」

  長樂公主望向她,眼中都是莫名的情緒,冷冷道「本宮見宮中震動,擔憂父皇和母妃,故而前來問安,一路上雖然有人攔阻,可是誰敢真的為難本宮,李寒幽,你為什麼在這裡?父皇和母妃可還平安。」

  李寒幽看向長樂公主,只見她平日清冷的容顏突然平添了幾分皇室的威儀,怪不得無人敢攔阻,畢竟外面那些禁軍只是受了自己的蒙騙罷了,怪不得竟然讓長樂公主來到曉霜殿外,不過這樣也好,李援寵愛長樂公主,恐怕可以迫使李援屈服,若是李援真要拚個魚死網破,只怕將來不好收場。於是,李寒幽冷冷道:「雍王叛亂,靖江特來護駕,公主殿下請。」長樂公主眼中閃過冷厲的光芒,淡淡道:「好,本宮正要去見父皇。」

  說罷長樂公主舉步向內走去,她身邊的幾個宮女連忙跟上,那些禁軍正要攔阻,李寒幽卻一擺手,心道:「這些人進來正好,難道還要他們出去胡說八道麼?」

  長樂公主走進宮門,邊看到遍地血腥,她的嬌軀搖搖欲墜,這時長孫貴妃在高處已經看到她,驚呼道:「貞兒。」就要走下,卻被李援擋住。李援看看站在長樂公主身邊的李寒幽,怒道:「李寒幽,你也是宗室,朕又賜封你為公主,想不到,你卻如此忘恩負義。」他這句話,秦彝、程殊和長樂公主都是臉色劇變,可是李寒幽羞惱之下,沒有留神,只是笑道:「陛下,若是您肯退讓一步,臣妾萬死不敢冒犯,否則——」她看向長樂公主,這時候長樂公主已經恢復正常,她看也不看李寒幽,高聲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奏,請父皇暫息雷霆之怒。」

  李援心中一動,再看看如今局勢對自己不利,便長歎道:「也好,長樂,就聽聽你要說些什麼?都給朕退下。」

  李寒幽心中一喜,反正她也不怕李援逃出生天,便也一揮手,那些女劍手飛速退到李寒幽身後,那些倖存的侍衛則退到階前,護住了李援等人,只剩下竇皇后孤零零的站在一邊。

  長樂公主看了一眼李寒幽,冷冷道:「總不能在大庭廣眾談論這些事情,靖江若是沒有意見,我們不妨進殿中商談。」

  李寒幽只要事情容易解決,便樂得大度,笑道:「正該如此。」

  李援、秦彝等人心中都是一喜,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憑借房屋佈防,不由都對長樂公主刮目相看。當下,鳳儀門劍手將曉霜殿圍住,李援等人小心翼翼的進了曉霜殿,那些侍衛控制住各方出入口,李援坐在龍椅之上,秦彝和程殊分立左右,紀貴妃和李寒幽站在對面,雙方對峙,氣氛沉悶,都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時,長樂公主站起,先對李援施了一禮,方道:「靖江公主,不論你們如何狡辯,如今總是在圍攻父皇,這是犯上作亂之舉,不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兄,對於這種事情恐怕都不能容忍,而且,你們的目的不過是要暫時讓父皇在曉霜殿休息,若是用強,迫得父皇不能接受,對你們也沒有什麼好處,你若肯平心靜氣和父皇談上一談,商議幾個條件,不剩過現在這樣打打殺殺麼,再說,二皇兄如今已經突圍出去,你們的要務可不是在這裡糾纏。」

  李寒幽神色一變,長樂公主所說她自然明白,可是她所要求的,李援豈肯答應,她看了紀貴妃一眼,眼中透出詢問之色。紀貴妃笑道:「長樂果然是明理之人,我們要求也不多,請皇上和秦大將軍交出兵符,讓我們可以調動秦大將軍的軍隊,事成之後,太子自然是要來向皇上請罪的。」

  李援等人面上露出怒色,正要拒絕,長樂公主已經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猝然決定,不如幾位先到外面等一下,容我們商量一下。」

  李寒幽想了一想,道:「一拄香時間,可夠麼?」

  她的要求很是苛刻,可是長樂公主卻立刻道:「時間足夠了,請幾位先到外面等上一等,容本宮勸解父皇。顏貴妃,您不想問問六皇兄的情況麼?」

  顏貴妃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聽到長樂公主的話,便道:「錚兒,顯兒在哪裡,本宮不信他會作出這種無君無父的事情。」

  秦錚為難的看了李寒幽一眼,李寒幽淡淡道:「你去和娘娘說明一下。」說罷轉身走出殿門。紀貴妃也笑著招呼竇皇后和顏貴妃到偏殿相談,當下殿中只剩下長樂公主和李援等人。

  李援見人走了,才疑惑地問道:「長樂,你在搞什麼鬼?」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道:「父皇,現在局勢險惡,但是二皇兄已經逃了出去,勤王救駕也是指日可成,若是父皇出了意外,卻怎麼撥亂反正,所以父皇不妨暫時隱忍,想必他們捉到二皇兄之前,是不敢對父皇動手的,父皇也可暫時保全一部分力量,免得到時候他們狗急跳牆,傷害了父皇母妃。」

  李援歎息道:「朕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們的要求太苛刻,若是將兵符給了他們,別說你二皇兄沒有了生機,就是朕,也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長樂公主道:「父皇,這一點不必擔心,他們要兵符聖旨,就給他們,可是指揮秦大將軍軍隊的乃是大將軍心腹,難道就沒有私下的信物麼,到時候再加上父皇一道密旨,不就成了。」

  秦彝神色一動,道:「皇上,這倒可行,秦勇是我族侄,對皇室忠心耿耿,請皇上寫一道密旨,蓋上私章,他是認識的,再加上我的信物,定然可以調他前來勤王。」

  李援神色一喜,道:「好,長樂真是心思細密。」可是看了一下,身邊卻沒有紙筆。長樂卻從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綾帕,道:「父皇,只要你蓋上私章即可,稍後自然有人寫上旨意。」

  李援神色猶豫,他此刻心中實在有些不敢相信任何人,長樂公主見狀連忙道:「父皇,兒臣也是沒有法子,若是父皇您寫了旨意,這封密旨絕對送不出去,父皇,您也知道,兒臣和太子素來有些嫌隙,難道還會替他們出力麼?」

  李援又看了長樂一眼,終於摘下手上的扳指,在綾帕之上蓋了私章。長樂公主連忙將綾帕接了過來,又看向秦彝,秦彝卻是毫不猶豫,將一塊玉珮遞給長樂公主,這塊玉珮十分普通,長樂公主不由有些疑惑,秦彝道:「這是勇兒送給我的壽禮,他一定認得。」長樂公主這才放下心來,道:「大將軍,秦青將軍恐怕已經被鳳儀門所制,待會兒不妨要求他們將秦將軍送來。」秦彝神色一黯,沒有說話。

  這時,李寒幽高聲道:「時間到了,本宮進來了。」這次進來,李寒幽滿面寒霜,看來是一定要個結果了。長樂公主不卑不亢地道:「靖江,父皇已經同意你們的要求,可是我們也有條件。」

  李寒幽神色一動,道:「只要合情合理,我們都可以商量。」

  長樂公主笑道:「這些條件並不苛刻,第一,若是沒有二皇兄親來,或者見到二皇兄的首級,你們不許再來騷擾父皇。」

  李寒幽乾脆地道:「這一點沒有問題,叛逆不除,我們自然不會來打擾陛下。」

  長樂公主淡淡道:「第二個條件,秦青將軍恐怕已經被你們所制,將他送來應該沒有問題吧?」

  李寒幽冷冷一笑,心道,秦青已經沒有用處了,便道:「這一點也沒有問題,稍後本宮就將人送來。」她雖然沒有流露什麼心思,可是這殿中誰不是察言觀色的高手,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更是多了幾分厭惡。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道:「這第三個條件卻是為了本宮提的,本宮和母妃的侍女都在含香苑中,現在獵宮之中一片混亂,本宮想讓那幾個侍女也到曉霜殿來,不知道可否允許呢?」

  李寒幽心想,就是你不提,我也不能讓你回去含香苑,點頭道:「這是當然,本宮這就派人將她們接來。」

  長樂公主卻道:「且慢,請帶他同去,本宮離開含香苑的時候,曾經有話,除非本宮命令,否則不許她們擅離含香苑半步,讓這個奴才回去傳我的命令,也免得多生是非。」

  李寒幽原本要拒絕,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也覺得有理,有些事情,寧為人知,莫為人見,若是弄得人盡皆知,就是將來滅口也是麻煩。她看了紀貴妃一眼,見她輕輕點頭,便道:「也好,就是這樣吧。」

  長樂公主微笑道:「那麼就請靖江你去辦吧,若是沒有問題,等到秦青將軍和本宮的侍女來到之後,父皇就會將兵符給你。」

  李寒幽目中光芒一閃,道:「若是本宮履行了承諾,皇上卻又反悔,那該如何,本宮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們糾纏。」

  李援冷冷一哼,長樂公主卻冷然道:「若是如此,本宮就將性命給你。」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馬加鞭。」說罷抬起右手,長樂公主淡淡一笑,走上前來,舉起纖纖素手,兩人擊掌為誓。

  長樂公主又是淡淡一笑,拿出一塊玉珮,玉珮外面裹著一條雪白綾帕,長樂公主將玉珮遞給小六子,道:「你去告訴周尚儀,讓她帶著咱們的人都到這裡來。」

  李寒幽用目瞧去,這條綾帕大半露在外面,並無文字墨跡,便沒有上前查看,畢竟她也不想過於得罪皇室。

  小六子接過玉珮和綾帕,恭恭敬敬的告退,李寒幽做了一個手勢,謝曉彤帶了兩個鳳儀門女劍手跟了上去。

  長樂公主吁了一口氣,終於完成了那人托付的事情,她含笑看向李寒幽,道:「大概還得等上片刻,靖江可要喝杯茶麼?」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7:15     標題: 28

  這時,獵宮之內已經是漸漸平定下來,雍王突圍而出,雖然給鳳儀門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可是也減弱了獵宮之中的反抗力量,韋膺憑著執掌禁軍的令牌,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勢,此刻,他正帶著禁軍巡視,確認沒有殘餘的反抗力量。原本文雅俊秀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殺氣,全然沒有了從前從容自若的風度。

  此刻他的心中焦慮非常,可是奇怪的是,腦海中卻想起從前的事情來,韋家和鳳儀門的關係從來不為人知,誰會想到韋夫人竟然和鳳儀門主乃是金蘭姐妹,韋膺出生之後不久,就被鳳儀門主看中,秘密的傳授給他武功,而韋膺也不負鳳儀門主所望,成了一個文武雙全的俊傑之才,由於韋家一直以中立自許,所以沒有人知道韋膺乃是鳳儀門主唯一的男性記名弟子。

  隨著韋膺長大,他和鳳儀門漸漸疏遠,畢竟身為丞相之子,又是人人稱譽的年少英才,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和鳳儀門關係密切,反而會造成皇室的疑忌和排擠,因此他幾乎從來不顯示自己的武功,一心一意的要做相閣之才,可是就在他春風得意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打擊來了。

  不管是太子的計劃還是鳳儀門的假公濟私,他成了皇上選中的駙馬,長樂公主的未婚夫婿,坦白說,他對長樂公主並沒有什麼情意,畢竟對於外表謙抑,內心高傲的他來說,長樂公主並非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可是娶到公主對他意味著什麼,他卻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皇上的安排,可是打擊隨之而來,長樂公主寧可出家也不肯下嫁,這讓一向順風順水的韋膺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憤怒。也就在這一年,他開始和鳳儀門接近,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總是蒙面而行,除了鳳儀門主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深得帝寵的韋大人,竟然成了鳳儀門主親自封賜的護法。

  初時韋膺還是不想謀反的,甚至幾次故意延宕了鳳儀門主的決定,對他來說,十年之後執掌相位是很容易的事情,沒有必要這樣冒著身家之險。可是,當鳳儀門主提出那個計劃的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拒絕,得到長樂公主已經是他晉身皇室的唯一途徑,所以他任憑鳳儀門主主導了那場鬧劇,甚至事前,他憑著溫文儒雅的外表氣度和溫柔甜蜜的言辭,暗中取得了綠娥的芳心。因為每次長樂公主故意避開他的時候,綠娥都不免奉命來敷衍推辭,韋膺趁機騙取了少女的一片真心。而那一天,滿心期望能夠陪著公主嫁到韋家的綠娥果然處處裝著糊塗,若非是長樂公主的親生母妃趕到,想必長樂公主已經被迫嫁給他了,可是那一天,韋膺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眼看著青雲之路被攔腰斬斷,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只要扶保太子登基,那麼憑著自己的功勞,要想迎娶公主就絕對沒有問題。

  可是世事總是不如人意,雍王不知如何拆穿了他天衣無縫的騙局,竟然冒險突圍成功,這讓他心中充滿了恐慌,雖然李寒幽已經去逼取兵符,好調動秦軍追捕雍王,可是萬一失敗那,韋膺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苦惱和憂慮,所以在清除反抗勢力之時,他前所未有的辣手無情,這一路行來,已經是十多名官員因為反抗而被他斬殺,鮮血,染滿了獵宮禁苑。

  韋膺走到含香苑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對他來說,不論謀反成功得到什麼利益,都不如長樂公主的下嫁重要,走到這裡,他突然想到,現在長樂公主一定是為了外面發生的事情而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若是趁機前去安慰,或可得到公主放心,想到這裡,他便向含香苑走去,守門的禁軍並非鳳儀門和太子一系,可是看到韋膺,卻都不敢阻攔,畢竟他們不是傻子,這獵宮之中發生事故還是知道的,可是皇上和秦大將軍蹤影不見,這些禁軍也不敢妄自行動,畢竟這是皇室的內亂,若是他們站錯了位置,可是要喪命的,而韋膺在他們眼中就是皇上的使者,畢竟掌控禁軍的金牌就在他手中。走進含香苑,韋膺只覺得一陣蕭瑟之意,滿園的菊花透著蕭殺的氣息。他走到公主寢殿階前,高聲道:「臣韋膺求見公主殿下。」

  殿內一片靜寂,良久,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秀麗宮女走了出來,道:「翠鸞殿尚儀周氏見過韋大人,公主殿下已經去了曉霜殿,不在這裡。」

  韋膺一愣,道:「獵宮中現在一片混亂,怎麼周尚儀會讓公主去了曉霜殿?」

  周尚儀襝衽道:「奴婢怎敢阻攔公主的行動,公主擔心皇上和貴妃娘娘的安危,這才去了曉霜殿。」

  韋膺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之間,他發覺周尚儀神色有些慌亂,腦中千絲萬緒,雍王突圍,可是江哲卻沒有隨行,至少沒有人看到,自己搜遍雍王住處火焚之後的廢墟,卻不見屍體,那麼江哲有可能還在宮中,自己四處巡視,也有搜查此人的打算,只是還不確定此人是否真的留下,才沒有大舉搜查,畢竟現在鳳儀門的優勢實際上只是鏡花水月,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只怕那些禁軍就會控制不住,想起傳言,長樂公主和那江哲頗有私情,若是此言當真,那麼江哲有可能就在含香苑中,想到這裡,韋膺露出冷笑道:「既然這樣,就讓本官搜一搜含香苑,現在宮中叛逆還未剷除乾淨,若是驚嚇了公主,本官擔當不起。」

  周尚儀大驚,她可是知道這含香苑是搜不得的,就在夜中火光初起之時,長樂公主的寢殿突然來了不速之客,周尚儀雖然沒有見過,卻是知道這個人的,江哲江司馬,南楚才子,雍王心腹,也是長樂公主的意中人。扶持他的是一個相貌清秀,氣質冰寒的青年,周尚儀曾經聽說過江哲身邊有一個南楚宦官出身的僕人,可是這人怎麼看上去也不像。這兩人來的隱秘,竟是直接闖入了公主的寢殿,當時只有周尚儀相陪。然後那個文弱憔悴的青年讓自己和他的僕人到外面守著,他和公主秘密談了很久,然後長樂公主便帶著幾個宮女和那個小太監小六子去了曉霜殿,臨行囑咐周尚儀好好照顧江司馬,還不能讓別人發現。可是如今韋膺要搜查含香苑,那可怎麼辦,公主可是說過了,韋膺是叛逆一黨。她的神色變化俱被韋膺看在眼裡,他心中又喜又妒,若是捉到江哲,那麼等於是將雍王的一切機密掌握在手中。他正要進殿搜查,卻想起「邪影」李順來,若是邪影在江哲身邊,那麼自己等於是自投羅網,韋膺並沒有得到聞紫煙的回報,還不知道小順子已經突圍出去,邪影忠於江哲,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知多少人為此扼腕呢,韋膺可沒有膽子去面對那種高手,狠狠心,韋膺下令道:「去召集禁軍將這裡圍住,再去蘭妃娘娘那裡調幾個劍手過來。」原本為了避嫌,他是沒有留鳳儀門的劍手在身邊的,可是現在,若是沒有那些凶悍的劍手,他可不放心就這麼闖進去。

  含香苑,公主的寢宮之內,我坐在軟榻之上,心中計算著勝負的可能,只是情況錯綜複雜,實在是難以計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禁軍會倒戈,倒是我估計最可能的就是鳳儀門發動了在後宮的力量,竊取符令,然後再隔絕皇上和外界的聯繫,這樣鳳儀門在局部就佔據了優勢,然後就可以使用矯詔發動皇上的全部力量圍剿雍王,誰會想到,在這個皇上勢力最大的地方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也是我幾次取勝之後低估了鳳儀門在後宮的力量的結果,可是目前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長樂公主是我唯一能夠扭轉乾坤的途徑,否則我就是盡了全力,最多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那是大雍承受不起的。

  而且拿到皇上的密旨和秦大將軍的信物之後,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將這些安全的送出去,這個人選我雖然已經選定,可是卻是沒有把握的,若是一旦失敗,那就是萬劫不復,不行,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光芒,若是這人有不妥,我必須立刻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有機會說出去,到時候只好讓董缺去了,可是董缺並不安全,他很可能半路上就被鳳儀門的人截殺下來。

  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窗欞一響,董缺飄然進來,低聲道:「公子,事情已經辦好,他一會兒就到。」

  我沉聲道:「他可靠麼?」

  董缺道:「公子放心,我師兄東宮事變之後,被李寒幽軟禁起來,直到日前,才被太子放了出來,師兄對鳳儀門和太子已經是心灰意冷,所以我一以大義相責,他就同意了。」

  我心中一寬,道:「他認出你了麼?」

  董缺苦笑道:「看來我的改變真的很大,師兄雖然有些疑惑,可是沒有認出我來,若非我拿了雍王金牌,他還不會相信我呢。」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好,還有你不要介意,一會兒我會在你師兄身上加上禁制,這也是不得已的事,這是雍王殿下唯一逆轉局勢的可能,我不能掉以輕心。」

  董缺點點頭道:「師兄會明白的,而且我清楚的很,雍王只要逃了出去,就是暫時勢弱,過些時候也能夠力挽狂瀾,只是損失大些,師兄為了師門著想,也會同意公子的安排。」

  我正要說下去,突然耳邊傳來腳步聲和周尚儀焦急的聲音道:「韋大人,你不能搜查公主的寢宮,這太無禮了。」

  我心中一聲哀鳴,怎麼韋膺會到了這裡,難道真的是我氣數已盡。連忙打量一下寢宮,我一直想著如何對付鳳儀門,卻忘了找一個隱身的所在。董缺微微苦笑,上前將我扯住,輕輕一指床榻,我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他。他輕輕上前,在床榻上錯落有致的拍了幾掌,然後床板無聲無息的滑開,露出下面的暗格,裡面勉強可以容納一個人,我瞪大了眼睛,這裡怎麼會有暗格。董缺也不理會我的疑惑,一把將我提了起來,在我身上點了幾下,我只覺得神智漸漸模糊,隱隱約約的好像被塞進暗格裡面,然後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韋膺令人將含香苑的宮女太監全部趕到一間偏殿裡面,自己帶人搜查了起來,接到他的指令,蕭蘭派了鳳非非過來,太子那裡一片平靜,自然是用不到那麼多人手的,兩人將其餘房間搜查了一遍。卻是沒有發現,最後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主的寢宮上。韋膺猶豫了一下,若是真的搜查公主的寢宮,不論是否能夠搜出人來,只怕長樂公主都會對自己心生怨恨,可是轉念一想,若是搜出人來,或者可以迫使公主屈服,因此,韋膺對鳳非非道:「這裡是公主寢宮,我不便搜查,還請三姑娘代勞。」

  鳳非非微微一笑,秀美的面容上帶了飄逸柔和的笑容,輕輕理了一理鬢角,她柔聲道:「若是能夠捉到江哲,師尊一定是非常高興。」她只道韋膺害怕邪影李順,心中有些鄙夷,便提劍走進寢宮。

  含香苑本來就是給貴妃或者公主所住的宮殿,地位稍低的妃嬪和宗室都沒有資格住進來,一走進寢宮,只覺修飾華美,清雅高貴,鳳非非淡淡一笑,雖然名義上也是公主,寒幽師妹所住的地方可是比這裡差遠了,她細細的搜索了一遍,卻是沒有絲毫發現,機關暗器她雖然並非十分精通,可是這宮中沒有暗道密室卻是可以確定的,最後她的目光集中到了床榻之上。這張床榻乃是沉香木所製,精美非常,香氣優雅,鳳非非走近床榻,仔細檢查了半天,這整張床榻渾然一體,是不可能有機關的,不過鳳非非有些羨慕的看了這張床榻一眼,這才走出宮去。

  看到韋膺,她微微搖頭,韋膺懊惱的皺皺眉,憑白無故的再次得罪長樂公主,真是得不償失。正在這時,謝曉彤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帶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一看到鳳非非,謝曉彤便興奮地道:「三姐,我們那邊快成功了。」說著飛快的將曉霜殿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她言詞伶俐,說得很清楚。

  鳳非非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道:「想不到長樂公主卻是如此識趣,可是我們這邊卻搜了含香苑,不知道事情會不會因此生變。」說著有些憂慮和惱怒的看了韋膺一眼。韋膺微微一笑,鳳非非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是女子,雖然夠狠毒,可是卻不夠果決,也難怪鳳儀門主不讓她們負責此事。可是他也不想得罪她們,便淡淡道:「只要警告一下,你們還怕這些下人敢多說什麼,只要過了這幾天,就算他們說了出去又有什麼關係,長樂公主又不會回到含香苑,這件事情暫時她不會知道的。」

  謝曉彤點點頭,道:「你快去辦事吧。」她這句話是對著小六子說的,小六子滿面驚慌的點著頭,飛快的跑去見周尚儀,這些宮女太監飛快的收拾著東西,貴妃娘娘和長樂公主都有不少隨身之物,收拾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完,韋膺和鳳非非也懶得看下去,和謝曉彤交待了一聲便離開了,韋膺等人離開之後,禁軍也撤了下去,這時,菊花叢中一個身影悄悄站起,他身上披著一件薄薄的絲綢披風,上面的顏色和花叢顏色十分相近,那些禁軍和韋膺都沒有留心,畢竟他們的目的是尋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他輕輕進了公主寢宮,這時,小順子和周尚儀已經等在那裡,小順子一見他,低聲道:「公子何在?」

  董缺指了指床榻,周尚儀心裡一寬,這張床榻乃是宮中密制,內有暗格,可是這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含香苑一年也使用不了幾次,所以更沒有人知道了,而長孫貴妃就是知道的一個,她當成玩笑將給了長樂公主聽,昨夜江哲避難到此,他自己沒有想到,長樂公主卻想到若是有人搜查該怎麼辦,所以將這個所在告訴了董缺,反而是江哲心中都是如何逆轉局勢,反而沒有注意這件事情。

  周尚儀放心的點點頭,現在還不是把江哲放出來的時候,小六子把公主交給他的綾帕和玉珮交給董缺,簡單的說了一說情形,然後便和周尚儀收拾了公主的衣服首飾,匆匆離開了寢宮,沒有多久,他們就跟著謝曉彤離開了含香苑,含香苑的苑門也被他們鎖上了,這裡就成了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然後董缺才將點了穴道,氣息微弱的江哲從暗格中抱了出來,只見他面容蒼白,董缺連忙解開他的穴道,心道:「他可別有問題,這種手法是最輕的了。」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董缺焦急的面孔,我搖了搖沉重的腦袋,低聲道:「人已經走了麼?」

  董缺道:「公子放心,韋膺已經走了,這是公主送來的。」說著將綾帕和玉珮遞給我。

  我展開綾帕,看到上面的印章,微微一笑,吩咐董缺拿來筆墨,迅速寫了幾行字「太子謀反,著秦勇聽命雍王,獵宮救駕,其餘矯詔兵符,不必奉行。」

  放下筆,我微笑道:「只要把這兩件東西送到秦勇手中,就不用擔心了,對了,你的師兄能不能成為去傳旨的使者?」

  董缺正要答話,卻聽到外面又傳來腳步聲。兩人心中都是一震,難道韋膺又回來了麼?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7:31     標題: 29

  腳步聲停留在門前,過了一會兒,一個悅耳的聲音道:「夏侯沅峰請見。」

  我心中一震,看了一眼董缺,一把匕首正輕悄悄的落在他的右手,心中一歎,若是小順子在,夏侯沅峰自然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住,可是若是董缺,恐怕就不行了,據小順子估計,董缺的武功只是二流而已,雖然比從前高強了許多,可是若是動了兵器,只怕還是不行,讓他留下來保護我除了其他人不合適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擅長很多雞鳴狗盜的本事,這才是我倚重他的地方,反正若是真刀實槍的交手,就是小順子在也沒有用。所以索性用了董缺,可是現在可就為難了。

  我使了一個眼色,道:「夏侯大人請進。」

  門開了,夏侯沅峰一身黃色的侍衛服色,走進來之後,他躬身一禮道:「自從上次蒙大人開恩饒過性命之後,夏侯無時無刻不再惦念大人。」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言重了,上次蒙大人相告行刺哲的真兇,這是大人的好意,江某怎會恩將仇報,如今大人只手掌控江某生死,不知道舊日之事還有什麼好提的呢?」

  夏侯沅峰露出笑容,更加顯得丰神如玉,他道:「韋膺等人雖然才智也還不錯,可是這種事情不免有些欠缺,若是夏侯主持搜查,一定要派人多監視上半天,提防有人躲在暗處,或者回來這裡。」

  董缺眉頭一皺,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時間緊迫,他又擔心點了江哲的穴道時間太久會有害處。

  夏侯沅峰見狀神色更是柔和,目光落到書案上面的綾帕密旨上,他淡淡道:「請問江大人,不知道和公主如此商議,其實如今雍王雖然暫時脫險,但是聞紫煙正在追殺,若是沒有援軍,雍王遲早必然身陷羅網,下官也很想知道江大人如何力挽狂瀾,才不負雍王首席智囊的身份啊?」

  我神色漸漸從容,事情若是真的到了緊急時候,我從來都是越發冷靜,揀了一張椅子坐下,我微笑道:「夏侯大人乃是太子心腹,為何不帶了侍衛禁軍過來將江某抓了,這可是大功一件。」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太子仰仗鳳儀門,我就是立了大功也沒有什麼用處,更何況,邪影還在生,若是我將你獻給太子,只怕沒有幾日,這條性命就會送掉。」

  我心中疑惑,這也不是他放過我的理由,時間緊迫,我也不願和他糾纏,便道:「小順子雖然武功高強,卻不過是一個人,夏侯大人將來是官高爵顯,還怕他做什麼?卻不知夏侯大人希望江某替你做些什麼?」

  夏侯沅峰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道:「我的要求很簡單,若是江大人肯割愛,將邪影送給我為奴,今日夏侯一定拼了性命保全大人。」

  我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差點失去了理智,幸好董缺及時的推了我一下,我忍著怒氣道:「小順子和我雖然名為主僕,卻是情同骨肉,夏侯大人這個要求也太過分了。」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道:「邪影對江大人視若父兄,忠誠不二,夏侯十分羨慕,想來若是江大人在我手下,邪影也會聽命於我。」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你太得意了,可是你卻不該自己來的。」

  夏侯沅峰看了一眼董缺,搖頭道:「他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知道李順護著雍王逃了出去,我也不敢獨自來捉你,江大人放心,我絕不會將你交給太子和鳳儀門,江大人才智過人,夏侯也很想恭聆教益。」

  就在這時,董缺突然出手,一縷寒光向夏侯沅峰刺去,夏侯沅峰卻是不慌不忙,出劍相迎。兩人戰在一起,身影在寢殿之內交錯,劍光如同流星閃電,兩人都是不想驚動他人,所以都很克制,沒過多久,董缺已經漸漸不敵,他的長處本就不在武功上,對上夏侯這種武功高過他很多的人更是沒有勝算。

  又過了幾招,夏侯沅峰已經一劍刺穿了董缺的大腿,董缺跌倒在地的一刻,就在這時,夏侯沅峰眼睛的餘光看見江哲手中多了一把短劍,正在刺向心口,心中一急,連忙飛身撲向江哲,對他來說,江哲可是死不得的。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他突然看到從江哲腰間射出一簇寒芒,夏侯沅峰心中一驚,正要避開,卻是人在半空,無法相避,而且那簇寒芒不僅快逾流光,而且角度十分刁鑽,雖然夏侯沅峰極力避開,卻仍然有小半射中了他的身軀。夏侯沅峰下意識的一掌擊出,江哲向後跌倒。而夏侯沅峰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不由跌落在地上。這時董缺驚惶的撲了過來,俯身去看江哲的情形。

  我悠悠醒來,看見董缺驚惶的神色,低聲道:「我沒有事情了,人抓住了麼?」

  董缺笑道:「公子的暗器果然厲害,夏侯沅峰中了之後立刻就不能動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方纔我一直在想如何擺脫困境,因為我明白董缺不是夏侯沅峰的對手,唯一的可乘之機就是夏侯沅峰獨自前來,我不是蠢人,小順子的武功才智都是當世罕有,這樣一個人才,屈居在我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他不平,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招攬他,不過是礙著雍王罷了,夏侯沅峰野心不小,居然想打他的主意,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才不能將我交到鳳儀門手上,既然他是獨自前來,那麼只要制住了他,我就安全了,可是這也是最難的事情,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有什麼法子制住一個絕頂高手呢?

