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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光】緊握10:10【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38:20     標題: 【風光】緊握10:10【全文完】

緊握10:10》作者:風光

出版日期:2009年01月14日
  
【內容簡介】

自他救了被小混混調戲的她後,流氓與資優生從此展開友誼,
她不在乎其它人異樣的眼光,幫他做便當、擦藥、打掃房間,
他每天護送她回家、想盡名目資助家境不好的她,
他們是最親密的朋友與家人,也是彼此的唯一,
然而她的告白,卻被他以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為理由拒絕了。
十年後,她的身份由他的青梅竹馬晉陞為最有默契的工作夥伴,
他管她的穿著打扮,阻擋任何接近她的男性,
只吃她做的飯,只在她面前耍賴,只對她無條件的順服,
卻依然花名在外,堅稱兩人之間只有友情。
他總是準時在10:10前送她回家,
然後離開去赴其它女人的約會,度過火熱的夜晚,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耐心痛,退至朋友的位置繼續默默愛著他,
直到親眼目睹他與女伴熱吻,甚至廝混到差點誤了他們的約定,
她才知道,原來愛情經不起刻意的傷害與摧折……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7 04:51 編輯 》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38:43

第一章

  白以悠難得在太陽下山後才從學校離開。

  她是茂重高中二年級的學生,由於品性好成績優秀,是老師同學們心目中的資優生,今天幫老師改考卷,不小心忘了時間,只好踏著路燈慢慢走回家。

  怕外婆擔心,她選擇了比較偏僻的小路走以節省時間,這條路人少車稀,還必須經過一間夜店的後巷,那兒往往是不良分子出入的場所,若是平時,她怎麼也不會往那方向闖。

  看了看手錶,她加快腳步前進,經過夜店的霓虹燈小招牌後拐個彎,再走一分鐘,果然看到巷子裡聚集著四五個男人,個個看起來流里流氣,令她有些打了退堂鼓。

  但現在再繞路的話,要花兩倍以上的時間才能到家,更悲慘的是她似乎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那幾個男人已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朝她走過來了。

  想都沒想,她轉身準備往來時路跑,然而腳步才邁開,單薄的肩頭馬上被抓住,令她連逃走都來不及。

  「小妹妹,剛下課啊?」一個身著藍格子上衣的男人奸笑著,浮動的眼神上下直打量白以悠。「身材太瘦了,不過還有進步的空間,哥哥我喜歡。」

  「阿猴,吃這種幼齒的你不怕哽到喉嚨?」另一個穿著連帽T恤的年輕人也賊兮兮地直覷著白以悠。「不過這臉蛋倒是很不錯。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們去唱歌看電影啊?」

  「不要。」白以悠冷著一張俏臉。「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幹麼這麼早回家呢?」嘿嘿笑著,幾個大男人交換了眼色,由巷口向內靠攏,將她硬生生地逼進暗巷裡。

  「你們走開!」纖手伸出,試圖推開一個缺口,然而她此舉正好中了這群流氓的下懷,藍衣男子順手一撈,便將她擄至胸前。

  「小妹妹這麼悍啊?哥哥陪你玩一玩!」

  他淫笑地將手探至她胸前,卻被她驚慌閃過,其它人見狀也加入玩弄的行列,一個負責摀住她的嘴,另一個往她領口一扯,刷的一聲撕破了她的制服上衣。

  白以悠拚了命的掙扎,無奈力氣不敵一群大男人,突然,摀住她嘴的男人痛叫一聲,一句髒話就飆了出來。

  「死制服妹你竟然敢咬我?」

  大手一揚,一巴掌就要揮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隻手打橫裡插了進來,剛好抓住施暴的大掌。

  「你們這群人,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啊!」譏諷的聲音響起。

  沒想到會殺出一個程咬金,一群施暴者怒氣沖沖地轉頭,原以為是什麼地頭蛇大哥才會蹚這渾水,沒想到入目的是一個年輕人,穿著和女孩一樣的制服,身上甚至還帶著傷,血跡沾污了他的袖口。

  「噗!哇哈哈哈……」其中藍格子衣的流氓驀地囂張大笑。「小弟弟,毛還沒長齊就想英雄救美啊?怎麼,她是你小女友嗎?」

  「哥哥們先幫你調教調教她,之後就換你了!」另一人也嘲笑地道:「不過你傷成這樣,等一下可能沒力氣玩喔……」

  旁人一聽,全****地笑起來。年輕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唇角一勾。

  「你們還不懂嗎……」很快地判斷了一下形勢,眼前有五個大男人,各距離他兩步遠左右,而那女孩已很聰明地慢慢挪到和他較近的地方,於是他迅雷不及掩耳地順手一拉,將她護到身後。

  「既然我身上有傷,還能走到這裡,就代表我上一場是打贏的!」

  話一說完,沒讓流氓們有思考的時間,年輕人一記拳頭就揮了出去,將藍格子男人打倒在地。其它人見開打了,紛紛加入戰局,一下子便成了一場混戰。

  白以悠極力壓抑下自己的顫抖,在心裡祈禱著年輕人能打贏這場架,腳步慢慢往巷口移,最後用盡剩餘的力氣往熱鬧的大街跑。

  年輕人在激戰中,猶有餘裕去看那女孩的動作。跑了也好,她要是留下來還哭啼啼的當累贅,他才頭痛。何況,他原本的傷已經夠狼狽了,以一敵五之後,難以想像會慘成什麼地步,他可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英雄變狗熊。

  閃過一個攻擊,他又側身摔倒了一個男人,既然被救的人都走了,他再打下去也只是浪費力氣,正想尋隙擺脫這群人時,巷口突然傳來哨音,然後是女孩子大聲的喊叫——

  「警察先生!就是這裡!」

  聽到警察,流氓們慌了,顧不得還在打架,虛晃一招就全部溜走,動作快得讓年輕人有些傻眼。老實說他也很想走,不過一天連干兩場架,實在接近虛脫了,他苦笑的撐著牆,才能讓自己不倒下去。

  抬起頭,他突然看到剛才逃走的女孩子,又慢吞吞地走回來。

  「你不是跑了嗎?」他這才看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弱不禁風的纖細身材,比例卻稱得上勻稱。瓜子臉上有著小巧挺直的鼻,眼睛不大不小,但水粼粼地就像要落下淚來,惹人心憐。

  難怪那群流氓見獵心喜,活脫脫一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還淨往暗巷裡闖,分明是等著人來欺負。

  「我不可能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裡和五個人打架。」白以悠揪著襟口,擰起秀眉,聲音卻不若她柔細的外表,有種清冷的氣質。「尤其你還是為了幫我。」

  「你不怕我也是壞人,準備排在第二輪欺負你?你這型可是挺好吃的。」他揚起眉,有些訝異她的大膽。除了方纔她掙扎時眼中流露出驚慌,之後和他交談,她一直十分冷靜。

  「如果你要欺負我,也太浪費力氣了,還打得滿身傷,現在連我也可以撂倒你。」她掃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然後手指著他胸前繡的學號及姓名,「而且我知道你是茂重高中三年級的學生江梵,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我的媽呀,你以為我若要對你不利,還會讓你有機會去告狀嗎?」他大笑,笑得身上傷口犯疼,才在她的嗔視中停下。「行了,我難得當一次好人,乾脆送你回家,免得你又被剛才那群人堵上。」

  正要點頭的白以悠突然停止動作,有些苦惱。「不行!我衣服都破了,這樣子回去會嚇到我外婆的。」

  「那你要怎麼辦?」

  白以悠看著他比她還破爛的制服,赫然冒出一段讓江梵大為傻眼的話。

  「你救了我,我也裝警察救你,所以扯平。現在我決定送傷重的你回家幫你擦藥,然後跟你借一件衣服,這樣,也扯平。」

  「是的,外婆,我替老師改考卷,老師請我吃飯,所以會晚一點回家,您不用擔心……好,再見。」

  掛上電話,白以悠回頭,正好見到江梵似笑非笑的臉。

  「小學妹,我以為你該是那種座位在教室中央最前排,獎狀當壁紙貼的好學生,想不到說起謊面不改色?」他身手不太靈活地撈起披在椅把上的一件襯衫,朝她丟過去。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必須的。」她皺眉看了看接下的襯衫,忍不住拿起來聞了下味道。

  「有沒有這麼潔癖啊?」他翻了個白眼,刻意不告訴她那件衣服是乾淨的,只是他懶得收好,習慣性亂扔在客廳。「我告訴你,那件衣服我穿了十天都沒有洗,還拿來當抹布擦馬桶,你儘管拿去穿,不用客氣。」

  聞到乾淨的洗衣精味道,白以悠淡淡地橫了他一眼。「你一個人住這裡?」

  大約十五坪的小套房,有一房一衛一廚,其它地方都被打通成一大間。屋內擺設就像一個大男孩給人的感覺,簡單、利落,牆上還釘著籃球框,而凌亂的程度更像一個大男孩,整間房子只有廚房一塵不染。

  「是啊。怎麼樣?有興趣搬進來和我一起住嗎?」他眨眨眼,臉上的傷絲毫不影響他俊帥剛強的外表,確實有放電的條件。

  「目前沒有。」她已經漸漸習慣他說話的調調,沒個正經。

  拿起手上的衣服,她走進浴室裡,很快地,她換上顯然大了一號的襯衫出來,在腰間打了一個結,一眼就望見他癱在沙發上像只蟲一樣。

  「你家的醫藥箱在哪裡?」做事一向有條不紊的她,真是看不慣他的隨興。

  「在電視上的櫃子裡。」他興味十足地覷著她,「你真要替我擦藥?不用了吧?我這點傷還不至於會死掉,頂多就是躺在床上十天八天不能動而已。」

  聽而不聞他的揶揄,想也知道他是想挑起她的罪惡感,畢竟那場架是為她打的。若是他沒有出現,她幾乎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結果。雖然她嘴巴上說扯平,但事實上他挨的那些皮肉痛,是怎麼也扯不平的。

  「把衣服脫下來。」她極力忽視心裡的害臊,鎮靜地說。

  江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起一個曖昧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將身上的制服脫下。「小學妹,怎麼樣?我這火熱堅實的胸膛還不錯吧?要不要摸摸看?」

  「我很快就可以摸到了,希望你的胸膛真有你說的那麼『火熱堅實』。」早知道他會語帶調侃,她波瀾不興地睇了他一眼,用夾子夾起棉花球,另一手拿起雙氧水,在他面前刻意淋了一大堆在棉花上。「還有,不要叫我小學妹,我叫白以悠,悠閒的悠。」

  「唉,你這人真是冷淡啊,我親愛的小悠悠……」這小學妹從一開始,就一直表現得淡定冷靜,他那些拐帶小女孩的招數在她身上一點用都沒有,這徹底地引起了他的興趣。「你等會兒下手可要輕一點,學長我可是很怕痛……嘶……」

  沾著雙氧水的棉花毫不留情地從他的傷口拭下,白以悠承認自己的力道是有些故意,但他的反應也未免太誇張了,教她好氣又好笑。

  「天啊!小悠悠你肯定是想謀殺我!可憐我這絕無僅有的超級大帥哥,就要被小美人的雙氧水謀殺了,唉,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同學為我哭泣……」唱作俱佳地演著,江梵偷覷她的反應,果然在那雙水眸裡瞧見一絲懊惱。

  「你不要再叫了。」她又用力壓了兩下,疼得他哭爹喊娘的。「你這些傷是從哪兒來的?方纔那五個壞蛋沒有拿刀,你不應該流血成這樣。」

  「我說我剛剛砍人回來你信不信?」他笑嘻嘻回答,但顯然不願意透露太多。

  「信,我還怕死了。」明白他不想說,她也不追問,不過她無奈地發現自己不經大腦的回答,有被他的吊兒郎當潛移默化的傾向。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居然讓兩個初識的年輕人沒了距離,等兩人發現時,時間已來到晚間九點半。

  「好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他隨便由椅背上撈來一件T恤穿上。

  方纔的經歷餘悸猶存,為了自己的安危,白以悠沒推辭,何況平時好學生當久了,和他相處輕鬆自在,是她很少有的經驗,她也想將這段時間拉得久一點。

  她說出自家的地址,江梵發現離他家不遠,便和她慢慢地散步回家。途中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他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和她說話的感覺。

  「到了。」白以悠在一排平房外停步。

  江梵瞄了眼四周環境,便知道她的家境不太好,這排民房算是違建,只是屋子尚稱堅固,至少不會颱風一吹就垮。他視而不見地朝她笑了笑。

  「很好,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你可以回家了。」

  「可是現在已經十點十分了。」一句好女孩似乎劃開了兩人的距離,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故意破他的梗。

  「哈!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但因為是被壞男孩送回來的,所以拖了十分鐘。」被小小的吐了槽,江梵大笑。

  白以悠揮手向他道別,臨進門前,她頓了一下,回首朝他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對了,我還沒跟你說,謝謝你今晚的搭救。」

  話畢,她便關上了門。江梵望著空蕩蕩的門口,還有方纔那個顫動他內心的美麗笑容,竟有些捨不得送走她。

  不過兩人只是萍水相逢,相信以後就算在學校遇到了,她這種乖小孩應該也不會想跟他這種惡名昭彰的壞學生打招呼,因此彼此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

  上了一整天的課,白以悠收拾好書包,習慣性地想等同學走光後再獨自離開。

  她在班上的人緣不算差,但也不甚好。在師長同學的眼中,她是個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的資優生,待人客氣有禮,但她總是若有似無地和同學們保持適當距離,又不加入同儕的任何小團體,所以並沒有幾個深交的朋友。

  她會變成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從小父母雙亡,養成了她早熟的個性,國中時,出眾的外表讓她在學校裡受盡女同學的敵視,加上某些男同學不當的愛慕行為,讓她學會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因此,現在的同學們只以為她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孩子,殊不知總是沉默的她,其實也很想要一個朋友。

  或許她已經找到了……白以悠粉唇勾起一個微笑,在江梵面前,她居然能毫不拘束地抬摃,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思緒至此,心裡正想著的那個名字突然由尚未離開的同學口中說出來,令她有些意外地望了過去,仔細聆聽。

  「喂!聽說三年級那個江梵……對,就是那個大哥大啊,他昨天把齊園高中的幾個大尾打個半死,聽說對方還有開山刀耶!可是他一個人居然打贏他們所有人,真是太可怕了……」

  「你確定他打贏?他今天應該沒來上課吧?不然訓導處一定轟動的,說不定他已經不知道被砍死在哪裡……」

  「不可能啦!誰不知道江梵打架超厲害,齊園高中的學生現在都不太敢來惹我們茂重的人呢!」

  「告訴你,聽說他以前還殺過人,前科纍纍,打架算什麼……」

  聽到這裡,白以悠倏然站起,提著書包準備回家了。她再也待不到大家全走光,因為那些話令她擔心起江梵。昨天他傷得不輕還堅持送她回家,今天他居然沒來上課,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那些對於江梵負面的傳聞,她則完全沒聽在耳裡,就昨天和他交談的感覺,江梵並不像那種人。

  在同學們略帶訝異的目光中,她幾乎是小跑步地回家,然後換上一身便服,煮好了外婆的晚餐,留下一張紙條,但在出門前,她忽而停下了腳步。

  腦海裡迸出了江梵他家那個空空如也的廚房,還有他垃圾桶裡的幾個泡麵碗,她又轉回頭替他準備了一個超大份量的便當,才出發前往目的地。

  憑著過人的記憶力,她來到江梵家門口,猶豫了半晌才按下電鈴,心裡既期待他平安無事的來開門,又有些矛盾的希望他不在家,不會看到她貿然上門的尷尬。

  片刻後,門裡傳來幾道跌跌撞撞的聲音,然後她聽到他低咒一聲,門霍然被拉開。

  「搞什麼?誰啊?不知道老子我今天閉關練功嗎……咦?是你?」見到來人,他很是意外,心裡浮出一絲自己也理不清的竊喜。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39:56

  美眸瞇起,上下端詳了下他的傷勢,似乎沒有她想像的嚴重,才一天時間他已活蹦亂跳了。「你今天怎麼沒有去上學?」

  「我閉關啊!我昨天傷得那麼重,就算是打電動也需要回氣的時間,何況我可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好整以暇地擋在門口假笑,似乎沒有讓她進門的打算。「小悠悠,才一天不見你就想我了?」

  「你身上的傷有換藥嗎?」她不理他的插科打諢,昨夜一晚的相處讓她知道,隨他起舞的話,他絕對有那本事把話題扯到天邊去。

  「你特地來替我換藥?」他難以置信她的……責任感他以為她會想離他這種小流氓越遠越好。

  「嗯。」她不否認。「除非你是貓頭鷹,頭會一百八十度旋轉,否則有些傷口你應該是擦不到的。」因為幾乎都在背上。

  看他似乎仍猶豫著要不要讓她進門,她使出殺手鑭,提起了右手的大袋子。「還有便當,吃不吃?」

  「請進!」二話不說搶來便當袋,江梵側身讓她進門。其實傷口已經不痛了,他只是懶得出門覓食,可是泡麵又吃到怕了,她這個便當無疑是天降甘霖。

  回到沙發上坐下,他大老爺扒開便當蓋就開始狂嗑,沒想到幾道簡單的菜色,居然令他吃得津津有味。

  「這便當……你做的?」一邊吃飯一邊還要說話,他挺忙的。

  「是我做的,好吃嗎?」從小失去父母,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她,總是需要為出外工作的外婆準備三餐,久煮成良廚,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有點自信。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他幾乎可以把便當盒都吃下去。

  白以悠淺淺一笑,他的吃相對一個廚師而言,無疑是最好的讚美。然而雙眸瞄到比昨天又髒亂一倍的客廳,笑容又緩緩消逝,細眉最後合攏了起來。

  「那個,全是垃圾嗎?」她指著茶几上的垃圾山。

  「是垃圾。」他鼓腮大嚼著晚餐,一邊模糊不清地回答。

  「還有那個,」白細的指頭移到沙發上的衣服山,「是髒衣服?」

  「唯一乾淨的那件你昨天穿走了。」趁吞下菜後回答了長長一句,他馬上又把嘴裡填滿。

  「你的客廳……」最後她環顧了一圈。「會擺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話題跳到這裡?他停下筷子,劍眉興味十足地微揚,「你該不會趁我傷重要洗劫我家吧?」

  「差不多。」因為這裡已經超過她忍受的極限了。站起身,她走到廚房,在櫃子裡翻出大垃圾袋,然後回到客廳,開始把她看不順眼的東西往裡頭丟。

  江梵盯著她的眼神由納悶變為恍然,看來這小學妹還有點潔癖呢!

  他並沒有制止她的行為,反而像看電視般一邊吃便當一邊觀察著她的動作。他發現她連整理的動作都相當文雅,卻十分有效率地在短時間內將他目光所及的部分清理出一定程度的整潔。

  終於,他吃光了一個大便當,而她的打掃工作也告一段落。

  「想不到你真賢慧啊!」他滿足地癱在沙發上。「對了,還有地還沒掃……」

  !一顆抱枕立刻凶狠地落在他臉上。等他啼笑皆非地拿開後,便看到白以悠面無表情地來到他面前。

  「由左邊數來前兩袋是垃圾,麻煩你等垃圾車來時拿出去扔,第三袋是髒衣服,如果你明天不想裸奔上學,建議你今天晚上把它洗好。」住在這種環境可是會生病的,她不想看他落入那境界。

  「唉……」要他打掃?江梵立刻裝死哀嚎。「我好悲慘啊,都快傷重不治了,還要被奴役做家事,你不知道我痛到路都走不動了嗎……」

  「你剛才搶便當吃飯倒挺利落的。」兩雙眼睛對視,一個是賴皮,另一個則是堅定,僵持了一會後,她輕歎口氣。「算了,你明天還是裸奔好了。」

  她吃力地拎起裝著衣服的大袋子和兩包垃圾,似乎要全拿出去扔了,江梵見狀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挽救他的衣服。

  「我來就好我來就好,小悠悠的命令我哪敢不從,就算傷重不治也要死而後已啊!」他搶回三大包東西。

  「怕傷重的話就先擦藥,這樣你就百毒不侵了。對了,身上衣服脫下後,順便一起洗。」她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淺笑,早就算準他不會讓她拎重物,果然馬上中招。

  「唉唉唉,你簡直是吃定我了,全被你算得好好的。」灑瀟地剝光身上的衣服往髒衣服那袋裡一丟,他乖乖地讓她上藥。

  之後,像是中了邪似的,為了貪看她那吝於給予的笑容,江梵當真洗了那一大包衣服,還和她合力將房間、廁所等地都清洗乾淨,甚至連地板他都掃好拖好。

  「行了!時間到!我送你回家。」打著赤膊,這下才發現沒衣服穿的尷尬,江梵左右張望後,只得在夏天裡穿起了運動外套,準備送她回家。

  「你不用送我,我們兩家之間的路都在鬧區,我只要不走巷子就好,不會再發生昨天的事。」雖然整理的是他家,但她讓帶傷在身的他勞動了一晚,不能說沒有愧疚。「而且,我沒有門禁。」

  「你沒有門禁,我有。」在這點上他就不讓步了,沒多想便抓起她的手將人拉出門。

  手心被溫暖包覆的感覺,令白以悠一向波瀾不興的芳心,小小地悸動了一下。

  然後,他準時在十點十分,將她送到家門口。

  「江梵,你終於來上課啦?」

  某堂課下課時間,江梵一腳才踏進教室,嘈雜的教室馬上變得寂靜無聲,同學們似乎有志一同打量他到底有沒有被砍死。唯一的差別是只有少數同學敢光明正大的看,大多數皆是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瞄兩眼。

  他視而不見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書包隨便往桌上一甩,眾人見他一如往常,教室裡才慢慢恢復下課該有的吵鬧。

  「喂!聽說你單挑對面高中好幾個老大?」班上另一個不良少年小猴笑嘻嘻地靠過來。「不錯嘛!居然還能好端端的來上課。」

  「難道你希望我掛點?」他沒好氣地瞄了過去。

  「不要理小猴啦!江梵,那你有沒有把他們老大的地盤接收過來?」平時也是問題人物的阿賢問。

  「你真的以為我在混禁用詞?」江梵白了他們一眼。「要不要我下回搶銀行帶你們去?」

  「不用了,搶回來分我們就好。」說完,一群圍著江梵的學生全笑了出來。

  班上很明顯分成兩個部分,其中少數和大家都距離得遠遠的這部分,就是茂重高中裡最令師長頭痛的一群,而這群人又是以江梵為首。

  不知打哪來的謠言說江梵殺過人,於是所有學生都對他敬而遠之,除了一些操行有問題的同學。

  要不是還想混這張文憑,江梵根本不想來上學。他不在乎自己形象有多差、大家有多怕他,也不在乎樹立多少敵人,更不在乎四周這群和他哈啦打屁的,全是豬朋狗友,沒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

  比起他們接近他為了撈點好處或名聲,只認識兩天的小學妹反而更對他的脾胃,至少她對待他的態度真切無偽,還會擔心他的傷、怕他餓肚子。

  想到昨天那個大便當,嘴裡又開始發饞,不知道今天還吃不吃得到?

  「喂!江梵,發什麼呆?」小猴狐疑地喚著出神的他。

  「沒什麼。」和白以悠的相識,是他絕不會透露的事。

  此時上課鈴聲響起,眾人也紛紛回到座位。進門的老師,似乎有些意外地看到江梵出席,還往他那裡多看了幾眼,諷刺兩句才開始上課。

  對於這種「另眼相待」,江梵只是冷笑以對,反正他對老師的關愛不抱期待,他們要怎麼看他,他也無所謂。

  五十分鐘過去,又到了下課時間,老師離開教室後,江梵馬上一個起身,準備到樓下的福利社買點東西填肚子。在吃過白以悠那個便當後,好像什麼食物都再也滿足不了他,總覺得少了點味道,所以他空著肚子來上學。

  「江梵,你去哪?」幾個狐群狗黨馬上跟了上來,跟著他一同下樓。

  四五個大男生浩浩蕩蕩地進了福利社,在裡頭搶麵包牛奶的學生見到他們,莫不主動讓出一條路,離得遠遠的,足見他們形象之糟。

  早已習慣這種景象的江梵,隨便拿了袋餐包便要結帳離開,倒是跟在他旁邊的幾個人,狐假虎威的硬是拿光了好吃的麵包,教其它學生敢怒不敢言。

  「搞什麼?你們吃得了這麼多嗎?」江梵懶洋洋的回頭瞥了他們一眼,目光很是犀利,幾個人也只好訕訕然地將多餘的麵包放回去。

  付了錢,江梵轉頭走出福利社,不意卻在門口和一個女同學撞個正著。

  「對不……」那人捂著額,抬頭想道歉,卻意外地低叫出聲。「是你?」

  是她,白以悠。江梵勾起了唇,為這個意外而驚喜,正在猶豫著該不該和她交談時,她身旁的女同學突然倒抽一口氣。

  「以悠!你知不知道你撞到誰啊!」女同學拚了命地扯她袖口。

  「我知道。」白以悠淡淡地回她一句,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她的袖子都快被扯破了。

  「他是三年級的老大耶!聽說他、他很恐怖……我們不要買了,快點走啦!」女同學怯怯地望了眼面無表情的江梵,見他一直沉默不說話,心裡的害怕越盛,最後甚至乾脆拉起白以悠的手臂飛快逃跑,讓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江梵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在他面前上演,原該是滑稽的一幕,他卻笑不出來。

  原來,她也跟其它人一樣,知道他的名聲後便視他為蛇蠍。他看錯她了嗎?

  「哇!江梵,那個是二年級的校花耶!聽說還是個資優生,你認識她?」阿賢看到白以悠,口水都快流出來,如果老大認識的話,說不定可以引見引見。

  「不認識。」抿了抿唇,他深深地望了眼她離去的方向,心裡像空了一塊。

  本來就該如此不是嗎?校花資優生和壞胚子老大,怎麼想也不搭軋。而且等一下她的同學再跟她加油添醋一番後,她應該再也不會想接近他了吧?

  接下來的課,江梵已經無心上了,草草吃過中飯,又睡掉下午好幾堂課,他再也不想留在學校,便提早一堂逃課走人。

  慢慢地晃回家,心裡一時也厘不清這半天的煩悶究竟是為了什麼。真的是因為她?一個才認識兩天的小女生?

  他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好笑,卻再也沒有更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在家裡隨意地洗了個澡後,他換了件衣服,連吃晚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打工前的這段時間,他只想癱在沙發上,什麼事也不做。

  腦子裡還在胡思亂想,門鈴卻無預警響了起來。他不悅的起身前去開門,意外地看到白以悠站在他家門口。

  「你還敢來?」他壓抑住飛揚的心,擺出一副酷樣。「今天早上不是跑了?大家都說我殺過人,你不怕嗎?」

  「你要是殺過人,現在應該還在牢裡。」她瞄他一眼,「我不是自願要跑,是硬生生被人拉走的。看來你的窮兇惡極已經震懾全校,小梅怕得要死,我的手臂到現在還在痛呢!」

  她比他還酷,小臉蛋上總是淡淡的沒啥表情,但聽了這番夾著微諷的解釋,他卻龍心大悅。

  「那你來做什麼?」在她面前他總是裝不了太久,冷臉瀕臨崩潰。

  「昨天整理你家時,發現你連包泡麵都沒了,怕你餓死。」白以悠舉起手,又是一個大便當。

  江梵終於笑了,和以往懶散調侃的笑容不同,耀眼得令白以悠的心跳有些急促,對他的感覺似乎有了微妙的轉化。

  「我突然發現……」他惡虎撲羊似地搶走她手上的便當,而後朝她眨眨眼。

  「認識你這朋友,還挺不錯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0:16

第二章

    江梵和白以悠的友情,在全校都不知道的狀況下默默地延續著,一方面是彼此在學校碰頭的機率微乎其微,另一方面,江梵有他的顧忌,不想讓自己的聲名狼藉影響到她,只是他從沒讓白以悠知道。

    在家裡煮好一頓豐盛的晚餐後,白以悠提著便當來到江梵家,現在兩人已經熟到她握有他家的鑰匙,所以自動自發開了門進去。

    一進門看到江梵裸著上身正在解褲頭,似乎換衣服換到一半,她這才發現自己有些莽撞。

    「小悠悠,原來你也會害羞啊?我的身材你不全看遍摸遍了嗎?」江梵捕捉到她訝異並隨即飄離的目光,笑嘻嘻的作勢要把褲子脫下來。

    啪!一袋新買的運動襪丟到他臉上,白以悠故作鎮靜地將便當放在桌上,看都沒看他那方一眼。「我目前還沒有興趣擴大對你身體的認知,所以請你好好地拉住你的褲子,別害我做惡夢。」

    「真遺憾,像你這種純潔小女孩說不定連A片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可是給你機會開開眼界。」嘴裡戲謔著,但他還是穿好了褲子,然後一把抄起桌上的便當大快朵頤。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白以悠替他做的便當了,裡頭的菜餚有魚有肉,比一開始豐盛得多。不過這並非是她好心替他加菜,而是出於他的要求。

    前幾次的便當味道雖好,但寒磣的配菜提醒了江梵她困苦的家境。既然他只吃得慣她做的東西,沒幾天他便塞了幾張大鈔給她,請她負責他以後晚餐的便當,用完再向他請款。

    有了他的贊助,菜色自然會好很多。不過白以悠先是拒絕,因為既然要煮菜,一定是一次煮好全家和他的份量,若依他要求去做,她算是佔了他的便宜。

    不過江梵早就抓准了她的個性,於是哀嚎著自己餐餐外食多麼可憐,拜託她讓他搭伙,遑論她為他下廚他都沒算工錢。末了,他還拿出外婆當借口,說這樣也能順便為外婆加菜,才使孝順的白以悠屈服。

    只是從那天以後,她不僅送便當,偶爾還會用他給的錢幫他買些缺少的日用品,就如今天的運動襪,便是她看不下他沒有一雙完好的襪子,每雙都破在不一樣的地方,索性替他添購了新的。

    在他吃飯的時候,她瞄到他肩上又添了一道傷,忍不住輕歎口氣,拿出前幾天才幫他補滿的醫藥箱,坐到旁邊替他上藥。

    「你究竟為什麼常常受傷?少打點架不行嗎?」她幾乎三天兩頭替他擦藥,除了買菜外,替他花的錢最多就是在這方面。

    「你不知道我是廟街的老大,平常說要打工就是去幫派火並嗎?」不甚正經地回答,他還在讚歎她怎麼有辦法把牛肉炒得這麼嫩,馬上肩上傳來的痛楚就讓他疼得兩眼發直。

    「廟街?巷口的土地公廟?」白以悠惱他對自己身體的輕忽,下手用力了些。不過倒是由他的話聽出一些端倪。「你會受傷是因為打工?你究竟打什麼工?」

    後來她才知道,什麼乖女孩的門禁是十點十分都是屁話,其實是他的打工晚上十點半才開始,所以要在那時間將她送回家。

    「那種地方你不會有興趣的。」

    他忽然變得很認真地吃便當,像在逃避話題,引起她的疑竇。瞄了瞄他俊朗的外型和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精瘦體格,一道不妙的靈感由腦際劃過。

    「牛郎店?」要真是如此,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他。

    江梵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哽在喉頭不上不下。牛郎店?他該謝謝她的恭維還是佩服她的想像力?

    「我像有那條件嗎?」光是要和女人送往迎來,卑躬屈膝的,他就會忍不住砸店了吧?

    白以悠又仔細地打量著他。「老實說,有。」這是第一次她說出對他外貌的欣賞,不過同樣也代表著她的疑慮未除。

    沒料到她這麼坦白,他怔了一下,不過那痞樣馬上又回來了。

    「你要來點我的櫃嗎?」他索性跟她玩起來,仍然沒透露自己的打工地點。

    「好。」她很乾脆地應允,還套用他先前的話酸回去,「反正你的身體我都看遍摸透了,不差多這一次。」

    這次江梵結結實實地彈開,便當險些掉在地上。「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是啊。」她定定地望向他。「你究竟在隱瞞什麼?就算是牛郎店,我也要去看看。三天兩頭替你擦藥也是很累的,說不定哪天還得去警察局保你出來,總要先搞清楚狀況。」

    雖然外表一副柔弱可欺的樣子,但江梵明白那只是外表,她內心可是相當敏銳,教他欲辯無言。

    「不用吧?那種地方不適合好女孩去。」他試圖說法她。「而且我十點半才開始工作,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十分耶……」

    「本來是十點都被你拖成十點十分了,不會在乎再多一兩個小時。」而且她不想一直掛著哪天他真會被砍死在外頭的憂懼,一定要搞清楚他究竟打什麼工。

    「算我怕了你,別去好嗎?」將身段放到最低,他幾乎是懇求了。

    他打工的地方出入份子複雜,像她這種貌美清純又我見猶憐型的小女生,一去到那種地方肯定有如羊入狼群,他再怎麼會打,結果必定是可想而知的慘烈。

    白以悠還是氣定神閒。「你以後不想吃便當了嗎?」

    江梵徹底被打敗。他已經中了她的便當毒,一天不吃就心癢難耐。何況若她不再替他做菜,那他便沒理由在金錢上給她幫助,繼續變相地幫她和外婆加菜。

    好不容易把弱不禁風的她養出點肉了,要是這樣就功虧一簣,他肯定嘔死。

    「小悠悠……」他開始裝可憐,大頭靠上香肩磨蹭。「不要好不好?我保證我絕不是出賣肉體靈魂,只是那個地方都是男人,像你長得這麼可愛,他們若一擁而上,我肯定保護不了你,搞不好就被打成豬頭……」

    居然被他稱讚可愛,白以悠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被他靠著的肩頭,傳來一陣麻癢。

    「好吧,我不去。」纖纖玉指戳開他的大頭,順便緩和了下自己的心跳,她也不想連累到他,害他多打一架。「可是你得保證,以後盡量避免和別人衝突,別老是帶著滿身傷回來,否則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江梵只能苦笑,這種事,不是他能決定的啊!


    十點半,江梵來到打工的「迷離」PUB,擔任服務生。

    由於他年輕俊朗,兼之風趣幽默,在店裡十分受到女性顧客的歡迎,一群人為他爭風吃醋是常有的事。

    若是單獨的女客,再怎麼糾纏他都能爽快處理掉。怕的就是有男伴,或者是很有「背景」的女客,往往替他帶來絕大的麻煩,這就教他不勝其擾了。

    凌晨三點,他下班的前半個小時,PUB裡的客人醉的醉、倒的倒,舞池裡的也差不多沒力了,他正慶幸安然度過這一天,卻在送空酒杯回吧檯時,被一隻塗著鮮紅蔻丹的白嫩小手搭上了肩。

    「嗨,江梵!」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成熟艷麗的小姐。「你快下班了吧?要不要陪姐姐去吃個早點?」

    回頭看見她眼中的慾望企圖,江梵很滑溜地道:「這位姐姐,我還要上學呢!你不讓我回家睡覺,害我被退學,那下回你可就看不到我了。」

    「那就不要上學了!」女人豐滿的上圍抵向他,她可是注意他很久,好不容易才抓住他落單的機會。「姐姐養你怎麼樣?」

    「我比較習慣自己養自己。」他乾笑著退了一步,她卻跟著擠上來,他故意忙碌地東走西走,她也寸步不離,甚至湊上香唇想親他一口。

    就在退無可退,也忍無可忍的時候,一個兇惡的聲音從江梵身後響起,然後他發現自己和那纏人的女人被隔開好大一段距離。

    「他媽的你這小子毛還沒長齊,竟敢玩我的女人?」來人是個左臂刺龍右臂刺虎的大漢,橫眉豎目地看來很不好惹。而那玩火自焚的女人,則怯怯地躲到一旁,方纔那種煙視媚行的態度完全收斂不見。

    「這位大哥,你沒看見是她纏上我的嗎?」江梵試圖為自己解釋。

    「我的女人我自己會管教,至於你,碰了她就該死!」

    大漢二話不說揮出一記拳頭,江梵利落地一閃,避開了他的攻擊。

    「喂!有話好說,沒必要動手吧?」江梵真想替自己的倒霉大歎三聲。

    「老子從不用說的!」又一記拳頭揮出。

    左閃右閃,就是不出招反擊,因為這裡的店長只有薪水給得大方,其實為人摳門小氣,砸壞了東西,他還是要賠,所以只能盡量避免。

    「這位先生!」裡頭的店長聽到通報,連忙帶一群服務生出來勸架。「你要動手也別在店裡,我們只是小本經營,禁不起你砸店的!」

    「媽的,你叫那小子出來讓我打兩拳,我就不砸店。」聽對方說話客氣,大漢逞著威風。

    不過店長也不是等閒的角色,他拋給江梵一個「又是你」的犀利目光,然後移回大漢身上,語調轉冷。「店裡不允許打人,你們的恩怨自己想辦法解決。還有,這裡是豪哥的地盤,你若堅持要打,我只好請豪哥來跟你說。」

    大漢聽到某位大哥的名字,心生顧忌,只得狠狠地瞪了江梵一眼,拉著他的女人撂下狠話走人。「小子,你給我等著!」

    終於送走瘟神,店長瞪了江梵一眼後離去,而江梵也只能對著眾人同情的目光苦笑。

    看來,今天又免不了一場打了。


    等江梵由後巷走出時,只能用著龜速行走,這樣身上的傷口才不會太疼。

    早晨五點半,陽光才剛露出頭,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看到他那狼狽的模樣,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一個人對五個人,能活著走出來已經是萬幸了。江梵無視於他人的目光,邊走邊想著是否該翹課一天,否則頂著這些傷口怪難過的……

    糟了!他忽然想起昨夜白以悠才警告他別老帶著傷回去,才二十四小時不到他就破功了,她要看見他這模樣,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不知道這些傷下午消不消得掉,要不小悠悠說不定真的不理我了。」低頭看了下新添的傷口,用鼻孔想也知道不可能。「還是裝傻算了,至少我還打贏了,說不定她還會替我拍拍手……」

    「我不會替你拍拍手。」他心裡想著的那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冒出來。

    江梵的背一僵。沒這麼巧吧?他苦笑著轉過身,果然看到面無表情的白以悠出現在後頭。

    不過他敢肯定,那雙淡漠的水眸下,掩蓋的肯定是熊熊的怒火。

    「小悠悠,你這麼早怎麼會在這裡啊?」他嬉笑地岔開話題。

    「我都是這時間出來買菜的。」不遠處的早市位在他家和她家之間,她平時又要讀書又要替外婆和他做飯,只有這個時間有空買菜。

    「那你繼續買,我先回去了。」他裝蒜想混過這一場。

    不過白以悠可沒那麼好搞定,單刀直入地問:「你又去打架了?」

    「不是我去打架,是人家來打我啊!我總不能站著被打,所以……」他的解釋顯然沒有得到她的諒解,瞧那俏臉上仍是冰冷一片,江梵馬上見風轉舵,臉色一垮。「小悠悠,你別生氣,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那不是我的身體,我何必生氣。」白以悠故意諷刺他。「你愛怎麼打架都跟我無關,反正你又不打算讓我知道。」

    「好吧好吧,算我服了你了。先回我家好嗎?我會慢慢告訴你,我真的是無辜的呀!」算了,丟臉也沒辦法了,她要真的不理他,他才是虧大了。

    兩人一起回到江梵的小公寓,他先迅速地沖了個澡,乖乖地裸著上身回到客廳,讓她幫他上藥。

    「……所以,那個全身是刺青的男人,就找了好幾個幫手,在我下班後將我堵在暗巷。天知道是那女人自己纏上我的,我只是倒霉被她看上而已,所以你說我打這場架冤不冤?」江梵老老實實地坦承了打架的原因,也說出了打工的地點和性質,希望她擦藥的力道能輕一點,他可不想沒被揍死卻被她痛死。

    「你以前的鬥爭,都是為了這些問題?」她不敢相信他這麼搶手。

    「不一定。」他不甚在乎地聳聳肩。「有時候是為了店裡的女人,有時候純粹是喝醉的混混找碴,有時候附近學校的老大也會來插一腳,因為不知道哪個白癡說這一帶我拳腳最好,只要打贏我就能在這一區所向披靡……」

    停下了上藥的動作,白以悠輕輕一歎。總把心事擱在心裡的她,平時顯得沒啥情緒,但今天目光卻明顯透露著擔憂。

    「你為什麼總會遇上這種事?你的父母不會擔心你嗎?」

    聽到「父母」二字江梵的嬉皮笑臉隨即收了起來,表現出她從來沒看過的冷漠,似乎不願再說。

    白以悠察覺到他的轉變,沒有再追問下去。或許他和家人間有什麼問題,她從來沒聽過他提起,這是他的隱私,她原就不該多管,只是有些遺憾,或許她在他心中,還沒有重要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替他擦好了藥,再順手用早上買來的菜替他做了個三明治,她從廚房走出,卻看到他仍是沉默地坐在原地,連衣服也沒穿好。

    她拿了件T恤放在他眼前。「我要回家換衣服上學了,早餐就放在桌上,還有,如果你精神還不錯,就不要再翹課了吧!」

    說完,她轉身就想離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止住了她的腳步。

    「小悠悠,我母親已經過世了。」他的聲音帶著點壓抑和淒涼。「所以她根本管不到我受了什麼傷,她……是在我面前自殺死的。」

    白以悠訝異地向後轉,卻只見到他微諷的笑容和不羈的目光。

    「至於我父親就更不會想理我了,誰教我只是一個私生子!」


    頭一次,白以悠上課上得恍恍惚惚,連中午吃飯時間到了都不知道。

    她回想著江梵令人震驚的身世,當時聽著他的陳述,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反而是他說完後自己不正經地訕笑,然後提醒她該回家換衣服上學了。

    她真的後悔為什麼要提他的父母,誤踩了他的地雷。她相信他滿不在乎的笑容下,埋著重重的悲哀,而所有叛逆輕狂,則是他對現實消極的抗議。

    他的父親江文清,是赫赫有名大江貨運公司的老闆,連未出社會的她都聽過這個名字。而他的母親則是江文清外遇的第三者,懷孕生下江梵後,江文清便不想再對他們母子負責,因此在他印象中,母親總是三天兩頭的苦惱尋死。

    終於,江梵的母親再次以死威脅江文清出面,但他仍是避不見面,最後弄假成真,她就這麼死在江梵眼前,那年,江梵只有十歲。

    十歲的孩子懂得夠多了。他由母親那裡陸續聽到父母如何由愛生恨,體會到父親的原配有多麼厭惡他,更明白在那個家裡,有一個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江靖,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和他這個沒人愛的私生子大不相同,於是他上了高中後,便由那個所有人都厭惡他的家裡逃了出來,自食其力。

    早上,她問他:「你應該很愛你的母親吧?」

    他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說關愛,只記掛著要去纏著父親的母親顯然不合格。但她是唯一曾經對他好的人,就算只是一點點,也足夠他懷念到現在。

    十歲之後,他身邊便沒有一個真心關懷他的人,直到白以悠的出現,所以他將她視為知己,告訴她所有的秘密。

    思緒飛躍之間,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以悠?白以悠?」一個女同學推了推恍神的她,「你在發什麼呆?老是已經走很久了,我們該擦黑板了。」

    「走了?」回過神來,白以悠略帶歉疚地一笑,這才想起自己是值日生。「抱歉,我現在立刻擦。」

    一邊擦著黑板,女同學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問出口,「以悠,你今天很不專心耶,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事。」她淡淡地擠出一個笑。

    「明明就有事的樣子,難道……今天三年級那裡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女同學開始聯想。

    「什麼消息?」白以悠反射性地回問。

    「聽說你跟三年級那個老大江梵走得很近喔?」其實傳言更誇張,只是女同學說得比較含蓄。「有人說,看到你今天早上從江梵家走出來耶!」

    女同學聲量大了些,於是還在教室裡的同學紛紛拉長耳朵,想聽校花的八卦。

    白以悠心裡微動,被看到了嗎?

    不過認識江梵也沒什麼不好啟口的,被看到有何妨?「嗯,我認識他,今天早上只是去送個東西給他。」早餐和擦藥,算是送東西吧。

    「原來你真的認識他……」資優生跟不良少年啊……雖然可以算是俊男美女配,但同學怎麼也無法將兩人聯想在一塊兒。還想問些什麼的時候,上課鈴剛好響起,拯救了白以悠,大家也只好作罷。

    不過,白以悠承認和江梵關係匪淺的謠言,就在同學們八卦的功力下,一個早上傳遍了全校,只是當事人都不知道。

    中午,白以悠和女同學前往蒸飯室抬便當,好奇的同學皆不時偷覷著白以悠竊竊私語,經過三年級江梵的班級時,這種情況越形嚴重。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0:24

終於她也發現了,正想問身邊的女同學怎麼回事,話才起個頭卻馬上被打斷。

    「等一下!」女同學興奮又緊張地拉住她。「江梵他們班在說你耶!」

    果然,後門傳來的說話聲,大剌剌地提起她的名字,吸引了兩個女生的注意。

    「江梵,聽說你跟二年級的校花白以悠有一腿喔?」說話的是阿賢,他已經忍了一天,好不容易江梵來上課了,當然要問清楚。「你不是說不認識她?」

    「不認識就不認識,你囉嗦什麼。」江梵不耐煩的聲音接著傳來。

    門外的白以悠霎時僵住。他為什麼不承認和她相識?

    周圍聽到阿賢大嗓門的同學們,也開始好奇地往這方向觀望。現在是什麼情況?不良少年嫌棄校花嗎?

    「可是人家白以悠說她認識你耶。」阿賢的話聲變得曖昧,「聽說她今天早上才從你家離開的不是嗎?」

    「你以為她那種好學生會和我這種人混?神經!」不想再談下去,江梵丟下阿賢由後門走出,剛剛好和白以悠遇個正著。

    她還是那樣淡淡地望著他,只是目光裡少了點溫度,卻多了些失望。

    「你……」江梵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能肯定方纔他回應阿賢的話,她一定都聽到了,否則不會是這種態度。

    在學校裡,他一直有意劃開和她的距離,不想讓自己的壞名聲影響了她在師長同學前的優秀形象。可是,他卻從來沒想過,當她發現了他全盤否認彼此的友情時,他該怎麼辦。

    剛剛才說不認識她,現在即使想解釋,在眾目睽睽下,他什麼也不能說。

    白以悠望進他的眼,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等了半晌,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當下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他背叛的除了她的友誼,還有她的心意。

    此時狀況外的阿賢,一邊由教室裡走出來,一邊說道:「江梵,你少來了啦!老實說其實你是想玩玩人家就把她甩了吧……」

    風涼話說到一半,卻看到兩個主角就對峙在走廊,嘴碎的阿賢也傻了。

    「你閉嘴!」江梵火大地轉過頭吼他。阿賢要拿他開玩笑他無所謂,但要詆毀白以悠就是不行。

    可是來不及了,在場的同學都聽到阿賢的胡言亂語,而眼前的詭異情況,似乎也不由自主讓大夥兒亂想起來。

    校花被拋棄了嗎?

    每個人都以為白以悠會羞愧地逃跑,又或者流淚哭泣,沒想到她卻出乎眾人意料地,露出一個自嘲的淺笑。

    纖手撫了撫胸口,似乎想確認裡頭傳來的些微刺痛是什麼。原來,她竟遲鈍得現在才發現,她對他的感覺,似乎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友誼,否則只是少了一個普通朋友,不應該這麼難受。

    「走吧。」她拉著身旁的女同學,就要離開。

    「可是以悠,你不是說你認識江梵,但他剛才……」

    「他說不認識……」她抬起頭,冷冷地看他最後一眼。「那就不認識吧。」


    第一次,江梵在放學後揍了自己班上的同學,而挨揍的阿賢自知理虧,也不敢跟旁人訴苦。

    白以悠離開他班上時拋下的那一眼,比他打了一百場架更令他難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控制不了情緒,只知道她對他很重要很重要,如果只因為這樣的誤會,就讓兩人友誼破裂,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曾經他以為,在茂重高中三年就是這樣了,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事,沒有任何值得交心的朋友。可是現在出現了一個白以悠,改變了這種情況,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毫無顧忌說出自己不堪身世的人。

    回到家裡,他提心吊膽地等著,再過幾分鐘就是她平時會來的時間,若是她還願意要他這個朋友,他一定會向她解釋清楚。

    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個小時過了,白以悠終究沒有來,江梵的心情由緊張轉為落寞。

    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一把從沙發上躍起,抓了鑰匙便要殺到她家去。然而門才一打開,腳步都還沒跨出去,卻看到他癡等了老半天的女孩兒,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你來了?」他眼神驚喜地一亮,急急將她拉進門。「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今天在學校……」

    舉起手上的東西,白以悠冷冷地截斷他。「你的便當。」

    想不到他仍吃得到她做的便當,他幾乎要感動得痛哭流涕,迫不及待地接過。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其實我……」

    「還有,」另一隻手上的東西也遞到他面前,同樣岔開了他的話。「這是你一直吵著要吃的黑糖糕。」

    江梵差點沒焚香謝天了。產生了這麼大的誤會,她竟還沒忘了做他喜歡吃的小糕點給他。

    「謝謝,我一定會全吃完的!你聽我說……」

    第三次開口,她仍是致意打斷他的話,這次她抓起他的手,交給他一個小信封。「這是上次你給我結餘的錢。」

    錢?江梵收起笑臉,傻眼望著手上的信封。

    「最後是這個。」白以悠掏掏口袋,拿出他家鑰匙還給他。「你在我這裡的東西就這些了,我想既然我們不認識,我不太適合再保留這些東西。」

    語畢,凜著俏臉,她旋身走向大門,準備離開。

    江梵徹徹底底地愣在當場。這次她真的氣壞了,雖然她表現得很平靜,但這種劃清界限的舉動,無疑是絕交的宣告。

    他知道只要她這一走,鐵定再也不會回頭了。他,不會再是她的朋友!

    一想到內心已被她填滿的那份空虛又將被剜開,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本能地衝上前由後抱住她,用最愚笨的方式留住她。

    手裡的信封滑落,零錢鏗鈴匡啷地落了一地,像他心慌的節奏。

    「不,不要走!我……我不能讓你就這樣走了。」他的語氣裡,有著壓抑不住的微顫,雙手也箍得緊緊的。

    白以悠無預警地被他摟住,整個嬌軀都發軟了。年輕的身體、年輕的心靈,什麼時候和異性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尤其他又是唯一佔據她芳心裡的男孩,震撼力更是加倍。如果不是有他支撐著,她一定會軟倒在地上。

    「你……你不是說不認識我?何必這麼假惺惺?」她硬著心道。

    「不是,你聽我說,我一直想解釋給你聽……」他怕只要一放手她就真的走了,於是緊張兮兮地維持原姿勢。

    「你知道,我在學校裡是人見人怕的流氓,和我牽扯在一起準沒好事。如果我承認和你的交情,以後你麻煩就大了,光是老師的約談就會煩死你,更不用說別人會怎麼看你,你明明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跟我一點都不同……」

    白以悠歎了口氣,雖然她可以想像會是這種原因令他否認兩人的相識,但在一堆同學面前被拒絕,她心裡仍是很受傷。

    她的沉默讓他緊張,於是更用力地解釋,「你相信我,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唯一信任的朋友,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我的身世,也只有你有我家鑰匙,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

    「你是笨蛋嗎?」她突然問。

    「啊?」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問題?這和他的解釋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在乎什麼狗屁的好學生頭銜呢?」

    「什麼?」江梵俊臉微微抽搐。她說粗話?他沒聽錯吧?

    「既然你說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慍火終於突破了她冷靜的面具。「你就應該知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別人的想法,干我屁事?」

    又說?江梵真是服了她,原來看似淑女的她一氣起來是這麼肆無忌憚的。「可是我會害你被其他人……」感受到懷裡的嬌軀掙扎起來,他連忙收緊雙手。「是是是,對不起,我是笨蛋!」

    「那你以後還會這樣嗎?」她要他承諾。

    「不會了!」他可禁不起再一次和她絕交。

    背對著他的白以悠這才漸漸平息怒火,半晌,她終於發現自己和他的姿勢多麼親密,頓時有些忸怩。

    「你抱夠了嗎?」幸好他看不見,否則一定會發現她低垂臉蛋上的些微紅暈。

    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尷尬地鬆開了手。她的身體柔軟、清香,和PUB裡那些帶著煙酒味,要不就濃重香水味的女人大不相同,然而當她纖弱的身軀離開他的胸懷時,他竟有些許的遺憾。

    她不太自然地側過身,堅持不和他面對面,手指著便當道:「你不餓嗎?還不快點吃飯?」

    「餓!我餓死了。」見她終於恢復正常,江梵鬆了口氣……等等!還是不對,她為什麼老是低著頭呢?

    他很不識相地湊過去觀察,赫然發現她紅透的耳根,心裡不知為何一陣狂跳。

    「小悠悠,你該不會在害羞吧?」她這模樣簡直太太太可愛了,江梵忍不住又開始賣乖。

    「你很煩!不吃飯我要收回去了!」她微啐了一口,還是不願看他。

    江梵恢復了嘻笑的神態,也聰明地不再去惹她,端起便當大嚼起來。

    沒關係,只要兩人還是朋友,他總有機會再看到她這麼可愛的時候。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0:34

第三章

    白以悠和江梵羅生門般的友誼越傳越離譜,各種光怪陸離的猜測紛紛出籠,到最後連老師都不得不出面關心了。在班導師問不出個所以然後,某堂課午休時間,她便被叫到輔導室,由輔導老師好好地與她「懇談」一番。

    約見她的是一位中年女老師,姓李,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很和藹。

    「白同學……老師叫你以悠好了,你先坐下。」由於白以悠和過去被輔導的頑劣學生大大不同,甚至考試還常高掛榜首,李老師對她特別客氣。

    白以悠大方地落坐,看起來是那麼乖巧無辜。

    「今天約你來的原因,相信你應該有些瞭解。」輔導老師微微一笑。「你和三年級的江梵同學很要好嘛?」

    「還不錯。」她老實的回答。

    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李老師又問:「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呢?」

    「有一回我幫老師改試卷太晚回家,結果在暗巷遇到幾個歹徒,那時江梵剛好經過救了我,我們就這樣認識了。」白以悠簡潔地表示。

    聽到她的說法,李老師顯然有些訝異地揚高了眉,似乎不相信江梵會做這種英雄救美的事。「原來如此。所以你應該是很感激他咯?」

    「是。」而且經過好一陣子相處,已經不只是感激了。

    「以悠,」李老師開始進入正題。「最近快要期末考試了,你有把握嗎?」

    「我會努力。」不太懂為什麼話題會跳到這裡來,她只好見招拆招。

    「老師聽說你最近都和江梵在一起,這樣你有時間讀書嗎?」李老師溫言勸著,「你的班導師說,上回數學小考你退步了十分,可見還是有影響的。你們還是學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讀書,友誼如果影響到功課,那就不好了。」

    白以悠控制住翻白眼的衝動。拿回數學考試,是老師出錯範圍,每個同學都考砸了,她的分數還是全班最高的呢!

