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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朱蕾 】小眠的愛情物語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6:18     標題: 【朱蕾 】小眠的愛情物語 【全文完】

小眠的愛情物語    作者:朱蕾

  身為鬼族神巫,她犧牲了親情,童年與自由
  而長老為了延續王族神聖的血脈和神能
  居然冷血地連她的愛情也想了以剝奪?
  不!她不甘心做個隨人擺佈的「愛情傀儡」
  於是,她封閉神力隻身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為的就旦想尋找一個真正屬於她的愛情………
  他是白族遺孤,預言中會殲滅鬼族的雙生子之一
  年輕,卻青著不符於年齡的沉穩個性
  在雙胞姐姐極力湊合下「假扮」她的男友
  使他對她深埋四年的愛意得以復甦
  卻因為年齡的差距使追愛的過程困難重重
  好不容易突破佳人心結,「邪巫師」又來壞事
  不僅覬覦鬼族權位,使族人生活陷入動盪不安
  更拆散一對有情人,施咒讓鬼族神巫頓失神能
  面對情義抉擇,她要如何為鬼族化解危機?
  而他,又該如何來證明他的癡心無悔?……  

楔子

衛小眠托著下頷,盤腿坐在床上,盯著攤放在眼前的婚紗,苦著臉歎口長氣。

  自從雷軒為愛捨棄王位及江山、遠離鬼族之後,長老們深恐她會步雷軒的後塵,追隨著他也離開鬼族,因此當新王即位之後,他們便威脅帶利誘並動之以情地硬逼她嫁給新王。

  這是一個多麼混亂的狀況啊!想到這裡,衛小眠大大地歎了口氣。

  她向後倒在床上,攤成一個大字形。

頸上的水晶石煉墜因為她的動作,滑落碰觸到她的面頰。

  水晶石冰冷的質地讓她溫熱的肌膚有著瞬間的顫抖。

  握住水晶石,她長歎-聲。

  任憑她擁有預知能力,也幫不了自己。

  事關己則亂,占卜自己的命運有可能誤判呈現的跡象,所以她從來不看自己的命運,害    怕會被誤導而做出某些不是出自真心的事情。

  她從床上坐起身,轉頭望向陽台外的那一株大樹,眼裡流轉著七彩光芒,當眸中光芒盡斂時,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緩緩地將頸上的水晶石項鏈解下來,放到床邊的矮桌上。

  「再見!我的家園。」

  她嘴角一揚,一道光芒由天直降,將她籠罩在一片柔和卻又光亮無比的光幕中。

  當光芒消失,偌大的寢宮內,只剩下婚紗孤零零地留在床上,而水晶行項鏈也黯然失色    地靜躺在桌上。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8 07:47 編輯 》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6:37

第一章

「衛小眠!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有人要告你教唆!」

  驚怒夾雜的吼聲,在屋內如雷般響起。

  雷軒瞪著趴在沙發上的衛小眠直吼。

  柳緋月明亮的雙眸中閃著好奇,卻不忘糾正他的用詞。「不是教唆,是誘拐啦!」

  雷軒爬梳如火般飛揚的紅髮,好笑又生氣地說:「老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逸        致挑我的毛病?管他是誘拐還是教唆,反正都一樣,這個小妮子闖禍了!」

  「小眠,你說話啊!該死!你究竟做了什麼事?為何林家要這樣對付你?」雷軒轉向小    眠,氣急敗壞地吼著。

  他的脾氣一向暴烈,除了對妻子柳緋月會展現超人的耐性外,就只有這個他視之如妹的    衛小眠。

  但是,他的耐性在聽到有人上門討女兒,並且揚言要控告小眠後立刻宣告崩潰,尤其是    看到小眠一副懶洋洋的表情,更加速他怒氣的上升。

  小眠睜開惺忪的眼睛,忍住呵欠。她可不想在雷軒像只發怒的獅子時,再火上加油,她一向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