  幸好總算是被我想到了法子,他既然有所求,那麼他就不能讓我自盡,所以我在董缺落敗之時,舉劍自盡,在他來說,這符合我這個雍王的首席謀士的身份,寧死不辱,所以他飛身來救,就是他用其他方式打落我的短劍,也定會趕過來制住我的,而我就趁這個機會,將腰間玉帶中暗藏的毒針射了出去,那些毒針原本上面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可是前些日子,我換上了剛剛配製好的一種麻藥,能夠讓人在呼吸之間軟倒,只是時效很短。當然我還是遇到了想像中的危險,夏侯沅峰反擊的一掌擊中了我,幸好那時候他已經幾乎力道全失,我這才保住了性命。

  站起身來,看向神色有些猙獰的夏侯沅峰,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那枚心愛的玄鐵之精製成的髮簪已經給了小順子,他平日不用兵器,可是為了他的安全,昨夜突圍之時,我將髮簪給了他,那對他來說是比什麼都厲害的兵器了。所以我摘下現在那根三分金七分精鐵的髮簪,尖銳的髮簪刺入夏侯沅峰的幾處隱穴,我這下可以確保他不能反擊了,現在控制局勢的已經是我了。

  過了一會兒,夏侯沅峰開始能夠活動了,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渾身的力量全部失去了,苦笑一下,道:「想不到江大人也有這等手段。」

  我謙遜地道:「這實在是只能靠著出其不意才能得逞的小人伎倆。」

  夏侯沅峰神色從容,彷彿現在成了階下之囚的是我一樣,他笑道:「不知道江大人要如何處置在下,若是下官突然失蹤,只怕有人不會善罷甘休呢?」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將你殺死之後藏在暗格之中,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有人找到你的屍體了,說不定還會以為你私下逃了呢?雍王脫走,有些人心中可會很懼怕的。」聽到我的話,董缺立刻又去打開了床上的暗格。我道:「董缺,別見血,免得血腥氣太重,引起了別人注意。」董缺笑道:「屬下遵命。」說罷,一指緩緩點向夏侯沅峰的死穴。

  夏侯沅峰明明知道這兩人存心嚇唬自己,否則江哲何必只是禁制了自己的武功呢,可是恐懼還是從心中升起,那個董缺神色冷酷無情,一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這時江哲又道:「我可沒有親手殺過人,所以還是你動手吧。」這下,夏侯沅峰可是忍不住了,他是知道的,這些謀士大多都是君子遠庖廚的奉行者,若是真的這樣死了,可就太不值了,冷汗涔涔而下,他驚叫道:「江大人饒命,下官情願投降。」可是江哲卻沒有出聲,只是淡淡笑著,董缺的手指越來越近,終於一指點在夏侯沅峰的死穴之上,夏侯沅峰只覺得心膽俱寒,正要開口大叫,董缺已經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夏侯沅峰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片刻,才清醒過來,卻原來董缺指上只用了兩分力,因此沒有殺死夏侯沅峰,可是夏侯沅峰卻是嚇得面色慘白,他從未這樣接近死亡過。

  我坐下來,看著轉瞬之間就恢復正常的夏侯沅峰,不由有些歎服,這人是個人才,心機深沉,隨機應變,能屈能伸,可惜卻是太子一黨,有些惋惜的看向他,現在不是我發慈悲的時候,若是有了絲毫閃失,那麼雍王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夏侯沅峰看到江哲冷淡中帶著惋惜的眼神,心中一寒,方才雖然嚇得他半死,可是他能夠感覺得到江哲不過是相出出氣罷了,可是現在,那種眼神,看來自己是非得死去了,連忙叫道:「江大人,就是不念在下當日向您透露刺客的一片好意,也請大人體念沅峰對公主的一片忠心。」

  我願本已經要下達誅殺令了,聽他這樣一說,我不由一愣,夏侯沅峰連忙道:「是下官向公主殿下稟明鳳儀門有謀算公主之意的,公主當日宮中遇險,雖然不是下官相救,可是若非公主事先有了準備,怎會如此僥倖。」

  聽到這裡,我心中一軟,當日公主確實通過雍王妃告知我鳳儀門的謀算,可是我和雍王殿下都以為鳳儀門會通過威逼利誘的手段,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用了那樣卑鄙的手段,若非我和小順子事先安排了人,公主恐怕難免落入圈套,可是我還是得感謝夏侯沅峰的好意的,再次看向夏侯沅峰,我歎息道:「夏侯大人,你確實對公主有功,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情形,你用什麼可以說服我,讓我覺得放了你是件值得的事情。」

  夏侯沅峰開動腦筋,想著可以活命的法子,沒有多久,他的目光落到書案上面,那方綾帕密旨,眼睛一亮,道:「除了在下,沒有人可以更方便的將這些東西送出去,那是皇上的密旨吧,我想公主殿下蘭心慧質,是絕不會做無用的事情的。」

  我淡淡道:「你很聰明,可是這件事並非是非你不可。」

  夏侯沅峰笑道:「皇上的旨意和秦大將軍的兵符雖然已經到手,可是想要調動大軍,必須有人去傳旨,我不知道雍王殿下在太子身邊的密探是誰,可是太子只會讓心腹之人去傳旨,鳳儀門是不便出面的,如今太子的心腹不多,而魯少傅就是其中之最,我是魯少傅的師侄,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這項工作。

  我聽了眉頭一皺,不錯,張錦雄雖然可以要求前去,可是卻是不如夏侯沅峰這樣名正言順,可是我可以信任他麼?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夏侯沅峰,這時候,外面傳來幾聲鳥叫,董缺神色一動,看向我道:「公子?」

  我心知是張錦雄到了,輕輕點頭示意。

  董缺走了出去,月光之下,一個相貌豪勇的大漢站在那裡,看見董缺,他神色一寬,低聲道:「我只有片刻時間,方才太子殿下和魯少傅商議,要派夏侯大人前去傳旨,張某隨行保護,我託言出來尋找夏侯大人,才能來到這裡。」

  董缺心中一動,低聲道:「請張總管稍侯,現在夏侯沅峰已經被我家公子所制,大人請到偏殿說話。」

  張錦雄一愣,他可是知道夏侯沅峰的武功的,若是兩人交手,他縱然不至於落敗,要想取勝也很難,想不到夏侯沅峰竟被制住,不由對那位江哲江隨雲更加心儀。

  兩人進了偏殿,董缺走回公主寢殿,在江哲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我聽了之後心中十分驚訝,不知道這是否老天爺的眷顧,想了一想,我從腰間玉帶裡面的暗格裡拿出幾顆藥丸,看了半天,選定了其中一顆,看向夏侯沅峰道:「你將這顆藥丸服了下去,我便相信你真心棄暗投明。你應該知道我是醫聖傳人,這種毒藥不是沒有解藥,可是沒有十天半月,解藥是配不好的,你若是想要榮華富貴,太子可以給你,雍王也可以給你,但是你若想要性命,那麼只有一條路可走。」

  夏侯沅峰猶豫了一下,可是他本是果決之人,更何況如果不吃這粒毒藥,那麼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含香苑,因此立刻接過藥丸服了下去。我見他服下,又道:「還有一件事情,你和鳳儀門既然共事太子,那麼你可認得梁婉。」夏侯沅峰一愣,道:「下官認得,不過據說梁姑娘已經被毀去神智,雖然鳳儀門諱莫如深,可是我聽魯少傅說過。」

  我淡淡一笑,道:「當日用藥物毒瘋梁婉的就是在下。」

  夏侯沅峰的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道:「不可能,難道那時候你就已經投靠了雍王麼?」

  我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此事與雍王殿下無關,梁婉是我殺妻仇人,我對付她不過是為了報仇。」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望向江哲,此刻他真的相信江哲有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殺死自己的本事,但是他卻反而坦然起來,道:「不知道在下還有什麼可以效力之處。」

  我卻有些疑惑起來,道:「夏侯大人為何這樣說,看來倒是比江某更關心此事。」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我既然已經受了大人控制,那麼就是上了雍王殿下的船了,既然如此,我自然希望這船越穩越好,最好讓我多立些功勞,也免得將來沒機會加官進爵。」

  我寬心的一笑,夏侯沅峰若是想加官進爵,我還放心一些呢。我揮手讓董缺拿過那塊綾帕,鄭重地遞給夏侯沅峰,夏侯沅峰也是神情鄭重的接過,我深施一禮道:「這是聖上密旨,你一定要交給秦勇將軍,讓秦勇將軍前來救駕勤王。」夏侯沅峰施禮道:「大人放心,夏侯必定不負所托,雍王殿下那邊,還請大人多多美言。」

  董缺送走夏侯沅峰之後,回來道:「公子,他真的離開了。」

  我對董缺道:「去請張總管過來。」

  看著張錦雄的背影,我終於鬆了口氣,如果夏侯沅峰不會背叛,那麼就更加安全,如果夏侯沅峰心口不一,那麼他必然不會想到我還有其他的信使,這樣我才能夠放心張錦雄的安全,張錦雄畢竟是更值得信任的,不論是他的人品,還是他的師門,現在崆峒派也已經和鳳儀門離心了,前不久,崆峒的重要人物就暗中和少林聯絡過,表示了合作之意。就算夏侯沅峰馬上帶人來捉我,我也不用擔心了,只要能夠召來秦勇,我的安危又有什麼要緊,而且我相信,秦大將軍的玉珮比皇上的密旨更能讓秦勇相信,更何況,還有我事先的準備呢。感覺到渾身的精力都已經散盡,我躺倒在床榻上,心想,下一步我還可以作些什麼呢?反正我最好留在這裡,這樣夏侯沅峰才會認為我信任他,才不會懷疑還有別的信使。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7:51     標題: 30

  秦青滿面木然的坐在房內,方纔他被李寒幽送到曉霜殿之後,父親一解開他的穴道,就是一記耳光,秦青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他能夠說什麼呢,父親多次告誡自己不可讓李寒幽接觸禁軍,可是自己卻沒有做到,還輕而易舉的讓人奪去了兵權,如果沒有他手下的禁軍,那麼,鳳儀門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動政變的,秦彝見他面如死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痛加責打,幸好魏國公阻止了父親,他還記得魏國公勸慰父親的的話。

  「老秦,你也不要再發火,賢侄畢竟是年輕無知,那李寒幽又是公主,賢侄不免沒有戒心,這也要怪你,平日不好好教導,再說,指婚的是皇上,你如此痛責,若是皇上知道不免難堪。」

  就這樣,父親將自己關在這廂房之中便不再過問,可是秦青心中之痛卻是越來越劇烈,他仔仔細細的想著和李寒幽一起度過的時光,一點點一滴滴,那是說不盡的柔情萬種,那個美麗耀眼的女子,讓自己完全沉醉,他忘記了沙場血戰的艱辛,忘記了袍澤手足的深情厚誼,只要李寒幽一個幽怨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李寒幽呢,她從來對自己都是一片虛情假意,若非如此,為什麼她甚至沒有問過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她根本就不想策動自己造反,或許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是絕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不是麼,很早之前,她不就抱怨過這一點麼。秦青不知道,如果李寒幽真的問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他是否會答應,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就像方才將自己送回給父親時候一樣,她的眼神中滿是冷淡,彷彿自己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難以遏制的怨恨從心中湧起,秦青低低的咆哮一聲,握緊了拳頭。緊咬的牙關滲出鮮血來。

  含香苑中我卻是陷入了困境。這裡已經被所有人遺忘,除了禁軍偶爾會過來巡視,但是他們並不細心,甚至有些草率,看來鳳儀門的控制力並不強,而且公主殿下事先準備了一些食物,足夠我和董缺食用,所以原本我可以安然待在含香苑等待結局。可是我卻發病了,想一想這也沒有什麼奇怪,本來我到獵宮之時就已經是在病中,昨夜和今日又是這樣折騰,換了別人自然沒有關係,可是我卻是支撐不住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已經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了,精神鬆懈下來之後,我便一病不起。

  可是昨夜匆忙來到含香苑,雖然可以避開禁軍控制的宮門,卻是沒有辦法帶上一大堆藥物的,名醫也沒有法子不用藥物治病的,所以我只能服了幾粒自己配製的藥丸然後就昏睡過去。等我醒來之時,看見董缺坐在一邊,神色不安,我低聲道:「董缺,夏侯沅峰已經出發了麼?」

  董缺鎮靜地道:「是的,我師兄隨行護衛,一直沒有人到含香苑來抓我們,所以公子的計策已經成功了。」

  我歎息道:「我不是讓你躲到別處去麼?」

  董缺淡淡道:「我若任你被人捉了,只怕將來李爺第一個找我算帳。」

  我苦笑道:「小順子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吧?」

  董缺笑道:「若是你們再次見面,公子還是擔心怎麼解釋吧,您讓他去救裴將軍,又沒有告訴他你會留下,我想李爺知道之後一定會氣死的。」

  我心裡一抖,小順子生氣的模樣不想也罷,不過,不知道現在他在做什麼,但是急急衝回來不是他會做的事情,畢竟若是雍王失敗,那我可真的是天下雖大,無處可逃了。

  董缺猶豫了一下道:「公子,現在你病情沉重,就是秦勇能夠趕來救駕,也至少還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而且沒有數日時間,恐怕無法平亂,你的病若是拖下去,恐怕——」

  我知道他的擔心,可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現在不是在雍王府,我現在可是在保命啊。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我又向床榻上軟倒下去。董缺擔憂地道:「公子,這樣是不行的,若是再拖幾天,只怕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再也沒有精力說話,就這麼昏迷了過去。

  日正中天,秦勇走出大帳,舒展了一下筋骨,這次大將軍將軍權交付給自己,自己可不能有絲毫懈怠,也不知這次秋狩情況如何,雍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間已經是勢同水火,如果不是這個緣故,皇上也不會下旨讓伯父在獵宮百里之外駐紮軍隊了。

  秦勇看看天色,正要回去大帳,突然有軍士來報,有一個叫李順的人前來求見。秦勇一驚,李順他可是知道的,可是雍王司馬的親信為何會來求見自己,要知道自己這支軍隊是只能聽從皇上的命令的。猶豫了一下,他道:「請他到大帳相見。」秦勇心想,自己只要召集所有近衛,就是那人前來是想行刺,自己應該也能夠逃得性命,只要自己準備下弓箭手,就是殺了他也是可能的。

  當李順走進大帳的時候,秦勇便是心中一寒,只見這個平日衣著雅潔的青年此刻身上全是乾涸的血跡,面沉如水,雙目開闔之間,閃出殘忍冷酷的光芒。秦勇強顏笑道:「李爺請坐,不知道李爺不在獵宮服侍江大人,為何到我營中求見,還是這番狼狽模樣。」

  小順子冷冷看了看兩旁的近衛,道:「我今日不是為了刺殺而來,如果秦將軍肯和在下私下談談,那麼最好不過,否則,只怕我會多有得罪。」

  兩旁的近衛大怒,一起拔出刀劍,只待秦勇將令,秦勇卻是知道李順的厲害,若是惹惱了他,只怕他立刻出手殺了自己也是可能的,就是自己逃了性命,自己這些近衛也會死傷慘重,更何況,這人的身後還有雍王司馬江哲,還有雍王,自己是萬萬得罪不起的,更何況只見他形容如此狼狽,就知道發生了大事情。因此秦勇揮手道:「你們退下。」

  那些近衛迅速的退了下去,秦勇站起身來,走到李順身前,問道:「請李爺實言相告,獵宮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順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謀反,雍王已經突圍,特遣我來請將軍前去救駕。」

  秦勇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怎麼可能,禁軍都在伯父控制之下。」

  李順將經過情形講了一遍,他雖然有很多事情都是猜測的,可是根據那情形,秦勇已經知道事態緊急。他跌坐在椅子上,禁軍出了事情,又是鳳儀門主導的叛亂,想也知道秦青一定出了問題,可是這是真的麼,自己不能憑著一面之詞就調兵前往,若是想要謀反的是雍王,那麼這一調兵可能就會落入圈套。

  他的猶豫李順看在眼裡,他眼中閃過一絲冰寒,冷冷道:「秦將軍還在考慮什麼,雍王殿下只要你前去救駕,又沒有要你去救他,現在殿下雖然危急,可是你若是救了聖駕,雍王殿下也就可以脫險。而且秦大將軍和秦青將軍都在獵宮之中,恐怕他們也是危在旦夕。」

  秦勇猶豫了一下道:「沒有皇上的旨意和大將軍的兵符,末將若是私自調兵,是要犯死罪的。」

  小順子嗤笑道:「死罪?現在皇上和大將軍都落在敵手,若是秦將軍還要抱殘守缺,只怕後悔莫及。」

  秦勇堅定地道:「我會派人前去查探,請恕末將不能立刻發兵。」

  小順子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線殺機,可是他深知若是用強,引起了秦勇的反感,更是不能及時救援獵宮,可是現在每過一刻,公子便多一分危險。良久,小順子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秦勇,歎息道:「秦將軍請看看裡面的東西。」

  秦勇接過錦囊,打開一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裡面是一根銀質髮簪和一塊普普通通的翠玉珮。他顫抖著問道:「你,你怎會有這兩樣東西,這是家母的髮簪和家母送給義弟劉華的佩玉。你是要威脅本將軍麼?」

  小順子有些疲倦地道:「這種手段我們是從來不喜歡用的,可是如今卻是不得不用,劉華真名叫驊騮,乃是我家公子的屬下。」

  秦勇身軀一震,惡狠狠地道:「劉華,他是你們的細作,想不到雍王竟會關心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小順子淡淡道:「秦將軍過謙了,大將軍對你的重視尤在秦青之上,秦青傾向太子,和鳳儀門過從甚密,我家公子擔心大將軍拋棄一貫中立的立場,所以才安排了人在將軍身邊,將軍乃是大將軍親信,若是秦家有什麼動向,將軍為了不讓令堂擔心,不免漏些口風,公子不想驚動大將軍,所以在您的身邊安插了人,而且公子很看好你,他說你的才幹勝過秦青,這也是他讓驊騮到你那裡去的原因,驊騮乃是公子身邊八駿之一,若非緊要的人,公子是不會讓他去監視的。

  秦勇眼中多了幾分陰鬱,他冷冷道:「你是在說,我和家母那樣愛護的少年,卻是一個騙子和細作。」

  小順子歎了口氣道:「並非如此,事實上,這次臨行之前,我去見驊騮,他求我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令堂,他說,你的事情,他自知無能為力,可是令堂待他如同親生,他情願接受任何懲罰,換取我們不對令堂為難。所以他拿來這兩樣東西,只是為了讓我們不去驚動令堂。」

  秦勇心中有些輕鬆,雖然李順所說沒有什麼證據,可是他就是覺得這人根本就不屑於說謊。有些放心的將錦囊收好,他不會認為李順這樣說就代表自己的母親不會受到威脅,可是至少他可以確信,李順不是隨便殺人的人,而李順的主人江哲和雍王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是若是自己拒絕出兵呢?

  小順子看到了秦勇憂心忡忡的神色,他冷冷道:「我知道讓你出兵有些為難,可是至少如果獵宮有人前來傳旨要你做什麼,你不可遵命。」

  秦勇皺了一下眉道:「若是皇上的聖旨和大將軍的兵符,你也要我拒絕麼。」

  李順冷冷道:「若是這一點你都不肯,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秦勇抬頭,看見李順眼中清晰的殺機,無奈地道:「我會先派人去向伯父請安,如果一切正常,就是你如何逼迫,我也不會出兵。」

  李順神情變得十分冷淡,他早就知道秦勇不是可以輕易威脅的人,如今只能盡量得到最好的結果了,能夠讓秦勇不會輕易遵從獵宮傳來的命令,那麼他的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了,而且若是秦勇派人去了獵宮,那麼很快就會發現情況的異常,這樣雖然晚了一日,還是有機會救出公子的,現在只希望公子和雍王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了。

  他看看天色,淡淡道:「若是明日此時,你還不出兵,我也只能得罪了。」

  秦勇冷冷道:「我知道閣下武功高強,可是謀逆之事我是絕不會做的,若是我的人沒有發現異常,就是閣下動用武力,我也不會就範,我這裡大軍數萬,若是閣下發難,就是秦某不免身死,閣下也要陪葬的。」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給我準備住處和食物,我已經很累了。」

  秦勇無奈的高聲道:「來人。」幾個親衛進了大帳。秦勇厲聲道:「給他準備一個單人的營帳,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記著,若無本將軍許可,不許他走出營帳一步。」

  小順子淡淡一笑,站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秦將軍還是快些派人吧。」

  秦勇歎了口氣道:「我會立刻派人去獵宮向大將軍問安的。」

  九月二十一日黃昏時分,如今獵宮已經被鳳儀門全部控制,雖然曉霜殿仍然在皇帝控制之下,可是人人都知道,只要鳳儀門發起攻擊,皇帝也不能倖免。可是鳳儀門也有自己的難處,若是皇帝身死,雍王就可以以大義名份勤王討逆,所以必須保住李援的性命,好完成禪讓的大禮,因此鳳儀門不敢過於強逼。而李援卻陷於空前的弱勢之中,他這次來獵宮,所帶的侍衛雖然不少,可是和鳳儀門比起來並不佔優勢。在鳳儀門苦心經營的禁軍控制下,李援等人和外界的聯繫全部斷絕,而那些仍然忠於皇帝的禁軍,他們的將領已經被韋膺矯詔召集到一起,全部軟禁起來,沒有將領指揮的禁軍不敢擅自作為,因此明明手握大雍無上皇權的李援,卻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意旨傳遞出宮牆。李援縱然可以派侍衛強行出去傳令,可是鳳儀門強攻之下,就算李援保住性命,那麼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以及長樂公主也不能逃生,這樣一來,在曉霜殿形成了雙方力量的平衡,在外界情形沒有變化之前,曉霜殿這裡是無論如何不會有動靜的了。

  宣華苑中,齊王躺在軟榻之上,神色淡淡,秦錚走進來,揮手讓自己的兩個親信侍女退下,為了李顯的安全,她沒有同意讓鳳儀門弟子來監視李顯,而是讓兩個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侍女照顧監視李顯。她解下佩劍,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滿迷惑,良久,她見李顯不肯開口想問,只得苦笑道:「王爺不想知道母妃娘娘的情況麼?」

  李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母妃恪守婦道,絕不會背叛父皇的。」

  秦錚微微苦笑道:「正如王爺所說,母妃絲毫沒有猶豫便選擇了皇上,妾身不明白,對一個母親來說,兒子不是最重要的麼?難道你的生死榮辱,母妃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顯淡淡一笑道:「對於一個妻子來說,難道還有比忠於丈夫更重要的事情麼?父皇是母妃的丈夫,也是大雍的君主,母妃怎會背叛他呢?」

  秦錚反駁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是背叛了皇上麼,還有,為什麼女子一定要忠於丈夫,男子卻可以三妻四妾,風流快活。」

  李顯看向秦錚控訴的眼光,不由一笑,想起從前初見之時,這個女子也是這樣喜歡爭辯,但是那一縷柔情立刻消失了,他也不願爭辯這些事情,岔開話道:「太子殿下心情如何,現在二哥突出重圍,恐怕太子已經十分苦惱了吧?」

  秦錚神色一整,道:「聞師姐帶著幾千人追殺雍王,他們就是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去,倒是你可怎麼辦呢,等到太子登基之後,若是想起今日你不肯出力之事,只怕你這個親王位子也坐不穩了。」

  李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李寒幽他們讓你來作說客的,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怎麼調不動軍隊麼?」

  秦錚神色有些尷尬,半晌才道:「你的幾個親信愛將都說除非你親自到了軍中,他們才肯圍殲雍王的軍隊,你知道雍王正在想法子和他的軍隊會合,若是你肯親筆寫一封書信,若是雍王真的和他的部下會合,如果沒有你的相助,那麼勝負還在兩可之間。王爺,如今你已經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了,難道你還是不肯順從麼?」

  李顯神色一動,片刻才道:「讓我見見太子,如果我們談的妥當,這封手諭我就寫給你,你應該清楚,我和那些屬下之間都有暗語,你們是仿造不了我的書信的。」

  秦錚露出一絲喜色道:「若是王爺肯順應天命,妾身無有不從。」李顯淡淡一笑,神色間更是多了幾分嘲諷。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8:07     標題: 31

  一乘軟轎抬著齊王向太子居住玉麟殿緩緩行去,李顯如今身上被藥物所困,雖然勉強可以行動,可是根本無法走動這麼遠,玉麟殿在獵宮東側,齊王所居住的宣華苑卻在西側,兩者之間有數里之遙,自然只能乘轎前往,抬轎的四個武士乃是齊王親信的侍衛,就是齊王妃也不能隨便使喚他們,秦錚帶著兩個侍女前面引路。

  一行人到了玉麟殿,這裡防守很是嚴密,蕭蘭聞聽齊王到了,親自出來迎接,她也是一身勁裝,見到被秦錚扶下轎來的李顯,她上前施禮道:「六叔此來,殿下一定萬分欣喜。」

  李顯冷淡地道:「李顯如今不過是貴門階下之囚,哪敢當你的大禮。」

  蕭蘭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卻立刻笑道:「六叔,這事是我們不對,還請六叔見諒,殿下在裡面等著呢。」

  李顯走進殿內,只見李安正在殿中負手而立,太子少傅魯敬忠侍立一旁,一見到李顯,李安便親切的上前握著李顯的手道:「六弟,你可來了,這次你可定要幫幫為兄,你是知道的,現在為兄已經是船到江心,不能回頭了,不是登基為帝,就是圈禁賜死。弟妹可也是叛逆了,你若不肯盡心,到時候若是為兄不幸失敗,你也脫不了干係。」

  李顯神色從容道:「小弟知道如今局勢,可是太子不是已經矯詔去招秦家軍了麼?」

  李安微微一愣,赧然道:「秦家軍畢竟不是我的嫡系,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實在難以控制。若是六弟你的軍隊來了,為兄的帝位才能穩如泰山。」

  李顯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就請太子解了我身上之毒,讓我去軍中坐鎮如何。」

  這句話一出口,李安立刻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蕭蘭,神色有些為難,這時候魯敬忠道:「齊王殿下千金之軀,現在雍王還在逃,殿下若是輕身涉險,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讓太子擔憂,還是在這裡好一些,只要殿下一紙書信,讓殿下的軍隊急行軍趕來行宮即可,不知殿下可肯替太子效力。」

  李顯冷冷道:「誰不知道雍王的軍隊虎視眈眈,若是我的軍隊調動,只怕會驚動他們,少傅不擔心弄巧成拙麼?」

  魯敬忠笑道:「雍王近衛軍冥頑不靈,雖然太子已經派人追殺雍王,秦家軍也很快就會前去圍剿,可是若是不幸讓雍王和自己的軍隊會合,不免讓戰況更加複雜,所以太子才會希望殿下派軍隊將雍王所部殲滅。殿下所部和雍王軍隊兵力相近,精銳程度也不相上下,相信殿下定能旗開得勝。就是殿下暫時不能取勝,太子已經命令秦軍擒殺雍王之後,帶著雍王首級前去助殿下所部平叛。到時候,殿下就是勤王的最大功臣,太子必定重重賞賜。」

  李顯深深的看了魯敬忠一眼,心道這人真是狠毒,竟是讓自己去殲滅雍王的近衛軍,到時候自己就是僥倖成功也是傷亡慘重,而雍王和自己的軍隊大部分都在邊關,鎮守京畿的秦軍只忠於皇室,只要掌握父皇,就可以保證李安登上帝位。可是李顯沒有說破這人的狠毒心機,只是冷冷道:「好吧,本王可要寫書調動軍隊,可是太子殿下卻要答應臣弟幾個條件。」

  李安大喜道:「六弟儘管講來。」

  李顯神色冷冷道:「第一,不論我們如何爭奪皇位,可是禍不及妻兒,二哥的生死我不管,可是二嫂和侄兒不許你下毒手。」

  李安微微皺眉道:「斬草不除根,六弟也太心軟了,若是老二勝了,我們的妻兒也只有死路一條。」

  李顯默然不語,魯敬忠使了一個眼色,李安只得勉強道:「就依你。」

  李顯微微一笑道:「第二個條件,皇兄你若是繼位,不能因為鳳儀門的功勞廢黜皇嫂和世子。」

  李安爽快地道:「這個沒有問題,孤也是這樣想的。」

  李顯淡淡道:「第三個條件,我知道從前太子殿下對臣弟頗有不滿之處,還請殿下不要秋後算帳。」

  李安尷尬地道:「怎會呢,六弟你襄助孤取得皇位,孤定然不會恩將仇報。」

  李顯點頭道:「還有一個小條件,現在我被藥物所困,就連下床也是艱難,先解了我的毒再說。」

  李安看了一眼蕭蘭,蕭蘭猶豫片刻道:「臣妾只有可以暫時讓王爺行動自如的解藥,若想恢復武功,恐怕得等到師尊到了之後才行。」

  李安看向齊王,擔心他因此反目,誰知李顯只是淡淡道:「本王不過是躺在床上悶了,原也不急著恢復武功。」

  蕭蘭神色一鬆,取出一顆藥丸遞給了李顯,李顯接過藥丸服下,過了片刻,覺得體力漸漸恢復,便走到書案前,一揮而就,寫了一封書信,便轉身離去了。

  走在御道之上,李顯神情輕鬆自在,好像再沒有什麼心事,他也不再坐轎,只是安步當車向宣華苑走去。秦錚見他高興,心中也很愉快,便陪著他慢慢走去。

  因而無人注意到抬著軟轎的幾個武士放慢了速度,而且改道接近了含香苑,這裡已經是十分冷落,看守的禁衛也不多,四人選了一個隱秘之處,將轎子藏了起來,便縱身進了含香苑。進去之後,一人在外面放哨,三人進了含香苑,輕輕的四處探察了一下,最後探察公主寢宮的那人打了一個手勢,另外兩人立刻飛身過去,其中一人輕輕推開殿門,然後立刻閃開。