    以為她默認了,李老師自以為是地繼續說道:「江梵在學校是出了名的頑劣難馴,名聲也差,老師已經拿他沒辦法了,可你不一樣,你成績好又懂事,跟他走得太近,只會打壞你在同學面前的形象,而且他都在外頭混到三更半夜,認識一些三教九流的人,老師們很怕你會受影響,所以,你最好和他保持適當距離。」

    聽到如此偏頗的言論,白以悠很是不悅,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為師者應當有教無類,然而這些老師根本都已放棄江梵,替他貼上標籤了,還自以為是為她好。過去因為她表現優秀,所以感覺不出學校對所謂問題學生的歧見,可是現在,她替江梵心疼。

    「老師,你們應該都知道江梵的背景吧?關於他的家庭?」沒有直接給一個肯定的答覆,她卻反問起老師。

    「他父親是富商江文清。」李老師皺眉。「有這麼富裕的家庭,他已經條件比別人都好了,可惜他的表現總是令人失望,三天兩頭曠課……」

    「老師,你錯了。」白以悠搖搖頭。「江梵他是一個人獨居在外,他父親根本不關心他,也不愛他,出了學費就不理他了。其他所有生活費,還有租房子的錢,都是江梵自己打工賺來的。」

    她看著李老師的眼眸中出現疑惑及訝異,又接著道:「你們認為他總是混到三更半夜,那是為了打工,只有那個時段的薪資較高,否則他不僅沒錢讀書,甚至連自己都養不起。」

    「這……」當面被反駁,李老師有些不自然的推推眼鏡,「老師倒是不知道這件事,每次問到他的家庭,他從不說明……」

    「因為你們對他已有了先入為主的成見,所以你們會相信他。」今天的談話,無疑令她對學校大失所望。「不過老師現在已經知道了,是不是請老師下回在管教他之前,試著由另一個角度去看他呢?」

    「當然。」李老師笑得勉強。白以悠口氣很平和,態度也算有禮貌,可是她就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學生的目光下,顯得很狼狽。

    「至於老師先前提到的問題,我和江梵是好朋友,我不認為他會對我有什麼不好的影響,這一點我會用期末成績證明給老師看。我相信學校的校規,並沒有反對學生正常來往吧?」

    「呃……」李老師語窒。

    「上課時間到了,我該回教室了,謝謝老師的指導。」白以悠起身鞠了個躬,走出這個令她難受的地方。

    她或許無力改變學校現實的態度,至少,她還能捍衛自己和他的友誼。


    期末考後,白以悠以全年級第一名的成績堵住了所有老師的嘴。

    她沒有告訴江梵她被老師約談的事,也沒有透露其他學生對她的指指點點,這種小困擾她自己還能解決。不過她發現最近他眉宇間時常顯露出疲憊,似乎工作不甚順心的樣子,可他不願說,她也只能在便當裡幫他多做一些提升精力的菜,希望他別累壞了。

    下課時間,她靜靜坐在窗邊,看著操場上玩樂的學生,身邊沒有人和她說話。剩一個星期就要放暑假,大家正處於興奮的狀態,但因為江梵的緣故,原本和同學就保持君子之交的她,現在卻是比水還淡了。

    「喂喂喂!大消息!」某位同學突然衝了進來,直嚷嚷著。「有警察到我們學校來了!」

    「警察?發生什麼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莫不被吸引過去,白以悠也不例外,只是她沒有表現的如旁人般興致勃勃。

    「聽說是三年級的江梵……」提到這個名字,發話的同學忍不住往白以悠那裡看一眼。「他好像打死人了,所以警察來找他,現在校長、主任老師,還有江梵的爸爸都在校長室……」

    「哇!打死人了?!」全班同學發出驚呼,有人不禁評論道:「早知道江梵一定會出事的啦……」

    「就是嘛!三年級的學長說,他下手可狠的呢!隔壁學校的老大現在都不敢惹我們學校的學生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白以悠猛地站起,清秀的臉龐上一片凝肅。

    「你們……」她冷冷地望了大家一眼。「沒有證據的事不要亂說。」

    語畢,也不管上課時間快到了,便踏出教室,快步往校長室跑去。

    江梵究竟在搞什麼?怎麼會惹上這樣麻煩的事?她相信他是個有分寸的人,更有他的人生目標,不可能讓自己毀在這種事情上。

    停在校長室門口,她人都還沒進去,裡頭傳出的聲音已經大到在外面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江同學,我們請你到警局,只是想瞭解一下你上個星期三凌晨的行蹤。因為連你工作的PUB店長都說,死者生前和你有過衝突。」這個陌生的聲音,聽語氣應該是警察。

    「江梵,你說句話啊!」這次開口的是老師,語氣很是沉重。「你不能老是沉默,這種態度根本於事無補。你如果真的殺了人,老師和學校都會盡力幫你的。」

    接著說話的是校長。「江梵,你連續翹了三天課,學校要幫你開脫都很難,你最近不是收斂很多了嗎?在幾天就要畢業了,怎麼又會……唉!江董事長,很抱歉我們沒有管好令郎,只是他的行為太過頑劣,學校實在很頭痛。而且他的犯罪行為不是在上學時間,我們也無能為力……」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該死的,你這個死小子丟盡了我的臉!現在連殺人你都敢了,早知道我幹嘛還浪費錢讓你讀什麼書?你那死要錢的媽沒教好你嗎?雜種就是雜種……」

    「我這雜種,很不辛有你一半的血緣,而我那死要錢的媽,八年前還來不及教我就死了。」江梵的聲音冷冷透出,「還有,我說過了,人不是我殺的。」

    門外的白以悠閉上了眼,一方面為學校師長對他的懷疑及虧待心寒,另一方面,更為親生父親對他的苛刻及暴力而心疼。

    只要他說沒做,就一定不是他,她相信他。

    「江同學,只要你願意協助我們調查……」

    警察才說到一半,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推開,裡頭的人全嚇了一跳。

    「白以悠?」校長先認出她,前天朝會他才頒獎給她。

    推門而入的白以悠淡淡地環視眾人一圈,校長、老師的表情是錯愕,穿著制服的警察則是納悶,至於那位神色嚴峻,看起來和江梵有些許相似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他的生父江文清。

    最後,她的眼神落在江梵身上,和他不羈卻又隱忍著憤怒的目光而對。

    「我願意協助調查。」她突然說,嚇壞了一干人等,連江梵的表情都由冷漠變為意外。

    「上個星期三凌晨,江梵和我在一起。」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出部分事實。「還有同學看到我從他家走出來。」

    「以悠……」江梵動容了,他第一次喚出她的名字,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相信你,江梵。」她深深地望入他的眼,她堅定的說。


    白以悠為江梵出頭的事,震驚了整個學校的學生。現在沒有人再懷疑他們兩人的「友誼」,原本就忌憚江梵惡名的學生們,現在連白以悠也離得遠遠地。

    而她挺身而出的結果,就是在江梵的案子還沒結案前,兩人先各被記了一支大過,理由是不正當交往,有辱校風。

    不過她顯然對這一切不為所動,她在意的,只有江梵的反應。

    過去對他的淡淡心動,早在長久的相處之中,不知不覺茁壯為再也忽視不了的情愫。她或許太衝動,可是年紀輕輕的她顧不了那麼多,傾心之後,只知道他是最重要的。

    只是,鬧出這麼大的事,她也忍不住酸他兩句。

    「想不到最後不是我去警局保你出來,而是和你一起從警局出來。」隔天晚上,她送來他的晚餐,看著他心事重重,便出言調侃,希望他放輕鬆些。

    「為什麼你不問人是不是我殺的?」這句話連警察都問了,他很意外她居然連提都不提。

    「就說已經相信你了,問這問題不是白問?」

    「小悠悠,」他勉強笑著搖頭。「你很傻。」幹嘛把自己拖下水。

    「你更傻吧!」她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連替自己辯解也不會。」

    「那些人已經在心裡替我定了罪,我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他難得正經起來,眼中帶著愧疚與不捨。「只是你這一幫我,馬上由資優生變成問題學生,還被記了一支大過。那些同學,一定會避你如蛇蠍……我不希望……」

    話都還沒說完,一枚抱枕從天而降,打得他滿頭包。

    「難道你又要因為這次的烏龍事件,裝作不認識我?」她高舉抱枕,一副再說就扁死他的狠樣。

    「不,我不會。」他淺淺地笑了,發現自己早已好依賴好依賴她。「因為我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至少還有你在我身邊,那就夠了。」

    這種笑容又讓白以悠心裡打了個突,什麼埋怨全化成了害臊。在他含笑凝視下,她就像被激怒的貓兒突然被馴服般,難為情地低下頭,可愛到了極點。

    這種動人的、青澀的嬌媚,幾乎讓沒嘗過溫柔滋味的將梵看直了眼。他怔怔地盯著她,腦中所想便不由自主從嘴巴說了出來,「你、你好漂亮……」

    「這還要你說嘛?」即便她從不炫耀自己外表,但也知道自己有多出色,校花可不是被叫假的。

    「而且好可愛……」他猶在怔愣之中。

    「你……幹嘛一直廢話?」她被瞧得渾身發熱,雪白肌膚泛起粉嫩的色澤。

    直到江梵發現自己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無暇的粉頰,才訕訕然收回手。那細膩的觸感著實令人回味,但他疑惑著自己為何心跳會突然加速起來。

    「你還沒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被捲進殺人案件的?」被他看惱了,她靦腆地岔開話題。

    「因為倒霉吧。」他揚眉抿唇,決定忽視方纔那一瞬間對她難以解釋的感覺。「那天和我打架的五個男人認輸後,比我先離開。後來我走到市場附近的時候,剛好遇到你,之後就跟你一起回家了,中間發生什麼事我也無從得知。」

    原本從警察那裡知道自己牽扯上了兇殺案,而且還是快兩個星期前的事,他完全莫名其妙,但進一步瞭解情況後,他很清楚這件事跟自己無關。

    「後來的事你已曉得了,那五個人裡帶頭的那個,中午被人發現亂刀砍死在後巷。」他打架從不用武器,更不可能殘忍到殺死一個人。

    「他們不相信我,我也不感到奇怪,反正在他們心中,我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學生。連那個聽說是我父親的人,也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先打我一巴掌。」他聳聳肩,言語諷然。「你也看到了,真不知道他既然不想浪費時間在雜種身上,還去學校做什麼。」

    「不要那樣說你自己!」她杏眼圓睜地瞪了他一眼。「他沒有瞧出你的優點,是他的遺憾。只要你願意去做,以後你的成就絕對不下於他。到時候他會後悔自己看走了眼!」

    她實在說不出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的話,因為連她都覺得江文清不是個好父親,但至少她還能提醒他,別壞胚子當習慣了,真把自己當壞胚子了。

    瞧她比他還憤慨,他忍不住笑了,緊繃一天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想不到你這麼瞧得起我,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他居然害她在學校受人非議,還得時時出入警局。「不過在這案子偵查期間,可能要委屈你了。」

    「我要是會怕,幾個月前就不理你了。」她明白他心裡仍多少存有內疚,可她的確是心甘情願的,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放心,」江梵在心裡下了決心,自信的目光閃爍。「我不會讓這段時間拖得太久的。!」


    五天後,就在放暑假的兩天前,殺人案宣告偵破。

    兇手是迷離PUB的店長,因為下班前喝了點酒,恰好遇上打架打輸的死者,他憑著酒意,嘲笑對方連個高中生都打不過,激怒了死者,於是兩人起了衝突,被害人便被身上習慣攜帶刀械防身的店主給誤殺了。

    等到就醒,店長才發現自己做了多麼可怕的事,於是靈機一動,把死者拖到其生前和江梵鬥毆的場地,做了一番佈置,試圖嫁禍給江梵。

    但他畢竟不是慣犯,棄屍嫁禍處理的破綻百出。在江梵分析出可能的嫌疑人後,他主動提出替警方查出兇手。於是他以自身為誘餌,套出店長的話,並假意威脅店主要將他殺人的事說出去,果然引誘對方上鉤。

    在店長試圖殺害江梵滅口時,警方適時出現,將他逮個正著,令他百口莫辯。

    為此,警方還頒了警民合作的感謝狀給江梵,可惜他一點也不屑,當校長慷慨激昂的致辭表揚時,他老兄蹺課讓朝會開了個大天窗。

    所有同學對他的位居態度,也轉為欽佩,幾乎將他捧成茂重高中傳奇人物。白以悠也莫名其妙沾光,變成協助不良少年改邪歸正的善良女孩。

    看透了師長們的虛偽,白以悠和江梵都淡然以對,然而冠在兩人身上的大過,因為沒有銷去的理由,反倒成了最大的諷刺。

    明天,學校就放假了。

    這代表著,白以悠再也沒辦法在學校裡遇到江梵。而且在丟了PUB的那個工作後,他即將搬家,因為他的第一志願,是新竹的X大,而他唯一考慮的科系,是運輸管理相關科系。

    他要和瞧不起他的江文清正面迎戰,即使那所學校入學門檻甚高,他卻一點也不擔心。

    他只是懶得讀書,若真要用功起來,無論如果都會達到目標。

    所以,這兩天或許是能見到他的最後機會了,拎著便當來到他家,用他的鑰匙開門,也可能都是最後一次。

    白以悠進了屋,恰好看到江梵正在用膠帶封箱,大部分的東西他都整理好了,只剩下搬不走的傢俱。

    「你來啦?」他抬起頭朝她朗朗一笑,迫不及待地拿過便當大吃。「天啊!我快餓死了,你真是我的天使啊!小悠悠!」

    「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吃我做的便當了。」因為明天他就要搬走了。白以悠的指尖撫過一個個裝滿回憶的紙箱,水眸裡盈滿離愁。

    「你真傻!我們仍是好朋友啊!」他知道她在感概什麼,雖然也是不捨,不過他相信兩人的友誼不會因為幾年的分離而影響。何況頂多一個小時車程,他們仍是常見面的。

    「江梵,你有沒有想過……」清脆的聲音變得憂鬱。「若我們不只是朋友呢?」

    「不然是什麼?」他沒有察覺她驟變的語氣,注意力全在便當上。

    「江梵,其實我……」她鼓起勇氣,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我喜歡你!」

    「你……」嘻笑的臉色轉為正經,江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然後不自然地乾笑。「你怎麼會喜歡我這種痞子,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嘛?」她認真地回望他,冷靜的態度裡埋著濃濃的緊張。「你有吸引人的一切特質,樂觀、正義,而且很體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堅持給我錢的原因嗎?這種喜歡的感覺,並不是一時衝動。」

    「小悠悠,」他顯得有些苦惱,「不要喜歡我,我不會是個好情人,當朋友不是很好嘛?」

    「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你?」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令她有些受傷。

    「因為我不相信什麼見鬼的愛情。」因為對象是她,他沒有任何隱瞞。「相信我,當朋友絕對比當情人來的長久。我媽以前和我爸也是愛到死去活來,到最後卻搞到為情自殺,彼此反目。所以,相信愛情的人都是傻瓜。」

    「可是你不是他們,你們的人生是不一樣的……」她認為他不該因此自我設限,更認為他對她更不是全無感覺,至少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

    「有時候,有些事一次就太多了,足夠造成難以彌補的遺憾。」他放下便當,露出一個淒涼的笑。「我媽生前就一直告訴我不要相信愛情,果然她最後就是為愛而死。」

    這抹笑震撼了白以悠,也打碎了她的希望。「所以,我們永遠不可能嘛?」第一次告白便慘遭滑鐵盧,若非個性上的沉穩使然,她真想掩面而逃。

    望進那雙像要落下水珠的盈盈雙眼,江梵硬著頭皮,試著用較婉轉的話拒絕。「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最瞭解我的人,這一點,一輩子都不會改變。我不希望我們以後變得像我爸媽那樣,愛情到了最後卻是翻臉以對。」

    可惜這不是她要的。不過,他的拒絕已經夠清楚了,她也不可能死纏爛打。

    發現他眼底的擔憂,她苦澀地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因此不理你的。」

    「呼!小悠悠,你嚇死我了。」像是判了死刑又被大赦一樣,他真的怕她會不想再見到他了。「其實像我這種壞胚子,搞不好還沒出社會就被抓去關了,和我在一起會很可憐的,何況,你長得這麼漂亮,若真要當我女朋友,以後光是打架就打不完了,你不會希望我那麼慘吧?」

    白以悠很想笑,他的玩笑是為了化解他的尷尬,可是嘴角越上揚,湧入眼眶中的液體越多。

    他的固執她很明白,想要化解他的心結難入登天,她不曉得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入他內心封閉的那一塊。

    「江梵,我能抱你一下嘛?」算是悼念自己夭折的愛戀。「就當時告別吧!你明天就要走了。」

    既然是這個理由,江梵放下心來,恢復了痞樣。「當然,能抱到校花,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榮幸。」

    這一回不用她主動,他上前將這個曾撩動他心的小人兒摟入懷中。不知為何她那泫然欲泣的笑容,竟讓他的心有些痛。

    淚水滴落在他的胸口,熱騰騰的,一下子便被布料吸去,不過她的告白烙在他心版的那塊痕跡,是再也去不掉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0:47

第四章
  
  十年能改變好多事,能使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變得穩重,也能使一個清純可人的少女變得成熟。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好的領導人,十年也足夠令一家企業茁壯、成長。
  
  在江梵大二那年,白以悠也考上了同一所學校,兩人再度當起學長學妹,他們的友情並沒有因一次感情的交錯而中斷,反而更加穩固,對江梵而言,白以悠幾乎成了他生命事可或缺的人。
  
  大三時,他號召了幾個同學,利用機車開設了新竹市區的快遞服務,白以悠則擔任他的萬能助理,由於服務迅速確實,很快有了固定的顧客。
  
  畢業後,他利用賺來的錢正式成立區域貨運公司,江慢慢的延伸事業觸角,六年後的今天,「悠飆物流公司」已成了台灣物流界小有名氣的公司,隱隱有趕上目前物流龍頭「大江物流」趨勢。
  
  這幾年,白以悠都陪在他身邊,當他熬夜想點子時,她會提供意見;她學的是財務金融,於是他的錢都是她在管;悠飆成立後,他當仁不讓地成了他的秘書。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便當,她從來不會忘了送。
  
  同樣地,江梵也幾乎和她的生活連在一起,她被男同學或男客戶糾纏不放,都是他來解圍;大四外婆進世時,她悲傷到哭不出來,後事全都是他協助處理的;晚上加班太晚,他也一定會送她到家。
  
  「悠……」晚間八點,悠飆物流大樓,江梵拖著疲累的身體,推開辦公室的門來到白以悠面前。「我快餓死了,有沒有吃的……」
  
  自從白以悠二十歲後,江梵便打趣道小女孩長大了,於是小悠悠成了簡潔有力的悠,他也能省兩滴口水。
  
  他所有的衣食住行她全都摻了一腳,尤其是非她煮的食物不吃,如果哪天她不理他了,他八成會死於營養不良。
  
  白以悠看看牆上的鐘,有些意外時間竟過得這麼快,不過在好幾次加班加過頭被她教訓後,他已經懂得稍稍節制,肚子餓會自動要東西吃。
  
  江梵這個人忙起來就是這樣,有興趣的事他會積極投入,廢寢忘食做到最好,就像這間悠飆物流公司。而他不在乎的事,別人再怎麼打罵批評,他就是不在乎,好比那間令人灰心的高中。
  
  「我幫你煮個面吧。」總裁室有個小廚房,那是當初設計辦公室時,江梵強力要求的,後來果然變成她專門替他煮東西的地方。
  
  兩人來到小廚房,裡頭的東西應有盡有,白以悠一邊燒水,一邊準備其他的食標兵,江梵則眼巴巴地在旁邊等,凝視著她美好的側臉。
  
  十年了……他看著她由小女孩變成小女人,青澀化為嫵媚,高中時就是校花的她,大學幾乎風靡全校男同學,直到入了職場追求者也沒少過,可他卻沒看過她和任何人約會,也沒見過她交過男朋友,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摘下她這朵花。
  
  不過明明是嬌媚的面容,卻在上大學後被她隱藏在一副玳瑁眼鏡下,雖然還是一樣漂亮,不過少了分我見猶憐的氣質,多了點古板。
  
  「悠,下班了,你的眼鏡可以拿下來了。」他帶是喜歡她原來的臉,那副眼鏡就像張面具,掩去了她所有的靈性,塑造也一個他不習慣的她。
  
  他好久好久沒有看到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眨呀眨地和他說話了。
  
  雙手正忙著切菜的白以悠淡淡地瞄他一眼,一點取下的意願都沒有,江梵心想反正她正忙著,便自動自發地幫她拿下那礙眼的眼鏡。
  
  將眼鏡收到口袋裡,他退後一步。「這樣才對嘛!漂亮多了……等一下!」
  
  他又伸物把她的髮束拿下,黑瀑似的長髮披瀉,他湊上前聞了一口清新的香氣,整顆大腦袋索性由身後靠在她肩上。
  
  「悠,我快累死了……明天可不可以蹺班?」明知這樣的問題會被她慘電,他還想看她薄目含嗔的俏模樣。
  
  「可以。」他的行程全在她腦袋裡,想也不想便沒好氣的回答,「反正明天只是全求運籌協會對台北港的落成進度會勘,它的幾個貨櫃碼頭還沒正式啟用前,你還有好一陣子可以拖,什麼都不瞭解也沒關係。」
  
  「所以我明天跟小楊桃還是小草莓約會好呢……」
  
  「小櫻桃,她離八里港口比較近。」
  
  「你真狠心。」也就是說,還是要去。
  
  為了搶得先機,在台北港貨櫃碼頭啟用前,他必須先評估那個點究竟適合拿來做倉儲,配銷還是物流,再加上與會人士都是同業的董座或專業經理人,人人虎視眈眈,所以這陣子簡直忙翻他了。江梵雙手搭上她纖細的腰肢,疲憊地閉上眼,果然只有和她在一起時,他才能全然地放鬆。
  
  這番動手動腳,毫無隔閡,幾乎已經像情侶般親匿了,他卻還是堅持著兩人純純的「友情」,平常在員工和一干女伴面前,他只能說是風趣幽默,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表現出賴皮的一面。
  
  遲鈍又固執的男人。白以悠在心裡歎口氣。
  
  「面好了。」她視若無睹背後靈的存在,反正聞到食物的香氣他自己會彈開。
  
  不出所料,江梵聽到這三個字,眼睛一亮立刻復活,急匆匆地將流理台上兩個海碗放到桌上,拿起其中較小的一碗就低頭猛吃。
  
  「喂!那碗是……」她的。白以悠好氣又好笑。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放棄將她養胖的念頭,可惜成效不彰,教他扼腕得很,於是他總是明裡暗裡要她多吃一些。
  
  不過人的容量是有限的,她走到他身邊坐下,持筷慢吞吞地吃將起來。
  
  十分鐘後,他的碗已見底,而她的碗公山谷只降低了四分之一水位。
  
  「我吃不下了。」她將剩下的推到他面前,但見江梵有些懊惱地撈起大部分的面,倒走一些湯,又把碗推回去。
  
  「這些吃完。」正好他是還沒吃飽,於是又再次大快朵頤。
  
  所有他會的反應都在白以悠的預估之中,所以他留給她的面,也恰巧是她吃得完的份量。兩人的互動模式幾乎都固定了,每天看著他一臉幸福吃著她做的料理,和他一起分食,竟成了她每天最快樂的時光。
  
  「好了,快點吃完我送你回家。」他滿足地咧開一嘴白牙。「你的門禁可是十點十分,再拖就來不及了。」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嘴裡咕噥著,她還是順著他的意,收拾她用畢的餐具,提起皮包隨著他離開。
  
  幾年來,他總是在這個時候送她回家,然後再開始他的夜生活,和高中時期他的打工如出一轍。有時候白以悠不免感歎,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時鐘上的十點十分,短針總是遙望著長針遠離。
  
  隔天一早,江梵帶著白以悠到台北港參加會勘,之後還有一場會餐,是為了讓廠商及政府單位聯絡感情。
  
  白以悠很盡責地跟在江梵身後,提醒他各家廠商的情資,讓他可以運用他八面玲瓏的手腕,在眾人間如魚得水的應對交際。
  
  「江總,你身邊這位美麗的小姐……」一名貨運公司的小開,從會勘一開始就相中了標緻的白以悠,趁機過來拾訕。
  
  「我的秘書。」瞧那傢伙流里流氣的,江梵只簡單介紹,不想透露太多。
  
  「秘書貴姓?」小開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直接進攻。
  
  「何總您好,敝姓白。」白以悠精密如電腦般的大腦一下子就記起這個人是誰,不過並非此人有什麼豐功偉業,而是他花天酒地的名聲遠播。
  
  「原來你認得我?」何總眼睛一亮,看來她對自己也不是沒注意嘛!「白秘書,今天下班後不知你有沒有空,可否請你和我……」
  
  「她沒空!」江梵粗聲粗氣的打斷他。
  
  「呃,江總,我問是白秘書,我想她可能有不同的回答……」
  
  「我說她沒空。」健臂一把摟住白以悠的纖腰,將她帶到自己懷中。「這樣你懂了嗎?」
  
  「這……」原來白秘書是江總的人啊……何總被江梵突來的那股氣勢震住,有些狼狽地道:「我懂了我懂了,那我就不打擾白秘書了。」
  
  何總話說完便垂頭喪氣地離去,江梵揚眉看著對方落荒而逃,沾沾自喜地正起邀功,低下頭,卻見到佳人皺起細眉的無奈表情。
  
  「怎麼了?我替你趕走一個登徒子不好嗎?」他不解。
  
  「我只是在想,你總是問我為什麼不交男朋友,可是你認為這個樣子……」刻意低頭望向他仍摟在她腰上的手,她的心情五味雜陳,「我還交得到男朋友嗎?」
  
  順著她的眼光往下看,江梵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種觸覺,一點也不想放手,更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她突然這麼說,興起了他的危機意識。
  
  難道,她喜歡何總那型的?
  
  「不行!」大手箍得更緊,「何總那種人,絕對不行!」
  
  「那要哪種人才行?」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要配得上你的話,至少要高大威猛……不行,威猛說不定會有暴力傾向,所以還是斯文有禮比較好,長想起碼也要我這麼帥,絕對不可以比我窮,名聲更要人人讚揚……」
  
  「那個如何?」纖手隨意指向不遠處一位外表斯文俊挺的男性,穿著淺工業區色的西裝,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而會到這裡餐敘的人非總字輩即董字輩,應該達得上他的要求。
  
  被她打了岔,江梵的聲音戛然而止,不敢想信她這麼快就相中目標了,江梵惡狠狠地望向她指的方向,看清那個男人後,赫然一震,不明所以地輕推了推了他。此時,那位被鎖定的斯文男人似乎也看到他們的打量,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你認識他嗎?」白以悠低聲問,難得這會場有她叫不出名字人來。
  
  「不認識。」江梵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那人終於來到眼前,像是存心拆江梵的台似的,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弟弟。」
  
  「這位先生,不要亂認親戚!」回應他的,是嗤之以鼻地一哼。
  
  弟弟?白以悠的腦袋瓜兒拚命轉著,又看了看江梵不善的表情,突然靈光一閃。「難道你是大江物流的江靖,江董事長?」也就是江梵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江靖投過去欣賞的一瞥。他處事一向低調,難得出席一次餐敘,這位小姐竟然聯想得到。「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江梵的秘書,白以悠。」她主動伸出玉手。
  
  江靖禮貌性地想要回握,卻被江梵一把打掉。「少套關係了!」
  
  不方便在人前卸他的面子,白以悠只能暗地裡捏他一把,然後給江靖一個抱歉的微笑。
  
  「無妨。」江靖很有風度地一笑置之。「你的悠飆物流很不錯,想不到你有這個能力。」
  
  「哼!我跟一些靠上一代庇陰的廢柴是不一樣的。!」江梵忍不住譏諷著已從江文清手中接班的他。
  
  「創業雖難,守成更是不易。」江靖也不是省油的燈。「否則大江貨運也不會變成大江物流了。」
  
  「我等著看它一江春水向東流的下場。」
  
  「真抱歉,我只聽過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要比詩詞,他這個喝洋墨水回來的不見得比高中差點被退學的人差。
  
  「江董事長!」江梵還想反嘲回去,但身旁的白以悠已看不下去這種幾乎幼稚的吵架。而且她發現,江靖這個人,似乎不像江文清那般討厭江梵。
  
  她朝著江靖笑了笑。「部長好像有什麼事要找你,我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那我就先離開了。」他挑興似地看了江梵一眼,便像來時一般優雅地離去。
  
  「悠……」江梵慍怒地看著他的背影。「那個人絕對不行!」
  
  「我餓了,只顧著說話,還沒吃什麼東西呢……」白以悠聽而不聞,逕自找食物去了。
  
  「悠,他絕對不行!」居然不理他?江梵只好使出拿手的纏功,黏在她身後。
  
  「吃什麼好呢?剛剛好像看到龍蝦……」
  
  「他不行不行不行……」
  
  離開會勘現場時已是近晚,江林開車載著白以悠回市區,嘴裡還不停地叨著。
  
  「悠,你千萬要離江靖遠一點!」由於她一直沒有給一個明確的答覆,江梵存著一種莫名的不安,就像自己最心愛的東西即將被搶走一樣。
  
  「他有什麼不好?」她淡淡地瞄過去。
  
  「從江家那地方出來的,會有什麼好東西?」他在心裡冷哼一聲。
  
  「你不也是從江家出來的?」她從不介意揭他瘡疤,畢竟先破而後立,他早就被訓練得刀槍不入了。
  
  「我……那不一樣!我只是被荼毒了四、五年,他可是從小被殘害到大,整個人都變態了。「對於自己及時逃出魔掌,他似乎還蠻得意的。
  
  「可是要找合適的男人,條件可是你提的。」她仍是那樣平靜,像是完全不受他影響。「你能說他不斯文有禮嗎?」
  
  「他……」確實,比起他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一上車就拆了領帶和袖扣,江靖可說是斯文到了極點。而有禮這方面,他這個打架打出名號的壞胚子,更是被比到了谷底。
  
  「還有什麼……」她回想方纔他說的話,「至少要有你這麼帥吧?你認為他沒有嗎?「
  
  「他怎麼可能有我這麼……」他有,雖然江梵很不想承認,但江靖長得真他媽的不錯,同一個工廠出品,品質會差多少?他再次語塞。
  
  「而堂堂大江物流的董事長,應該不會比悠飆的總裁窮太多吧?」她的這句話,很明顯就是諷刺了。
  
  「那也不完全是他賺來的……」理直氣壯的反駁,到現在已成了囁嚅。
  
  「最後你還說了……對,名聲要人人讚揚。」由於江靖行事低調,媒體甚少報道,白以悠也是第一次和他見面,怎麼也想不出他有什麼令人讚揚的地方。「這倒是沒聽說過……」
  
  「就是嘛!」終於逮到機會讓他扳回一城。「那傢伙做事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的,能有什麼好名聲。」
  
  「不過,」她再來一記回馬槍。「總比某個成天換女朋友,聲名狼藉的大總裁要好一點吧?」
  
  徹底被打敗。那位聲名狼藉的大總裁,分明就是在說他。不過江梵忍不住在心裡反駁,他也不是成天換女朋友,只是那些女人他沒有一個真正喜歡罷了。
  
  唉!在一干女朋友面前意氣風發的他,只要到她面前就變成毛毛蟲,誰叫他什麼把柄都在她手中,只要她不理他,他的天就會塌下來。
  
  「所以,這件事就討論到此。」她下了令他為之氣結的結論。
  
  「不會吧?你真的看上江靖那傢伙?」此時,江梵電話響了,他卻聽而不聞,執意要一個答案。「他真的不適合你,那樣子看起來就怪奸詐的,你不要……」
  
  「我會有分寸的,你快接電話吧。」她決定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我是江梵……小楊桃?今天晚上吃飯……好啊。不過我得先送我的秘書回家,所以會晚一點,好吧,待會見。」
  
  小楊桃?白以悠挑著眉,胸口像是被捶了一拳,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要去約會?」她冷靜地問。
  
  「嗯,晚一點。」他不甚在乎地回答。「我要先送你回家。」
  
  「你不怕那個小楊桃生氣?」有哪個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男人,總把另一個女人的事擺在前面?
  
  「氣就氣嘍!反正我會讓她消氣的。」
  
  瞧他說的跩不拉幾的,可他確實有那個辦法。白以悠心裡明白,那群女人只是他的障眼法,其實他一個也不愛,所以才會毫不在意。他只是想塑造出浪蕩子的形象、一方面氣死江文清,另一方面,他要證明就算是他這樣的「不肖子孫」,也能贏過他從小精心培栽的菁英接班人。
  
  「你不用送我回家了。」她微喟,指著前方路口。「你在那裡把我放下來就好,我想去呼個晚餐,買點東西。」
  
  「你確定?」他瞄了下車上時鐘,嗯,離十點十分還有好幾個小時。
  
  「我確定。」因為只要一想到他等會兒要去跟小楊桃約會,她就一點都不想再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江梵在路邊停下,讓她下車。在她關上門前,還不忘叮嚀道:「記得要早點回家,沒事不要外面亂晃。」
  
  「知道了!」
  
  關上門,白以悠看著車子揚長而去,盈盈的水眸裡漸漸蒙上霧氣,只是她一個眨眼,把那嗆到鼻頭的酸意硬生生壓抑下去。
  
  不知道是第幾次,她目送他去和另的女人約會。她和他一起共餐了無數次,卻只能羨慕那群能以女伴之名和他一起吃飯的女人,因為那種有情調、浪漫的晚餐約會,她和他從來沒有過。
  
  這世上大概沒幾個像她一樣的傻瓜,明知他只是逢場作戲,卻仍會為此感到心痛。
  
  走在熱鬧的街頭,白以悠目光無神的亂晃,似乎不管街上的人再多,都填不滿她內心的孤寂。
  
  仔細想想,在認識江梵後,她的人生就被他填滿了,無論做什麼事,走到哪裡,幾乎都有他的影子,她有多久沒有好好的只為自己做一頓飯,或買一件不會被江梵挑剔的性感洋裝?
  
  她突然有種衝動,一種改變自己的衝動,腦中猶在思考著該不該付諸行動時,背後傳來兩聲汽車喇叭聲。
  
  她定住,左右張望了一下,她走在人行道上,不可能擋到別人的車道。
  
  「白小姐?」一輛高級轎車開到她身旁,副駕駛室窗戶降下,一個溫醇的男聲喚著她。
  
  白以悠低身一看,坐在駕駛室外的人,是江靖。
  
  「需要送你一程嗎?」江靖溫和地道。
  
  「不用了,我只是隨便走走。」她客氣地拒絕。
  
  「那麼,我想你應該還沒吃飯吧?」眼鏡下的眸光溫暖,看不出有任何企圖,「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請白小姐一起用餐嗎?」
  
  「這……」她和他並不熟,中間更卡了個江梵,她猶豫著該不該答應他。
  
  「你放心,我不會和江梵搶人的,我保證純粹只是吃飯。」那個愚蠢弟弟對對她的佔有慾,他可是看得很清楚。「而且,你應該會想和我談談某個好多年都不開竅的傻蛋。」
  
  被他說得俏臉一熱,她其實也很想聽聽他會說什麼,於是依言坐上了車。
  
  江靖熟門熟路地載她來到某間意大利餐廳,各自點了餐,經過這段時間的交談,兩人間的互動已不再生疏,反而都相當欣賞對方的內涵與聰穎,甚至已經能直呼名字了。
  
  「以悠,如果不是知道你有多死心眼,我真想把你從江梵那裡挖角過來。」江靖感歎著上帝的不公平,怎麼這種傻瓜都有人愛,而他,卻是愛上一個傻瓜。
  
  「你對江梵的事情挺瞭解的。」她相當好奇他的心態。「你應該很討厭他才對。」
  
  「我承認,我調查過他。」嚴格說起來,他對這個弟弟的感覺很微妙,好惡難以名狀。「而且我一直到國一那年,父親突然接他回家,我才知道我有一個弟弟,我不知該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他不否認一開始心裡有些不爽,可是一直以為自己是獨生子的人,突然冒出一個弟弟,也不是沒有興奮,然而礙於母親的態度,他一直對江梵很冷淡,後來他出國唸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家之後,那個弟弟就不見了。
  
  他知道,明明是同一個父親,江梵對他這銜著金湯匙的公子哥很有意見,但他又何嘗不羨慕江梵的自我,能不顧慮他人目光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他把你當朋友,那麼,要討厭他很難。」她簡單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可惜他不可能把我當朋友。那麼明顯的敵意,要看不出來就跟他一樣傻了。」他自嘲地一哂,「倒是你陪他十年有了吧?你還要等他多久?」
  
  唇邊的淺笑漸漸凝結,白以悠有些招架不住這麼一針見血的問題。
  
  「你怎麼會認為我和他……」
  
  知道她難以啟口,江靖伸出一隻手止住她的話。「就算我不調查,事實也擺在眼前。今天的會勘太陽一起來,他馬上替你撐傘;餐敘時,你幾乎是和他交換著東西吃;還有,至少我就沒看過哪個上司會為下屬倒飲料布菜。其實對你有興趣的男人不少,但江梵和你的互動太親密,讓他們打了退堂鼓。」
  
  「我和他只是朋友……」她苦笑。
  
  「我怎麼就交不到這種朋友?以悠,以我旁觀者的立場來看,如果不是你們一直在騙自己,就是他太遲鈍。你說,答案是哪一種呢?」
  
  單憑一次見面,就能推測出她和江梵的情況,她不得不說江靖的確觀察入微。
  
  「或許都有嗎。」在聰明人的面前,似乎也很難偽裝。而且,她在他眼中看惡意。
  
  「你太死心眼了。有時候,男人不給他一點刺激是不會開竅門的。」銳目瞄到一個正朝他們走來的眼熟身影……似乎有好戲看了。
  
  白以悠輕歎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香肩突然被一雙大手搭上。
  
  「你不去買東西?」遠遠就看到和江靖交談的江梵,黑著一張臉來到他們桌邊。「居然買到這裡來了?」
  
  「我只是碰巧遇到以悠,和她聊聊天罷了。」江靖替她解釋。
  
  以悠?他們什麼時候熟到能直呼名字了?江梵表情陰霾地發現白以悠很自然,完全沒有被「捉包」的緊張。「悠,你不是說要和他保持距離?為什麼又和他在一起吃飯?」
  
  「我記得,我似乎沒有答應你什麼。」她淡淡的回應。
  
  「你……」被這麼一說,江梵才發現她真的沒有正面應允會遠離江靖。
  
  這下他氣急敗壞起來。「你寧可和我吵架,也要和他吃飯嗎?」
  
  「我沒有要和你吵架。」她微微搖頭,只要一牽扯到江家的人事物,他就開始暴走,變得蠻不講理。「我們真的只是單純吃飯,你想太多了。」
  
  「我只是保護你!」他不敢相信她居然附和江靖。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而且我懂得保護自己。」
  
  不行,她是他的!至少……至少不能被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人拐走!江梵乾脆抓住她的玉臂,想直接帶人走,卻先一步被江靖給阻攔。
  
  「我想,你能和女朋友出來吃飯,」江靖刻意瞄了眼江梵身後那個火辣尤物,「以悠應該也有她交朋友的自由吧?」
  
  白以悠這才發現小楊桃也跟了上來,瞧瞧人家那惹火的身材和性感的衣著,再對比自己正經八百的套裝,一種突生的悲哀襲上心頭。
  
  江靖說的對,她還要騙自己多久呢?如果江梵喜歡的女人是小楊桃這類型,那麼她白以悠總是聽他的話穿著保守衣服,門禁在十點十分,不能靠近別的男人。這又算什麼?
  
  「悠!」明知自己理虧,江梵仍是不放棄,把決定權交給她。「你跟我回去。」
  
  她一向很給他面子,甚少在外人面前違逆他,尤其這是他的最後通牒,她應該聽得出來。
  
  「你不用陪小楊桃嗎?」她的目光對上江梵身後表情不悅的女人。
  
  「把你送回家之後,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陪她。」
  
  這句回復讓白以悠的心涼了一半。既然他最後是陪著別的女人,又何必露出對她的佔有慾,難道他不知道這只令她更心酸?
  
  「江梵,我下車前是告訴你,我要先去吃晚餐,然後買點東西吧?」她可是沒騙他。「那麼我現在吃飽了,江靖,請問你等會兒有空嗎?」
  
  「靜侯差遣。」江靖朝江梵示威地一笑。
  
  「我想倚重一下你男人的眼光,就麻煩你陪我去買一件洋裝吧!」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1:07

第五章

    買、洋、裝?!

    他江梵的眼光會比那個偽君子差?她居然選擇叫江靖陪她去而拒絕了他的要求?

    這是第一次,他深深覺得他們的「友誼」受到很大的威脅,他越來越摸不透白以悠在想什麼了。

    想到她可能穿著各式各樣的衣裳在江靖面前搔首弄姿,展現他也沒見過的美麗風采,他就一肚子火,明明這些以前都是他的專利,她穿的衣服他都要好好審核的,現在居然被江靖搶了工作。

    這股鬱悶直到他進了公司,還持續燃燒著,走到秘書的座位旁,他停了步,仔仔細細地在白以悠的身上看了一圈。

    「你站起來。」他突然道。

    打字打到一半的白以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過在公司裡他最大,她還是聽話地起身。

    邊打量邊點頭,江梵又道:「現在轉一圈。」

    轉一圈?白以悠冷冷地瞥他一眼。「需不需要我乾脆來一段舞蹈助興?」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還當真點頭。

    不想理他,白以悠將他當成隱形人,坐下繼續忙她的工作。

    「悠。」看著她的衣著和以前一樣保守,他鬆了口氣。「你昨天真的跟江靖去買衣服了?」

    「嗯。」

    「沒有買什麼奇怪的款式吧?」問話間,不悅已隱現。

    「只買了一件削肩低胸的迷你裙洋裝,我覺得還不錯的。」

    「你居然穿削肩低胸的迷你裙洋裝在江靖面前晃?」他怒吼出聲,差點沒掀了屋頂。

    白以悠有些好笑地看著江梵額間青筋浮現,至少,這證明了她是個有能力影響他的「女人」,而不只是他一直強調的,一個不分性別的「朋友」。

    江梵頭一次有快要中風的感覺,就在他開口叫她銷毀那件衣服前,白以悠已經先搶去話頭。「江大總裁,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走到會議室,各部門經理都已經到齊,馬上就要開會了。」

    「你!」完全脫序演出的白以悠,簡直讓他氣炸了。可是看到她那平淡的表情,好像他多大驚小怪似的,教他想罵人也找不到借口。

    「你跟我去開會!」哼!反正和她爭辯,沒幾次說贏她,他生悶氣總行了吧!

    一分鐘後,江梵進了會議室,白以悠跟在他後頭進來,每位經理看到她都是一愣,明明這會議就不需要紀錄。

    眾人納悶之際,江梵臭著臉坐下,沉聲道:「會議開始,葉經理,你先報告!」

    「是。」看來今天老大心情不太好,業務部的葉經理戰戰兢兢地道:「柳川重工已經和大江物流解約,我們和他們新的合約今天一大早簽訂了,以後……」他劈哩啪啦地道出雙方約定。

    江梵沉吟了一下,「看來我們削價競爭的策略奏效了。不過這樣短期內的營收可能會減少,我們必須研擬出配套措施……方經理,對於法商福樂家大賣場的網絡物流企劃,進行到哪裡了?」

    「總裁,福樂家大賣場在全台共有七十五個據點,我們能與之配合的路線,除了本島,亦能有一星期兩次的離島配送,至於低溫冷凍車或大型貨櫃……」

    企劃部方淑文經理是一位明媚自信的女性,從進到悠颶的第一天,她就決心要追上帥氣的江梵。不過工作不到六個月,她就發現江梵對白以悠相當特別,雖然兩人從不承認是情侶關係,不過她認為一定沒那麼簡單。

    「聽起來似乎還不夠。」聽完方經理的報告,江梵皺起眉。「福樂家這個案子,別的物流公司也很有興趣,我們要盯緊一點。方經理,你今天下午把初步的企劃案先拿給白秘書,我有空再看。」

    「是。」為什麼不能直接交給他,要先給白以悠那女人?方淑文掩飾住氣憤,不快地頷首。

    最後,令人緊張的會議終於結束。江梵仍是拉長著臉,遞給白以悠一個「事情還沒完」的示意眼神,不情不願地被葉經理拉走。

    白以悠啼笑皆非地替他收拾了會議桌上的文件,準備帶回辦公室。然而方淑文卻在此時叫住她。

    「白秘書。」方淑文收起在江梵前才有的笑臉。「你為什麼也來開會?」

    面對這位新進經理的不友善,白以悠已經很習慣了,誰叫江梵是個萬人迷?反正她老在替江梵處理這些女人的事,內憂外患夾攻,早對這些攻擊麻木了。

    「你該去問總裁,為什麼他一定要我來開會。」雖然她平時作風並不強硬,並不代表她就會軟弱得任人欺負。「或許他一秒鐘沒看到我就會不安吧?」

    「我建議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在公司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誰。」哼!總是我黏著總裁,能看嗎?

    當初方淑文會從前公司跳槽到悠颶,為的就是江梵。然而過去因為績效好而受上級重視,也因小有姿色在舊公司炙手可熱的她,到這裡卻乏人問津,江梵對她和一般員工一樣,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白以悠的存在,也不過是長得漂亮了點,資歷比她在悠颶深,卻老是板著臉跩得二五八萬似的。方淑文在心裡冷哼,瞧她打扮成那副古板的樣子,八成是個老處女!

    「我很清楚我自己是總裁秘書,直接聽令於總裁,所以既然這是總裁的命令,我就得跟著來。」白以悠無所謂地笑了笑。「老實說,我還嫌累呢!不如你去替我和總裁說說,建議他下回自己來開會如何?」

    在方淑文心裡,這無疑是種炫耀,冷哼一聲,她抱起資料離去。

    白以悠看著她的背影,只能苦笑。

    「江梵,你真會替我找麻煩啊!」

    度過了一個上司陰陽怪氣的早晨,江梵還和白以悠賭氣不吃中飯,下午大夥兒期待總裁情緒會好一點時,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白以悠從電話裡聽到櫃檯小姐的通報,眉頭又皺了起來。

    「大江物流的前任董事長……你是說江文清董事長?」對於這個訪客,拒絕也不是,讓江梵接見更不是,她只有歎息。「我請助理下去接他上來。」

    江文清親自來見江梵的次數,她用手指頭都數的出來,而且沒一件好事。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悠颶物流成立時,他特地跑來痛罵江梵;之後只要他來,往往都是因為悠颶物流可能又搶走大江物流的某某大案子,專門來罵人的,像這次,八成是為了剛才會議上的柳川重工。

    對此,她著實替江梵感到不平。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他能決定的,卻要背負著上一代的恩怨。一樣是兒子,江靖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寶,而他卻連根草都不如。

    「總裁,」她按下內線,話語有些猶豫。「你父親來找你,要見面嗎?」

    電話那端的人沒有回應,但她聽見了他沉重的呼吸。「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可以幫你拒絕……」

    「讓他來。」江梵的口氣冰冷,「反正我大概也猜得到他想說什麼,那個沒創意的老頭,只有在江靖搶輸我時會特地來發飆,我倒想聽聽看他能創造什麼罵人的新詞。」

    十分鐘後,助理小姐領著面容嚴肅的江文清進來。見到白以悠,他只在鼻腔冷哼一聲,壓根就看不起這個從好幾年前,就跟江梵那不肖子混在一起的女人。

    「江董事長,請進。」她敲了敲江梵辦公室的門,將江文清請進去裡頭坐好,然後有些擔心地偷覷了眼散發出森森寒氣的江梵,才退出門外。

    辦公室裡,父子倆面如寒霜地對視,最後,江梵先沉不住氣。

    「江老董事長光臨敝公司不知有何貴幹?」今天心情已經很差,這臭老頭又來插一腳,分明是嫌他不夠煩。

    「你還敢說?」江文清拍了下桌子,「你為什麼遊說柳川重工解約?你知不知道他們跟大江合作好幾年了,這一解約,我們要損失多少!」

    「在商言商,勝敗乃兵家常事,大江的價碼太高,自然會被淘汰掉。」雖然相當諷刺,他說的卻是事實。「怎麼,江靖去跟你哭訴了嗎?叫他保重點,我的案子被大江拿去時,也沒像他那麼窩囊。」

    「還需要他來跟我說嗎?你這混球做什麼我都知道!」瞧他一點都不受教,一副擺明就是要跟大江扛上的樣子,江文清氣得面紅耳赤。

    「哦?我做了什麼?」江梵冷笑,「你是調查到我昨天晚上和小楊桃在一起,還是前天跟小草莓那一夜?噢不,應該是上星期跟小蘋果……」

    「荒唐!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高中時連人都敢殺,瞧你現在墮落成什麼德性?」雖然後來知道高中那檔事是誤會一場,但江文清仍耿耿於懷江梵讓他丟了臉。他越說越氣,起身上前,隔著桌子就要動手揮下。

    「怎麼?你又想打人了?聽見江靖那個高材生輸給我這個浪蕩子,心裡很不爽對吧?」伸手截住將要落下的巴掌,他再也不是高中時的傻小子,不會傻傻地再讓江文清得逞,反正他對這個父親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以前你也是甩巴掌,現在還是這招。老頭,你有沒有新一點的把戲?」

    「我只恨我當初怎麼沒有在你出生時……」

    「就捏死我,對嗎?」這些話他聽了幾百遍,幾乎都會背了。「老頭,這句話過時很久了,現在大都說『當初怎麼沒把你射在牆壁上』,如果大江物流像你這麼守舊的話,我看接下來法商福樂家的案子,你們大概也沒啥希望。」

    「你連這個案子也要搶?」江文清恨恨地將手抽回。

    「這不是搶,是公平競爭。」他吊兒郎當地撇唇,「你如果怕輸,可以叫江靖先夾著尾巴逃跑,我保證不會笑他。」

    「你該死!」瞧他處處針對大兒子,不知長幼有序,一點禮儀規矩都沒有,江文清打不到他,便衝動地拿起桌上的電話機,想朝他砸過去。

    叩!叩!白以悠適時敲門進來,她手上端著托盤和兩杯茶,目擊了這一幕。

    「江董事長,請喝茶。」她視而不見地走到兩人之間,隔開江文清可能攻擊到江梵的路線,天知道她刻意不關辦公室的門,只輕輕靠上,在外頭偷聽了好一陣子,才抓准這個時機進來。

    「你出去!」江文清放下電話,朝她怒喝。

    「總裁,需要我出去嗎?」她的態度很明確,她只聽江梵的。

    「不,這麼精彩的殺子人倫大悲劇,你怎能錯過?要是我不小心被砸死,記得幫我報警啊!」江梵望著江文清,臉上的微笑沒有任何溫度,「白秘書,我那杯茶就給你喝好了,你就當看電影,需不需要去買兩根香腸或一桶爆米花助興?」

    「孽子!孽子!」氣得混身發抖,江文清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還大力摔上了門。

    原應是戰勝的江梵,看來則疲憊無比,白以悠只是待在一旁,卻幾乎感受到他那鑽入骨髓的憤恨。

    「你先出去吧。」現在,他只想一個人好好地舔舐傷口。

    白以悠知道現在不是打擾他的好時候,便把空間留給他,替他帶上了門。

    在悠颶物流,沒有人知道江文清和江梵的關係,員工們頂多只察覺公司和大江物流交惡,因此這變成了江梵和白以悠共同的秘密。

    可是他們卻沒發現,在今天的這場鬧劇中,有個在一旁窺視的人,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之後,江梵再沒從辦公室裡出來過。雖然兩人仍在鬥氣之中,可是瞧見他這副模樣,白以悠亦是很不好受。

    想到他為了和她賭氣不吃午餐,下午又和江文清大吵一架,現在都過下班時間了,肯定元氣大傷,白以悠走進小廚房,替他做了一份牛肉熗飯,再倒了碗他最愛喝的仙草蜜,替他退退火。

    不在上班時間,她也不必拘禮,推了門就進辦公室,一眼就看見他雙手扶著頭靠在桌上,頭髮抓得亂七八糟。

    無聲地走上前,將熗飯和甜品放在他桌上,她輕拍他的肩。「吃點東西吧。」這時候,她知道他會需要她。

    「悠,」悶悶的聲音傳出,「我真是一個那麼糟的兒子嗎?」

    「沒錯。」她的回答乾淨利落,讓他更悶了。

    「可是,江文清也不是個好父親。」意思就是,兩個半斤八兩。

    頹廢在桌前的男人一頓,赫然低聲大笑起來,笑得幾乎要流出眼淚。「你真是狠心的女人啊!早知你就是冷面毒舌派的始祖,我還期待你會安慰我。」

    「你這笑面毒舌派的掌門也沒比我好多少。」她將熗飯往前一推,「快吃,你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江梵抬頭,望入她溫柔的水眸,不知為什麼那目光中傳遞的溫暖,竟讓他有些鼻酸。

    他站起身,朝她揮揮手,「悠,你過來一下。」

    雖不解他的行為,不過白以悠還是走了過去。但還沒到他眼前,一隻大手已攬了過來,先是拿下她的玳瑁眼鏡,然後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那喪氣的俊容也埋在她肩頸之間。

    「真好,只有你能給我這種舒服的感覺。」一種柔軟又安心的舒服感覺。

    「你那群波濤洶湧的水果軍團,隨便哪個抱起來都能讓你很舒服吧!」嘴上說得酸溜溜,但玉手還是搭上他的背,像在呵護孩子般地輕拍著他。

    「水果軍團?」他愣住想了一想,是指小楊桃和小草莓她們?「不一樣,你和她們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尺寸小多了。」偏這男人愛的就是海咪咪,害她只能飲恨。

    江梵只覺啼笑皆非,一肚子的悶氣都被她打散了。「我指的不一樣並非是說你比較小,而是……」接收到她的杏眼圓睜,他連忙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其實也沒那麼小……」

    越說越氣人,她輕輕地掙開他。「小你還那麼愛抱?去吃飯,我不理你了!」

    「我偏要抱!」牛脾氣一來,他又將她抓回懷中,一顆頭還故意在她頸窩間磨蹭。「悠,你看江老頭今天那樣欺負我,那個江靖一定在背後搧風點火,你不要理那種人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1:15

「其實……」白以悠猶豫著該怎麼說。「我覺得江靖不是那麼糟糕的人,他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才跟他吃一頓飯,你一顆心全偏到他那裡去了?」越來越懷疑她真的看上了江靖,他的手越摟越緊,像是這樣就可以困住她的心。

    「你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你能養一個水果軍團,難道我就不能交一個異性朋友?」

    「那好,我解散那個水裡軍團,」他滿不在乎地道,反正依他的魅力,隨時可以再養一個新品種的水果。「所以你也不准和江靖交朋友。」

    見他又開始鬧彆扭,她停下了拍拂的動作,將他的大頭從自己頸間「拔」出來,而後定定地望著他的眼,表示她接下來的話,十分認真。

    「江梵,你和江靖真正相處過多久?」

    她知道他一直想證明自己比江靖強,是為了讓看不起他的江家人跌破眼鏡,但這何嘗不是一種對親情的變相渴求?

    依江文清對他根深柢固的偏見,要他改變態度善待江梵,或許難如登天,可是江靖就不同了,他對江梵並沒有很深的敵意,甚至在稱呼「傻弟弟」時,也比較像是無奈下的調倪。

    她希望他能早日擺脫這種心結,這樣他才能真正快樂起來,而他們的愛情,也才可能會有一絲絲轉機。

    「那傢伙陰陽怪氣的,對人愛理不理,我十歲搬進江家,十五歲搬出去自立,這五年間和他說的話,兩隻手都數得出來。」他不屑地撇撇嘴。「那裡他已經高中畢業了,或許根本不想理我這種小毛頭也說不定。」

    「但至少,他並沒有對你表現出惡意,不是嗎?」

    「難道我需要為此謝主隆恩?」

    「你不要提到江家就這麼偏激。我只是認為,江靖其實人不錯,你可以和他相處看看,或許……」

    「你不要再說了,任何關於江靖的事我都不想聽。」惱火地坐下,他極度不悅她明知江靖是死對頭,仍執意和他來往。

    「江梵……」她難得對他這麼沒轍。

    他不再理她,回到自己座位上抓起湯匙大口猛吃,那盤熗飯及甜品成了他洩憤的工具。

    「總之,你以後不准和江靖私下見面,也不准再提他的事!」

    白以悠有一種感覺,她和江梵似乎越來越不可能兜成一塊了。

    他堅持著兩人的友誼,在心靈上依靠她,卻把她最想要的愛情,博愛的分給別的女人;而她,表面上強勢,事實上卻總是被他吃得死死的,連交個朋友都要顧慮他的心情。

    他一直想拿下她的眼鏡,可是他不知道這是她不得已的偽裝,因為她的眼洩露了太多對他的感情,他一定會發現,一定會逃避,她只能把所有的情緒壓抑在鏡片後,才能毫無顧忌的直視他。

    過去她總是因為他的無賴甚或撒嬌,而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這次,她想按照直覺的心意走一次。

    於是她主動找了江靖,兩人仍約在上次吃飯的意大利餐廳裡。

    「我父親找上江梵?」聽完她的形容,江靖雖然外表仍是冷靜,但上揚的尾音洩露了他的詫異。

    「沒錯,還狠狠罵了他一頓,因為柳川重工那個案子。」她順帶把這幾年江梵和江文清交惡的情形敘述一遍。

    「我不知道我父親會做這種事。」難怪江梵要那麼恨他了,江靖苦笑。「柳川重工那個案子會丟,我早有心理準備,因為我們的發展方向漸漸不適合和他們合作了,所以我叫業務不准降價。」

    「所以那個案子是……」白以悠著實嚇了一跳,這是江靖故意放水給江梵的?畢竟是同一個業界的人,悠颶的業務導向適合柳川重工的案子,江靖不可能不知道。

    「江梵很有本事,他不搶,別人也會搶,所以柳川重工是他憑本事拿到的。」江靖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發現你叫他傻弟弟,真是叫對了。」她淺淺一笑,其實這個哥哥,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滿在乎那個弟弟的。

    「我猜,江梵對江家的心結,除了我爸,應該主要是因為他母親吧。」像他,當年冷淡弟弟的原因,也是因為母親。

    「是啊,當年他母親生下他後,你父親就對他們不聞不問,他母親因為太愛他,才會自殺死亡……」

    「等等,這似乎和我瞭解的版本不一樣。」江靖聽完她的敘述,大皺其眉。

    「難道不是這樣嗎?就是因為他母親的影響,江梵不敢愛人,每個女朋友都只是玩玩。」所以她才會一再地看著他的背影離去,然後一次次的心痛。

    「我不否認我父親的狠心,不過當年江梵他母親接近我父親就是有企圖的。她生下江梵後,一次次以兒子之名向我父親勒索,後來我父親給她一大筆錢簽下拒絕往來的切結書,她才安分了一陣子。」

    當年他知道這件事時,對於那女人及父親的態度都很反感。「但等她錢花完了,又來纏我父親,不斷以死要脅,忍無可忍之下,我父親決定不理會她,結果她就弄假成真,真的自殺成功了。」

    「怎麼會……」白以悠震驚了,原來江梵從小到大都活在母親的謊言裡,他的父母之間根本沒有愛情,而他,只是被母親利用來威脅生父的棋子!