  她乖乖的將疲累的身子由沙發上撐起,用一種極平和的語氣說:「我真的不知道啊!我    根本沒聽過林芷安這個名字,也沒有見過她,既然沒見遇她,我又能做什麼?」

  雷軒悶哼一聲,沉聲道:「別人不瞭解你,我還會不清楚嗎?你是沒聽過林芷安,卻見過她,否則你不會在看到她的照片時,瞪著照片發呆。」

  小眠被他戳破謊話後,不自覺地清清嗓子,站起來束張西望,就是不看雷軒,同時腳步悄悄地朝緋月的方向移動。

  「打消你的念頭,給我乖乖站好。」雷軒冷冷地盯著她道。

  小眠吐吐舌頭,懊惱自己的行動被雷軒識破。

  原先心想有緋月在,雷軒至少會手下留情,但在看到雷軒將嬌妻拉到身後,她才發覺撥錯如意算盤。失去了擋箭牌,小眠只好認命。

  「好吧!我承認我見過她,但是她會離家出走又不是我的錯,他們要我交人,我哪交得    出人啊!我和她只見過一次面,一次耶!他們就把她逃婚的罪名怪到我頭上,我才冤枉呢!」她撇撇嘴不高興地說,一雙流轉著光彩的眼眸,此刻充斥著陰霾的灰色。

  雷軒歎道:「一次就夠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想說的話,一次就綽綽有餘了。」

  小眠似乎被他的話刺傷了,她的臉上出現一抹哀怨的神色,低下頭輕聲道:「罷了,最親近的人竟然不相信我,我還有什麼話說。」

  看著她淒怨地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嚇得緋月連忙推開雷軒,奔向小眠身邊著急地安    慰她,「小眠,我們當然相信你,誰不相信你,我就跟誰拚。」

  雷軒惱怒地瞪著小眠,他太清楚小眠裝可憐的老把戲,偏偏緋月就相信她那一套爛斃了    的演技。

  他清清嗓,正想開口揭穿小眠的詭計時,已有人搶先一步點破小眠的演技。

  「依我看她不是在哭,而是笑得雙肩發顫。」

  清澈的聲音冷冷地傳人耳裡,恍如悶雷般地震住他們。

  三個人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個身著黑衣黑褲,一身冷漠的男子灑脫地站在門邊。

  冷然如冰的雙眸,噙著淡淡的笑意。

  「藍星──」三個人同時叫出來。 

  緋月首先衝進雙胞胎弟弟的懷中,又驚又笑地叫嚷著,「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學校的課程呢?」

  「結束了。一他微笑著簡單地回答。

  「什麼?你修完碩士了?怎麼不通知我們?爸媽知道嗎?」緋月高興地連聲問。

  「知道,我剛從家裡過來。」他笑著回答姊姊的問題後,將注意力轉向另外兩人。

  「姊夫,辛苦你了。」他望著雷軒說。

  雷軒哈哈大笑,搖頭道:「辛苦得心甘情願。」

  藍星明瞭地笑一笑,轉頭向第三個人打招呼。

  「嗨!小眠。」他輕淡的語調,聽起來就連水都為之凍結。

  小眠看著兩年不見的藍星,詫異時間的力量,竟將他由一個出色的男孩蛻變成出色的男人。

  他的光彩絲毫不因年紀的增長而褪色,反倒像是一顆經過琢磨的寶石,愈加光華畢露。

  每次一見到他,她的心裡總會有些困擾,到底她面前的男子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有誰──正確的說是有哪一個女人能夠切開他周圍自然而成的冰層,深入他的內心?她真的好奇,好奇極了。

  「嗨!你還是老樣子,老愛扯我後腿。」小眠笑著抱怨,主動伸手擁抱他。

  對她而言,藍星就像是另一個兄弟,一如雷軒。

  藍星淡淡一笑,沒有拒絕小眠的擁抱,卻也沒有伸手回擁她。

  小眠放開他之後,皺皺眉頭,「你真的一點也沒變,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真想知    道有誰能切開你的冰層,讓你透出些人性的溫暖。」

  藍星淡然地笑,「如果你知道,也許會嚇得昏倒。」

  「哦?」她一愣,眨眨眼道:「你這句話的意思不會是指已經有這麼一號人物出現了吧?」  小眠的話一出口,緋月和雷軒立刻瞪大眼睛盯著藍星,連聲追問,「真的?是誰?快說啊!」

  藍星輕輕揚眉,神色自若地說:「小眠一句猜測的話,就值得你們大驚小怪嗎?」

  「猜測?你是說沒有這個人?你還沒有喜歡上任何女人?」緋月失望地看著他。

  藍星笑而不答,將話題拉回先前討論的主題上,「剛才你們在談什麼?似乎很精采。」

  小眠翻翻白眼,自言自語道:「我還正在慶幸轉移了話題,看來今天是大凶日,諸事不宜。」

  「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的讓你混過去?快老實說吧!」雷軒揚起眉,暗金色的眼睛似捕    捉獵物般地閃閃發亮。