  殿內董缺聽到聲響,渾身一震,回頭一看,殿中已經閃進兩個武士。董缺心道糟糕,難道夏侯沅峰還是告密了麼,但是若是如此,又怎會只來了兩個武士。他不敢出聲,也顧不上昏迷不醒的江哲,拔劍向兩個武士撲去。

  那兩個武士都是一流高手,同時拔刀還擊,雙方都是默不作聲,交手數招,董缺方才受的傷漸漸滲出血來,漸漸不支,而另一個武士也閃身進來,避開三人交戰之處,到了床邊,低頭查看江哲的相貌,過了片刻,他抬頭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個武士都是神色一振,刀法更加凌厲。另一個武士低聲道:「我們是齊王屬下,不論你在雍王府何等身份,應該知道齊王殿下對江大人從無惡意,現在你們身在險地,不如暫時托庇殿下如何?」

  董缺神色一動,劍法更加散亂,那兩個武士見狀停手不攻,只是提防董缺出手。董缺也住了手,看向床邊,那個武士雖然說的和氣,可是只見他手按刀柄站在江哲身邊,董缺就知道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可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和齊王見面有害無益,想了片刻,他突然轉身衝出寢殿,那幾個武士都是一愣,料不到他棄主逃走。兩個武士追出門的時候,輕功高明的董缺早已無影無蹤。三人一商量,無論董缺怎樣,也不會去告密的,反正江哲已經到手,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他們將昏迷不醒的江哲挾持到外面,將他藏到轎子裡,然後若無其事的抬著轎子返回宣華苑,一路上都無人留意他們的行動。

  回到宣華苑,他們按照齊王的吩咐將江哲藏到偏殿當中,然後一個武士前去向齊王回稟。秦錚早已經回去曉霜殿了,所以房內只有齊王妃的兩個侍女,也因為齊王的合作態度而不敢違命,被齊王趕到了外間。

  這個武士低聲稟報之後,李顯微微皺眉,他雖然被困住,可是消息卻還是很靈通的,不僅秦錚不是的告訴他一些消息,他在禁軍中也有幾個親信,自然知道雍王突圍、長樂公主斡旋和韋膺搜查含香苑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判斷中,江哲很可能藏在含香苑,所以他才會藉著去見太子的機會讓手下去含香苑搜查。可是現在情況太詭異了,江哲的護衛怎會逃走,於情於理都有問題。

  他正在思索,那麼武士低聲道:「王爺,江大人氣息奄奄,若是不救治,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李顯一震,道:「讓太醫去給江哲診治,記著,小心行事,別走漏了風聲讓王妃知道。」

  李顯這次名義上是臥病前來,所以特意帶了一個太醫來,現在就在偏殿,正好用上了。那個太醫此刻心中十分苦惱,他並不是太子一黨,如今深陷這樣的困境,如果情況一變,自己可能就會成了叛黨,但是他可不敢違背齊王的命令。進到偏殿之後,看到江哲他就是身軀一震,當年江哲遇刺,他也是前去診治的御醫之一,自然認得雍王的親信幕僚。眼前的情景讓他糊塗起來,齊王明明是太子一黨,怎會私藏雍王的幕僚。但是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還是裝聾作啞的好。上前一診脈,他的眉頭就緊鎖起來,道:「這位大人原本就在病中,有沒有好好修養,如今心脈衰弱至極,若是不好好救治,只怕熬不過今夜,我開一個方子,用參汁下藥,好好修養,還是可以治的。」那幾個武士大喜,道:「喬太醫,你要好好醫治,若是此人有了三長兩短,王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喬太醫連連答應,他這次帶著的藥物十分齊全,果然連著幾服藥下去,江哲的面色漸漸紅潤,氣息也漸漸粗壯,神色也十分安寧。喬太醫這才擦著汗道:「總算沒事了,不過大人的身子太弱了,需要好好調養才是。」兩個武士面面相覷,他們也聽說過雍王的這個親信幕僚身子極弱,而且自己的主子對他也是推崇備至,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好像隨時隨刻都會死亡的文弱書生。

  一夜無事,將近天明的時候,江哲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們連忙去稟報齊王李顯。

  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我艱難地睜開眼睛,事實上,上次暈倒的時候,我都很懷疑是否還能醒來,此刻雖然渾身無力,但是我還是感謝了老天爺一番,低聲喊道:「董缺,董缺。」

  耳邊傳來聲音道:「隨雲,你醒了。」

  我心中一震,這個聲音很熟悉,可是絕對不是董缺,偏頭看去,卻看見齊王匆匆走了進來,我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苦笑道:「原來哲已成階下之囚,卻不知怎會在王爺這裡?」

  李顯苦笑了一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道:「今日一見,恍如隔世,想來隨雲已經運籌帷幄,二哥已經穩操勝券了。」

  我艱難地想坐起來,只是四肢無力,無法如願,齊王連忙上前攙扶,我才坐了起來,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李顯淡淡道:「今日已經是九月二十二日,馬上就到辰時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勤王之兵很快就會到來了,希望雍王還是平安無事,神色從容地道:「不知我怎會在此,我身邊的侍衛呢?」

  李顯笑道:「昨日我派人去含香苑,果然找到了你,現在除了本王和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道你在這裡,你的那個護衛倒也奇怪,見你落入我的屬下手中,竟然逃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董缺若是和齊王見了面,憑著齊王過人的直覺,只怕會有身份洩露的危險。

  李顯有些痛惜地道:「隨雲,你為了二哥嘔心瀝血,若非本王的人即時將你接來,你恐怕已經喪命,真是何苦來呢?你當日若是跟了本王,何至於此。」

  我淡淡一笑,道:「哲受雍王殿下大恩,此時若不盡力,豈不辜負了雍王大恩。」

  李顯面上露出不豫之色道:「本王自信若是你肯歸順於我,本王待你絕不遜於二哥。」

  我不由想起當日我步步緊逼,雍王卻終於手下留情,放我生路的情景,猶如還在昨日一般,片刻,我道:「殿下秉性直爽,天資過人,哲也是十分傾慕,可惜殿下當初一步走錯,以至今日進退兩難,不過從前之事,說也無益,不知道殿下此次可有行止差錯麼?」

  李顯苦笑道:「昨夜我答應她們的要求,寫了一封手令給我的部下。」

  我微微一愣道:「殿下應該知道,如今殿下所部已經用不上什麼力氣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實際上的命令是讓他們按兵不動,他們什麼也不會做,至於大哥和二哥誰能取勝,就看他們自己了。」

  我恭敬地道:「殿下懸崖勒馬,臣十分佩服。」

  李顯有些惆悵地道:「事後不管是誰取勝,本王的命運恐怕都沒有什麼不同了,若是二哥取勝,本王想求大人一件事情。」

  我神色凝重地道:「殿下救臣性命,若是小臣能夠做到的,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請殿下示下。」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勝者為王,若是太子獲勝,二哥一家定然也會遭殃,雖然昨日太子答應了會放過雍王府的眷屬,可是我是明白他這個人的,就算一時礙著我的面子放了,也會另想辦法斬盡殺絕。同樣的,若是二哥勝了,大哥的家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是都是骨肉至親,我實在不能撒手不管,希望隨雲向二哥進言,放過太子妃和世子,將他們廢為庶人就好,二哥一向寬宏大量,或許還可答應。若是二哥肯答應這個條件,我願將手上兵權拱手讓出。」

  我沉默了半天,道:「殿下就不為自己和王妃、世子著想麼?」

  李顯的面色大變,很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道:「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錚兒參與了叛變,若是二哥取勝,不論是國法還是家法,錚兒都不能倖免,就是我和錚兒的兒子也會受到牽連,或者父皇會顧念我沒有參與叛變饒了我的性命,可是妻兒皆死,我還有什麼面目安享富貴呢?」

  我看了李顯一眼,知道他說得不錯,齊王妃和齊王世子都不能脫罪的。可是不便這樣說,只得道:「現在勝負還未可期,殿下不必過慮。」

  李顯苦笑道:「本王可不敢奢望,只見隨雲你如此氣定神閒,就知道太子的勝算不大。」

  送走了齊王,我心中思慮萬千,今日之前,我心心唸唸都是怎樣增加雍王的籌碼,別的什麼都顧不上了,現在局勢如何發展已經與我無關,若是雍王敗亡,那麼我自然沒有什麼好說,只有以身相殉,可是若是雍王取勝,後事又該如何處理呢,到時候雍王肯定是要問我意見的,我的一念之間,就會涉及到千萬人生死,不可不慎。

  在我本心,太子自然是該死,鳳儀門更是絕不能繼續存在,而韋膺險些壞了雍王大業,不論韋膺之事韋觀是否知道,都是要受到株連的,可是韋觀卻是丞相之尊,門生無數,如何處理才妥當,不傷害國本。還有最關鍵的,就是齊王。雖然多年來,因為齊王的緣故,使得太子氣焰囂張,雍王上下對齊王可能怨恨極深。可是不容置疑的,齊王性情光明磊落,重情重義,又是難得的帥才,若是將其處死或者貶斥,都是大雍的損失。可是齊王個性激烈,又是心狠手辣的人物,齊王妃會成為他和雍王的死結,若是輕易放過齊王,那麼日後可能後患無窮,真是進退兩難了。想了一會兒,我突然笑了,這些事情雍王和石彧自會處理的妥妥當當,我何必費心呢?想到這裡,我漸漸放鬆下來,昏昏睡去,一切今明兩天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吧。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8:24     標題: 32

  人困馬乏,已經連續轉戰一晝夜,三千餘人只剩下半數存活,還是個個帶傷,李贄苦笑著搖頭,想不到自己在擁有了千軍萬馬之後還會嘗到這樣的苦頭。聞紫煙率領的兩千禁軍和裴雲率領的三千禁軍乃是大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個個驍勇善戰。按理說雍王應該佔據優勢才對,可是鳳儀門此番準備充足,聞紫煙的麾下除了兩千禁軍之外還有幾十名鳳儀門女劍手,這些女劍手都是武功高強悍不畏死的死士。兩千和三千差距不大,但是每當聞紫煙追上來之後,就帶著那些鳳儀門女劍手大肆殘殺裴雲的部下將士,而李贄的手下或者是只擅長沙場廝殺,或者是只擅長武林技擊,比起這些在戰場上神出鬼沒的女劍手就遜色多了。更令李贄歎服的是,這些女劍手本來就人手一柄寶劍,可以輕易刺穿大雍將士的甲冑,而且她們個個騎術精良,人馬渾然一體,更令李贄頭疼的是,這些女劍手每人都帶了一張短弓和幾袋利箭,遠處用弓箭,近處用寶劍,配合那些負責正面進攻的禁軍,她們收割了大部分人命。

  李贄回頭看看遠處的煙塵,再次歎息,鳳儀門主可真是非同反響,她訓練出來的這支女子軍隊真是絕世無雙,自己一向自負擅長練兵,可是卻沒有想過訓練這樣一支輕騎兵。當然,這樣訓練的代價太高,但是卻絕對可以成為一支神鬼俱驚的鐵騎。而聞紫煙,這個讓李贄最頭疼的女羅剎,更是讓李贄讚歎不已,雖然在阻截雍王突圍的時候,聞紫煙表現的差強人意。可能是因為聞紫煙雖然負責訓練這些女劍手,但是將這些女劍手訓練成軍的卻不是聞紫煙吧。不過李贄不得不佩服聞紫煙的能力,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指揮若定,如果聞紫煙早些領軍作戰,可能會成為有數的名將吧。

  李贄不由想到,鳳儀門主真的選錯了道路,如果當初她不是致力於掌握朝政和後宮,那麼憑著聞紫煙和這些女劍手,大雍可能會有一支震驚天下的娘子軍吧。雖然那樣的道路必然坎坷曲折,卻會是一條更加光明的道路。

  和部下分吃了剩下不多的乾糧,李贄再次上馬,高聲道:「再趕一程,如果能夠越過苦雲嶺,那麼我們就可以阻截叛軍的追擊,我們就可以和援軍會合。雖然是這樣說著,李贄心中卻很擔憂,聞紫煙率軍迂迴阻截,迫使李贄不能向自己的親衛軍方向轉移。如果再這樣下去,李贄心想,自己的人頭可能就會成為獻給太子的禮物了。在他身邊的裴雲眼中閃過憤恨的神色,精心練出來的軍隊卻被鳳儀門的女劍手殺得人仰馬翻,真是讓他丟盡了面子。

  眾人奔馳了一段時間,前面已經看見了一個險峻的小山嶺,眾人都提高了警惕,昨日他們曾經到了這裡,可惜卻被聞紫煙攔住,最後不得已折轉突圍,這一次他們用盡了各種方法掩蓋形跡,分兵誘敵,這才重新到了這裡,只要過了這裡,那麼接下來的七十里路都是丘陵古道,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斷後,那麼就可以保證雍王回到親衛軍的保護之下。那些追兵再厲害也不能在數萬大軍中加害雍王。

  看向前面山嶺,李贄一揮手,兩個輕身功夫最好的高手下馬,如同猿猴一般飛身上了山嶺,他們的身形剛剛從眾人眼中消失,一聲大叫傳來,李贄等人立刻握緊了兵器,山嶺之上出現了一個騎著駿馬的青衣女子,雖然相貌平平,可是那種傲視天下的氣魄卻讓這個女子在眾人眼中形象鮮明起來。鳳儀門主首徒果然不是凡品。

  聞紫煙提馬上前,在她身後二十多名白衣女子策馬上前停在她左右兩翼。聞紫煙高聲道:「李贄,本座早就料到你會回來這裡,所以不論你如何分兵相誘,本座仍然提前趕到這裡,如今你已至必死之境,還不下馬受縛,或者太子殿下仁德,還會饒你性命。」

  李贄長歎一聲道:「聞姑娘不去領兵作戰,真是萬分可惜,本王佩服,可是想要本王性命,還要憑你的本事,李安叛上作亂,無父無君,你們鳳儀門唆使太子叛變,也是不赦之罪,想要本王人頭,你自己來取吧。」

  聞紫煙放聲長笑,一揮手,從她兩側湧出無數的騎士,居高臨下,直衝而下,李贄心知地利為李寒幽所佔,若是自己現在急於逃走,只能是被聞紫煙銜尾追擊,若是自己死命抵擋,更會損失慘重,可是卻有一線生機,若是能夠擋住一波攻擊,那麼還可以尋機會脫身。

  因此李贄拔出佩劍前指,高聲道:「寧死不退,殺!」喊罷,一馬當先,向前衝去,左右近衛見狀都是心中一熱,搶著上前掩護雍王。兩支勁旅撞擊在一起,狹路相逢,血肉橫飛。雍王憑著高超的指揮,終於艱難的擋住了第一波攻擊。這時,裴雲已經發覺山嶺上的聞紫煙帶著鳳儀門女劍手,從右側較為險峻處衝下,顯然是要攻擊雍王側翼。裴雲心一橫,高聲道:「兄弟們,隨我斷後,殿下快走。」

  在裴雲的一聲令下,千餘禁軍中有三百多名事先已經得到過裴雲指示的禁軍同時爆發出強大的戰力,死死的擋住了叛軍,李贄微微一愣,就看到裴雲一馬當先衝向了聞紫煙。他痛惜地喊道:「走!」雖然事先沒有計劃過,可是雍王久經沙場,自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當即烈士斷腕,離開了戰場。人人都知道,若是雍王不能活著和親衛軍相見,那麼大家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剩下的禁軍和雍王一些侍衛也不遲疑,護著雍王撤離。

  聞紫煙和裴雲交戰數合,裴雲乃是少林高手,又是沙場驍將,此刻他又是悍不畏死,所以竟然阻住了聞紫煙的攻勢,而他身邊的親衛和各大門派送到雍王身邊的一些武林高手也留下了,他們雖然不擅長沙場征戰,可是憑著血氣之勇居然擋住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利劍和鐵蹄。

  聞紫煙劍光如虹,那如雪的劍刃終於尋機刺入了裴雲的身軀,裴雲見身邊親衛高手已經接近潰散,也就不再閃避,而是反手一刀劈向聞紫煙,少林青年高手的拚死反擊豈是易與,聞紫煙躲避不及,雖然她青衣之內穿著軟甲,仍然是被這一刀砍傷了右臂。但是裴雲也被圍過來的鳳儀門女劍手刺了幾劍,墜落馬下。聞紫煙雖然看見裴雲還沒死去,但是為了追殺雍王也顧不上了,一聲長嘯,帶著軍隊向雍王的殘部殺去。

  這番追殺不同尋常,聞紫煙不顧一切策馬狂奔,雍王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追兵,跑了二十多里,馬匹的速度漸漸放慢,李贄心一橫,舉起佩劍就要向馬臀刺下。這時前面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殺來,李贄不由心灰意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可是他畢竟一代人傑,眼看著前後兩方可能會同時趕到,索性住了戰馬。想起這兩天的廝殺奔波,自己已經是狼狽不堪,大雍的軍神豈能死得如此狼狽。便將佩劍的平面當成鏡子,整理儀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禁軍和護衛也是一片灰心,都是握緊兵刃,準備迎接最後一刻的到來。

  後面聞紫煙的追兵漸漸接近,這時候,李贄也看清前面來的軍隊為首之人俊美無雙,正是夏侯沅峰,而他身邊的軍士看衣甲似乎是秦彝的部下。李贄心想,莫非江哲的計劃失敗,太子已經控制了秦彝的軍隊麼,此刻死亡在即,李贄反而心如止水,笑道:「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連累了諸位。」眾人泣道:「能隨殿下一死,雖死猶榮。」

  這時,夏侯沅峰所帶的軍隊突然向兩側延伸,形成了一個懷抱的軍陣,李贄等人一愣,這個樣子,不像是要衝散自己的殘軍,倒像是要將自己等人包圍起來,莫非他們是想生擒麼。還沒有等到李贄想清楚,夏侯沅峰的軍隊已經從中間一分為二,從李贄殘軍兩翼越過,迎向聞紫煙的追兵。一方是兵強馬壯,一方是強弩之末,一觸之下,高下立見,聞紫煙的軍隊被夏侯沅峰率領的五千多人包圍起來。

  「夏侯沅峰!」從重重包圍之中,傳來聞紫煙尖利而憤怒的喊聲。

  李贄神色一振,雖然不明白怎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他立刻明白,這一刻,他已經穩操勝券。

  這時,那些趕來的援軍留下來的一些將士來到雍王馬前,一個豪勇的將領在馬上行了軍禮,高聲道:「秦將軍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軍四處尋找救援殿下,末將張雄,隨夏侯統領一路,幸遇殿下,救援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喜道:「將軍不用多禮,這是怎麼回事,你慢慢講來。」

  那個將軍恭謹地道:「昨天夜裡,夏侯統領到了我軍大營,傳達陛下密旨和大將軍軍令,言道太子謀反,雍王殿下被叛軍追擊,秦勇將軍代傳軍令,大軍分為八路,尋找殿下行蹤。請殿下准許末將發出信號,通知各路人馬,殿下所在位置。」

  李贄想了一想,道:「你們用軍中傳信方式,通知各路將士,到平遠鎮會合即可。」

  平遠鎮距離獵宮十五里,正適合設立勤王軍的大帳,那個將領眼中閃過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煙花烽火等方式將雍王軍令傳下。

  李贄舉目望去,只見聞紫煙雖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圍攻的將士死傷無數,不由心中痛惜萬分。便對那個將領道:「附近可有友軍?」

  那個將領也有些憂慮的看著戰場,聞聲道:「殿下,秦將軍所率領的中軍應該就在二十里外。」

  李贄大喜道:「速招秦將軍前來,殲滅叛軍之後,合兵共赴平遠鎮。」那個將領連忙傳下令去。另外一組煙花信號升上天空。

  過了小半個時辰,聞紫煙率軍突圍數次,都被將士捨生忘死地擋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軍中勇士地協助下,十分艱難的擋住了鳳儀門的鋒芒。此刻他們才真的領略到了鳳儀門的厲害,從前他們雖然對鳳儀門的淫威十分忌憚,可是實際上卻對這些女子心存輕視。可是聞紫煙那絢麗萬方而憂狠辣絕情的劍法讓他們時刻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李贄心中雖然憂慮,可是另外一件事卻讓他心中十分喜悅,他派去救助斷後將士的屬下發現裴雲仍然活著,雖然傷勢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確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過了一陣子,眼看鳳儀門雖然也是死傷慘重,可是聞紫煙卻是即將突圍成功的時候,遠處煙塵滾滾,秦勇親自率領的援軍到了。這時候聞紫煙終於一馬當先衝出了重圍。

  夏侯沅峰無奈地搖搖頭,在苦苦的交戰了半天之後,他終於是無力支撐了,為了不死在聞紫煙劍下,他還是退讓了,這個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雖然喜歡兩面討好,但是他更加擅長明辨形勢,從雍王突圍之際,他就知道局勢的變化已經不受鳳儀門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他很快就決定投靠雍王。他自嘲地想,雖然雍王比較難伺候,必須用實際的功勞換取官職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靠雍王,那麼如何盡快立下大功就是當前要務。而且,老天爺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個找到了雍王,功高莫過救駕,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殲滅聞紫煙本來似乎是老天爺賞賜的功勞,可是聞紫煙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強悍卻讓他碰了一個大釘子。

  而此時,夏侯沅峰終於也留意到了遠處的援軍,可是在他來說,讓這些援軍去圍剿聞紫煙,雖然功勞被別人搶走,可是自己消耗了鳳儀門的實力的功勞雍王已經看在眼裡,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只是在鳳儀門衝破重圍的時候下令合圍,畢竟將剩下的禁軍一網打盡也算是不小的功勞。

  從那些援軍中,一匹黑色的烏騅馬脫離軍陣,迎向聞紫煙,沖天的殺氣從馬上的戎裝青年身上湧出。聞紫煙看到那支援軍,收住了戰馬,她閉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睜開,原本那已經從希望中墜落到絕望深淵的眼神已經變得平淡無波。那些白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鳳儀門女劍手一個個默無聲息的整理兵器。她們的弓箭早已經損失殆盡,外面所穿著勁裝已經破碎襤褸,露出裡面所穿的黑色軟甲,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也已經刃鈍鋒黯。可是她們面上卻是沒有絲毫驚懼軟弱。

  聞紫煙揮手讓那些女劍手莫要擅動,自己提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著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軍已經全無鬥志,夏侯沅峰策馬到了雍王身邊,正要報告,只見李贄的目光凝視著前方。在那裡,百步之內沒有一兵一卒,只有聞紫煙和李順正在對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不把那些雍王親衛戒備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戰場上除了那些將死的禁軍的呻吟聲和失去主人的戰馬地嘶鳴聲,再沒有別的聲息,幾乎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注視著那對同樣有著可怕名頭的絕世高手。邪影李順和血手羅剎聞紫煙。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對於這樣一個值得敬佩的敵人,就讓她死於和旗鼓相當的對手的決鬥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聞紫煙落敗,那麼這些鳳儀門女劍手也就沒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順落敗,若是雍王一方無人能夠挽回面子,只怕就是聞紫煙身死,也會重重打擊雍王一方的士氣。

  這時,聞紫煙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她愛憐的拍拍馬頸,將它驅走,看向李順。李順的衣衫早就在突圍之時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裝,只是沒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聞紫煙身上,露出一絲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聞紫煙的行動,他也飄身下馬,驅走坐騎,兩人就在瑟瑟秋風中對立而望,激盪的殺氣沖天而起。

  就在眾人被兩人的殺氣所震撼的時候,兩人已經由靜化動,身影糾纏在一起,雪亮的劍光縱橫飛舞,而李順手指捻著一根玉簪,隨著他變化萬千的招式,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兩人越戰越勇,旁觀之人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這一場驚人的廝殺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聞紫煙早已是筋疲力盡的人,所以她毫不顧惜內力和體力,要在最短的時間取得戰果,而李順本是心性高傲,再說通過和聞紫煙的交手,也可以對他將來可能會對上的鳳儀門其他高手有所評估,所以他沒有採用避敵鋒芒的戰術。兩人全力交手之下,不過就是數十回合就已經分出勝負。聞紫煙的嬌軀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墜落,雖然身上有一些小傷痕,李順卻是神采飛揚,通過和聞紫煙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應付鳳儀門主以外的任何鳳儀門高手。

  這時,聞紫煙緩緩坐了起來,鮮血從她身下流淌,她卻是彷彿不知不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緩緩環視了一周,最後落到李順身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舉劍高聲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李順,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說罷便橫劍自絕,一代不讓鬚眉的巾幗女劍客,就此黃土深埋。

  這時,秦勇一揮手,千餘弓箭手引弓待發,指向剩下的女劍手,秦勇遙遙向雍王施禮,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劍手面面相覷,雖然她們因為艱苦的訓練和有問題的心法變得幾乎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可是如此情形,還是讓她們心中明白絕無生還指望,死亡的陰影清晰地籠罩在她們身上。所以她們尊重和服從的聞紫煙就成了她們效仿的對象,她們互望一眼,同時舉劍自盡,隨著這些女子的身軀墜落馬下,鳳儀門的崩潰開始了。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8:40     標題: 33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離獵宮十五里的平遠鎮已經成了勤王軍的大營了,現在獵宮對外的道路已經全部切斷,雍王坐在臨時的帥帳中感慨萬分,他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子擺脫困境,在來這裡的路上他已經問過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後原委,雖然有些事情他們也不清楚,可是李贄還是明白了大部分經過。

  當初留下江哲,李贄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瀾,當聽到夏侯沅峰帶著矯詔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營傳旨的時候,李贄已經覺得不可思議,更令他震驚的是,當秦勇對著矯詔兵符和密旨還有些遲疑的時候,護送監視夏侯沅峰的太子侍衛總管張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將軍的信物。為了調動秦勇的兵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險,而且調動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這件事情不僅讓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連李贄也覺得江哲確有神鬼莫測之機。

  尤其是單獨召見夏侯沅峰的時候,夏侯沅峰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如何猜測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為私心獨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聽得李贄不禁欽佩驚歎,同時他對夏侯沅峰也多了幾分好感,此人雖然有些陰險和搖擺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遠,若是用得好,倒是一個臂助。所以他對夏侯沅峰頗加撫慰。

  對張錦雄,李贄也嘉獎了他的功績,並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從前的過錯,不過張錦雄倒是沒有留下來,他聲稱背叛太子只是因為看不過去太子和鳳儀門的行徑,卻不願參與對故主的攻擊,所以自請離去。李贄對他這種忠義性格頗為讚賞,親筆寫了一道手令給張錦雄,允許他自由離去。

  秦勇也親來謝罪,說因為自己遲疑猶豫,以至於救援來遲,請雍王治罪,可是李贄倒沒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軍隊既然只忠於朝廷,若是秦勇輕而易舉地傾向自己,沒有得到上命就來救援,雖然此刻他會覺得感激,但是卻會擔心將來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秦勇會因為判斷錯誤而鑄成大錯。這樣看來,秦勇雖然過於謹慎小心,卻是拱衛京畿的好人選,所以李贄不僅溫言勸慰,還親解佩劍賞賜給秦勇,讓秦勇感激涕零。

  經過緊張的軍議之後,李贄下令夏侯沅峰帶著一些高手先潛入獵宮,增援曉霜殿,然後大軍犁庭掃穴,裡應外合,一舉蕩平叛逆。而跟著夏侯沅峰潛入獵宮的就有小順子,這可是讓夏侯沅峰傷透了腦筋。當初夏侯沅峰到秦營傳旨的時候,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當著眾將官之面傳了矯詔之後,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點被聞訊趕來的小順子一掌打死。這還罷了,當小順子逼問出含香苑之事之後,聽說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著臉,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殺機。如此種種,怎不讓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從前居然動過想把小順子收到麾下的念頭。

  夜色剛黑,夏侯沅峰帶著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夜行人接近了獵宮一角,這裡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負。守衛這裡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衛和禁軍,所以在夏侯沅峰顯身之後,這些人很容易的進了獵宮,然後夏侯沅峰命令他們拿來了一些禁軍服飾,眾人換上之後,隨著夏侯沅峰向曉霜殿掩去。可是路過含香苑之時,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順子堅持要先去見江哲。夏侯沅峰早有準備,他覺得含香苑離曉霜殿很近,而且現在就去曉霜殿很容易驚動鳳儀門,不如等到李贄大軍到後再行動。所以他表示贊同。

  眾人進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則去了公主寢宮。小順子自然是第一個闖進了公主寢宮,可是當夏侯沅峰跟進去的時候,卻看見小順子怒沖沖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卻看不見江哲主僕,不由嚇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笑道:「或許江大人避到別處去了,李爺不要過於憂心。」

  小順子覺的他說得有道理,神情漸漸平緩下來,可是這時他卻聽到有人輕輕向這邊接近,他心中一動,過了片刻,有人輕輕推開了門。小順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問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麼?」

  董缺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說話。這下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顫,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藥,什麼榮華富貴也沒有用處,連忙搶著問道:「江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董缺無奈地道:「公子被齊王殿下的人劫走了。」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兩人,小順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時問道:「沒有落到太子和鳳儀門手中吧?」董缺連忙答道:「沒有,我監視了很長時間,公子還在齊王那裡,太子那邊肯定不知道。」兩人的心安定下來。夏侯沅峰懷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為什麼不隨侍在側,小順子卻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華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攔道:「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條心,如果雍王大軍到了,那麼齊王絕對不敢傷害江大人,若是李爺現在去了,反而可能會讓齊王用江大人要挾李爺。」