    摘下金框眼鏡,江靖揉揉眉心後又戴上。「這也是我父親很討厭江梵的原因,他認為那女人教出來的孩子,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恕我直言,你父親他……真的很過分!」想到江文清從來沒好好疼愛過江梵,她就替他感到難過。「江梵母親的行為,不是江梵能控制的,他當年也不過是個孩子,卻要被強迫長大,捲入大人的恩怨情仇,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一番成就,卻仍是得不到任何認同……」

    感覺氣氛直直往下沉,江靖突然輕聲一笑。「你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同情他。柳川重工的事我沒話說,不過接下來法商福樂家的案子,我絕不會手軟。」

    見他適時轉移話題,白以悠也笑了。「你放心,雖然悠颶物流規模還差大江一截,不過江梵真要拼起來,也未必會輸你。何況,我也會盡全力幫他,兩個臭皮匠,說不定就勝過你這個諸葛亮!」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朝她舉杯,江靖突然很期待接下來的交手。

    隔天,白以悠一踏入公司,就看到已經來的同事們,用著奇異的眼光看她。

    那是一種……帶著打探及擔憂的目光,令她不太舒服,不過也或許是她多心了,於是她一如往常地走到秘書室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開電腦。

    還沒開始工作,方淑文走了進來,門還故意沒有關上。

    「你還好意思來上班啊?」她的笑容帶著惡意。

    「我為什麼不好意思?」白以悠反問,不經意瞄到門外,發現有一群人站在外面,拉長了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

    「你要不要先收收郵件,就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刻意放大了音量,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白以悠從容不迫地打開收信軟體,沒多久就看見一封標題疑似黑函的信,收件者是公司所有人。

    信件內含一張照片,那是昨夜她和江靖共餐的照片,不知道是誰會拍下這種令人誤會的照片,還特地用文字說明了江靖大江董事長的身份,並暗示兩人間有不當的利益輸送。

    會選擇公開場合用餐,就代表她問心無愧,只是拍照者其心可議,令她攢起秀眉。

    「白秘書,我昨天才把福樂家的企劃草案送到你這裡,你晚上立刻就和我們的死對頭大江董事長江靖吃飯,還真巧啊?」

    「沒有證據的事,勸你別亂說話。」白以悠淡淡地道。

    「否則,你拿出那份企劃呀!」

    「我已經送到總裁手上。」

    「這麼剛好?」

    方淑文的質疑,引起了門外一群員工的議論紛紛,突然一道質疑的聲音由眾人背後傳進辦公室裡,所有喧嘩瞬間停止。

    「一大早不上班,你們擠在秘書室前面幹什麼?」江梵不太高興地看著失序的員工們,嚴格說起來,他這幾天一直沒高興過。

    「總裁,」方淑文等的就是這時候,她伸手拉了江梵進來。「大家是在談論白秘書昨晚做的好事呢!」

    「哦?」他納悶轉向白以悠,「你做了什麼好事?」

    白以悠不想隨著方淑文起舞,便動起鼠標想把那封無聊的信刪掉,方淑文眼尖地用力抓住她的手。「想湮滅證據?總裁,你快過來看,這就是白秘書做的好事!」

    還沒弄清楚她們究竟在搞什麼,江梵先是拉開了方淑文緊抓白以悠的手,不悅地發現她白皙的手腕紅了一圈。他狠狠瞪了方淑文一眼後,才看向電腦。

    「這是……」看見那張照片,他沉了臉色。「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昨天晚上。」方淑文得意地笑,終於讓她捉到白以悠的把柄。「她才拿到福樂家的企劃,就急著去通風報信呢!」

    「為什麼你又背著我去見他?」江梵才不管什麼通風報信,他在意的只是她居然又私下和江靖見面。

    「難道你也懷疑我嗎?」誰都可以不信任她,就是他不行!

    「我還能懷疑你什麼?只是一個沒見幾次面的人,你卻為了他一再和我唱反調,還被人拍成照片傳黑函……」他失去理智地大吼,「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他,愛上他了?!」

    「江梵!」白以悠也生氣了,按捺住心中的委屈,厲色問道:「你真這麼想?」

    「否則你希望我幫你找什麼借口?」第一次,他把對江家人的尖銳用在她身上。因為他不敢相信她會被江靖迷住,而且因此寧可違背他的期望。

    「你混蛋!」顧不得一群員工在場,她氣得快哭出來,忍不住就罵了他,「你以為我會去見江靖是為了什麼?而且,你明明就知道我……知道我……」

    他明明就知道她愛的是他,她心裡只有他,這幾年他的裝傻忽略她都可以體諒,但是他今天卻質疑她的心意,等於在她赤裸裸的愛情上割了一刀。

    「你什麼都搞不清楚,就和一群人站在一起指責我,你口口聲聲的友誼,就這麼點價值嗎?」她推開他,硬是把眼淚吞回肚子裡,目光冷冽地瞪向方淑文。

    「至於你,嗢以為我不知道這封信是誰寄的,你可以問問江梵企劃書在不在他那裡,等福樂家的案子結束,即使是找來江靖,我也會證明我的清白!」

    語畢,她拿起皮包就要往外走,卻被江梵攔住。

    「你要去哪裡?我話還沒說完!」她的失控令他心驚,只知道現在絕不能讓她消失眼前。

    他是嫉妒,是不甘心,才會說出那麼沒大腦的話。但他也只是想隔離她和江靖,並非是真的質疑,她不能抱著誤解離開。

    「可是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今天要請假!」語畢,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令人失望的地方。

    眼睜睜地看著她走掉,江梵憤怒地往桌上一搥,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有方淑文大膽地靠了過去。

    「總裁,白秘書走了就代表她心虛,你不要那麼生氣……」

    「你又知道我在氣什麼?」他冷冷地瞪向所有人,「你們給我聽好了,白秘書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出賣公司的事!這次黑函事件我會徹查!」

    「可是……」方淑文不服氣,「總裁您就這麼相信她嗎?明明就有照片證明她一收到企劃案馬上就跟江靖見面……」

    「我早就知道她認識江靖了!她還認識一堆大老闆,我認識的人可能都還沒她認識的多。要出賣公司,她早八百年前就可以把公司搞垮!」

    雖然心裡仍氣她,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他必須替她解釋清楚。「你們以為公司為什麼叫悠颶?這是從她的名字來的靈感,沒有她,連這家公司也沒有!」

    原來公司背後還有故事,看來白秘書真有點門道。這下所有人都聽得冷汗涔涔,方淑文更是臉上忽青忽白。

    江梵沒有進辦公室,反而走向門口準備追回白以悠。然而在離開前,他回頭撂下最後一句狠話——

    「最後再警告你們一句,要再發生一次這種事,即使把你們全部辭掉,公司倒閉,我也不會再讓她受這種侮辱!」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1:56

第六章
  
  打第一通電話給白以悠時,手機拒接,打了第二通電話,手機已經開機了。
  
  江梵急得將手機往副駕駛座上摔,一路開車急駛到白以悠的家門口,停妥車後,他坐立不安地站在她家門口等,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與其滿街亂找,不如守株待兔。
  
  沒等太久,巷子那頭遠遠走來她窈窕的身影,江梵一見到她,馬上迎了上去。
  
  「你哭了?」看清了她紅腫的眼,猶如雷擊般打中他,令他手足無措起來。「天哪,你在哭什麼?」
  
  「我才沒有哭。」她吸吸鼻子別過頭,繼續往前走,低頭拿出鑰匙開門。
  
  「你眼睛鼻子紅成這樣,怎麼可能沒有?」他跟著她進屋,門一關上,他便將她扳過身,緊緊擁入懷中。「你是要我心疼死嗎?」
  
  「你也會為我心疼嗎?」這一路流的淚水,都是她對他無法道出的感情,但他永遠不會懂。
  
  「廢話!你以為我追過來做什麼?就是怕你誤會我呀!」他急急忙忙地解釋。
  
  就怕晚了一秒,她的水龍頭又打開了。
  
  「你要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懷疑你,只有我不會!我雖氣你去見江靖,但我也相信你絕不可能出賣公司。黑函的事我一定替你查清楚,還你一個公道!」
  
  「誰寄的黑函已經很明顯了,你看不出來嗎?」她幽幽地道。
  
  「誰?」回想著方才眾人的態度,難道是……「你是說方……」
  
  「廢話。不過你不適合和她撕破臉,畢竟她工作效率不錯。職場上本來就是這樣,我自己會證明我的清白,不用你來插手。」白以悠咬著下唇,微惱自己在這麼委屈的時候,仍犯賤地替他著想。
  
  「你……不管如何,若你被人欺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想再看你這麼難過了。」掏遍了身上沒有一張面紙,他只能草草地用袖口替她拭去淚痕。
  
  「我才不是為了這種事難過。」撥開他的手,她悶著聲埋怨。「而且會欺負我的,從頭到尾還不是只有你!」
  
  「我?」摸不著頭腦的他,有些無辜。
  
  「難道不是?你居然認為我和江靖吃兩頓飯,就會喜歡上他、愛上他,我的愛情在你眼中是這麼廉價嗎?」說起來仍是生氣,她不悅地推開他。
  
  「對不起,我只是急了……」原來,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他也說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光是聽到她跟江靖在一起,所有的理智都不翼而飛,只是處心積慮地想分開他們。
  
  「你應該知道,這十年來,我的心意從沒變過。」她忍不住大聲地控訴著他的盲目。
  
  江梵心中一動,她的心意沒有改變,指的可是十年前的告白?他刻意遺忘、忽視了這麼多年,原以為會隨時間淡去,想不到竟一直存在她心裡?
  
  可是,他能給她一切,就是無法給她愛情。愛情是不能相信的,情侶一旦分手就會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他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未來,所以遠距離愛情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是啊!」對於她的執著,他只能裝傻,雖然他笑得連自己都覺得僵硬。「這十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會擔心你被江靖那傢伙騙了。我只是太關心你了,才會一時昏了頭,你會原諒我的吧……」
  
  隨著他的話語,白以悠好不容易收回的淚,再度盈眶。她忽然覺得,她十年來的堅持,就像個傻瓜一樣,似乎只要他不給她最後一擊,她是能騙自己到天荒地老,以為他們的愛情是有可能的。
  
  她怎麼聽不出他的逃避?怎麼不明白他的頑固?明明兩人間情感的張力十足,他卻硬是要解釋成友情,然後用她對他的愛牽絆住她。
  
  他怎麼能這麼自私?怎麼能!
  
  「你怎麼又哭了?」江梵幾乎要跪下來哀求她別再落淚,這簡直是在凌遲他的心。
  
  「你不要理我!」她抽了張面紙,擦乾控制不住的淚。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我從來沒有看你哭成這樣過……」他有種一切都是他的錯的感覺。在他印象中,她永遠是那麼冷靜,那麼淡然,今天頭一次見到她失控,那落下的淚水竟有如此大的擊傷力,滴滴都像在腐蝕他的心。
  
  「我唱歌給你聽?還是跳舞給你看?你喜歡穿衣版的還是脫衣版的?要不,雖然吞劍跳火圈有些難度,只要你別再哭,我會努力試試看……」說真的,只要能停下她的淚,他可以付出一切。
  
  聽聽這些渾話,分明就是想逗她笑,而那著急的表情,也說明了他的在乎。心酸到了極點的白以悠不爭氣地噗哧一笑,輸給了他耍賴的功力。
  
  「會笑就好,真是被你嚇死了。我的悠,要笑起來才漂亮嘛!」他大手又攬住她,像抱個孩子般搖呀搖地,力道放得剛剛好,珍惜至極,彷彿她是他懷裡最重要的寶貝。
  
  白以悠閉上眼,感受被他的體溫包圍的溫馨及感動。算了,就先這樣吧,至少她還是「他的悠」,再讓她騙自己一陣子,一陣子就好……
  
  即使有江梵在公司的背書,自尊心甚強的白以悠,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決定拼了命也要幫悠颺物流把法商福樂家的案子拿下來。
  
  她不僅緊盯這個案子的進度,負責整合及過濾各相關部門上呈的資訊,還會幫忙收集資料,在案子遇到瓶頸時,也會主動提供意見。她甚至天天加班,分析所有競爭公司的屬性及優劣點,力求做出一份最完美的企畫案。
  
  相關部門的人都很感激她,江梵更是感動得差點沒痛哭流涕,因為最後到他手上的文件,幾乎都不需要再修改。唯獨企畫部經理方淑文,對她百般挑剔,甚至明嘲暗諷她在作戲,不過白以悠一概當做耳旁風,反正只要企畫部的工作有在進度內,她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她頻頻加班的這陣子,江梵也跟著可憐。好幾次她都要他先下班,但他非得堅持陪她到最後。在十點十分前把她送回家,而且這期間還不忘叫她一定要挪個一小時出來煮晚餐給他吃,否則他會餓死。
  
  她知道,那是他怕她工作過頭不吃東西的借口,而她,竟也為這一點小小的關心而感到甜蜜。
  
  「白秘書,」一位送文件的小妹不叫了她一聲,「我替企畫部送文件來。」
  
  「放著吧。」目光由總裁辦公室緊閉的門上拉回,突然看到打工小妹仍站在原地,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白以悠納悶地問。
  
  「白秘書,那個……」小妹不一臉八卦,又帶著點興奮。「聽說你和總裁私底下是交往中的情侶,是真的嗎?」
  
  情侶?白以悠愣了一下,沒有直接回復。「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大家都這麼說啊!」幾乎要比手劃腳起來,小妹唱作俱佳地說明,「你因為黑函請假那天,總裁把所有人都訓了一頓,還說要徹查那件事,絕不能讓你受侮辱,最後馬上跑出去追你,班也不上了呢!」
  
  年輕女孩的眼中充滿愛心。「真是太帥氣了!他真的很愛你吧?要是我男朋友也這麼維護我,我一定嫁給他!」
  
  「我和總裁不是那種關係。」她淡淡地解釋。
  
  「怎麼可能?他成立的公司,都拿你的名字來用,明明就很愛你嘛!」小妹一臉不以為然。
  
  聽到大夥兒的誤解,白以悠也只能苦笑。她也多麼希望他們的猜測是真的,可惜江梵從不承認兩人之間的感情是愛情。至於公司會叫悠颺,也只是在登記時他懶得想,而她剛好在他旁邊而已,並沒有他們猜測的任何浪漫情節。
  
  「小妹,你不用再問了。」方淑文大搖大擺地進門,她方才拿錯文件給小妹,連忙上來換回,想不到會聽到這段對話。
  
  「若非和總裁有私情,她和敵對公司的經營者走那麼近,怎麼會沒被懲處?」自顧自地抽回白以悠桌上的文件,她不客氣地丟了另一份下去。「像我們就沒這種後台,所以連拿錯個文件,都怕偉大的秘書小姐拿我開刀,趕快過來換呢!」
  
  「為一件莫須有的指控懲處員工,你希望總裁是這種人嗎?」白以悠不疾不徐地頂回去。
  
  「連照片都有了,還叫莫須有?怎麼大江的董事長就不來請我吃飯?」方淑文對白以悠從黑函事件全身而退十分不滿,更不滿江梵居然挺她到底。「沒關係,反正總裁疼你嘛!什麼事都會替你擔下來的,否則像有人什麼事都管,居然沒一個部門敢抗議……」
  
  總裁室的門霍地拉開了,江梵面無表情地出現。「你們在講什麼?」他似乎聽到有人在批評白以悠。
  
  送文件的小妹看到總裁不太高興,早就嚇得什麼也說不出來。
  
  方淑文則膽子大點,憑著一股意氣道:「總裁,最近公司裡都在流傳著你和白秘書的緋聞你知道嗎?」
  
  「哦?」他皺起眉。「是怎麼說的。」
  
  「不就是說,上回白秘書和大江董事長的『懸案』,她沒有受任何懲處,是因為總裁和她有私情。」她刻意瞄了若無其事的白以悠一眼,「所以大家可都不敢得罪白秘書呢!否則她在總裁面前告上一狀,我們就全吃不完兜著走了。」
  
  「白秘書從沒有說過任何人的不是,你們想太多了。」江梵清楚這樣的謠傳若在公司裡發酵,對她不是一件好事。她在工作上的努力與成績,絕不能被惡意抹煞。「還有,白秘書和我不是一對,以後不要讓我聽到這種謠言!」
  
  「可是,總裁你似乎對白秘書特別好……」這是方淑文最無法釋懷的一點。白以悠頂多只是比較早認識他,佔了職位離他較近的優勢,卻像受盡榮寵。
  
  「白秘書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們從高中就認識了。」他突然爆出大家都不知道的內幕,讓現場不知情的兩人有些傻眼。「我要和白秘書在一起,早幾百年就交往了,還會等到現在?總之,我不可能愛上白秘書,你們可以不用再傳了。」
  
  一直旁聽的白以悠,聽到他最後的宣言,心像被針刺了一下。
  
  雖說他的確該在員工面前撇清,但直言不會愛上她,卻等於在兩人友情與愛情間模糊的界限,牢牢地架上了鐵柵欄,像是提醒著她,他永遠不會越界。
  
  所以她的愛情,若不是再次被他拒絕,就是枯萎。
  
  「看來我是太久沒約會,大家就開始亂猜了。」餘光瞄見白以悠驟變的臉色,他告訴自己,那一定是因為她對於流言太過感冒的緣故,絕對不是因為他。「你們可以走了。記得要和大家解釋清楚,不要再繼續製造八卦了!」
  
  方淑文踢了個鐵板,不悅的離開,而小妹也機警地跟在她後頭溜了。
  
  江梵回到辦公室裡,像是有意無意地,避過了白以悠深沉的凝視。
  
  因為方淑文的一段攪和,江梵又開始他燈紅酒綠的生活,像要作戲給辦公室裡的人看一樣。
  
  他的水果軍團再度出動,厲害的是他完全不會影響到公事,刺激的夜生活都是十點半以後才開始,因為在那之前,他必須送白以悠回家。
  
  明天就是福樂家做最後決定的日子。在眾人都下班後,白以悠再一次仔仔細細地將每個部分呈上來的資料瀏覽一遍,務求不能有任何漏洞。
  
  關上文件的最後一頁,她揉揉發疼的後頸,伸了一個懶腰,不意瞧到牆上的時鐘,正指在九點三十分的地方。
  
  都這麼晚了?江梵怎麼還沒回來?
  
  她知道他在下班時間前接到了一通電話,就離開公司沒有再回來了。照以往他的,只要知道她加班,即使他人不在公司,也會特地在十點十分前來載她,將她送回家。可是今天怎麼到現在還沒出現?
  
  這下陷入了兩難,她該自己直接回家,還是等他來呢?
  
  或許他還在哪個溫柔鄉樂不思蜀吧?
  
  這種認知令她不太舒服,更可悲的是她似乎被他制約了,即使沒有他監視著,她也當真想在十點十分前乖乖回家。
  
  歎了口氣結束工作,再巡了一遍辦公室的電器和門窗,便熄燈關門坐電梯下樓。在離開公司大前,她在一樓大廳裡停步,決定還是打電話問問江梵的去處,告訴他她準備坐公車回去,免得他白跑一趟。
  
  電話撥通,才響了幾聲,她赫然聽到安全門後的樓梯間裡,傳來江梵的電話鈴響。原來這麼巧,他剛好回到公司嗎?可是他為什麼不坐電梯,要站在樓梯間呢?
  
  白以悠泛起一個微笑,沒有掛斷,順著鈴聲找過去,還沒走到安全門口,裡頭傳來的對話聲令她頓時煞車,心裡的愉悅化為無形。
  
  「唉……小草莓,你先放手,我電話響……」是江梵的聲音。
  
  「不要管電話嘛!再親一個就好了。」
  
  「不行!這應該是我秘書打給我的。」
  
  「哼!你這麼晚還回公司,究竟是為了公事,還是為了你的秘書啊?居然丟下我要我自己回家?你真討厭……」
  
  「好好好,最後一次,OK?」
  
  接著,樓梯間裡呈現一片寂靜,白以悠的臉兒也變得慘白。她可以想像裡頭發生了什麼事。情感上,她一點都不想去看,但理智卻讓她硬是邁出了這一步,直直走到安全門前。
  
  也好,早一點讓自己清醒吧!不要再騙自己了,那個男人不是她的,她連吃醋捻酸的資格都沒有。
  
  一對情侶擁吻的畫面映入眼簾。
  
  白以悠靜靜地瞧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的心在此刻碎成片片,知道是一回事,但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那些曾有的想望,心存的美夢,在這一刻全成了泡影。
  
  這就是她花了十年等到的結果,很真實,也很殘酷。
  
  江梵應付完了小草莓,正想將她請出樓梯間,替她叫計程車回家,但才一轉頭,便看到白以悠蒼白的面孔,他一下子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不!他從不想讓她看見這一幕的!雖然她心知肚明他和不同女廝混,是為了氣死江文清,但他一向把這些女人都藏得好好的,不讓她有機會接觸任何一個,更不希望她目擊他最不堪的那一面。
  
  即便他堅持著兩人只是「友誼」,無關愛情,被一個朋友瞧見他和女人胡來應該無所謂。但他就是有種難言的罪惡感,說不出此刻內心的矛盾,他害怕,怕他特地設下的牆被擊穿後,維繫兩人友情的那座堡壘會跟著崩潰。
  
  「喂!你是誰呀?」小草莓不太高興地盯著不速之客。
  
  白以悠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望著江梵,無法控制自己內心源源冒出的酸意和火氣。
  
  「她是我的秘書。」江梵替她解釋,並擔憂地看著她。「悠,我……」
  
  「你的秘書滿漂亮的嘛!」小草莓酸溜溜的,不過江梵當初明言和她只是逢場作戲,因此她也不好說什麼。
  
  「你先叫計程車回去吧。」他塞了一張大鈔到她手裡,「記得傳簡訊給我告訴我車號。」
  
  拿了錢,小草莓識相地離開了,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擄獲這個男人的心。或者應該說,她原以為沒有任何女人做得到,可是今天看到江梵凝視白以悠的表情,她發現大家都錯了,那個女人早已存在。
  
  「悠……剛才我……我和小草莓……」完全的人髒俱獲,他連借口都找不到。
  
  「你不用解釋了,我只是你的朋友,有什麼資格管你和什麼女人來往?」她冷冷地道。
  
  「可是你看起來很生氣。」雖然表面上古井不波,但他發誓自己看到了她眸瞳中的火光。
  
  「我能不生氣嗎?在我替你的公司做牛做馬的時候,你居然在玩女人?」難道他不知道,她這麼努力,不只是為了自己的清白,更是為了讓他能在江文清和江靖面前揚眉吐氣?「不過我想我早該習慣了,反正我也有領薪水,老闆要做什麼是老闆的私事,你要養幾個水果軍團,我壓根管不著。」
  
  花了十年才看清這個事實是有點晚,不過她不會再讓自己笨下去了。
  
  「你不要這樣,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端出老闆的架子啊!」他急了,為什麼自從江靖出現後,他和她之間越來越不對勁。「甚至只要你一句話,叫我收掉公司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你大可以愛怎麼管我就怎麼管我!」
  
  「朋友似乎沒有權利管這麼多。至於我,已經對你這個朋友失望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再也不看他一眼。
  
  「悠!我送你……」
  
  「今天我想坐公車。」她頭也沒回只冷冷地拋下這一句話。
  
  江梵僅能悵然地望著她離去,這時候他才發現,過去每次他送她回家後,她總在門口凝望他的背影,那是多麼淒涼的感覺。
  
  隔天,在一個早上的緊張氣氛後,悠颺物流的辦公室爆出一陣歡呼。
  
  業務部葉經理回報,悠颺以高度的機動性及全面性的佈局,以些微差距勝過了其他公司,甚至擠下原本最被看好的大江物流,拿下了法商福樂家的案子。
  
  於是,白以悠和江靖勾結的謠言不攻自破,大夥兒興奮的討論著今天晚上的慶功宴,唯獨最應該高興的江梵,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白以悠不理他了,任憑他怎麼耍賴怎麼哀求都沒用,消息傳回來時,他見她露出欣慰的笑容,便連忙挨了過去,想不到她回給他的,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臉,害他只能無功而返。
  
  「白秘書。」一位職員突然進了秘書室,後面還跟著一群員工,甚至還有臭著臉的方淑文。「你今天會參加慶功宴吧?」
  
  這一次成功最大的功臣,非白以悠莫屬,曾經懷疑她的人都感到不好意思,決定一起來邀請她。
  
  白以悠看了這個陣仗有點訝異,不過還是如往常般淡然一笑。「不一定,要看我有沒有空。」
  
  「哎……白秘書,這個案子你貢獻那麼多,一定要來啦,不來我們不好意思……」員工們起哄鼓吹著,白以悠卻是猶豫,因為她還在和江梵冷戰中,沒有心情參加這麼歡樂的活動。
  
  此時她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像是救了她一命,她忙不迭接起電話。「您好,我是白以悠……是你?」
  
  給了眾人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所有人都識相地離開,最後一個走的方淑文在關上門前,不小心聽到了她接下來的話,赫然停下腳步,聽了一小段後才面露詭異的笑容走掉。
  
  「江靖,你有什麼事嗎……謝謝,你們大江的表現也很出色……今天晚上?好……在老地方,我會直接過去的。」
  
  掛上了電話,白以悠為逃過今晚的慶功宴鬆了口氣。江靖極有風度地打電話來道賀,而她恰好也有問題想問他,正好趁這次見面弄清楚。
  
  接近下班時間,為了躲過江梵可能的追問,她提早了半小時離開,直接來到和江靖約好的地點,那個意大利餐廳。
  
  點了一杯咖啡,她靜靜地等待,約莫一個小時後,江靖現身了。
  
  「抱歉,等很久了嗎?」他翩然地坐下。
  
  「不,是我來早了。」她微微一笑,垂眸掩去沉重心事。
  
  「你在電話中,似乎有什麼話要問我?」廢話不多說,江靖直接表明疑惑。
  
  「今天,悠颺拿下了福樂家的案子。」說真的,她替江梵感到驕傲,但因柳川重工的前例,所以她想問清楚。「你……盡了全力嗎?」
  
  眼鏡下的銳眸閃過絲納悶,不過馬上聯想起來,江靖勾起唇,笑她的多心。「我承認福樂家的案子我沒有親自參與,不過大江這次派出的人員都是菁英中的菁英,悠颺能勝出完全是靠實力,贏得實至名歸。」
  
  「抱歉,是我想太多了。」她為自己不當的猜測而赧然。「因為你在電話裡並沒有丟掉案子而不悅的感覺,我以為這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所以……」
  
  「既然已經知道結果,生氣有什麼用?」他這輩子該生的氣,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用完了。
  
  白以悠擠出一個笑,發現他們兄弟倆真是南轅北轍的性子。一個是冷靜派的,城府深到令人咋舌;另一個則是行動派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和他出了什麼問題嗎?」他發現她的笑容不若以往亮麗。
  
  「我……」反正江靖很清楚她和江梵之間的一切,她簡短地道出昨夜樓梯間發生的事。「我很難過,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洩,因為我連罵他的立場都沒有。」
  
  江靖思忖片刻,直到侍者送上了餐,他才再度開口。
  
  「你告訴他關於他母親的事了嗎?他的心結全來自他母親,若他知道了事實,他的母親一直在他面前撒謊,或許會想通也說不定。」江梵的母親並非為愛情而死,而是因為金錢而死。
  
  「不……」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最後還是隱瞞。「江梵對他母親有著依戀與感情,我不想破壞她在江梵心目中的形象。」
  
  江靖再次沉默。一直單方面的付出是很累的,而她寧可苦了自己也不要他傷心,難怪一副疲憊的樣子。
  
  「以悠,恕我直問,你認為江梵愛你嗎?」他好奇她究竟看不看得透。
  
  「我想……」她笑得苦澀且無奈,「他是愛我的,雖然他從不承認。」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落寞?」
  
  「因為我無法戰勝他心裡的頑固,卻因為愛他,被他吃得死死的。」先說愛的人就輸了,而她輸得很奇慘。
  
  「你真的認為江梵吃定你了?」江靖挑眉,並不表示認同,「我倒認為,誰吃定誰還不知道。」
  
  「可是每當我下定決定要放手時,卻又每每在見了他後,放棄自己的決心,我對他一點免疫力都沒有。」如此一次次的循環下,她只是一次次的受傷。
  
  「所以其實你們兩個都在騙自己。江梵是騙自己不愛你,而你,則是不斷騙自己只要等下去他就會開竅。事實上,你們這樣僵持下去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說是壞心也好,他偏要在這對盲目的小情侶間掀起浪濤。
  
  「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或許是這段愛情真的走投無路了,她竟沒有像往常般多加思考,直覺便想求助於江靖。
  
  「我說過,男人是需要點刺激的。不如,讓我幫你一個忙,敲醒那隻大笨牛如何?」他深沉地一笑。「或許,這也算是請你幫我的忙吧!」
  
  第七章
  
  結束了和江靖的會面,白以悠回到家時,已經是晚間九點半。為了紓解幾天來的壓力,她用香精油泡了個澡,順便思考一下江靖說的話。
  
  他提出一個方法,一個無疑是給江梵迎面痛擊的方法,可是她猶豫著是否答應他,因為她想像得到江梵會有多大反應,她也很不願意的承認她捨不得看他痛苦。
  
  他的人生已經夠辛苦了,以前沒有任何人認同他時,他只有她的友誼;現在事業有成,大多數人都認同他時,他還是得不到他要的,依舊困在自己的心結裡苦苦掙扎。
  
  她知道自己十年的等待很傻,可是並沒有人規定被愛的一方就一定要給予回應,愛情並無所謂公不公平,就像以前很多學長學弟,如今仍斷斷續續追求她,難道她不給他們希望,就算公平嗎?
  
  由浴缸中起身,擦乾身子穿上浴袍,才走出浴室,就聽到客廳裡門鈴大響,已經不知道響了多久了。
  
  怕吵到其他鄰居,她快步來到門前,由門上的貓眼看清楚老人是江梵,而且一臉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過去他鮮少踏入她的房子,總是送她到門口就走了,現在來按鈴,實在有些詭異。
  
  白以悠沒想太多,一把將門打開。「別再按了,會吵到人的!」
  
  「悠,我……」帶著酒意的江梵抬頭,看見她只穿一件浴袍時,差點看凸了眼。「你怎麼只穿這樣就來開門?你不怕外面是什麼歹徒嗎?」
  
  「我有看到是你才開的。」她側身讓他進來,把門關上。「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所以她對他是完全信任的,才會如此不設防?想到這裡,江梵覺得心裡好多了,可是憋了一晚上的氣,表情仍不太好看。
  
  「你今天晚上沒來慶功宴。」他控訴般地說著。
  
  「我有事。」她看得出他喝了酒,只是不知道醉的程度如何。「你怎麼來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2:06

  「坐計程車!他們居然不讓我開車!」他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看著她懊惱的表情,乾脆不講道理一把抱住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不准你愛上江靖!」
  
  「你醉了。」她輕歎口氣,推推他緊摟的臂。「看你醉成這樣,大概回不去了,你在我這兒窩一晚好了。」
  
  「你不要轉移話題。」他生氣地吵鬧,「你不知道我特地出席慶功宴,就是想跟你和好嗎?結果方淑文居然告訴我你跑去安慰失敗的江靖了!我根本不想喝那麼多酒,可是一想到你為了江靖寧可不和大家慶功,我就干了兩瓶XO,為什麼他一出現,你就像變了個人?難道他已經取代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了?」
  
  看他像個孩子般吵嚷不休,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可是這一面,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表現出來,平時的江梵,只能扮演著風趣幽默的男人,抑或商場上搶案不眨眼的總裁,完全沒有示弱的餘地,她不禁撫上他的臉,替他難受起來。
  
  「你不知道,沒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嗎?」她低喃著,聲音細微到只有自己聽得見。「可我是否只能是你的避風港,卻不是最後停靠的港灣呢?」
  
  「你說什麼?」他打了個酒嗝,瞇眼望著她,「你快說你以後都不理江靖了!快說,我要你說……」
  
  「別鬧了。」她扶起他,走到房間,「你喝醉了,要不要睡一下?」
  
  「不要!我要抱著你,只要你一走,就會去找江靖了。」都已經坐在床上了,他還是堅持不放手。
  
  「我保證今天不會再去找他。」今天都快過完了,希望他不會聽出她的語病。
  
  果然,頭腦混沌的江梵中招了。「你確定?」
  
  「對。」她扶著他躺下,「你睡一覺吧,睡起來回好一點。」
  
  「你不能去找江靖喔,絕對不能……」睡在有著她芳香的床鋪上,他就像置身在天堂,嘴裡還喃喃地說著,「悠,究竟我該怎麼做,你才會永遠是我的呢……」
  
  白以悠百感交集地看著他入眠,他根本不知道只要他願意向她敞開胸膛,她就會永遠是他的。
  
  細細地瞧著這張俊朗的面孔,比起江靖少了些斯文之氣,卻多了不羈的瀟灑。這幾年的努力,讓他由一個叛逆少年,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個偉岸的男子漢,而她的愛意,也隨之日漸加深,都了不可自拔的程度。
  
  「睡吧,希望你有個好夢。」她俯下身,輕輕在他唇角一吻。
  
  孰料江梵突然反手一抱,翻身將她壓在床上,惡狠狠地加深了這個吻,令她逃也逃不掉。
  
  醉中的江梵,好像要把這幾年壓抑的心情全討回來似的,瘋狂而又深入地肆虐她的唇,都把粉唇給吻腫了。
  
  久久,他才稍微離開,迷濛地盯著她,「你偷親我?」
  
  「明明是你親我……」白以悠玉頰泛紅,第一次體驗如此激情,對像又是心儀已久的男人,她渾身發軟,只能讓他為所欲為。
  
  「悠……」他凝視她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蟄伏在心裡的野獸,彷彿就要不受控制脫柙而出。「我要把你變成我的……」
  
  「江梵,你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微微的顫抖,看清了他眼中的慾念,心裡雖害羞,卻不想抗拒。
  
  「我知道!你是我的悠,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只要你……」
  
  說著,吻如雨落下,大手深入她浴袍內,虔誠地膜拜她光潔細膩的嬌軀,這是他最眷戀的女人,最珍惜的寶貝,他絕不能失去她,絕不能!
  
  兩人赤裸相對之後,他似火焰般地糾纏燒灼著她,令她喘息嬌吟,他用盡一切的方法取悅她,最後,唇角嘗到了她鹹鹹的淚。
  
  「悠?你不要嗎?」他停下所有的動作,即使繃得全身都發痛了,酒醉中的眼神卻是那麼專注,像是全世界他只看她一人。「如果你不要,我可以忍。」
  
  白以悠搖搖頭,她哭,是因為在輕柔的動作中,她感受到他的呵護與疼惜,彷彿這一刻,聯繫兩人身體的,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情。
  
  最後她給他的回應,是藕臂環上了他的頸肩,與他一起沉淪纏綿。
  
  這是她十年來的夢,即使他醒來後不知會有何反應,她也不會後悔。
  
  江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接觸到一點陽光,額際便傳來陣陣抽痛。
  
  他呻吟了兩聲,狼狽地坐起身,有些迷惑地望著這個純女性化的臥房。
  
  「媽的,昨天真的喝多了……」大手用力地揉著太陽穴,試圖減輕一些宿醉的不適。
  
  此時,白以悠推門而入,看著他的目光溫柔,臉蛋上也有著微微紅暈。
  
  「你醒了?」她遞上一杯解酒茶,「喝下會好一些。」
  
  江梵一看見她,身軀像被定住,只能像中邪般直盯著她,愣愣地喝下味道詭異的解酒茶。
  
  記憶如倒帶般回籠,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是怎麼借酒裝瘋抱了她,如何把平時瘋狂的幻想付諸實行。他必須說,昨夜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經歷,她的輕吟如天籟撫慰了他的心,她如玉般的胴體完美的與他契合,令他依戀不已。
  
  可是,他後悔了嗎?不,摸著良心說,他一點都不後悔,甚至當時單憑直覺就毫不考慮地吃了她。身為一個男人,他很清楚若真的爛醉如泥,是連做那檔事的力氣都沒有的。
  
  「悠……」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愧疚。「昨夜我抱了你,對嗎?」
  
  白以悠不自在地垂眸,臉蛋燒得更紅了。「你記得?」
  
  「我記得所有的一切,你穿著好性感的浴袍,身上好香,你的吻好甜,皮膚也好好摸……」
  
  「別再說了!」她羞澀地別過頭去,這男人怎能臉皮厚成這樣,居然形容的鉅細靡遺!
  
  「你……怪我嗎?」這是他最害怕的一點,怕解開這一切後,彼此間將有些事會改變,但男人該有男人的擔當,他不能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悠,如果你覺得受傷了,我……我很抱歉,我願意用任何方式補償你。」
  
  低頭的白以悠沉默片刻,才幽幽道:「我只想知道,抱了我,你後悔嗎?」
  
  「該後悔的是你吧?!昨夜不該放我這隻大惡狼進門。」此時的心情就像上了審判台,唯恐下一秒鐘她給予的答案,將宣告他的死刑。
  
  「那麼,你抱我的心情是什麼?」她知道他想留住她一輩子,現在,她就給他這個機會,只要他有說愛的勇氣。
  
  「我……」他為難地抓抓頭,頭髮凌亂不堪。「我只是…其實我……整個腦袋都傻了,只想著吃了就是我的,我不要你和江靖糾纏不清……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究竟願不願意,就……」
  
  「江梵,」她打斷他的話,目光中透出堅決與勇氣。「你知道我願意的。」
  
  「這……」江梵有些羞愧,被她這麼一說,彷彿趁人之危似的,知道她不會反抗,就利用這點佔她便宜。
  
  「還有,我的心情你會不清楚嗎?」這一刻,她什麼都豁出去了,有些話現在若不說,或許再沒有坦白的勇氣。「江梵,我愛你,這十年來一直愛著你,所以我願意和你上床,願意做你的左右手,甚至願意看著你和別的女人廝混。」
  
  提到這一點,她又想起他和小草莓接吻那一幕,鼻頭泛酸起來,像是哀悼著自己十年來反覆的輪迴在等待及失望之中。「如果你一定要補償我什麼,那麼,我希望你愛我,把我當成女人,而不是一個朋友,你做得到嗎?」
  
  「悠,我當然……」差一點脫口答應,卻在承諾前硬生生住了嘴。
  
  江梵反問自己,真能不顧一切愛她?當情人,真的比當朋友好嗎?他身邊認識的人,有多少是當初愛的轟轟烈烈然後離異,連他的父母,都像活生生嘲弄愛情的一場悲劇。如果和她的未來是戀愛、結婚、離婚,最後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他如何能接受?
  
  「我不相信愛情,悠。」他很苦惱,想愛又不敢愛的心情更是矛盾,「我不懂得如何做一個好情人,在小草莓和小楊桃面前的我,那都是裝的,和我在一起會很辛苦,我怕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更怕我們最後的結局是像我父母那樣。」
  
  白以悠閉上眼,她又再一次被拒絕了,多麼熟悉又深刻的場景,果然他們的愛情,在昨夜走到了盡頭,她能付出的都付出了,最後還是一場空。
  
  或許江靖說的對,她不應該再繼續陷在這個僵局之中,再這樣下去她永遠只是他的朋友,他永遠不會明白她的重要。
  
  「我想要的愛情你給不了,那麼請問,你還能用什麼補償我?」
  
  「我不知道……悠,我很該死……」他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眼中一片迷茫。
  
  「算了。」閉上眼深吸口氣,淚水卻依舊浮上眼眶。「昨晚既然你情我願,就把它當成一場男歡女愛吧!或許我還應該感謝你,幫我擺脫老處女這個封號。」
  
  「你不要這麼說!」老處女?是誰這麼說她的?
  
  「十年了,江梵,我等的夠久了,也不準備再等下去。」她深深歎息。「我知道你的心結在於你母親,可是她……」幾乎就要說出那段往事,但白以悠最後還是忍住,「這麼多年作繭自縛是你看不開,而我陪了你這麼久,和你一起背負江家的黑暗面,是因為我愛你。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的,不是嗎?」
  
  他慚愧地低下頭。是的,他一直都要知道,卻總是裝傻,還抱著一種她會寧可維持著友情假象的僥倖,只因為他這個懦夫怕愛情會傷害兩人之間的輕鬆感覺,最後連朋友都當不成。
  
  看他默認,她心都寒了。「既然你那麼固執,那麼我不再奉陪,以後,我會試著真正把你當成一個『朋友』,不會再摻入任何的情愫了。」
  
  「悠,你真的這麼想?」他有種心事被說中的難堪,更有種將要失去重要東西的惶恐。她說要把他當成朋友,不再愛他了,那不就是他要的嗎?為什麼他會如此的心痛呢?
  
  「是的,我想,我會努力忘了對你的愛。」她望入他的眼,終於落下了淚,也劃下愛情的句點。「然後,學著重新愛上另一個男人。」
  
  在二十四小時內,江梵到達了天堂,也落入了地獄,他擁抱了最想要的女人,也拒絕了最知己的朋友。
  
  白以悠再次的告白成空,兩人間沒有了愛情,友情卻沒有因此進一大步,反而多了一道尷尬的鴻溝。
  
  他從她的話中,聽見了自己的卑劣與自私。因為她愛他,所以會一直在他身邊,為他付出;而他貪戀著她的陪伴,卻不給她愛情,只要她不說,他就樂得當作不知道,其實潛意識就是吃定她不會離開。
  
  他怎麼能這麼無恥?其實他一直強調的友情,根本是在利用她的愛情。更別說他還和她上了床,做盡情侶間所有親密的事。
  
  坐在辦公室裡,江梵知道她並沒有因為昨天那段插曲而請假,人好端端的坐在外頭,但裡頭的他卻是如坐針氈,連看她一眼都覺得羞愧。
  
  好不容易過了下班時間,甚至加班時間都過了,這位宅了一整天的總裁死不走出辦公室,當秘書的只好自己走進來了。
  
  「江梵,該下班了。」她倚在門口,手裡已提著皮包。
  
  「啊?」由恍神中醒來,江梵才發現自己不知發了多久的呆。
  
  「你不是說我的門禁十點十分?也差不多時間了。」她一臉的心平氣和,彷彿昨天的脫軌事件沒發生過一般。
  
  這代表她不介意了?或許兩人又可以恢復以前的好朋友狀態?江梵不敢多想,心知肚明事情不會如他想像的那般圓滿。
  
  拿起車鑰匙,他和她一起下樓,驅車回家時,車廂裡溢滿的凝結氣氛令平時妙語如珠的他也不免沉默。
  
  終於,她打開了話題。「這應該是你最後一次在十點十分送我回家了吧。」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歪,江梵差點把車開到人行道上。
  
  「為什麼?」他心急地問。
  
  「因為,以後我再也沒有加班的機會了。」她淡淡地瞟他一眼。「我要開始積極的約會,尋找我的白馬王子。」
  
  此話猶如當頭棒喝,敲得江梵頭昏腦脹,胸口也氣悶起來。她昨天才說要試著愛上別的男人,今天就付諸實行,難道他在她心裡,真是這麼容易被取代的?
  
  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不爽,可是一股不滿卻堵在他喉頭,又說不出任何打消她念頭的話。
  
  「想一想,我也到了坐二望三的年紀了。」像沒有看到他的反應,她繼續道:「我想成家,想生孩子,想給我愛的男人一個溫暖的家,再不努力就來不及了。」
  
  「悠,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他忍不住潑她冷水,「現在的離婚率那麼高,那男人也未必就真的能和你白頭到老……」
  
  「只要兩個人都有要長久經營婚姻的念頭及決心,又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她微諷地彎起唇角,「我不像你對婚姻那麼悲觀,以前是我太笨,把希望放在你身上,現在我決定對自己好一點,專心尋找適合的對象,總會找到心意相通的人。」
  
  江梵再次被逼得無言以對,想到她以後會屬於另一個男人,和別的男人擁抱親熱,他便渾身不舒服,胃裡酸得可以。
  
  真的做朋友就不會失去她嗎?那麼現在算什麼?明明她就坐在身邊,他卻覺得她離得好遠好遠。未來,當她和另一個男人成家生子,她的注意力再也不會放在他身上,這樣他就高興了嗎?
  
  江梵迷惑了,長久以來的信念一旦動搖,隨即陷入矛盾的掙扎。
  
  白以悠看出他眼中的混亂,卻不若往常般在他情緒不佳時安慰他,而是像要再補上一刀似的。「江梵,你都沒有注意到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嗎?」
  
  有什麼不同?趁著停紅燈,他狐疑地轉頭打量她,身上還是一絲不苟的套裝,裙擺也沒長一公分,頭髮……
  
  等等!她把頭發放下來了,而打從出社會就一直戴著的玳瑁眼鏡也早已取下,露出她那惹人憐愛的容貌和晶瑩的水眸。
  
  可是她過去望著他時,眼中會出現的依戀神采不見了,如今眸子裡是一片平淡,就像在看一個普通朋友。
  
  朋友?這不就是他要的?可他突然覺得有點悲哀。
  
  「我不再需要眼鏡了。」她知道他看出來了。以往戴眼鏡,是怕被他看出她目光裡的愛戀,現在她已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他,收斂一切情意。「而且我想,我也不需要古板的打扮了。」
  
  「為什麼?我認為你以前的打扮很不錯。」至少趕走了一半的蒼蠅蚊子。
  
  「是嗎?你明明很愛偷摘我的眼睛。」她居然還有心情開他玩笑。
  
  「那是……」那是因為當時她的美麗只有他看見啊!江梵不悅地低聲咕噥。
  
  「我到家了。」車到門口,她瞥了下車上的時鐘,恰好十點十分,一點不差。「你每次都算得這麼準啊!」像是調侃地橫他一眼。「然後接下來,就是你和水果軍團的約會時間了?」
  
  「我……」他有些難堪,其實自從上次被她撞見,他就不自覺戒吃水果了,不過現在他似乎沒立場解釋些什麼。
  
  「你知道嗎,以前我總是望著你的背影,看著你去約會,有好幾次都差點哭出來,所以其實我很討厭十點十分,那就像嘲諷著我們的距離,短針總在那個時間,看著長針遠離。」她雲淡風清地說著,像是真的看開了,水眸卻不經意洩露出些許悲哀。
  
  江梵突然覺得自己很該死。他一直傷害著她,還沾沾自喜於兩人維持了多年的友誼,這段自欺欺人的友情有多長,她就痛了多久。
  
  他,真的是個混蛋。
  
  「你不用自責,我一直不說,你又怎麼會知道。」對她而言,她只是想在最後,把自己最真實的感受告訴他。「江梵,我過去很少請求你什麼吧?我現在對你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務必答應。」
  
  「當然,只要你說的出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他對她原本就是毫無保留……好吧,除了愛情。可是若是能彌補她,他可以付出所有。
  
  白以悠淡淡地笑了,那笑容看起來有些飄渺悠遠,讓他伸出手也抓不住。
  
  她由皮包裡拿出一封信,在他震驚的表情中遞給他。
  
  「這是我的辭呈,請你批准。」
  
  「漢華的資料呢?還沒弄好?白秘書不是把東西全移交給你了?居然還弄不出來,動作快一點!」
  
  「福樂家的路線變更……評估中?我記得白秘書一星期前就告訴你我要這東西了吧?再拖,你就回家慢慢評估好了!」
  
  「我接下來的行程?兩點半到國際會議中心,三點去淡水,搞什麼,你當我會分身嗎?排這什麼東西?」
  
  白以悠走後第一天,公司就陷入混亂,她雖然把工作清單及任務移交都做得清清楚楚,但因為她的工作效率實在太傑出,一小時做出來的東西別人要花上半天;兼之只有她最瞭解江梵的脾氣,知道工作要怎麼安排才不會讓他沒耐性,所以現在一切換人後,他反而是最不適應的一個。
  
  他承認這是有些遷怒了,畢竟說起來悠颺仍算是一個有效率的工作團隊,否則如何能在物流界迅速崛起?可是一想到白以悠現在可能和某個男人約會,培養親密關係,他就毛毛躁躁地捺不住性子。
  
  以前還有白以悠會在身邊負責緩和他衝動好強的個性,現在她不在了,他只能靠自己壓抑這些情緒,簡直彆扭到要爆炸。
  
  面對亂七八糟的文件,辦公室再也坐不下去了,江梵起身想到外面走走,但才開門出辦公室,一位員工便誠惶誠恐地被眾人推到他面前。
  
  「總裁……」他在心裡哀號,為什麼是他抽到箋王啊!「請、請問一下,白秘書要請假到什麼時候?」她一不在,好像整個世界都翻了過來。
  
  「她不是請假。」江梵臭著臉,「她辭職了!」
  
  「什麼?」一干人等差點沒跳起來,面面相覷地說不出話來。才一天眾人就有快陣亡的感覺,看來大夥兒會有好一陣子的兵荒馬亂了。
  
  那名負責發問的員工背後又被推了兩下,只好再硬著頭皮問:「請問白秘書為什麼要離職?」
  
  「她……」江梵有些為難該怎麼說,難道說白秘書去尋找她的春天了嗎?
  
  「她是因為大江輸了福樂家的案子,沒臉面對江靖,所以辭職的吧?」涼薄的女聲由眾人身後傳來,方淑文暗自慶幸著除掉一個強敵,這下總裁的目光應該會開始放在她身上了。
  
  「方經理,你在暗示什麼?」江梵攢起眉,懷疑自己聽錯了,居然有人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摸黑白以悠?
  
  方淑文得意地從後頭現身,「慶功宴那天大夥兒都到了,只有白秘書偷偷去見江靖,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她辦事不力,向敵對公司總裁請罪去了!」
  
  「方經理,我發現你時常針對白秘書,有什麼理由嗎?」他按捺住掐死眼前女人的火氣,咬著牙問。
  
  哪有什麼理由?純粹個人因素而已,不過方淑文當然不會笨到這麼說。「我只是為了公司著想,拔除公司的毒瘤罷了。上回她和江靖密會時,我就在懷疑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只好辭職不幹嘍!」
  
  「公司的毒瘤?」江梵冷笑,「你看過公司的股東名冊嗎?」
  
  「股東名冊?」方淑文沒料到上司會突然問這個,訥訥的答不上來。
  
  「你知不知道,公司股份除了我之外,持股第二大的人是誰?」
  
  「該不會是白秘書的親戚吧?」她有些諷刺地猜測,因此江梵才會那麼看重白以悠,不敢動搖她的地位。
  
  「就是白秘書本人。」他陰狠的蹬著方淑文。「當年公司成立,白秘書也投入了所有的存款,現在她的股份加上每年股利,老早可以在家裡享福,卻寧可只做一個小秘書在公司幫我,這樣的白秘書,可能出賣公司嗎?」
  
  方淑文臉色發青,想不到有這層內幕,而員工們開始小聲地議論,甚至有些人開始用譴責的目光看她。
  
  「原來如此,我就覺得白秘書不像那種人……」
  
  「對啊,白秘書為公司那麼盡心盡力,誰都看得出來嘛!」
  
  「其實一直攻擊白秘書的人,好像也只有方經理而已……」
  
  一群人談論的聲音漸大,方淑文的臉色也更加難看。
  
  瞧她一點悔過的樣子也沒有,江梵火氣漸旺。「還有,你以為那些黑函和謠言是你放出來的,白秘書會不知道?她只是念在你工作能力尚可,才沒有和你撕破臉,你居然一再地欺到她頭上來?!」
  
  「我……」沒料到自己做的好事早被人看在眼裡,方淑文只覺難堪。
  
  「方經理,你現在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我們公司不需要你這種挑撥離間的員工!」大刀一揮,江梵決定幫白以悠討回公道。
  
  「不!這不公平!你不能……」方淑文尖叫起來。
  
  「我為什麼不能?我是總裁,自然可以開除不適任的員工。」今天他真是豁出去了,走了一個白以悠公司已大亂,他不在乎再走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方淑文。「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公平?白秘書沒有理由的被你污蔑就叫公平?我若不開除你,將來你看誰不順眼就可以隨意摸黑別人,公司還有公平正義嗎?」
  
  他這番話得到眾員工的鼓掌喝采,有些平時就看不慣方淑文趾高氣昂的小員工更是偷偷歡呼,這女人老仗著自己是經理就對人呼來喝去,早該受教訓了。
  
  所有心機被揭發的方淑文,只覺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再也待不下去。「哼!敢叫我走,以後就別後悔,我不會讓你好過的!」語畢,又急又愧地快步離開。
  
  直到看不見方淑文的身影,眾人才回座工作,可是剛剛威風了一陣的大總裁,卻仍是失落地看著大門。
  
  他幫白以悠趕走了圖謀不軌的女人,可是她並不會因此回來。悠颺物流這個她協助他建起的城堡,成了絆住他追尋她腳步的工具,即使能在裡頭得到一次又一次事業上的成就,指揮一個又一個的員工,卻不再讓他感到驕傲。
  
  少了她,這一切又算什麼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2:17

第八章
  
  才撂下話要重新學習愛另一個男人,一個星期後,白以悠和江靖的緋聞便搬上了報紙的版面,連續好幾天。
  
  聽說江文清十分不滿兩個人在一起,聽說,江靖為了美人已和父親決裂,又聽說白以悠是為了江靖才由悠颶物流離職,接下來準備跳槽到大江……
  
  一切都是聽說,但兩個當事人都老神在在,沒有出來澄清的意思,於是緋聞越滾越大,什麼光怪陸離的猜測都出籠了。
  
  「你這個人真是老奸巨猾,我開始懷疑配合你的計劃究竟對不對了。」
  
  白以悠坐在副駕駛座,由江靖載她從山上的江宅下山,剛剛才參與一場親情倫理大激戰的她,心情都還沒平復,當事人之一的江靖卻一副神色從容的樣子,唇角的微笑奸得令人想開扁。
  
  「我也沒想到你那麼有種,居然正面和我老爸槓上。」想到剛才的畫面,江靖仍是發噱。
  
  在緋聞壓不下來後,江文清終於採取行動,叫江靖帶白以悠回家,原本這個江家的前掌門人就對白以悠相當不滿,認為她和小兒子江梵狼狽為奸搞了一家公司,扯大江物流的後腿,想不到她離職後,居然把目標轉移到大兒子頭上。
  
  心高氣傲的江文清當然不能忍受兩個兒子都栽在同一個女人手上,於是想正面會會她,想看她的手腕究竟厲害在哪裡。
  
  然而當兩人聯袂出現,他都還沒開罵,江靖已經先解釋了兩人並無報載的曖昧關係,而白以悠更絕,在他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先大力的指責了他一頓。
  
  她把江梵從小受的委屈及磨難告訴他,更痛陳了江梵這些年來的努力與辛苦,並指責他這個父親不僅不認同,還一股腦的偏心,想搞垮小兒子的事業,江梵才會更積極地想打倒大江物流。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江文清從未看清江梵的個性,江梵也從未得到想要的鼓勵,所以父子鬥爭越演越烈,關係也越來越差。
  
  她的態度理智而冷淡,疏遠卻有禮,居然也將江文清教訓得無地自容,江靖現在回想起父親吹鬍子瞪眼卻又回不了嘴的樣子,還是覺得好笑。
  
  「至少我把想說的話全說了,這一趟也不算沒有收穫。」看著江靖十分篤定的模樣,她不禁懷疑今日的一切是否全在他掌握中。
  
  「今天的收穫,絕對比你想像的大。」車子彎進巷內,因為時間晚了,他直直開到她家門前。「你家到了,需要我看著你進門嗎?」
  
  「我想不用了。」她一眼就瞄到站在門口那石雕似的男人,她不相信他沒有看到。「你明明看到江梵了,還裝什麼蒜?如何,你現在要下車和他吵架嗎?」
  
  「不,還不到我和他交手的時候。」江靖給了她一個微妙的笑容。「加油,是好是壞都看你自己了。」
  
  「我下車了。」她開了車門,站在車邊和他揮手道別,直到車開遠了,她還在反省著以前剛認識江靖時,為什麼會把一個明明腹黑狡猾的男人,誤認為文質彬彬呢?
  
  「需要這麼依依不捨嗎?」江梵的聲音由背後悶悶的傳來,「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你知不知道?怎麼可以這麼晚回來?」
  
  她沒好氣的轉身。「江大牢頭,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女孩,門禁也該取消了。何況朋友應該不會管那麼多吧?我若還有門禁,如何把握時間約會?」
  
  直到她站到路燈下,江梵才看清楚她的打扮,兩管鼻血差點沒噴出來。
  
  很好,真是太好了,削肩低胸的連身迷你裙,不僅露出她織細的藕臂及勻稱的長腿,更展現胸前大片春光,這原只有他知道的美好,現在所有男人都看得到。
  
  江梵只覺得全身酸到頭頂都快冒煙了。「你穿著什麼衣服?」
  
  「不好看嗎?」她還故意轉了一圈,「之前不就告訴過你我和江靖去買衣服,這是他挑的,男人的眼光果然不同,我覺得很不錯呢!」
  
  的確不錯,絕對能讓一群男人為之瘋狂,但他就是無法容許這種事情發生。「你不覺得太暴露了嗎?」
  
  他說的咬牙切齒,看的白以悠心裡好笑。
  
  「不會呀!剛剛好而已,以前是我太保守了,人家江靖說我穿這樣很好看呢!」她不以為然的瞪他一眼,「你不讚美我也就算了,可別讓我聽到你的批評。朋友應該是互相的,我也沒管你穿什麼衣服,你也別管我。」
  
  朋友,又是朋友,他簡直要為這兩個字抓狂,卻又找不到話反駁,只能將所有的不甘心擠出牙縫,「我只是「建議」你。」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參考看看。」但會不會採用,有待考慮。「對了,你這麼晚了還站在我家大門口做什麼?」
  
  「我……」其實他已經從下班時間等到現在,站到都快生根了。「我不放心你這麼晚回來。」
  
  「噢,那麼我現在回來了,你可以走了。」揮揮手像趕蒼蠅,她逕自越過他,拿出鑰匙開門。
  
  如此冷淡的反應,讓江梵期待的心全跌到谷底。她對江靖是熱情的目送道別,對他則是不屑一顧,這教曾經是她心中唯一的男人如何忍受?
  
  「悠,」在她進門前,他叫住她,拿出過去百試不爽的一招。「我肚子餓了。」
  
  聽到那可憐兮兮的聲音,白以悠頓了一下,硬下心道「附近好像有夜市吧?你可以去買點東西來吃。」
  
  「我不能進去吃你煮的東西嗎?」他的語氣,就像快餓死似得。「你知道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這麼晚了,不方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
  
  「之前我喝醉酒,你還不是留我過夜。」他有些賭氣的說。
  
  「此一時彼一時,過去是我太傻愛上你,現在……」她微微側顏,雲淡風輕的送過去一眼,目光中對他沒有一絲留戀。「你只是個「朋友」,而我一向沒有留異性朋友過夜的習慣,我怕我未來的對象會誤會,請你體諒。」
  
  丟下一句令江梵怔仲失神的話,她就要進入屋內,卻在關門前,一雙手拉住她的手腕。
  
  「你說的未來對象,是江靖?」他懷著憂慮及煩躁,不安溢出眼眸。「報紙上那些你和江靖的緋聞,是真的?」
  
  「你說呢?」白以悠神秘而曖昧的一笑,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白以悠離職在悠颶物流掀起的混亂,在兩位秘書助理由別的部門轉調過來後,漸漸恢復正常。這還得歸功於她平時將檔案整理的有條不紊,以及一份清楚交代工作流程及內容的文件,才讓替補的人很快上手。
  
  秘書的位置仍為她空著,江梵無論如何就是不想把這個位置給其他人,或許他認為沒人比她更有資格做上這個位子,即使工作能力比她強一百倍也沒用。
  
  他原以為是自己制約她,卻發現是她制約了自己。如果真的只是朋友,一年半載不見面也沒什麼影響,但他才幾天沒見她,就已經犯了嚴重的相思病,簡直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叩!叩!江梵新的男助理敲門而入,手上拿著一個散發出香味的便當。
  
  「總裁,該用餐了。「陳助理盡職的遞上餐盒,這可是附近有名的中式快炒店最貴的菜色呢!
  
  「放著就好」江梵厭煩的盯著便當,一點食慾也沒有。
  
  「總裁,現在已經快過午了,下午你還要連趕三場會議……」他說的保守,但言下之意就是不吃飯沒體力工作,除非你是神仙。
  
  江梵不情願的接下便當,揮揮手叫助理離開。無奈的打開餐盒後,撲面而來的油膩味就先令他倒足了胃口。
  
  「搞什麼,悠做得便當就不會有這種味道。」嫌惡的動筷翻了翻菜餚,「裝盒也不會弄得這麼醜」
  
  一向無肉不歡的他,勉強相中了一塊排骨塞進了嘴裡,隨即皺起了眉。「吃起來又老又柴,悠做的排骨不僅又嫩又滑,還帶著濃濃的醬香……」
  
  肉不好吃,吃菜總行了吧!他又夾起一筷子高麗菜吃了下去,臉上表情更苦了。「這家便當店的油是不用錢嗎?青菜油也就罷了,一點口感也沒有,看來應該建議他們去向悠請教一下怎麼把青菜炒的清脆香甜。」
  
  草草扒了幾口,他再也吞不下任何一樣荼毒他味蕾的菜餚,只得把飯盒蓋起來叫助理拿出去。陳助理掂了掂飯盒的重量,也只能搖頭離開。
  
  既然吃不下飯,只好努力工作。江梵沒精打采的拿起福樂家的文件,上頭明明寫著目前試運的數條路線十分順利,預計還要擴大服務範圍,但這文件他就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排版也太糟糕了,一點都不清爽,字體又太小,這個估計數字應該和項目排在一起嘛!還有路線的說明怎麼會廢話一堆……」語聲至此戛然而止,江梵苦惱地扶著頭放下文件,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龜毛的人。以前白以悠怎麼受得了他呢?她到底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盡了多少努力?
  
  一顆浮躁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忽然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被這堆不順眼的東西壓搾。當初若無她的陪伴既幫助,他不可能成就事業,然而他現在享受到了成功的光榮,她卻不在身邊分享,這一切似乎變得沒有意義。
  
  明明友情是可以維繫一輩子的,所以他捨棄了和她的愛情,但為什麼結果卻不是如他所想,反而背道而馳,她,離他越來越遠。
  
  一整個下午,江梵就在恍惚及忙碌中度過。新來的助理像要操死他,行程安排極為緊湊,不像白以悠一定會留下空擋讓他休息吃點心。可當他好不容易回到辦公室裡喘口氣時,整個人又開始放空,不曉得一整天的忙碌究竟在幹什麼。
  
  他有點想哭,可是不會有人安慰他。
  
  夜色漸漸籠罩,整個辦公室的人都下班了,孤獨的感覺幾乎要吞噬他,讓他幾乎走投無路,呼吸困難。不行!他一定要去找她,依她重感情的程度,愛情不應該消退的那麼快,至少他還可能藉著那一點點殘留的感情,乞求她的陪伴。
  
  拿起外套,他幾乎要等不及衝到她家去。看看表,已經快九點了,她的門禁是十點十分,現在應該在家……
  
  不!手忽然無力的一鬆,外套隨之落地,在寂靜的空間裡發出一聲悲鳴。她不會再乖乖的聽話回家了,因為門禁對她不再有意義,這個時間她可能還在外頭,愉快地過著她的新生活,擁抱著別的男人。
  
  他終於徹底明白,過去他在外頭和女人廝混時,對她是多麼殘酷的折磨,現在光是想著她那美麗的胴體將屬於別的男人,他就幾近崩潰。
  
  他是否錯了?這不是對一個朋友該有的反應,他能在繼續騙自己,這只是友誼嗎?
  
  江梵漫無目的的開著車,一點都不想回家。以前白以悠偶爾還會來替他整理家裡,或是補滿冰箱,可是當她退回「朋友」的界限後,認為這些舉動超過了朋友的分際,於是他家就成了狗窩,而且是寂寞到連狗都想逃的窩。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開到白以悠家巷口,正要轉彎進去時,路口一個眼熟的背影令他緊急煞車,睜大眼打量起來。
  
  那是江靖……為什麼這麼晚了,他還會再白以悠家附近出沒?難道他剛剛才送她回家?
  
  為自己的推測感到難受,江梵既不願意承認,但那兩個人最近不僅同進同出,緋聞也甚囂塵上,不由令人懷疑起他們是玩真的。
  
  所以白以悠已經找到她要的男人了?她開始將愛情轉移到江靖身上,而他這個朋友,未來就只能看著他們卿卿我我,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此刻,江梵不禁痛苦地思忖,他以往的堅持,錯了嗎?
  
  目光回到江靖身上,只見他走向座車副駕駛座的方向,接著車內下來了一位美艷女郎,兩人交談了一陣,江靖一雙大手搭上她的肩,狀似親密。
  
  看到這裡已經夠了,江梵下了車,沉著臉走到江靖身邊,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先奉送一記拳頭過去。
  
  美艷女郎尖叫了一聲,連忙扶住江靖,一邊對江梵叫罵,「你是哪個王八蛋?怎麼可以亂打人?」
  
  「他是我弟弟」江靖苦笑著起身,早預料到江梵會受不了,卻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害他白挨了一拳。
  
  「誰是你弟弟?」江梵冷哼,陰沉沉地瞪著他,下一拳還想揮過去,卻礙於女人擋在他身前,只好先按捺住。「你他媽的腳踏兩條船,被打也是活該!」
  
  「腳踏兩條船?你憑什麼這麼說?」美女搶在江靖前,彷彿要和江梵決一死戰似的,又嗆又辣。
  
  摸了摸被打疼的下巴,江靖顧不得張牙舞爪的江梵,拉住氣呼呼的女郎說「你先進車裡」
  
  「為什麼?」她可不想這麼簡單就被打發掉。
  
  「因為等會兒可能會打架。」打開車門一把將她塞進去,然後一句話淡淡地化解了她的抗議。「你在這裡我會分心,如果你希望我被他打死,就盡量留著吧。」
  
  美女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仍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好,關上車門。
  
  江靖此時終於正視江梵,見他拳頭仍蓄勢待發的模樣,不由一陣冷笑。「你剛說我什麼?腳踏兩條船?」
  
  「廢話!既然有了以悠,你就不該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哦?那麼她陪在你身邊十年,你就跟別的女人劃清界限了嗎?」
  
  一句話,立刻讓江梵心虛,「我和她只是朋友……」
  
  「我現在和她也是朋友啊,怎麼你能做的,我就不能做?」他承認自己說話有點狠,不過眼前的傻瓜確實需要當頭棒喝。「我和以悠正努力地培養感情,我也不排斥和她更進一步。以悠長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好,確實是個不錯的對象,而且她已經見過爸了……」
  
  「她和老頭見面了?」江梵臉色一變。這算什麼?介紹未來媳婦?
  
  「是啊。」暗自觀察他的反應,江靖在心裡暗暗一哂。「可惜她和爸見面時,因為你的事教訓了爸一頓,說什麼爸偏心偏的徹底,又不懂得關心你,爸對此頗有微詞,以後她嫁進江家,可能不太好過哦……」
  
  「她不可能嫁給你!」江梵跳腳。
  
  「不嫁我要嫁誰?」江靖反問。
  
  「當然是……」我!差點出口的話,又尷尬的止住他有資格這麼想嗎?是他一次次的拒絕了她的感情,現在又有什麼資格索回?
  
  她即便被他傷了心,仍不忘在江文清面前替他說話,他卻自私的只想享受她的關心與體貼,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好好的,這樣的他,連站在她面前都不夠格!
  
  「她真的,和你……」江梵好困難,好困難才吐出一句話,「她和你是認真的?」
  
  「你憑什麼問我?你不能給她的愛情,我能給她,就這麼簡單,不管我和她未來如何,都不關你的事。」知道他大受打擊,江靖更是好整以暇。
  
  「因為我是的她朋友,我們的友情已經有十年了!」幾乎是怒吼出聲,因為除了聲音大,江梵幾乎找不到自己能以什麼立場為她出頭。
  
  「朋友又如何?等我和她開始真正交往,朋友也只能排到後面去,她的目光,她的感情,全會繫在我身上,說不定我們會在一起無數個十年,我會愛她,她的幸福必須靠我給與,而不是你。」
  
  「我……我應該也可以……」瀕臨徹底失去白以悠的危機,江梵動搖了,他甚至想拋棄那些無謂的堅持,去碰觸他害怕的愛情。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麼他就給,因為比起失去她,其他都不算什麼了。
  
  「你真的可以?你不是因為你媽的關係,根本輕視愛情嗎?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媽當年是因為向我父親勒索不成才自殺的,根本不是你想的什麼因為愛得太深才自殘,如果你真是因為這種恐懼而拒絕以悠,我只能說你是個白癡。」
  
  「你胡說!」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江梵根本不能接受。
  
  「你用大腦想想,甚至去問江家的任何人,大家都會告訴你一樣的答案!你媽從一開始接近爸,就是為了錢,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你,她會叫你不要相信愛情,是因為她眼中只有錢,根本沒有愛!你因此產生心結,根本是作繭自縛!」
  
  有些話白以悠不敢說,由他來說,反正這些事遲早都該讓江梵這個笨蛋知道。「我早就告訴了以悠這件事,她卻不敢告訴你,怕破壞你母親在你心裡的形象。可當她處處都在為你考慮的時候,你卻在傷害她!」
  
  江梵震驚了,白以悠早就聽聞這件事,只為了怕他難過所以隱而不宣?他是該感激她重視他的心情,抑或責怪她不早說,害他失去了她的愛?
  
  如果過去他的認知,都是來自母親的謊言,那麼他壓抑自己渴望而拒絕了白以悠,,究竟是在做什麼?
  
  「你不敢愛以悠,卻阻攔她尋找愛情,所以你現在的行為,只能算是破壞她的幸福!」瞧他一臉迷惘又失落,江靖乘機揮出狠狠的一拳。「這一拳,算是我替以悠十年的委屈,討個公道。」
  
  電鈴聲在早上響起,白以悠打開門,便看見鼻青臉腫的江梵,眼眶下還帶著深深的陰影,衣著凌亂,一個晚上不知道混哪去了。
  
  令人意外的,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皺了皺眉。
  
  「去沙發上坐下吧」她讓開身,江梵失魂落魄地走到沙發坐下,等她拿了醫藥箱回來,他已經自動自發脫下上衣了。
  
  瞧他仍是一臉呆滯,她啞然失笑。「你這是反射動作嗎?只要幫你擦藥,就會自己脫衣服?我看你的傷只在臉上而已啊。」
  
  她這麼一說,江梵才發現自己做了啥蠢事,訕訕然的又把衣服穿上。
  
  「你好久沒替我擦藥了。」她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江靖身上,哪有空理他這個沒人疼的男人。
  
  「那我該慶幸你好久沒惹事了。」她白了他一眼,開始仔細地為他上藥。
  
  「嘶……你輕點。」以前她氣他打架鬧事時,下手都會刻意放重,就和現在一樣,江梵回憶起年少輕狂的時光,不由懷念地苦笑。「可惜這次在擦藥之前,沒能吃到你的便當,感覺像被白打了一頓。」
  
  想到過去的「標準作業程序」--吃便當,擦藥,整理房子,白以悠也笑了。「幸好這是我家,至少你擦完藥不必留下來打掃。」
  
  江梵感受著她細心的照護,這陣子所壓抑的痛苦及打擊,彷彿都在她的溫柔下化去。來找她果然是正確的,她永遠有辦法安撫他的情緒,所以失去她後,他才會空虛脆弱得令人鼻酸。
  
  在白以悠辭職後,兩人已好久沒在這麼溫馨的氣氛下相處了。江梵不想再浪費時間,緩緩道出來意。
  
  「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謝謝你,謝謝你肯陪我這傻子十年。」他抓住她收拾藥品的柔荑,「還有,對不起,我辜負了你。」
  
  白以悠身體僵住,差點因他這兩句話落淚。女人就是這麼傻,如此長久的付出,只要他有感覺到,她便認為一切都值得了。
  
  這個可惡的男人,真的很有惹她哭的本事。
  
  江梵看出她的隱忍,忍不住環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你要我說幾百次都行,我很笨,笨到不知道把握你這麼好的女人。悠,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什麼機會?」她在他的肩頭擦去淚水,屏著氣問。
  
  「給我陪伴你的機會。」一連串的打擊讓他想通了,母親的欺騙擊垮了他的信念,他想要的,只是留在白以悠身邊一輩子,是朋友是情人都無所謂,因為是她,那他願意試著去相信愛情的可能。「如果你要的是愛情,我想……我可以學!」
  
  「你為什麼突然……」她不懂他的改變。
  
  「少了你,我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心裡想的都是你,開車差點撞車,連走路都要跌倒。我在你家門口坐了一個晚上,也想了一個晚上,只要想到你和江靖在一起,我簡直要瘋了……」
  
  想要她的心太強烈了,不到一個月功夫,他已經把自己整慘,簡直如同行屍走肉。「江靖他說,我過去無謂的堅持,只是一場騙局,我幾乎要恨死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蠢,居然讓你受委屈了那麼久,所以我想彌補……」
  
  聽到他坦承自己心情,白以悠並非不動容,卻無法不去懷疑他的動機只是不願看到她和江靖在一起。「所以你只是受了江靖的刺激?只是補償我對你的付出?」
  
  「不,江靖只是部分原因,何況若愛情是可以補償的,我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從前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會是個好情人,,對愛情更是嗤之以鼻。但你不一樣,為了你,我願意去學著愛一個人,如果是你,我應該做的到。」
  
  「江梵……」她緩緩的推開了他的懷抱,猶如他兩次拒絕她的告白,將她推得遠遠的一樣。「過去我相信你說的,當朋友比當情人長久,等待了漫長的十年,卻弄得自己滿身傷痕。這一次你自己推翻自己的話,不等於騙了我十年?」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江梵發現自己幾乎出局,心裡更著急了。「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白以悠苦澀一笑。「抱歉,我不敢再相信了,因為我沒有再錯一次的本錢。曾經,我對你的期待,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將愛情藏在友情的外衣下,讓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愛你,而不是小心翼翼的藏住愛戀的心情,怕踩到你的地雷。」
  
  她深吸口氣把這些日子來的心情娓娓道出,「現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再活在自欺欺人的生活裡,至少我還能抓住青春的尾巴,找到一個好男人共度一生。你如此忽然轉變,只讓我覺得,你缺少人照顧你,想哄我回到你身邊罷了。你想在我身上學習愛情,可是萬一你學不會呢?我不想再傷一次心了。」
  
  「我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他終於明白,愛情不是他說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因為他傷了她的心,就必須承擔後悔的痛苦。「至少,至少在你尋找未來對象的時候,把我也納入考慮好嗎?」
  
  為了挽回她的愛,他幾乎是謙卑的了。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呢?」她反問。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麼無情的人。」一次的失敗算什麼?他有勇氣挑戰自己從小到大對愛情不信任的堅持,就一定有勇氣用盡所有的力氣挽回她!
  
  「你或許對我對我失望,但我相信你心裡仍然有我,愛情若是那麼容易消失的東西,那你也不會等我那麼久了。」只要立定目標,他的霸氣就馬上顯露出來。
  
  「所以,這次換我主動,我一定要重新佔領你心裡的位置!」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2:43

第九章
  
  話說的容易,但當江梵發現白以悠待他仍然如同一般朋友一樣,他就知道自己過往的魅力不再,踢了個大鐵板。
  
  她還是常常出門和江靖約會,往往江梵想打電話約她時,她已經被江靖訂走;抑或在她家門口等待時,碰見江靖送她回家。
  
  她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可是他不認輸,她和江靖幾個月的認識,不可能比得過他和她十年來的情誼,那不是膚淺的愛情就能維繫的,其中的相知相許、默契意合,才是維繫兩人關係的重點。
  
  盯著秘書室裡白以悠空蕩蕩的座位,江梵不禁出神。雖然他不斷地替自己打氣,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就是不在身邊,江靖正慢慢地步入她的心中。
  
  「總裁?」陳助理喚了他一聲,見他沒有反應,遂加大了音量,「總裁!」
  
  江梵回過神來,有些惱自己的恍惚。「什麼事?」
  
  「各個經理都在會議室準備好了,就等總裁你過去開會。」這些話,半小時前他已經說過一次了,但是江大總裁還是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待在一樣的位置,陳助理很是無奈。
  
  「好,我等一下過去。」被剝奪了思念白以悠的時間,江梵有點不悅。
  
  陳助理看他一整天不是恍神就是悶悶不樂,忍不住問道:「總裁,你很想念白秘書嗎?」
  
  江梵訝異地挑起眉,「你怎麼會這麼問?」
  
  「因為很明顯。」頓了一頓,冒著得罪老闆的風險,助理又解釋道:「雖然總裁你說和白秘書不是情侶,但我們都認為你們一定是,只是礙於公司氣氛所以這麼說,因為你們之間實在太曖昧了。」
  
  「怎麼個曖昧法?」他倒是好奇了,怎麼他都沒發現自己和白以悠給人相戀的感覺?
  
  「以前白秘書和總裁對視的時候,兩人間的火花,就像要燒起來似的。還有,白秘書對你的關心,早就超過一個秘書該做的;總裁你更是明顯,對白秘書的保護幾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通常只有一個男人怕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搶走,才會防得這麼徹底。公司裡偷偷喜歡白秘書的人不少,卻都不敢行動……」
  
  瞧上司聽到有人喜歡白秘書,臉色隨即一變,助理馬上又拗回來。「……那是因為大家都把總裁和白秘書看成一對,你們不僅外型相配,彼此間的互動根本讓別人沒有插入的機會,一看就是相愛至深的樣子,誰有辦法破壞你們?」
  
  「你們認為我愛白秘書?」江梵意外,他對白以悠產生愛戀的心情,是在一連串的打擊後才逐漸發現的,為什麼助理說得好像他愛白以悠很久了?
  
  「明明就很愛啊?總裁每次看白秘書的眼光,都像想把她給吞下去;有很多工作上的事,要是我們直接向你報告,一定被你轟死,但若是透過白秘書,就會順利很多,因為你對她簡直是無條件的順服……」
  
  發現自己似乎用錯詞了,不過總裁好像不在意,助理仍是改了口。「應該說,你特別包容白秘書,也對她特別關照……總裁你不要怪我八卦,我只是把事實陳述給你聽,公司的女同事們,有很多都替白秘書抱不平。因為總裁明明就抓著白秘書不放,自己卻又很花心……」
  
  這番話,在江梵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他竟無法反駁自己和白以悠之間的曖昧,似乎已經不是用友誼兩個字能輕易帶過的。原來,他早已深深愛著她那麼久,可是他卻不知道,過去礙於對愛情的偏執及成見,連他自己都被蒙蔽了。
  
  這些年來,他可以不對任何女人付出感情,卻被白以悠輕易的入侵,他早該察覺自己的心情,不是逃避就能忽視的,他居然還傻得告訴她,他想學著愛她。
  
  這還需要學嗎?他愛她,而且已經愛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已經把愛她當成一種習慣,無法自拔了。
  
  「陳助理……」這一刻,他放下了總裁的身段,有些事情,還是旁觀者清。「你認為我和白秘書,還有希望嗎?」
  
  他這麼一說,令陳助理恍然大悟白以悠無故離職的原因。「果然是總裁和白秘書吵架,她才會突然離職。報紙上關於白秘書和大江董事長的緋聞,不會是真的吧?」
  
  江梵沒有回答,不夠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下真是歪打正著。陳助理也開始苦思起來。「這……白秘書是很有原則的人,要她回心轉意,恐怕不是隨便哄一哄就行的。要不,先把她勸回公司吧?」
  
  勸回公司?江梵深覺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他一遇到白以悠心就慌了,而他平常的腦袋也是直來直往,從來也沒想過要怎麼去追求一個女人。
  
  好,一個人想不到,一群人想總行了吧?
  
  「陳助理,你說各部門經理都在會議室了嗎?」
  
  「呃,是啊。」什麼時候話題又跳回來了?
  
  「那好。」江梵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率先走出去,丟下一句讓助理傻眼的話。「等一下新增一個會議主題——誰能幫我把白秘書拐回來,加薪三成!」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丟臉也顧不得了!
  
  「是的……我會好好考慮……謝謝你的關心,葉經理,再見。」
  
  白以悠掛上電話,臉上的表情是好氣又好笑。這是今天第七通同樣內容的來電,從第一通信任的企劃經理,到最後一通的業務經理,每個人都是打電話來替江梵說好話,拜託她趕快回工作崗位。
  
  有人裝可憐說白以悠若不回悠颺,總裁要貶他去掃廁所;有人拜託她快回來當秘書,她這個月的中餐算他的;有人直言若成功將她拐回,總裁加的薪水會分已成給她……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都出籠,簡直叫她啼笑皆非。
  
  江靖開著車,看她古怪的神色,不由失笑。「想不到江梵挺有創意的,居然用人海戰術這一招。」
  
  「我都快被煩透了。」話雖這麼說,臉上卻微露出甜蜜的笑意。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旅行嗎?」他看出她心裡其實仍非常在意江梵所做的任何事。「你一下子消失這麼久,他會瘋掉的。」
  
  「原來你還會替他說話,我還以為你很愛整他,整上癮了呢!」她白了他一眼。江靖明明對江梵有著微妙的兄弟之情,但他幫江梵的方式,她怎麼想都覺得他在整人。
  
  「而且我只是想離開這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一點再回來。江梵那個人只要下定決心,就會不顧一切猛衝,我也必須給他一點空間和時間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不是一時衝動。」
  
  「你想的沒錯,對非常人要有非常手段,可是他不是向你表白了嗎?」對於她的顧慮,江靖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你不必太擔心,他對你的感情,深到你自己都無法想像,只是他笨到太晚才發現。」
  
  「是嗎?」其實她也有些同感,只是期待了太久,愛情卻來得這麼快又這麼突然,她會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都如江靖所預測,她免不了頗有微辭。
  
  「我真替你愛上的那個女子感到可憐。」願上帝保佑她,別被這個心機鬼給坑了。
  
  「我反而覺得愛上她地我,才是真的可憐。」他苦笑,淡淡地結束這個話題。「好了,你家到了。」
  
  車子駛到她家附近停下。遠遠的,車上兩人就看到在門口站崗的江梵。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下車了。」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步出車外時,突然看到車內的江靖朝她揮手。
  
  她不明所以地走到駕駛座窗邊,江靖慢慢地把車窗降下來。
  
  「我想只要再一個動作,我們的約定就算完成了。」他詭異地一笑。
  
  「什麼意思?」白以悠完全被弄迷糊。
  
  正當她在疑惑,車內的江靖忽然將大手伸出窗外,將她的頭攬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邊一吻。
  
  「很好,我的戲份到此結束。」遠遠地,他就看到江梵勢如破竹地走來,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先溜為妙。「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
  
  在江梵殺過來之前,江靖帥氣地將車一個回轉,飛也似的駛離。白以悠則愣愣地撫著自己唇角,只覺哭笑不得。
  
  「還說不是整他呢,居然丟這種爛攤子給我……」
  
  氣沖沖地將白以悠拉進屋,門才關上,江梵雄健的身軀就貼了上來,意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白以悠反應也不慢,連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你想做什麼?」
  
  「我要替你消毒!」看見剛才江靖親她,他幾乎要心碎了。
  
  「你……你不能用這種方式。」她微別過頭,雖然對他受挫的表情很是不忍,不過她也有她的堅持。「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所以江靖可以吻她,但他不行嗎?在他還弄不清自己心意,又狠狠傷了她的心時,她真的已經把愛戀轉移到江靖身上?
  
  他們明明已經奔向終點了,只因他的一念之差,兩人又退回原點。一切都太遲了嗎?他輸給了江靖?
  
  江梵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卻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好緊緊地擁抱她,抱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深怕不知會在什麼時候,他連擁抱她的機會也沒有了。
  
  「你先放開我。」她拍拍他的肩,從他懷中退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說過,我會用盡一切方式把你追回來。」在心裡,他正式向江靖宣戰。
  
  「所以今天我的電話快被悠颺的主管們打爆,果然是你授意的?」她沒好氣地瞪他,「工作的事我自有考慮,叫他們別再打了好嗎?」
  
  「好。」她的要求他一定答應,反正山不轉路轉,他還有各種不同的方式。總之這一次,無論受到再大的挫折,他都不會輕易放棄。
  
  「悠,我今天發現了一件事。」所以幾乎是一下班就到她家堵人,雖然等了一晚上,他還是要把這句話告訴她。「其實我……我……」
  
  「你怎麼樣?」
  
  聯繫了那麼久還是吃螺絲,他顯得很懊惱。可是一見到她清麗的面容,馬上所有的勇氣就回來了。「其實……我、我愛你很久了!這幾天,我一直想著我們的過去,我發現我早就愛上你,不是因為江靖,也不是因為任何原因。」
  
  白以悠驚訝地搗住嘴。她雖然早就覺得他好像一直搞不清楚對她真正的感情,卻沒料到他會這麼快想通,而且還大剌剌地說了出來。
  
  要一個一直不信任愛情的男人說愛,這是多大的掙扎與反省,她如何能不為此感動?
  
  「你好奸詐!怎麼能用這種話來影響我!」她咬著下唇,心兒噗通噗通,以破表的速度直跳。
  
  真的說出來之後,江梵才發現並沒有想像中困難,見她似乎大為軟化,更是把無賴的功力拿了出來。「我愛你,真的,而且很愛很愛,我之前說要試著去愛你,其實都是一堆廢話,因為愛你早已經是本能,根本不需要學習。」
  
  「你別說了。」她感到自己的臉蛋熱辣辣地發燙,偏過頭不敢直視他,但這男人顯然不肯放過她。
  
  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驚慌失措,且臉上的羞怯來自於他,江梵得意極了,她怎麼躲,他就怎麼追,偏要和她面對面。「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唉,你……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她手足無措的轉移話題。
  
  一聽到有吃的,江梵當然忙不迭的點頭。天知道自她辭職以後,他沒幾頓吃飽的。「你終於記起我嗷嗷待哺了?我以為你忙著和江靖約會,都忘了我呢!」
  
  這男人,簡直得了便宜又賣乖!白以悠奉上一記白眼。「反正我本來就要煮自己的晚餐,你只是順便而已。」
  
  他已經淪落到「順便」的地步了?江梵方纔的得意馬上落得一點不剩,只能苦著臉尾隨她到廚房。即使是煮飯,他現在連一分鐘都不想和她分開。
  
  白以悠迅速地處理食材,準備炒個飯,江梵望著她美好的側顏,這是一幕似曾相識的景象。過去,她不知道有多少次就是這麼專注地為他準備食物,只是當時的他不惜福,現在回憶起來,他究竟為什麼會把她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他真的錯過太多。以前,她甚至不排斥對她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那明明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動作,他卻打著朋友的旗幟貪戀她的溫暖,他真是太盲目了。
  
  見她認真地切著菜,好像一個妻子正在為丈夫下廚,他目光一凝,雙手就往她腰間伸去。忍不住想著,以前兩人就是這麼互動的,幾乎成了習慣,說不定她會忘了要阻止他。
  
  大手搭上纖腰的前一刻,白以悠淡淡的嗓音飄過。「你可別隨便動手動腳。」
  
  手又尷尬地收回。「我們以前都是這樣的!」他抗議。「難道江靖就可以嗎?」
  
  她似乎聞到了酸味?白以悠搖搖頭。「如果你可以,江靖自然也可以。」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打退了他的毛手毛腳。
  
  十分鐘後,炒飯完成,江梵一上桌便狼吞虎嚥,沒幾分鐘,一整盤炒飯就去了一半。
  
  「太好吃了!」他真是懷念這個味道,像是怕過了這頓就沒下一頓,又連忙塞了幾大口。「悠,你回來公司繼續當我秘書好不好?我給你加薪……不不不,我的薪水全都給你好了……」
  
  說什麼傻話。白以悠瞟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吃著炒飯。「我過幾天要出國旅遊,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是去會有艷遇那種地方嗎?」法國?夏威夷?警報在心裡響起,像她這種小美女到處跑來跑去,實在太危險了。
  
  「我不需要艷遇。」她暗歎口氣,只他一個就夠她受了,不必來太多個。
  
  「那就好。記得要帶紀念品給我。」想想,她跟在他身邊那麼久,寥寥數次的出國,都是因為公事必須陪著他去,她確實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說不定,在她旅遊感到寂寞時,會開始想著他,那麼他奪回她的機率就大了。
  
  這頭江梵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但他卻忽略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在白以悠家用過飯後,兩人間的關係似乎大有進展,江梵的心情為之一振,趁著她出國的這些天,把所有的精神放在工作上,果然又接下了幾個大案子。
  
  悠颺的名聲扶搖直上,幾乎要趕上老字號的大江物流。又因為福樂家的案子太成功,悠颺為此拓展了好幾個據點,更意外得到了許多潛在的新客戶。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2:50

  公事如此一帆風順,江梵反而覺得奇怪,江文清那老頭怎麼好久沒來罵人了?至少他記得最近和大江競爭的一些案子,都是悠颺勝出的。
  
  想到那人,心情又沉下。他對江文清有種複雜的感覺。恨他瞧不起自己,於是便發誓要他刮目相看;恨他眼中只有江靖,卻從不給予私生子一點親情,所以他要打敗江靖。
  
  但如今他已在物流界佔有一席之地,父親仍然不認同他;好幾個案子都是他從江靖手上奪過來的,可父親也沒有對他多付出一點關懷,就算現在江文清願意承認他,正視他的努力了,他就能釋懷自己從小到大所受的錯待嗎?
  
  他不能,而且他相信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去懷疑,是否那老頭又在耍什麼心機,想搞垮他的事業。然而當他這麼埋怨這江文清的時候,又會想到江靖所說的,他一切不幸的原因都來自母親當年的虛榮。
  
  他何其無辜?要承受江家所有人的怨恨,誰又知道當時年紀小小的他,只期待父親能給他一點點關愛,只是這樣的等待太久,也太苦,而且沒有一絲希望,所以他只能用反抗來填補這份情感的空虛。
  
  江梵甩甩頭,甩去心裡的不安及迷惘。想那麼多做什麼呢?目前最總要的還是先把白以悠追回來,只要有她在身邊,他的精神就能得以平靜安寧……
  
  「總裁!」助理突然敲門而入,表情有些慌張。「外面有記者想採訪,你要見他們嗎?」
  
  「記者採訪不是先向你預約好了嗎?」思考被打斷,江梵不太高興,這種小事何必拿來煩他?
  
  「今天不太一樣。」他打開總裁室的電視,「因為有報導說大江物流的前董事長江文清,是您的生父……」
  
  江梵臉色一凝,果然各家新聞頻道的鏡頭已經鎖定在悠颺物流的大門,還有旁白不斷重複——
  
  「……據可靠消息指出,大江物流與悠颺物流這些年來的競爭,源於江文清與江梵惡劣的父子關係。在記者查證之下,發現江梵的確是江文清過去和情婦所生的私生子。大江物流對此不表示意見……」
  
  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江梵並沒有任何喜悅或憤怒的心情。在他成立悠颺物流後,那老頭已經徹底和他劃清界線,而他也不屑人家說他會抱著大江物流的大腿,所以外界都認為兩家公司只是純粹的競爭關係。
  
  但這種消息要查也不是查不到,所謂透露消息的神秘人物,究竟是……
  
  反正不管是誰都無所謂,江梵根本不在乎別人知道他和江家的關係,但江家人就不一定了。因為悠颺的天下是他打下來的,他可以無畏地面對任何人;不過江文清要面對父子反目、兄弟鬩牆的醜聞,恐怕已經起得跳腳了吧?
  
  至於江靖,他倒是很想看看他失去冷靜面具時,是否還是那副假斯文的樣子。
  
  說是為了白以悠公報私仇也好,趁人之危也罷,總之他現在非常地想對江靖落井下石。由抽屜裡拿出一本白以悠替他整理的名片簿,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江靖辦公室的專線。
  
  一通電話過去,接電話的卻不是江靖,而是他的秘書。
  
  「您好……請問您是……悠颺企業的江總裁?」秘書很顯然嚇了一跳,沒料到在這多事之秋,當事人會自己打電話來。「很抱歉,總裁出國去了,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這趟是江靖為了拓展新路線到國外視察,不過盡職的她當然不會解釋。也因此這番話到了江梵耳中,徹底的成了另一個意思。
  
  「他出國了?」恰好和白以悠同一個時間?「那就沒事了,謝謝你。」
  
  掛斷電話後,江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把內心裡的狂亂髮洩出來。
  
  她和江靖兩個人去旅遊了,這算什麼?蜜月旅行的預習嗎?曖昧的男女同行,還會發聲什麼事?會不會江靖正擁抱著白以悠甜言蜜語,讓她徹底忘了台灣還有另一個男人在等她?
  
  江梵完全無法克制自己胡思亂想,她已經做好選擇了?只因為他笨得太晚想通,仗著十年來的情誼就以為她不會跑掉,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終於讓他出局?
  
  胸口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發現自己真的愛她太深,深到骨髓裡,所以失去才會是這麼致命的打擊。
  
  望著電視新聞仍在報道的江家秘聞,但那些對他都已不重要。他好想瘋狂地哭,瘋狂地叫,甚至哀求她回來,然而即使如此,她也聽不到、看不到,他只能讓所有的痛苦在身體內衝撞,叫囂著將他擊倒。
  
  這一定是報應,他辜負她愛情的報應。
  
  一周過去,江梵由一開始懷抱著一點點希望,到最後終於絕望。
  
  白以悠的手機從未開機,或許是怕他擾了她和江靖的甜蜜旅程。即使新聞裡江家的消息還在延燒著,這一切都對他不再重要了。
  
  正當他沮喪地第一百零一次撥打她的電話,辦公室外卻傳來令人訝異的消息,江文清來了。
  
  江梵放下話筒,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進入備戰狀態。他已經失去白以悠,輸給了江靖,不能再被這老頭瞧不起。
  
  五分鐘後,陳助理將江文清帶入後,便立即退出去,給他們父子倆一個談話的空間。
  
  老實說,看到江文清的第一眼,江梵有些意外,他看起來蒼老許多,神色也不像前幾回那麼冷峻。雖然整體感覺仍然嚴肅,卻少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江董事長大駕光臨又有何貴事?」如以往般譏諷的開始。
  
  「你的白秘書呢?」很奇怪地,江文清第一個問的居然是白以悠。剛才被一個男助理帶進來時沒看到人,他已經很納悶了。
  
  「去問你的大兒子!」這老傢伙來炫耀的嗎?江梵有些惱火地回答。
  
  「問江靖?為什麼……」聽見江梵敵意甚深,他似乎聞到一絲微妙的醋味,只能微微搖頭。「你的秘書是個好女人,你不好好把握,怪在江靖頭上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你究竟來幹什麼?那消息可不是我說的,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希望和你扯上關係,免得還有人以為我這間悠揚物流是你施捨的……」
  
  「我知道不是你說的。我已經查出那個人是誰了。」難得地,江文清沒有被他激怒,態度還算平和。「方淑文,一個你公司離職的員工,還記得嗎?」
  
  「是她?」江梵先是皺眉,接著無所謂地諷笑。「是她又如何?她打錯如意算盤了。我根本不介意媒體怎麼報,反正當年和人婚外情的又不是我。」
  
  「你……」被當面揭醜,江文清忍不住又被勾起火氣,但心念一轉,隨即冷靜下來。「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挖出來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都已經退休了。」
  
  「所以你來,不是特地來諷刺及嘲笑,說方淑文出賣了我?」江梵再次驚訝,這老頭今天平靜得相當詭異。
  
  「那女人自然會有人處理,我還不放在眼裡。」像是懶得再提她,江文清進入正題,老臉也變得有些忸怩。「我前幾天參加一個餐宴,遇見幾個老朋友,他們特地到我面前提起你的事。他們說因為悠颺物流成功地做起了幾個大案子,尤其是最近福樂家的案子,因此有好幾個來台投資的外商,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那又如何?」江梵起了防備,大江準備來搶嗎?
  
  「我發現,我以前對你的態度,似乎有些……偏差。或許是我老眼昏花了吧,一心只記得打擊你,居然沒發現你的能力甚至不下於江靖……」
  
  其實上回被白以悠訓了一頓之後,江文清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對江梵是否太過分。而反省之後的結果,幾乎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他似乎真的犯了很大的錯誤,才導致如今的父子反目。而他過去所有的偏心及忽視,依江梵當年血氣方剛的個性,沒來把江家弄得天翻地覆,或許還得歸功於白以悠的開導。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妻子早已過世,大兒子待他有禮卻淡漠,小兒子則視自己如仇敵。偌大的華麗客廳裡,只有他的影子和一張輪椅陪著他,幾十年來的人生到最後竟是如此,豈不悲哀?
  
  所以當他參加應酬,在席上聽到商界友人大力讚揚江梵時,他知道自己不僅錯看這孩子,更錯待他了。他母親犯的錯事,為什麼要他來承擔?
  
  江文清還記得這孩子十歲第一次進江家門時,看他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可是才短短幾年,那抹純稚及渴望的光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桀驁與冷漠,後來江梵高中時,江文清怒極之下賞給他的一巴掌,則徹底切斷了父子間的最後一絲情分。
  
  幾十年來累積的怨與恨或許沒那麼容易消除,但他老了,也沒多少時間了,若要有一個人先起頭,那就由他來吧。
  
  江梵聽到他像是示弱的話,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但心裡疑慮未除。「老頭,你又在耍什麼花招了?」
  
  如此不客氣的回應,令江文清攢起眉。「我只是說,我昨天已經跟媒體承認你是我兒子,以後你和江靖的競爭,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會再管了。」
  
  終究擺了幾十年的身段沒那麼容易放下,但至少已經跨出一大步。
  
  所以,老頭畢竟認同了他的成就,不再把他當成敗家子了?
  
  聽到江文清終於鬆了口氣,江梵應該得意地大笑,總算讓他刮目相看了。可是,此時的勝利,竟讓他有點悲哀,過去他的假想敵,現在只是一個垂暮之年的孤單老人,這幾乎令他所有鬥志冷卻。從小到大所受到的不公平對待,豈是幾句話就能平撫的?難道這老頭以為施點小恩小惠給他,他就該感激涕零?
  
  「你承認我是你兒子,但我可不承認有你這種父親。」他恨恨地瞪著江文清,「你別以為我會蠢到被你幾句話打動。怎麼,最近大江物流出了什麼事情嗎?所以你來示好,希望我放水還是金援?」
  
  「你……」
  
  想不到這孩子對他的恨遠超想像,江文清情緒一激動,一口氣突然上不來,血液一下子全集中到心臟似的,沖得他心痛如絞。於是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江梵眼睜睜地看著江文清昏倒,登時方寸大亂,他本能地一個箭步衝上前,手足無措地察看他的狀態,一邊大吼著助理叫救護車。
  
  不,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啊……
  
  江靖急忙趕到醫院時,就看到坐在手術室前,垂頭喪氣的江梵。
  
  「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懂怎麼自己才剛回國,就聽到父親入院的消息,而送他到醫院的人,竟是幾百年前就和他們父子交惡的江梵?
  
  抬起頭,江梵望著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他和我說話說到一半,就倒下去了。是我……是我氣死他的嗎?」
  
  瞧他大受打擊,還一副失神的模樣,江靖皺眉。「他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他來找我……」江梵回想起當初的畫面,仍然心悸。「我以為他又來教訓我了,沒想到他竟說他向社會大眾承認了我是他兒子,他看到我的成功了。我不相信他,我認為這是他的詭計,所以頂撞了幾句,他就這麼倒了下去……」
  
  江靖明白了。這陣子父親常陷入沉思,看見悠颺物流的報導時,神情也不像過去一樣緊繃,可能心裡對江梵的成見已有些許軟化。先前和江梵的父子關係剛爆發出來時,父親就進過一次醫院,這次會再復發,也不能完全怪江梵。
  
  「江梵,你還恨爸嗎?」他在江梵身邊坐下,兩兄弟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談話。
  
  「我不知道,我應該很恨他的,可是當我戰勝他,看著他低頭後,卻不覺得高興……」他只有滿滿的空虛,究竟恨了這些年,他得到了什麼?
  
  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一般無助,他並沒有想氣死江文清的想法,平時的忤逆與反骨,只是想證明自己絕不是父親眼中那麼的沒用,可是當江文清直挺挺地倒下去那一剎那,他居然感到害怕,居然會擔心那個從沒盡過一點責任的父親,會就此離開人世。
  
  「其實先前以悠和爸見面,義正詞嚴地將爸這些年對你的不公平道出後,從那時起,爸對你的態度已經有些改觀了。」談話中,江靖已經將江梵視為兄弟,「他以前是一提到你就暴怒,後來則是漸漸沉默,有一次看電視,法商福樂家的總裁在新聞上誇獎你,他居然還不自覺地笑了。」
  
  江靖陳述著江文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無法再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這樣下去。「爸已經後悔了,可是他架子擺了那麼久,要他馬上認錯也是不可能的。你們兩父子的個性一樣硬,你只要想想自己是否能放軟身段到爸那個樣子,就知道爸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去找你。」
  
  江梵目光複雜地射向身邊的男人,他應該討厭江靖的,此時卻升不起一絲反感的情緒,他似乎感覺到這男人在安慰他。
  
  會嗎?上帝讓他孤獨了這些年,現在想施捨一些親情給他了?
  
  「醫生有說爸現在情況如何嗎?」
  
  江梵深吸了口氣,很困難地道:「不太樂觀。」
  
  一句話,令江靖也沉默下來。
  
  醫院的走廊上有著令人窒息的寂靜,連路過醫護人員的腳步聲都彷彿大到令人心驚。
  
  沒有人知道恐懼與無措幾乎令江梵滅頂,若是白以悠在,一定會用她溫柔的話語和貼心的舉止支持他,讓他有個依靠。可是她不在了,她選擇了江靖,以後他就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下去。
  
  等等!江靖回來了,所以白以悠也回來了嗎?
  
  「悠呢?」他終於雙眼有神了些,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去向。
  
  「以悠?她不是出國了嗎?」這男人真的嚇傻了?!她出國江梵不可能不知道,居然來問他這個剛業務考察回來的人?
  
  「你沒和她在一起?」江梵絕望的內心出現一道曙光。
  
  江靖恍然大悟,他和白以悠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點出國,難怪江梵會誤會了。「江梵,就憑你這個問題,以悠就應該狠狠地拋棄你。」
  
  「她不會!」知道她沒有選擇江靖,江梵開始覺得自己有勝算。
  
  「你憑什麼覺得她不會?你明知道她心裡十年來放的男人是誰,卻又認為她會和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男人單獨出遊,在你心中,她是如此隨便的嗎?」
  
  「當然不是……」江梵語結,他只是太害怕了,在商場上他可以剽悍囂張,但在情場上,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領悟,才剛剛到達初級班而已。
  
  「我告訴你,若你對她的心意不夠堅定,你一定會失去她。」這已經不能算是勸告,而是警告。
  
  「就算擁有她的人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以悠既然有足夠的意志力離開一個愛了十年的男人,就一定有勇氣愛上別人。江梵,比起那些會對她一心一意的人,你太過花心了,也太過無心,根本沒有必勝的條件。」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3:17

第十章

  風塵僕僕地下了計程車,白以悠終於從國外回來。

  帛琉的風光、海浪,與熱情的人們,令她徹底的放鬆身心,也好好地思考了未來的情感走向。

  或許她曾經迷惘,曾經失望,但當她站在湛藍的海邊聽著浪潮聲,和江梵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像電影般在眼前放映過一遍,十年來的笑與淚、愛與怨,再一次翻騰了她的心,最後,她發現自己笑了。

  於是她拒絕了所有艷遇回到台灣來,她相信她已經補充了足夠的能量,能夠好好地掌握自己的未來及幸福。

  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白以悠真是累翻了,在帛琉吹了好久的海風,曬了好久的太陽,也令她有些暈眩,只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睡大頭覺。然而才走到自家門口,一個癱坐在門外的人影便嚇了她一大跳。

  「江梵?」她狐疑地上前看個清楚,差點沒因眼前男人邋遢的模樣驚叫起來。

  躺在地上熟睡的男人被他驚醒,見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顏,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呆了一下。「悠?你回來了?」

  「你怎麼會……」她實在難以置信他的狼狽,「睡在這裡?」

  「我……」他眨了眨眼,發現真的是她,便用力跳起來抱住她。「真的是你!你怎麼去那麼久?有沒有什麼詭異的男人纏著你?」

  白以悠好整以暇地覷著他的臉。「你該不會因為怕我帶著男人回來,所以在這裡守株待兔吧?」

  「當然不會,我只是……只是……」怕她真認為他質疑她很隨便,他著急地解釋,「我只是很想知道,你這一趟旅行回來做了什麼決定。我怕我再也沒有機會……一想到這裡,我就寢食難安,所以只能在這裡等你。」

  他承認自己受江靖的話影響很大。他不能冒著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風險,因此決定今後都將她看得牢牢的,直到她願意回到他身邊。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她近來的言行根本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怕她想得太透徹,決定讓他這個不及格的男人出局,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在她回來的第一時間纏住她,改變她的心意。

  白以悠簡直因這理由絕倒,她退開他的懷抱,仔細打量他。「你看起來真糟糕。你可以不用在這裡等啊!打我家的電話不就知道我回來了沒嗎?」

  「我要只離開一下,就會開始擔心,想想還是繼續等的好。」他有些尷尬地搔搔頭。「悠,我沒有追過女孩子,所以只能用這種很笨的方法,你的手機又不開機,我已經等你三天了。」

  她真是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了。這男人一旦察覺自己真實的情感,表現出來的態度便直接而猛烈,害她有些心疼他不修邊幅的模樣。

  「進來吧。」看來今晚也沒辦法好好休息,他令她頭更痛了。「我煮些東西給你吃,你先去洗澡!」

  進了屋內,他迅速地洗了個戰鬥澡,穿著她的浴袍出來時,她已經用冰箱剩餘的材料炒了盤面。江梵一見有東西吃,三天來幾乎沒怎麼吃的胃立即大聲反應,顧不得沒擦乾的頭髮,衝上前據著餐桌一角便大嚼起來。

  瞧他髮梢的水都滴到桌面,白以悠知道他只要碰到食物,整個人就會黏在餐桌前,這種小事根本懶得理。她無奈地從房裡拿出吹風機,在他一邊進食時,一邊幫他將頭髮吹乾。

  或許是吃得太急,頭髮吹到一半,就看到江梵一臉痛苦得直搥著胸口,嚇得她連忙倒了杯開水給他,讓他能將麵條順利嚥下。

  「呼……差點噎死。」灌下一大口水後,他還是捨不得放下手中食物,繼續大快朵頤,「好吃,好吃……」

  「你吃慢點!鍋子裡還有。」她幫他吹好了頭髮,又從廚房端了剩下的麵條過來,再倒了一大杯水給他,便想去處理他換下的髒衣服。

  然而才轉個身,那個吃個不停的男人便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你要去哪裡?」他現在一刻沒見到她都不安心。

  「去洗你的髒衣服!」她沒好氣地掙扎,「難道你想穿我的浴袍回去嗎?」

  「悠……」他才不放開,感動地在她背後磨蹭,「你好關心我。」

  他的語氣裡有著依戀和喜悅,白以悠怎麼會聽不出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你真是賴皮。」

  「可是你還是不會不管我。」所以要他裝得再可憐,再悲慘都無妨,只要她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聞言,白以悠更無奈了,彷彿自語般低喃著,「是啊,以我的個性,若能斬釘截鐵的不理你,早就離你遠遠的了,哪能讓你有機會耍賴?」

  聲音雖小,但江梵聽得一清二楚,思索了會她的言下之意,眼睛隨之一亮。「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相信我愛……」

  「別再吵了!」無意洩露了自己的心意,彷彿第三次告白般,她有些羞赧地打斷他的話。「我去處理衣服,你別再纏著我,否則剩下的東西都不給你吃了!」

  知道她跑也跑不掉,江梵乖乖地放手,心裡仍為剛才的發現而雀躍。而她的羞澀,更加深了他的信心,令他笑得更開心了。

  白以悠根本不敢回頭,特地洗了一個長長的澡,又處理完兩人的髒衣服,回到房間時,卻看見那個厚臉皮的男人已經做好睡前的盥洗,坐在床上等著她。

  「你該回去了,衣服應該已經烘乾了。」老天爺,她快累翻了。

  「不,我今天要跟你睡。」反正都賴皮了,就賴皮到底。

  「江梵,我很累,我沒有力氣趕你了。」所以識相的就自己滾吧!

  可是這句話到了江梵耳中,卻有不同的解讀。他走到她身邊,在她的驚呼聲中將人一把抱起,再溫柔地放到床上。

  而後,她根本連抱怨的機會都沒有,他跟著翻身上了床,拉來棉被將兩人蓋住,手腳立即像章魚般纏著她。

  「累了就快睡吧。」

  「你……」她真的服了他,這教她連掙扎都沒辦法。

  「快睡!」他輕吻她的香唇,然後將她的螓首埋進他的胸前。

  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就像一首安眠曲般,累極的白以悠慢慢闔上眼睛,像是不敵睡神的誘惑,沉沉的睡去了。

  江梵感覺到她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才在她的頭頂再印下一個吻。

  「悠,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你一定要再相信我一次。」

  懷抱著她柔軟的嬌軀,江梵也陷入夢鄉。

  久久,久久,他懷抱裡的人兒,才冒出一句極小聲極小聲的話。

    「我相信你。」

  ☆☆☆

  這一覺睡到快中午,江梵滿足地睜開眼,一下子就瞥見懷中人兒毫無防備的可愛臉蛋。

  他一直知道她有種楚楚可憐的美,可是待人處事卻稍嫌淡漠,形成她專屬的獨特清冷氣質。只有在他面前,她會放下戒心,用親暱的口吻和他鬥嘴。

  他現在才發現,那是一種幸福。

  幸好發現的不是太晚。他微微俯首,從睡美人臉上偷得香吻一記,卻在靠近她時,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熱度。

  他有些疑惑地將自己的額靠上她的,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悠、悠!你醒醒,你發燒了。」

  病中的白以悠想回答也無能為力,只是一逕皺眉昏睡著。

  難怪作息規律的她,會到了這時間還跟他賴在床上。江梵急急忙忙起身,換上昨天她洗好的衣服,將人小心翼翼地由床上抱起,放到他的轎車裡,飛也似地飆向醫院急診室。

  折騰了一整個下午,還在醫院打了兩瓶點滴,休息了好久,直到天色已全黑,他才在她的堅持下載她回家。

  「天啊,你自己出國一趟,居然就玩出病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盯著你,不准你再亂跑了……不不不,是不管你以後要跑到哪裡,我一定要跟著……」

  白以悠聽著他的碎碎念,儘管身體虛弱,卻覺得想笑。記得大學時有一回她也是在宿舍生病了,接到她電話的他,竟不管那是女生宿舍,在上課時間不顧一切地闖入,抱著她就衝向醫護室,把一干室友都嚇壞了。

  幸好她後來替他解釋,而她確實也病得不輕,學校才大事化小的放他一馬。

  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是她最珍惜的回憶,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

  車子駛到她家附近停妥,江梵才停止叨念,看她抬起無力的手解安全帶,他連忙伸手制止。「我來,你別動。」

  他下了車繞到另一頭,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輕柔地替她解開安全帶,再一把將人抱起。「你應該還有力氣拿鑰匙吧?」

  「我還有力氣走路呢!」她微嗔地白他一眼,剛才要離開醫院時,他也堅持抱著她走,害她丟臉死了。

  江梵做事一向隨心,管別人怎麼看。總之他現在手上寶貝最重要,誰都別想叫他鬆手。

  被他抱著,白以悠用鑰匙開了家門,他一路進到房內,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到床上,又不放心地摸摸她的額,端詳她的臉色。「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她簡直被他老媽子似的擔憂逗笑了。時間早已過了晚餐時分,這男人一向耐不住餓,一整天抱著她走來走去還滴水未進,真是難為他了。「你應該餓了吧?先去幫自己買點吃的好了,我能沒辦法煮給你吃了。」

  「啊,可惡!我竟然沒想到!」他微慍地拍了下自己的額,完全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你應該肚子餓了,我去買……這附近好像沒有賣粥,等我買回來就太晚了……我去煮好了。」

  二話不說,他在她頰邊親了一口,又匆匆地煮粥去了。

  白以悠連說句話解救她廚房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奪去了一記頰吻,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挽起袖子準備對她的廚房大開殺戒,這副光景彷彿似曾相識……

  是了,以前只要到期中期末考,他都會強迫她不准煮飯,然後搶去她大廚的位置,煮出各式各樣的怪東西,說是要好好替可憐的考生補一補。明明他也要考試,但在重要時候,他從不讓她忙碌,還會在她看書看到煩時耍寶豆她笑。

  後來出福份地,她忙,他的事也一定不會比她少,但只要看到她露出一絲疲憊,便馬上押著她回家休息,多待一刻都不准。

  有好多次,她隔天上班後,發現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可是那傢伙總像個沒事人一樣裝傻,繼續耍他總裁的威風。身為秘書的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工作量有多大,竟然連她的份都搶了,還堅持每天送她下班,一定要看著她在十點十分前進到屋內。

  仔細想想,他對她的好無庸置疑。大四那一年暑假,和她相依為命的外婆過世,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打擊,悲哀到連哭都不會,鎮日失神的什麼事都做不了。他二話不說一肩扛起外婆的後事,付了所有喪葬費,還神通廣大地請來寥寥無幾的幾個親戚,一起替外婆送終。

  她記得外婆出殯那一晚,他們第一次相擁而眠,彼此依偎著並不含任何綺念,因為在他沉默的保護下,她哭濕了他的肩。

  其實她早知道他愛她好深了,雖然當時的他不肯承認。這些年來不只她付出,他為她做的,也早超出一個情人該做的,甚至即便她真的放棄他,改投入別的男人懷抱,她也深信不會再有人像他對她那麼好。

  此時廚房傳來的噪音突然中止,將白以悠由過去的緬懷中拉回。她開始想逃避現實,歷經他以前的甜味雞湯和酸味滷肉後,她實在不想嘗試接下來的料理。

  不過躺在床上根本逃不掉,江梵已經端著碗進來,香味聞起來是還不錯,只是不知道吃下去會不會讓她直接食物中毒。

  「悠,吃飯了。」他拿著碗在她身旁坐下,舀起一匙粥,小心翼翼地吹涼後放到她嘴邊。

  「你自己吃過嗎?」在吞下粥之前,她小腦袋瓜兒微縮,略帶防備的打量他。

  「一定好吃的。」他雖然沒吃過,但吃過那麼多她做的山珍海味,小小一碗粥絕難不倒他。

  所以,她再度成了實驗品了。白以悠苦著臉被他餵下一口粥,幸好只是沒味道,比起什麼奇奇怪怪的酸甜苦辣粥要好太多了。

  「江梵……」在醫院打點滴時太無聊,她將護理站的報章雜誌全看過了一遍,自然最近發生的事,也逃不過她的眼。「我看到你爸心肌梗塞的新聞了,是你送他到醫院的?」難怪江梵在她回來時,會特別的憔悴,特別的難過。

  「嗯。」他沒有多作說明,也不知該怎麼說明。

  「那,你對江家的心結解開了嗎?不管是對你父親,對江靖,甚至是你母親?」

  餵著粥的手停了一下,口氣有些苦澀。「我還沒辦法原諒我父母。可是老頭都心肌梗塞了,還在我面前昏倒,我不知道再恨他還有什麼意義;而我母親,她雖然欺騙我,但那是為了一個母親的形象,我可以理解,幸好我沒有錯過你,所以我也不想怪她什麼。另外,關於江靖……」

  他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我不知該怎麼形容那傢伙。明明是個奸到極點的壞胚子,又和我是死對頭,可是他有一些行為,居然讓我覺得他在幫我……」

  只有在她面前,他能毫不偽裝地說出真話,也幸好有她,否則他深藏在心中的苦又有誰能瞭解?