  小順子也知道這一點,可是江哲在齊王手中,他很擔心最後齊王用江哲做人質要挾雍王,所以他沒有說話,可是堅定的目光卻顯示出不肯妥協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陣頭疼,這時董缺低聲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後病情加重,屬下無能為力,齊王定會為公子醫治,若是李爺現在趕去,若是一個不好,還會害了公子,還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後,大局已定,我想齊王不會不識趣的。」

  小順子神色漸漸冷靜下來,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卻越發冰寒,夏侯沅峰哪裡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這個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過了一會兒,小順子自己歎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並不是因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後,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發動的時機。公子,希望你能夠安然無恙。

  在黎明時分,按照預定的計劃,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曉霜殿,這裡是獵宮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在接近曉霜殿的時候,夏侯沅峰讓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馬當先走向宮門,守門的禁衛軍同時提高了警惕,幾個手勢之後,夏侯沅峰已經隱約看見了鳳儀門女劍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氣昂地道:「我乃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來求見陛下,還不速速通傳。」幾個禁軍不敢怠慢,他們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黨,無論如何,太子總是將來的皇帝,他們自然不敢得罪。沒有多久,李寒幽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的神色有些煩惱,這麼長時間還是沒有雍王落網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見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傳旨了麼,怎麼深夜到此,有什麼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這就要問你們了,聞姑娘雖然武功不錯,可是卻還是沒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運氣好,如今雍王的人頭已經給太子驗過了,太子讓我前來跟陛下稟報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說得若是真的,為什麼太子沒有親自前來稟報皇上,反而讓你前來,人頭在哪裡,我可還沒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公主,這你就糊塗了,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咱們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現在拿著雍王的人頭來見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當的舉動,這傳出去不好。下官雖然職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駕,皇上的性情倒還熟悉。少傅大人讓我前來先跟陛下透個底,等到陛下生氣過了,冷靜下來,太子再親自來覲見。公主不要聲張,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外人知道呢,就連擒殺雍王的軍隊我都沒有讓他們過來,要等到陛下同意禪讓之後,才會向天下宣佈雍王的死訊。」

  李寒幽聽得鳳目閃亮,雖然很討厭魯敬忠,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穩妥的辦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後兩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著的侍衛,李寒幽道:「你可以進去,這兩個侍衛不行。」

  夏侯沅峰臉色一變道:「這不行,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雍王死了,我們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誰知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卸磨殺驢,我這兩個侍衛乃是心腹親衛,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沒有他們保護,我可不敢進曉霜殿。」

  李寒幽誤以為那兩個侍衛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會藏頭露尾,當然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誤導她的結果,因此諷刺地道:「你倒是謹慎,罷了,本宮不過是小心一些,難道還會作出什麼負義之事麼?你進去吧,話可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會放過你,現在我燕師姐、謝師姐都在裡面,你們三個人翻不出什麼大浪。對了,韋膺呢,他還在巡視麼?」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麼,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們這些人爭奪功勞,平日裡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皺眉道:「你也太心胸狹窄了,不就是韋膺瞞過了你的眼睛麼,你們今後都要同朝為官,最好不要鬧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隨口道:「遵命。」,李寒幽見他皮笑肉不笑,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譏誚的神色,只當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話,道:「好了,你進去吧,皇上他們都在曉霜殿的正殿裡面的暖閣中休息,正殿是不許我們進入的,你自己去請見吧。」

  進了曉霜殿,夏侯沅峰這才鬆了口氣,他的目光環繞了一圈,守衛十分森嚴,西偏殿的門口,一個艷冠群芳的絕色女子手按佩劍,正在那裡向自己望來,夏侯沅峰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燕無雙,因為不擅長騎術,因為沒有隨聞紫煙去追殺雍王,而是來了這裡幫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無雙頷首示意。燕無雙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這才走到正殿門口,叩門道:「臣夏侯沅峰,求見陛下。」

  曉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後面還有六座暖閣,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裡面休息,只有那些侍衛和秦彝、程殊輪流在金殿守衛,這是為了防止叛逆進攻。聽到夏侯沅峰的聲音,負責守夜的程殊皺皺眉,若是秦彝,可能會板著臉讓夏侯沅峰天亮以後再來。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機變,現在無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沒有什麼意義,便走到殿門口,讓守門的侍衛開門。

  門一開,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後兩個低著頭的侍衛,他正要說只讓夏侯沅峰一人進來,一個侍衛輕輕抬起頭來,程殊一愣,立刻醒悟過來,冷冷道:「進來吧,你若是想憑著兩個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會輕饒你這辜負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進去正殿,殿門再度關上。程殊想要說話,可是他畢竟久經風雨,便道:「皇上還在休息,現在也沒有什麼君臣禮可講,你們跟我進去吧。」說罷,領著夏侯沅峰三人向後面走去,那些侍衛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皇上所休息的暖閣外面戒備森嚴,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歇在另外一處暖閣,程殊帶著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閣門前,那些侍衛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夏侯沅峰,他們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系的人。這時,暖閣門開了,冷川走了出來,目光中帶著敵意,他冷冷道:「皇上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後面右側的那個侍衛抬起頭,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順奉殿下之命,前來向陛下問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順?」這個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聲音陰柔,正符合邪影李順的形象,不過他還是用疑問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從旁邊暖閣趕來的秦彝。兩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順片刻,都是肯定的點頭。

  冷川進去片刻之後,出來道:「陛下召見李順、夏侯沅峰,大將軍和魏國公也請進去。」

  李順和夏侯沅峰走了進去,雍帝李援這兩天來心中焦慮,更加顯得蒼老,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龍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贄兒如今情形怎樣。」

  李順在南楚宮中多年,自然知道禮節,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問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經和秦勇將軍會合,追殺殿下的叛軍已經全部伏誅。殿下大營設在平安鎮,今日就會兵發獵宮,只是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來稟報。」

  李援龍顏大喜,滿天烏雲終於開始散去,不由跳下床來,在地上轉了幾圈,道:「夏侯,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帶著雍王的信使過來。」

  夏侯沅峰可不會笨得說實話,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為太子乃是儲君,絕沒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帶著偽詔去調動秦勇將軍麾下的兵馬的時候,臣隨身也帶著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所給的陛下密旨,秦勇將軍忠心不二,立刻發兵救援雍王殿下。見到殿下之後,臣又奉命潛回獵宮作內應。」他這番話雖然不盡不實,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無人揭穿他。

  李援笑著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在煩惱政變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馬江哲怎會通過長樂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從前宮中流傳長樂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說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長樂身份有礙,而且聽說此人身體極弱。雖然江哲這次立下大功,賜婚也無不可,可是此人體弱多病,如何能給長樂帶來幸福,罷了,還是用別的法子嘉獎於他,諒他也不敢違背禮法,向朕求娶公主為妻。

  心中計議已定,李援吩咐去喚醒眾人,都到大殿靜候雍王的軍隊,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議之後,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外面的幾個高手潛進來的薄弱之處,小順子和冷川兩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幾個禁軍,接引進了和他們一起進來的援軍。雖然這樣很冒險,可是雍王即將發動,就顧不得這些了。將這些人暫時藏到殿後,夏侯沅峰連忙去應付已經起了疑心的鳳儀門中人。

  紀貴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門之前堅持要進去,她在深宮多年,早就習慣了勾心鬥角,一聽到燕無雙說起此事,她雖然也覺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懷疑聞紫煙會讓夏侯沅峰揀著便宜,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態,她便來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擋在殿門之前,不許她進去,雖然兩人說是皇上不想見她,可是紀霞卻是鐵了心要見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對她來說,如果夏侯沅峰說得是實情,那麼自己這樣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還不放在眼裡,若是有詐,那麼自己可能就會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詞越來越激烈,李寒幽、燕無雙、謝曉彤也都被她召來。雖然三人未必贊同紀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敵愾之心,讓她們至少不反對紀霞的決定。

  就在這時,獵宮之外號角長鳴,雍王的軍隊到了,一個時辰之間,藉著夜色,大軍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潛往獵宮,因為獵宮之中死忠於鳳儀門的人不多,所以鳳儀門不得已放棄了外圍的巡邏,而雍王又讓所有軍隊,人銜枚,馬摘鈴,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時分到了獵宮之外。宮內還無人發覺。雍王等到第一線陽光射出雲層之時,才下令響起號角,大舉進攻。獵宮之中的禁軍本就疑慮重重,毫無鬥志,雍王帶來的軍隊卻是目的明確,頃刻之間就攻入了獵宮之中。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9:00     標題: 34

  巨變發生,鳳儀門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鳳儀門主在這十多年調教出來的,當年隨著鳳儀門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經死在戰場上,或者仍在門中隱修,這次政變因為鳳儀門主的決定,她們並沒有參加。李寒幽這些人,武功才智雖然都不錯,卻是沒有受過太多的挫折,一時之間都是手足無措。眼睜睜的看著獵宮的防線被撕破。可是紀霞卻不同,她曾經跟著李援轉戰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現在的處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聲長嘯,如同鳳鳴九天,這是鳳儀門召集弟子的信號。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紀貴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麼鳳儀門所發動的政變已經到達,那麼唯一的生路就是挾持皇上突圍。所以她高聲道:「攻進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聽到她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同時退後一步,李寒幽正要闖進殿中,但是一縷陰柔的掌風迎面而來,李寒幽正要抵擋,心中一動,翻身退出,那人隨後走出殿門,雖然穿著侍衛服飾,可是相貌清秀,一雙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經突圍離去的邪影李順。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後退了幾步,看見了一些穿著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順後面走了出來,個個神完氣足,步履矯健。李寒幽心一橫,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她高聲道:「兩位師姐,眾位姐妹,我們一起上。」燕無雙和謝曉彤同時按劍上前,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也齊齊拔劍逼上,眼看大戰就要開始。小順子冷冷道:「你們也想和聞紫煙泉下相會麼?」這一句話充滿了殺氣,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肅殺,說話的時間也恰到好處,李寒幽等人雖然也隱隱猜到聞紫煙可能不幸,可是這個消息還是讓她們心中一驚,不由手上一緩。就在這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穩穩守住了殿門。李寒幽目光一閃,心中懊惱,現在已經沒有了速戰速決的機會,只得提劍上前,殺向殿門。這時,曉霜殿宮牆外已經聽到了廝殺的聲音,而曉霜殿殿門前已經打得如火如荼。雖然鳳儀門女劍手的戰力強大,可是殿門狹小,劍陣施展不開,更何況對面還有李順這樣一個高手,一時之間雖然佔據了上風,卻是不能攻進殿門。這時候另外一處偏殿的殿門推開,秦錚攙扶著面色驚慌的竇皇后走了出來。

  秦錚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只覺的如墜冰窟,她想起了毫無自保之力的齊王還在宣華苑,想起了政變失敗之後的下場,一時之間忘記了如何動作。

  這時,外面傳來清嘯聲,紀霞一皺眉道:「秦錚,還不去接應她們。」秦錚這才如夢初醒,帶著一些女劍手衝向宮門。

  就在雍王開始攻擊獵宮的時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亂,李安魂飛魄散,抓著蕭蘭問道:「愛妃,快救孤一命。」蕭蘭心中也很慌亂,這時候他們聽見了紀霞的嘯聲。蕭蘭無計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曉霜殿衝去,這時候,雍王的軍隊還沒有衝進來。但是等到他們到了曉霜殿的時候,秦勇親自指揮的一支鐵騎已經和守衛這裡的禁軍廝殺起來。蕭蘭心中一慌,便要衝進曉霜殿。可是秦勇深知裡面的內應壓力已經很大,若是讓蕭蘭進去只有壞處,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牆將他們死死擋住。李安只見前面血肉橫飛,身邊羽箭紛飛,嚇得魂不附體,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麼身份了,就差沒有跪倒求饒了。跟著蕭蘭她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太子身邊的侍衛,他們或者貪生怕死,或者早就對太子不滿,此刻一見太子如此窩囊,都再無絲毫戰意。有的高喊著投降退到一邊,有的拋下一切向外溜走。沒過多久,太子身邊就只剩下鳳儀門的人了。而秦錚雖然已經出了宮門,卻被擋住,無法接應蕭蘭等人進去。

  這時候,四周開始漸漸沉寂下來,進入獵宮的大軍奉了雍王命令,因為宮中有很多被軟禁的朝中官員,各處若是沒有反抗,就牢牢圍住,此刻除了曉霜殿之外已經沒有強力的抵抗了。

  蕭蘭扯著太子奮力拚殺,可是周圍的禁軍卻越來越多,那些女劍手雖然厲害,可是她們都只帶了一柄長劍,那些擅長沙場廝殺的大雍將士,用長槊遠遠攻擊,她們陷身軍陣當中,只能自保罷了。此刻蕭蘭從沒有這樣後悔,若是不帶著李安,她早已經闖進了曉霜殿了。

  當獵宮初步平定之後,得到戰報的雍王趕到曉霜殿的時候,正看見蕭蘭和鳳非非一左一右護著太子,她們身邊都是大雍將士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屍體,兩人已經是花容慘淡,眼看就要喪命。李贄看到李安蜷縮在地上,全無一絲皇家儀態,便是一皺眉,幸好那些將士都沒有向李安下手,看起來除了身上沾染的鮮血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傷口。李贄高聲道:「鳳儀門叛逆聽了,若是束手就縛,還可有一線生機,若要頑抗,別怪本王無情。」

  鳳非非抬頭看去,屬於自己一方的禁軍已經馬上就要支撐不住,而這時,在宮門處苦戰等著接應自己的師姐妹也已經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現在衝進曉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已經開始衝進曉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將他當成兵器在前面揮舞,她心想既然那些軍士不敢攻擊李安,那麼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這一手讓那些將士不敢向她攻擊,不得不被她逼開,轉瞬之間曉霜殿外鳳儀門僅剩的兩個女子就衝到了宮門前。

  事關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雖然太子叛亂,可是要殺要剮也是皇家之事,還輪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贄心中怒火熊熊,鳳非非的作為讓他恨得咬牙切齒,雖然對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視,可是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兄長,本來想下令將三人亂箭射死的他終於改了主意,這三個人就是進了曉霜殿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兄長在這種情況下死去,皇子自該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沒有作聲,任憑那三個人衝進了曉霜殿宮門。

  蕭蘭三人雖然進了曉霜殿,可是隨著她們身後,秦勇也已經指揮著麾下將士衝進了曉霜殿,這時,在紀霞、謝曉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個鳳儀門女劍手的攻擊之一,雖然有小順子等高手死命攔阻,可還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護下坐在龍椅上,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都避在寶座之後,被侍衛護著,當鳳儀門眾人衝進正殿之後,小順子等人都不再戀戰,迅速退到寶座之前,擺開了堅守的陣勢。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後,那原本已經被雙方爭鬥破壞的稀爛的幾扇殿門也被衝進曉霜殿的將士徹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圍住了李援等人,而她們外面則是投鼠忌器的雍軍將士,若是引起混戰,雖然鳳儀門眾人必定被擒殺,可是若是李援、兩位貴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點兒損傷,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吃罪不起。一時之間,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殿內氣氛十分沉悶。

  這時雍王排眾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鳳儀門和李安身上掠過,對著李援施禮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贄兒你安然無恙,秦將軍,你尊奉朕的密旨前來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們不用管朕,給朕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

  李贄苦笑,李援這樣說,他可不能這麼幹,連忙道:「父皇不用擔心,現在這些叛逆已經陷入羅網,請父皇保重身體,等到兒臣將她們擒拿之後,交給父皇處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們落敗,可是皇上和太子還在這裡,若是殿下想趁機弒父殺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進攻,到時候正好剷除了障礙,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若是不然,還是和我們好好談談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贄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厭煩李寒幽的作為,目光在鳳儀門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到紀貴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貴妃娘娘有什麼意見,若是太過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應,這些將士也不會答應,叛上逆倫大罪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過放縱,引起朝野清議,只怕會貽笑天下。」

  紀貴妃眼神從迷濛變得陰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誅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責難逃,現在說什麼清議都是廢話,只要殿下放開一條生路,我們自然不會傷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閃道:「本王若是現在讓開一條出路,你們真的肯就這樣走麼?」

  紀貴妃一滯,若是這樣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這些人豈不是自陷死地,什麼千金一諾,她可是絲毫不信雍王不會落井下石。這時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這有何難,若是殿下放開大路,再讓長樂公主做人質,不就是兩全其美了麼?」說罷,充滿殺機的目光看向長樂公主,她也是冰雪聰明,李援所說的密詔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軍前來平叛的原因,可是這密詔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來想去,只有長樂公主派人出過曉霜殿,眼看榮華富貴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經將長樂公主恨透了。更何況,雖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葉的長樂公主比較起來,雖然她自負才貌雙全,可是心中卻總是有些忌憚和嫉妒,所以她才會提出以長樂公主為質。她雖然是私心自用,可是鳳儀門眾人聽了卻都覺得是個好主意,李援對長樂公主的寵愛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質人選。

  李援和李贄卻都大怒,他們都因為南楚和親之事對長樂心存愧疚,怎忍心讓她做人質,所以異口同聲地道:「不行。」這句話以說出口,殿中局勢陡然緊張起來,可是李援和李贄父子四目相對,卻都覺得父子兩人的心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接近。可是李贄看著那些鳳儀門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協的神色卻是頭疼起來,不由心道,我讓人去找江哲,怎麼還沒有找到,若是隨雲在此,或者會有什麼好法子解決現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宮之前就已經安排心腹去尋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險地,運籌帷幄,逆轉了大勢,此刻李贄對江哲的感激已經到了極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來稟報,可是直到現在卻沒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擔心江哲的安危了。

  從雍王攻入獵宮的一刻起,我就被四個大漢死死的盯著,這幾個齊王身邊最親信的侍衛都很擔心雍王會趁亂派人來傷害齊王,所以早就勸齊王暫避一下,可是卻被齊王輕描淡寫的拒絕了,他們無奈之下只有死死盯著我。

  這四個侍衛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萬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質,只要等到齊王殿下見到皇上之後,殿下沒有參與叛亂,到時候皇上就是再怎麼責罰殿下,也不會傷害殿下的性命的。

  過了一陣子,外面的喧囂聲漸漸沉寂下來,又過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門,一個在宣華苑伺候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前去開門。門一開,一隊軍士將這個太監推到一邊,迅速將宣華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來。一個青年將領大踏步走向正殿。齊王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邊正是曉霜殿的方向。

  這個青年將領行了一個軍禮,雖然齊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齊王在軍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雖然風流好色,又有喜新厭舊的惡名,但卻沒有搶奪人妻妾的行徑,而且他府中姬妾雖多,可是卻從來不會用嚴刑家法約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齊王不僅不會為難,反而會送上一份豐厚的嫁妝。

  齊王定下這個規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話,當初齊王府上有一個別人送來的舞姬,相貌十分秀麗,不過齊王寵幸了幾次之後就沒了興趣,偏巧這個舞姬青梅竹馬的戀人進了齊王府做侍衛,兩人舊情重燃有了私情,卻被另一個侍衛發現,這個侍衛原想逼迫這個舞姬和他私通,不料這個舞姬堅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齊王密告。齊王果然召來兩人問罪,問明實情之後,下令將那個侍衛拖下去打了幾十杖,當時人人都道齊王會將這一對戀人杖殺,卻沒料到齊王將那侍衛責打了一頓之後就將那個舞姬嫁給他為妻,然後又將這個侍衛推薦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個告密的侍衛被齊王趕出了王府,然後齊王就訂下了這個規矩。有幕僚勸諫他說,這樣未免有失尊嚴,誰知齊王笑道:「本王喜新厭舊誰人不知,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獨守空閨豈不可憐,不如將她們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費本王的錢糧。」

  雖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對齊王多有詬病,可是軍中勇士倒是因此對齊王更加愛戴,因為齊王常常召集軍中勇士參加宴飲,宴中總是讓身邊的姬妾舞姬前來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這個將領雖然奉命來收押雍王,但是倒沒有什麼太深的敵意。他高聲道:「末將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保護齊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請殿下不要外出,以免為亂軍所乘。」

  齊王轉過身來,他的面色蒼白,可是神色卻很安然,他淡淡道:「曉霜殿情況如何?」

  那個將領一愣道:「末將不知。」這時他的副手走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在偏殿之中有幾個齊王的侍衛不肯繳械。」

  田隆看了齊王一眼,低聲道:「這個還要我來教你怎麼做麼?」

  副將為難地道:「他們挾持了一個人,說是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驚,他能夠被派來監押齊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還特意吩咐眾將,若是發現江哲,一定要好好保護。警惕的看了一眼齊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請殿下下令讓屬下不得抵抗。」

  李顯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曉霜殿,不知道將軍能否作主?」

  田隆一臉為難,他可沒有這個權力允許齊王去曉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齊王屬下挾持,這可怎麼辦呢?這時外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雖然明顯中氣不足,可是聲音十分堅定。田隆和副將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青衣書生在兩個齊王侍衛攙扶下緩緩走來,另外兩個侍衛執刀相護,那書生手中拿著一塊金牌,卻是「如朕親臨」的金牌,本來現在這塊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腳卻有一行小字,寫著「欽賜雍王李」,說明這塊金牌乃是皇上賜給雍王的,所以無人敢阻攔。

  田隆立刻知道這個書生果然是雍王司馬江哲,連忙上前見禮。

  我揮手讓那兩位將領退到一邊,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曉霜殿呢?」

  李顯淡淡道:「就是因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應該明白,我的王妃在那裡。」

  我搖搖頭,有的時候齊王真的很是固執,想了一想,終於道:「下官要去曉霜殿,如果殿下不嫌棄,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顯面色一變道:「你的身體什麼狀況,難道自己不清楚麼,這個時候去逞什麼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一天,怎能在這裡苦苦忍耐,請殿下將轎子借給我一用。」

  李顯神色變了又變,道:「好吧,本王答應你。」

  田隆兩人驚叫道:「殿下、大人,這個?」

  我舉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擔罪責,與你們無關。」兩人這才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遠處的曠野之上,一個白色的淡淡身影彷彿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獵宮,秋風吹過,一方白色的絲絹滑落在地,露出絹帕上面殷紅的血跡。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9:21     標題: 35

  曉霜殿之中,談判正陷入僵持之時,站在龍椅一側保護雍帝的小順子略一皺眉,毫無徵兆地飛身而起,鳳儀門眾人只道他要偷襲,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就要發起進攻,而保護雍帝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順子魯莽急躁,只得略略後退,縮小了保護圈,眼看混戰就要爆發,誰知小順子卻向龍椅之後那扇上面繪著山河地理圖的錦繡屏風撲去,屏風後面是通向暖閣的宮門,秦彝早就令人將那扇宮門鎖上,再加上大軍早已經將曉霜殿重重包圍,所以也無人留心那裡的動靜。可是就在小順子向那裡撲去的時候,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錦繡屏風被劍氣撕裂,一個青色身影電射而來,正被小順子截住,兩人凌空交手,彷彿蒼鷹夜隼,盤旋往復,那青衣人不過數招就已經身形遲緩,被小順子一掌擊中,只聽那人一聲悶哼,從半空中墜落,這時,紀貴妃目光一閃,纖足飛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單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個翻身,右足點在單刀之上,借力飛起,輕飄飄的落在鳳儀門劍陣之側,青衣人目光陰冷的看向小順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韋膺一番苦心,竟被你這閹奴破壞。」

  卻原來韋膺發覺雍王進攻獵宮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就直接趕來曉霜殿,可是到了之後,他發現李寒幽等人正在強攻正殿。韋膺心思靈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繞到正殿後面。原本為了防止有人從後面刺殺,正殿後面的處處都有機關,將出入口全部封閉起來。若是旁人絕沒有辦法在一時半刻之間進去。可是韋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經在工部任職,曾經私下偷閱過皇家各處宮殿的建築圖,而且他對宮室營造本就頗有經驗。所以不過花了兩拄香時間就進入了宮中。等他用身上削鐵如泥的寶劍輕輕破壞了宮門,躲在屏風後面最接近李援龍椅的位置的時候,卻又苦惱地發現,鳳儀門還沒有衝進正殿,李援身邊有冷川和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保護,他若是出手,絕對沒有辦法一舉成功,只得暫時隱忍下來。直到方才因為雍王等人到來,而鳳儀門幾乎所有倖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貫注地提防著這些鳳儀門弟子鋌而走險的時候,他才覺得找到了好機會,準備一舉擒下雍帝。誰知他殺機才動,就被小順子發現,而且搶先出手,將他逼了出來。

  韋膺受業於鳳儀門主,對於刺殺本是頗為擅長,當初他就曾經在朱雀門前刺殺過侍中鄭瑕,可是他畢竟不是身經百戰的絕頂刺客,行動之際不免露了一絲微弱的殺氣,被武功高強,感覺靈敏的小順子察覺。此刻,他秀雅的臉龐上滿是猙獰之色,若是挾持了李援,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李贄也不得不屈從,他們就可以安然脫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機會卻被小順子破壞無遺。

  見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驚又喜,若是李援被挾持,那麼只要鳳儀門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他們都不得不接受,否則雍王難免給人留下借刀殺人的話柄,這一點在如今,雍王擁有大義名份之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順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順子卻對眾人感激的目光視若不見,心中只在想著獵宮已經平定,那麼公子怎麼還沒有消息。正在盤算的時候,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將領匆匆跑了進來稟道:「啟奏陛下、雍王殿下,齊王殿下和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江大人求見。」

  李贄和小順子都是大喜,李贄也顧不上齊王怎會出現,道:「快宣他們進來。」話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連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謝罪。此刻李援卻也十分歡喜,雖然他對江哲和長樂公主之事不表贊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計策,才召來了勤王之軍,剛才他又被小順子所救,所以他也沒有不滿雍王的行為,反而高興地道:「正是,快宣他們進來。」

  沒有多久,齊王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兩個侍衛攙著江哲跟在他身後。雖然直到曉霜殿前才下轎,總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經是蒼白如紙。雍王一見心中大痛,不過兩三日不見,江哲卻已經是病骨支離,兩鬢竟然星霜斑斑。李贄連忙上前伸手相攙,眼中含淚道:「隨雲,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語不成聲,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為何這樣傷情,事實上昨日我在銅鏡之中看見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驚,現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頭之說了,不過幸好,我不過是添了幾縷白髮罷了。倒是小順子一見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鐵青,再也顧不得什麼皇上和鳳儀門,飛身撲到我身邊替我診脈。這一年多來,他已經開始學習醫術,雖然還不能獨自開方,可是診脈和針灸倒是已經有了幾分火候,這可能和他內力高強、心思細密有關。我可不敢看他越來越皺緊的眉頭,向前望去,只見長樂公主面上露出驚駭之色,望著我的目光滿是痛惜關切,若非是她生性端莊貞靜,再加上長孫貴妃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經是忍不住要走下御階了。我露出溫和的笑容,勸慰的看了長樂公主一眼。向上施禮道:「臣江哲叩見陛下。」

  這時神色有些茫然的齊王才在身邊侍衛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李援看了齊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錚身上,微微皺眉,這時顏貴妃神色驚惶地看向李援,李援歎了一口氣道:「顯兒,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沒有謀逆之舉,想必你二哥也不會責怪你。」

  李贄看了李顯一眼,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亂之後再和你慢慢敘談。」一邊說著話,李贄一邊做了一個手勢,一個伶俐的侍衛連忙去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我身邊,我用請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點點頭,示意我儘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禮,這才坐下,擦擦頭上的冷汗,笑道:「臣體弱多病,讓皇上見笑了,殿下也不用擔心,臣幸得齊王殿下延醫救治,性命已經無礙。」

  李贄心中一動,看向李顯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李顯卻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錚,秦錚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時有幾滴晶瑩的水珠墜落地上。

  李贄神色雍容地道:「父皇,這些事情我們慢慢再說,還是先將這些叛逆擒住才是,韋膺,李寒幽,你們犯上作亂,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們年輕無知的份上,或者還可法外施恩,否則你們都有親朋好友,難道不怕族誅之禍麼?」

  聽了雍王的喊話,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雍帝身邊,一臉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長樂公主之側,雖然手拿佩劍,卻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參加的那場盛宴,這三人被並稱青年俊傑,可是歷經大浪淘沙,卻成了今日情狀。

  韋膺在江哲一進來就心中煩惱,他比鳳儀門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寧願得罪長樂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麼這人一進來,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預感,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說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奪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誰不知道這位江司馬就是殿下的智囊軍師,太子殿下本是儲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漢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廢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輔佐下不得不謀反,雖然太子最後身死,可是武帝卻作思子宮與歸來望思之台以懷念太子。今日我等雖然落敗,可是殿下難道不是也想趁機奪取皇權麼,只怕今日之後,皇上就會被你軟禁宮中,若不殺了我們,恐怕殿下會擔心難以堵塞天下悠悠眾口吧?」

  我見韋膺言辭犀利,雍帝和其中眾人面上都帶了猶疑之色,便揚聲道:「韋大人此言真是顛倒黑白,太子殿下雖然是儲君之尊,卻是失德敗行,朝野誰不知曉,雍王殿下功高蓋世,雖然因為長幼有序,不能繼承大統,可是殿下從無嫉恨之心,反而是殫精竭慮,為大雍社稷嘔心瀝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寬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願屈身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賢忌能,屢屢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貪淫酒色,為所欲為,君子恥以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亂,全無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矯詔相召,意圖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眾位將軍俠士捨生忘死,早已經身死獵宮。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軍前來勤王,此是順天應人之事,爾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圖離間陛下父子,真是萬死難贖其罪。」

  韋膺怒道:「江司馬,你雖然是雍王寵臣,可是官職卑微,這大殿之上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想當初,你是南楚狀元,翰林學士,南楚兩代國主以及德親王趙玨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讀聖賢之書,為了苟全性命,投降奸王,為他出謀劃策,設下無數詭謀,太子性情忠厚,誤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敗名裂,像你這種不忠不義的貳臣賊子,還敢人前出言,我等舉義旗,清君側,雖然落敗,卻也不是你這種小人可以誣蔑凌辱的。」

  我面上露出譏誚之色,揮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韋大人,當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卻投降大雍,這貳臣之稱我認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國,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勞,也曾上書直諫,可惜主上不納忠言,將我貶斥為民,在我歸附大雍之後,南楚又遣刺客來襲,說起來,是南楚棄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棄江哲無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縱是鐵石心腸,又怎能棄之不顧。哲入殿下幕中,常年臥病,不能為殿下分憂解勞,可是殿下卻從無嫌棄之心。雍王殿下有伯樂心腸,禮待天下賢士,江某不過是馬骨一般,王仍以重禮優待,所以江某甘心這貳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這賊子二字,江某卻是愧不敢當。韋大人,令尊身為丞相,領袖群倫,韋大人你少年中舉,一日三遷,今生之速,天下罕見,未至而立之年,已經身在中樞,相閣之位遲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殿下不念君恩深重,勾結叛逆,挑唆太子不顧君臣之別,父子之情,犯上作亂,這賊子二字,除了韋大人你,還有何人可以承當。」

  我的聲音剛落,殿中響起喝彩之聲,魏國公程殊高聲道:「江大人,你說得真是痛快,老程是個粗人,早就想痛罵這小賊一頓,只是俚語粗俗,不敢君前失儀罷了,韋膺,你這賊子背棄皇恩,早該千刀萬剮,才是不配在這大殿之上說話呢。」

  韋膺面色一時鐵青,一時潮紅,他心中後悔不該忘記江哲此人言辭如刀,當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詞,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華宴之上,更是將秦青的攻訐化為烏有,自己怎會如此糊塗,和他在口舌上爭起高低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繞過這個話頭繼續談判,突然謝曉彤的嬌軀開始搖晃,然後是秦錚、李寒幽等人,一個個鳳儀門弟子開始搖晃、軟倒,只有蕭蘭和風非非雖然神色驚慌,卻沒有軟倒,韋膺大驚,他知道若是鳳儀門這些幫手出了問題,那麼自己絕對沒有挾持皇上的能力,沒有了投鼠忌器的顧慮,自己這些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軍令森嚴的將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無人慌亂驚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夠深沉的人臉上也露出驚容,面面相覷。我卻疲憊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動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震驚,可是也顧不上問我,揮手就要下令將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顯自從站到一邊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秦錚,秦錚卻是始終不肯抬頭,兩人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直到秦錚也軟倒在地,李顯才驚叫一聲,就要舉步上前,卻被身邊的心腹侍衛拉住了,那個侍衛低聲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顯不得已收住了腳步。

  就在雍王揮手下令,在冷川率領下,十幾個侍衛向韋膺三人撲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巨響,泥沙碎木和金色綠色的琉璃瓦片紛紛而下,大殿頂上已經穿了一個大洞,白影閃動,直墮而下,伴隨著一聲如同鳳鳴九天一般的輕嘯,直向雍帝李援撲去。眾人大多都被那嘯聲震得心旌動搖,只覺得週身無力,全無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順子同時一聲怒叱,飛身攔截,兩人都是身影如電,全力出擊,誰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順子都被那激盪的勁風震得踉蹌後退。不過冷川和小順子都是躋身絕頂高手的人物,那人雖然一舉將兩人逼退,卻仍然是速度緩了一緩,就在這瞬息之間,雍帝身邊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絕技攔阻,可是一聲龍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只聽見十幾聲脆響,那些護衛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劍斬去了首級,鮮血四濺,九級御階,成了血腥屠場。那人瞬息之間,已經到了雍王面前。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早就嚇得不能動彈,可是就在那人出劍斬殺侍衛的時候,兩人不知哪裡來得勇氣,一起向李援撲去,長孫貴妃離得近些,撲到李援身上,將他要害擋住,顏貴妃雖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張開雙手,擋在李援和長孫貴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長劍指在顏貴妃胸口,卻沒有刺下去。這時,長樂公主和李顯同時驚叫道:「父皇、母妃!」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絲如墨,一條雪白的絲巾掩住了大半面龐,那人長劍雖然只是指著顏貴妃,可是眾人卻都覺得只要她一劍刺下,皇上和兩位貴妃都別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殿內突然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那雪衣人雖然威勢如舊,可是不知怎麼人人都覺得她的殺機似乎少了幾分,不由心中一寬,應聲望去,想看看是誰想出這個法子擺脫剛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聲驚呼。只見江哲用一塊雪白的絹帕摀住嘴,咳嗽不止,轉瞬間,那塊絹帕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卻是江哲被那刺客嘯聲中蘊含的內力所傷,正在咳血不止。

  小順子目中閃過冷電一般的寒芒,面上的嚴霜更加凝重,他飛身回到江哲身邊,取出一粒黃色蠟丸,剝去臘衣,露出雪白的龍眼一般大的藥丸,頓時滿殿都洋溢著沁人心脾的藥香。小順子將藥丸塞到江哲口中,過了片刻,江哲神色漸漸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絲帕想擦去唇邊的鮮血,可是那塊絹帕已經是被鮮血浸透,竟然無法再用。

  這時,站在御階之上的長樂公主緩緩向下走來,她若想走下御階,必然要經過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長孫貴妃同時驚叫道:「貞兒,不要胡來。」

  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彷彿沒有聽到一樣,緩緩的走過那雪衣女子身邊,兩日來的憂慮和難以入眠,讓長樂公主的花容帶了幾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是那樣惹人愛憐。她慢慢走到江哲身邊,單膝跪下,拿起手中絲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跡,可是一拿起來,才發覺那塊絲帕已經被她在焦急中扯壞了。她眼睛微眨,晶瑩的淚珠墜落在月白的鳳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聲在殿中清晰可聞。終於,她撕裂一塊月白的錦緞,然後輕輕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跡。然後,長樂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輕聲哭泣起來,一時之間,大殿之內鴉雀無聲,只聽見長樂公主強自壓抑的啜泣之聲。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嚀萬囑咐托付給小順子的「九轉護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終於再次保住了,可是長樂公主的舉動卻讓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來,我對長樂公主都是憐惜多於愛慕,可是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長樂公主對我的一片癡心,不由心中生出萬縷柔情。我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法,男女之別,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我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已經佔據了我心中一個重要的位置。

  殿中眾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氣,長樂公主拒絕了雍帝所選駙馬之後,不是沒有人猜測過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鳳儀門和太子也曾經散佈流言,不是沒有人聽說過江哲和長樂公主彼此情鐘的流言。可是這兩人,一個深居簡出,一個貞靜自守,幾乎是沒有任何見面,所以眾人大多只當作傳言罷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第一次相信了那個傳言,可是奇異的,人人都沒有覺得這兩人違背了禮法,反而心中生出強烈的同情和憐惜。

  這時,那個雪衣女子收起長劍,緩緩轉過身來,白色的面紗之上,那一雙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輕輕一轉,殿中人人都覺得那女子正望著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彷彿一記重錘敲擊在心上,都不由後退了幾步。

  李贄深吸了一口氣,道:「鳳儀門主芳駕至此,本王不勝榮幸,但不知門主有何指教。」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9:38     標題: 36

  鳳儀門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她用清冷的聲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論我鳳儀門本意何為,對於大雍來說,已經是叛逆仇敵,殿下就是想將鳳儀門斬盡殺絕,也無人可以阻攔,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雖然殿下如今依然佔據優勢,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麼殿下就要顧慮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難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對他下毒手,可是兩位貴妃、長樂公主、雍王你、齊王李顯,還有這些忠臣勇將,若是本座願意,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出曉霜殿去。雖然本座這些弟子也會因此喪身獵宮,可是我鳳儀門還有一些隱藏的力量,不會因此一蹶不振。說起來這原本是本座的一點私心,我那些師妹和侍女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之人,我不願她們再涉險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輕了雍王殿下,以為憑著韋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順利奪宮,留下這份力量也可以應對魔門可能的挑釁。

  殿下,你應該清楚的很,不論你我雙方誰勝誰負,北漢魔門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殿下和齊王也不會都事先傳下密令,令大軍嚴守關隘,防止北漢的突襲。現在若是殿下不肯網開一面,那麼本座也只能大開殺戒,不過本座一定會放過殿下的性命,然後回去率領本門殘餘,在大雍境內掀起動亂,到時候,內部不穩,北漢軍趁機入寇,大雍社稷內憂外患之際,殿下雖然活著,卻恐怕會後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聲音雖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眾人聽了卻都是心中冰寒。李援這時候已經扶起長孫貴妃,緩緩站起道:「梵門主,不要意氣用事,門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關,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門主也有不測之禍,雖然這次貴門弟子犯下大錯,但是凡事都可商量,還請門主息怒。」

  他這樣一說,殿上眾人都是嘩然,不論鳳儀門主武功如何高強,始終都是叛逆,李援身為君王,怎能如此軟弱。李贄一皺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說也是本王所想,門主為人光風霽月,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門主主使,只要門主痛下決心,將這些叛逆交給本王處置,然後門主若是願意,大雍皇室願意為門主修建宮室,以供門主清修。」

  李贄雖然說是贊同李援的決定,可是人人都聽得出來,李贄是要鳳儀門主親手殺了參與謀逆之人,然後自願被軟禁起來,到時候鳳儀門被清洗之後,就只能成為皇室的附庸,而鳳儀門主雖然參與謀反,可是若是能夠將她控制起來,憑著她宗師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懾北漢的魔宗。這也是李贄無可奈何之舉,負責牽制鳳儀門主的慈真長老影蹤不見,而鳳儀門主卻來到獵宮,聯想到鳳儀門主三大宗師之首的身份,那麼慈真長老恐怕已經遭遇不幸,這樣一來,鳳儀門主若是再背離大雍,那麼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漢魔宗抗衡的人選,所以李贄雖然對鳳儀門深惡痛絕,卻也不得不提出妥協。

  梵惠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聽見一聲脆響,舉目望去,卻見江哲神色清冷,長樂公主已經站起,站在他身側,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滿擔憂,而在江哲腳下,一塊晶瑩透明的玉玦四分五裂,顯然是江哲將身上所佩玉玦擲碎在大殿之上。

  李贄神色一驚,這兩年來,他若是見到一些竹扇、硯墨及風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買,送給江哲賞玩,這塊玉玦就是年前送給江哲的,若論起材質,雖然珍貴,卻也平常,難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鴻門宴的圖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是氣韻生動,形神兼備。江哲對這塊玉玦十分心愛,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卻將玉玦擲碎,看來是憤怒非常。

  可是還沒等李贄作出反應,江哲已經微笑道:「門主今日身履險地,哲竊為門主不值,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門主何必為這些叛逆張目,慈真大師乃是宗師身份,雖然可能比門主稍遜一籌,可是門主想要輕易脫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醫理,雖然門主用藥物維繫一線生機,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否則哲之微命可以雙手奉上,但是門主卻也別想活著離開獵宮。小順子,如今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齊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顧忌我的生死,你有沒有把握保住至少一個人呢?」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雖然無能,也絕不會讓鳳儀門主為所欲為。」

  我的笑容更是歡暢,繼續道:「門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如何,鳳儀門還在大雍境內,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兩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還,鳳儀門和貴門的盟友也別想留下一個餘孽。到時候不止門主一世聲名毀於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損失慘重。無論如何,大雍立國,門主有大功於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鳳儀門犯上謀逆,危及國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罵名,為後世所不齒,就是門主又有何顏面對天下人呢?」

  鳳儀門主面沉如水,似乎對江哲所言絲毫沒有動心,可是李贄的眼睛卻是一亮,若是鳳儀門主已經身負重傷,那麼自然是斬盡殺絕的好,想來江哲投玦於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猶豫遲疑,促使自己下定決心吧。他的目光一閃,已經暗中打了幾個手勢,殿中眾人迅速組成三個軍陣,將雍帝李援、雍王李贄、齊王李顯護在當中。雖然眾人為了顧慮激怒鳳儀門主,沒有輕舉妄動,可是人人都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鳳儀門主發動之時,保護好這三人。就是保護齊王李顯的侍衛和將士也都下了狠心,寧願用生命換取李顯存活的可能,誰人不知,現在除了雍王之外,李顯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選。

  鳳儀門主心中一歎,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帶了幾分殺氣,這時,小順子和冷川同時向鳳儀門主跨進一步,若是鳳儀門主發動,那麼這兩人就是阻擋鳳儀門主的主力。

  這時候,我見壓住鳳儀門主的氣勢的目的已經達到,若是再強迫下去,讓鳳儀門主鋌而走險,那麼結果就未免有些淒慘,便道:「門主,如今雖然我方可以斬盡殺絕,可是顧念門主的功勞,雍王殿下還是希望能夠和門主達成協議,現在貴門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戰一起,她們必然首先死在刀劍之下,若是門主肯退讓一步,那麼化干戈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這些涉入謀逆的貴門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過她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馬果然好算計,不知雍王殿下也是這樣的意思麼?」

  李贄高聲道:「江司馬所言就是本王的決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並不想鳳儀門主交出參與叛逆的弟子,這個條件豈不是更優厚,但是他素來相信江哲,所以沒有阻止。

  鳳儀門主輕輕一歎,她卻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於那些鳳儀門弟子,而是在於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這些親信弟子,那麼日後還如何統領鳳儀門,必然是眾叛親離。再加上江哲點出了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那麼雍王就會不惜代價圍殺自己,到時候鳳儀門自然是損失慘重,自己也別想生離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圍殺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才會先挑明自己無法盡殺重要的人物,然後又點出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再暗示自己,有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絕對沒有可能生離獵宮的,這樣一來,所謂的退讓一步,既然答應放過鳳儀門剩下的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盡以謝天下了。

  鳳儀門主心中思慮萬千,若是她身上無傷,自然是來去自如,那麼江哲的這個目的就只是笑話了。可是慈真大師佛門神功天下無雙,她是拼著重傷才將慈真大師擊敗的,雖然老和尚已經迫於承諾,回去養傷,短時間內不會來阻礙自己,可是為了趕到獵宮挽回大局,她的內傷已經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藥,此刻鳳儀門主恐怕已經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藥力相助,若是再經一番苦戰,自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氣散功消,心脈盡斷。而有了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時殺了雍帝父子三人,到頭來,不僅自己命喪九泉,就是自己的這些弟子也是一個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鳳儀門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卻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逼殺於此。本以為倚仗宗師的聲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傷勢,是啊,自己怎會忘記,這個江哲的醫道師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順給江哲服下的九轉護心丹不就是明證麼?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親手所贈的九轉護心丹,只怕現在也沒有法子站在這裡了。

  雖然面覆白紗的鳳儀門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來,可是只見她沉默不語,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虛假,有些心思靈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殺鳳儀門主,這可能麼,所有的人都自動摒棄了這個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測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鳳儀門主輕輕歎息了一聲道:「退讓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現在肯答應放走我這些門人,並且七日之內不下令追殺,那麼本座就可以答應這個條件。」

  我看了李贄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卻是仍然輕輕點頭,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鳳儀門主,自然也是沒有出言拒絕,我目光一閃道:「這個條件雍王殿下並無異議,不過太子李安還有韋膺都不是貴門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鳳儀門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會去管,韋膺乃是本座記名弟子,必須離開。」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經心滿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裡不適合休息,門主還要在此監督皇上和殿下七日,總不能這樣耗著,若是門主允許,我們為門主準備清靜之地,供門主休息如何。」

  鳳儀門主忽然心中一動,道:「這也無妨,不過本座需得留下人質在旁,否則若是你們背信,本座豈不是找不到人來殺了。」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還要掌控大局,兩位貴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飽受驚嚇,怎忍讓她們繼續擔驚受怕,諸位將軍還要約束兵馬,朝中大臣就是願意為質,只怕門主也是信不過的。如果門主不嫌棄,齊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為人質,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門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為償。」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倒是會選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過我也要說個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內想要離開獵宮,可別怪本座不顧承諾。」

  李贄看了李援一眼,出聲道:「門主既然這樣說,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內也不會離開獵宮,以示誠信。」

  這時人人都覺得江哲果然才智過人,雖然不知道他和鳳儀門主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可是至少可以暫時穩住鳳儀門主,七日之內,足夠眾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時候鳳儀門主就是再度發難,也未必會比現在損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決,倒也不失上策,畢竟現在人人都擔心鳳儀門主大開殺戒,至於那些叛逆,總可以慢慢處置的。

  而且江哲所選的兩個人質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願意做人質,自是心存忠義,而齊王做人質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想來也不會拒絕。而雍王絕不會忍心犧牲江哲,李援也絕不會忍心犧牲齊王,這樣一來,既可以讓鳳儀門主安心,也不會引起擔當人質之人的不滿。所以即使最後不能將那些叛逆治罪,對於已經可以將鳳儀門的勢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經是所得勝過所失了。

  就在人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李寒幽突然高聲道:「師尊,師尊,就是李貞、江哲和夏侯沅峰壞了我們的大事,師尊可不能放過他們。」

  鳳儀門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寒幽,不要說了,江司馬,想來我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傑作,卻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藥何在?」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晚生早就擔憂,如果雍王殿下帶兵前來勤王,若是貴門挾持陛下等人,我們投鼠忌器,不敢進攻,該如何是好。為了順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請長樂公主派遣心腹從前日開始,將曉霜殿的香爐中燃燒的香料換成了南疆出產的逍遙香,這種香料氣味沁人心脾,人若聞了神清氣爽,說起來也是僥倖,鳳儀門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貴豪門,對於燃香這等雅事是不會阻止的。可是這種逍遙香若是連續聞上十二個時辰,再吸入另外一種南疆特產的烏頭草,就會令人四肢酥軟。晚生不顧病體堅持趕來曉霜殿,就是為了帶來烏頭草粉末精製的藥膏,再讓小順子用內力催發烏頭草藥物。由於諸位被江某身上的藥香混淆,所以沒有留意到烏頭草的氣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將解藥混入酒中給皇上和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會只有貴門弟子中毒。」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不愧是醫聖弟子,精於混毒之術,本座佩服。」然後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來江哲也是一個人,不免會有驕傲的情緒,那麼對於她接下來的舉措是很有好處的。於是,她越發和氣的道:「既然如此,還請江司馬送上解藥,讓我這些弟子早早離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請示,李贄點頭道:「隨雲,將解藥交給門主,不過門主還請貴門弟子暫時交出武器,否則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這是當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請皇上暫時避開。」

  李贄大喜,道:「既然門主如此大量,那麼本王就承情了。長樂,快和兩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長樂公主略一躊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長樂遵命。」說罷,向御階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攙扶李援。誰知剛剛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電射而起,一聲嬌叱傳來道:「李貞,受死。」本來癱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長樂公主的胸口,這一下卻是出人意料,誰會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會暴騎發難。眾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鳳儀門主身上,誰會留心一個中毒的女子,更何況也無人想到李寒幽會在鳳儀門主同意妥協的情況下出手。這時,冷川和小順子都在數丈之外,雖然兩人同時驚喝一聲猛撲上前,可是卻根本來不及阻止。其他護衛雍帝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沒有受傷的人也沒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沒有一個來得及救援。而鳳儀門方面,韋膺和蕭蘭、風非非在鳳儀門主出現之後就退回去護著鳳儀門眾人,更是無法阻止,而且長樂公主是讓他們熱望成灰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們更是不會想到救援長樂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長樂公主的只有鳳儀門主,可是鳳儀門主剛要出手,只覺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湧,為了不露出破綻,無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盤算如何不讓長樂公主的死亡影響了雙方的約定。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09:53     標題: 37

  眼看長樂公主就要香消玉隕,這時一個身影竟然奇跡般地擋在了長樂公主身前,霎時間利劍入胸,鮮血四濺。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劍刺入那人胸口之時,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後,不由目瞪口呆,再聽到那人飽含怨毒的叫聲,李寒幽慌亂地搖搖頭,手中的劍柄彷彿如同燙手的烙鐵一樣,她鬆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雙血紅的眼睛注視下,她竟然覺得雙腿酥軟無力,就在這時,那人已經拔出了身上的佩劍,揮劍斬來。若是從前,這人武功劍法不如李寒幽甚遠,李寒幽自可以輕鬆的避開。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亂的時候,無論如何,這個人她是萬萬不能親手殺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時候,那鋒銳的劍芒劃過了李寒幽面頰,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李寒幽這才清醒過來,迅速退後幾步,免去了頭顱被人斬開的命運,可是面上的劇痛和容貌被毀的擔憂讓她慘叫一聲,摀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包括鳳儀門主都震驚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兒。」正是撫遠大將軍秦彝,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一片混亂,眼中只有胸口中劍的愛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攙扶秦青,可是有人動作更快,長樂公主悲叫一聲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經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軟,雖然勉強攙扶住了秦青,可是卻幾乎自己也被帶倒,幸虧這時候秦彝已經過來抱住了秦青。兩人扶著秦青,讓他緩緩躺倒御階之上。

  原來擋住李寒幽那一劍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時痛恨,一時卻又想起從前恩愛之情,所以李寒幽的異常舉動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劍術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攔恐怕難以成功,所以心一橫就用身軀擋在長樂公主前面,憑著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體的極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這死亡之劍。

  利劍入胸,秦青鬱結在心的仇恨怒火,終於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也顧不上兩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劍斬去,這一劍他本沒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卻成功的毀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貧家出身,素來不喜歡那些熏人的香料,雖然為了維護皇室郡主的儀態,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總是盡量離香爐遠一些,而這種逍遙香雖然香氣清幽,不知怎麼李寒幽就是不喜歡這種氣味,可是若是不許燃香,李寒幽又擔心被人知道丟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邊巡視或者作些什麼別的,所以雖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卻是最輕。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對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藥之後,居然很快就恢復了功力,可是這時候鳳儀門主已經到了,正和李贄談判。她擔心鳳儀門主拋下了她們,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沒有起身。

  可是越聽,李寒幽心中越是氣惱,長樂公主傳遞密旨在前,下毒在後,害得她心心唸唸的榮華富貴付諸東流,若是不殺長樂公主,她此恨難消。可是她出言提醒鳳儀門主之後,卻被鳳儀門主置若罔聞,她本是心高氣傲的人,一時之間,怒火沖昏了頭腦,竟然趁著長樂公主經過之時,出手刺殺,這一劍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卻被秦青擋了這一劍。

  無論她如何心如鐵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縱然她心中對秦青並無一絲真情,可是名份攸關,親手殺夫的罪名她是絕對不想承擔的,事實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後,用權勢脅迫秦青重新接納自己,畢竟秦青也算是一個駙馬的好人選。就是秦青不識抬舉,要殺秦青,也不會是她親自出手,自然有人動手的。

  殺夫的罪惡感和震驚加上混亂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記了躲閃,這才被秦青斬傷了。

  這一番變故,使得氣氛更加緊張,所有的人都握緊了兵器,混戰眼看就要爆發。

  鳳儀門主這時覺得氣血已經平復,冷冷道:「李贄,你是想本座大開殺戒麼?」

  李贄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誰都不許妄動。」在李贄的命令下,即將爆發的血腥廝殺才被強行壓制下來。可是大殿內氣氛已經是令人一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著秦青,張開右手,右手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方才長樂公主遇刺之時,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渾然忘記了一切,清醒過來,才發覺右手的指甲已經將手心刺破了。我奮力站起來,急促地道:「小順子,扶我過去。」

  小順子面色鐵青的走了過來,將我扶到秦青身邊,這時候秦青已經昏迷過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脈上,半晌,我抬起頭,看見淚水盈盈的長樂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滿懷期望的目光,無奈的輕輕搖頭道:「秦將軍被這一劍刺傷了心肺,已經無力回天,若是大將軍許可,下官可以用金針刺穴之術,讓秦將軍可以清醒一段時間。」

  秦彝只覺得生命彷彿離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託大人施針。」

  我歎了一口氣,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那根玄鐵之英的髮簪,下了幾針,過了一會兒,秦青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秦彝顫抖的手撫摸著秦青的臉龐,老淚縱橫道:「青兒,都是為父不好,從前忙著征戰,沒有好好教導你,讓你被人欺騙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沒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靜地道:「父親,都是孩兒貪戀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親幾乎陷入絕境,如今孩兒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贖罪,請父親不要為孩兒難過。」他說話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紅,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迴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難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秦青的目光落到長樂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與殿下本是青梅竹馬,可是秦青駑鈍,不能夠理會公主為國為民犧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責,也怪不得公主對秦青失望。」

  長樂公主柔聲道:「青哥哥,過去的事情不用說了,你還是本宮從前的青哥哥,長樂雖然怨過你,可是你不念舊恨,救我性命,長樂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麼未了之事,儘管告訴長樂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說道:「殿下,秦青無能失職,貽禍家門,求公主念在家父從來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為秦青怪罪秦家。」

  長樂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宮一定會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這時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愛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這樣快就平定了叛亂,朕對秦家只有獎賞,怎會怪罪,你不用擔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贄身上,李贄正容道:「秦將軍,本王在此立誓,絕不會無故加罪於秦家,秦勇將軍救了本王性命,老將軍一片赤膽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萬分感激,絕不會恩將仇報。」

  秦青這才放心下來,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輕聲道:「江兄,我秦青從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對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際遇堪憐,你不可負她,不要因為名份禮法躊躇不前。」說到後來,已經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沒有幾人能夠聽到。」

  我心中一酸,雖然從來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提醒秦青,我是眼看著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將軍,你放心,我對公主一片真心,絕不會辜負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會讓秦家遭遇劫難。」

  秦青聽了我低聲的許諾,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親,道:「父親,孩兒拜別了。」話音剛落,秦青就已經合上了眼睛,氣息漸弱,轉瞬之間,已經身赴黃泉。

  秦彝悲叫道:「青兒!」那悲痛的叫聲混合著李寒幽淒慘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

  眼中怒火熊熊,李贄冷冷道:「門主,李寒幽在這時殺人,若是放過她,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請門主將李寒幽交給本王處置。」

  鳳儀門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她殺的是秦青,長樂公主既然無恙,你就不能留難她,不過日後如何追殺,是你們的事情。」

  李贄有些猶豫,若是如此放過了李寒幽,也太對不起秦家了,這次秦青雖然犯錯在前,可是救駕的也是秦家。這時候,抱著兒子屍體的秦彝突然沉聲道:「殿下,不用顧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緊,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後報仇,來日方長。」他的語聲充滿了沉痛和悲涼。

  李贄猶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閃過冰冷的寒芒,沉聲道:「殿下,請不要辜負大將軍的心意。」李贄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鳳儀門主遙遙一指點出,李寒幽撲倒在地,已然暈了過去,蕭蘭過來從小順子手中接過解藥,給鳳儀門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時,這些人便都可以行動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的兵器都被收去。鳳儀門主冷冷道:「你們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點會合,那裡本座已經留下了手令,你們照著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執掌鳳儀門,由凌羽出任門主之職,韋膺擔任門中客卿,紀霞出任執法長老,紀師妹,轉告凌羽,你們三人要同心協力,不可互相爭權奪勢。」

  鳳儀門眾人都肅然行禮道:「謹遵門主諭令。」然後紀霞首先向外走去。

  韋膺、鳳非非跟在紀霞身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挾著李寒幽跟了上去。蕭蘭正要跟上,一直癱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連滾帶爬的一把扯住蕭蘭道:「愛妃,帶孤一起走吧。」

  蕭蘭略一猶豫,抬頭看向鳳儀門主,鳳儀門主冷冷搖頭,蕭蘭低下頭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無一絲皇室氣度,蕭蘭心中生出厭惡,足上用力,一腳把李安踢飛,輕輕鬆鬆的脫身出來,向殿外走去。李安則頓時痛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下。

  李贄一皺眉,一揮手,幾個侍衛上前將李安拖到一邊,免得他再丟人現眼。

  這時秦錚已經低頭向殿門走去,她不能不走,身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她心中卻是顧慮重重,因為沒有齊王的手令,不可能調動齊王大軍發起對雍王大軍的攻擊,所以她配合同門迫使齊王寫了親筆手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最後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親秦無期。可是現在很顯然齊王並非真心相從,否則江哲不會躲在齊王那裡,那麼那封手令一定是有問題的,恐怕自己的父親也已經被齊王的手下軟禁了,如果自己現在趕到齊王軍中,雖然不可能指揮他們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親還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經薄如白紙,愛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麼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親了,這樣的時刻,秦錚更不願意失去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

  走了幾步,秦錚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看見那重重刀劍之後,齊王李顯負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著秦錚,他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欣慰和歡欣。秦錚心中一震,知道李顯是在高興她能逃生,想到因為自己的作為,害得齊王今後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長安齊王府中的嬌兒,她停住了腳步。齊王見狀,突然側過臉去,不再看向秦錚,可是秦錚卻看見他的身軀在顫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為擔心丈夫而留下。

  秦錚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讀過的女則,裡面說過出嫁從夫,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話,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這句話的真諦,夫妻之間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麼便只有痛苦紛爭,想到皇后娘娘和紀貴妃如今的淒惶,想到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不顧生死擋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於李寒幽劍下的秦青。秦錚終於停住了腳步,她的目光癡癡的落到李顯身上,雖然這人帶給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終不肯和師門斷絕往來,怎會如此,即使在自己給他帶來這樣的苦難之後,這人也沒有和自己劃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復何憾,這一刻,秦錚真的後悔沒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這時,謝曉彤回頭叫她道:「師姐,快一些。」鳳儀門主也一皺眉,道:「錚兒,你還在猶豫什麼?」

  秦錚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師尊,請恕弟子不能聽從你的命令了。」鳳儀門主冷冷道:「錚兒,你一向糊塗,為師都不怪你,如今難道你還心存奢望,指望齊王殿下救你性命麼?」

  秦錚也不理會鳳儀門主,高聲道:「秦錚身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為國,反而犯上謀逆;秦錚身為人子,不能勸諫父親忠義之道,害得父親為了我這個女兒作出不當之舉;秦錚身為人妻,不知恪守婦道,相夫教子,有悖人倫;秦錚身為人母,不知以身作則,善養嬌兒,致令孩兒受我連累。父皇,二皇兄,王爺素來忠於朝廷,雖然太子和罪婦百般威逼脅迫,也沒能調動王爺一兵一卒,請父皇、二皇兄和諸位將軍明鑒。秦錚做下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請父皇饒恕了王爺吧。」

  李顯聽到這裡,大叫道:「錚兒,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來攔阻,可是兩人之間隔著很多軍士侍衛,李顯內力又沒有恢復,他只來得及走出幾步,只見秦錚舉劍就喉,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燦爛,那是嫁給李顯之後,再也沒有過的美麗笑顏,然後劍光一閃,鮮血迸流,秦錚已經橫劍自刎。李顯只來得及衝過去將秦錚的嬌軀抱在懷裡,他慌張地用手去擋住流淌出來的鮮血,可是血如泉湧,卻哪裡攔得住。他悲聲呼道:「錚兒,錚兒,你不能死,都是我對你不起,我不該任由她們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錚卻是再也沒有氣息。李顯的目光落到鳳儀門主身上,充滿了無限的悔恨和憤怒。旁邊有人在對他說什麼,可是他卻聽不見,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攔阻的人見到他衣襟上的鮮血和那雙充滿絕望悲憤的眼睛,都默默退後了。雍王李贄輕輕一歎,一揮手,幾個親信跟了上去。

  當齊王的背影消失之後,李贄淡淡地道:「鳳儀門主,你是否滿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間被你挑撥離間,以至於此,如今貴門弟子已經離開,請門主暫時到挽秋居暫住,七日之內,本王絕不會派人去追殺貴門弟子,可是門主也要恪守信諾,不得離開秋挽居一步。」

  鳳儀門主淡淡道:「就是沒有本門參與,難道雍王能夠放棄皇位麼,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謀逆,再無登基為皇的資格,齊王也有嫌疑,從今之後你可以任意將他殺死或者軟禁,至於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贄冷冷道:「門主也不用多費心了,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門主還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門主的人質。」

  鳳儀門主看了一眼滿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陣悵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諾在先,江司馬和齊王殿下做人質就可以了,不過我也要說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殺我的弟子,那是絕對瞞不過本座的,七日之內,若有一人離開獵宮,本座都不會善罷甘休。」

  李贄沒有反駁,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寒和堅決,那是充滿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堅定的點點頭,李贄心中一動,莫非江哲已經有了辦法可以達成將鳳儀門全部摧毀的目標,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應這個條件,門主請。」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10:12     標題: 38

  我皺著眉頭放下一粒黑子,一邊拿起那一碗氣味撲鼻的黑色湯藥,一口氣灌了下去,放下藥碗,我對鳳儀門主笑道:「門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頗通醫術,願意為門主診治一下。」

  鳳儀門主面紗之上那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絲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勞,不過是區區七日,本座還能支撐。」一邊說,一邊放下一顆白子。

  我無奈的一笑,想來鳳儀門主是不信任我吧,擔心我在藥物中下毒,若是平常,鳳儀門主無傷之時,區區毒藥自然傷不了她,可是現在就難說了,鳳儀門主當真是小心謹慎。

  看了一眼棋盤,我的一條大龍已經被鳳儀門主殺得七零八落,真是丟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纏著鳳儀門主下棋呢,不過鳳儀門主大概也是不想我們懷疑她會一走了之,這才答應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廳下棋吧,否則不論是養傷,還是練功,都比對著我這個讓她大業成空的仇人強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盤,棄子認輸之後,我拿起放在一邊的筆,斟酌一番,又重新寫了一個藥方,遞給董缺道:「這個方子我又加了兩味藥,兩個時辰以後送過來,還有,你去看看小順子是否已經出關,如果出關了就讓他過來見我。」如果小順子過來下棋,可比我強多了。誰讓齊王一直悶在房間裡面呢,否則何必我抱病陪著鳳儀門主呢?