  白以悠輕輕摟了他一下,像是支持他的一切決定,也像是欣慰他不再深陷怨天尤人的死胡同。

  「悠,我爸突然倒下,讓我有很深的覺悟。如果不能把握當下,等到失去,一切就太晚了。友誼和愛情是可以並存的,我想只要我夠愛你,夠珍惜你,就不用擔心未來兩人會分離,你說對不對?」這些事他想了很久,他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迷惑了那麼久,浪費許多和她相愛的時間。

  白以悠深深地看著他,望進他眼中的深情與堅定,終於她拿開他手上的碗,傾身獻上了一個吻。

  「你終於明白了。」十年了,她差點以為等不到了。

  「對不起,我不會再那麼笨了。」她的吻嘗起來鹹鹹的,原來摻雜了動容的淚水。體恤她猶在病中,即使好想釋放熱情猛烈地吻她,江梵仍憑著意志力,珍重地輕吻著,就怕再多一絲力道就會傷了懷中脆弱的人兒。

  床上的人影相擁,沒有激情,只有雋永的溫馨,此刻,牆上的鍾恰好走到了十點十分,他們忍不住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露出微笑。

  「你曾經說,我們之間就像十點十分,短針總是看著長針遠離。可是你有沒有發現,鐘錶行裡賣的鐘,幾乎都是刻意調在十點十分?」

  江梵指著鐘,向她立下誓言——

  「所以,十點十分是時鐘最美麗的角度,就像我們的愛情,一定會停在最美麗的一刻。」

  ☆☆☆

  佇立在江文清的單人病房門前,江梵手裡提著一籃蘋果,顯得有些彆扭。

  「既然來了,就敲門吧。」白以悠瞧他猶疑不定,忍不住催促道。

  江梵哀怨地回首看了她一眼,悶悶地將頭埋進她頸窩。

  「我們不要去了,說不定那老頭看見我,病情還會加重……」

  在他耍賴的時候,白以悠已經沒好氣地伸出玉手,在門板上敲了兩下。

  她感受到身前的江梵身體一僵,聽到病房開門的聲音後,他更是化為石雕。

  「以悠?」來開門的江靖有些訝異,但再看到賴在她身上男人便明白了。「你們來了,進來吧。」

  江梵悻悻然地站好,無奈地拉著白以悠,隨著江靖進房。來到病床邊,看到精神情況尚佳的江文清,他心裡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這些天來的陰霾微掃。

  父子倆四目相對,卻都不說一句話,尷尬瀰漫整個病房,使得氣氛有些沉凝。

  白以悠和江靖交換了會意的目光,手臂輕輕地拐了下身邊木頭似的男人。「說話啊!」

  江梵抹了抹臉,不太情願地先開口,「老頭,看來你還活著嘛!」

  此話一出,白以悠和江靖差點沒跌倒,這小子就不能找點順耳的話說嗎?

  不過這陣子江文清的脾氣已經收斂很多,能等到江梵來看他已經很不錯了,也不期待會聽到什麼好話。「還好,至少還沒被不肖子孫氣死。」

  江梵翻了個白眼。「江靖,聽到沒,老頭在警告你了。」

  什麼時候颱風尾掃到這兒來了,江靖簡直啼笑皆非。「我想這『不肖子孫』的稱號你應該也有份,咱們兄弟倆一人擔一半,誰都不用搶。」

  「誰要跟你搶啊。」江梵沒好氣地咕噥,卻也沒反駁他自稱兩人是兄弟。

  江文清自然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不得不承認內心有些欣慰。明明可以擁有和樂融融的家庭氣氛,卻差點被他這老頑固給一手毀了。幸好他覺悟的還不算太遲,而這一切,都歸功於那個總是陪在小子身邊的小女人。

  江文清忍不住想試探,「對了,以悠,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的如何?」聽說前陣子小倆口有些誤會,如果這漂亮娃兒讓江梵傻傻放走了,他可有意見。

  「什麼事?」江梵馬上堅起防備,老頭在打她什麼主意?

  不只江梵,連白以悠自己都迷迷糊糊,不太懂江文清的意思。

  「你現在失業不是嗎?有人笨笨的不會留住好員工,那我就不客氣地將人挖角到大江物流了。」

  「不行!」白以悠還沒反應,江梵已先大聲抗議,「悠是我的!」

  「你的?你的什麼?她不再是你的員工,也不是你老婆,你叫什麼叫?」江文清好整以暇地看向白以悠,「以悠,你到大江之後,江靖給你的職位和薪水一定比以前都好,安心的來吧!」

  「你想都別想!悠一定會回悠颺物流的!」江梵不屑地冷哼,而後驕傲地抬起頭,「因為我在那裡,她不可能離開我!」

  「是嗎?以悠,這小子素行不良,你要考慮清楚啊。」其實從白以悠辭職後,江梵再也沒有鬧出任何緋聞,這點江文清看得清清楚楚。嚴格說起來,他似乎也從來沒漏掉過江梵的任何新聞及小道消息。「我另一個兒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雖然江靖也沒好多少,但至少公司大間一點,又不花心。」

  江靖終於明白老爸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基於父子一脈相承的劣根性,他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整江梵的機會。

  「是啊,以悠,考慮考慮我如何?我會對你很好的。」

  被爭奪的白以悠則是好氣又好笑,她好好一個人被形容得像戰利品似的,乾脆閉嘴看他們父子三人惡鬥,不準備加入戰局。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3:26

  「你們作夢!」江梵緊緊摟住她,像是怕被人搶走。「悠永遠都是我的!她不僅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也會是我的老婆,我孩子的媽!」

  「小子,這是你的承諾?」江文清沉聲問。

  「當然!」被這麼一點,江梵也弄清楚江文清的心思了,於是他正經起來,像是立誓般道:「我這一輩子,只愛白以悠一個人,也只會有她一個女人。」

  江文清的目標轉向女主角,「你呢?你怎麼說?」

  白以悠聽著江梵當眾告白,已有些靦腆,又碰上江文清的問題,更是窘到了極點。不過感受到身旁男人的在乎及緊張,她深吸口氣道:「我會陪著他。」

  「那就好。」江文清看向江梵的目光,由犀利轉為柔和,「江梵,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這些年,你做得很好,甚至比我當年還出色,現在你就快要有了老婆,一定要珍惜你的家庭,別再走我走錯的路。」

  「我會的……老頭。」江梵為難地抿抿唇,終究叫不出那自高中離家後就沒再說過的稱謂。不過他想,只要再過一陣子,或許他會更有勇氣改變現狀。

  江文清有些失望,他說不出自己有多期待江梵會再叫他一聲爸爸,可是父子間的針鋒相對已然緩和,相信未來一定會更好。

  「好了,現在我能跟你們父子借點時間嗎?江梵,我有事想跟你商量。」江靖帶著微笑打圓場,他對這個弟弟一直有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只要不是跟我搶人都好說。」雖然早知江靖不足為懼,但前陣子他跟白以悠走得很近,江梵仍是相當介懷。

  「放心,你一定有興趣的。」他布了這麼久的局終於要收線,怎麼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你知道政府新闢建的碼頭那個貨櫃園區的BOT案吧?以大江的財力,要獨自吃下有些困難,你們悠颺物流也不可能獨攬。與其我們鷸蚌相爭,不如兩家公司合作,一起拿下政府貨櫃儲運中心的興建計劃案,你覺得如何?」

  聽到江靖說的話,江梵眼中立刻出現躍躍欲試的光芒。兩個同樣具有野心及能力的男人,當下病房裡討論起大概的計劃,並快速做了決定,教旁觀的江文清及白以悠哭笑不得,他們似乎忘了今天來醫院是來探病的。

  而江梵更是打蛇隨棍上,馬上向白以悠又求又賴,說新案子一定會把他忙死,公司滑她就快要倒閉了,她原也就放心不下讓他一個人忙碌,又不懂得照顧自己,便順水推舟地答應回去公司上班。

  回到悠颺物流的第一天,白以悠幾乎以為自己才是總裁,不僅江梵為她開道,公司員工歡呼,甚至還有人獻花呢!

  「歡迎白秘書回來!」

  大家鼓掌慶賀著,連拉炮都出現了,其中拍手拍得最大力的無疑是兩位男性秘書助理,他們終於可以脫離摩掌了。

  白以悠感動到有點想哭,看來她以前真是太重視江梵,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了,才會沒發現原來身邊的大家是這麼可愛。

  「謝謝你們。」她接過葉經理遞來的一束百合,讓江梵看得有些吃味,她伴在他身邊十幾年,他似乎連根草都沒送過她。

  不過沒關係,很快就有機會了!

  公司的靈魂人物回來,加上老闆最近規劃的大案子很有前景,每個人都興匆匆地回到工作崗位,今年年終大夥兒的荷包肯定滿滿的啦!

  白以悠花了一點時間,很快地將最近的公司業務及改變作了一番瞭解,才想和江梵確認行程表時,他卻從辦公室內走出。

  「走吧,開會了。」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但掩蓋在平靜下的內心卻波濤洶湧。

  「開會?」她莫名其妙地瞄了下行程表,這時間應該沒有會議吧?

  「是臨時會議,很重要的。」懶得廢話那麼多,他乾脆拖了人就走。

  兩人到達會議室,公司的各級幹部幾乎都到齊了,而且看起來相當興奮,想必這個會議內容應該十分重要。

  白以悠想在秘書的位置坐下,卻一把被江梵按在主位上,她滿頭霧水地想起來,卻被他阻止。

  「等一會兒是我做簡報,你一定要坐這裡。」說完,也不等她回應,江梵便走到會議室最前方,打開了投影機。

  燈光熄暗,江梵的聲音悠悠傳出,「大家好,今天非常感謝大家參與我的企劃,並提供協助。這個企劃歷時近月,我本人也多次修改企劃裡的內容,以及設計整個流程。接下來,就由我開始簡報,白秘書,這次的會議記錄相當重要,你一定要記清楚,麻煩你了。」

  白以悠點點頭,拿出隨身的筆記本,因為燈光太暗,居然沒有發現全場的所有人都帶著詭異的笑臉。

  第一張幻燈片打出,待內容出現了「江梵、白以悠婚禮企劃」幾個大字,再搭上動人的情歌時,白以悠立即紅了眼眶,激動地搗住嘴,怕哭聲洩露了她的感動。

  「悠,我們認識超過十年了,之前因為我的自以為是和遲鈍,差點錯失了愛你的機會。這次,我希望先預約你之後的人生,讓我們之間不再分離。」其實,他真是怕了她會再離開他,又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愛她的心,婚姻則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接著幻燈片一跳,出現了三張圖片,一張是溫馨教堂,一張是陽光沙灘,另一張,則是豪華郵輪。

  「這一次,我不敢再自以為是了。親愛的老婆,請問你希望的婚禮地點是峇裡島的教堂、夏威夷的沙灘、六星級的豪華郵輪,還是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會議記錄要記得寫下來喔!」

  白以悠才抹乾淚痕,不斷冒出的淚珠卻又滴滴答答地落下,根本感動到說不出話。這男人真是太可惡了,她一輩子的淚水,幾乎都是為他流的。

  下一張幻燈片,則出現了三件美麗到不可思議的新娘禮服。

  「親愛的老婆,請問你喜歡波西米亞風、中國復古風,還是英國皇室風的婚紗?或者你還有更好的想法?」

  白以悠搖搖頭,三件出色的禮服都讓她捨不得移開目光,當她聽到這些衣服都是他特地找設計師為她量身打造時,哭得更是淅嚦嘩啦。

  幻燈片再換,出現了希臘的白屋碧海、日本的櫻花繽紛,以及加拿大的楓紅片片。

  「接下來是蜜月的地點了,請問這些國家有新娘子喜歡的嗎,還是想去其他國家?新郎唯一的要求只有,旅館的床一定要舒適。」

  會議室裡出現了幾道笑聲,令白以悠又害羞又以忙著拭淚,忙到沒時間嗔他一眼。

  簡報到了尾聲,幻燈片裡一樣出現了三張照片,可是三張照片的主角卻都是同一個人——江梵。

  「最後,親愛的老婆,請問這三名帥哥,你打算挑選哪一位做你的新郎呢?」

  燈光漸漸亮了,白以悠哭得不能自己的模樣令江梵好不心疼。他連忙拿起事先準備好的九十九朵玫瑰,以及一枚高貴典雅的鑽戒,於眾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在白以悠身前。

  「悠,嫁給我,好嗎?」

  白以悠只是哭,不搖頭也不點頭,急壞旁觀的一干人等,每個人都忍不住出聲幫腔,希望總裁難得一次的浪漫,能抱得美人歸。

  「白秘書,你就答應吧!總裁為了規劃這次未婚,忙了好久呢。」

  「對啊對啊,要是我男朋友這麼對我,巴上去都要嫁!」

  「而且嫁給物流公司的總裁多好啊,迎親的時候,要車隊有車隊,要船隊有船隊,就是要飛機也能給你弄來一隊啊……」

  望著身前江梵深情的雙眸,白以悠好不容易才能哽咽地說話。

  「我不會游泳,你選的地方都有海……」

  「那我們就到撒哈拉沙漠結婚。」

  「我也不敢穿得太暴露……」

  「你想穿雨衣當結婚禮服也沒問題!」

  「我也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

  「正合我意,我們一直關在房間裡最好!」

  「那照片上的三個帥哥我都不滿意……」

  江梵臉色一變,整個會議室也變得靜默,這次浪漫的未婚大作戰,觸礁了嗎?

  終於,白以悠再次開口,「我不喜歡照片上的,我只喜歡眼前這一個。」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她緩緩伸出玉手,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天哪!悠,我簡直被你嚇死!下回別再這麼玩我了。」他差點腳都軟了。

  「只准你嚇我,就不准我嚇你嗎?」她又哭又笑地嗔他。

  江梵迫不及待地替她戴上戒指,接著一片歡呼聲響起,他重重地吻上她。

  這個吻,像等待了一生一世,此刻白以悠真的相信他們的愛情,一定會停在最美麗的一刻,就像時鐘上的十點十分。

  
  緋聞的真相

  「我說過,男人是需要點刺激的。不如,讓我幫你一個忙,敲醒那隻大笨牛如何?」江靖深沉地一笑。「或許,這也算是請你幫我的忙吧?」

  意大利餐廳裡,白以悠靜靜地聽著江靖的提議。

  昨天晚上,她才看見江梵和小草莓接吻,那畫面深深地傷害了她,或許她對江梵的包容已到了臨界點,她再也不能忍受了。

  「你想要幫我什麼忙?」十年的愛戀到此已亂了方寸,或許她能從他的話中得到一些想法。

  「依我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江梵很愛你,只是他盲目的看不見。你給他太大的安全感了,他一定沒有想過你會有離開他的一天。」江梵笑得溫和,腦子卻精明地轉著。「和我鬧鬧緋聞如何?江梵必須知道,你也是很有身價的,而且不會永遠等著他。」

  「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他……」打擊太大?她深知自己在江梵心中的重要性。先前光是和江靖吃一頓飯、說幾句話,江梵就鬧了好久的脾氣。這次若是玩得那麼大,她無法想像他會抓狂到什麼程度。

  「他都那麼對你了,你還管他做什麼?何況,他早該受點教訓。」

  白以悠思忖著他說的話,並沒有立刻應允。「為什麼這也是我幫你呢?」

  「老實告訴你也沒關係。以悠,我心裡有個女人,從很小的時候就有她了,只是年輕時的我太傲氣,和她產生了些誤會,現在她跟我簡直是水火不容。以前,她總會在六點半等著我,現在,則是我等著她。」

  江靖笑得有些苦澀。「我和她的相處也就像時鐘上的六點半,相合的時間往往只有一瞬間,長針卻永遠追過短針。我想,她也應該受點刺激,讓她明白她依舊愛我,我不想和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白以悠默默聽著他的自白,原來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背後也有著他的心事。

  「何況,我這個人不喜歡做徒勞無功的事情。」方纔的陰鬱像是曇花一現,江靖立刻又恢復那溫溫淺笑、文質彬彬的樣子。「相信我,到最後不僅是我們和江梵,甚至是大江物流、悠颺物流,都會因此得到極大的利益。否則不僅江梵得不到他要的,你失去愛情,悠颺物流更會喪失一個重要的發展機會。」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白以悠輕歎。「江靖,提醒我以後別惹你,你這個男人真是可怕。」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這是讚美,那就先謝謝你了。」江靖朝她舉杯。「祝合作愉快。」

  白以悠無可奈何地和他舉杯輕碰,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江梵不會太難過。

  至於江靖和他心裡的女人,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想知道腹黑狡猾的江靖和他心中所愛的故事嗎?敬請期待風光甜檸檬系列195《擁抱06:30》!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4:44

【風光】醋夫
他是形象完美,個性善良的屈經理,
怎麼可能是會對著小秘書屁股流口水的大色狼? (擦口水中)
他是乾淨整潔,光鮮亮麗的屈經理,
怎麼可能會讓小秘書發現其實他住福德坑? (藏臭襪子中)
所以整個人如此體面、優質又奸狡~~咳,足智多謀的他,
要追上這位清純小珍珠秘書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嘛!
不過雖然他很不愛吃醋(只是非~~常不爽和賭──氣而已),
那些性別屬公的也對他的女人垂涎得太刺眼了吧?
居然一再篡改她的資料,讓她遲遲不能成為他的妻,
實在讓他這個“好好先生屈經理”異常之生氣
誰?是誰說他假正義之名行吃醋暴力之實?
是啦是啦,這次他若不抓出那個見不得人家甜蜜的蹩腳駭客,
他乾脆就用大聲公喊“本人是醋桶”好啦!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7:42

第一章
遠洋集團大樓一角。

“小姐,可以麻煩你再確認一次嗎?”

“我已經確認很多次了,你可以看看面試名單,真的沒有你的名字。”

“可是我真的有在網路上登錄,還收到貴公司的電話面試通知。”

“抱歉,這是我們的作業規定,我不能放你進去。”

屈衍衡一進公司大門,就看到一樓櫃?人員和一位小姐正為某事爭執不休,他不禁停下腳步。

吸引他注意的,不是兩人爭執的內容,而是那位小姐在氣急敗壞之中,居然還能保有溫柔的態度,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聲調令他感到舒暢。

然而,這一切都和她驚人的打扮一點都不相符。

“請問……會不會是你們作業上遺漏了呢?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問問看?”

“好吧!我替你打電話給面試單位。”

他瞧她明明著急,卻十分堅持自己立場的模樣,讓櫃?小姐也狠不下心拒絕,遠遠望去,他只能瞥見她粉色櫻唇優美的弧度,再上去是小巧挺直的鼻樑,雙頰的肌膚白淨晶瑩,可剩下的半張臉,全掩在一副醜不拉幾的大眼鏡下。

她,不只是這樣吧?

“小姐,很抱歉,面試單位的名單和我手上這張一樣,沒有你的名字。”

“可是,貴公司打給我的電話說,面試官是一位屈經理,每個面談者都要先通過筆試,我有你們寄來的第一階段錄取通知。”

她低頭像在包包裡尋找什麼,掏出一個信封交給櫃?,一綹髮絲就這麼落在額際,她先是輕輕一撥,爾後乾脆解開髮帶,纖指順了順發,迅速地一抓一扭,又恢復成一個古板的髮髻,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她細柔的長發究竟有多飄逸。

她,不只是這樣吧?

“請問,我可以去面試了嗎?面試的時間快要到了。”

“可是我若這樣放你進去的話……屈經理?”

被發現了,屈衍衡索性走向櫃?,溫文地一笑。

“怎麼了?兩位小姐?”

櫃?小姐看見他,馬上鬆了口氣。 “屈經理,這位江允寧小姐說她接到公司第二階段面試通知,但人事單位給我的名單上沒有她的名字,我無法放行。”

“是這樣嗎?”

他不疾不徐地低頭,滿心想著終於可以近距離打量“不只是這樣小姐”了。這個叫江允寧的小女人,纖長的嬌軀掛著一件沒有腰身的連身洋裝,樣式樸素低調,唯獨裙擺下露出來那一小截均勻的小腿還有點看頭,就不知道她是否如他所想,是一顆蒙塵的珍珠……

“請問,您是系統安全部的屈經理嗎?”輕柔的叫喚打斷了他的凝思。

好悅耳的聲音!近聽更美妙!露出招牌微笑,屈衍衡對上她小巧的臉龐。 “是的,我是。”

眼前俊雅的男人突如其來的一哂,令江允寧芳心狠狠跳了下,不過微愣之後,她很快恢復鎮定。 “很抱歉,我是來參加面試的江允寧。不知道貴公司的名單為什麼沒有我的名字?不過我可以提供我的第一次筆試錄取通知單作為證明。”

還有五分鐘面試就開始了,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她還能有條有理地說出她的訴求,表情平和,至少這一關她已經先過了。屈衍衡在心裡打著分數。

她確確實實地引起了他的興趣,尤其不知怎麼地,他瞧她十分順眼,溫柔的聲音逗得人心癢癢的,很想乾脆就錄取她,可是為了自己未來的“工作規劃”,他還是得先掂掂她的斤兩。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履歷表嗎?”

“好的。”她從包包裡的文件夾掏出一份履歷表交給他。

俊目迅速瞥過簡潔有力的履歷,心裡已有了打算。

“好吧,你上十二樓面試,這履歷我就收著了。”語畢,他依依不捨地瞧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屈經理!”

可人兒叫住他了!他再次拿出迷倒眾生的溫和笑容,猛然轉身——

“啊!”他突然煞車,令江允寧停步不及,一古腦兒撞進他胸口,而為了保持平衡,他反應極快地一抱,立刻將佳人帶入懷中。

兩人身子在這一刻緊密貼合,屈衍衡感受著懷裡小女人婀娜多姿的體態。果然比他想像的更美好百倍啊……

“抱歉,屈經理,我只是想向你道謝。”想不到她一聲叫喚的結果,讓自己陷入一副溫熱的胸膛和迷人的男人味之中。江允寧雙頰微紅地想退開,卻發現他仍扶著她的后腰。 “你……可以放手了。”

屈衍衡從善如流地鬆開雙手。沒關係,反正待會就會見到她了,或許這是他今天做過最好的安排,至少讓冗長的面試程序不會那麼無聊。

紳士地揮了揮手,他目送她搭電梯上樓,原本儒雅的笑容卻一轉成為狡黠。


江允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莫名其妙錄取了。

那日面試後,人都還沒從公司離開,人事單位已經極有效率地恭喜她錄取系統安全部秘書一職。

腦海裡回憶起那位面試官屈經理和煦的笑容和友善的態度,芳心微微一悸。雖然她總覺得他瞧她的眼光,像是大野狼垂涎著小紅帽般,但她相信那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她這副外表,鄉里裡的人都只會搖頭嘆息,但溫文儒雅的屈經理不僅沒有瞧不起她,還十分熱忱有禮,給她很好的印象。

遠洋集團是台灣第一大食品公司,號稱只要能吃得下肚的食品全都有生產,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她算是時來運轉了吧?畢竟她之前的求職經歷真是衰到令人不忍卒睹……

“江小姐,這裡就是系統安全部的辦公室,而這道門後是經理專屬辦公室。”替她帶路的人事小姐不解地偷瞥了一眼她……呃,好吧,低調又簡單的裝扮。 “因為這部門我們才剛設置,有很多設備還不完善,如果你認為部門需要添置什麼,就到總務部填單申請……”

江允寧很有耐心地聽她大致介紹了一遍,也很快把重點在心裡默記起來。瞄了一眼空蕩蕩的部門隔間,她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提早一個小時到,部門裡才一個人都沒有吧。

微笑和人事小姐告別,她先在心裡替自己打氣,然後鼓起勇氣打開經理辦公室的門,迎接她的新生活——

結果她懷疑自己眼花了。

不是辦公室的裝潢有多麼富麗堂皇嚇傻了她,而是室內的滿目瘡痍令她無言以對。

經理桌上的文件東一堆西一堆,有一些甚至堆到地上,而原本應該在桌上的東西,如電話和桌牌,或許因為沒位置擺,便全堆到了櫃子上,至於用來會客的沙發,連防塵罩都還沒拿掉,高檔的電腦主機及周邊設備也都還隨地擱置……

看了看手錶,離經理的上班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

秋水似的明眸一凝,她將包包掛在椅背,脫掉身上薄外套,捲起襯衫袖子。

兩小時後——

屈衍衡腳步沉重地踏入這個他一直不想來的部門,不過想想今天應該會有可愛的新任秘書小姐陪伴,心情才轉好了些。無奈地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他瞄了一眼後立即退出,又把門關上。

“我走錯了嗎?”抬頭打量四周環境,一個人都沒有的部門,應該是老大特地替他設立的系統安全部沒錯,再加上門牌上的職銜也清清楚楚顯示,剛剛他看到那間窗明幾淨、井井有條的房間,確實是他老兄的辦公室。

略微思索了一陣,他突然靈光一閃——

蒙塵的珍珠!

看來他真替自己找了個好秘書了。

一反先前的喪氣,他微笑著開門進入,這次就听到幾句低聲呢喃,似乎是他的小珍珠躲在經理辦公桌下。

怎麼?想嚇他嗎?部門裡的工作真的令她無聊成這樣?

也是,身為經理的他大大方方遲到,沒有交代任何工作給她,有目前的景況已經超乎他的預期了。走到自己辦公桌邊,入目的景像差點就讓他像個色狼般吹起口哨。

只見一個渾圓的小屁股在他面前晃呀晃,長裙因她的跪姿撩到膝蓋,露出線條完美的潔白小腿……越看,屈衍衡的笑意越深。若是她見了他現在眉眼都笑彎的表情,經理溫和有禮的形像一定毀滅殆盡。

江允寧一顆頭埋進辦公桌深處,喃喃自語著。

“咦?這個插頭是插在這裡嗎?好像不太合。插下去沒有問題嗎……”

瞧瞧迷人俏臀邊的電腦主機,再聽聽她的自言自語,屈衍衡隨即明白她擺出這個誘人的姿勢是在做什麼。

“我認為,組裝電腦時,每一個插頭只會符合一個孔,你就放心插下去,不會有問題的。”他好心地出聲提醒。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脆的撞擊聲,加上佳人細柔的痛叫。

“哎唷!”突然聽到上司的聲音,江允寧嚇了一跳,後腦勺猛地往上抬,硬生生撞上桌底,令她一時頭昏眼花。

“你沒事吧?”屈衍衡有些抱歉。他可不是故意害小珍珠的啊!

小珍珠?真適合她的暱稱,他想。

“我……沒事……”狼狽地從桌子下爬出來,江允寧對自己不雅的姿態感到有些尷尬。 “經理,你來了?”

她羞澀的模樣引起他一陣憐惜,不過他目前還是她眼中的謙謙君子,不能自己砸自己的鍋。清了清喉嚨,屈衍衡甩去腦子里莫名其妙的遐思。

“你的頭沒事吧?”他甚為自然地將她拉到自己座位上,一手輕撫她撞痛的後腦勺。唔,她的髮絲果然比他想像的更細更滑,讓他愛不釋手……

“經理,我沒事,已經不痛了。”她微赧地縮了一下。他的撫摸令她頭皮一陣發麻,怎麼還會痛呢?

可惜的縮回自己的魔手,他真想直接扯掉她頭上礙眼的髮帶。屈衍衡收起自己眼中的痴迷,又成了那個彬彬有禮的屈經理。

“裝電腦這種粗重的工作我來就好,看我的辦公室變得煥然一新,就知道你辛苦了一早上,休息一下吧。”

他彎身,三兩下就把她苦惱了好一陣子的問題解決,起身一看,他的小珍珠仍呆呆坐在經理的寶座,歪著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你在想什麼?”他不著痕跡地靠近她。

“我只是好奇,為什麼我們部門的工作似乎都還沒開始?”回憶起今天整理文件時,上頭全都沒有任何批示的痕跡。 “而且為什麼還沒有人來上班?”

“因為我們部門才剛創立,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個員工。”他苦笑。

遠洋集團是屈家的事業,他們三兄弟之中,大哥屈衍明當仁不讓地接下了總裁寶座,讓他們兩個弟弟能在外面逍遙,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這幾年,三弟的個人事業做得有聲有色,而他或許是隱瞞得太好,總讓老爸覺得他遊手好閒,於是硬逼他到公司上班,還根據他的電腦專長設立了這個系統安全部。

在老爸強大壓力和老媽懷柔政策之下,他只能無奈地先擱置他的地下事業,揚言要自己甄選部門內的員工,事實上,他是想找個能配合他來無影去無?行程的好下屬,所以能力一定要夠強,能在經理莫名其妙不見時,將經理的工作處理好。

瞧,他不就找到這麼一顆蒙塵的珍珠嗎?

“經理,你的意思是,還會有其他的員工陸續報到嗎?”

“是的,所以以後你就是部門元老嘍,他們後來的人可都要聽你的話。”他帶笑的目光透著詭譎,“你一定很快就會適應的。”

“呃大家都是同事,我會和大家和平相處的。”她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的話確實令她一直懸著的疑念放下不少。 “今後請多多指教,屈經理。”

聽到她的客套話,他一語雙關地順著台階下。

“指教不敢說,以後我還需要你大力幫忙呢!”

系統安全部的人,在兩星期之內到齊,一共四位工程師,一位秘書。

江允寧這唯一的女性,當仁不讓地成為系統安全部之花,但令人不解的是,四個新人工程師,即使其中有些曾擔任別家公司的高階主管,也全以她的命令馬首是瞻。

她不知道的是,當初在面試時,屈衍衡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令這一群人全乖乖地聽她的指示行事,即便一開始不太服氣的人,相處久了,也被這不起眼小妮子的溫柔折服。反正她從不做過分的要求,而聽她說話的輕柔聲調,更是極大的享受。

反觀江允寧這邊,她只覺得大家都很好共事,配合度十足,壓根不知道自己被賦予這麼大的權力。

只是系統安全部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算真正的開工,因為半個月以來,經理沒有下達任何指令,甚至連辦公室都沒進來幾次,當她問他該做些什麼,他給她的回答很妙。

“你認為該做什麼,就交代下去。”

然後他就不見了,讓她想再次徵詢也沒辦法,無奈的她只好問每位員工有什麼需要,在半個月內把所有設備及用俱全部就定位,連盆栽都沒少。

可是,經理大人仍然神龍見首不見尾,害她接到董事長的電話只能支支吾吾,很是苦惱。

“嗨,小珍珠,你又在發呆了?”

愣愣地抬起頭,看見來人,江允寧掩在大眼鏡下的臉蛋陡然一亮。

“經理?你終於來上班了?”

“呵呵呵,看到我這麼高興,是不是很想我?”瞧她樂的,屈衍衡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久沒見到帥哥的笑容,殺傷力仍是佷強,江允寧感到雙頰微熱。不過剛才他說的那句話,好像是在……逗她?

而且他剛才叫她什麼?什麼珍珠嗎?

不不不,一定是她會錯意了,穩重的屈經理怎麼可能語出輕佻呢?

屈衍衡看她一張小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又搖頭又點頭的,著實有種想大笑的衝動。

  他的小珍珠,真可?啊!

“經理,呃……今天董事長打過電話來找你。”好不容易見到他,她小心翼翼地報告著。

“他說了什麼?”想也不是什麼好話。他在心裡翻著白眼。

“他說……”董事長也就是經理的父親,她實在沒辦法轉述他所說的話,因為字字句句都是在罵兒子。 “經理,每通長官的來電我都會電話錄音,怕遺漏重要的訊息,恰好董事長的錄音我還沒刪除,你要不要……自己聽?”

“也好。”叫小珍珠學他老爸那種凶神惡煞的語氣,也著實為難她了。領著她進自己辦公室,讓她在電話上設定了一下,按下播放鍵——

“……江秘書,我那不肖子是不是都沒進辦公室?你不必替他隱瞞了!總裁已經向我報告過,公司裡的系統還是老樣子,他這個系統安全部經理三天兩頭不見人影根本是在吃閒糧!下次你見到他,叫他皮繃緊一點,限他一星期內把該做的事趕快給我完成!”

聽到後來,江允寧都替上司冷汗涔涔,也感到一絲抱歉。

“經理,我已經盡量幫你跟董事長說你出差或者開會,連生病都用過了,可是他顯然不太相信……”

“沒關係,辛苦你了。”她一看就是那種不會說謊的人,這種蹩腳的謊話連他都不信,何況是他那閱人無數的老爸?不過老爸和大哥在半個月後還沒對他的部門人事提出意見,代表他們很滿意小珍珠的能力,他不禁得意起來。

“可是董事長要你一星期內完成工作……”她有些遲疑地看著他。到現在她還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虛有其表的公子哥,還是真材實料的電腦高手。

“小珍珠,你的眼光對我來說是種污辱。”她那藏不住心事的表情,他用鼻孔都猜得出她在想什麼。於是從公事包裡拿出一顆硬碟。 “這不就是偉大的董事長要的東西嗎?”公司的新資訊安全系統可是花了他兩天兩夜才弄出來的,保證無懈可擊,肯定把之前設計系統的工程師比到天邊去。

“十分鐘以後開會,你把外面那四個放了好幾天假的傢伙給我召集起來!”

“好的。”終於有事做了!露出一絲微笑,江允寧有禮地退出辦公室。

將門一關,才踏出一步,她突然又定住,疑惑地攏起秀眉。

剛才他好像真的叫她……小珍珠?

只是一個安全系統,在屈衍衡詳細地向屬下講解他寫的程式,並說明以後改由他們維護後,原本還擔心上司是個草包的四個工程師,馬上對他崇拜得不得了。

“想不到經理真有兩把刷子!”曾任其他公司高階主管,老成持重的老王說。

“對啊,老實講,要我兩天寫出這種變態的程式,我還真的寫不出來。”大砲是眾人中塊頭最大的一個,說話大剌剌的,也忍不住附和。

“最可怕的是,跑起來一點漏洞都沒有,連只蟲都抓不出來。”路子雄大學才剛畢業,算是最菜的菜鳥,但能力卻也不容小覷。

“他好棒喔!人家的偶像從湯姆克魯斯換成他了!”有些娘娘腔的,是小陳。

眾人聞言翻了翻白眼,立刻給了他幾個嘔吐的表情,在嘻鬧聲中,清雅的聲音傳入。

“大家辛苦了,要喝茶嗎?”

一看到溫柔似水的秘書小姐,大家都笑吟吟地點頭,惡虎撲羊似的把她手上的幾杯茶搶個一空。沒辦法,喝過幾次她泡的花草茶後,大家就像上了癮,每天不來個幾杯不過癮,也戒了每天喝咖啡的習慣。

這江秘書人溫柔聲音好聽,有效率的工作態度又幫了大家不少忙,於是部門裡每個人都很喜愛她。只可惜她不太會打扮,若是能長得漂亮一點,順便養養大家的眼不知該有多好。

“江秘書。”眾人還沉溺在她花草茶的美妙滋味之中,屈衍衡突然像鬼魅般的冒出。 “我以為花草茶是泡給我的?”

“經理,你的那一杯我已經擺在你桌上了啊。”他沒看到嗎?

這般無辜的態度著實令他有些無力。她明明說要泡花草茶給他喝,理所當然那“一整壺”都應該是他的,那些閒雜人等搶個什麼勁?

一想到自己消失的時間裡,這群男人都在享用小珍珠的手藝,他就不爽。

雖然沒把不悅形於外,但暴風圈內的四人可是徹徹底底感受到他警告的目光,全乖乖縮回自己的座位忙碌去,唯獨當事人的江允寧還在狀況外。

“江秘書,你跟我進來。”

屈衍衡領著她進門坐下,自己則回到辦公桌的電腦前,不發一語。

“經理,你是不是不太高興?”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轉變。明明早上還對她笑得很迷人,現在好像突然刮起冷風。

“不,沒有。”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說,剛才的插曲他可以當作意外事件,原諒她的無知。

他在安裝新系統時,同時把舊系統檢視了遍,竟意外發現有人入侵的痕跡,而且被入侵的是人事系統。回想前一陣子,公司並沒有傳出什麼資訊安全上的漏洞,唯一出現問題的,只有名字莫名其妙從系統裡消失的她。

“小珍珠,你曾經得罪過人嗎?”

他嚴正的表情,令她一下子忘了追究小珍珠這個名字。

“沒有啊。”她偏著頭想了想,老實說:“我一直都在家鄉打工,這還是我第一個在外縣市成功找到的工作,應該不太可能得罪誰吧?”

他卻抓到她話裡的重點。 “我記得你履歷表上的家鄉是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為什麼你會一直留在家鄉打工?”

“因為我的求職運很差。”她苦笑,“我只要到外縣市找工作,就會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情況,最輕微的是像我應徵遠洋時一樣,公司裡原本有我的資料卻不見了,而其他的公司有的根本沒收到我的資料,甚至有的還說我因為前科累累所以不予錄用,我只能在家鄉里打工。”

“前科累累?”屈衍衡失笑。他懷疑她連蟲子都不敢捏死,還前科哩!

“是啊,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犯法了,去問鄉里的警察伯伯,他們也說我開玩笑,連查都不幫我查。”她還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些前科。

這倒有趣了。

他直覺事情不是只有她很衰這麼簡單,於是他打開電腦,開始在遠洋新安全系統的原始碼裡加了點東西。

一邊工作,一邊不忘向看呆了的小女人拋個媚眼。

“你放心,我會替你討個公道的,小珍珠。”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8:17

第二章


他真的叫她小珍珠吧?

只要一想到那總是帶笑的唇裡,不只一次吐出感覺好親匿的叫喚,江允寧就忍不住一陣害羞。

她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叫她,也不認為自己跟珍珠扯得上什麼關係,她想,像屈經理這麼正直的人,應該有什麼特殊的用意才是。

才一起共事這麼短的時間,她已經很清楚自己心裡對他存有的特殊感覺,那不僅僅是仰慕他過人的才華,欣賞他出眾的容貌,還有更多、更多言語難以形容的情緒。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本分,她只是個下屬,他關心她是應該的,對她的溫言暖語一定也只是鼓勵,她不應該對上司存有非分之想。

在心裡警告了自己一遍,江允寧才踏入公司。

習慣性地早到一個小時,她先整理了一下經理的辦公桌。無論她每天幫他整理得多整齊,只要當天他有來上班,隔天桌上肯定是一片凌亂。

看來他也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完美嘛!

處理好經理室的瑣事,她看了一下一片空白的經理行程表,嘆了口氣。她這個秘書完全無法掌控上司的行?,更別說行程表了。

最後,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個三明治慢條斯理地吃著,吃完恰好九點鐘,四人小組像風一樣捲進來,還互相調侃對方差點遲到,再之後……

就沒有人再進來了。

垂眸掩飾了一下心裡的失落,依慣例,若上班時間經理沒進門,就代表他一整天都不會來了。她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也只能很盡責地掩蓋上司溜班的事實,橫豎他該做的事都有做到,總是把他關在經理室裡,他也受不了。

振作起精神將自己投入工作中,就這麼忙碌到了中午,她拿起自製的便當到茶水間微波,正在失神的時候,突然感覺熟悉的聲音離她好近。

“好香。”

江允寧呆了一下,隨即又自嘲在作白日夢,並未理會。

“小珍珠,我餓了。”

聽到這個令她害羞不已的外號,她馬上倒抽了口氣,回眸瞪著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經理?你怎麼來了?”

“我記得這好像是我的部門。”屈衍衡摸摸下巴尋思。

怕他誤會,她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經理平常若早上沒來,就一整天都不會出現,怎麼今天會在中午突然來了?”

“我今天才發現你這麼關心我,把我的習慣摸得一清二楚。”他仍是笑得一臉溫文,但語氣可是十足十的調侃。

怕自己心意被發現的江允寧心虛了起來,說話也支支吾吾的,“那個,你是我的上司,我當然要注意你的行?……我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

這番解釋卻令屈衍衡皺眉。他巴不得她有許許多多別的意思,也不希望她把兩人的關係撇得那麼乾淨。 “你在弄什麼,那麼香?”他乾脆轉移話題,免得他的不悅破壞他爾雅的形象。

“這只是我的便當。”聽到微波爐叮的一聲,她轉過身想把它拿出來,卻感受到背後的人越靠越近,她忍不住垂下螓首。

“真的好香。”他幾乎要靠在她肩上了,綰得整齊的細柔髮絲在他眼前誘惑著他。

“經理……”他巨大的影響力幾乎讓江允寧打不開微波爐,纖細的嬌軀微微顫抖著。 “你能不能……”她不小心退了一步,剛好撞在他身上。

屈衍衡當然不會放過這投怀送抱的機會,直接將她納入懷中,下巴抵在她香肩上,複習那日意外在公司大廳相撞時美好的觸感。

“小心點。”他很好心地提醒,天知道他享受得很。

“經理,我可以自己站好……”她微顫著聲音,左肩上傳來的重量讓她渾身僵硬。 “你也可以站好……”

“借我靠一下,我餓到沒力氣。”他不禁讚歎起自己的急智,想出這麼好的理由。

由他這角度看去,她細緻的皮膚幾乎毫無瑕疵,大眼鏡下的美眸即便只能瞄見一小部分,卻也讓他驚艷不已。

他的小珍珠究竟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美麗藏起來呢?

聽了他的話,本想轉過頭去慰問,嫩唇卻不小心擦過他的頰,讓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嗯……”摸著自己的臉,屈衍衡懊惱著佳人竟閃電般由他懷中退開,相當遺憾她沒多停留幾秒。

“經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允寧漲紅了嬌靨,索性把手中的便當塞給他。 “你餓了,這給你吧!”

然後,害羞的小女人轉眼跑得不見?影。

“江允寧,二十四歲,父母雙亡,設籍在南投,十八歲以前的監護人是叔叔江介天,前科紀錄有傷害、妨害自由、公共危險罪、妨害性自主……”

搞什麼?連強暴罪都出來了?屈衍衡挑了挑眉。

從警政資料上看來,她的前科紀錄還真是琳瑯滿目,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所不包,難怪會影響到她求職。

只是……看了看犯罪的時間,難道這小妮子在三歲就開始犯罪了嗎?犯的還是傷害罪,莫非她拿奶瓶砸破了其他小朋友的頭,才留下這一筆?

他移動了下滑鼠,又開始敲打鍵盤,另一個畫面在螢幕上顯現。

“嗯,依案件進度看來,她現在應該還關在牢裡吧?可是……”

稍微入侵法院和警政內部的網路,他發現對於“江允寧”這個前科累累的人,兩邊都完全沒有移送或訊問的紀錄。

唇角微微上勾,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按下內線電話,準備和今天羞到不敢見他的秘書玩個遊戲。

“江秘書,你進來一下。”

半晌,芙頰仍微紅的小女人進來了。即使不好意思,江允寧仍是秉持著敬業精神,硬著頭皮來到他辦公桌前。

“經理,請問有什麼事交代嗎?”

嘖!從小珍珠嘴裡吐出的頭銜真是越聽越不順耳了,總有一天他要改掉她這壞習慣,聽她那柔柔細細的聲音親密的喚他的名字!

“你坐下來,在我面前不用那麼拘謹。”此刻,他似乎徹底忘了中午尷尬的場面,完完全全就是那個文雅正直的屈經理。他認真地問:“你砍過人嗎?”

“嗄?”這什麼問題?

“混過黑道嗎?”他又問。

“嗄?”佳人仍是只能發出一個單音。

“綁架縱火強暴,你有做過嗎?”

這次連單音都沒有了,她一臉茫然地瞪著他。

“我明白了。”看她的模樣,屈衍衡馬上可以判定,她的資料一定受過竄改,更遑論改過的內容還如此荒誕不經。 “你過來我這裡看看,這是你在警政系統裡的資料。”

江允寧不解地來到他身後,看他指著液晶螢幕上自己的一堆前科,不禁發出驚呼,“怎……怎麼會?原來我做了這麼多壞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或許你會夢遊?”他壞心眼地猜測。

“不可能!這……”她抖著手,指著妨害性自主罪的罪名。 “我念女中時是住校的,怎麼可能在這麼遙遠的地方犯這種……喪盡天良的罪行?”

“別緊張,別緊張,可能警政資料出了什麼問題,將別人的犯罪紀錄誤植在你的名字下,才發生這種烏龍。”明知內情肯定沒那麼簡單,他還是看不下她彷彿快哭出來的樣子,連忙安慰。

“那怎麼辦?”她今天才發現自己身上發生這麼離譜的事。 “經理,你怎麼看得到這些資料?為什麼我從沒發現?”何況這些資料應該是加密的。

“呵呵呵,我有我的方法。”他三言兩語打哈哈過去,開始放餌。 “小珍珠,如果我有辦法替你消去這些莫名其妙的紀錄,你願不願意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什麼條件?”她眼裡的驚惶未除,只知道他有辦法,當下應允。

答應得這麼乾脆?屈衍衡扼腕,早知道就要求一百個條件。

“你可以拿下眼鏡,放下頭髮給我看嗎?”他內心裡泛著期待。

“什麼?”惶恐凝結在水眸中,取而代之的是錯愕。 “你說什麼?”

“你沒聽錯,拿下眼鏡,放下頭髮讓我看看。”

“好。”邊說著,玉手邊為難地取下髮帶。 “可是,沒什麼特別的呀……”

哇啊!他發誓他從沒見過這麼柔順細滑的長發,什麼洗髮精廣告的效果都比不上,髮梢的末端微微鬈曲,在落下時還很有彈性地劃了一個弧,把他的魂魄都勾走了!

玉手再取下臉上的大眼鏡。 “因為我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所以才想把自己的缺點遮起來……”

這回屈衍衡眼睛都直了。她的水蒙大眼出乎意料的美麗,清澈有神韻,還那麼無辜地望著他,像有萬千心事要向他傾訴,直讓人想好好呵護。

“呃,屈經理,你可能只是好奇,但看了會很失望的。”瞧他目瞪口呆,她落寞地?自下了結論。

“不!你好美……”比他想像的要美一千倍!她果真如珍珠般溫潤動人,去掉那層灰塵後,毫不客氣地散發出逼人光彩,展現她價值連城的姿容。

他就知道自己慧眼識珍珠!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美麗的,不僅外表美,內心更美,這更激化他將她納為己有的決心。

“經理,那我的資料……”她直接忽略他讚美的話。或許他只是安慰她吧!

“咳,我剛看了一下,可能還有一點點問題……”就是他老兄現在還不想按下刪除鍵。

從她的美麗回過神來後,他有了另外一番想法。

“或許,你再答應我一個條件,會更快處理好這些麻煩……”

這算是……約會嗎?

江允寧不知道,她只敢偷偷地瞄著大方牽著她小手的男人。

一踏入百貨公司,屈衍衡就沒再放開她手,當他正經八百地告訴她這是男士的禮儀,怕她被人潮沖散,羞不可抑的她便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他說的有道理,表情很認真,可她就是覺得害臊,小臉蛋一直浮現著薔薇般的顏色。

“經理,你帶我來百貨公司做什麼?”她不解地看著四周的名牌服飾專櫃。

她的稱呼弄擰了他的眉,屈衍衡突然停下腳步正視她。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可是,經……”在他的逼視下,她訥訥地改口,“衍……衍衡。”

“很好。”他笑覷被他摘下眼鏡的佳人,那櫻桃小口吐出他的名字,當真熨得他三千六百萬個毛孔無處不舒坦。

“衍、衍衡,”感覺好親密的叫法,她有些彆扭。 “你帶我來這裡究竟是?”

他將她帶入某專櫃,“來,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可是,”她小聲附耳。 “這里東西好貴。”

“沒關係,我出錢。”他索性不理她瞠大眼的傻樣,把她轉過身去面向專櫃小姐。 “有什麼適合她的冬裝嗎?”

根據經驗,這種由男朋友開口的情侶,成交率達百分之九十,於是專櫃小姐更加殷勤,仔細地打量江允寧。

“嗯……這位小姐皮膚很白,穿淺色可以有清透的效果,加上身材均勻,穿什麼都會很好看……對了!”她東翻西找,挖出一件淺粉色的服飾。 “這件衣服在我們櫃上佷少有人敢買,因為一定要身材好、皮膚白穿起來才好看,我想應該很適合這位小姐。”

屈衍衡只看了一眼,覺得這顏色很襯他的小珍珠,便推著她進試衣間,然後在她換裝的這段期間,他走到鄰近的櫃位,隨意地瀏覽著。

“經理……”細小聲音由試衣間傳出,一陣子得不到反應,又叫了一次。 “衍衡?你在嗎?”

偷偷將門拉開一個縫,江允寧發現上司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得羞答答的推開門,硬著頭皮走出去。

專櫃小姐一看到她,忍不住驚豔的目光。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合這件衣服!太漂亮了!”

在江允寧身上的是一襲淡粉紅色合身洋裝,領口邊綴著一圈細緻的蕾絲花樣,直直的開到胸前,隱約露出淺淺的乳溝,袖子有著鏤空設計,讓藕臂看起來更加纖細,至於背部就更精采了,只有幾條粉色絲帶撐住,整個美背展露無遺,裙子設計成斜版波浪形,修飾她原本就勻稱修長的小腿,整個人看起來輕盈澄透,清純卻又性感。

這……是冬裝?江允寧不自在地東遮西遮,只能苦笑。

她的美麗不只震住了專櫃小姐,連隔壁櫃位的男客不小心瞄到,也不由自主被吸引,雙腳像有意識地走了過來。

“這位小姐,我有榮幸認識你嗎?”他以欣賞的目光打量眼前美女。

“沒有!”

“嗄?”意外的回答讓男客傻眼,也暗自咕噥怎麼美女的聲音這麼粗硬?

“你認識我就好,自然會認識我女朋友。”屈衍衡沉著臉從旁邊走出來,半個身體直直貼上心上人的美背,遮去那一大片美好風光。

女朋友?江允寧嚇了一跳,回頭看他,發現他表情不悅地瞪著那個陌生男人。

芳心微沉了一些,他或許是為了替她解圍,才這麼說的吧?

“呃,原來小姐有伴,那我就不打擾了。”對方惋惜地再看了眼,轉身離開。

“你這件衣服是怎麼回事?”這年頭大家冬天都這麼暴露嗎?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不好看嗎?”她仰頭詢問,卻沒有轉身讓他看個清楚,因為她也需要他這個龐大的遮蔽物。

屈衍衡下意識地低頭,正好瞧見她胸前勾人的陰影,在布料的襯托下顯得相當的……美味。誰說不好看?就是因為太好看,他才一邊想把她一口吞下,一邊又懊惱地想把她藏起來。

瞧,才一個閃神,就有不識相的蒼蠅飛來,幸好已被他打發走,否則她一身白皙的肌膚讓別的男人多看一眼他都覺得嘔!

“還可以。”他昧著良心說,巧妙地掩去自己的醋意。

“那我們不要買了?”剛才換裝時一不小心看到標價,令她換得戰戰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損壞這件名貴的衣服。

她的一句話又令屈衍衡陷入了掙扎。說實話,這件衣服她穿起來是驚天動地的迷死人,他超想買下來由她穿著,只讓他欣賞,但這樣的操作方式可能會凸顯出他的小心眼,他可沒忘了自己是正直的屈經理。

“好吧,看你穿得這麼害羞,我們再找找,一定有更適合你的。”他忍痛找了個好藉口,讓她把衣服換了下來,然後發揮他男人的眼光,在她的抗議聲中,買下好幾件抵得起她幾個月月薪的合身裙裝。


拎著紙袋走出百貨公司,江允寧一直沉默不語,突然,她拉拉身前男人的袖子。

“經……衍衡,我們還是把衣服退回去吧?這麼漂亮的衣服,不適合我的。”

“你不信任我的眼光?”他懷疑她怎麼對自己的外表這麼沒自信? “相信我,穿上這些衣服,你的美麗可以迷倒所有男人!”

包括你嗎?把這個問句吞下肚的江允寧,對他的話只能捧場地苦笑。 “或許你是安慰我吧?我以前的男朋友們,全都是對我外貌有意見才分手的。”

男朋友“們”?屈衍衡的笑容馬上垮下。一個就讓他很吃味了,她居然還用複數?

“你交過幾個男朋友?”他咬著牙問。

沒察覺他的不悅,她認真地扳著手指頭開始數。

瞧她雙手就快不夠用了,屈衍衡俊臉抽搐了一下。 “算了,當我沒問。”

“其實,有一些我也弄不太清楚算不算男朋友。”她靦?地低下頭。 “因為都是他們單方面說要交往,去見過我叔叔嬸嬸後,馬上又換了一副面孔,嫌我眼睛太大、頭髮太多,或者身材很差……”

“他們視力有問題嗎?”這麼差勁的藉口,她居然傻傻信了?

哼!幸好他們沒眼光,他才有機會奪得小珍珠的芳心!

陷入悲慘往事的她,因他的話噗哧一笑。 “我不知道,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叔叔和嬸嬸也對我交男朋友很不高興,分手了也好。”

“你的男朋友們都見過你的家人嗎?”

“嗯,和我走得比較近的男生,叔叔嬸嬸都一定要看過。”

“該不會你以前的男朋友們,都是在見過你的叔叔和嬸嬸後,才開始對你百般挑剔的吧?”

“咦?好像是……”仔細回想,連秀眉都皺了起來,她赫然發現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眉頭一挑,他似乎發現問題出在哪裡了。

這算是保護過度,還是……另有隱情?

正當他想問個清楚時,突然天外飛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寧姊?你是寧姊嗎?”

兩人一起回頭,入目的是一個十八、九歲左右的年輕小伙子。

江允寧驚喜地叫道:“小震!你怎麼到台北來了?”

寧姊?小震?屈衍衡挑了挑眉,所有防備系統再次架了起來。這傢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似乎和小珍珠挺親密的樣子?

“我們畢業旅行來這裡啊!就住在百貨公司隔壁的旅館。”

“大家都好嗎?”

“很好啊!對了,寧姊,你怎麼把眼鏡拿下來了?”

“是經理說我近視又不深,所以叫我別戴。”

“是這樣嗎?那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小震,我已經在這裡找到工作,暫時不會回去了。”

“什麼”叫小震的大男孩顯然越來越震驚的樣子,引起屈衍衡側目。

於是他風度翩翩地趁機打了個岔。 “允寧,不幫我介紹一下?”

“啊!抱歉。”江允寧低叫了一聲,暗怪自己一見到親人太高興,竟把上司晾在一邊。

“衍衡,他是我堂弟,是我叔叔的兒子,名叫江震。”然後她轉向堂弟。 “小震,他是我—— ”

屈衍衡突然打斷她,“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這次,是江允寧和江震一起驚呼出聲。

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屈衍衡暗自觀察著江震的反應。 “是啊,我們已經交往一陣子了。”

“那俊男哥怎麼辦?”江震望向也是一頭霧水的堂姊。

“俊男哥?”又是哪個洞鑽出來的? “允寧跟我提過,他不過是普通朋友。”屈衍衡反應極快地亂拗。

“不行的!寧姊,怎麼你交男朋友爸媽會不知道……”江震莫名其妙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該死,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一號人物!”

他詭異的反應令屈衍衡疑上心頭,忍不住加戲。 “有什麼不對嗎?我工作穩定又人格正直,絕對是允寧未來老公的好人選。”

“老公?你們要結婚了”江震馬上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也管不了進行中的畢業旅行了。 “你們……先等一下,不許結婚,至少……至少他要給我爸爸媽媽看過!我先回去把這件事告訴爸媽,呃,寧姊……你們再見。”話說得七零八落,一說完他拔腿便溜了。

屈衍衡望著他匆忙的背影,心裡有了些眉目。

然而,身畔佳人卻羞答答地開口了,“衍衡,你為什麼要向小震說……說你是我男朋友?”

“我不好嗎?”他促狹地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明明就不是……”

大手伸起擋住她接下來的話。 “你還欠我一個條件吧?”