  董缺接過藥方,恭敬地退了下去。鳳儀門主默默的看向珠簾之外,也沒有什麼興趣拾揀棋子。中庭梧桐葉黃,西風漸冷,這一個秋季真是蕭瑟啊。過了片刻,鳳儀門主柳眉輕蹙,她聽到了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那人的步伐輕緩中帶著奇特的韻律,彷彿和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似落葉無聲,似水過無痕,這個人的武功已經進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瑤一聲輕歎,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成就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吧。

  過了片刻,小順子跳起門簾走了進來,三日不見,他的氣質又有了改變,如果說從前的他仿若匣劍帷燈,雖然平時隱晦,但是一到關鍵時刻,例如站在鳳儀門主面前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掩飾住那種凌人的氣勢和鋒芒。可是如今,他的氣質變得溫文如玉,多了幾分圓潤平和,就是對著鳳儀門主,也是那樣從容閑雅。我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可是也猜到多日來的壓力逼迫和這幾日的苦心潛修,小順子的武功已經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著酒杯道:「小順子,恭喜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順子上前雙手接過酒杯道:「多謝公子,奴才能有寸進,應該多謝梵門主。」言罷,他從從容容地給鳳儀門主施了一個禮。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進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僕之列,豈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過於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順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對,他人怎知我們之間的淵源,我們之間又是普通的主僕關係可以形容的,再說,小順子屈就僕從之列,就可以對他人的招攬推得一乾二淨,旁人既不能真的將他當成僕人對待,而這個僕從身份又可以讓小順子行事之時無所顧忌,不用顧慮什麼身份道義,這才是我們一直主僕相稱的最重要的緣故啊。

  睜開眼睛,李顯覺得宿醉之後的頭疼襲來,這幾天,他幾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後帶著頭疼醒來的。起來之後,他果然又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醒酒湯,他將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酸酸澀澀的味道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幾天,他奉命做鳳儀門主的人質,倒也用不著做什麼,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這雖然有秦錚之死帶給他的打擊的緣故,可是李顯明白,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無論如何,李顯對秦錚之死是早有準備的。一旦政變失敗,皇家容不得一個背叛謀逆的王妃,秦錚的死雖然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令李顯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臨的困難處境,雍王還沒有說過如何處置他,可是李顯明白,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收了自己的兵權,讓自己作一個閒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戰場,李顯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度過以後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後,煥然一新的李顯走出房門,既然命運已經如此,那麼他也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剛走到院子裡面,李顯就聽到花廳之中傳出棋子落到棋坪的聲音。心中一動,他向花廳走去。挑開珠簾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鳳儀門主下棋,不過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邊的小順子神色嚴肅,捻著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誰了。在他進來的時候,鳳儀門主和小順子都是頭也不抬,只有江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然後江哲站了起來,將小順子按到椅子上,走了過來,施了一禮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麼?」

  李顯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對了,這幾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沒有理會,父皇可有什麼旨意下來麼?」

  我看了看李顯憔悴的面容,道:「據臣所知,皇上已經下旨廢黜了太子殿下的儲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議處,不過據臣推測,會是圈禁或者賜死。太子東宮臣屬均要交部議處,最輕也會削去官職,永不錄用。蕭妃宗譜除名,所生皇孫貶為庶人。太子妃貶為韓國夫人,太子世子貶為安國郡王,遣去封地,不得聖旨,不得擅離封地,其餘妃嬪所生庶子交由韓國夫人撫養,雖然仍然列名宗譜,可是一切封號賞賜都被褫奪。至於殿下的罪責要等到回京之後議處,不過齊王妃雖然自盡,但是罪名仍然難免,皇上已經下旨宗譜除名,齊王妃所生世子不會受到牽連,只是不能繼承王爺的王位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轉告他,我不會抓著兵權不放的。」

  我勸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談談,或許會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穫也不一定。」

  李顯苦澀地道:「隨雲,你不用勸我,我也不會戀棧兵權,想必只要今後我謹慎行事,二哥也不會過於為難我的,對了,魯敬忠如何處置,二哥對他恐怕是深惡痛絕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經派了夏侯沅峰去賜死魯敬忠了,應該就是現在吧,前兩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過來。」

  這時候,我聽見鳳儀門主說道:「成王敗寇,不過如此罷了,李顯,你問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若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顯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卻多了幾分譏誚,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饒這樣的事情,是這位高傲的王爺一輩子也做不出來的。

  玉麟殿的一間偏殿內,魯敬忠站在窗前,靜靜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資質不高,所以在練武上面從來沒有多費心思,所以鳳儀門將他軟禁之時,他雖然惱怒也沒有反抗。反正鳳儀門想要控制朝政,沒有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太子身邊的原有勢力除了他魯敬忠之外是沒有人能夠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為,他從來沒有看在眼裡,反正奪宮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辦的,不說別的,為了迫使齊王發兵,她們不就不得不將自己從軟禁的廂房裡面放出來麼,雖然還是不許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談判的時候,她們就不得不讓自己出面了,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辦不成的。就是韋膺,雖然才具過人,可是要談到那些微妙的朝政,還是不如自己遠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當聽到獵宮四面的廝殺聲起,魯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謀士不論如何才智過人,對著那些刀槍劍戟都是沒有用處的。太子的失敗,就意味著自己的失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幾日他被雍王下令軟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過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雖不是情願為太子殉死,卻沒有投靠雍王的進身之階。雍王身邊相輔之才有石彧,文有三傑等謀士,武有長孫、荊遲等大將,更有精通謀略如奇才江哲者,那裡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更何況自己從前為太子出謀劃策,屢次逼得雍王險些遭難,雍王絕對不會生出招納之心,只怕這幾日只是將自己軟禁,沒有處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讓自己死的痛快吧。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腳步聲,整齊有力,想必是一隊訓練有素的軍士,那些人分立在門側,然後其中一人推門走了進來。魯敬忠回頭望去,只見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臨風玉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進房間,後面的軍士就合上了房門。夏侯沅峰將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魯大人,下官奉命前來送行。」

  魯敬忠心中一顫,莫名的倦怠從心頭湧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殘殺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傳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時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現在更高,看在我們乃是叔侄一場的份上,你就說個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師叔不是知道了麼,我中了江司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魯敬忠笑道:「你不要瞞我,你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寧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藥,也不會捨近求遠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師叔果然瞭解沅峰,那麼小侄也就不瞞師叔了,其一麼,江司馬當時病勢沉重,我若嚴刑迫供,只怕還沒迫出解藥,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內剛,若是尋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沒有用處的。」

  魯敬忠神色不動,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小侄從來不當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亂世之中輔佐明君,一統天下,就是同門之間為了爭奪宗主之位,得到一窺『陰符經』真本的機會也是互相殘殺,可是我夏侯沅峰胸無大志,什麼陰符經在我眼中根本全無份量,輔佐明主一統天下自有別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權,享受榮華富貴罷了,根本不想成為什麼月宗宗主。所以對於我來說,投一個明君才是捷徑,太子殿下昏庸無能,若他當了皇帝,不說大雍前途渺茫,就是鳳儀門那些女人也比我們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還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雖然雍王殿下賢明練達,不免難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沒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氣辦事,終究是逃不過殿下的眼睛的,可是憑我的才能,還怕得不到殿下的賞識麼?雖然殿下麾下人才濟濟,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論什麼明君聖主都是需要我這種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賢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於雍王,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陰符經,師叔不覺得侄兒的選擇才最實際麼?只是投靠也要選時機的,這次我救駕有功,日後必能得到雍王重用,還有什麼機會比這次更適合呢?」

  魯敬忠的面色初時一片憤怒,後來漸漸變得失望,最後來卻是變得平靜,他苦笑道:「原來如此,是我沒有看穿你的心意,罷了,罷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父親可知道麼?」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況父親從無牽涉叛亂,所以師叔不用為他擔心。」

  魯敬忠打開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賢侄既然已經決定跟隨雍王,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詭譎,佈局深遠,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會輸的,不若趁著如今雍王還沒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將他害死,否則你終究得被江哲壓著一頭,而且為叔早就懷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處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順,人中俊傑,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領袖,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以他的武功才智,還要屈居僕從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漸冷,道:「師叔果然心狠,臨死還要害我,沅峰雖然糊塗,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而且我看此人雖然心機深沉,卻不是喜歡勞心勞力的個性,否則也不會擔任司馬這麼長時間,雍王府上的事情卻很少過問,石彧一回到長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務大權,若是江哲乃是爭權之人,豈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戀棧權勢,當年在南楚,德親王對他重用之時,憑借此人本事,就不會大隱於朝了。更何況,他若真的如此貪戀權勢,雍王也遲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為難呢?」

  魯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將來後悔晚矣,罷了,罷了。」話語中充滿了惋惜和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怨恨,魯敬忠神色泰然地將瓶中毒藥一飲而盡。

  看著魯敬忠的屍體,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圓睜的雙眼,淡淡道:「師叔,你何必死前還要挑撥離間,以至於死不瞑目呢?」

  七日時光匆匆而過,這一天早上,鳳儀門主運氣一遍,覺得內力已經恢復了七層,不由大喜,當日她答應留下,就是抱了養好傷勢,然後憑著一身武功衝出獵宮的打算,如今雖然沒有合適的藥物調養,可是七成武功足夠她使用了。推開房門,鳳儀門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鮮的空氣,仔細探察一下,她準備第一個殺死江哲,然後就是齊王,之後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夠殺死雍王,反而是壞她大事頗多的長樂公主,她心中全無殺意,一個女子能夠作出那樣的事情,鳳儀門主心中倒是頗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願加害。雖然據說太子李安還活著,可是帶一個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趕回長安,將蕭蘭所生的皇孫控制在手中,到時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那江哲和齊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內,鳳儀門主柳眉緊鎖,再用心探察,只覺周圍數里之內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外面相候,只聽那兩人的步伐聲音,鳳儀門主就知道這兩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師,邪影李順,你們不必等了,本座已經在此相候,看來江哲倒是聰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緩兵之計,不過就憑你們兩個,難道就留得住本座麼?」院門無風自開,一個灰衣僧人雙手合十,眉心一點紅痔嫣然欲滴,在他身側,李順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手握劍柄道:「憑你慈真,本座的手下敗將,前幾日受得傷這麼快就好了麼,邪影,你雖然已經晉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決鬥,接本座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憑著本座的劍術和經驗,你是必死無疑。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門主,在廝殺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傳幾句話。」

  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道:「本座倒要聽聽他的神機妙算。」

  小順子不理會她的譏諷,道:「我家公子說,門主雖然取勝,可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慈真大師和門主同列三大宗師,那麼門主所受之傷必然慘重,慈真大師不來,或者是已經死在門主劍下,或者是重傷遠遁。無論那一種,憑著當時門主的狀況,必然會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數位軍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損過多,只怕大雍難以應對接下來的戰爭,而且也不是公子願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門主也不希望同歸於盡的私心和門主達成協議,公子算準了門主會接受七日之約,以為緩兵之計,可是門主卻忘記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師不論生死,都不會放任門主貽禍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羅漢已經到了獵宮,而慈真大師也在兩日之前到來,不過公子早就請雍王殿下派軍士遠遠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們才來到挽秋居。」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冰冷的寒光,嘲諷道:「人數雖眾,可是群狼難抵猛虎,他們人數雖多,也是沒有用處的。」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這一點,他說一千精兵勝過萬餘烏合之眾,所以他立下這七日之約還有別的用意,請問鳳儀門主,門主所服的救命丹藥可是九轉護心丹。」

  鳳儀門主傲然道:「正是醫聖親制,若無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數百里,趕來獵宮。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藥,只怕早就死在曉霜殿上了。」

  小順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道:「正是九轉護心丹,可是門主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說,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時方可服用,而且還要在服丹之後數日多加調養。」

  鳳儀門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當初桑臣果然說過這話,可是自己一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需要服丹之日,二來,也自信自己所練內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療內傷,沒有將這句話看得很重。

  小順子譏誚的一笑道:「門主果然沒有將桑先生囑咐放在心上,桑先生當日將此藥托付給我的時候,曾說,九轉護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寶,各種名貴藥物煉製,可以激發人體潛能,維繫生命,若是內傷發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將死之時,服下此藥,就可以將全部的精血激發出來,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潛能激發,雖然可以起死回生,卻是十分耗費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後,就要服用各種大補藥物來彌補,桑先生是因為我家公子心傷太重,用平常法子無法治癒,所以才留下此藥,等到了萬一之時,用此藥激發公子潛能,達到破而後立的效果,這個法子雖然十分凶險,可是若是成功,公子雖然不能完全恢復健康,卻是可以不用擔心會隨時喪命了。前些日子,門主可見我家公子每日裡幾乎以藥物為食,就是為了把握良機,醫治頑疾。當時,公子曾經提出要替門主療傷,可惜,門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絕了。」

  鳳儀門主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本座豈敢服用江司馬的良藥,醫聖親傳弟子,下毒之術天下無雙,本門主還不敢嘗試。」

  小順子傲然道:「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當日公子將如何毒倒貴門弟子的手段說出,就是為了讓門主生出戒懼之心,所以門主才不敢隨便用藥,否則就是門主不論對桑先生的話信了幾分,也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延請名醫調治身體的。我家公子這七日之約,就是為了讓門主沒有機會服藥養傷。當然若是門主真的敢用藥,我家公子說,他也只好冒險下毒了。」

  鳳儀門主額上冷汗涔涔,她從未想到,江哲的心機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這緩兵之計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順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險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請門主下棋品茗。門主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門主會遵守承諾,自盡謝罪的假相,必然不會拒絕。所以門主也就無暇留意自己的變化,而且內力的恢復,也會讓門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時,產生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錯覺,不會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鳳儀門主下意識的看看雙手,那從前晶瑩美麗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澤,她只道是傷勢的牽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跡象。

  這時候小順子又補上重重一擊道:「公子說門主素來自負,只會防著別人暗算,不會想到時間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錢,如今慈真大師內力已經恢復五成,而且絕對沒有隱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門主如今的內力實際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們可以將門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師不來,公子只少盡出高手和門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師和少林高僧的到來,讓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過公子說,他不會武功,就不留在這裡等死了,現在獵宮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經隱藏起來,門主無論如何厲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們,公子說,門主遠赴黃泉,他就不親自送行了。」

  鳳儀門主突然高聲大笑,良久,才止住笑聲道:「好,好,本座一生轉戰天下,到頭來竟為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計算,好,就讓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幾條人命。」

  慈真大師和小順子同時上前一步,三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一陣秋風吹過,漫天黃葉向三人撲去,可是還沒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無形的真氣推開了。

  此刻,在獵宮一處可以遙遙望見挽秋居的小樓中,江哲和雍王李贄站在窗前,看著挽秋居的方向。這時,突然挽秋居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初時是真氣激盪如雷的聲音,然後是劍氣撕破長空的聲音,然後是房屋崩塌,飛砂走石的聲音,再然後,那聲音越來越刺耳,雖然離得很遠,可是李贄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絲被苦痛,那些聲音入耳猶如雷鳴,幾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準備,將兩團棉花塞到耳中,李贄也照做不誤。

  過了一段時間,十八條灰色身影飛縱入已經成了廢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圓百丈之內煙塵滾滾,看不見他們如何交戰,可是江哲和李贄站得高遠,還是看見了那雪亮如同銀虹的劍光。終於,那煙塵中傳來一聲長笑,那笑聲原本應該是悅耳動人,可是如今卻充滿了憤怒和不捨。然後「蓬」的一聲,煙塵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時,勢如閃電,所佔的面積,幾乎有一丈方圓。炎勢乃是呈圓柱形,中心之處顏色發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臨到最外面,則呈耀眼欲花的紅色。

  我心中一寬,聽這笑聲乃是女子所發,其中充滿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壯志成空的怨恨,想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心神一洩,我坐倒在椅子上,覺得手足發軟,成功的逼殺鳳儀門主,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吧。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10:29     標題: 39

  勉強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過了片刻,十幾個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了出來,我用盡目力仔細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師,他身後的一行僧人,個個龍行虎步,步履矯健,雖然只有十二人,卻是絲毫不顯得頹廢。半晌,我沒有看到小順子,心中一緊,按在窗框上面的雙手不由越抓越緊。又過了片刻,滾滾煙塵終於被秋風散盡,我才看見一個青衣人負手站在廢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鮮血點點,嫣然如桃花,雜布如星羅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燒,漸漸蔓延到殘破的屋舍和周圍的草木上。這時候救火的禁軍已經過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蹤影,我連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經在另一處顯現,不過瞬息之間,我還沒眨上幾次眼睛,他已經出現在樓下,這時候,慈真大師和那些少林和尚還在里許之外。

  這時,李贄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過來,興沖沖地道:「隨雲,真虧了你,不僅逼殺了鳳儀門主,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本王真是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終於放下了心,我轉過頭笑道:「這都是慈真大師和諸位少林高僧不顧生死,才令鳳儀門主伏誅,臣不過是拖了幾日時間罷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當日在曉霜殿上任憑哲自作主張,臣的計策也行不通的。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身死,鳳儀門已經再沒有什麼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還請親自去迎接慈真大師,以表謝意,今後殿下穩定江湖,還要靠少林寺呢,而且對付北漢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師這樣的高手掛帥。」

  李贄摩拳擦掌,滿心喜悅地道:「隨雲放心,本王這就去迎接大師,不過,隨雲,你不去見見大師麼?」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撐不住了,若是殿下體恤,還是讓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見我不過神色有些疲倦,這才寬心地道:「隨雲,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來本王還要將鳳儀門的黨羽一網打盡,繼而重整朝綱,其中千頭萬緒,還要多多仰仗隨雲呢!」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接下來的事情還多得很,重整朝綱不是那麼容易的,皇上尚在,鳳儀門雖然已經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來的經營和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過這些我就不用親自參與了,想來石彧定然是早有準備的,而且錦上添花的人永遠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著雍王興沖沖的背影,我卻是輕輕一歎,淚水潸然而下,自從我入雍以來,每每徘徊生死,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為的不就是今日麼,如今雍王繼位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儲位,身犯謀逆大醉,想來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終生,為虎作倀的鳳儀門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殘兵敗將我也早有了對付她們的計劃。可以說,我的大仇已經報了,那麼這我原本就不留戀的榮華富貴還有什麼用處呢,恩仇了了,我也該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縷柔情,我想起了長樂公主和柔藍。

  這時有人推動房門,我沒有回頭,會這樣自行進入的,除了小順子不會有別人的。果然身後響起小順子陰柔卻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鳳儀門主已經催動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傷勢可嚴重麼,鳳儀門主雖然死了,可是我還有事情需要你去辦。」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這點傷勢不算什麼,慈真大師幾乎接過了鳳儀門主大部分的攻勢,所以我只要好好調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這次和鳳儀門主交手收穫頗多,受這點傷絕對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辦的事情,是不是追殺鳳儀門的餘孽呢?」

  我轉身過來,肅然道:「那日曉霜殿我雖然給了解藥,可是卻也做了一些手腳,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內,身體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只有南疆的一種野鳥可以嗅到,我曾經令人訓練了幾隻這種禽鳥,所以我要你去調動秘營,使用這種禽鳥掌握鳳儀門餘孽的動向,不要驚動她們,如今她們為了隱秘行蹤,使用的一定是輕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這些密舵的詳細情況,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辦到,我要李寒幽,這是我答應董缺的事情。」

  小順子擔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終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準備對他如何安排。」

  我歎了一口氣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個侍女,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邊的密諜傳來的情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被謀殺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瘋狂,想不到她會對一個小小的侍女這樣殘忍,你不是曾見董缺夜裡祭奠妻兒麼,這樣的深仇大恨,別說董缺不肯善罷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過李寒幽,若非是我思慮不周,或者繡春姑娘不會身死,董缺也不會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將李寒幽帶給董缺,隨便他如何處置。」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會驚動了鳳儀門餘孽,只怕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過是我為了雍王殿下將來做了一些打算,成與不成無礙大局,不過若是平白毀壞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這件事情我們不能去做,可是錦繡盟卻是可以做的麼。而且,若想鳳儀門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總是要給些蜜餌的,何況她們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當不僅不用動手,還可以留一條控制鳳儀門的長線。」我見小順子若有所悟,低聲給他講了如何作法,他一邊聽一邊點頭,還不時補充一些看法。

  最後我們兩人商議已定,才回到住處,一回到那座小宮院,我就看見董缺神思不屬的看著遠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著想去追殺李寒幽麼?」

  原本以為董缺會一時失神脫口而出,誰知他卻迅速的清醒過來,恭敬地道:「公子當日面許為董缺復仇,必然不會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讚許的看了董缺一眼,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了安排,不過旬日之間,必然讓你見到李寒幽,而且我會盡量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李寒幽,任憑你如何處置,不過此事一了,你也得離開長安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想為官,我會替你安排,不過你暫時不便留京,若是再過五六年,回來就無妨了,如果不想為官,我會給你一筆金銀,足夠你作個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個浪子,就是大仇得報,也沒有什麼去處,如果公子不棄,小人想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雖然有李爺在身邊,雖然公子身邊的事情,李爺是斷斷不能交給別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瑣碎的事情總不能都讓李爺去做,小人自知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總還能作個外務總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納。」

  我心中一動,說起我身邊的人,小順子傲然不群,又是時刻不離我左右的,所以沒有實際的職務,陳稹實際上負責秘營的管理,寒無計掌管天機閣的生意,八駿雖然都是不錯的人才,可是一來基本上都已經獨當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沒了他們,將來不論在何處有了家園,都是要有一個外務總管負責家居的瑣事的,這董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何況雖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詭秘之處,可是若論詭秘,只怕我和小順子都在他之上,這樣看來,董缺倒是值得收納。雖然心許,我卻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務總管,不免經常見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麼?」

  董缺卻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說五六年以後就無妨了麼。」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隨,也是我們有緣,日後賓主相待,也不枉一場相識。」

  董缺又行了一個禮,從前他雖然禮數無缺,卻是臣屬之禮,如今他行的乃是從僕之禮,我上前將他攙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定要留在我身邊,不過只要無害於我,我也不想放過這樣的得力屬下。

  突然,小順子眉梢一動,輕聲道:「慈真大師來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師應該已經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請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師怎會突然來此。片刻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大人,慈真大師請見。」

  我對小順子和董缺揮揮手,兩人會意,小順子陪著我親自出去迎接,董缺則躲到內室,雖然慈真大師從前沒有見過董缺,可是憑他的眼力,不難看出董缺易容過,雖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還是不能洩漏的。

  慈真大師已經換過了衣服,雖然傷勢不輕,面色蒼白,可是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禮道:「本當前往多謝大師鼎力相助,可是哲身體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勞動大師親來,還請大師勿怪。」

  慈真大師抬眼望去,此時江哲已經將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無鬚,再加上相貌清秀,雖然一向體弱多病,又是勞心勞力,如今已是兩鬢星霜,可是卻更加顯得飄逸風流,氣度更是雍容優雅,一雙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見面更多了幾分神采。無論如何看去,都只會覺得這個青年不過是一個品性高潔的書生罷了,誰會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謀士呢?