“不是今晚和你一起出來嗎?”她愣了一下。

“你有看過有人提出條件還兼買衣服給你?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就邏輯上而言,的確不通。

“那你的條件是……”在他的凝視下,芳心不知為何急速顫動著。

他微微一笑,露出狐狸尾巴。

“我希望你當我的女朋友。”
第三章

遠洋系統安全部的四人小組,如往常一樣,在九點前一分鐘狂風似地捲進辦公室。

“天啊,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折壽!”老王喘個不休。

“明明不用打卡,我們到底在趕什麼?”大砲大口喝著水,很是不解。

“唉,每天看江秘書那麼準時,我們也不好意思遲到嘛。”小陳掐著蓮花指地說。

一大早,整個部門就像菜市場般吱吱喳喳的,反正屈衍衡很少進來,就算進來了,只要他們有完成應做的工作,也不會干涉他們太多。

這麼輕鬆和樂的氣氛,讓遠洋集團其他部門的人有些羨慕,卻又恨自己能力不足,擠不進這個小小的部門。

“經理要我們破解他的系統,你們有誰成功了嗎?”路子雄突然問。

馬上,嘻鬧的聲音停下,四個人擺出相同的苦瓜臉。

“要不我們找江秘書去打聽一下吧?”大砲苦笑。

“咦?說到江秘書,她怎麼還沒到?”

四人目光移到空空如也的秘書座位上,納悶地彼此對望一眼。江秘書通常都是最早到的,還會為大家泡茶或整理環境,今天不見?影,害大家好不習慣。

沒辦法,四個……應該說加上經理,整個部門五個大男人都依賴她成性,一天沒有她在身邊,工作就很不來勁。

此時,經理室的門突然開了,大男人們立即正襟危坐,以為屈衍衡今天破天荒地早到,沒想到從門內出來的是一個清麗脫俗的大美人,讓他們全都看呆了。

“好美……她是誰?”路子雄徹徹底底被迷住,口水都快流出來。

“該不會是經理的女朋友吧?還是江秘書的朋友?”大砲呆呆地看著她走向秘書的位置上坐下,一時忘了手裡的杯子,水流得滿桌都是。

“唉,老子頭一次後悔這麼早結婚啊!”遺憾地望著美女,老王感嘆。

“是挺漂亮的,只是比起我還差一點。”小陳嘟起嘴,有些嫉妒。

他的結論得到眾人白眼,不過他們沒浪費太多時間給他,所有目光馬上又如磁鐵般吸回美女身上。只見那美女有著迷濛的大眼,精緻的五官,穿著一襲粉色裙裝,身材穠纖合度,長發隨著她的動作飄逸擺動,很是迷人。

“呃,小姐,請問你是……”老王率先替大家問了這重要的問題。

“我?”纖纖玉指比著自己,她顯然很訝異。

怕美女誤會他們在質問,大砲連忙解釋,“我們只是好奇而已。你是新來的同仁嗎?”

“我不是。”她搖搖頭,無辜的表情忒是好看。

“你該不會是經理的女朋友吧?”小陳問。難道他要被迫放棄對經理的愛慕?

聽到這句話,美女臉色泛紅地輕輕搖搖頭,但似乎想到什麼,搖頭的動作倏地停止,螓首垂下,十分羞澀的樣子。

路子雄看得魂都飛了,他哪裡見過這麼吸引人的女性,以前那些班花校花全被比到天邊去,她只是隨便一個害羞的表情,他都覺得超超超美麗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其他三人見他痴迷的目光,心中很能理解,不過為了部門形象,老王還是推了推他。 “小子,醒醒!”

他這才從沉迷中覺醒,好想認識這位天仙般的女子。 “小姐貴姓?”

“江。”美女疑惑地偏頭看著他們,好像滿肚子的納悶。

“江?”大砲跳了起來,“那你一定是江秘書的親戚了?我一定要請她介紹你給我認識……”肚子被路子雄狠狠捅了一下,他皺著臉改口,“ ……是介紹給我們大家認識。”

“是啊是啊!”老王忙不迭地點頭,還殷勤地倒了杯茶到她面前。 “小姐先用茶吧,這是我們江秘書泡的花草茶,人間極品啊!”他完全沒發現為什麼江秘書人還沒來,茶卻泡好了。

“嗯嗯嗯,人間極品。”大砲和路子雄連聲附和,不過他們的人間極品指的是人還是茶就不得而知了。

小陳在旁觀看了許久,確定這位美女真的美得毫無瑕疵,也失落地接話,“好吧,我輸了,第一美人的位置先讓給你好了。”這句話又得到眾人一陣好打。

瞧他們鬧的,美女輕笑出聲。 “你們為什麼好像不認識我?”

“我們應該認識你嗎?”老王不懂。

“你在說什麼?我們巴不得認識她啊!”大砲推推失言的同事。

美女笑得更開心了,將大家迷得七葷八素,和風般的溫柔聲調中,霍然吐出了一顆炸彈。 “我是江允寧。”

“江允寧啊,好好聽的名字……”原本沉浸在美人餘韻之中,大砲忽然想到這名字還挺耳熟的,差點沒尖叫。 “江允寧?你是江秘書?你開玩笑吧?”

“你是江秘書,那我就是湯姆克魯斯!”小陳不以為然。

倒是一直細細觀察美女的路子雄眼睛突然一亮。 “你真的是江秘書!”

他沒錯過美女和江秘書有著一樣的聲音和身形。若把眼前美女合身的衣服大兩號,再加上遮去半張臉的醜陋眼鏡,然後把一頭秀發綰起來,的的確確就是以前的江秘書!

“江秘書,沒想到你長得這麼漂亮……”他喃喃地稱讚著,“我們以前都沒發現,真是目睭糊到蛤仔肉了!”

“好像真的是……”大砲也上下直打量,害得江允寧很不好意思。 “看來上帝真的給了我們一個美女祕書……”

“餵!人家江秘書之前就不錯了好嗎?”老王從他的後腦勺扁下去。 “江秘書,你怎麼突然變裝了?”

“我也不太習慣。”她無奈地看著自己身上所費不貲的衣服,“是衍……屈經理建議我可以換一下裝扮,所以我就試試看。”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8:26

“唉,你真的是江秘書。”小陳只能說自己真的眼拙了。 “那為什麼我沒變成湯姆克魯斯呢?”

“你再等一百年吧!”這次,是眾人一起往他後腦勺巴下去!

自從被改變造型的江允寧狠狠煞到後,路子雄便決定向她展開攻勢,因為他發現動作不快一點就來不及了。

江允寧每天在公司出出入入,迷倒了一票黃金單身漢,大家都在謠傳系統安全部來了個天仙般的美女,原本門可羅雀的部門更常常有莫名其妙的訪客,禮物鮮花多到要空一個辦公桌出來放。

幸好他們系統安全部四人小組有很強的危機意識,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來者不善的一律擋架,花和禮物全數退回,退不回的,就拿來美化環境或變成下午茶點心,而江允寧原本就不善處理這種事,索性通通交給他們發落。

這又讓路子雄的機會更多了。

“江秘書,你在找房子嗎?”

休息時間,路子雄利眼瞄到美女祕書的電腦正顯示著租屋資訊,他抓緊了這個好機會搭訕。

沒發現他的企圖,她只是輕嘆了口氣。 “是啊,前天我的房東莫名其妙地突然告訴我他要賣房子,希望我能搬出去。”

“怎麼會這樣?”一聽到她即將無家可歸,他很是緊張,當仁不讓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一起幫她篩選房子。

休息時間結束前十分鐘,原本大夥都以為人間蒸發的屈衍衡突然走進部門,皮鞋都還沒和地毯摩擦生熱,他人已納悶地站在一張辦公桌前。

“這些花和禮物是誰的?”該不會遠洋集團默默成立了他的親衛隊,他卻不知道吧?

眾人聽到他的聲音都轉過頭,老王率先回答,“那是給江秘書的!”

小珍珠?他有種不妙的感覺。

大砲看他仍是滿臉疑惑,神秘兮兮地走過來說:“經理,你這幾天沒來都不知道,原來江秘書是個大美人啊!”

他早就知道了!屈衍衡的濃眉皺起。

“她只是拿下眼鏡換了個造型,整個人就變了個樣,要是你看到了,一定也會嚇一跳!”大砲繼續不知死活的說。

雙唇抿起,不用他多說,屈衍衡已經發現路子雄坐在他的小珍珠旁邊那副殷勤樣,當然,他更發現她驚人的轉變。看來她的確十分看重他的建議,在他要求她改變造型後立即行動。

俊顏忍不住揚起苦笑。他要她改變造型的用意,只是希望她能對外貌建立自信,現在很顯然她改變得太成功,他反而雞婆地替自己樹立了很多敵人。

看來他得加快腳步,固守堡壘,免得敵人趁虛而入了。

“小珍珠。”突然苦笑轉為微笑,屈衍衡再度化身為爾雅的經理,走向秘書的位置。 “你在做什麼?”

“小珍珠”所有聽到他口中稱呼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起驚訝地複誦了一遍這個暱稱。

認真於房訊上的江允寧好像聽到了耳熟的字眼,抬頭一看。 “啊!經理,你來了?”

和他帶笑的臉對上,似乎瞧見他眼底的深意,小臉蛋立刻赧然地垂了下去。

我希望你當我的女朋友。

她想起了他前幾天的要求,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在找房子?”低下頭正好。在她背後,他用眼神想逼退不知死活的下屬。

“是、是啊,我房東說要賣房子,希望我盡快搬出去。”她努力整理心情,盡量讓自己毫無障礙地說下去,只是仍舊不敢直視他的臉。 “在公司附近要找到像我那邊那麼寬敞又便宜的套房,實在太難了。”

路子雄裝作看不懂上司的暗示,硬著頭皮就是要坐在美女身邊,屈衍衡見狀,馬上在江允寧看不到的角度冒出一個冷笑,嘴裡無聲吐出四個字——

破、解、程、式?

路子雄黯然,默默地被擊退。

屈衍衡滿意地笑了,若無其事的換他在美女身邊坐下,手還順道搭上她椅子後背,遠看就像把她納入懷中似的。 “你們租約到期了嗎?他若強迫你搬,你可以告他的。”

感受到他的靠近,芙頰又熱了起來,美麗的腦袋瓜輕輕搖了搖。 “這……這樣不好,房東算是我的同鄉,我不想打壞關係。”

同鄉?這個字眼令屈衍衡挑高了眉。

有這麼巧,在她堂弟才回鄉報訊之後,她馬上就沒地方住?

然後呢?辭掉工作乖乖搬回家鄉?

在她身上發生的一連串事故,好像都指向某一個事實,但他還不能確定那是什麼,只能靠時間去摸索。

“這樣吧。”表面溫文的屈經理,在心裡伸出了狼爪。 “你搬來跟我住吧!”

“什麼?”羞澀的嬌容終於面對他了,卻是滿臉的錯愕。

其他人早已被他倆親密的動作驚呆,現在再聽到他這個提議,只差沒兩管鼻血飆出來,尤其是路子雄,也不管對像是上司,當場發難。

“不行!”他只差沒翻桌抗議,剩下三個人連忙在後頭架住他。

“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宰了他,我們破解程式就寫不出來了。”

“對對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為什麼不行?”屈衍衡好整以暇地睨著自亂陣腳的刺目情敵。

“因為……因為男女授受不親!”連古人的用語都搬了出來。

“放心吧,我住的是員工宿舍,所以江秘書搬過來,也不過是搬進員工宿舍而已。”他面不改色地說著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聽說過有員工宿舍這回事。

“經理……是真的嗎?”臉蛋越來越紅的小美人支支吾吾,“可是,就算是員工宿舍,和你一起住似乎不太好……”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因為哪來什麼見鬼的員工宿舍。 “我們的宿舍有點類似青年旅館,就是一人一間房,然後衛浴、客廳和廚房共用,這樣你明白了嗎?”他神色自若地拐著無辜的小紅帽。

他只少說了一點,這個員工宿舍是他個人提供,只許小珍珠一人入住的。

“還是,你其實很想跟我住,對這樣的格局覺得有些遺憾?”瞧她欲語還羞的模樣,他就是很想逗她。

聽到這句話的眾人全倒抽一口氣,路子雄更是險些衝上去,身邊三個人又連忙來個十字固定式。

這這這……未免太曖昧了!若非屈衍衡文質彬彬的外表太能騙人,這絕對是辦公室性騷擾啊!

“經理,你不要亂說啦!我……”江允寧覺得自己的頭頂都快冒煙了。

“好了,小珍珠,你和我進來辦公室,我慢慢解釋給你聽。”他毫不避諱地牽起她的手,就要步向經理室。

“等一下!”路子雄瞪著他們兩人相連的手,即便四肢呈詭異狀態地被三個人架著,還是本著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問:“經理和江秘書是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不只是他,負責當刑具的三個大男人也拉長了耳朵,等待解答。

這問題正中屈衍衡下懷,笑咪咪地拉起心上人的手,親了一下。

“江秘書是我女朋友,你們不知道嗎?”

語畢,門一關,數秒後,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哀嚎。

租金低廉、包水電瓦斯,又有俊男相伴——當然這點是屈衍衡自己加的——江允寧一聽到如此優厚的條件,加上搬遷之期迫在眉睫,所以也沒多考慮就答應搬入“員工宿舍”。

她以為員工宿舍應該是一棟分成好幾間雅房的公寓,但隨著上司來到目的地,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豪華大廈。

“這是員工宿舍?”若真是如此,大概全台灣有一半的人會搶破頭也要擠進遠洋集團。

“咳,我沒說嗎?這是給高階主管的員工宿舍。”他泰然自若地解釋著,然後帶她搭電梯來到他私人住宅的樓層。

當作沒看到她越來越吃驚的表情,屈衍衡一手提著她的行李,另一手抓住她的玉手,往大門邊的指紋辨識機一按,然後輸入幾個密碼,才像完成什麼神聖的儀式般滿意地點頭。

“以後你只要把手放在機器這裡一按,再輸入密碼,門就可以開了。”他順便念出一串包含數字和英文字母的密碼,要她記下來。

江允寧的笑容有些僵硬。 “經理……呃,衍衡,這員工宿舍會不會太高科技了點?還有,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

噢喔,被抓包了!屈衍衡有些遺憾地放開柔荑,在轉開大門前,突然想起什麼地正了臉色,開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對了,這地方之前只有我一個人住,一個單身漢每天在外忙著工作,晚上還要和朋友喝個小酒、應酬廠商什麼的,所有精神都耗費在一堆雜事上,因此有些細節就無法顧及……”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聽他拐彎抹角的,她柔聲詢問。

“我的意思是,等一下你看到什麼都不要訝異。”挑了挑眉,他就知道他的小珍珠很上道,省了他還要想一堆理由解釋,為什麼門開了之後……

江允寧傻了。

她愣愣地看著像被龍捲風掃過的客廳,衣服、襪子丟得到處都是,書報雜誌東一本、西一本,櫃子家具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零食、泡面的包裝袋和沒吃完的食物散落各地,垃圾包成一袋袋堆在牆角,空氣裡隱隱傳來霉味和不知名的臭味,至於沒看到的廚房浴室等地方,她已經不想知道了。

屈經理溫文儒雅的完美形象,裂了一個縫。

“嘿嘿,單身漢嘛……”他笑得有些尷尬,因為她顯然被嚇呆了。

“你……在這種地方生活?”她瞇眼看著他身上的襯衫,開始懷疑那究竟穿了多久沒洗。

順著她的眼神一看,他更尷尬了。 “別這樣嘛,小珍珠,我保證我全身上下都是乾淨的。還有,這裡的環境只是缺乏了一點系統性的規劃,我明天就把它整理乾淨—— ”

“啊!”她的一聲尖叫突然打斷他,然後整個人向他撲來,像無尾熊似地攀在他身上。

“你用不著這麼熱情的確認我的衣服臟不髒吧?”他啼笑皆非,不過摟著她的嬌軀,倒是挺享受的。

“那裡有個黑黑的東西飛過去……”她胡亂指著牆角,表情慌亂。

“放心,那隻是蟑螂……”瞧她瞪大了眼,屈衍衡硬生生把“而已”兩個字吞下肚,反應極快地轉了話鋒,“不過我保證這裡沒有老鼠……這樣吧,我會請清潔公司的人來整理,明天保證給你一個乾淨的環境。”

她還是掛在他身上,可憐兮兮又害羞不已的望著他。

屈經理的完美形象,由裂縫開成一個大洞。

“現在嘛,我暫時當你的代步工具好了。請問小珍珠,你接下來是要移動到臥室,讓我放下你的行李,還是要坐在客廳休息一下?”

“臥室!”她想都沒想就直覺回道。

屈衍衡抿唇一笑,輕而易舉地一手托著她的臀,另一手提著她的行李,就往房間走去,然而才到了門前,他示意雙手空空的她幫忙開門,卻見她猶豫不決。

“我保證臥房是乾淨的。”他嘆氣。自己在她面前刻意建立的良好形象,不知會不會在今天完全破滅?

“不是,我只是覺得……”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太豪放,不太好意思地從他身上下來。 “這裡真的不太像員工宿舍。”

“從今天開始,它就是了!”撂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他紳士地幫她開了門,讓她參觀她從今入住的新房。

果然就像屈衍衡保證的,她住的房間還算乾淨,或許是因為他平常沒事也不會進來,所以龍捲風掃不到這一塊。

隔天恰好是周末,但他卻似乎仍是很忙的樣子,交給她一張寫有清潔公司電話的小紙條便匆匆出門了。

江允寧趁機將昨天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的垃圾場……不,是客廳等等地方參觀了一遍,當然先加強了隨時會有小強衝出來的心理建設。她想趁機多多了解屈衍衡,和她所想像的究竟差多少。

即使這地方又髒又亂,她仍看得出這房子所使用的家具都相當講究,裝潢也很氣派,這樣的房子,竟然拿來當員工宿舍?

回想起他對她日漸頻繁的一些親密小動作,還有在眾人面前宣告她的地位,似乎真把她當成女朋友,她可以有這種期待嗎?那不只是他開的玩笑?

若真只是玩笑,像他這麼注重隱私的人,應該不會規定除了她,沒人能動他辦公桌上的東西,也應該不可能在她快要無家可歸時,將她帶入他私人領域的……“員工宿舍”?

她好像突然明白些什麼,絕美的臉龐漾起甜甜笑意,順道揉掉他留下的小紙條。

他對她的好,她收到了,現在該換她為他做一點事。

一天很快的過去,傍晚,屈衍衡回到家,打開門後的第一件事,是揉揉自己的眼睛。

“對不起,我走錯了。”他道了聲歉,退出門外。

但在東張西望打量了一下,確認自己沒有搞錯門,至少指紋辨識不太可能出錯後,他半信半疑地又開門進去,然後目瞪口呆的望著煥然一新的客廳。

所有的家具都乖乖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且一塵不染,那一袋袋的垃圾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綠色植物,他亂丟的書報雜誌也全被收納得好好的,地板恢復了它該有的顏色,更重要的是,原本污濁的空氣變得清新,還傳來陣陣的飯菜香。

這家清潔公司的效率未免太好了吧?

屈衍衡忍不住尋思,似乎只要江允寧待過的地方,不管是辦公室還是“員工宿舍”,都會造成這種令他錯認的效果。

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愛乾淨啊!他苦笑。

毫不遲疑地往廚房走去,卻在餐桌前遇上了端菜出來的小女人。

“啊!你回來了?”她朝他溫柔地笑著。 “剛好可以吃飯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如變魔術般端出一盤又一盤的菜,直到佳人發現他的蠢樣,輕笑出聲,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一個可以隨時把家里和辦公桌搞得一團亂的大男人,哪裡想像得到只是多了個女人,竟會多了這麼多溫暖,何況他的廚房平常只是觀賞用,極少發揮它原有的功能,她竟在一天之內化腐朽為神奇,給了他這麼多驚喜!

“哇啊!炒三鮮、蔥爆牛肉、烘蛋……你不會真把這里當青年旅舍吧?有我的份嗎?”他眨著眼裝可憐。

“你說呢?”青年旅舍?慧黠的水眸透露著某些明悟的訊息。

“你當然可以把這里當自己家,畢竟這‘宿舍’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住!”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破就不巧了。他虎視眈眈盯著熱騰騰的菜餚,極力控制不讓口水流下來。

江允寧噗哧一笑。 “還有一鍋湯呢,我去……”

“有事帥哥服其勞,我去端!”

廢話不多說,他走向廚房端起那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羅宋湯。然而一個轉身,不意看到後陽台晾著的衣物,濃眉微斂。

他先放下手中的湯,打開連接廚房和陽台的門察看,一堆他的衣服褲子,甚至還有床單,全洗得乾乾淨淨,一字排開晾在竹竿上。

“清潔公司會做到這個地步嗎?”他挑眉自問,透過敞開的門看向餐廳裡正在排餐具的小女人,無奈的笑了。 “真是傻瓜!可是我就這麼被你拐了啊……”

連人帶湯回到餐廳,他難掩內心的感動,大手一伸就把美人摟進懷抱中。

“你……”她羞紅了臉,卻未抗拒。

“我一直沒問你,給了你這麼久時間,你做好當我女朋友的心理準備了嗎?”幽深的眸子在凝視她嬌顏時,逐漸變黯。

江允寧深深注視著他,只是嬌羞地微微點了頭。有時候,無聲更是勝有聲。

屈衍衡的心微微一動,低頭就給了她熱情的一吻。

這是兩人第一次親密接觸,他確確實實探索她的芳唇,交纏的唇舌努力擾動她的意志,令經驗不足的江允寧完全無法招架。這樣深入的一個吻,幾乎要逼出她胸腔的所有空氣,令她的腦袋昏昏然,心也茫茫然。

一吻既畢,屈衍衡看著小臉暈紅的她,眼中情意流轉。

“你比我想像的,還美好太多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8:43

第四章

在屈衍衡表明了所有權,而江允寧又沒有否認之後,遠洋系統安全部四人小組決定化悲憤為食量,狠狠吃美人在抱的屈經理一頓,以化解無處發洩的滿腔憾恨。

選了一間居酒屋,四人一進去就不客氣地點了一大桌,狂風掃落葉似地開始大啖美食,而江允寧持筷的手只能一直停在空中,都不知道怎麼插進去搶東西吃。

路子雄首先發現佳人為難,連忙趁機獻殷勤。

“江秘書,來,吃這個烤魷魚,味道很不錯。”

“這雞翅很入味啊,江秘書你一定要嚐嚐看。”老王加入。

“這生魚片很新鮮,不能錯過!”大砲也巴了過來。

屈衍衡冷眼看著他們猛巴結自己的女人,把食物在她盤子裡堆得像山一樣高,不禁冷冷咳了幾聲。

“咳!你們當我是死人嗎?”出錢的老大臉色不太好看地問。

唯一性向不同的小陳聞言,當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來,經理,這丸子給你吃。”還不忘拋個媚眼。

剩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想起經理要的破解程式還沒人寫出來,而且他還是頂頭上司,於是路子雄也忍辱負重地夾起一塊烤肉。

“經理,五香烤肉……你吃吧。”

“還有凱薩沙拉,吃點菜比較不會便秘。”大砲跟著硬著頭皮送上好料。

“這明蝦……”會讓男人強壯啊!老王識時務地直向經理丟去曖昧的眼光。

眼見自己的盤子轉瞬間也堆成小山,屈衍衡瞪著這群活寶,簡直好氣又好笑。

“我的意思是,女朋友我自己會照顧,不是要你們奉承我!”

呃……尷尬了,四人默默對視,突然一陣清脆的笑聲傳入,原來是江允寧看到他們吃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自己吃吧,不用管我了。”

既然美女不能追,上司又不能捧,四個人乾脆還是乖乖吃東西,至少還有點安慰。

於是桌面又恢復狼吞虎咽的狀態,筷子和湯匙齊飛,屈衍衡吃著東西,一邊還能眼明手快地幫自家女人夾菜。只是就在大夥吃得不亦樂乎時,他無預警地開口。

“最近遠洋的系統受到攻擊的次數增加了吧?”

“咳咳咳……”沒料到會熊熊轉到這種話題,四人幫一起噎到。

“經理……你幹嘛……突然提到這個……”大砲灌著啤酒,猛力敲自己胸口。

“你以為我請你們吃飯做什麼?”他挑眉等答案。

看到他這表情,老王知道這不是開玩笑了。 “好像是這樣沒錯。”

“果然不出我所料。”雙唇牽出一個弧度,思索片刻,修長的食指敲了敲空水杯,屈衍衡忽而向房裡唯一的一朵紅花說:“小珍珠,可以麻煩幫我加滿水嗎?”

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的江允寧柔順的應了一聲,拿著水杯離座。

引開佳人,他才正色向四人道:“事實上,我看你們都很關心允寧,所以有一件任務要交代給你們四個人……”

一雙長腿蹺在桌面上,頎長的身子陷在沙發內,屈衍衡坐在家裡,一邊看電視影集,一邊食之無味地嗑著披薩。

客廳早已是一片……不,該說是半片混亂,今天上班系的領帶和襪子被他亂扔在地上,看過的報紙東一張西一張,桌上凌亂的程度只放得下他一雙腳,總之以他為圓心,方圓兩公尺內的環境無一倖免,全都像颱風過境。

如果他的小珍珠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尖叫,誰叫他平常見她那麼辛苦,每當東西隨手一丟,就會看到她無奈的目光,沒有責罵或指責,她就是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然後他也會摸摸鼻子把東西收好。

唉,沒有她在,好無聊啊!

回想起今天早上上班時,小珍珠接了一通電話後,突然慘白著臉向他請假,他沒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麼突然,雖然他早有防範——

“經理……”難得忘了敲門就闖進經理辦公室,江允寧嬌美的小臉像承載了全世界的哀愁,令他很是心疼。

“怎麼了?”看到她略顯慌亂的樣子,他馬上迎過去。

“剛才小震打電話給我,說叔叔生病了,人在醫院……”她秀眉微蹙,“我可以請假兩天嗎?”

聽到這個消息,他並無太大意外,甚至很善解人意地拍拍她香肩。 “沒關係,我准假,你也趁這兩天好好休息吧。”

“謝謝。”朝他一笑,她轉身想走出經理室,卻被他一手攔下。

“怎麼了?”她不解地望著他。

仔細想想,離開小珍珠兩天,他一定會很想念她,不先儲存一些甜蜜能量怎麼成?

“小珍珠,你即將有幾天見不到我。”他暗示。

“是啊……啊!我是不是應該先找個職務代理人?”她沒意會過來。

“那不是重點。”他再“大力”暗示,“你難道都不會想我嗎?”

“當然會啊!”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令他眼睛一亮,他的小珍珠終於開竅了!

然而江允寧或許心思還放在生病的叔叔身上,完全沒接收到他的電波,續道:“我離開這兩天,你不知道會把房子弄得多亂。還有,三餐要定食定量… …”

直接翻了個白眼,他差點沒去撞牆。 “你只想到我這一點嗎?”

“不然還有哪一點?”她無辜地回視。

“我們每天都有的儀式啊!”瞧她仍一臉茫然,他沒好氣地將她一把抓過,狠狠親了下去。

久久,他才放開嬌羞不已的她。可惜這裡是公司,否則他嚐的甜頭絕對不只這些了……

思緒由早上的熱吻回到眼前的電視螢幕,屈衍衡不耐地把它關上。

驟然起身,看到四周被自己肆虐過的環境……小珍珠還真是料事如神。他不禁摸摸鼻子苦笑。

如果放任房子這麼臟下去,他是無所謂,只是等小珍珠回來,又要花一番力氣整理,他怎麼捨得讓她這麼辛苦呢?

想不到找到心愛的女人,自己也被制約了。他無奈地找出掃除用具,認真打掃起來。

掃地掃到一半,他眼尖地瞄到家裡音響下的小木櫃,除了他原本放的唱片,好像還多出了幾張。他好奇地抽出來瞧瞧,卻在看清楚時一陣錯愕。

多出來的幾張,全都是嚴軍的唱片。

嚴軍是近年來急速竄紅的歌手,唱片張張大賣,最近進軍美國也相當順利,儼然具備了新一代國際巨星的架式。

他從沒注意過自家女人崇拜的偶像是誰,但也絕對想不到居然會是嚴軍!

她若知道他和嚴軍有“相當密切”的關係,不知道會有什麼驚喜的反應?

說不定到時候他又有甜頭好嚐了……想到這裡,黑眸不禁露出笑意。但又說不定……他帥哥屈經理的風範,會被那個拽不拉幾的巨星比下去?

原本勾起的唇角立即拉平,屈衍衡皺皺眉,又把唱片放回去。

同居好一段時間,他都沒好好注意過她在房子裡添了什麼東西,她的入侵是很自然的,幾乎讓人感受不到突兀,就這麼輕易融入了他的生活。現在他仔細瞧瞧四周,才發現她的存在感大到令他沭目驚心,一天不待在房子裡,居然就令他這麼煩躁。

他的真皮沙發,被她鋪上了米色的椅墊和背墊,酒櫃裡的酒排得整整齊齊,高腳杯也擦得亮晶晶,書報雜誌極有系統地各就各位,連遙控器都裝上了保護套。

來到廚房,打開冰箱一定有他喜歡喝的飲料,保鮮盒裡醃著的,是他最愛的牛肉,身後的櫥櫃裡,擺了許多他看都沒看過的調味料,每天製造出不一樣的美味菜餚滿足他的胃,碗盤也井井有條地疊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家裡有兩三套茶具組,在夜深人靜時溫著花草茶,振作他的精神。

觀察得越多,他對小珍珠的愛意就越加深幾分。

她知道了吧,關於“員工宿舍”的真相,於是她認真地把這里當成一個家庭來經營,讓他無後顧之憂地在外面忙碌他的個人事業,回家後還有溫馨的餐點,整潔的環境,和美美的女朋友等著他。

原本他心裡有些羨慕家裡的大哥,也就是遠洋集團總裁屈衍明,娶了一個脾氣好又可愛的老婆,每天在家裡打情罵俏,但現在他可以得意的說,該換老大來羨慕他了,他的未來老婆不僅美若天仙,個性溫柔,更是賢慧到沒得挑!

拿起親親女友的專用杯,他在杯緣輕吻了一下。

“小珍珠,希望你兩天后,真的回得來啊……”

江允寧覺得自己好像被軟禁了。

叔叔嬸嬸待她仍是如往常般好,堂弟妹們和她有說有笑,甚至也沒有被限制出門,可是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假期屆滿當天,她和恢復健康的叔叔道:“叔叔,我想我應該要離開了,我的假只請到今天……”

話還沒說完,他叔叔就臉色大變,馬上又嚷著頭痛肚子痛,然後由堂弟送回醫院複診了,也因此,她很無奈地又留了下來。

可是當她跟嬸嬸說:“嬸嬸,我可以打電話回公司多請一天假嗎?否則這樣曠職好像不太好……”住在手機收訊不良的鄉野山間,真的很不方便!

“寧寧啊,家裡電話壞了好一陣子,現在不能用啊!”嬸嬸劉美琴一副也很苦惱的樣子。

江允寧頓時覺得頭頂有烏鴉飛過。昨天她才看到嬸嬸用電話和鄰居聊天聊得不亦樂乎呢!不過當她之後拿起電話確認,還真的沒聲音。

走到雜貨店打公共電話,雜貨店老闆看到她拿起話筒,連忙阻止,說什麼電話漏電,還摸了一下電話機,擺出一個痛極了的誇張表情。

當下她只能傻眼地看著還在自己手中的電話筒。

等她事後回過神來,才想起話筒和話機是絕緣的,應該不通電吧?

然後,叔叔家沒電腦網路,連她到郵局寄個信都沒法子確定公司收不收得到,只能就這麼無奈地繼續待著。

而她最想念的男人……現在是否也在擔心著她呢?

想到屈衍衡,嬌麗的花顏泛出一抹淺笑。親密相處了好一陣子,她才慢慢察覺到,他似乎不完全是大家以為的那麼溫文爾雅,其實他的風趣底下有著霸道,體貼背後隱藏佔有欲,她懷疑他根本就很愛吃醋,尤其是別的男人試圖接近她時,但他總是掩飾得很好,把不悅埋在得體的笑容下。

而且他是個電腦高手,卻很不會打理自己身邊的事,比如總是要她盯著他才肯定時吃飯,又挑食挑得兇;看著她打掃,他才會節制自己破壞環境的能力;當她第一次把咖啡換成花草茶時,還受到他不小的抗議呢!

同時他也很愛捉弄她,還以為她都沒發現,言語上愛逗她也就罷了,私底下更愛偷親偷抱她,得逞後還會露出饞貓似的微笑,每每令她哭笑不得。

然而,他卻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屈經理。從沒有男人像他對她那麼好,呵護備至,雖然她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裡吸引他,但她確實感受到他的用心了。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寧寧?”劉美琴此時進了房間,大聲地喚著正在發呆的她。

“啊!嬸嬸,什麼事嗎?”

走到她身邊坐下,劉美琴欲言又止地看著這次回來顯然搖身一變的侄女。

他們早知道寧寧是個多麼漂亮的女娃兒,以前她那副打扮雖然不濟,卻能讓他們放心,可是在兒子回鄉通報她交了男朋友這件事,又看到她變成現在這副嬌滴滴的模樣,他們就越來越不安。

“寧寧,你在想那個男人?”

“嗯,我怕太久沒和他聯繫,他會擔心。”她老實說了。

“這……其實女孩子在出嫁前,眼睛要睜大些,多多比較,可別一下子就死心塌地了。”劉美琴暗示著她。

認為嬸嬸只是關心,江允寧微微一笑。 “嬸嬸,你放心,他對我很好。”

劉美琴臉上一陣抽動。好像弄巧成拙了,她可不是希望侄女去回想起那個男人的好啊!心思一轉,她決定馬上回到正題。 “對了,你回鄉這麼久,還沒見過大家呢!明兒個剛好鎮上有個流水席,你和我一起去吧。”

“可是叔叔……”

“他也會一起去的。”她連忙說。

“我的意思是,叔叔不是還在醫院嗎?”

老臉一僵,?自乾笑。 “今天醫生說他好很多了,明天一定能去,所以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只是陪陪叔叔嬸嬸,她不覺得有何不妥。

“那你記得明天穿漂亮點,呵呵呵……”

流水席在鄉公所前的廣場舉辦,席開十數桌,上至鄉長,下至掃馬路的阿婆,知道的人都來湊一腳。

但江允寧始終弄不懂這流水席的目的是什麼。

“來來來,這位是許村長的兒子,現在在竹科工作,很有前途的!”

“這是陳鄉代表的公子,美國留學的洋碩士呢!”

“那是林伯伯的兒子,就是家裡有好幾畝田地的那個林伯伯啊……”

她才跟著叔叔嬸嬸在流水席裡某個空桌就定位,那一桌立刻填滿了人,經過嬸嬸的介紹後,彷彿個個男人都是青年才俊,人人年輕有為,似乎若現在天上掉下一顆炸彈,國民生產毛額馬上會掉一成的感覺。

她都不知道原來鳥不生蛋的家鄉里,有這麼多了不起的人。

不過陽盛陰衰加上刻意介紹的情況令她很不自在,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參加一個大型相親宴,而且是一對多的那種。

又不是皇帝選妃,她也自認不是什麼條件好的對象,需要搞得這麼大陣仗嗎?

她不知道的是,即便這些男人原本不想來相親,在看到清麗脫俗的她之後,也有大半全改變了心意。

埋頭苦吃了半晌,江允寧終於受不了大家投注在她身上過度熱切的目光,低聲問身旁的人。 “嬸嬸,我可以先離開嗎?”

“啊!你吃飽了嗎?”想不到劉美琴一副正中下懷的樣子,指著陳鄉代表的公子向她猛眨眼。 “你和陳先生去逛逛吧!人家剛從美國回來,你要好好把握!”

好好把握?她不解地擰起眉。

“不然允寧小姐也可以和我去走走,我家果園橘子正甜呢!”家裡好幾畝田的林先生也提出邀請。

“不不不,還是村長伯的兒子好!允寧你看,忠厚又老實呢!”江介天卻是指著許村長的兒子強力推薦。

看這逼宮的情形,江允寧已有八分確定,這流水席的目的絕對不簡單,她十分為難地想推拒。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對象了……”

“哎唷!你說你那個男朋友喔?跟你說,都市人都狡猾,不能相信啦!”

“而且住那麼遠喔,你要是被欺負了怎麼辦……”

一人一句,她已經快要招架不住,這種龐大的人情壓力,令她秀眸汪汪地浮起水霧,要是屈衍衡看到了,肯定心疼死。

“對嘛對嘛,村子裡這些好男人可都是衝著你回來的……咦?那是誰?”

劉美琴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路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部高級休旅車,從後座走下一個衣著體面的男人。

他越走越近,眾人的眼睛也越睜越大,直到他停在江允寧身旁,大手一把摟住她的香肩。

“啊!”江震突然慘叫一聲,所有人的目光又利箭般猛地射向他。

“傻小子,你叫個屁啊!”江介天一巴掌賞在他頭上。他不知道現在情況緊張嗎?製造什麼鬼音效?

“他他他,就是寧姊的男朋友!”這句話令眾人臉色大變,又趕緊把眼睛擺回外來者身上。

“大家好,我叫屈衍衡,初次拜訪貴寶地,請多指教。”他很客氣地寒喧,只是笑容比平常更深沉篤定。

“衍衡,你怎麼來了?!”江允寧驚喜地摟住他,但鄉親們審視的態度,又令她尷尬的放手。

“你蹺班好幾天了,我來接你回去。”

他暗自估量著說這句話會受到多大的抗議,果不其然……

“不行!”江介天首先跳出來,“你要把我們寧寧拐到哪裡去?”

“對!”劉美琴也幫腔。 “我們寧寧不會跟你走的!”

江允寧難以置信地看著叔叔及嬸嬸,還有一堆義憤填膺的鄉民。她怎麼不曉得自己變得那麼重要,大家一定要留她在鄉里?

“叔叔、嬸嬸……”她有些難過地搖頭,“他沒有拐我,他不僅是我男朋友,也是我上司,希望我回去上班是應該的。”

“那你就不要做了啊!”劉美琴勸著,“聽說有很多公司是騙人的……”

“遠洋集團這麼大的招牌會是騙人的嗎?”屈衍衡故作深思,指著流水席里大家喝的飲料。 “我記得這也是我們公司生產的,如果遠洋是騙人的公司,你們現在應該全送到醫院了吧?”

遠洋? !鄉親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原來江允寧找了這麼好的工作,而且這男人似乎條件非常好。

“那……那你呢?我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欺負她?呃,像昨天電視演的那樣,玩完不負責任?”

撫撫額際,屈衍衡有些無力。這些人中電視的毒也太深了吧? “我會負責任的。”他好整以暇地由公事包掏出一張紙卡,緩緩攤在大家眼前。 “因為我們已經結婚了,這是我們的結婚證書。”

“什麼?”所有人全跳了起來,連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江允寧都張大了櫻桃小口看著他,彷彿他一下子長出了三個頭和五個身體。

眾人交頭接耳一番後,鄉長突然冒出來。 “這一定是偽造的!”

“呵呵,你們可以問問允寧有沒有這回事。”他把球做給完全狀況外的女友。

廣場上上百道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江允寧身上,她愣愣地望了下身邊人,只見他笑得從容,再看看一群鄉親,好像隨時準備拿板凳衝過來開扁,只能硬著頭皮輕點了下頭。

群眾嘩然,屈衍衡笑容更大了。

想不到這時,江介天仍有話說:“你們怎麼可以偷偷結婚!寧寧分明是被你騙了,我是不會讓你帶她走的!”

“是嗎?”屈衍衡突然朝休旅車一揮手,車裡立時走出三名警察和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

四人連袂走來,感覺威風凜凜,但當江允寧看清楚他們之後,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那……那穿西裝的不是路子雄嗎?還有老王、大砲和小陳,什麼時候改行當警察了?

待他們走近,屈衍衡面不改色地介紹,“這位是路檢察官,身後三位都是協助辦案的警官。”看眾人被震住了,他揚了揚手中的結婚證書。 “路檢察官可以證明這份文件的真實性,因此允寧必須跟我回去,否則我可以告她不履行夫妻義務,或者告你們……妨害自由。”

大砲清了清喉嚨,終於到他的戲份了。 “這位屈先生向我們分局報案,說他老婆失?好幾天了,我們懷疑是綁架,所以協同路檢察官前來調查。”

所有人臉色大變,只有江允寧的表情奇特,在這緊張關頭,她似乎正努力控制著某種情緒,以致嬌軀有些顫抖。

屈衍衡順手將她摟得更緊,低頭對她輕喃,“別怕,我只是就事論事,這件事應該是誤會一場,大家是關心你,絕不可能是綁架,對吧?”

鄉親們頓時你看我,我看你。他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反駁什麼?看來今天這一場相親流水席似乎白搭了。

然而,鄉長突然向人群中使了個眼色,鄉派出所的所長心領神會的走了出來。

“不曉得三位警官是哪個單位……”本來是被叫出來攀攀關係,突然老眼瞄到了老王胸前的階級章,他馬上立正致敬。 “長長長……長官好!”

鄉長不明所以地問:“所長,這三位警察是你的長官嗎?”

所長拚命地向他使眼色。 “前面這位三線一星的長官,不是督察至少也是個隊長,我哪敢問啊!”

聞言,屈衍衡暗自給了老王一個白眼。沒事階級搞這麼大干嘛?穿幫了怎麼辦?

這樣威風嘛!老王乾笑著。

江允寧見狀,抖得更厲害了,嬌軀無力地靠向男友,螓首低垂,好像怕極了要找個依靠似的。

屈衍衡又投了個目光給路子雄,只見後者推了推本來臉上沒有的眼鏡,嚴肅地開口,“各位鄉親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問題,我們要收隊了。”

大砲和小陳一聽,氣急敗壞的在後面偷偷踢了他一腳。搞什麼?這是警察的台詞啦!

不過眾鄉親顯然沒聽出異樣,他們全都被屈衍衡的惡勢力嚇到了,更何況民風淳樸的鄉下,何時來過這麼大的官呢?何況是請得動這些大官的人?

於是在鄉長的示意下,江介天嘆了口氣,不得不鬆口地說:“允寧,你和他回去吧。”

“叔叔……”瞧平常待她不薄的叔叔不捨的模樣,江允寧也頗為感傷。

若她真的嫁出去了,應該就是現在這種心態吧?

揮別鄉親,屈衍衡愉快地摟著佳人回到車上,當車子離開鄉親的視線,他才納悶地問著懷中沉默的小美人,“小珍珠,你怎麼了?”

“我……我只是覺得……”美眸不小心瞄到了前座三位警察,一個吹著口哨開車,一個對著後照鏡直確認自己穿警察制服的英姿,還有一個猛扒便當,好像三天三夜沒吃,至於那位路檢察官,早就已經睡翻天,正張大著嘴流口水呢!

於是江允寧那種壓抑的怪表情突然又出現了,苦苦忍耐的情緒終於爆發。

“噗哈哈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這一招是誰想出來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8:59

第五章

“你不覺得,一直有一股力量想把你留在家鄉嗎?”

這是晚上回到家後,江允寧問屈衍衡怎知要來英雄救美時,他給她的回答。

她原本以為,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事純粹是因為她倒楣,想不到經他一分析,她聽得冷汗涔涔,思緒全往陰謀論方向發展。

“首先,你在遠洋的求職紀錄莫名消失,若只發生一次可以說意外,但這種事重複發生,再加上你連警政資料都被竄改,就可能是他人的惡意了。”屈衍衡難得以這麼認真的表情面對他的小珍珠,“然後你歷任的男朋友們,全都在見過你叔叔嬸嬸後開始挑剔你,很有可能是他們被警告了什麼,於是不敢和你再交往下去,只好隨便找理由把你甩了。”

她聽得小嘴扁起,眼中流露出迷惘,屈衍衡哪受得了她這麼委屈的模樣,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那你怎麼知道要來找我?還叫老王他們裝成……那個樣子?”現在想起還是很好笑,她覺得他簡直是神機妙算,就是不知道究竟福爾摩斯還是名偵探柯南背了幾大本。

“你記得那天我們在街上遇到江震嗎?他聽到你不回鄉,就一副見鬼的樣子,於是,我便故意說我是你男朋友試探他,果然他的反應很不尋常。”屈衍衡從引爆他開始調查的關鍵時間開始敘述,“再把這一切事情串連起來,我覺得你家鄉的親人,和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一定脫不了關係。”

見懷中佳人越來越沮喪,他拍拍她,安慰道:“不過經過今天的陣仗,我想事情不完全是你親人做的,因為我看你叔叔家人口很單純,不可能有電腦高手,強到能入侵以前的遠洋系統,甚至是政府的警政系統。而且你不覺得,除了你的親人之外,整個鄉里有好多人都很怕你離開嗎?”

“是啊。以前我覺得他們只是天性熱情,所以對我的任何事都很關心,想不到還有另外的目的。”她從沒懷疑家鄉那群淳樸熱心的鄉親過,所以知道他們別有目的,她還頗受傷的。

“但畢竟他們沒有傷害你,雖然用錯了方式。”其實依他的觀察,她家鄉里的人真的很直率純樸,就是不知道他們用來留下她的方式是哪個天才想的。 “所以當初江震一回鄉報訊,我就猜想會有事發生,果然沒幾天,你叔叔馬上裝病把你騙回去。”

“可是他們不可能把我留在鄉里一輩子啊!我還要工作呢!”

“他們不知道我和遠洋集團的關係,以為把你騙走,然後偷偷把你在公司的人事紀錄消除就高枕無憂了。我先前特地叫老王他們仔細注意系統,你離開那幾天,受到攻擊的次數及等級果真是創新高呢!”

“所以你叫老王他們扮成警察是為了……”她終於聯想起來。

“我看那股力量是鐵了心想把你留在鄉里,所以我當然要撂人去,否則怕會帶不回女朋友啊!”

“為什麼不讓我離鄉呢?我又不是什麼偉大的人物。”她想破頭也不懂。

“我相信你遲早會知道,因為他們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路檢察官”要帶人走時,他們還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呢!

“那怎麼辦?”她緊張了起來。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她問這個問題。屈衍衡貼近她如花的嬌顏,曖昧道:“小珍珠,你要不要弄假成真啊?”

“弄假成真。”她不懂。

“就是這個啊!”他由身邊的公事包裡,掏出了今天在眾人面前亮出的結婚證書。 “上頭不僅有路檢察官和王警官的簽名,新娘今天也點頭說好喔!”

“你使詐!”她嬌呼一聲,在他胸膛上輕捶,俏臉也如屈衍衡預期般又不爭氣地紅了。 “我……我是看那時候大家都很生氣,怕你被他們怎麼了,才、才承認和你結婚的……”

“不過,如果他們發現了真相,要再來帶你回去,我可能就沒辦法嘍!”

低垂的美顏,耳根都紅透了,她突然羞答答地他一眼。 ”衍、衍衡,你這算是……求婚嗎?”

開竅了?他笑得深沉。他可是愛死了她害羞的嬌態,還想再逗逗她呢! “其實我的意思是,可以先把你的戶籍遷到我這裡,應該可以擋一陣子。”

啊,只是遷戶籍嗎?

以為自己會錯意了,江允寧小臉幾乎要燒起來,捂著雙頰一把鑽進他胸懷,根本不敢看他。

小珍珠這模樣白裡透粉的,真是可愛極了!屈衍衡心滿意足地摟住她,還裝模作樣的續道:“不過如果你要直接結婚,我也可以配合。”

久久,懷裡的人才聲如蚊蚋的回話,“先、先遷戶籍就好了。”

“你確定?”

這下,懷中人兒沉默得更久了,直到他忍不住透出低低的笑聲,才惹來羞到極點的小女人一陣抗議。

他抓住她柔軟無力的花拳繡腿,抬起她羞怯的臉蛋。 “小珍珠,你真是太可愛眼中情意流轉,他輕輕吻上她的芳唇,把他的愛意一古腦兒地傳達給她。

好久好久沒有吻她了,分離的幾天,就像好幾個世紀,他幾乎要為現下這美好的感覺而歎息。

他的探索越來越深入,江允寧幾乎無招架之力,因為她的想念並不下於他。

她婉轉承受他熱情的挑逗和溫柔的撫觸,只覺得那雙大手慢慢由她衣服下擺伸入,自她的肌膚上緩緩滑過,引起她一陣輕顫。

察覺到她的瑟縮,屈衍衡慢慢停下動作,但手仍離不開她那柔滑細緻的白皙肌膚,雙唇也貼在她耳畔,用著極為壓抑、極為煽情的喑啞聲音低語。

“小珍珠,我好想要你。”

保守如她,應該是到這裡就會打住了,雖然對他而言很難熬,但他絕對尊重她,他相信經過等待的果實,會更加甜美。

沒想到江允寧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我今天已經答應你的求婚了,不是嗎?”

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結婚證書,盯著他的水眸充滿愛意與未褪的激情,加上微亂的秀發和衣著,令她看起來格外性感。

屈衍衡笑了。既然雙方都認定彼此,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有力的臂膀一把抱起佳人走進內室,跟著燈光驟熄,掩去一室旖旎。

過了那夜,小倆口的生活越來越像真正的夫妻。

有了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後,不只身體上親近,連心靈上都親近許多。

在工作上,兩人配合無間,只要屈衍衡一個眼神,江允寧就知道他又要蹺班了;而在家裡,兩人默契更是好得沒話說,只要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剛才亂扔的臭襪子大概被發現了。

這天,在一個男人死纏活纏,加上出錢出力下,江允寧認真地開始研究英國烤牛肉,在烤牛肉的同時,還順手做了約克夏布丁佐菜。

她在廚房攪拌麵糊,而屈衍衡則專注的坐在客廳看美職棒大聯盟季后賽。她一邊攪動著手裡的東西,一邊聽著他對著電視歡呼或咒罵,心裡興起一股笑意。

有時候他就像個大男孩一樣,過去那種溫文儒雅的個性,根本是他的偽裝,當兩人感情已臻成熟,他就原形畢露了。

他狡猾、城府深,一步一步地將她拐到他身邊,喜歡逗她又好色,但在遇到重大的事情時,他又能非比尋常的沉著冷靜,她都快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愛他。

“耶!全壘打!耶!”客廳裡又傳來他的叫聲,她的櫻唇也隨之牽起迷人的角度。

“小珍珠!小珍珠!”屈衍衡突然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抱起轉了一圈。 “全壘打!這下贏定了!”

“小心,我正在攪麵糊呢!”她驚呼一聲,把鍋子緊緊護在懷裡。幸虧他只轉了一圈,否則大概會整鍋倒在他頭上。

“小珍珠,你知道在美國看棒球,比賽單位都會安排很多餘興節目嗎?”他一手拿開那礙事的攪拌鍋,一把將她擁進身前,“現在剛好廣告,我也想來個餘興節目。”

“那你安排了什麼餘興節目呢?”她笑睇他。

“偷襲珍珠港!”他突然露出一個奸笑。

“什麼珍珠……唔!”話還沒說完,香唇已被緊緊封住。

她身上傳來的那淡雅清香,吸引著他無法放手,拚命索取她的美好,讓她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嬌喘不休。

“小珍珠,我現在不想吃牛肉了……”他在她纖細的頸項上輕舔了一下,模糊的咕噥著,“我比較想吃你……”

“不要啦!你昨天不是才……”被他舔得直發癢,江允寧咯咯笑地嬌嗔推他。

“總要讓你好好鑑定,才能知道自己未來的老公有多行……”

叮咚——色心被一陣電鈴聲打斷。

“可惡!”他懊惱地詛咒一聲。

江允寧趁機脫離他的蠱惑,在一旁把衣服整理好。

站在家門口,按下滿腹不悅,屈衍衡拿出招牌的斯文笑臉打開門,卻在看到門外的人時,連裝都懶得裝了。

“你們來幹嘛?”他雙手交叉胸前,詫異瞄著系統安全部四人組。

“嘿嘿,老大,聽說今天江秘書煮好料。”老王趕緊提起手上的紅酒,“我們特地帶酒來孝敬你!”

“少來!你們的企圖我還不知道嗎?”他無奈地偏開身讓他們進來。雖然時機不巧,但人都來了,總不能全趕回去。

“咦?你們怎麼來了?”走出廚房的江允寧看到他們,也笑咪咪的迎了上來。

“呃,因為昨天不小心聽到屈經理‘建議’你的菜單,我們就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拿瓶酒來一起共享嘛!”其實是見不得人好,但大砲說得很委婉。

“光聞味道就知道你的手藝一定很好。”路子雄一記馬屁朝心儀的佳人拍了過去,得到屈衍衡警告的白眼。

“屈經理,我也可以做給你吃喔!”小陳不甘示弱地朝他眨眨眼。

屈衍衡只是沒好氣地瞄了瞄他,走回顯然很高興的小女人身邊。 “你好像很高興?”

“我只是覺得,你買那麼大一塊牛肉,還有那麼多菜,我們兩個一定吃不完,大家一起分享也不錯。”見他似乎不太高興,她好像做錯事般低下頭。 “呃,你覺得不好嗎……”

“傻瓜!”他揉揉她的頭,“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這種事你當然可以自己決定。”

他只是不喜歡和這麼多人一起分享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罷了!

然而,聽到“家”這個字眼,再加上他認定了她的地位,江允寧打從心裡甜蜜起來,喜孜孜地在他頰邊送上一記親吻。

難得飛來艷福,屈衍衡意猶未盡地摸著自己的臉,故意很不滿足的挑眉。 “只有這樣?”

羞答答地覷他一眼,江允寧踮起腳尖,貼在他耳畔不知說了什麼,讓他滿意地笑了。

“老大,很刺眼吶!”大砲看他享盡艷福,很不是滋味。

“這分明是炫耀!早知道就把老婆帶來!”老王也跟著抱怨。

“你覺得這是在跟你炫耀,還是跟我炫耀?”小陳嘴角抽動,和無奈苦笑的路子雄會意地對視一眼。

“好了,大家開飯吧,誰來幫我把菜端出來?”江允寧笑問。

“我——”四個人搶著舉手,但在看到屈衍衡的冷笑之後,全都很有默契地裝死,由老王代表狗腿。 “……們一致覺得,你們應該婦唱夫隨,所以我們不想搶了屈經理的工作。”

見其他人識相地點頭如搗蒜,屈衍衡得意的摟著佳人到廚房布菜。

五分鐘後,菜慢慢上了,眾食客流了一堆口水,當最後屈衍衡用著大鐵盤裝出一大塊牛肉時,一群大男人的眼更是瞪直了。

就見鐵盤一上桌,一堆叉子刀子就直伸而來,但屈衍衡只是淡淡地把眉一挑,刀叉在碰到肉之前,又全悻悻然地回到原位。

“這種事,應該是由男主人為大家服務的。”他笑得越溫文,四人組就越感頭皮發麻。上司是只披著羊皮的狼的事實,他們早就很清楚了,只有不明就裡的其他部門小姐會對他偷拋媚眼。

不過,他們仍是吞著口水,等著眼前散發濃濃香味、輕輕一壓便肉汁滿溢,烤得外皮酥脆、內里香嫩的英式牛肉。

屈衍衡一刀下了,眾人也跟著傻眼,只見他以十分流利的動作,切下一片片厚度約零點五公分的牛肉,放在下屬的盤子裡。

“這……”四人呆住。他們該稱讚老大刀法好,還是小氣呢?

最後輪到江允寧的空盤,屈衍衡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切了一大塊肉給她,還幫她淋好醬汁,順便夾了塊約克夏布丁和一些蔬菜及馬鈴薯沙拉進她的盤裡。

“有沒有這麼偏心啊!”小陳馬上發出抗議。

“因為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客人,所以準備的份量不夠,請多多包涵。”屈衍衡沒好氣地說。其實就是他對這群不速之客很感冒,搶菜吃就算了,還打斷他的好事。

“衍衡——”江允寧給了他一個眼神,輕輕搖頭。

“算了,小珍珠替你們求情。”嚇嚇他們也就算了,他才不會真的那麼小氣。 “自己開動吧!”他爽快地交出手中刀叉。

眾人如獲至寶,馬上開始搶食桌上的所有食物,看得屈衍衡頓時傻眼。他自己還沒夾菜呢!

終於他也忍不住動手下去搶,什麼優雅氣質全都不管了,一群大男人就這麼搶食成一團。

江允寧微笑著看他們狼吞虎咽,最後落在男友身上的眼光,是充滿愛意,卻又帶著一絲疑惑的。

“衍衡,你今天……是在吃醋嗎?”

砰的一聲,站在唱片櫃前的屈衍衡一頭撞上櫃門,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沒事吧?”江允寧連忙跑了過來摸摸他的頭,“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你怎麼會這麼問?”沒事被她這麼一嚇,沒把櫃門撞破就不錯了。

“我覺得你好像很在意老王他們,表現得不太客氣……”

“我只是不太喜歡和你獨處的時間被破壞了。”他拿下她的手,神色自若地解釋。 “那不叫吃醋,小珍珠,我怎麼會做那麼沒風度的事呢?”

“是嗎?”她很懷疑。

“當然,我是不吃醋的。”不知為什麼,他放棄了聽音樂,回到沙發上坐下,朝她勾勾手指,轉移話題,“小珍珠,你的問題害我撞到櫃子,還不快來安慰我一下!”

瞧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又在逗她了,而且還試圖逃避話題。江允寧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決定反擊。

“你不是要放音樂嗎?那我放給你聽,舒緩一下痛苦好了。”她故意裝作不理他,低頭翻著唱片,“聽誰的好呢?啊!嚴軍的可以嗎? ”

聽到這個名字,屈衍衡馬上忘了痛,濃眉挑得高高的。 “嚴軍的唱片都是你的吧,你很喜歡他嗎?”

“嗯,很喜歡。”她拿起一張唱片,撫了撫封面上的人像。 “他唱歌像有種魔力,讓人隨著他的音樂喜悅哀愁,得到心靈上的滿足。”

“我怎麼不這麼覺得?”他喃喃自語著。

“你不喜歡他嗎?”

她一臉好可惜的樣子,令他滿腹心事無從說起。

“我……不能不喜歡他。”他翻了翻白眼,“我認識他,交情還挺深的。”

“真的!”她尖叫一聲撲到他身邊,直搖著他的手,“你有辦法買到他在美國的專輯嗎?我好想聽,可惜那隻在美國販售。”

“專輯算什麼?你要幾箱我都可以扛給你,還外加親筆簽名呢!”被她用崇拜的眼神和熱情的態度對待,他不禁得意起來。

“謝謝你!”她在他頰邊又香了一口。

屈衍衡真是越來越喜歡她這種主動的獻吻了,正想摟過她再深入一點,沒想到她卻轉過身,欣喜地看著嚴軍的唱片,讓他摟了個空。

“小珍珠,嚴軍有我帥嗎?”他有些吃味。

“你們是不同的型啊!嚴軍外型比較剛硬,脾氣也比較酷,但他流露出的那種冷漠孤寂的味道很吸引人呢!尤其當他唱歌的時候,你會感動到覺得他彷彿只為你一個人唱,整個眼裡只有他……”

“整個眼裡只有他?”屈衍衡怪叫起來。

“是啊!總之,他是屬於很容易吸引別人注意的那種類型,我想這就是他在歌壇上成功的原因吧?”

“反正嚴軍在你心目中是完美的就對了。”他的表情越來越臭。

“呃……不過,那是對偶像的崇拜,我喜歡的人還是你呀。”瞧他臉色不太對勁,她連忙討好的膩進他懷裡,“而且人家戶籍都遷好了呢…… ”

她的嬌嗔來得正是時候,屈衍衡輕哼了一聲,低頭封住那張可惡的小嘴,讓她再也說不出任何對別的男人的讚美。

久久,唇分,他凝視著她泛紅的嬌美臉蛋,手指輕撫著被自己吻腫的櫻唇。

突然,櫻唇打開了。 “那,我們來聽嚴軍的歌吧!”

她一手推開他,另一手拿起唱片就想離座,結果卻再度被抓了回來,唱片也丟到一旁。

“我現在不想听音樂了!”他索性抱起她,直直走回房。

在他懷中,被他的氣息包圍,江允寧羞答答地偷覷著他,卻仍分出一絲心神想著——他真的不愛吃醋嗎?

江允寧的一句話,觸動了屈衍衡的靈機。

隔天上班,他坐在自己位子上敲了老半天的鍵盤,表情也益發詭異。

“果然,事情還沒結束呢。”

看著手中女友去辦好戶籍遷移後拿回來的新戶口名簿,再對照網路上她的戶籍資料,很顯然的,她的戶籍又被某人給改回鄉下去了。

究竟是誰緊緊咬著她不放?依他的推斷,江介天一家人不可能有這等功力入侵政府電腦系統,即便是年輕的江震也不是這方面專長,那些老鄉親就更別提了,唯一有可能的,是和他家女人年紀較相近的一輩。

濃眉皺了皺,他劈哩啪啦地在鍵盤上狂打一陣,然後按下內線電話。

“江秘書,你進來一下。”

須臾,江允寧敲了門進來,他示意她來到電腦前,然後一把拉她在他大腿上坐下。

“你……現在在上班呢!”她低呼一聲想起身,卻又被按下,不太自在地挪了挪,卻聽見背後傳來吸氣聲,於是她更僵直了身子,怕惹得他太過“興奮”。

“這樣比較方便。”偷香比較方便。屈衍衡摟著她不放,硬是壓下被她挑起的慾望,指著電腦螢幕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看。”

目光移向他手指的地方,她納悶地直瞄著。 “這是什麼?”她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我以前的戶籍資料嗎?”

“不,是現在的。”

“可我不是已經遷好了?”偏頭想了下,她驚訝地瞪大眼,“難道是……”

“沒錯,你的資料又被人竄改了。”讓她靠在他胸前,他的雙手由她腋下穿過,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瞧,不只戶籍改了,連你曾遷到我這裡的紀錄都消失了,所以我懷疑,就算我們真的去做結婚登記,不久後大概又會被改回未婚。”

雖然對他而言,再改回正常狀態也不是難事,但若要常常花時間去確認她的哪項資料又被竄改過,確實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揪出那隻蟲!

“我的資料老是被改怎麼辦?”江允寧皺起秀眉,好委屈地把他當成椅子往後一靠。 “而且你怎麼老是看得到這種政府的資料?”

“呵呵呵,我有我的辦法。”趁機親吻她的秀發,她不只第一次這麼問,他也不只一次這麼答,他好像看到歷史重演了。 “小珍珠,當然這次我還是可以幫你改回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又來了!”她不依地捶了他一下。上次就是答應他的條件,所以才變成他的女朋友,這回不知又要拐她什麼了。

“答應我好處可多了,我不僅幫你把資料改正,還可以讓你教訓一下這個幕後黑手,怎麼樣?”

不答應行嗎?秋水似的美眸盈盈望著他,流露出一絲無奈。

他滿意地笑開,雙手放回鍵盤。 “來,小珍珠,告訴我,你覺得什麼東西最可怕,我們來嚇嚇他。”

她眨了眨眼。 “蟑螂?”

“蟑螂?”俊臉扭曲了一下,“有沒有威脅性大一點,恐怖一點的?”

她再次很用力地想了想。 “很多只蟑螂?”

屈衍衡差點沒往桌上撞去。看來女孩子的思維,還有很多他難以理解的部分。

“好吧,蟑螂就蟑螂。”他搖了搖頭,開始在電腦裡打著一些她看不懂的程式碼,然後居然還能分神說:“小珍珠,我替你討回公道,現在要開條件了。”

“你該不會要說,你的條件就是要我再答應你三個條件吧?”她太明白他老愛得寸進尺,一定要防範一下。

“咦?我怎麼沒想到,真是好辦法!”完成!他按下傳送鍵,雙手一拍。

“你……”小美人杏眼圓睜,險些從他腿上滾下去。

“開開玩笑嘛!”他趕緊摟回她,又摟又惜的,“這次我的條件很簡單,你一定辦得到。”

“什麼條件?”她瞇起懷疑的美眸。

“和我回我家,見我父母吧。”

某人的房間裡——

“寧寧,你一定是被那個男人騙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電腦開啟,慢慢進到主要畫面,一連串的指令鍵入,來到江允寧的戶籍資料,上面顯示她已遷出戶籍到另一個地方。

“又被改回來了?看我的!”

噠噠噠的敲擊鍵盤聲如雨點般響起,最後輸入鍵按下……

“不——”

驚惶的吼叫聲傳遍了整個房間,只見電腦螢幕上慢慢冒出一隻只蟑螂,栩栩如生地像是要由螢幕裡爬出來,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吃掉畫畫,連關機都關不了。

“該死!該死!究竟是誰放的病毒!”

待蟑螂吃掉最後一角畫面,電腦主機也發出凌厲的嗶聲,接著啪的一聲,電源全都切斷了。

某人絕望地發現,他電腦裡的所有資料以及硬體,全都毀在這一瞬。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9:16

第六章

“你不是說只是見見令尊令堂嗎?為什麼要帶行李?”

“小珍珠,你不知道你那蟑螂病毒的威力,有可能會讓那個幕後黑手惱羞成怒嗎?而且他已經知道我的地址,萬一又入侵什麼水電公司,突然給我們來個斷水斷電怎麼辦?所以一定要預防一下,只好到我家來避避風頭嘍!”

他說的也有道理,於是江允寧只能拎著行李和男友來到屈家,一棟有著雕花大門和美麗庭園的小洋房。

到達時恰好是晚餐時間,當屈衍衡拉著她進到屋內時,江允寧一眼就望見董事長及總裁,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董事長,總裁,你們好。”她很有禮貌的先打了招呼。

屈衍明溫和的笑了笑,和屈衍衡比起來,他的溫文儒雅可就是如假包換了。

而屈父則長相嚴厲,他只淡淡地瞄了她一眼。 “在家裡就不用拘束了。”

江允寧先是一愣,隨即會意過來。 “好的,伯父。”

屈衍衡仔細觀察這一幕。父親的精明他很清楚,既然知道小珍珠是他的秘書,又允許她稱呼伯父,就知道小珍珠過關了。

呵呵,他的蹺班讓老頭和小珍珠交手過多次,果然讓他們彼此間的了解大大增加,老頭一定體會出了小珍珠的溫柔婉約和善良賢淑,這證明他蹺班蹺得好啊!

此時屈母由廚房裡端菜出來,看到江允寧,眼睛都亮了。

“哎呀!這就是衍衡的小女友嗎?長得真標致啊!”

被誇得有點害羞,江允寧靦腆地打了招呼,拉拉男友的袖子。

佳人求救怎能不理?他把手上的行李和西裝外套順手丟在沙發上,拉著女友就往飯廳走去。 “我們回來得真是時候!剛好趕上媽的好手藝……咦?”

發現身旁的人突然停步,他納悶地回了頭,但見她美麗的眸子先朝他眨了眨,然後瞄向沙發上亂扔的東西。

唉,他拿她這種眼光最沒轍了。快步走到沙發前,把東西先放回房間。

屈父和屈母看到了這一幕,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

等屈衍衡再出來,江允寧已經被眾人包圍在餐桌那裡了。

屈衍明的妻子梁曉妃不知何時加入飯局,還帶了大女兒少茗和小兒子少揚,有了小朋友,一群人似乎熱絡起來,尤其是才三歲的屈少揚,根本整個人霸在江允寧身上,直嚷著喜歡漂亮阿姨。

哼!臭小子!年紀小小就和他搶女人?

屈衍衡快步走到女友身旁的位置,一把就將小娃兒拎起,不管他四肢在天上揮呀揮地掙扎,就放回老哥身上去。

“不好意思,貴寶號出產的產品,請自行處理。”

“記得你過年時還摟著他塞了個大紅包,現在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侄子了?”屈衍明打趣著,順便壓住自己的兒子,不讓他往江允寧那兒爬去。

“意思就是他已經收受了我的賄賂,就要知所進退。”屈衍衡輕輕拍了下小頑童的屁股,才在女友身旁坐下。

眾人開始用飯,瞧著屈家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氛圍,江允寧很是感慨。想她從小父母離異,一家人從沒像現在如此融洽,爾後母親過世,她被接到叔叔家長住,叔叔一家人雖沒有把她當外人,但為什麼那樣的親切,背後卻似乎有其他動機呢?

“屈二哥,你不是不吃紅蘿蔔的嗎?”突然,梁曉妃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地叫出來。她雖然身為屈衍衡的大嫂,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習慣叫他屈二哥。

“因為最近家教甚嚴啊……”其實吃久了也沒那麼難吃,他挑食的習慣,可是硬被小珍珠糾正過來的。

江允寧聞言,偷偷在桌子下輕輕給了他一拐子,而屈母沒錯過他們的小動作,也看見了自己散漫兒子的改變,一抹欣慰的微笑浮現。

“衍衡。”屈父在此時也開口,“聽說你最近上班挺勤的?”

“老爸,你若要誇獎我,我會很不好意思。”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屈父若有所思地瞄了眼江允寧。

“至少我該做的事都有做好。”不在意地聳肩,他也不怕挑明了說。對,他就是衝著小珍珠去上班的!要不,他才懶得坐那個位置。

深沉的黑眸凝視著登對的小倆口,屈父不得不承認這女孩很有一套。他在和她溝通公事時,發現她做事很有條理,應對進退也得宜,最重要的是,她很護著二兒子。

要做他的兒媳婦,這一點就夠了。

“別以為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麼。”他刻意瞪了兒子一眼,“不過你這次替公司架的系統很不錯,聽下面的反應,幾乎沒有出過錯。”

“這可都要歸功於小珍珠呢!呵呵呵……”若不是她的人事資料被刪除,他也不會第一個挑安全系統改善。

江允寧瞧他和自己父親唇槍舌劍的,還不時把她拿出來說嘴,柳眉微顰,懲罰似地夾了一堆紅蘿蔔和青菜到他碗中。

“小珍珠……”他可憐兮兮地瞪著她,但還是乖乖的全吃下去。

屈母見狀,笑得眼都瞇了。

屈父當然也默默觀察著,想想三個兒子的對象,就數這個女娃兒最令人心疼,家世堪憐,必須獨立生活,卻又遇到一堆挫折;和公司的少東有了另一層關係,卻也從不宣揚,更不會恃寵而驕,只是盡本分地做著自己的事。

可是這樣嬌弱低調的她,卻能把吊兒郎當的二兒子治得死死的。

思索了一陣,他心裡有了決定。

用飯完畢,屈父放下碗筷,朝著江允寧說:“這陣子,你就睡二樓最底那間房,衍衡給我去睡隔壁!”

“老爸……”屈衍衡怪叫一聲。他可是打算讓小珍珠和他一起睡呢!

“你別老是想著要欺負人家女孩子!”瞪他一眼,屈父威嚴的起身離座。

“唉,老爸果然重女輕男啊……”屈衍衡感嘆,眼中卻也不禁流露出笑意。

“衍衡,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江允寧不懂。

“意思就是,從現在開始,你正式成為我們屈家的一分子啦!”

習慣早睡早起的江允寧,即使到了新環境,也是時間到了就在床上躺平,然而心思卻紊亂得令她睡不著。

是因為身旁少了另一個體溫,所以才這麼不安穩嗎?還是她有其他心事,所以輾轉難眠?

她很慶幸屈家的人都很和善,連董事長都比想像中好相處,令她放心不少,但對於要住在這裡一陣子這件事,總覺得有些彆扭。因為以前在“員工宿舍”只有她和他,一切都很自在,而在這裡,她要面對的是屈家一家人,即使身為屈衍衡的女朋友,她還是有種妾身不明的感覺。

別再想了!這是他的好意,而且平時他那麼呵護她,她再猶豫下去,豈不顯得不識好歹?

閉上眼,那張俊臉卻清楚地浮現,讓她放空腦子的企圖完全失敗。

她似乎太想他了,彷彿他的氣息就在身旁一樣,平時總愛吃吃小豆腐的大手,也好像如往常般在她身上游移,試圖挑起她的熱情……

“啊!”她倒抽一口氣,纖手壓住胸前蠢蠢欲動的魔爪,水眸立刻睜得大大的。 “你……”

她醒了正合屈衍衡的意,既然夜襲香閨被抓到,他索性跟她一起分享這間房裡的大床,大大方方地把佳人鎖進胸前。

“你怎麼來了?”她記得睡前屈母還信誓旦旦叫他不要亂來的。

“那張床我睡不習慣。”他皺眉。

“這裡不是你家嗎?你還認床?”她輕笑。

“我不認床。”黑瞳幽深地盯著她,“我認人。”語畢,一把攫住她的粉唇。

這幾日因為她緊張,所以他忍了好久沒碰她,今晚終於能一親芳澤,可惜她今天穿了長袖長褲的睡衣,釦子多到不像話,增加了他達陣的難度,於是他放慢腳步,和她耳鬢廝磨,先複習一下溫存的感覺……

“小珍珠,你怎麼肚子圓圓的……嚇!小鬼!你怎麼進來了?!”

由被窩裡一把抓出小小的屈少揚,屈衍衡扭開電燈,無奈地瞪著他。

小小的身子扭呀扭,“叔——爸拔說要我保護漂漂阿姨。”

他翻了個白眼,“我保護就好,你可以回去了。”

“人家今天要跟阿姨睡。”小鬼頭一個翻身,整個人埋在江允寧酥胸前。屈少揚可沒這麼好打發,他像只滑溜的魚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就是不肯就範。

見這一叔一侄纏鬥,江允寧忍不出笑了出來,伸手幫小朋友擋去男友的攻擊。

“讓他在這兒睡吧!”

屈衍衡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侄子賴在他的小女人身上打呵欠,而小珍珠的手在他背後拍呀拍地,簡直是帝王般的享受。 “早知道就說服他老爸把他送到非洲去讀幼稚園!居然霸占了我的位置?”

江允寧嬌睨了他一眼。 “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吃醋?屈衍衡立刻正了臉色。 “小珍珠,你忘了,我是不吃醋的。”

“是,你最不愛吃醋了,我知道。”敷衍了一句,她安撫了一下身上躁動的小孩,所有的眼光都被這可愛娃兒吸去了。

於是,都已經爬上美人香床,卻被忽略的男人就更不爽了。 “不是你的小孩就疼成這樣,以後我們若生小孩,你不就直接把我踢到床下了?”

試圖把小男孩哄睡的江允寧,聽到他孩子氣的宣誓,忍不住微笑。還說他不愛吃醋呢! “你現在不還在床上嗎?”

沒好氣地撇撇嘴,他只能對著眼前的春色乾瞪眼。

“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們來聊天好了。”瞧他不甚滿意,怕他真的把小朋友丟下床,於是她決定犧牲睡眠陪他。 “衍衡,今天聽伯父提到我才想起來,究竟你不上班時都在忙什麼?”

轉得還真硬,難道他還真的會把這可愛又可恨的小鬼扔出去嗎?屈衍衡啼笑皆非地回答,“我自己研發程式,所以有專利收入,遠洋只能算我的副業。當然,偶爾我也幫人‘維修電腦’。”

他說得很含蓄,通常需要他“維修”的電腦,最後的結果都好不到哪裡去,不是系統整個被破壞,就是再也開不了機,不過通常非必要情況他不隨便出手,除非對方已經到了犯罪的程度,或者笨到主動跟他槓上。

比如那個中了蟑螂病毒的倒楣鬼。

“我都不知道呢。”她秀氣地打了個呵欠,顯然困了,但水眸卻流露出絲絲落寞。 “衍衡,其實我覺得住在這裡有些奇怪,我會不會太依賴你了?”

“傻瓜,你在說什麼?”他輕輕斥責她,不喜歡她疏遠的語氣。

“我是說真的。你的家人,會不會覺得我佔了你的便宜,或是覺得我很隨便?可是萬一哪一天你不要我,那我就沒地方去了……”邊說著傻話,江允寧終是受不了睡神的侵襲,和身上的小娃兒一起去找周公報到了。

“睡吧,睡一覺起來,你就會發現自己完全是杞人憂天。”

或許她是累極了才會說出這番話,但他知道,她的心裡一直有著寄人籬下的陰影。

為了讓她能安心地待在他身邊,他是該想個好辦法了。

江允寧一直知道屈家是三兄弟,屈衍衡除了有個溫和的大哥屈衍明,還有一個聽說事業忙碌到不行的弟弟屈衍軍。

不過剛來的幾天,她始終沒見過這個不住家裡的三弟,問男友,他又一副不太想提的模樣,好像這三弟有多見不得人。

這天,由於他又蹺班去忙他的個人事業去了,她不想讓他兩頭奔波辛勞,便說好自己搭公車回屈家。

由於加班加得有點晚,回到家時已誤了晚餐時間,她用屈衍衡給的鑰匙打開了門,赫然發現一個身材健碩高大的陌生男人,戴著墨鏡站在客廳裡。

像是被她開門的聲音驚擾,男人忽然轉頭過來,墨鏡下的利眸直直鎖定她。

“請問你是……”她不敢確定對方是誰,只覺得這男人的輪廓有些眼熟。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即便他冷冽的氣息令她有些緊張,她還是秉持著禮貌問。

不料男人語帶調侃地回答,“這年頭還有做客人的問主人是誰?”

這番話令她有些困窘,但也提醒了她。 “啊!你是衍衡的弟弟嗎?”

屈衍軍的嘴角一挑,拿下墨鏡。 “想必你就是我未來二嫂了?你好,我是屈衍軍……你怎麼了?”

還站在門口的江允寧,在他拿下墨鏡那一瞬間像被電擊了一樣,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只是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她喃喃出聲。

他頓時覺得有趣,冷峻目光透出一絲笑意。 “不像人,難道我像個鬼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赧然一笑,不過還是怔怔地盯著他的臉。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嚴軍?唱歌的那個嚴軍。”

終於看出來了?屈衍軍抿抿嘴。 “不是很像,我根本就是嚴軍。”

聞言,江允寧呆化得更嚴重了,讓他覺得有些好笑。歌迷他見多了,不是瘋狂擁上,就是含情脈脈,從沒有像她這樣像個傻瓜直盯著他的。

“你還好嗎?”他可不想把二哥的寶貝嚇壞了。

“你真的是嚴軍!”她上前,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直至接觸到他興味的眼神,才驚覺自己的失禮。 “不好意思,是衍衡沒有說過你的身分,之前我提到嚴軍,他也只輕描淡寫的說他跟你交情很好……”

屈衍軍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稍微想想就知道一定是二哥醋桶打翻了,怕自己比不上他這個當紅偶像。 “二十幾年的兄弟,交情要不好也難,我今天就是奉他之命回來的,還叫我一定要帶美國的專輯過來……”

“是給我的嗎?”她柔聲問,興奮得小臉都紅了。

這副嬌態落在屈衍軍眼中,也不得不令見過眾美女的他眼睛一亮。想不到二哥眼光挺好的,這女孩看來溫柔又單純,長相極為甜美,配給那隻老狐狸簡直是浪費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她的表現也只有高興,大大的美眸中沒有迷戀,只有欣賞,或許他今天遇到一個不錯的歌迷了。

“我想我二哥從不主動跟我要專輯,這次會開口,應該就是為了你吧。”他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把唱片拿出來,順道在上面簽了名遞給她。 “希望我不會在網拍上看到這張唱片。”

接過唱片,她鄭重地收進包包裡。 “不會的,謝謝你!”

任務完成,屈衍軍轉身想離開,卻又被她叫住。

“嚴軍……”

“什麼事?”他納悶地回頭,不意望見她眼裡露出一絲企盼,心裡不禁警鈴大響。別鬧了!再漂亮也是二哥的女人,他可招惹不起,何況他自己已經有一隻小睡豬在家裡,別的女人他可看不上眼。

“請問……”她捂著胸口,很虔誠的模樣,“你還記得你出道前,在美國時代廣場走唱的時候,有一個中學生給了你一分錢嗎?”

“中學生?我記得是個小朋友。”

那年他剛大學畢業,鐵了心想走演藝圈,但父親對他這個決定十分不諒解,於是他跑到美國走唱去,想開創一片新天地,沒想到沒人欣賞也就罷了,還常被警察追,第一個給他一分錢的,就是一個小女孩。

他永遠記得那一幕,也就是因為那一分錢,他努力到今天,成就國際巨星的地位。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

“小朋友?”江允寧搔搔頭,爾後害羞地笑了。 “喔,我懂了,人家那個時候個頭比較小嘛……”

“你的意思是……”他的眼裡迸出異樣的光芒。

纖指向著自己,她不太好意思地道:“那個人,就是我啊!”

“……然後嚴軍告訴我,那個美國知名的大導演也來和他接洽過,不過他還是沒答應……”

“嗯。”耳中聽著女友的滔滔不絕,屈衍衡面無表情地蹺高二郎腿看雜誌。

“其實我還滿想看他演戲的,不過也怕他演戲的話,會沒辦法顧及到唱片時,這樣我們這些歌迷會很失望的。”

“嗯。”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雜誌,心思卻沒放在上面多少。

“還有,他跟我說,他會給我美國巡迴演唱會的票耶!到時候,我方便請假去聽嗎?”

“不方便。”翻雜誌的男人,臉色已經有點難看。
“可是我會找好代班的人,反正還有一段時間嘛,我會用年假的名義請,絕不會耽誤到公事的。”

“不准。”所請駁回!

“那究竟要怎麼樣人家才能去呢?”江允寧乾脆走到他身邊,輕搖著他的手。

“怎樣都不能去。”

他對上她的臉,她才發現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衍衡,你怎麼了?”她好無辜地問,不知道自己哪裡掃到颱風尾。

“你能不能別開口閉口就是嚴軍?究竟我是你男朋友還是他?”

是他失算了!明明叫屈衍軍那傢伙晚一點再回來,至少也等他回家,沒想到為了配合通告時間,他提早回家,恰好和小珍珠遇個正著。

哼!大偶像碰上小歌迷還會發生什麼事?果然他的小珍珠一顆心全向著別人去了,平時他只要皺皺眉,或者語氣稍有不對,她馬上就會噓寒問暖,關心備至,現在居然沒發現他正處於極度的不爽? !

“當然你是我男朋友啊!”她偷偷地吐吐香舌。看來她是太興奮了,忘了他骨子裡是個大醋缸。

“那就別讓我再聽到那傢伙的名字!”啪的一聲闔上雜誌,他語氣有些衝。

難得見他失控的江允寧嚇了一跳,連忙巴上去撒嬌,“別生氣嘛!你沒必要吃嚴軍的醋的,他只是個偶像而已……”

“但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偶像。”因為人都走到她面前了! “而且我說過,我不會吃醋!”

“好嘛,你不是吃醋。”她輕摟住他,“可是我說過我最喜歡的人是你呀!”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過關。”老是來這套,可是他卻很不爭氣地受用了。

“衍衡……”香吻落在他的頰上、耳上、鼻上……

屈衍衡的額角抽動,覺得自己都快爆青筋了。這女人居然可以為了嚴軍而色誘他,而他還真的想撲過去? !

“你不生氣了喔?”她怯怯地問。

“再多來幾下就不生氣了。”既然有這種好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那……美國的演唱會……”

“再說。”顯然是要看她之後的表現。

江允寧無奈地瞪著他。嚴軍還邀請她參加他明晚的小型歌友會呢!這下叫她怎麼說出口?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49:52

第七章

午夜十一點五十分,屈家的門悄悄打開,走入一個纖巧的影子。

為了怕吵到別人,影子放輕了動作關門,踮著腳步慢慢走到自己房間,以極微小的動作開了門,一閃而入。

呼!江允寧扭開燈,拍拍胸口,轉身想放下手中東西,卻被坐在床緣那個臉色陰暗的男人嚇了一大跳。

“啊!”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激越的心跳一下子還無法平緩。 “衍衡,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他十分不悅地盯著她略施脂粉的小臉,和身上那件他精心挑選的小洋裝。

“所以我很小心啊,應該沒吵到人吧?”

“這不是重點!”他起身,極具壓迫性地來到她身旁。 “你去哪兒了?”

“呃……”她想著要怎麼解釋,她今天去了嚴軍的歌友會。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由口袋裡拿出一張揉皺了的紙攤平在她面前,那是她昨天晚上上網印出來,關於歌友會的時間和地點。

“你……你怎麼可以偷翻我的東西?”她訝異他也會有這種行為。

“偷翻?你大刺刺地擺在桌面上,還需要我偷翻?”他覺得很生氣,明明告訴她他不喜歡她和弟弟走太近,結果才隔一天她居然就溜到嚴軍歌友會去?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她很是無辜地嘟囔。 “我不知道你有事啊……”

“有事才能找你嗎?我連想和親親女朋友吃頓晚飯都必須十天前預約嗎?這太離譜了!”心情極壞,自然口氣也不太好。

離譜的是你好不好……江允寧只覺委屈,可是又不想見他這么生氣,只好又使出老招。 “衍衡,你不要生氣了,我本來想告訴你我要參加歌友會的,可是昨天我只要提到嚴軍你就不高興,加上今天早上你沒進辦公室,我也沒辦法說呀……”

“你可以不說。”他凜著臉看她,內心深處極怕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會不在第一名。 “只要你不去。”

“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娛樂啊!”她勾著他的手,企圖示好,“看個歌友會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要到你完全把我拋到腦後,才算大不了的事嗎?”他無法接受她不把心思完全擺在他身上,何況他知道她有多喜歡嚴罩,這兩人會認識,還是他不小心一手促成的。

“衍衡。”聽到他這麼說,她放下了示好的手,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你這麼說,是不信任我。你認為我會是那種迷戀明星,然後把伴侶置之不理的人嗎?”

“你要我怎麼信任?為了讓你安心待在我身邊,我可以不看別的女人一眼,拒絕所有女人對我的投怀送抱,而你呢?只不過見了嚴軍一次,就整個人被他迷走,還為了他玩到這麼晚才回來。”

“那不一樣!”她也有些動氣了,她以為他只是醋勁大,沒想到嚴重到這種程度。 “我說過嚴軍只是偶像,我欣賞他的歌,但不會愛上他,這和別的女人對你投怀送抱是兩回事。”

“所以,你要我接受那些女人,你才能體會我現在的感覺嗎?”他壓抑著怒氣問。

“你怎麼能這麼說!”兩人第一次口角,居然是為了這種事,她覺得好離譜,她真的不想和他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起衝突,所以放緩了語氣道:“不然這樣好了,衍衡,下回我要晚歸一定先和你說,這樣好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晚歸都在做什麼?欣賞別的男人?”他冷笑,覺得她在敷衍他。 “我想,我必須斷絕你的妄想。”

“什麼意思?”她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屈衍衡慢條斯理地從身後拿出一張黑色封面的唱片,江允寧一眼就看出那是嚴軍給她的簽名版美國專輯,正當她不解唱片為何在他手上時,只見他突然拿出裡頭的光碟,啪的一聲折成兩半。

江允寧驚訝地摀住嘴,眼眶立刻泛紅。

“你怎麼可以……破壞我的東西?”

“這是我叫嚴軍給你的,現在我要收回。”瞧她受傷的表情,他的心裡也不好過,他的行為是有些衝動,但他不准他的女人眼中有別的男人!

“你……你出去!”她不想和他吵架,溫柔的個性也不知道如何和人對罵,她只知道她好難過,他的表現無疑是對她愛情的質疑,而且也太霸道、太過分了!

“這是我家!”他意外她竟趕他出去。

“那我出去!”她跺了跺腳,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卻被他一把拉住,想摟進懷中。

然而江允寧的手卻罕見的抵在他胸前,堅定地抗拒著,而那昂首面對他的小臉蛋,早已是淚痕斑斑。

她的眼淚像巨雷般轟醒了屈衍衡——瞧他幹了什麼好事,居然把她弄哭了!

他只是不甘心,更不喜歡看到她為了嚴軍忽略他,他只是想讓她正視他的重要性,絕對不是想讓她哭。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他的擁抱,她的表情讓他覺得,他似乎真的太過分了。

黯黑的瞳眸和她對視許久,終於敗在她的固執之下。

“我出去。”他輕輕放開她,離開她的房間。

或許給她一些時間想清楚,明白他是因為重視她才會生這種氣,她就會比較釋懷了。

這就是情侶間的冷戰了吧?

個性溫和、一向很少發脾氣的江允寧,遇到這種情況,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以前她每天都會和屈衍衡見到面,他也常把她摟進懷裡吃吃豆腐、說說情話,怎麼才一個晚上,那些甜蜜的情景便不復然了呢?

他很明顯的在迴避她,不進公司也就罷了,就連在屈家,她也難得和他見上一面,而她一開始也因為生氣不理他,結果便造成兩人越走越遠。

好笑的是,現在有公事要聯絡了,她這個親密愛人兼機要秘書竟找不到他。以前他來無影去無?,她從不干涉,因為認為那是他的自由,也不想束縛他,結果現在真要找人了,卻不知該從何找起。

兩人間凝重的氣氛讓屈家的人都感覺到了,屈母甚至偷偷安慰過她,說什麼小倆口吵吵嘴沒關係,有什麼誤會說開也就算了……

但,她沒機會和他說啊!

於是,換她在屈衍衡的房間裡等待,拿著嚴軍唱片的空盒發呆。

這樣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精神渙散,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先讓步,那麼大男人的他拉不下臉來,就讓她來好了。

她相信他不是那麼不通人情,只是太在乎她了,以至於喝了一大缸的醋,她想她必須好好和他解釋她和嚴軍的關係,不是只有偶像崇拜那麼簡單,還有其他復雜的因素……

門開了,打斷她的沉思,她拿著唱片盒起身,進門的卻不只是屈衍衡,身後還有另一個長相十分清秀可人的長發女子。

而他的手,像在呵護什麼寶貝似的,輕輕摟著她的腰。

江允寧的臉都白了,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耳朵裡突然響起他那夜生氣時撂下的話。

所以,你要我接受那些女人,你才能體會我現在的感覺嗎?

她果然體會到了,那是一種椎心刺骨的痛,像一股寒流從腳底竄到背脊,凍得她無法回應,只能茫然地望著他們。

屈衍衡一看到房裡的她,第一個感覺是驚喜。他的小珍珠是來求和的吧?但第二眼瞄到她手中的唱片盒,頓時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臉色也垮了下來。

由於她哭喪著小臉不說話,他才恍然明白她誤會了什麼。

他護著的這個長發女孩名叫裘暖,也就是他弟弟家裡珍藏的那隻小睡豬,由於她正值懷孕初期,所以他才這麼小心翼翼的。

之所以帶她來,是想介紹給小珍珠認識,雖然他知道小珍珠不可能對弟弟有什麼情愫,但單憑她因為弟弟和他吵架,還可以為了歌友會把男朋友拋在腦後,這就很嚴重了,所以他要大大破壞一下弟弟的行情。

然而看這情況,顯然小珍珠想歪了,既然如此,他乾脆趁機給她一個教訓,總要讓她知道她的男人是多麼受歡迎,感受一下他先前不安的心情才對。

“你先坐下。”他仔細地護著裘暖在床邊坐下,完全忽視站在一旁的女友。

見到這一幕,江允寧心都碎了。

“她是誰?”裘暖好奇地看著她。

“她是江允寧,現在住在這裡。”他刻意省略她的身分不談,要讓那小女人好好緊張一下。

“喔,那她怎麼會在這裡?”裘暖記得這裡是屈衍軍的房間,怎麼她親親準老公的房裡會多一個陌生女孩出來?

兩個女孩都不知道的是,屈家將原本的客房讓長大的屈少揚當成臥房使用了,因此江允寧住的,其實是屈衍衡的房間,而無房可歸的男人,只好鳩占鵲巢地先借用弟弟的房間,沒想到這一連串的巧合,竟然讓兩個小女人都誤會了。

江允寧聽到裘暖的質疑,更覺無地自容。是啊,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應該和他說清楚,然後一切就雨過天晴了,可是為什麼情況不是她想的那樣,那她究竟在這裡做什麼?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屈衍衡知道她們的心結在哪兒,故意不解釋清楚,就是要看小珍珠為他緊張。

“我本來想和你說……”她瞄了眼坐在一旁拉長耳朵的女人,喟然一嘆。 “我想現在不必了。”她轉身想走出房間,卻被他攔住。

“小珍珠……”他看見她眼裡的傷痛了,但竟沒有原本想像的那麼喜悅,反而更增添了不捨的心情。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讓她這麼難過,於是決定把事情說清楚。 “你聽我說……”

“你不用說了。”

稍微冷靜後,她其實已看出他應該和那陌生女子沒什麼曖昧關係,因為自從那女子坐下後,他一直規規矩矩的,與和她在一起時毛手毛腳的情況大為不同。

可是他竟故意放任她誤會,這認知令她覺得相當難堪。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件簡單的誤會會變得這麼複雜,讓她覺得無力。

“你想讓我難過,讓我嚐嚐為你吃醋的感覺,對吧?衍衡,我承認我的確吃醋了,我覺得心很痛,像是被刀割一樣,可是我還是相信你和這位小姐沒有曖昧。我最難過的是你的行為,你真的要這麼試探我才會滿意嗎?”

她突然不想看到他,於是紅著眼眶,開門離去。

屈衍衡整個傻在當場,無法想像一向溫柔的小珍珠會跟他說出這麼重的話。

“喔——我知道了!嚴軍說他未來二嫂是他的歌迷,就是她吧?”裘暖突然恍然大悟。 “我看你完蛋了,她這次不會這麼容易原諒你。”

白了她一眼,屈衍衡立刻想追出去。

“等一下。”裘暖覺得她和未婚夫捲入這對情侶的爭吵真是太倒楣了,她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 “你不想知道她和嚴軍的淵源嗎?可不只是歌迷這麼簡單喔!”

“什麼淵源?”她的話成功地停下了他的腳步。

“事情就要從這個說起了……”她由胸前拎出一條項煉,煉墜赫然是一枚半舊不新的一分美金硬幣。

過了一晚,屈衍衡不僅被裘暖嘲笑得臉上無光,甚至被弟弟在電話裡狠狠刮了一頓。

他終於知道小珍珠這麼喜歡嚴軍是為什麼了。她從小父母離異,造成她十分依戀母親,學生時代和母親到美國旅遊時,恰巧遇上了走唱的嚴軍,她母親十分欣賞嚴軍的歌聲,於是為了討好母親,她便把身上唯一的錢——一分美金——給了他。

直到嚴軍出道,江母也默默的支持他,甚至在病榻上,還是聽著嚴軍的專輯過世的。

所以江允寧把對母親的思念寄託在嚴軍的歌上,難怪她說他的歌可以令她得到心靈上的滿足。

而他這個傻蛋,居然去吃這種醋!

這一次他徹底地反省自己的醋勁是否真的太過火,害小珍珠氣得都哭了,連她主動來求和,他都可以讓她失望離去。

可是他真的太重視她,也太在乎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了。裘暖聽了他們吵架的原因,哈哈大笑完還不忘糗他說,或許就因為她的表現一直都是溫溫柔柔,一副以他為天的樣子,讓他自尊心過度膨脹,所以突然把注意力分一點給其他男人,他就受不了了。

當時他還想反駁,現在冷靜下來想想,或許真是如此。

好吧,他是個豬頭。

過了一晚,她也應該冷靜下來了吧?摸摸鼻子走到她房門前,他輕輕地敲了敲門。

“小珍珠?”沒人應門,他又硬著頭皮敲了敲。 “你不出聲,我就直接進去了喔?”

還是沒回應,他橫了心一轉門把,發現她竟未鎖門,於是他當然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然而,才一進門,他便發現不對勁了。

房間一如她在時那麼乾淨,但似乎少了點東西。

他試探性地打開衣櫃、打開抽屜,甚至連盥洗室的門都打開了,結果她的東西一件不剩,甚至連她留在房內的淡雅香氣都像要消失殆盡。

她留給他的,只有一室空寂,還有屈家的鑰匙,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沒跟他說,就這麼不見了。

屈衍衡突然惶恐起來。

該死!該死!該死!她是什麼時候走的?他給了她一天的時間,是希望她能冷靜下來聽他的解釋,而不是給她機會離開他!

握緊了拳頭,忍下由內心深處湧起的空虛害怕,他一個轉身衝到廚房,找到正在做菜的母親。

“媽!允寧她去哪兒了?”母親一整天都在家裡,應該有看見她。

“她?她不是回去你那小窩了嗎?今天早上還和我道別呢!唉,我瞧允寧她那麼乖,一定是你欺負人家,她才要走的吧?難得有個管得住你的好女孩,你就好好哄哄她,別再鬧脾氣了……”

“媽,我知道。”根本聽不下母親的一大串教訓,他拿了車鑰匙就飛也似地飆向自己的大樓公寓。

匆匆按下指紋,慌亂之餘,密碼還輸錯了兩次,好不容易打開大門,他馬上飆進去,在所有房間裡轉了一圈。

還是沒有。

挫敗地坐在沙發上,他拚命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小珍珠究竟還能去哪裡呢?除了屈家,還有這棟公寓,她應該不可能再回到鄉下了,因為很有可能她一回去就再也出不來。

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他極力平復內心的波濤,開始拿起電話,一個一個打給公司裡任何認識她的人。

但僅僅撥完部門裡的四人組,就再也撥不出任何電話,他很悲慘的發現,他對她的去向竟無從捉摸,連她有什麼好朋友或江介天以外的親戚,他通通不知道。

柔順的她,第一次做出這種抗議的行為,讓他手足無措,他真的後侮為什麼先前不控制自己的脾氣,她住進屈家已是惶恐不安,也向他坦白過她的想法,可是他還胡亂吃醋,難怪她要離開。

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他不禁想著,如果事情再來一次,他不會這麼衝動的,而且他一定會好好了解她的一切,不讓她再有機會消失無?。

不知在無人的客廳裡坐了多久,他連燈都沒打亮,直到滿室昏暗射進了一絲朝陽,才抬起佈滿鬍渣的俊臉,滿是血絲的雙眼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顧不得是一大清早,他撥了通電話,吵醒火氣正旺的弟弟,三言兩語結束通話之後,他發現了某個關鍵,某個可能會讓小珍珠原諒他的關鍵。

於是精神來了,他一反先前的疲憊,走進書房裡,對著電腦開始敲打起來……


縣立博愛醫院。

病房裡,江允寧小心看顧著江介天,這一次,叔叔是真的生病了。

離開屈家以後,她悲慘地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由於不想面對屈衍衡,更不可能回到他的公寓,只好隻身在路上亂晃。

她的擔心果然沒錯,她實在太依賴他了,以至於只是一個小小的吵架,居然就走投無路,何況她不可能回頭去找他。

此時心裡不禁懷念起家鄉的單純美好,雖然對於回鄉這件事她已產生了畏懼,但叔叔一家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還是相當關心。

因此她試探性地撥了電話回江家,卻從堂弟那裡知道叔叔腎結石開刀的消息,讓她也顧不了那麼多,把所有年假和特休全請了,車票一買就直飆回鄉,這也是她現在坐在醫院的原因。

江震和一干弟妹需要上學,正好無事一身輕的她便和嬸嬸輪班照顧醫院裡的江介天。

“叔叔,傷口還疼嗎?”先前叔叔疼得受不了,她才叫護士進來在點滴裡加了些麻醉劑。

“現在好多了。”看到侄女毫無芥蒂地照顧他,江介天相當感慨。 “俊男來了嗎?”

劉俊男也算是鄉里的有為青年之一,從江允寧一搬到鄉里,就視她如妹妹般照顧,因此江家人原本看好兩人會在一起,但中途殺出一個屈衍衡,他們也只能徒呼可惜。

“他說下午會過來。”調整了一下點滴,順便調好床舖的高度,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令江介天很是愧疚。

“寧寧,你會不會氣叔叔?”瞧她一臉不知道他在說啥的單純樣,他訥訥地解釋,“就是之前流水席那一次……”

“喔,我明白了。”她苦笑,“我不會生氣的,叔叔,我只是不懂,為什麼大家好像都很怕我離開鄉里呢?”

“這,其實也沒什麼……”他支支吾吾,“寧寧,有些事叔叔不方便說,但你要相信,我們是真的很疼你的。”

“我相信。”如果是虛情假意,不會維持這麼多年還不露出馬腳。但他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 “可是,很疼我不一定非要我留在鄉里啊!外縣市的機會多,我想去外地求職,才能多賺點錢回來孝敬你和嬸嬸……”

聽到這麼貼心的話,江介天差點老淚縱橫。他也很不想逼她留在鄉里,但有時候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寧寧,我看你這趟回來,一直鬱鬱寡歡的,是為了那天帶你走的那個男人吧?”他轉了個話題,“如果在外頭待得不開心,就回來叔叔家吧!”

“我和他只是有些溝通上的問題。”她委婉地帶過。

“你的性子這麼柔順,怕是被欺負了也不會吭聲。”江介天搖搖頭,他看得出屈衍衡不凡的氣質,必定有著不錯的身家背景,他怕那些有錢人只是欺她單純好騙啊! “其實你如果願意,俊男也算條件不錯,儀表堂堂又有正當職業,而且他等你那麼久了——”

“叔叔!”她打斷他。 “俊男哥就像我親哥哥一樣,而且他也沒表示過那種意思,你不要胡亂牽線啦!萬一他有意中人,不是很失禮嗎……”

“我沒有喜歡別人!”

話題人物劉俊男突然踏入病房,把房裡的兩人嚇了一跳,畢竟在背後談論他人的事不太禮貌,所以兩人都有些抱歉。

“俊男哥,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來了。”

“沒關係。”劉俊男撫撫她的頭髮,忍住心中的遺憾。

他看了她好些年了,心中的愛慕也年年增長,原以為她的生活環境裡只有他一個較親近的異性,最後兩人必定水到渠成,然而屈衍衡出現的那一天,他的美夢也碎了。

尤其她又是以那樣嬌美的姿態回鄉,更加深了他的迷戀,然而她的眼中卻沒有他,還心心念念著那個令她傷心難過的男人。

“俊男哥,你幫我買報紙了嗎?”一直坐在醫院也是無聊,她早在電話裡央求他送些書報解悶。

但劉俊男卻面有難色,只遞給她一份雜誌。 “呃,今天的報紙,賣完了……”

“又賣完了?最近大家都這麼愛看報紙,每天都賣完了啊?”她不甚在意地接過,又跟他寒暄了幾句,心裡卻起了絲疑惑。


江允寧決定不再拜託劉俊男,趁著和嬸嬸交班時,到便利商店買了份報紙。

原本只想隨意瀏覽,了解究竟劉俊男不讓她看報紙的原因是什麼,不過當她看到頭版佔了半面的廣告時,就無法再移開視線了。

她仔仔細細看完了廣告的所有內容,心受到極大的震撼,原本陰霾的心情也透出一絲晴朗。

那是一則尋妻啟事,光是抬頭的暱稱,就讓她感動得眼淚都快落下。

小珍珠,他總是這麼叫她的。

我的老婆姓江,名叫允寧,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小珍珠,我要小心翼翼地收藏、珍惜,捧在手掌心呵護。

她有最迷人的長發,勾引我的神魂;她有最溫柔的雙眼,撥撩我的意志;她有最大的耐心,包容我的一切;她有最溫暖的言語,撫平我的煩躁。

然而因為我犯了大錯,小珍珠不再停留在我手中,滾落到茫茫人世不知處,即便我朝思暮想,卻再也見不到她溫潤的光華。

小珍珠,對不起,回到我身邊好嗎?

末了,報紙上留下他的親筆簽名。

只是這麼短短的一篇啟事,她卻反复看了又看,心裡的震撼逼紅水眸,她知道自己深深被打動了。

用力眨眨眼,忍住即將掉落的水珠,她哽咽著聲音,走回便利商店裡,隨便找了個年輕女店員問:“請問,這則尋妻啟事,登了幾天了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50:05

店員一看到她指的廣告,馬上笑逐顏開。 “已經登了三天!”女店員正值夢幻的青春年華,忍不住加了自己的感想。 “這篇啟事好感人喔!那個男主角好深情,他的老婆怎麼捨得離開他呢?電視新聞也有採訪,可惜男主角不出面,不知道這個女主角是……小姐,你怎麼了?”

“我只是……”江允寧拭去落在頰上的淚滴,“……只是很感動。”

“是啊,希望他的老婆能回到他身邊。”店員嘆了口氣,“反正愛情就是這樣嘍,吵架又合好,合好又吵架,像我才跟男朋友剛吵完呢!不過每次合好,我們的感情又會再好一點,所以我想這種磨合也是愛情的一部分。不管那男的做錯了什麼事,如果不是無法挽回,女方應該給他一次機會,若輕易放棄就太傻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本來就沒有要為難屈衍衡,只是她無法在這種情況下還受他的好處,住在他家裡。

“謝我?為什麼?”店員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她怪異的表現,不禁把她和這篇報導聯想起來。 “你該不會就是……”她瞪大了眼。

“總之,謝謝你的幫忙。”江允寧微微一笑,走出便利商店。

如果他現在就出現在她面現,她能就此釋懷所有誤會,投進他的懷抱嗎?

邊走向公車站,江允寧反復自問。或許她能,但是她不會投進他的懷抱,畢竟造成兩人口角的原因依舊存在,她再怎麼愛他,也無法忍受不講道理的醋勁。

想著想著,她就這麼呆立在公車站,連車開走了都不知道,只是茫然地望著馬路上某個點,彷彿看到屈衍衡的轎車停在路邊,而裡面走出來的那個男人,跟他也好相像……

“小珍珠!”他在馬路的那端跟她揮著手,所有路上行人聽到這個最近在報紙上很紅的暱稱,全部往他看過去。

江允寧驚訝地摀住嘴,不敢相信自己才在心裡思念他,他就真的來了。

“小珍珠,我錯了!你跟我回去好嗎?”屈衍衡雙手做成傳聲筒狀,朝馬路這頭大叫,心裡著急又懊惱這該死的紅燈怎麼那麼久。

一干路人也停下來看熱鬧,還有許多人熱心地幫他打氣。

“你是報紙上那個……小珍珠吧,不管他做錯什麼,看他這麼有誠意,你就原諒他一回嘛。”

“小珍珠小姐,這麼深情的男人,你要好好把握啦!”

勸告的話到她耳中,全變成了路旁的嘈雜,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眼中只有他。

“我不能和你走。”凝視著他,她也叫了回去。

這麼決然的反應,路人一陣嘩然,屈衍衡更是心都涼了。

他好不容易透過私人管道知道她的消息,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在被她嬸嬸用掃把轟出來的同時,也打探到了江介天住院的消息,所以他又飆車到醫院,結果在病房裡,差點沒和里頭一個陌生年輕男子乾上一架,最後好心的護士小姐才告訴他,那位漂亮的小姐剛剛離開了。

於是他鎖定了公車站,果然讓他見到了魂牽夢縈的她,但經過這麼多波折,她居然不和他回去?

瞧著遠處她的公車緩緩駛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舉步就想闖紅燈,路人們都為這個特技表演驚叫起來。

江允寧著急地看他像要衝過來,連忙大叫,“你不要闖紅燈!你若真的做出這麼危險的事,我就不理你了!”

“小珍珠!”聽到這樣的警告,已踏出的腳步硬生生收回,屈衍衡只能在這端跳腳。 “你還在生氣嗎?我向你道歉!你不要走!”

他在眾目睽睽下向她示弱,害她原就紛亂的心情被他搞得更複雜了。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更不可能就這麼跟他回去,繼續依賴他、住在他家裡,何況醫院裡的叔叔還需要她照顧。

看著紅燈變綠,屈衍衡由遠處衝了過來,江允寧把握時機跳上公車,只留給他一句話。

“假期結束我會回去上班,你走吧!”

不過江允寧很清楚,屈衍衡不會這麼容易就離開。

手提著菜籃,她走進傳統市場,想買些菜替出院的叔叔好好補一補。

這原是件簡單的事,因為市場裡的鄉親大多認識她,常常能以極低廉的價格買到她需要的東西,然而今天市場裡的叔伯阿姨、阿公阿嬤們,全用奇怪的眼光望著她,令她精緻的五官上佈滿無奈。

原因就是因為跟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

屈衍衡死皮賴臉地住進了鄉里,在鄉親們都敵視他的同時,居然還有辦法弄到住處,然後就每天到江家站崗,像個跟屁蟲一樣黏在她身後。

“你不用工作嗎?”她微惱地停步,轉身盯著他。

“可愛的秘書小姐不在,我無心工作。”他賴皮地聳聳肩。總之,他一定要纏到她心軟就對了。 “你放心,有重要的事,那四個人會通知我的。”

“你進去市場,會被大家罵的!”

“我不怕。”他早有心理準備,何況他這些天在鄉里受的白眼也不會少。

完全拿他沒辦法,江允寧只好視而不見地開始買菜。

“李大媽,這隻雞多少錢?”她問著雞肉攤的老闆娘。

然而李大媽嘴裡回答她,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瞪著屈衍衡。 “一百五,算你一百就好。這男人怎麼還跟著你啊?要不要大媽幫你把他趕走?”

“不用了。”若能趕得走,他早被嬸嬸的掃把轟走了,何況她也根本捨不得。 “那我買這隻雞。”

才把包裝好的雞放進空菜籃,菜籃馬上被後頭的男人奪走。

只見他正色道:“你忘了嗎?提東西的小事我來就好。”

她無奈地瞟他,卻又奪不回菜籃,索性轉身繼續往前,來到菜攤旁。

“王大哥,請問青江菜怎麼賣?”

被稱為王大哥的人凶狠地瞪著屈衍衡。 “一把二十。江家小妹,這男人不是害你傷心了嗎?我幫你揍他!”

“不要,王大哥。”她連忙阻止,轉身退了一步朝屈衍衡勸說:“你還是先離開好了!”

“除非你跟我回去。”其實他壓根沒把菜攤老闆的威脅放在眼裡,因為他知道小珍珠不會放任他被欺負,而且單純的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恨不得大家都來罵他一句,這樣他的苦肉計才會更逼真。

於是,他可憐兮兮地看著菜攤上的蔬菜。

“小珍珠,我這幾天都吃泡麵,好想念你做的滷白菜喔……”

“你……”沒啥心眼的小女人怎麼鬥得過老狐狸,她跺了跺腳不理他,轉身向菜攤老闆吩咐,“王大哥,我要青江菜……還有一顆白菜。”

瞧她說得不情不願,但屈衍衡卻愉悅地笑了。

當然這些菜還是到了他這挑夫的手裡,江允寧盡量當他不在場,漠視四周鄉親們奇異的眼光,直直走到牛肉攤前。

她記得叔叔和江震都愛吃她做的紅燒牛腩,於是她指著一塊肉,還沒開口,攤子裡的老闆已經抄起菜刀,狠狠地砍在砧板上。

“允寧啊,這個男人怎麼一直跟著你?”

每到一個攤子就被問一次,真是受夠了! “不要理他就好了!老闆,幫我切一斤牛腩好嗎?”

老闆先是瞪了一眼屈衍衡,之後和藹地轉向江允寧,令人不得不佩服他變臉的絕技。 “你要做紅燒牛腩嗎?我送你個鹵包和辣醬好了!”

正欲道謝,身後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在此時幽幽傳入耳中。 “小珍珠,我也想吃紅燒牛腩……”

這男人簡直得寸近尺!她回頭想警告他,但一對上那無辜又帶著懇求的目光,卻半句責備也吐不出來,只能輕哼一聲又轉回肉攤。

“老闆……”她暗惱自己的沒用,可是嘴巴卻不受控制。 “再加半斤好了。”

想都不用想,背後的男人一定又一臉得意,這次不用他搶,她把包好的肉直接丟進他手裡的籃子,加快腳步想離開市場。買個菜還要提心吊膽,都是他害的。

詭計得逞的屈衍衡一臉笑容地跟在她身後,心裡還在想著要和她哈拉的台詞,可才出市場轉了個彎,笑容隨即垮下。

怎麼那天在醫院差點和他乾架的陌生男人,會跑到這裡來?

硬是壓下衝上去搶回小珍珠的衝動,有了前車之鑑,他不敢再隨意揮發他的漫天醋意,只能默不吭聲地靠近她,極具威脅性地站在她背後。

劉俊男聽到鄉親們說有個男人一直跟著江允寧,讓他丟著工作就跑到市場來找人,怕心上人被那個男人欺負了。

“寧寧,江叔叔叫我來接你回去。”

“接我?市場離家裡才不過十幾分鐘而已……”感受到背後慢慢貼近的溫熱軀體,她霎時明白叔叔和劉俊男的用意了。 “好吧,我們走。”轉回頭,她伸手要拿回菜籃。 “把菜給我吧,我要回去了。”

“小珍珠,那男人是誰?”屈衍衡有些防備地打量了下對方。

他只消動一下眉毛,江允寧就知道他又開始介意別的男人,於是馬上拉下臉,“你又要吃醋了嗎?”

“沒有啊。”他硬是把所有不愉快憋在心裡。 “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硬是轉了話題,不過表情是一樣的難看。

江允寧在心裡啼笑皆非,明明空氣裡就飄著超濃的醋味。 “他是劉俊男,住在我叔叔家附近,並且開了一間補習班,這樣資料夠齊全了嗎?”

“夠了。”他居然還認真地點頭。

她沒好氣地直接從他手中奪走菜籃,而劉俊男很順手地接過,兩個男人的目光像電波般在空中滋滋地交會出火花,然後由江允寧這個絕緣體打斷。

“衍衡,劉大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樣,現在他送我回去,你若要證明你真的悔改了,就不要再跟過來。”

話落,她跟著劉俊男離去,留下屈衍衡愣在當場。

江允寧的假期到了尾聲,然而,她還是沒能回到遠洋上班。

叔叔慰留她,嬸嬸也慰留她,尤其是劉俊男,更是不放棄地天天遊說她辭職,說他已在自家補習班幫她留了一個行政人員的空缺。

可是她想回去,不只是因為遠洋是個很好的工作環境,同事間相處融洽,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決定好如何面對屈衍衡了。

由於他們怕屈衍衡偷偷帶走她,於是劉俊男就變成了她的跟班,如今嬸嬸陪叔叔回醫院複診,他就像個牢頭般坐在她身旁,怕她包袱一拎就溜回公司。

“寧寧,我上次和你提的事是認真的,你獨自一個人在外頭工作,壓力大又不安全,何況大家都知道那男人對你不好……”

“你們都想太多了,他對我很好。”她已經解釋到不想解釋了,明明只是情侶口角,大家卻能放大成拳腳相向似的。 “俊男哥,你也是身為老闆的人,如果你的員工無故曠職,你也會不高興的吧?所以你讓我回去,叔叔嬸嬸那裡,我會再和他們解釋的。”

“可是——”電鈴聲中斷了劉俊男的話,江允寧鬆了口氣想前去開門,卻又被他攔下。 “我來開。”

他走到江家大門,一把拉開,不意外看到外頭站的是屈衍衡。他就是因此而不讓心上人來開門的,誰知道這男人會不會擄了人就跑啊?