  慈真大師心中一歎,鳳儀門主武功比他略為高強,像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或者可以擊敗,但是想要殺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無極聯手,鳳儀門主不敵之下,也可以飄然遠遁,可是就是這個文弱書生,通過絲絲入扣的連環毒計,逼得鳳儀門主陷入必死之局,終於讓那一代巾幗,絕世紅粉,葬身在皇家獵宮之中。這已經讓慈真大師心中凜凜,方才又從弟子口中得知了許多詳情,就是這個青年在危急關頭,以身涉險,力挽狂瀾,平叛救駕,細察他行事風格,其人用計陰柔詭變,無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對江哲瞭解越深,慈真大師就越擔憂,昔日鳳儀門主也是驚才絕艷,若非一念之差,怎會貽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鳳儀門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顯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權,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慈真大師才會私下來見江哲,雙方見禮入座之後,慈真大師唸了一聲佛號,道:「江檀越智謀通神,鳳儀門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雖然略盡綿薄,但若無江檀越的謀劃,鳳儀門主終究還是會鴻飛冥冥,只是檀越用計過於狠毒,檀越如今身為殿下重臣,身邊又有李少兄這樣的高手隨侍,一念之差,就會有千萬無辜受害,今後還請檀越上體天心,與人餘地,老衲多言相勸,還請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覺得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見慈真大師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嚴肅,便肅然道:「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晚生心中時刻銘記,今後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處,還請大師提醒江某。」

  慈真大師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機想讓我不能獨善其身麼,若是我時時刻刻關心他的行止,或有勸諫,豈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神色之間一片誠摯,不由想道,罷了,若是此人當真是大奸大惡,終有洩漏的一日,何況雍王殿下聖明燭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慈真大師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說,只是閒話幾句,就起身告辭。臨行之時,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內室,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室內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緩細微,顯然是內功精深,而且頗有獨到之處,這人隱遁不出,或者有些礙難,無論如何,慈真大師心中終是隱憂重重。

  慈真大師走後,小順子鐵青著臉道:「這老和尚竟然敢訓斥公子,真是豈有此理,公子可要給他一點教訓麼?」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師有慈悲心腸,這是他的好處,而且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這世間之事哪有終究能夠隱秘不洩的,這些年來,我為了復仇,做了許多殘忍之事,我雖不後悔,可是難免會有人仇恨於我,只是這次鳳儀門之事,就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招惹世間怨恨,又讓眾人忌憚,看來我已經滲出險地,這樣一來,我們商議好的事情就要快些辦了。好了,我還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過問了,還是去辦李寒幽的事情吧,這件事情不了結,我總是放心不下。」

  小順子默默聽著,神色漸漸和緩下來,道:「公子說得是,這老和尚雖然無禮,可是他送給公子的心法也頗有些用處,這幾日公子練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轉,只為這件事情,我就不會與他為難。」

  十月四日,聖駕迴鑾,我坐在隨軍的馬車裡面,神色悠閒,雍帝迴鑾之後,就要掀起狂風巨浪,這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斷不會同意。雖然這次救駕的是秦家,按理說大局應該還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卻讓這種理所當然的情勢出了變化。首先,秦青之死雖然是李寒幽所為,可是如果不是當初李援的指婚,也不會有今日,秦勇雖然救了聖駕,可是人人都知道傳出密詔的乃是雍王的屬下,這樣一來,雍王既有撥亂反正的大功,又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再加上他素來的聲威,已經顯然蓋過了李援的權威,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風險最多,所以這之後的處置是萬萬不能繞過雍王的。不過雍王對京中事務早有安排,這倒不用我操心了。

  早在獵宮救駕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衛到京中送信給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後周密安排,將敬重大臣全部監控起來,雖然負責京師軍政的韋觀和鄭瑕都不是尋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經營豈是尋常,再加上這幾年雍王廣為布間,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級官員,雖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這種監控卻是輕而易舉,再說石彧本就是在長安經營多年,所以獵宮和長安之間的消息傳遞被石彧封鎖的滴水不漏,獵宮那面生死相見,長安卻是一片平靜。鳳儀門眾弟子脫身之後,不是沒有想過傳遞消息,可是她們不敢回長安送死,所以派來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殺的殺。

  等到鳳儀門主身死之後,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說明情況,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鳳儀門在朝中多有同黨,韋觀更是滿朝門生故舊,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變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會動搖。所以石彧果斷的去找侍中鄭瑕,鄭瑕一向是剛正不阿,雖然韋觀資歷官職都在其上,可是鄭瑕卻是雍帝的主心骨。鄭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書之後,又仔細查問之後,才相信了石彧所說。他行事十分果斷,立刻和石彧聯手將韋觀軟禁在府中,然後輕而易舉的控制了長安的局勢,有鄭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凜然遵命,而那些武將雖然分屬不同派系,但是有鄭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著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誰敢違抗,齊王的麾下,一來是處於劣勢,另外齊王也從沒有下達什麼命令,所以他們都默許了一切的發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迴鑾之後的大變,山雨欲來啊。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10:51     標題: 40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帝以太子謀逆不孝,下旨賜死,以王爵之禮葬之,未許入皇陵,謚「戾」。

  ——《雍史•戾王列傳》

  十月五日,雍帝在路上的時候,長安已經平定下來,由於鄭瑕和石彧商量之後,都決定繼續隱瞞消息,所以長安之內雖然人心惶惶,可是卻仍然不知道獵宮發生的大變。十月六日,鄭瑕帶著幾個侍衛先趕來見駕,就在鄭瑕和雍帝密談之時,早已經得到報告的我胸有成竹,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不過想來鄭瑕不是糊塗之人吧。

  再說鄭瑕進了雍帝的寢帳,見到雍帝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行過大禮之後,李援連忙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對鄭瑕信任非常,將自己所知全部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鄭瑕。鄭瑕聽過之後也是瞠目結舌,可是他素來善於決斷,鎮定下來問道:「陛下,您可有什麼打算?」

  李援苦惱地道:「朕也是十分頭疼,太子和雍王都是朕的兒子,朕自然不希望他們手足相殘。可是雍王這次險些喪命,朕也險些遇害,若是不嚴加追究,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可是太子有今日,朕也有不當之處,而且皇后曾經自縊,雖然被宮人救下,可是已經奄奄一息,多年夫妻,朕實在不忍心;還有齊王,這個孩子素重情義,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如今他牽連其中,不論如何處置,只能說輕了重了,卻斷不能說處置錯了,他的性子又是那樣執拗,朕擔心雍王一怒之下,要求將他圈禁或者廢為庶人,這樣豈不是令朕為難;還有韋相,聽你說他在京中安之如素,看來真是不知道謀反的事情,可是謀逆大罪,如果不株連,也實在不像話,鄭卿,你為朕想想,這該如何是好?」

  鄭瑕神色肅然道:「陛下,如今以臣看來,這些事情怎樣處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和雍王父子相安。」

  李援心一震,他畢竟做了多年的皇帝,這些心思他也隱隱約約想過,可是鄭瑕說得如此直白,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怒視鄭瑕。

  鄭瑕毫不畏懼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若非是為了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臣也不會說這些非禮之言,若是陛下肯聽臣詳述,就是殺了臣,臣也甘之如飴。」

  李援猶豫了一下,道:「鄭卿說吧,朕知道你的忠心的。」

  鄭瑕凜然道:「陛下,如今雍王繼承大統已經是大勢所趨,太子謀反,理應廢黜,雍王功高蓋世,又是年紀最長,這次無論皇上如何打算,這儲位已經是雍王囊中之物了。從前皇上為了維護太子,對雍王殿下多有打壓,雍王心中難免沒有怨恨。如今就是雍王想趁機奪了皇位,也沒有幾個人會堅決反對,對臣等而言,效忠雍王殿下和效忠陛下,已經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這樣一來,皇上的地位就十分尷尬了。如果陛下親自處置太子等人,難免會有什麼地方惹雍王不滿,若是雍王心中懷恨,就是現在陛下保住了太子和齊王,等到陛下萬歲之後,誰知道日後雍王會如何做呢?若是將這件事情交給雍王處置,那麼陛下再婉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見,雍王必然不會不顧念陛下的心情,到時候陛下既可以達到心願,也可以和雍王殿下父子之間隔閡盡消。」

  李援低頭想了半天,起身向著鄭瑕施了一禮,鄭瑕大驚,連忙避開道:「陛下這是做什麼,臣擔當不起。」

  李援欣慰地道:「鄭卿良言苦口,都是為了我李氏著想,若是日後朕和雍王父子相安,太子和齊王能夠得到保全,都是卿的功勞。」

  鄭瑕連忙連連謝罪,李援笑道:「朕和鄭卿君臣多年,也不用如此俗套,何況朕雖然看錯了一些人,可是卻沒有看錯鄭卿,朕知道卿直言相諫,都是為了朕著想。不過有些事情還得你替朕拿主意,你說接下來朕該怎麼辦呢?」

  鄭瑕道:「陛下,您是否定要保住太子呢?」

  李援有些猶豫地道:「太子雖然不肖,可是畢竟是朕的骨血,朕實在有些捨不得。」

  鄭瑕又問道:「那麼齊王殿下呢?」

  李援正色道:「顯兒雖然有些過於重視情義,不足為皇,可是朕實在很愛惜這個兒子,朕是萬萬不能讓贄兒傷害他的。」

  鄭瑕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不應該庇護太子,否則就是害了齊王?」

  李援驚訝地道:「這怎麼說呢?」

  鄭瑕道:「陛下,齊王若論文治武功不如雍王,若論嫡庶長幼,也不如雍王,所以如果沒有太子的存在,那麼齊王可以為將,也可以為臣,可是若是太子尚在,那麼無論如何,太子終究是嫡長子,齊王和太子聯手就有謀反的可能,所以若是皇上庇護太子,雍王殿下若是勉強答應,就終究會疑心齊王,到時候有心人從中離間,遲早齊王都會因此死在雍王手裡。到時候,陛下想要保全兩個兒子,卻是一個都保不住。若是捨棄了太子,那麼齊王殿下就不可能危及雍王的皇位,到時候就容易君臣相安了。」

  李援沉默半晌道:「鄭卿說的是,既然如此,朕也顧不得那個逆子了。」

  鄭瑕又道:「這還是從私情上來講,若是從國法來說,太子逼宮謀反,又引誘皇后殿下失德,這是無父無君的不孝之罪,追殺手足兄弟,這是不悌之罪,不孝不悌,如何能夠饒恕。陛下的基業是要流傳千秋萬世的,若不為後世留一個警惕,人人傚法這等行徑,豈不是要讓天家骨肉自相殘殺麼?」

  李援聽到這裡,悚然動容道:「鄭卿此言,真是天下至理,好,朕決心已下,賜死太子,皇后本應賜死,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廢為庶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吧。齊王的事情,我就交給雍王處置吧。」

  鄭瑕肅然道:「皇上聖明,這樣一來,既可警惕後世,也可以讓雍王心服口服,而且齊王的事情,雍王也就不好過分處置了。」

  李援心中清明,繼續道:「太子家眷的處置已經決定了,以後就作為規矩吧。還有一件事情,回京之後,我要晉封長孫氏為後,鄭卿意下如何?」

  鄭瑕先是一愣,立刻醒悟過來,道:「陛下聖明,正該如此。」君臣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鄭瑕心中明白,立長孫貴妃為後的確是一個好主意,現在很明顯的,李援還要在皇位上坐一段時間,後宮不可無主,而且將來雍王繼位之後,也要有一位母后來孝順的,如今竇氏被廢黜,雍王生母又早已亡故,紀貴妃身為叛逆,那麼只有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有資格晉陞皇后,可是齊王也牽涉到叛亂中,顏貴妃自然也失去了立後的資格,而長孫貴妃身份尊貴,長樂公主這次又立下大功,身為長樂公主的生母,那麼長孫貴妃封後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最妙的是,長孫貴妃沒有皇子存活,不會影響到雍王的儲位,所以正可以母儀天下。李援能夠想到這一點,看來已經是為雍王登基鋪路了,而且對雍王再無忌憚了。作為臣子,鄭瑕自然是心中欣然,不過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君臣二人自然只有相視而笑了。

  過了片刻,雍帝有些猶豫地道:「鄭瑕,長樂公主鍾情江哲的事情,你看怎麼辦呢?」

  鄭瑕謹慎地問道:「不知道皇上和雍王的意思如何?」

  李援不滿地道:「贄兒曾經私下來見朕,希望朕為長樂公主和江哲賜婚,可是朕看那江哲心機深沉,體弱多病,實在不是長樂的良配,所以已經拒絕了,可是江哲立下這樣大功,朕如果執意不許,未免有些冷了他的心。」

  鄭瑕想了一想道:「這件事情,臣看怎樣都無所謂,一方面,江哲曾是南楚臣子,公主曾為南楚王后,陛下拒絕賜婚,也是符合禮法的,另一方面,如今江哲乃是大雍臣子,又立下平叛大功,公主乃是陛下愛女,身份尊貴,這功臣尚主,也無可厚非,只看陛下的意思了。」

  李援想了一想道:「若是那江哲身子好一些,朕就成全了長樂也無不可,可是現在朕實在不放心,先放一放吧。」

  鄭瑕見夜已經深了,李援也有些神色疲倦,就道:「陛下,事情已經商量妥當,不如陛下先就寢吧。」

  李援笑道:「朕已經想通了,以後什麼軍政大事都交給雍王吧,朕要好好過上幾年舒心的日子,卿先別走,替朕擬旨之後,再去休息吧。」

  十月七日,李援回京,連下三道旨意,其一是賜死太子,加謚號戾王,皇后廢為庶人。其二是立雍王為監國太子,一切軍政大事悉由雍王決斷。其三就是立長孫貴妃為後,則日正式舉行立後大典,另外以長樂公主傳詔有功,賞賜食邑萬戶,加封號寧國,敕建寧國長樂公主府賜給公主。

  皇上的雷厲風行震驚了不少人,朝野或者以為是雍王趁機挾持了皇上,或者以為李援是受了驚嚇,無心再理會朝政,卻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乃是侍中鄭瑕。

  雍王主管朝政之後,開始了後來被稱為「戾王大逆案」大肆清洗,以牽涉太子謀反之罪被下獄的達官顯貴數以萬計,被牽連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一時之間朝野驚恐不安,只有少數有心人才會發現雍王的清洗實際上控制的很好,被牽連的朝臣多半是出身世家豪強,這些世家在大雍崛起的時候雖然立下了功勞,如今卻是爭霸一方,兼併土地,甚至私養甲兵,隱隱有割據之實。這次雍王藉著謀逆大案,運用手上的軍隊,將這些世家豪強幾乎全部摧毀。他的手法剛柔兼備,對於那些世家的中堅分子經常是當作叛逆剿滅或者下獄,畢竟這些世家都不免和鳳儀門、韋觀有些關聯,而對於世家旁系的子弟和那些依附世家生存的平民卻是不會輕易加罪,托從前錦繡盟和鳳儀門的福,這些豪門世家很多本就早已經被殺得支離破碎了,再藉著大逆案的名義,讓各大世家凜如寒蟬,不敢出頭,更是方便雍王各個擊破,一月之間,大雍朝堂已經煥然一新,石彧帶來的幽州官員和那些真正肯做事的中低級官員很快就讓大雍的中樞恢復了正常的運轉,鮮血洗清了大雍朝堂上的蒙塵。

  而在這其中,有一種官員是被最先清洗的,那就是家中妻女和鳳儀門有關聯的官員,這些官員最輕的懲罰也是貶斥降級,稍微嚴重一點的就是免官去職,甚至直接上法場也是可能的。很多鳳儀門弟子原本都是千金小姐,入鳳儀門倒有大半是為了提高身份,所以多半都是立刻和鳳儀門劃清界限,這樣的女子若是能夠得到父兄和夫家的庇佑,倒還是可以安然度日,雖然不乏有拋妻棄女的事情發生,但是總算大半還能重新做人。可是若是那種貧寒人家出生,因為進入鳳儀門而得以嫁給朝中顯貴或者豪門世家子弟的女子,命運就要淒慘的多了,不是被夫家休離就是被打入冷宮。可是在屠刀霍霍的時候,這些女子的淒苦哀怨也被血腥的清洗掩蓋住了。

  雍王也並非總是這樣辣手無情的,有些官員從前黨附太子或者出身韋觀門下,只要沒有明顯的謀反證據,自身再有不錯的才能,那麼也不會被清洗,而在雍王的清洗過程中最不會受到牽連的就是軍方。雍王下了詔令,軍方將士為國血戰,都有汗馬功勞,所以不許在軍隊進行清洗,就是發現了有些將領和鳳儀門確實關係密切,只要肯寫一份詳細的悔過書,就可以得到赦免。所以雍王的鐵血清洗,不僅沒有危及大雍的根基,反而加強了軍隊的實力,因為很多世家子弟和江湖中人都通過從軍來避免被牽連到大逆案中去,危機過後,大雍的軍方力量倒是更加強大了。

  十月九日,鄭瑕帶著鴆酒、白綾和一把短劍到了太子被囚禁的錦安殿,這是太子第二次被軟禁在此,上一次,李安雖然也是擔驚受怕,可是既有韋膺暗中照應,又有鳳儀門和魯敬忠等人在外奔走,總算是心中有底,這一次李安卻是再無倚靠,縮在殿中,茶飯不進,已經是只剩一口氣了。

  鄭瑕正要進去,突然看見遠處一行人走來,只看他們的燈籠就知道是雍王府的人,走近之後,鄭瑕一眼就看到了為首之人正是江哲,他身後侍立之人正是邪影李順,而周圍更是侍衛環立,守備森嚴。

  江哲上前深施一禮道:「下官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為太子送行,請侍中大人允許。」

  鄭瑕一皺眉道:「這有違禮數,可有皇上的旨意?」

  江哲眼中閃過一絲熾熱的殺氣,低聲道:「侍中大人,下官不妨直言,我這次前來雍王殿下並不知道,是我使用了殿下的金牌,騙過了禁軍進來的,這一次我是定要見到太子,如果侍中大人不允許,那麼江哲只有硬闖了。」

  鄭瑕聽得一愣,他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眉宇之間竟是寧為玉碎的神情,鄭瑕雖然恪守禮法,可卻不是固執不化之人,心想此人輔佐雍王,對太子步步進逼,莫非竟然是因為他和太子之間有些仇怨麼,此人心思深沉狠毒,若是我執意不許,他懷恨在心,必然生出大禍,若是加害於我也就罷了,萬一此人故意挑撥皇上和雍王的父子之情,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想到這裡,他說道:「既然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本官也可以從權,江司馬就和本官一起進去吧。」

  江哲露出一絲狂喜,揮手讓侍衛們留在外邊,只帶了小順子跟著鄭瑕進去,鄭瑕身邊原本帶著兩個勇武有力的太監,原本是為了防止太子不肯自盡,讓他們動手幫忙的,如今看這樣情勢,為了不讓這兩個太監見到不該見到的事情,鄭瑕揮手讓他們留在外面。

  三人進了錦安殿,看到瑟縮在床榻之上的李安,鄭瑕不由輕輕歎息,江哲卻是面寒如冰。

  鄭瑕宣旨之後,小順子端著方才接過來的托盤走了過來,上前擺著鴆酒、白綾和短劍。李安只是一邊慘叫一邊後退,果然是不肯自殺。

  走到近前,我低聲道:「太子殿下,請問殿下可記得南楚的柳飄香麼?」

  李安眼中一片迷茫,過了很久才道:「記得,孤曾經臨幸過她,不是早就讓梁婉送回去了麼?江大人,求你跟二弟求求情,只要饒了孤的性命,孤情願終生圈禁,或者出家為僧。」

  我胸中一陣血氣翻湧,想不到當日梁婉還是騙了我,原來害死飄香的真正兇手竟然就是她自己,而這個李安雖然是罪魁禍首,卻不是殺人兇手,不過我卻仍然越想越恨,若不是他荒淫,若不是梁婉為了保護他的身份秘密,飄香怎會被害。想到這裡,我轉頭看了小順子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路,你就幫幫他的忙吧。」

  小順子看了鄭瑕一眼,隨手拿起鴆酒,上前執住李安,輕輕鬆鬆的將鴆酒給他灌了下去。李安很快就斷了氣,面色一片青紫,帶著不甘心和悔恨,卻不知他在悔恨些什麼。

  我只覺得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大仇得報,我反而有些茫然了,這時候鄭侍中意味深長地道:「江大人,往事已矣,來者可追,你可要把持得住。」

  我看了鄭瑕一眼,上前施禮道:「鄭大人放心,哲雖然有些私心,可是卻從來沒有挑唆過雍王殿下不顧兄弟之情,只是如今太子惡貫滿盈,哲若是不能前來看著仇人上路,實在是不能甘心。」

  鄭瑕雖然只聽見片言隻語,卻也能猜出幾分真相,可是他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無需多事,只要警告這個青年不要為了私仇有害大局一下也就罷了。

  三人正要離去,突然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走到殿外,只見雍王匆匆而來,看到鄭瑕和江哲之後,雍王神色一寬,道:「鄭大人,本王派江司馬前來為太子送行,也是略盡兄弟之情罷了,還請鄭大人不要見怪。」

  鄭瑕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不揭穿,只是道:「這也是人情,臣怎會怪責,陛下正在等臣回報,殿下請便。」

  等到鄭瑕走後,雍王過來狠狠的瞪了江哲一眼,道:「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假冒我的諭令,回去再和你算帳。」然後又低聲道:「隨雲,你既有這樣的心事,為什麼不和本王明言,你這人真是,唉。」

  我心中一片溫暖,連忙側過頭去,免得被人看見將要溢出的淚水,也低聲道:「臣不敢以私心害公義,殿下對臣的愛護,臣感激涕零,以後萬萬不敢再瞞著殿下了。」

  雍王歎了一口氣道:「走吧,若非是夏侯見到你深夜進宮,本王還不知道你如此妄為呢,幸好鄭大人沒有怪罪你。」

  我又施了一禮表示歉意,這才跟著雍王殿下出宮了。一路之上,我心中滿是感激之情,雍王殿下的大恩,我終究是報答不完啊。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11:16     標題: 41

  在雍王忙著清洗的時候,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的時候,卻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沒有停止行動,十月十二日晚上,在一處僻靜的鄉下農莊裡面,一些黑影悄悄的掩向農莊,再將農莊包圍之後,一個黑衣蒙面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另外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人帶著兩個少年走向農莊大門,高聲道:「有遠客來訪,主人還不出來迎接麼?」

  農莊的門輕輕開了,一男一女走了出來,那個男子看他的面目赫然竟是逃出獵宮之後蹤影全無的韋膺,他雖然改了農夫裝扮,可是仍然掩飾不住他的氣度風華,而那個女子也是一身村姑裝束,但是看相貌卻是秀麗清雅,氣度如同月中仙姬一般絕俗飄逸。韋膺神色陰冷地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找上這裡?」

  中年人平和地道:「你們可真是難找啊,我們跟蹤了你們數日,才終於將你們圍在這裡。」

  韋膺一皺眉,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早就發覺有人窺伺,可是他們不敢公然發難,這才想盡力避開那些神秘人的監視,可是沒有想到他們還是找上門了,他們是誰,若是雍王的人,只怕早就出動大軍來捉拿他們了。一邊想著,他一邊問道:「閣下應該知道,你們能夠跟蹤我們,不過是仗著我們不敢聲張,可是這裡是窮鄉僻壤,若是我們反戈一擊,你們可就得不償失了,還是快些說出來意的好。」

  那個中年人眉一挑道:「雖然閣下等人武功高強,可是也不見得勝過強弓硬弩,至於我們的身份,也不算什麼榮耀的門派,我們是錦繡盟中人,在下姓霍,現在擔任錦繡盟護法一職,我身邊這兩位乃是我家盟主的心腹弟子,這一位你可能聽說過,他叫霍離。」他說到強弓硬弩的時候,韋膺和那女子都聽見弩機的輕響,從聲音判斷,至少已經有三十多把硬弩將農莊前面包圍住了,雖然農莊後面沒有弩弓的聲響,可是卻能夠隱隱聽見呼吸之聲,看來來人果然是有備而來,自己一方縱然能夠勝出,也會驚動外人,得不償失。

  那個女子黛眉一蹙,她仔細看去,那個中年人雖然相貌平平,可是神情氣度卻是不凡,而他身邊兩個少年都是人中俊傑,那個叫霍離的少年氣質沉穩,相貌俊朗,而另一個少年也是相貌清雅,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的促俠氣息。這個霍離他自然聽說了,這個少年憑著一己之力,在洛陽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另外一個少年和他身份彷彿,看來這錦繡盟似乎是人才濟濟。可是她記得曾聽師父說過,錦繡盟可能和雍王有些秘密的關聯。所以這女子突然道:「早聽說貴盟和雍王達成盟約,怎麼今日是奉命來捉我們的麼?」

  那個中年人冷冷一笑道:「我們錦繡盟不敢說和雍王沒有打過交道,可是盟約還談不上,當初我們和太子殿下聯手走私,可惜李安過河拆橋,還要為難我們霍盟主,所以我們才將情報透露給了雍王,雖然沒有能夠把李安的儲君位子廢了,可是也讓他多了些麻煩,這世上只有我門對不起人,可沒有人可以對不起我們。不過我們可不是雍王的附庸,我們錦繡盟和什麼人都可以合作,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們不會忘記,我們錦繡盟是為了反抗大雍而建立的,凡是能夠讓大雍頭疼的事情,我們都會去做。所以貴門這次失手慘敗,已經和大雍成了生死之敵,我家盟主派在下帶了禮物過來,送給諸位。」

  說著他一揮手,從黑暗中閃身出來一個黑衣少年,神色冰冷,他手上端著一個錦盒,將錦盒呈上給那中年人。那中年人將錦盒打開。韋膺和那個女子一眼看去都是一驚,之間裡面乃是一疊厚厚的銀票,而且都是南楚最富盛名的金陵錢莊的銀票。

  中年人淡淡道:「這裡是二十萬兩銀票,我家盟主說,如今你們敗給雍王,必定要和大雍為難,可是若是在大雍境內,你們就是勢力再大也不能和軍方對抗,所以只有遠走高飛,北漢是魔宗的地盤,你們是去不成的,想來化外之地也不是你們的目標,那麼只有南楚才是你們東山再起的好去處。可是你們這次慘敗,只怕缺少盤纏,我們知道貴門雖然日進斗金,可是消耗也大,如今貴門的生意也大都留在大雍,恐怕也沒有法子繼續掌握,所以特讓本護法帶了這些銀票來,希望你們能夠在南楚重整旗鼓,盟主說,只要是大雍的敵人,都是我們的盟友,凌仙子,你可願和我們結盟。」

  那個女子正是鳳儀門主指定的下任門主,凌羽,她看向銀票,冷冷道:「你們雖然舌燦蓮花,可是本仙子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就為了一個共同的敵人,你們就捨得二十萬兩銀子麼。」

  那個中年人詭秘的一笑,道:「我們盟主從來不作賠本的事情,若是你們肯答應我們一個條件,不僅二十萬兩銀子是你們的,我們還會將在南楚的一部分產業讓渡給你們。」

  韋膺和凌羽都是神色一動,二十萬兩銀子會坐吃山空,可是產業卻可以維持鳳儀門的開銷。可是這個條件會是什麼呢?韋膺走上近前,道:「閣下不妨說說條件,如果我們覺得合理,也未必不可。」

  中年人笑道:「說句實話,鳳儀門已經身敗名裂,你們在明處的產業自然會被大雍朝廷充公,可是你們還有一些產業卻是暗處的,如今你們不便控制,不如給了本盟,雙方利益交換,誰也不吃虧。」

  中年人見凌羽和韋膺都有些意動,又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之後,裡面是一些契約文書,他接著說道:「這裡面有南楚十四處產業的契約文書,總值四十萬兩。你們若肯拿相當的產業來換,那麼我們之間的盟約就已經定下,我們錦繡盟在南楚是寸步難行,因為過去盟主青年氣盛,不免在南楚肆虐太過,可是想要顛覆大雍,南楚卻是不得不重視的力量,只要你們盡快的幫助南楚強大起來,到時候不僅你們可以報仇雪恨,我們也可以得償夙願。」

  凌羽和韋膺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韋膺上前接過第二個錦盒,將其中的文書查驗之後,對凌羽輕輕點頭,凌羽神色一喜,道:「本門確實有一些暗地裡的生意,雖然不值四十萬兩,可是也值三十萬兩,不過這樣一來,你們可是大大受了損失,我可不信你們情願吃虧,若是有什麼其他要求,不妨明言,只要不大過分,我們都可以商量。」

  中年人眼睛一亮,道:「其實我們也是無可奈何,現在南楚的那些生意雖然不錯,可是在南楚只要涉及到錦繡盟三字,那就是破家之禍,所以這些產業雖然豐厚,對我們卻沒有什麼更大的幫助,反而是在大雍,因為大雍的朝廷對我們錦繡盟並非是深惡痛絕,所以我們大有可為,這樣交換,對我們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不過若是仙子和韋大人同意,我們確實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這是本盟一位客卿的私人要求,他想要貴門……」說道最後,中年人放低了聲音,只有近在咫尺的韋膺可以聽見。

  韋膺一皺眉,走回凌羽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凌羽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可是韋膺又低聲說了幾句話。凌羽神色有些猶豫,過了片刻,她默默轉身回去。韋膺微微一笑,對中年人說問道:「這個要求似乎有些古怪,她一個人,值得三十萬兩銀子麼?」

  中年人低聲道:「韋公子,說句實話,這是本盟客卿和她的私人恩怨,本盟這位客卿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是他唯一的要求,我們盟主也同意了,其實我們損失也不大,那些金銀也都是些不義之財,本盟最希望的是,和貴門結為盟友,將來你們在南楚,我們在大雍,聯手對付大雍朝廷,為了這個目標,這些金銀算什麼。至於我們要得這個人麼,不過是個額外的要求罷了。說句不客氣的話,從前她是宗室,身份尊貴,自然對貴門十分重要,可是如今她只是一個容貌盡毀的廢人,若論武功,你們比她強的人多得是,若論才智,你們也用不著她,等到到了南楚,她唯一有用的大雍宗室身份恐怕是只有害處,沒有益處,她對你們已經是全無價值了,而本盟卻可以用她的性命,換來一位客卿的忠心,這可是好買賣,不過要說此人麼,別說三十萬兩,就是一兩銀子也不值得。可是若能夠換來貴門的合作,別說是三十萬兩,就是再多三十萬兩,也是值得的。」

  韋膺歎息道:「貴盟有你這樣的人才,怪不得從前鳳儀門總是奈何你們不得,這些日子,我們消息閉塞,不知道情況如何,你可有什麼消息麼?」

  中年人眼珠一轉,道:「韋公子是擔心令尊吧,公子放心,聽說雍王對令尊還是手下留情的,只是將令尊暫時軟禁起來,不過令尊如今心灰意冷,幾次求死不成,如今已是臥病在床。」

  韋膺歎了一口氣道:「都是我害了父親,不知道貴盟可否幫個忙,讓家父不要這樣痛苦。」

  中年人眼中一寒,他已經聽出了韋膺的意思,這種情況下,想要救出韋觀是不可能的,韋觀乃是丞相,天下皆知,又沒有什麼絕世的武功,想要逃過追緝是不可能的,韋膺這個要求竟然是想讓錦繡盟殺了自己的父親。

  韋膺見他神色大變,低聲道:「這不是我心狠,家父對大雍朝廷是忠心耿耿,所謂知子莫若父,將來不論我做些什麼,只要沒有了親情的遮蔽,家父都會一眼看穿,這對我實在不利,而且家父一片忠心,若是自盡身亡,朝廷念在往昔家父的功勞,必然不會牽連族人,這也是韋膺一邊苦心,還請閣下成全。」

  中年人猶豫了片刻道:「這件事情在下還要稟明盟主,若是可行,盟主就會下手,若是不可行,我們也暫時無法和貴門取得聯繫,只要令尊沒有死,公子就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了。」

  韋膺滿意的點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情,鳳儀門主身死獵宮之事,雖然有些風聲,可是卻不知是真是假,貴盟可有消息。」

  中年人道:「這件事情我們盟主親自出馬查探,應該有七成可能是真的,因為少林寺的十八羅漢去了一趟獵宮,只有十二人回來,慈真大師一回來就閉關養傷,恐怕鳳儀門主身死乃是真的,不過大雍朝廷卻不願宣揚。」

  韋膺道:「那是當然,北漢魔宗宗主和門主曾有誓約,若是門主身死,京無極就再不受誓約約束,所以朝廷諱莫如深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貴盟將此事宣揚出去,北漢魔宗必定蠢蠢欲動,到時候豈不是有利於我們。」

  中年人皺了一下眉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在下不能決定,不過若是這樣一來,魔宗入侵,不免影響我們的勢力,所以我們盟主只怕不會同意的。」

  韋膺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情遲早會傳揚出去的,若是貴盟策劃的好,當可以趁機謀取利益。」

  中年人有些意動,卻沒有說話,韋膺知道點到即止才是上策,便沒有繼續勸說。

  不多時,一個青衣婦人從農莊走出,雖然只看相貌也知道那婦人絕不年輕了,可是相貌卻仍然是艷麗華貴。她身後跟著兩個劍手,兩人用擔架抬著一個昏迷過去的女子,那個女子的臉上包著厚厚的白布條,看不到相貌。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轉身打了一個手勢,從黑暗中閃身出來一個黑衣人,他的相貌全部隱藏在面紗之後,走到擔架前面,毫不憐惜的掀開那受傷女子衣衫,仔細驗看了那女子腰間一顆紅痣,然後點頭退下。只見他身法詭秘,內力深厚,就知道此人身份定然不凡。中年人滿意的一揮手,他身邊兩個少年接過擔架,將那女子抬了下去。

  中年人將兩個錦盒遞給韋膺,道:「盟約既成,這些東西還請笑納,不過我們最好留些聯絡方式,等你們在南楚立穩腳跟,我們也好交換情報。總有一天,大雍內憂外患,會有覆亡的一天的。」

  那青衣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道:「這日子不會太久的,這次大雍內亂,北漢肯定會趁火打劫,等我們控制了南楚朝局,兩面夾攻,一定會讓大雍君臣寢食難安的。」

  中年人大喜道:「若是如此,我們錦繡盟一定會趁機發動民變,我們裡應外合,管叫大雍亡國。」

  雙方又談了一些聯絡的暗號,那中年人心滿意足的離去了,鳳儀門眾人都可以隱隱看見黑暗中不知多少黑衣人互相掩護著退走,看見他們手中的弩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剛才大打出手,那麼只怕自己這些人早就死傷慘重了,敢在大雍神出鬼沒的錦繡盟果然非同反響啊。

  這時,神色憔悴的蕭蘭從農莊中走出,走到青衣婦人身邊道:「師叔,那人雖然看不見相貌,可是我看他舉止,有幾分像一個人,可是那人早已死去,所以我不敢肯定。」

  青衣婦人,從前的紀貴妃道:「沒關係,你說說看,我相信你的眼力。」

  蕭蘭鄭重地道:「那人像極了太子身邊的侍衛夏金逸,不過他早就死在淳嬪一事之上了。」

  紀霞想了片刻,拊掌道:「說不定就是此人,想不到錦繡盟如此狠毒,怪不得他們想要李寒幽,李寒幽的真正身世我聽門主說過,這就對了,看來錦繡盟和我們果然是真心合作,好了,準備一下,我們即刻離開,早日出了大雍地界,我們才能安全無虞。」

  眾人都是齊聲答應,她們對李寒幽的真正身世都不大清楚,但是紀霞既然這樣說,那就是十拿九穩的了,也就不忙著追問,只要錦繡盟確實真心合作,那麼至少不會立刻被大雍朝廷發現她們的行蹤,這才是最重要的。

  當李寒幽被冷水潑醒的時候,她立刻下意識的想去那身邊的佩劍,可是卻是摸了個空,她睜開眼睛,驚覺自己竟然是躺在冰冷的地上,而在自己面前,一個黑衣人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在他身邊,兩個少年正在看著自己,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個空盆,顯然是他潑醒了自己。

  李寒幽努力回想,只想起自己臨睡之前,乃是喝了紀霞親自送過來的傷藥,然後就不省人事,怒火燃燒而起,她冷冷道:「可是她們出賣了我?」

  那個黑衣人冷冷道:「正是,我們用二十萬兩銀票和四十萬兩的產業和貴門交換,貴門付出的代價就是三十萬兩銀子的產業和你。」

  李寒幽心中寒冷如冰,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精神早已接近崩潰,日夜的逃亡,加上面傷,和失去權勢的打擊,早就讓她萬分痛苦,如今鳳儀門將她拋棄,她更是意冷心灰,被出賣背叛的怨恨雖然仍然焚燒著她的心靈,可是卻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她有氣無力地道:「好,好,你們殺了我吧,反正我李寒幽也已經是沒有什麼活路了。」

  那個黑衣人轉過身來,微笑道:「不,我不會殺你,那對你太仁慈了。」

  李寒幽只聽見刺耳地驚叫聲響起在耳邊,她下意識地想去摀住耳朵,可是接著她就發現,這高聲尖叫的就是自己。她顫抖著指向那黑衣人道:「夏金逸,你還活著,你怎麼沒有死?」

  董缺微微一笑,他特意去掉了易容,還刻意做了和從前一樣的裝束,所以李寒幽一眼將他認出,毫不稀奇。他開口道:「不錯,我應該早就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所以又從黃泉之下回來了,喬翠雲,你當日害死我的父母,殺了繡春和我沒有出世的孩兒,可想到會有今日麼?」

  李寒幽慢慢的向後縮去,心中充滿了恐慌,那唯一可以充做門面的宗室身份,在眼前這個男子面前卻是一文不值,她下意識地狡辯道:「我不是喬翠雲,我是李寒幽,靖江王的愛女,我——」

  董缺開始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和仇恨,半晌,他才說道:「你放心,我不殺你,那太便宜你了,山雞也想冒充鳳凰,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喬翠雲,你太蠢了。你可知我要如何處置你麼?」

  李寒幽心中一冷,若是這人要殺自己,她並不害怕,可是他說不殺自己,李寒幽卻是從心底生出寒意,她自然知道對於一個女子,最為慘痛的事情是什麼。她突然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想要自盡,可是誰知手掌一抬起,卻是無力的垂落,她才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內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耳邊傳來了董缺的笑聲。

  董缺一字一句地道:「喬翠雲,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如今你容貌被毀,就是我想將你賣入青樓,只怕也沒有人願意買你。不過你可知道,有些深山老林中的人家,因為外面的女子不肯嫁入山中,所以經常三四十歲還沒有妻子,你雖然相貌毀了,可是你的身體還是足夠讓他們滿足的,我已經為你選了一戶人家,那是一對兄弟,他們已經快四十歲了,可是還娶不到妻子,所以他們情願用多年積攢下來的金銀買一個女子作他們的妻子,只要能夠生兒育女,對他們說來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已經派人告訴他們,我手上有一個女子,因為不守婦道,被夫家休了,還被毀了容貌,可是她的身材可是十分動人,而且身體健康,就是生上十個八個孩子也沒有什麼問題,我想低價賣給他們。他們已經表示很願意接收你。」

  李寒幽面上露出恐怖的神色,董缺繼續道:「不過為了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我不能讓你完好無缺的嫁給他們,所以我已經廢去了你的武功,這樣一來,你就無法反抗他們,而且內力消散之後,也可以讓你順利的懷孕生子。不過你知道的東西很多,想要害死兩個獵戶也是輕而易舉的,所以我準備金針將你的手筋腳筋挑斷五分,這樣一來,你雖然還可以勉強行走,也能夠拿起一些輕巧的東西,可是因為我會告訴他們,你曾經意圖殺夫,所以他們會嚴密的防著你,你絕不會再有殺夫的機會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情,你學會了那麼多東西,若是教給你的子女,也是後患無窮,所以我會點殘你的啞穴,不能說話,在人人都不認字的深山中,你還有什麼法子教他們呢?反正對於那對兄弟來說,只是想要一個女人罷了,他們不會介意你是個面容醜陋的殘廢的,而且,說句真心話,你的身子足夠他們享受的了。」

  李寒幽開始崩潰,她彷彿看到了地獄的火焰,她一邊喊叫一邊後退,想要避開董缺,可是董缺不理會她,反而繼續道:「我不擔心你會瘋狂,女人的忍耐力是很強的,而且那對兄弟也不會虐待你,對於他們來說,你是值得珍惜的財產,雖然他們身強力壯,不免會索取無度,可是憑著你練過武功的身體,是絕對可以承受的,好了他們已經等得很急了。我這就動手,你不要害怕。」

  董缺上前按住李寒幽的嬌軀,盯著她的眼睛道:「你在深山中苦熬歲月的時候,不妨想想從前的榮華富貴,雖然對你來說只是一場夢而已,夢醒之後,你不是什麼宗室郡主,更不是什麼公主殿下,甚至也不是什麼名門女俠,可惜夢終究是夢,一場春夢了無痕,你不過還是喬翠雲罷了,只是沒有了愛護你的公婆和丈夫罷了。」

  李寒幽,不,喬翠雲,銀牙一咬,就要咬舌自盡,可是董缺已經制住了她的穴道,低聲道:「你想咬舌自盡,沒有那麼容易,本來我是想拔去你的牙齒的,可是那也未免太難看了,所以我特意學了一種刺穴的方法,可以讓你兩頰的肌肉無法強行用力,這樣一來,你就是想要咬舌自盡,也不能達到目的,最多是流些血罷了,我不信你有勇氣可以多次嘗試,而且你的兩個丈夫會有一個總是陪著你,你別想自盡成功,而且你的死志若是過於堅決,為了不想損失這樣珍貴的財產,連我都想不出他們會做出什麼,是會將你堵著嘴捆綁起來,還是別的什麼?」

  李寒幽再也忍受不住,頭一歪,昏迷了過去,這一次,董缺沒有強迫她清醒,因為他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李寒幽會瘋狂的,可是只要讓她昏迷下去,等她醒來之後,就不會因此瘋狂了,這也是人自我保護的方式。他看著昏迷的李寒幽,眼中充滿了熾熱的火焰,道:「喬翠雲,當你再次醒來的時候,應該已經身在深山了,你練過武功,意志堅強,那會讓你不會輕易瘋狂,清醒的承受你的報應,還有什麼比這個懲罰更合適呢?」

  站在旁邊的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恐的神情,他們都知道董缺和李寒幽只見的恩怨,可是董缺這樣的報復方式,還是讓他們心中有些忌憚,不過卻也不會阻止就是,李寒幽曾經刺殺過公子,這件事情,他們早就心知肚明,想到公子當日九死一生的情形,無論李寒幽遭遇怎樣的懲罰,他們都不會心軟的。

  當董缺走出密室的時候,看到陳稹正在等候自己,董缺上前施禮道:「多謝陳總管相助,董缺感激不盡。」

  陳稹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張綿紙,道:「上面是我們這次跟著鳳儀門的行蹤查出來的暗舵,這是公子要得情報,煩你呈上去,還有,請稟告公子,一切已經安排就緒,只要公子一聲令下,就可以行動了。」

  董缺拿過那張紙,道:「我回去之後立刻稟告公子,陳總管放心就是。那些鳳儀門的秘密產業,還請轉告寒總管,讓他快些接收,也免得這次天機閣損失太大。」陳稹笑道:「寒兄早已經去辦了,他的性子可是急得很呢?」兩人相視一笑,拱手告辭了。
作者: 翔風鷲    時間: 2010-2-7 04:11:45     標題: 42

  我拿著董缺呈上來的綿紙細細查看,一邊看,一邊將其中的一部分記錄在另外一張紙上。董缺已經將經過跟我說了一遍,雖然董缺的報復手段有些殘忍,可是比較起來,我的手段怕是更加狠毒的,所以我也沒有責怪董缺,不說他和李寒幽之間仇深似海,我一向認為每一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而且我也認為與其等老天去報應,不如自己動手,否則我有何必定要和一國太子為難呢?

  等到我將可以交由雍王處置的鳳儀門密舵整理出來之後,便讓人去請雍王殿下,在雍王沒有來之前的短暫空隙,我對小順子說道:「你說,韋大人的事情,應該怎樣處置?」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我看韋膺如此心狠手辣,就是留下韋大人也沒有什麼用處,而且韋大人父子情深,怕也不能盡心盡力地對付韋膺,不如就殺了韋大人,也好讓錦繡盟得到鳳儀門的信任,不知道公子以為如何。」

  我想了一想道:「韋觀雖然沒有參與謀反,可是他身為文官之首,治家不嚴,理該懲處,而且我想韋膺之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不過沒有想到韋膺會參與謀反罷了,對於太子繼位,他還是樂觀其成的。韋膺倒是聰明,若是韋觀活著,那麼自然是要對韋膺大義滅親的,韋觀若是死了,其父的學生故舊,很多人不免對韋膺會有些香火之情的,不過韋膺也太自作聰明了,所謂人走茶涼,那點香火之情無礙大局,頂多是這次鳳儀門退出大雍的時候有點用處罷了。而且雍王殿下刀鋒所指,誰敢徇私情呢?這樣吧,讓韋觀自盡好了,也不用多事,只要讓監視他的侍衛放鬆一些,再說上幾句風言風語,還怕韋觀不能自殺成功麼?」

  這時,小順子突然使了一個眼色,我知道是雍王殿下到了,便也不在多說,起身出去迎接。遠處,雍王在石彧和夏侯沅峰的陪伴下走來,只見雍王殿下神色,就知道他心情定然很好。我上前施了一禮道:「勞煩殿下前來,臣之死罪。」一邊請罪,我一邊看向夏侯沅峰,什麼時候雍王對他這樣信賴了?

  雍王也看到江哲猶疑的目光,他也有些懊惱,後悔自己不該帶著夏侯沅峰前來,可是此人這些日子以來倒是十分得力,在此人相助下,對宮中朝中太子勢力的清剿進行的十分順利,而且最難得的是,此人十分貼心,前兩日,江哲私下入宮,若非夏侯沅峰傳來消息,他也來不及去打圓場,所以近來,他漸漸將夏侯沅峰列入了心腹之中,為了這一點,石彧等人都有不滿之心,難道江哲也是因此不滿啊。雍王尷尬的笑了一笑道:「隨雲,這幾日你養病養的如何,本王可還有要事和你商議呢?」

  我請雍王等人落座之後,將那張整理過後的單子呈上給雍王道:「殿下,這裡是臣查出來的鳳儀門的密舵,請殿下把握時機將這些密舵控制住,不過最好不要立刻動手,免得引起鳳儀門對屬下的暗探的懷疑。」

  雍王接過單子看了半晌,歎息道:「隨雲,你手下的密諜好像比父皇和本王手上的更厲害呢,這些密舵本王只知道十之三四,還是這幾天才發覺的。」

  我聽出了雍王的言下之意,竟然是想打我手下的密諜的主意,可是天機閣和錦繡盟現在都不適合交給雍王,畢竟若是被人察覺出來雍王和這兩個組織的關係,那麼就沒有用處了,為了打消雍王的念頭,也為了岔開話題,我坐了下來,輕搖折扇道:「孫子兵法有雲,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若論用間之學,殿下本是十分擅長的,曾聽董先生言道,殿下用兵行軍,每到一處必定召來當地土人,親自問訊,可謂善用因間。當日大雍在南楚安插了梁婉,可謂死間,通過梁婉,大雍廣為收買威懾南楚官員,可謂內間。殿下於初創近衛軍的時候,就在軍中設置斥候營,專司負責偵察軍情敵情,可謂生間。至於反間,殿下昔日在蜀中不就是用了反間之計,才迫得德親王急攻雒城的麼?」

  李贄有些尷尬地道:「本王用間的本事怎比得上隨雲呢?」他看了夏侯一眼,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便沒有說下去,事實上他對江哲用間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若非是江哲的安排,太子怎會失德如此,若非是江哲的安排,如何能夠調動夏侯沅峰這些人為自己所用,才成功的逆轉了局勢。自古名將不過是擅長使用指揮自己的力量,而江哲卻是擅長運用敵人的力量為自己做事,這種神乎其神的用間之術李贄自然是學不到的。

  我笑道:「殿下用間的缺憾之處,就是只知針對敵人,所以殿下對太子身邊的事情查的很清楚,可是對中立的韋大人、秦大將軍那邊的事情就不甚了了,所以才會在獵宮之變中失了先機。不說別的,殿下如今也該知道,臣有些私事一直沒有稟告殿下,可是殿下一直沒有多疑,雖然這是殿下用人不疑的好處。可是今後殿下就要成為大雍的君主,這天下的人才都會來投靠殿下,難道殿下個個都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麼?所以臣建議殿下在禁中另設一司,在朝野廣設耳目,專司監察百官臣民,才能保證君權穩固,社稷長安。」

  石彧皺眉道:「這樣一來,豈不是使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而且若是這樣一來,掌握監察之權的人不免權力過大。」一邊說,他一邊用隱晦的懷疑目光看著我,顯然是懷疑我想掌握這個機構。

  我淡淡一笑,道:「這個就要看殿下如何安排了,只要殿下將監察之權和處置之權分開,這個機構就不會權傾天下,而至於會不會人心惶惶,道目以路,就要看殿下怎樣行事,只要殿下不以監察所得情報擅定人罪,那麼又怎會人心惶惶呢,只要無關大局,或者並非叛逆行為,殿下看了那些情報也不過是一笑了之,可是事關重大,那麼就可以未雨綢繆了。」

  李贄聽得很認真,眼中不時閃過攝人的光彩,等到我說完之後,他開口道:「本王也早有意在禁中設立監察司,隨雲可願掌管之。」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哲雖然頗擅用間,可是這等事情需要一個細心人去做,臣素來粗枝大葉,怎能擔任這樣的重擔,而且臣近來大病初癒,也想好好調養身體,這等勞心勞力之事,臣恐怕做不來的。」

  石彧和夏侯沅峰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詫,他們原本以為江哲是想自己掌控監察之權,不料他卻推辭了。石彧心中有些愧疚,心道,我本就該知道,江哲乃是品性高潔之人,從來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夏侯沅峰卻是目放熾熱的光芒,這監察司簡直就是為他設立的,他自信可以勝任這種黑暗中的職務,而且,這個職務必然是官職低微,權利極大,若是旁人擔任,不免會讓雍王生出大權旁落的憂慮,這恐怕也是江哲堅決推辭的原因吧,可是自己本是太子一方的人,如今雍王手下控制軍政大權的屬下基本上都對自己心存戒備,若是自己擔任這個職務,雍王自然可以放心,因為自己只有雍王一個靠山罷了,為了維護雍王的統治,自己必然是殫精竭慮,不敢輕忽,也不敢生出背叛之心。

  這時,李贄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忍不住向夏侯沅峰看去,夏侯沅峰反應很快,立刻流露出赤膽忠心的神色,李贄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這番互動,我都看在眼裡,不由心中一喜,其實即使我不說,雍王遲早也會想到建立一個對內監察的機構,我主動提出來,又不肯擔任這個機構的負責人,雍王必然對我更加信任,而雍王也定然會想到夏侯沅峰是一個好人選,因為他只有忠於雍王才有榮華富貴可言。而夏侯沅峰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好人選,他雖然反覆無常,心思陰毒,可是也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他知道我的厲害,除非是雍王對我生出了殺意,他是絕對不會來和我為難的。

  過了片刻,雍王醒悟過來,道:「隨雲,再過幾天,就是本王的立儲大典,你乃是首功,可要來觀禮啊。」

  我自然是欣然答允,又問道:「殿下,您立儲之後就可以正式監國了,您可有什麼安排麼?」

  雍王道:「本王已經稟明父皇,原中書令韋觀因為涉嫌謀逆,已經不能擔任丞相之職,父皇想要侍中鄭瑕升任中書令,本王已經同意,父皇也同意子攸擔任尚書右僕射。」

  我拊掌道:「殿下果然聖明,子攸先生雖然是相輔之才,可是若是現在進中書省,畢竟資歷還淺,而且現在朝野上下人心不穩,鄭侍中德高望重,接掌中書令就可以鎮住局勢。而尚書左僕射也是相輔之一,而且現在的尚書令本是一個懦弱之人,子攸擔任尚書左僕射就可以在尚書省放手而為,尚書省直接管轄六部,殿下正可以趁機重整六部,等到過幾年,子攸先生就可以進中書省了,不過這樣一來,侍中一職由何人擔任呢,這個職務需得一個嚴剛敢諫的人擔任。」

  李贄笑道:「隨雲果然明白其中深意,鄭侍中出掌中書令,正是眾望所歸,新任侍中,本王已經有了打算,已經決定由魏國公程殊擔任。」

  我愣了一下,道:「魏國公?」腦子裡泛起魏國公程殊那種總是有些神態慵懶的模樣。

  石彧笑道:「正是,魏國公雖然平日有些玩世不恭,可是為人卻是忠直的,他作侍中,雖然是以武官轉任文職,可是一來殿下也不想他老人家再上戰場,另外也好讓皇上放心。」

  我想了一想,果然魏國公果然是最適合的人選,想當初,鳳儀門權勢熏天的時候,此老也是敢仗義執言的一人,而且他和皇上關係密切,也是一個很好的中間人,可以避免鄭瑕和石彧只見發生衝突。

  雍王說得興起,又道:「另外,大將軍已經決定辭去官職,本王已經任命秦勇將軍擔任禁軍統領,這樣一來,父皇和本王都可以安心了。」

  我微微一笑,看來鄭瑕、秦彝和程殊這些純臣才是真正的常青樹啊。

  這時候李贄突然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安地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倒是本王愧對你了,本王曾向父皇請求為你和長樂賜婚,可是父皇擔憂你體弱多病,不肯許婚,不過你放心,只要過一兩年,你身體好轉,本王一定會再次請求父皇賜婚的。而且你也不用擔心,父皇已經下旨加封長樂為寧國長樂公主,又為她建造府邸,看來父皇是不會逼著長樂另外嫁人的了,你們年紀還輕,再等一兩年,定可以琴瑟和諧的。」

  我心中暗笑,早知道雍王會尋時間說出這件事情,好勸慰我不可灰心,於是我作出悵然若失的神情,接下來的談論中,我似乎神思不屬,說話開始有些混亂,最後雍王只好告辭離去。等雍王走後,我立刻找來小順子,對他說,計劃可以開始了。

  為了迅速地穩定局勢,策立太子的大典是在十月二十五日舉行的,當日,雍王司馬江哲因為受了風寒臥病在床,沒有能夠參與大典。所以當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出城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想到我就在馬車裡面。早就換上了普通的青衫,我一邊玩弄著手上的折扇,一邊想著是否會留下什麼破綻。在雍王登上儲位的時候離開是我早就做下的決定,一來是恩仇了了,留在雍王殿下身邊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軍政人才雍王殿下身邊多得很,另外麼,就是為了殿下著想,我在獵宮之變中鋒芒畢露,不僅讓慈真大師這些人心生忌憚,就連鄭瑕、秦彝等人也不免心生寒意,我若繼續留在雍王身邊,他們必定時刻擔心雍王殿下用了我「陰毒」的計策,與其讓他們因此懷疑雍王光明磊落的用心,我還不如離開的好,雍王這樣的身份,沒必要留下一個寵信陰毒詭謀之士的陰影。所以我早就決定離開了,而雍帝不肯許婚,也是我離開的動力之一。

  所以我便趁著雍王府上下忙著雍王的冊立大典的時候,先讓小順子接來柔藍,然後趁著守備鬆懈的時候,在陳稹、寒無計等人的接應下離開了長安,一路之上,我已經安排了重重假相,絕對可以順利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輕輕的撫摸著柔藍熟睡的小臉,我歎了一口氣,唯一的遺憾就是和公主有緣無份,如今的寧國長樂公主身份尊貴,怎忍心讓她和我流浪四海呢,何況可能我是不會再返回大雍的了。

  出了明德門,我想起當日身繫縲紲,被雍王俘虜之後,押進長安的景象,不由微微一笑,雖然只有兩年,可是長安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卻是這樣深刻,想來,我不論到了哪裡,都會想著長安的風光吧。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小順子的聲音飄進來道:「公子,有貴人來送行了!」

  我一愣,我離開長安,除了我的屬下之外,是無人知道的,怎會有人相送,掀開車簾,我的目光立刻凝固了,就在前面路邊的長亭內,一個素衣女子立在長亭之中,雲鬢高聳,身披翠綠色的大氅,她身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秀雅女子,還有一個十幾歲年紀的清秀少年。我驚呼出聲,那三人竟是長樂公主,還有她身邊的周尚儀和小六子。這是怎麼回事?我連忙在小順子的攙扶下跳下車來,走進長亭之內,急迫地問道:「殿下,你怎會前來相送?」

  長樂公主幽怨地道:「若非小順子相告,你是否就要從此遠去,也不顧本宮一片深情。」

  我尷尬地道:「殿下,從此以後,哲就是一個草民了,公主卻是身份尊貴,不說其他,只是這寧國兩字的封號,就可以讓公主一世榮耀了,我——」

  長樂公主伸出纖手,摀住了我的嘴,嫣然道:「本宮不管什麼榮華富貴,本宮只知道對於大雍已經再無虧欠,父皇母后身體康健,而且皇兄也會恪盡孝道,若是你不嫌棄,我情願隨你離去,從此平淡度日,做一對民間的恩愛夫妻。」

  我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我不是沒有想過可以帶著長樂遠走高飛,可是皇上的加封卻讓我退卻了。寧國長樂公主的封號,並不是隨便得到的,凡是皇室的女兒都可能得到公主的封號,可是這封號都是只有兩個字的,而寧國兩字封號是因為長樂公主立下平叛大功才加封的,歷代以來得到這樣的封號的公主不過寥寥數人。所以我放棄了,沒有想到長樂公主情願拋棄這樣的殊榮,隨我遠走高飛。

  上前一步,握住長樂公主的素手,我說道:「殿下,承蒙你青睞,哲感激不盡,雖然哲不過一介草民,定會讓公主得到幸福的。」

  長樂公主玉顏之上一片嫣紅,她低聲道:「我若是不相信你,又何必恬顏相從呢?不過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殿下了,我名李貞,以後你就叫我貞兒吧。」

  我心中只覺得柔情萬縷,低聲道:「貞兒,我定然不會負你。」

  長樂公主想到多年來的苦戀,終有今日,不由眼圈一紅,撲進了我的懷中,我一手緊緊的抱住長樂公主的嬌軀,眼睛卻是感激地向小順子看去,若不是他自作主張,只怕我真的要孤身終老了。小順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我攙扶著長樂公主上了馬車,周尚儀和小六子則上了後面的馬車,他們都對長樂公主忠心耿耿,而且也不想因為丟了公主受責罰,所以就同行了。

  馬車再次出發了,我握著長樂公主的纖手,只覺得滿心歡喜,老天,終究是眷顧我的,讓我在失去飄香之後,得到這樣的知心愛侶。至於皇上和雍王會有什麼反應,我早就顧不上了,反正我也不大算再回去那鉤心鬥角的官場了。

  正式冊立為太子的雍王回到王府,很快就得到了江哲失蹤的消息,匆匆趕到寒園,只見所有的侍衛都被迷藥製住,園內所有雍王賞賜的玩賞之物都被封存起來,一介不取,所有文書信件都列出目錄,有的註明收藏何處,有的註明已經焚燬。而在書案之上,留有江哲的一封書信。李贄打開之後,只見上面寫著一首七絕小詩。

  「腰佩黃金已退藏,個中消息也尋常。世人欲識寒園客,只是江南讀書郎。」

  李贄歎了一口氣,坐倒在椅子上,道:「難道孤還是不能讓你心服口服麼?」

  這時候夏侯沅峰開口道:「殿下,有一個消息或許會讓殿下開心的?」

  李贄揚眉表示疑惑,夏侯沅峰含笑道:「剛才臣得到江大人出走的消息,就讓人去探聽了一下,好像長樂公主今天出宮去了,而且公主只帶了周尚儀和一個小太監隨行和一些侍衛,可是這些負責保護的侍衛已經回宮請罪了,因為他們被人制住了了,好不容易才脫身回來報告的。公主殿下也失蹤了。」

  李贄眼睛一亮,道:「你是說長樂跟隨雲私奔了。」

  夏侯沅峰恭敬地道:「臣不敢妄斷,不過殿下,若是公主一直沒有消息,應該就是跟著江大人一起走了。」

  李贄大笑道:「好,好,長樂總算是有魄力,只要隨雲成了孤的妹婿,孤就放心了,遲早他會回來的。」皺了皺眉,又道:「不過父皇那邊恐怕會發怒的,我得快進宮勸解一下。」

  這時候石彧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道:「殿下,邊關軍報,龍庭飛率軍出明水關,攻入鎮州,軍情緊急。」

  李贄劍眉一挑,道:「果然來了,立刻傳旨,本王要親自迎戰。」

  石彧斷然道:「殿下,這不行,從前您是帶兵的親王,自然可以領兵作戰,如今你是國之儲君,又負有監國之責,如今國內局勢還未平定,殿下必須在京中掌控大局,否則就是因小失大,而且殿下也不能再以身涉險了,殿下的身份已經不同了。」

  李贄眉頭緊鎖,身份的變化讓他有些不適應,一時之間陷入了苦惱之中,除了自己還有誰能領兵作戰呢,大雍多得是將才,可是要選一個能夠抵擋龍庭飛的帥才,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看到旁邊桌案上江哲的留書,他苦笑道:「隨雲,你怎麼在這個時候離孤而去呢?」

  這時候,夏侯沅峰突然道:「殿下,信後面好像還有字。」

  李贄一愣,上前拿起信箋,果然背面還有一行小字,寫道「北漢必然趁機興兵犯境,可為帥者,唯有齊王李顯,殿下誠心相請,齊王殿下必定俯首聽命。」

  李贄拿著書信,愣了半晌,神色變化萬千,良久沒有說話,這時候,一個侍衛奔來道:「殿下,諸位大人已經在大殿等候殿下前去議事了。」

  李贄清醒過來,微微一笑,道:「孤這就去了,傳孤的諭令,這寒園從此以後封閉起來,不許任何人擅入,園中的僕人都留下來,好好打理這裡的一切,不可懈怠。」說罷,李贄一甩袍袖,向外走去,還有大事等待他去處理啊。

  這時候,已經是深秋時分,明月在天,清風滿園,李贄走在寒園之中,心中卻滿是一派豪情,北漢,南楚,等著吧,我大雍鐵騎很快就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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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至此告一段落,江哲也歸隱江湖了,結尾或許有些倉促,可是我已經盡力了,畢竟我不大擅長寫感情戲,希望大家能夠滿意,不過這本書並不會就此終結。接下來我會休息兩周時間,然後開始更新第四部北漢烽煙,希望大家在我停筆期間,不要吝於發表書評,不妨提出一些建議,我會常常上來加精看書評,如果覺得那位讀者的建議合理,我會採納的,紙短話長,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是多謝讀者的支持和愛護了。

  ——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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