“我要找允寧。”屈衍衡直接說明來意。

“她不想見你……”

“俊男哥,讓他進來吧!”她早就聽到了他的聲音,這幾天他突然消失在她身後,害她一下子很不習慣,今天又冒出來,她不得不承認心裡是有絲欣喜的。

劉俊男低咒了聲,放人進屋,但搶先坐在江允寧身旁,像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守護著公主不讓惡魔帶走。

“小珍珠,你該收假了,今天我是來帶你回去上班的。”屈衍衡的眼中充滿依戀,這是最後一次,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身邊了。

“俊男哥,我真的該回去上班了,你讓我走吧?”江允寧再一次軟言相勸。

“不行!”劉俊男拉下臉。

“你憑什麼不讓她走?”屬衍衡冷靜地問。他今天敢來,就有一定要帶人走的打算,當了幾天她的跟屁蟲,他很清楚感受到她的軟化,所以有十足的把握。

“憑你沒有善待她!憑她叔叔嬸嬸都是站在我這邊,希望她不要跟你回去!”劉俊男拿著雞毛當令箭,因為他知道江允寧有多孝順。

“你應該知道,無論站在情理法哪一點,你都沒有資格阻攔,別忘了允寧是我老婆。”屈衍衡偷偷地向她眨眨眼,自信她應該還沒揭穿他。

江允寧頓時發窘,別開眼不敢看他。她確實沒有坦白未婚這件事,也或許是她心里希望這件事是真的,但在這時候被他說穿,倒把她的心事給洩露了。

劉俊男不悅地皺眉。 “我不知道什麼叫情理法,我只知道寧寧不能和你走。我告訴你,我在地方上也是有點小勢力的,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離開,否則我找人來教訓你! ”

“俊男哥!”江允寧驚叫起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了?

屈衍衡只是泰然一笑,根本不在乎他。 “你以為你有勢力,我就沒有嗎?”

笑意突然轉冷,他舉手擊掌兩下,突然由門外衝進來四個穿風衣的大漢,表情一個比一個猙獰,全都以極為不善的目光盯著劉俊男。

相形於屈衍衡的冷靜,江允寧看到來人,一下子傻了。這……系統安全部四人組又重現江湖了嗎?老王啥時臉上多了條疤?大砲的胸肌有這麼大塊嗎?這四個人上次是檢察宮和警察,這次又是什麼?

“簡單和你介紹一下,這四位是……”屈衍衡瞥著四人的目光閃過一絲困惑,爾後神色自若地接下去。 “帶疤的是龍幫的南部分堂大哥,剩下三名是他的小弟。今天我只想帶走允寧,讓她能好好上班,你千萬別惹火了他們,否則我可是保不住你。”

聽他這麼一說,劉俊男突然覺得後腦發麻。他認識的不過是幾個小混混,怎麼比得上這四個顯然混得很好的兄弟?

“他們真是什麼……龍幫的人?”心裡還是有些質疑,他硬著頭皮問。

“你懷疑?”老王陰惻惻地笑了,突然冷哼一聲,身後的路子雄便伸手往風衣內掏去,像隨時會拔槍出來。

“你想爆了他的頭嗎?會嚇到小姐的。”老王冷颼颼地瞄了眼“手下”。

路子雄的槍桿子還沒拿出風衣就收了起來,換成小陳在風衣裡搜出一顆像拳頭大小的東西,惡狠狠地像要擲過去。

“對付這種小角色,用不到手榴彈!”老王的一句話,也讓小陳收起了凶器。

接著,大砲在風衣裡摸索半晌,突然一個排球大小的東西突出在風衣之內,令老王的表情有些奇怪。

“呃……那個……這是……流星錘這種東西,還敢拿出來丟人現眼?給我收起來!”老王的教訓,讓大砲也神色詭異,訥訥地收起那顆東西。

“好了,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衝動。”屈衍衡一臉肅穆地舉起一隻手,那四個黑道份子還真的就沉默了下來。

劉俊男冷汗都要飆出來了,覷個空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只見她縮著身子,低著頭在沙發里可憐地發抖,怕是被嚇到了。

這四人火力也太強大了吧?槍砲也就算了,流星錘是個什麼玩意兒?

“姓屈的,你……你和黑道掛鉤,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怎麼可能讓她跟你走?”為了佳人,他豁出去了。

剛才不知道是誰先說自己在地方上也有勢力的呢!屈衍衡冷哼。 “我不是好東西?至少我做事光明正大,從來不曾在她背後做過偷雞摸狗的事,就是不知道劉先生你……”冷冷一笑,“還記得蟑螂病毒的滋味嗎?”

當下一臉慘白,劉俊男一時語塞,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為了不讓人追?到,確實費了很大的勁,伺服器跳到美洲、非洲,甚至大洋洲才又繞回台灣,但是很可惜,這些對我而言是沒用的。”

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示,頓時又讓他顏面無光。

“小珍珠,我們走吧?”屈衍衡迅速扶起已在沙發上忍笑到無力的佳人。

“可是俊男哥……”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聲,她當然不會當眾揭穿他們,不過什麼伺服器的,她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卻看出劉俊男整個人不對勁。

“放心,他不會再阻攔你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竄改我資料的那些事情都是俊男哥做的?”江允寧在車上聽到屈衍衡的解釋,完全不敢相信。 “怎麼會?”

“我的猜測是,他受了鄉親們的委託,竄改你的資料,讓你找不到工作,或者讓你遷不了戶籍,最後只能留在家鄉里。另一個可能性嘛……”他冷冷牽動唇角,“他很喜歡你,也想藉此綁住你,你感覺不出來嗎?”

“是有一點啦,可是我覺得沒關係……”其實她對俊男哥的心意不是完全無動於衷,但她只當他是兄長,所以他一天不表白,她也樂得裝傻。

這番話卻讓屈衍衡臉色微變。她明知那男人對她有企圖,還和他走得那麼近?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差點讓江允寧以為他又要大發醋火了,機警的路子雄看到老大表情不對,忙打岔問:“江秘書,要不要吃甘蔗?”

“甘蔗?哪來的甘蔗?”她環視了四周,沒看到任何水果。

“嘿嘿,在這裡啦!”從風衣裡掏出一段切好的甘蔗,但看到厚厚的甘蔗皮,他尷尬地抓抓頭,“啊……抱歉,還沒削皮。”

“這就是你的……槍?”想到俊男哥竟被這種東西嚇得臉色發白,她不禁覺得荒謬。

“要不然吃蘋果好了。”小陳也從口袋拿出兩粒蘋果,自己就先嗑起一粒。

她啼笑皆非的接過蘋果。這應該就是手榴彈吧?

“嘿嘿,我也很想請你吃水果,不過跟路子雄一樣,我的水果現在要吃有點難度……”大砲訕訕地從風衣裡拿出一顆椰子,終於讓忍了好久的江允寧嬌笑出聲。

“天吶……椰子居然被老王說成流星錘……哈哈……”

被點名的老王正在開車,只能無奈地瞪了大砲一眼。 “是他的問題!明明說好準備像樣一點的東西,沒想到他突然拿出這麼大一顆傢伙,我能不亂掰嗎?”

終於,一直沉默的屈衍衡沒好氣地道:“你們四個簡直是亂來,我只叫你們來壯大聲勢,幹嘛搞得跟黑道老大一樣?”

“不過老大你反應挺快的嘛!還龍幫哩!”小陳一記馬屁隨之拍了上去,讓整輛車上笑聲不斷。

“好了!你們別耍寶了,我知道小珍珠對劉俊男的心意很單純,不會生這種氣的,你們可以不用這麼緊張。”屈衍衡撇撇嘴。他在大家的心目中,真是氣量那麼狹小的人嗎?

用意被識破,眾人乾笑幾聲,不敢再耍智障。

江允寧則是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觀察他是否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麼豁達。

還在等待佳人回心轉意的屈衍衡,對上她打探的目光,硬是抹去心裡一絲對劉俊男的在意,清了清喉嚨回到正題。

“小珍珠,關於你家鄉的人為什麼要留住你,我可能有點眉目了,不過還有一些疑點。你曾說你母親和父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但監護權是在母親那方,怎麼你會被叔叔收養,而不是被母親那方的親戚收養?”

“我也不知道。我母親過世後,本來我應該會被安置在社會局,但叔叔和嬸嬸適時出現願意收養我,就帶我回到鄉下。”那時她才只是個高中生,突然到了陌生環境,和一群沒見過的親戚住在一起,內心其實是惶恐不安的。 “但是叔叔和嬸嬸對我很好,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樣,所以我也沒有多問。”

“我問過嚴軍,他對你的母親依稀有印象,打扮穿著像個貴婦人,你母親家境很優渥嗎?”

“沒有啊,我們以前住的,也只是平常的公寓,並沒有什麼特別奢侈的地方。不過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從沒看過媽媽出門工作,但她總能穿得很體面。”

“那你父親呢?”

“我父親……我其實不太記得了。”她偏著頭回想,父親的臉卻是一片模糊。 “他和我母親分開後,就再也沒出現,我連他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得到了他要的資訊,屈衍衡沒再多問,怕不小心勾起她的傷心事。撫了撫她的秀發,如往常般把她摟進懷裡。

“沒關係,你還有我。”

江允寧溫順地靠在他胸前,她終是回到這個溫暖的懷抱裡了。

“我們回家吧。”他趁前面四人忙著吃水果和開車,悄悄地偷了一個吻。 “回我們兩個的員工宿舍!”

誰知道江允寧的反應卻非他預料的嬌羞,而是直起身子,微微掙開他。

“衍衡,我不能再住在你家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50:19

第九章

聽完佳人的解釋,屈衍衡臉都綠了。

“我真的太依賴你了,這次我們只是鬧個意見,我就沒地方去,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想我也應該要有自己的空間,讓我不至於走投無路。”她說。

所以他從今以後沒有嬌滴滴的女朋友替他煮好料?晚上睡覺沒有香噴噴的柔軟嬌軀可以抱?連想親她一口,都要千里迢迢跑到她家去找人?

車上四人組頓時噤聲不語,豎直了耳朵聽八卦。

“小珍珠。”不若大家想像的暴怒,他居然冷靜地問:“你看到了我登的尋妻啟事吧?”

“嗯。”聲音當下柔了起來。她還收了一張報紙當作紀念呢!

“而你在鄉下,也沒有告訴大家我們其實還沒結婚。”

“對……”

“既然如此,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了,就連你家鄉的鄉親也都這麼覺得,所以老婆應該和老公住在一起吧?”他理所當然地推論。

“但,我們畢竟沒有真的結婚……”

“那就來真的吧!”反正只是遲早的事,既然她這麼多顧慮,就讓他來幫她抹除。 “老王,右轉中山北路。”

江允寧被他搞迷糊了。 “衍衡,你要做什麼?”

“你記不記得回我老家的第一天,你好哀怨地跟我說,覺得住在我家很奇怪,怕會太依賴我?我瞧你這麼沒安全感,而本人又正好希望讓你依賴,於是我做了一點小小的準備。”沒再多解釋什麼,他轉向四人下命令,“等一下小陳去刻印章,路子雄去買花。”

“為什麼要刻印章?還要買花……”

她的問題還沒問完,老王已經開到一家私人美容造型坊,屈衍衡二話不說摟著她下車,把她往店裡一塞。

“老闆,她就交給你了,我姓屈,上星期預約過。”

美容坊老闆娘一瞧江允寧這美人胚子,眼睛都亮了,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 “沒問題,我一定把她打造成仙女!”

江允寧還是一頭霧水,讓屈衍衡安撫兩句後,來不及再多問什麼,馬上就被眾店員簇擁進內室裡,進行全身美容造型。

一個半小時後——

美容造型坊裡走出一位絕麗佳人,臉上的透明妝凸顯出她的清麗五官,長發燙出嫵媚的捲度,挑染著縷縷酒紅,還戴上精緻的水鑽皇冠;雪白無瑕的肌膚保養得晶盈剔透,身著一襲白色雪紡紗洋裝,搭配金色高跟鞋,讓她原本清雅的美增添了幾分艷光。

大廳裡等待的五個男人全傻了,尤其是屈衍衡,被她的美狠狠震懾住,久久說不出話來。

“衍衡?”江允寧試探性地叫了叫。 “到底為什麼把我打扮成這樣……”

眾人一同被美人的嬌聲喚醒,路子雄先遞上了鮮花,語重心長地道了聲祝她幸福,爾後屈衍衡一身筆挺的西裝走向她。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等著他下一個動作,老王甚至拿出了V8,只有江允寧完全在狀況外。

他風度翩翩地由口袋裡拿出一隻錦盒,在她面前展開,然後在眾人面前向她單膝跪下。

“衍衡,你該不會是要……”她訝異地摀住嘴,美眸裡亮澄澄閃動著驚喜的光彩。

“小珍珠,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深情款款地說。

顧不得臉上精緻的妝,江允寧感動的眼淚一顆顆落下。她咬著下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從你向我道出你的不安,我就已經向法院預約好公證結婚,我要你安安心心待在我身邊,就算以後我又惹你生氣了,你也可以大大方方罰我跪算盤,甚至把我踢出房間,就是不准你再離開我!”

“老大,這年頭都是跪主機板啦,誰跟你跪算盤!”大砲打趣道。

“江秘書,你要好好考慮喔,老大算是黃金單身漢,長相也過得去,只不過這醋勁大了點……”老王不識相地提出建議。

“你如果不答應,屈經理我就接收嘍!”小陳連忙加了一句。

江允寧被他們逗得又哭又笑,屈衍衡忍不住一個大白眼掃過雞婆四人組。

然而小美人久久沒有回應,四人都替自家老大緊張起來,全都拚命地向他使眼色。

屈衍衡只好倒出一籮筐的理由,只希望她點頭。 “小珍珠,你如果不嫁給我,那我就準備打一輩子的光棍,屆時我爸媽一定砍死我,大哥和弟弟也會嘲笑我,說不定我會被逐出屈家大門,從遠洋經理的位置被踢下來……”

透過淚光,她看到他促狹言語中的真誠。她早就知道他很愛她,而她的愛也同樣的深,那有什麼不答應的理由?

纖纖小手伸到他的面前,她綻出一朵笑花。 “幫我戴上戒指吧。”

“不。”

他的回答差點沒讓現場所有人的眼珠全掉出來,但他的下一句話,卻又引來滿室歡呼。

“等我們到了法院,我再幫你戴上。”

江允寧笑了,那含著淚水的笑容,是屈衍衡一輩子看過最差麗的畫面。

於是他上前,在歡聲雷動中將她打橫抱起。等走出這個門,她將是他今生的另一半。

“哇啊……老大!恭喜你啊!”

“哈哈哈,想不到我這台休旅車也有當禮車的一天!”

“等一下,我先把彩帶和娃娃裝上去……”

“耶!咱們結婚去吧!”

屈衍衡敢說,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娶了一個美麗的老婆,只要他叫她,她就會嬌滴滴地回應;只要想抱她,她就會柔順地倚著他,雖然有別的男人接近她時,他心裡還是不太舒坦,不過先前她拒絕他的刺激也讓他學乖了,反正他已經把這個老婆註冊,別人要搶也搶不走。

美好的周末假期,為了預防那好吃四人組又來插花,同時也為了答謝他們協助他追妻的功勞,他好心替他們爭取了員工旅遊的福利,把他們送到遠遠的南部去。

坐在電腦桌旁,瞧著小珍珠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忍不住伸出狼爪,將她抓到自己大腿上,接著免不了熱吻一記,新婚夫妻嘛!

江允寧嚶嚀一聲推開他,即便身分從小姐變成已婚的小婦人,對於他突來的熱情,她仍會感到害羞。

“衍衡,我前兩天接到媽媽的電話,問你什麼時候要補辦喜宴……”她隨便抓了個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否則被他纏住,她今天又沒辦法做家事了。

“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基本上他對此避之唯恐不及,但老爸老媽早已撂下狠話,叫他要光明正大的把人家的女兒迎進門來,否則就和他這個兒子斷絕關係。 “爸和媽現在是你的,我已經失寵很久嘍……”

“你不要胡說!”她嬌嗔地輕捶他一下。

“我沒有胡說啊,他們還罵我偷偷摸摸的,好像我偷娶了他們的女兒,我可是在最快的時間內就做好結婚登記了呢!”他一邊親著她的脖子,一邊把電腦畫面轉向她,“你看,你現在可是已婚喔!”

“你又在偷看我的戶籍資料了!”她被親得發癢,咭咭笑著躲開。

“你忘了你的資料可是瞬息萬變的,我總要確認它沒有被竄改啊!”他可是有充分的理由。

“呃……俊男哥他……應該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吧?”人都被揪出來了,再施展同一招也沒有意義。

“其實我在你這網頁上偷偷留了一點東西,只能說我確定他來看過,但有了上次蟑螂病毒的經驗,我想他不敢再亂改上面的資料了。”親完脖子,他開始往她的酥胸進攻,他要讓她忙到忘了有劉俊男這號人物。

“啊!”江允寧抓著自己的衣襟嬌睨他。她話還沒說完呢! “所以俊男哥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對,而且我相信你整個家鄉的人都知道了。”

“那如果我回鄉的話,大家還會把我留住,不讓我走嗎?”她畢竟還是會想念叔叔一家人。

“很難說,畢竟我還在追查他們這麼做的理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前,撥開她保守的小手,大手由衣擺伸進去撫弄她滑膩的肌膚。

“你要做什麼啦……人家還要曬衣服……”被他挑起慾念的溫度燙得她氣喘吁籲,媚態橫生。

“等一下我來曬,現在我要和老婆親熱,天大的事都阻止不了我!”她的嬌態讓屈衍衡看得眼都直了,動作更是放肆。

正當惡狼就要扒光小綿羊的毛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接電話……”她握住他的手臂,想打斷這情慾的漩渦。

“不接!”還有什麼事比得上和她親熱重要?熾熱的唇咬開她領口的前兩顆釦子……

鈴——鈴——

雙手撫摸著潔白如玉的大腿……

鈴——鈴——

“該死!”低低詛咒了一聲,屈衍衡一手摟著愛妻,另一手按下桌上電話的擴音鍵。

最好別是那專搞破壞的四人組,否則下回他會把他們流放到北極去!

“你好,這裡是偉詮法律事務所,我是律師陳大山,請問屈衍衡先生在嗎?”

“我就是。”偷香的手停下動作,屈衍衡突然坐直起來,差點讓江允寧摔到地上去。

“抱歉,屈先生,上星期我去了上海。您打電話找我,是為了我的一位當事人江允寧小姐的事嗎?”

“對……對!”他急急忙忙摟住下滑的嬌軀,整個人也跟著斜了一邊。

“您說江允寧是您的妻子,那麼我想確認一下,她婚前是否設籍在南投,父親叫江介寰?”

聽到父親的名字,江允寧訝然地望向丈夫,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子還在半空中。

可憐的屈衍衡就累了,由於他的姿勢不好施力,乾脆慢慢把她放在地上。

“對,她父親……叫江介寰。”

好不容易她安全著地了,他卻因此失去平衡,整個人砰的一聲倒在她身上。

“啊!”她嚇得低叫,幸好屈衍衡硬是用手肘頂住地板,地上也鋪了地毯,才不至於壓痛她。

“小珍珠!”他顧不了講到一半的電話,“你沒事吧?”

江允寧搖搖頭,伸出小手提示他仍在通話中,她也很想知道這通提到她父親名字的電話究竟在搞什麼鬼。

屈衍衡聽到陳律師那方還有聲音,來不及改變姿勢便先說:“抱歉,陳律師,你剛才說什麼?”

“屈先生,你那邊挺熱鬧的?”陳大山停頓了一下,像在思考,“你的珍珠掉在地上嗎?那快撿起來吧,我可以等你的。”

“小珍珠是我老婆,她很好,是我掉在地上……噢不,是摔在地上……那不是重點。”都快被他搞混了,屈衍衡望著身下竊笑的小女人,硬是無聲無息地狠狠親了她一記,才又回話,“陳律師,關於江介寰先生,我有一些事想向你請教……”

吃定她此時不敢抗議,他的大手使壞地在她玉體上游移,現在的姿勢更是方便他吃豆腐。

江允寧被他挑逗得小臉泛紅,左滾右閃卻躲不出他臂彎之外,只能氣惱地咬了下他的肩膀。

“啊!”他吃痛的叫了一聲,索性低頭開始往她的玉頸進攻。

這方的激戰讓陳大山聽得一頭霧水。 “屈先生,你還好吧?摔得很重嗎?”

“謝謝……我很好。”這小女人竟然趁亂偷襲?大手反攻解開她的鈕扣,發狠地在她半露的酥胸上種了好幾顆草莓。

“啊!”終於忍不住低叫出來,她往他身上亂打。

啪啪啪的聲音傳到陳大山耳裡,令他心驚膽跳。 “屈先生?”

“陳律師,我想我們要討論的事當面談可能比較清楚,我再和你的助理預約時間見面好嗎?”明快地做出選擇,小女人先解決,陳律師就再等等吧!

“我想也是,那我就不打擾了。”聽得出對方似乎有意結束通話,陳大山也很識相,不過職業病同時令他提出建議,“屈先生,江小姐似乎挺凶悍的?如果你需要家暴諮詢的話,我也可以順便提供服務。”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那麼清楚,江允寧也聽到了,不禁窘得捂起粉臉。

屈衍衡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笑聲,語氣聽起來反而更痛苦了,“沒……沒關係,我……我沒有這個需要。”

“呃,我明白我明白,這個等你到我事務所時再討論吧,再見。”

在陳律師自以為是地掛斷電話之後,男人沖天的大笑聲隨之響起,其間夾雜著小女人的嬌嗔,跟著又響起一陣咿咿唔唔的低吟,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打從接到陳大山的電話後,江允寧便很想問丈夫關於她父親的事,卻找不到機會。

因為她沒見到親親老公已經快三天了,白天他不來上班是常例,晚上不回家這就有點蹊蹺了,何況婚後他老嚷著沒抱著她睡不著,從來沒有像這一回消失這麼久的經驗。

心裡擔憂著老公的去向,她考慮著要不要撥通電話給董事長或總裁打探一下,突然老王敲了敲她的桌子。

“呃,老王,有什麼事嗎?”上班發呆被逮到,她有些不好意思。

沒想到老王比她還愁眉苦臉。 “江秘書,你能不能叫老大來公司一下?”

“怎麼了嗎?”似乎不隻老王,其他三人也全都一臉苦哈哈的。

“最近遠洋的伺服器遭受攻擊的次數簡直太可怕了,雖然老大設計的安全系統現在還很穩,但這樣下去總是不行,所以我們希望請老大來想個辦法。”

“是啊!”路子雄也加入這個話題,開始抱怨,“我們試著反追?攻擊訊號的來源,可是對方太狡猾了,代理伺服器跳來跳去不說,有時候我們追?到了,居然是網咖的電腦……”

“我看這件事,只有英明神武的老大可以解決了。”小陳嘆了口氣,即使偶像結婚了,也不改他的崇拜。

事情有這麼嚴重?江允寧忍不住聯想到老家的劉俊男。會是他嗎?明明已經被老公揪出來了,他還是堅持要這麼做?

想著想著,她的細眉蹙了起來,也是滿臉憂愁,“老實說,衍衡……經理已經三天沒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嗄?”大砲在此時發難,“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

“喂喂餵,話不能這麼說。”畢竟是當過長官的人,老王平心而論,“公司花錢請我們可不是來吃飯的,老大已經幫我們蓋了這麼堅固的牆,我們也該展現一點實力,否則對方還當我們是軟腳蝦呢!”

“可是老大怎麼會消失這麼久呢?”路子雄也覺得奇怪。蹺班不稀奇,現在全世界都知道老大疼老婆,怎麼可能捨得放她在家三天獨守空閨?

“會不會被綁架了?”大砲一句話,讓所有人臉色大變。

江允寧更是小臉慘白。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可能性呢?只是,誰會做這種事?

“我想一定是這樣的!對方綁架老大,以為這樣我們的安全系統就沒人維護,所以我們的伺服器這陣子才會一直遭受攻擊!”小陳開始編起故事,“天啊!究竟會是誰呢?誰有這個動機?是仇人還是情敵……”

情敵? !唱作俱佳的話帶到這裡,眾人全下意識地望向江允寧,只見她嬌軀微顫著,像是害怕又像在生氣一般。

“我去找他!”像下了什麼決心,她抓起皮包站起來。 “我想我知道衍衡在哪裡了!”

一向溫柔嫻靜的美顏瞬間變得嚴肅,她以前所未有的氣勢走了出去,嬌小玲瓏的身材彷彿還帶起了風,讓身後四人都看呆了。

以前都是屈衍衡來救她,現在換她來救他了!

鄉公所與其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大家的聯誼中心,鄉親們沒事就會到這裡閒磕牙,交換交換八卦,而鄉公所前的廣場,也常用來舉辦大型活動,例如上次江允寧參加的流水席,就是在廣場上辦的。

由於鄉里經費拮据,所以家俱全是鄉親家裡不用捐贈出來的。

如今偌大的辦公室裡,由好幾張木桌湊成一長條,將室內隔開成兩邊,裡面坐著一個不甚耐煩的男人,手拿著茶杯享用老人茶嗑瓜子,無聊地聽著眾鄉親們的七言八語。

“……我們也不是存心要這麼做,是真的沒辦法才……”

“而且沒有外力幫忙,我們根本連學生的營養午餐費都付不起……”

“還有公園那些設施、路邊的路燈修繕、公共電費、水費等等,唉,為了這些支出,鄉長不知白了幾根頭髮……不,鄉長根本沒有頭髮了……”

眾人的話才說到一半,門砰的一聲地被打開了,每個人都回過頭去,十分意外看到這個來勢洶洶的闖入者,居然是鄉親們視為乖乖牌的江允寧。

而且臉色凝重的她,身後竟然還跟著……那是上回的檢察官和警官們?

“允寧,你——”首當其衝的鄉長正想問明她的來意,卻被她的嬌喝截斷。

“你們綁架了我老公?”她凜著一張俏臉,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

“沒有啊……”所有被她利眼瞄過的鄉親們,包括派出所所長、鄉民代表、村里長和學校校長之類的人,全部忙不迭地搖頭。

“明明就是你們!叔叔已經全告訴我了!他說鄉長你要他打電話把衍衡騙到鄉里來,之後衍衡就再也沒回家過,還說不是你們綁架他?”

“我們是有叫他來,可是不是要綁架他……”

“那他為什麼三天沒有回家?你們對我怎麼樣都沒關係,可是怎麼可以……可以把腦筋動到他頭上?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被捲入這一團混亂中,這一整件事中他是最無辜的人,你們快放了他!”

越說越生氣,她忍不住一掌往桌面上拍,沒想到年久失修的爛桌子禁不起她的力道,搖了兩下後砰的一聲,整個垮了。

驚天的巨響驚呆了所有人,不明就裡的鄉親們內心惴惴不安,暗驚江家溫溫柔柔的女孩兒原來這麼火爆,連桌子都給劈了;而站在她身後的四人組更是傻眼,慶幸著自己平時沒有得罪過她。

“我們真的……沒有綁架他!”鄉長看著桌子的殘骸,吞了口口水。 “你瞧,他不是好端端在這兒嗎?”

鄉親們自動分成兩邊,由中間看過去,屈衍衡像個帝王般坐在鄉長的位置上,眸光溫柔地註視著他的愛妻。

呵,可愛的小珍珠來救他了呢!

這算是第二次見到她真正動怒吧?比起上次她的生氣,這次顯然火爆多了。

屈衍衡定定地凝視著她,起身慢慢走向她身邊,把餘慍未消的她緊緊抱住。

“小珍珠,瞧你緊張得都翻桌了,我不是在這裡嗎?”

嬌軀直至感受到了他的溫度才停止顫抖,像是放下萬斤重擔般,仰首面對他的小臉,突然由凜然轉為泫然,爾後在他措手不及的時候,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嗚嗚……還好你沒事……我好怕你出事你知不知道?嗚……”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屈衍衡心裡一酸,急忙拍著她因哭泣而抽動不已的背。

“別怕別怕,因為他們切斷了我對外的所有聯繫,所以才沒辦法聯絡上你,要他們幫我打電話他們又裝死,讓你擔心了。”他眉一挑,掃過眾鄉親的臉,全部的人莫不被他嚇得低頭。

“嗚……我很怕鄉親們對你怎麼了,也怕你和他們起衝突……”這陣子累積的壓力,在這瞬間全爆發出來,“我更怕我回來之後,如果找不到你,我又要被留在這裡走不了……嗚嗚……”

“你找到我了不是嗎?乖,別哭了。”他不捨她受的苦,銳利的目光再度射向眾人。

都是你們害的!

“可是……我停不下來……”擔心了好幾天的她,見到他沒事,所有緊繃的神經一次全放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聽到她這句話,十幾隻手全拿著衛生紙或紙巾,火速遞到她面前。

屈衍衡無言以對地瞄了瞄眾人,慢條斯理地由口袋裡掏出手帕,細細替她擦去淚水。 “看到你像女超人一樣出現,還一掌劈了桌子,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你應該很驕傲啊!我都辦不到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張桌子太爛了……”她哽咽著,在他的安撫下已覺得好多了。

“好好好,是桌子太爛了,大家都沒看到你暴力的一面,我的小珍珠還是那麼弱不禁風,溫柔婉約,這樣好不好?”她的淚水讓他心疼死了。

這番明顯是打趣的話,終於令她破涕為笑,一旁觀看的民眾們也鬆了口氣。

“是嘛,那個允寧……你乖乖的不要哭,屈先生真的是來幫我們,不是被我們綁架了。”鄉長有些膽戰心驚地開口。他們只是不想讓允寧知道這事才選擇不讓屈衍衡和她聯絡的,沒想到會因此逼出江家女娃的恐怖面啊……

“對不起,鄉長,是我太衝動了……”她吸著鼻子,眼眶還紅紅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呃,沒關係,沒關係……”他乾笑著,偷偷用眼神瞄了下四周桌椅,果然不到半分鐘全被搬離江允寧數步之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瞧大家提防的樣子,她尷尬到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不只鄉長,眾鄉親都跟著他一起點頭,唯恐她不相信似的。

這番光景令她疑惑了。她偏著頭,微赧地問丈夫,“衍衡,大家為什麼好像很怕我的樣子?是我剛才……太兇了嗎?”

好不容易問到重點了,屈衍衡意寓深遠地一笑。

“這說來就話長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50:38

第十章

三天前,經陳大山解釋之後,真相終於大白。

原來江允寧的父親江介寰投資生意成功,在當年累積了不少資產,由於離婚後沒有再娶,也沒有其他的兒女,於是在生病後他立了份遺囑,將他所有的財產交由信託管理。

“江介寰先生的財產信託是為了江允寧小姐所設的,在她結婚之前,這筆財產的孳息,一大部分用在江先生的故鄉建設,剩下的則當成江小姐的生活費和學費,等到江小姐結婚,信託會自動解除,所有的財產歸到江小姐名下,供她任意使用。”接到通知趕來的陳大山簡單解釋了這份遺囑。

聽到這裡,鄉親們全都面露尷尬,而江允寧則是一直沉默著,她發現自己竟對那份龐大的遺產無動於衷。

生前連探望她一眼都不願意,死後才把錢都給她,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在允寧的母親往生前,在生活費的這部分,都是由她母親處理的,因此她才能不用工作還能生活。”屈衍衡馬上接下去說。 “而在她往生後,我想鄉里的人怕會失去信託基金孳息這一份收入,所以才叫允寧的叔叔去爭取監護權,對吧?”

同樣在場的江介天滿臉羞愧。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可是後來,我們發現寧寧是這麼乖、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大家都是真心疼愛她的,我相信不只我,整個家鄉里的人,不管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對寧寧付出的關懷也都不會是虛情假意的……”

“是啊是啊!我是真的喜歡允寧這個女孩子……”

“我也是,她若能當我媳婦多好啊!”

眾人連忙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讓江允寧心裡稍微好過了一點。

但屈衍衡可不這麼認為。 “可是當允寧漸漸長大,交了男朋友,甚至想出外找工作,你們發現她可能會離開家鄉,就千方百計想留住她。”

他在心裡替老婆抱不平,無論這些鄉親再怎麼疼愛她,他們的自私心態仍是可議的。

利眼首先射向江介天和劉美琴,“所以身為叔叔嬸嬸的你們,過濾她每一任男朋友,我不知道你們威脅了他們什麼,但他們在見過你們之後,全都對追求允寧這件事打了退堂鼓。”

劉美琴訥訥地回答,“我們也沒有威脅,只是要他們若要娶我們寧寧,就要出錢讓鄉里蓋圖書館,因為我們這裡的孩子都沒有課外讀物可以念……”

娶一個老婆聘金是一座圖書館?屈衍衡只覺無力。 “你們知不知道允寧為此很自卑,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所以才會打扮得像過時了二十年?還是你們也認同,這樣的她比較不會吸引外界的狂蜂浪蝶,才不會嫁到外鄉,正合你們的意?”

一語中的,江介天和劉美琴垂下了首,滿是懊悔。

“至於你們其他人……”他的目光又毫不留情地掃過每張帶愧的面容,“想盡了辦法要讓允寧嫁給鄉里的男人,只因為這些人都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就一相情願的想著他們應該都會同意你們的作法,所以就把小珍珠在外界的電腦資料全抹去,甚至竄改,讓她找不到工作,只能在鄉里打工。究竟是誰想出這個辦法?”

越說他的語氣益發冰冷。這個方法還真是非比尋常的土法煉鋼,反正只要斷去所有可能,不讓她出鄉就對了,但同時也蠢得過火,扼殺了小珍珠的自由。

一片寂靜之下,江家那一村的村長開口了,“因為允寧突然說要出鄉找工作,大家都很怕她一去就不回來了,這時候劉家那個俊男說有辦法改她的資料,讓她找不到工作,我們試了幾次之後發現有效,就乾脆讓他繼續下去……”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屈衍衡瞧一群人瞪大了眼,就知道他們全受了別人利用。 “竄改允寧的電腦紀錄,讓她變成前科累累的罪犯,又凍結她的戶籍,甚至連婚姻紀錄都想偽造,如果是你們被這麼設計了,你們做何感想?”

鄉親們的臉色益發凝重,突然有人說:“我們不知道俊男會做到這個地步。”

“劉俊男因為有你們的撐腰,做了一堆非法的事情不說,還攻擊我們遠洋集團的伺服器,你們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我們的系統讓他找出一絲漏洞,他若惡意癱瘓我們的系統,全公司的損失上億不說,上上下下幾千個員工也全都會受到牽連?!”

那可是比這鄉里的總人口還多的數字!

“而那只是因為劉俊男喜歡允寧,所以假公濟私地要讓她離不開家鄉,也離不開他!”說到這個屈衍衡就覺得不爽。

一隻纖柔玉手突然覆上他的,像要平復他滿腔不悅。收到嬌妻安撫的微笑,但也看出其中帶有的愁緒,他不禁反手握住她,像是要告訴她,他支持她所做的任何決定。

鄉親們聽完屈衍衡的話,終於知道自己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也紛紛議論起劉俊男的作為,終於,鄉長代表大家向江允寧慎重道歉。

“允寧,對於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們感到很抱歉。因為鄉里實在太需要你父親那筆經費,否則我們的小朋友連營養午餐都沒得吃,路燈的電費也付不起,甚至連颱風淹水,都沒錢請人挖水溝……”

他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你也是鄉里的一員,應該知道我們的困境,如今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我可以代替全鄉受罰,甚至請路檢察官起訴我,把我關到牢裡也無所謂,只希望你放過其他鄉親。”

同時,一直在旁聽著的劉俊男的母親也囁嚅地開口了。

“寧寧啊,我們家俊男做得太過分了,回去我會好好教訓他,也會叫他來跟你賠罪,你可以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嗎?”她怯怯地瞄了眼老王, “不要叫王警官來抓他,要抓抓我就好了,拜託你,拜託拜託……”

路檢察官?王警官?陳大山律師在聽完這一串離奇的事件後,感嘆之餘,也多瞄了兩眼同屬司法體系的這幾個人。

在眾目睽睽下,江允寧微微一嘆,“我不知道事情原來這麼複雜……”

美眸環視了一圈,所有接觸到她湛然目光的鄉親們,全都一臉慚愧地別開臉。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很有錢,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纖長的五指驀地收攏,企圖感受丈夫大手傳來的溫度,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力量。 “可是我感覺得到,大家是真的對我很好,叔叔和嬸嬸會對我噓寒問暖,江震怕我悶會約我出去玩,買菜時,各位叔伯阿姨都會給我打折,而且也只有家鄉里的大家,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燉雞燒鴨地端到叔叔家要替我補一補。”

她柔柔地,卻又帶著一絲哀愁地綻出一個微笑,“我相信,有些事情是假裝不來的。鄉親給我的溫暖,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無論是叔叔嬸嬸收養我的動機,大家留住我的行為,甚至是俊男哥對我做的事,我都不想再計較了。”

鄉親們全都因她的寬宏大量而沉默了,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這麼美好的女孩子,他們以前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在背後算計她?強留她在鄉里,她就會幸福嗎?

看著屈衍衡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曾經為她登過報紙示愛,甚至找陳律師來替她爭取權益,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鄉里的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對允寧千分之一的好!

屈衍衡深深地註視著妻子,雖然心裡替她不值,但卻很清楚她的個性最後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幸好鄉親們盲目的行為沒有造成她身體上的傷害或損失,否則即便她不追究,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這些人。

至此,所有的謎團全都解開,在他帶小珍珠回去前,他們還先和陳大山律師預約了簽署文件的時間,算是一個帶著些微遺憾的圓滿結果。

“謝謝你的幫忙,陳律師。”屈衍衡道著謝。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寒暄客套完,陳大山突然把目標指向小倆口身後的四人組。 “聽說這位路先生是檢察官?還有其他三位是警官對吧?不曉得路先生是哪個地檢署的?”

路子雄乾笑著搔搔頭,“我是……那個……遠洋地檢署的。”

“遠洋地檢署?”陳大山傻了。 “那三位警官是……”

“我們是……”這下換老王頭疼了,因為其他兩人推著他代表發言,誰叫他官階大! “我們是警政署……這個……系統安全部的。”

“嘎?”警政署有這個單位嗎?

屈衍衡和江允寧在一旁聽得啼笑皆非,但又不好揭穿他們,只好趕快把人給帶走,免得他們穿幫。

“好了,陳律師,我們該離開了,下星期再麻煩你。”語畢,握了握手,他飛也似地帶著一群人離去,留下陳大山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苦苦思索著這遠洋地檢署和系統安全部,究竟是什麼單位……

最後,在江允寧的堅持下,江介寰的遺產重新交付信託,專款專用於家鄉的建設。

反正以前沒有這筆錢她也活得好好的,若是自己突然變成大富翁,她才真要煩惱。何況自家老公的身家養十個她還有餘,她要讓家鄉的學童們都有營養午餐可以吃,鄉里有錢付水電費,公所裡的桌子不會一劈就壞,公共建設能更加強,保障所有鄉親的安全及權益。

她的這項決定,讓家鄉里的鄉親們又感動又慚愧,他們這個長期被中央政府忽略,地方財政被排擠的小地方,終於也有出頭的一天,每個人見到她,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害她都不太好意思常常回鄉了。

“結果你怎麼知道要找陳律師?”

辦完所有的事,在家裡溫暖的大床上,睡前她終於有時間問這個問題了。連她都和父親失聯許久,親親老公怎麼知道父親有一個專屬律師?

“還記得你給嚴軍的那一分美金嗎?”屈衍衡微笑著解釋,一手把玩她烏溜溜的秀發,“你母親居然能在不工作的情況下打扮得珠光寶氣,還有餘裕帶你去美國玩,令我懷疑她為何能過得如此優渥,而這所有的可能性,都指向你的父親。”

“所以我調查了一下你父親,發現他擁有驚人的財富,而你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依照他的經驗,有錢人都會替自己找個律師或財產管理人以保障自身權益,於是他便朝這方面著手。 “後來我查出你父親有個專屬律師陳大山,我便猜想他非常有可能握有關鍵答案。”

江允寧聽得小嘴微張。她這個老公心眼也太多了吧?只是一點點線索,居然能推論到這麼大的局面。 “不過陳律師怎麼相信你的?他不會以為你是騙子,要騙我爸那筆錢嗎?”

“記得我登過尋妻啟事嗎?因為沒人會那麼大手筆的做假,所以那取信了陳律師,讓他相信我真的是你老公,他也願意配合我調查這件事。”

“你為什麼不直接帶我去問陳律師呢?”帶她去,再證實她的身分後,不就會讓陳律師相信了嗎?明明就不用拐這麼大一圈。

“小珍珠,在我無法確定整件事的結果會不會對你造成傷害,或者是否在你接受範圍之內,我不會輕易讓你直接面對。”他慎重地看著她,“無論結果是什麼,你的感覺是最重要的,其他對我來說都是其次。”

“那我叔叔為什麼又在那時把你騙到鄉里?”害她還以為他被綁架了。

“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找上陳律師,他自然會通知鄉長,告訴他你父親那筆錢以後可能不能再用在鄉里建設上,他們被逼急了,只好由你叔叔出面來約我。”

想到這件事,他不免覺得一陣好笑。 “其實鄉親們挺可愛的,我原以為有什麼十大酷刑等著我,沒想到他們只是斷絕我與外界的聯繫,然後讓我天天大魚大肉,但也天天輪流對我疲勞轟炸,說鄉里是多麼的窮困、經費多麼缺乏,真不知道那應該算享受還是折磨。”

聽到這裡,她不依地捏了他一把,“你也不想辦法告訴我,害我擔足了心!”

“如果不這樣,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暴力,居然把人家桌子都劈了,看來我以後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能惹火你,否則你一掌揮過來,我可不覺得自己比桌子硬。 ”難得有一件事可以拿來取笑她,他毫不客氣的調侃。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7 04:50:47

“我現在就火了!”江允寧嘟著嘴睨他。瞧他把她說成母老虎似的!

屈衍衡喜歡逗她的習慣婚後也沒改變,嘴上說怕她,實際上卻愛極了她微嗔的嬌態,也學她嘟嘴,親上一記。

“別這樣嘛!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妻間的打情罵俏,似乎讓兩人間氣氛更溫馨有趣。

與他乾瞪眼半晌,還是江允寧先破功笑了出來。

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付出,她甜蜜蜜地偎向他,“謝謝你,老公,我好愛你。”

“我也是。”他習慣性地摟著她,兩人平躺下來。 “好了,該睡了,明天可有我們忙的。”

“嗯,聽媽說,明天補辦的喜宴席開上百桌,讓我有點緊張呢。”她朝他笑了笑,在他胸前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 “老公,晚安。”

屈衍衡以極溫柔的目光凝視著懷裡的小女人,直到她安然入睡,才在她額角印上充滿愛意的一吻。

“老婆,晚安。”

屈衍衡最怕應付人多又需要社交的場面,以往公司有這種需要,上頭還有老爸和老哥頂著,要不他也可以直接丟給下屬。

然而今天是他自己的婚宴,那就不得不出席了。他和母親爭取的結果,就是桌數不能開得比老大屈衍明結婚時多,而母親也很阿莎力的應允。

結果今天看到整個婚宴的排場,他臉都綠了。

“媽,你不是說不會比老哥誇張?”他穿著一身白馬王子般的白色西裝,但看到“一望無際”的桌次和來來往往的賓客,臉色可一點也不王子。

“是比他少啊!他開了一百五十桌,你這可只有一百二十,整整少了三十桌呢,呵呵呵……”難得有事可忙的屈母,趕蒼蠅似地把自家老二趕到一邊。 “走開走開,去找你的新娘子,別妨礙我做事!”

屈衍衡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不過,想到嬌美的老婆還在等著他,心情一下子大好,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她的休息室走去。

“老婆——”呼喚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瞪著路子雄輕握老婆柔荑的那隻賊手,恨不得砍斷它。 “你在幹什麼?”

“老大,我們都知道江秘書是你老婆了,不會這麼小氣,連摸都不給摸吧?”路子雄痴痴地望著眼前已嫁做人婦的佳人,憾恨自己在一開始就晚了老大一步。

他不得不承認沒有老大的慧眼,看不出當初藏在大眼鏡和醜衣服下的小女人,竟是如此絕色,如今只能握握小手空嘆息。

“江秘書,如果以後老大對你不好,你可以儘管來找我,我一定會義不容辭的幫忙的!”

當初在法院公證時這句話來不及說,她就被猴急的老大抱回家了,今天趁著這最後的機會,他一古腦兒地把內心的話說出來。

“謝謝你。”穿著一身純白禮服的江允寧感動的微笑,站在窗前的她,美得像帶有天使的光華。 “我相信衍衡會對我很好的。”

“希望如此。”他下意識地瞄了眼上司。

瞧他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屈衍衡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上前一把摟住嬌妻的纖腰,帶離了他一步。 “你懷疑?”

路子雄還沒說話,倒是被搶奪的標的物開口了,“衍衡,他也是關心我,你不會又在吃醋了吧?”

迎向老婆懷疑的美眸,他只能一股鳥氣憋在肚子裡。 “怎麼會呢,你忘了我是不吃醋的。”

為了表示他的寬宏大度,還硬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聽到這話,不只是新娘,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是質疑。

“我們拭目以待吧。”讓時間證明一切,她只能這麼說。

兩人攜手到了婚宴會場,一百多桌已經坐了八九分滿,其中除了屈家的親戚、商界的朋友,還有她家鄉的許多鄉親也受邀參宴,隨著他們的就定位,宴席開始上菜,整個氣氛隨之熱鬧起來。

江允寧盛妝地坐在主桌,滿桌的長輩令她不敢太放肆,於是都是屈衍衡為她布菜,甚至為了怕弄花她的妝,還會先把大塊的食物切成一口大小。

看到這畫面的江介天夫婦,還有屈父屈母,全都欣慰地笑了。

菜上了一半,新婚夫婦起身向每桌敬酒,當然屈衍衡已事先偷偷地將老婆杯裡的酒換成茶。當一群人走到她家鄉鄉親的桌次時,突然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由鄉親中走出。

“寧寧……”是滿臉愧色的劉俊男,他倒了一大杯的酒,走到江允寧面前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我媽告訴我你願意原諒我的事了。對不起,以前的一切是我太過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語畢,他一口灌下所有的酒,當作對自己的懲罰。

她搖搖頭,“俊男哥,你不必這樣子,我已經不怪你了。”何況要不是他做了這些事,也不會展開她和屈衍衡的緣分,能有今天,她已經覺得很幸福,自然不會有怨懟。

略帶醉意的劉俊男看著嬌美如花的佳人,如今成了別人的新娘,感到既心酸又遺憾,不知打哪來的膽子,忽地向她說:“寧寧,我可以抱抱你嗎? ”

就當是最後的道別好了,以後,他會把對她的男女之情,昇華成兄妹之情。

江允寧當然無所謂,螓首才想點下去,身旁的男人已經冷冷地冒出一句,“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斜睨他。

因為他不爽!不過這種自打嘴巴的事,他當然不會承認。 “因為他以前那麼對你……”

“所以現在這個擁抱,算是我們兄妹和解的擁抱嘍。”她哪會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她想看看他的醋意收斂到了什麼程度。

於是她坦然地接受了這一抱,也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家老公微微抽搐的俊臉,不過他還真是硬生生忍住這口氣。

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時候,站在遠處的路子雄也趕過來湊熱鬧。搞什麼!就算不把老大排進去,江秘書的追求者他也該算第二名,居然讓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鄉巴佬給搶去了一個擁抱?

“江秘書!”他無視於老大可怕的臉色,“我也可以要一個擁抱嗎?”

“你……”深吸了口氣,他搶在老婆之前陰森地問:“你又是什麼名目?”

“因為我喜歡江秘書啊!”還真老實地全說了。 “為了表示我對她的擁戴,要一個抱抱不過分吧?”

屈衍衡還想說些什麼讓這個呆頭鵝打退堂鼓,沒想到路子雄就自動自發地向江允寧伸出雙手,而為表風度,她也毫無芥蒂地接受了這個朋友間的擁抱。

當然她也沒錯過自家老公額頭上暴出的青筋,也開始懷疑他還能忍多久。

四周家鄉的青年才俊們,看到已經有兩個人能和家鄉的小公主親近,心裡羨慕不已,紛紛也開口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也要和寧寧……”

“不、可、以!”從屈衍衡咬緊的牙關中擠出這一句,顯然只要誰敢再碰他心愛的小珍珠一下,全都殺無赦!

“厚!老大,為什麼我們不可以,那個男的和路子雄就可以咧,你也太偏心了吧?”趁亂混入人群的大砲發難。

“你們這樣一個一個來,是要累死小珍珠嗎?”他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佳人霸道地獨占在懷裡。

屈母看兒子的忍耐度似乎快爆了,也打著圓場,“沒錯沒錯,我們也還有幾桌沒有敬酒,你們有這個誠意就好,別累著了我的兒媳婦。”

長輩說話了,一干人等只好摸摸鼻子撤退,然而此時又有一個不識相的聲音冒出來,讓屈衍衡差點氣歪了俊臉。

“他們不行,我肯定可以吧?”

此人的出現令全場賓客嘩然,甚至有眾多女賓客直接尖叫起來,只差沒暈倒。

天啊!是嚴軍耶!巨星嚴軍耶!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屈衍衡尚來不及表示意見,懷中小美人便如彩蝶般翩翩飛出,直接投入對方的懷裡。

“謝謝你來參加!”江允寧知道他有多忙,現在正值他美國演唱會開始前緊鑼密鼓的重要關頭,他居然還能撥空出席。 “你這個擁抱對我來說意義非凡,真的謝謝你!”

“無論如何我都會來的。”拍拍感動的小美人,他禮貌性地拉開和她的距離,暗地裡給直用目光砍他的二哥一個沒好氣的白眼。 “誰叫你不僅是我的頭號歌迷,更是我未來的二嫂呢!”

江允寧才離開嚴軍的懷抱一步,馬上被擄回某男人身前,被他的鐵臂牢牢固定住。 “老三,你人來就好,不用這麼‘客氣’。”他咬牙切齒。

這一段對話讓眾賓客恍然大悟,原來巨星嚴軍是屈家人,有著遠洋集團這麼大的後台,看來明天影劇版又有大八卦可寫了。

“二哥,我可是應你之邀特地來送貨的。”屈衍軍無奈地由口袋裡拿出一張唱片。 “二嫂,這是我全球限量版的美國專輯,和上次給你的那張大致相同,只是改了新版面,我二哥前幾天要我親自送到你面前,算是他要向你賠罪。”

他早就從裘暖那裡知道這個醋桶二哥折了他的唱片,沒翻臉已經不錯了,結果還要倒楣地充當郵差,幸好江允寧這個歌迷對他的意義不同,再加上親戚關係,所以他願意跑這一趟。

但他不會讓二哥這麼好過的。

“謝謝你!”江允寧驚喜地想再給他一個擁抱,卻讓身後的男人給拉了回來。

他轉過她的身,讓她抱住自己偉岸的身軀,“小珍珠,你要謝謝我就好了。”

“可是人家遠從美國幫你送唱片來給我耶!你不要這麼小氣嘛!”她嬌嗔著推開他。

“就是嘛!”屈衍軍朝二哥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令後者在心裡直呼不妙。

“二嫂,這樣吧,我向你要一個親吻,代表你和二哥的謝意,如何?”修長的指頭比了比自己的臉頰。

屈衍衡差點沒衝過去扁他。這傢伙居然叫小珍珠親他?

然而江允寧卻慷慨地答應了。 “好啊。”

“真的沒關係嗎?我可不想事後被二哥修理。”示威地瞄了下屈家老二,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挑釁他,當然要先找好後盾。

“沒關係,衍衡不會怎麼樣的。”江允寧微笑著,用屈衍衡之前說過的話堵回去。 “因為衍衡從不吃醋的,對吧?”

一句話令他啞口無言,非常後悔之前幹嘛那麼愛面子,死不承認愛吃醋,這下真是打了自己一巴掌了。

不過,他也不會這麼容易讓弟弟得逞,他知道這該死的屈家老三就是要看他生氣。 “衍軍,你要小珍珠親你我無所謂,不過你家那隻小睡豬也來了吧?她不會誤會嗎?”

這句話正中屈衍軍的死穴,令他出現了一絲遲疑。

聽到自己被點名了,裘暖也從人群裡鑽出來,大方地笑道:“沒關係,我怎麼會吃這種醋?我才沒這麼無聊呢!”

一句話,反而像利箭般射中了屈衍衡的心臟。她無疑是在暗諷他老愛吃無聊的醋,暗自為老三扳回一城。

看來這小睡豬平常懶懶散散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於是,在眾目睽睽下,嬌美的新娘子在巨星臉上烙下一吻,讓新郎的忍耐到了極限,臉色扭曲的屈衍衡忍不住想,這種情形再多來幾次,他八成會中風。

終於,惱人的弟弟也退場了,在他犀利的目光下,沒人敢再打美麗新娘子的主意。

“好了,”他強自恢復鎮定。 “我們繼續敬酒吧!”

這下沒人會再來搶他的親親老婆了吧?沒有了吧? !

“漂漂姨姨!我也要親親!”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蘿蔔頭溜出了老爸屈衍明的懷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江允寧的懷中,像只無尾熊般攀著她,對準紅嫩的櫻唇就啵了下去。

“屈少揚!”怒吼聲隨之而起。

壓斷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屈衍衡一把拎起這個偷香竊玉的小鬼,一臉難看地瞪著他威脅。

“你很想去非洲讀幼稚園吧?”

可是一心系在美人阿姨身上的小鬼頭可不理他,四肢在空中揮舞著,可憐兮兮的目光投向江允寧。

“姨……抱抱……”

真要讓這小鬼得逞了,他屈衍衡三個字從今以後倒過來寫!

於是小蘿蔔頭被丟回老爸身上,也顧不了什麼敬酒的鳥事,他大聲地宣告了接下來是他的洞房花燭夜,請勿打擾,然後一個打橫抱起佳人,在滿室賓客的尖叫聲與歡呼聲中瀟灑地離去。

江允寧害羞地埋在他懷裡,只覺好氣又好笑。

他真的不吃醋嗎?看來他要擺脫醋桶這名號之路,還遠著呢……

尾聲

洞房花燭夜,屈衍衡滿足地擁著懷中的美麗佳人,一秒也捨不得放開。

但原本以為已經累翻過去的女人卻突然張開美眸,問了一個令他措手不及的問題。

“衍衡,為什麼你總是叫我小珍珠呢?”

頎長的身軀僵住。這可是他的小秘密,怎麼能讓她知道?

由於他一直沉默不語,她又繼續追問:“而且是從我們交往以前,你就這麼叫了對吧?”

他能怎麼回答?說他覺得她以前的打扮真是醜翻了,掩蓋住她美好的本質,讓他覺得她是顆蒙塵的珍珠?還是說,他老早就這麼叫她,是因為自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對她有不良企圖?

沒有一個白痴會承認這種事吧?

“那隻是一個……暱稱。”他擠出一個簡單到不行的答案。

但顯然無法說服她。 “有什麼特殊含意嗎?”

“因為你在我眼中,就像珍珠一樣高貴啊!不像鑽石那麼刺眼,珍珠總是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質地溫潤,只要接近你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喜歡你。”

他說的有部分是實情,只是隱去不說“由來”的一部分。

江允寧被誇得有些害羞,但她還是頂著微紅的嬌靨,正視著他的臉。

“只有這樣嗎?”真的不是她要懷疑,他實在心機太深了。

“你不喜歡小珍珠嗎?還是你真的喜歡鑽石?”他乾脆轉移話題,裝作很苦惱的樣子。 “要不以後我改口叫你小鑽石?小翡翠?小瑪瑙?”

“好難聽!”她捶了捶他。

“還是你偏好什麼特殊金屬,氫鋰鈉鉀鉚刨?,只要你喜歡的,盡量說,我隨時可以改口滿足你!”

“你元素週期表背這麼熟做什麼!”她被逗得輕笑出聲。 “我可不想有個奇怪的暱稱!”

“那就對了嘛!小珍珠、小珍珠,多好聽啊!”他笑著將她摟得更緊。 “所以這是我一個人的暱稱,以後你可不能讓別人也叫你小珍珠。”

“你該不會連這種醋都要吃吧?”她嬌睨過去一眼。

“小珍珠,你又忘了,我可是不吃醋的。”到現在他仍這麼堅持著。

不吃醋?那今天在喜宴上擄了人就跑,把一堆爛攤子丟給爸媽的,不知道是誰呢!

“你不吃醋,那都吃什麼呢?”她忍不住打趣他問。

“嘿嘿,我吃珍珠粉啊!”

一個熱吻在話後狠狠落下,摟著一個嬌美柔軟的身軀。他早就色心大動了,不管什麼話題都先丟一邊,再來複習一下洞房花燭夜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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