  小眠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將事情說出來。「其實事情很簡單,我和林芷安是在『異間心館』認識的,當時她的心情和氣色都不好,而且氣息很混亂,所以我就幫她算了一下,說了幾句話,如此而已。」

  「說幾句話?你知不知道,你的幾句話搞得她逃婚離家,現在可好了,她的父母上門要    女兒,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解決?」雷軒搖頭歎息。

  小眠輕輕地笑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啦!根據我的推算,她沒多久就會回    家,而且皆大歡喜。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平靜心情,等她想通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等她想通要多久呢?人家的父母可不是那麼有耐心哦!」緋月輕顰秀眉,擔心地問。

  小眠無所謂地聳聳肩,「放心,不會有問題啦!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們要告就告吧,等林芷安回家後,他們自然會撤銷告訴,不會有事的。」

  雷軒瞪著她,真想把她的腦袋削開,看看裡頭究竟是什麼樣的構造。

  藍星淡淡地笑看他們三人的表情和對話,有種真正回家的感覺,溫暖的感動一點一滴地滲入他的心中,他有股想放聲狂笑的衝動,但是他沒有,甚至連嘴角都沒有加深一絲一毫笑意。

  小眠在雷軒和緋月過度關切的炮轟中棄械投降,她昂起頭,雙眸中碧綠的光芒如火焰般跳躍著。「相信我!我的能力難道你們還不相信?」

  她的話才說完,原本鬧烘烘的客廳,立刻變得安靜,雷軒訝異又有些尷尬地搔搔自己的頭,緋月則是閉上嘴,也有著相同慚愧的表情。

  他們真的急過頭了,急得都忘了小眠不是一般的人類,而是格雷特王國的「神巫」。

  她擁有超越凡人的神力,是與神溝通的巫子。

  小眠看他們一眼,撇撇嘴自嘲地笑,「太棒了,我總算讓你們安靜的聽我說話了。請看我的嘴形,注意聽我的話──相信我,一切都沒有問題。」

  緋月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們,真的急昏頭了,竟然忘了你是獨一無二的神巫,你說的當然對。」

  雷軒甩甩暗紅色如獅鬃的頭髮,取笑道:「是嗎?我可沒那麼有信心,是誰說四年沒有施展能力,自己已經變得像平凡的女人一樣?」

  小眠聽見雷軒的反擊後,瞼驀地紅得像西紅柿,「這個和那件事完全沒有關係嘛!」

  雷軒蹙緊眉頭道:「這兩件事當然有關係。」他慢慢放低聲調,「小眠,你來到這個世界後,就自行封閉你的預視能力,為的就是躲避鬼族的追蹤,可是你為林芷安……」

  「我幫她做的只是一般的撲克牌占卜,而非預視或其它足以影響我本身安危的占卜方式。」小眠知道他憂慮的事,插嘴解釋。

  「真的?」

  「真的。」

  「如果是這樣,我又如何放心呢?你的專長並非撲克牌占卜法,而是預視能力,你怎麼能夠篤定那個逃婚的女孩會回家?也許她像你一樣,一逃就是四年,到時候怎麼辦?」雷軒    一張瞼更加不安,說得緋月也動搖起來。

  「小眠,雷軒說得沒錯,如果……我的意思是也許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那該怎麼辦?」緋月美麗的眼睛裡寫著焦慮和不安。

  小眠看著他們,不知道是該為他們如此關心她而流淚?還是為他們如此看扁她而傷心?難道除了天生的本能之外,她衛小眠就沒有多大用處嗎?

  也許她該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想想自己為什麼會給他們這種印象?

  一個無所事事、迷糊又懶惰的標誌,似乎正烙印在她身上,她真是可憐加上冤枉啊!

  小眠十分嚴肅地舉起右手發誓。「我在此鄭重的發誓,林芷安事件一定會圓滿結束,我絕對、絕對不會受到影響。」

  藍星一直沉默地旁觀著,此刻卻開門道:「緋月、姊夫,你們放心吧!小眠雖迷糊卻絕不糊塗,她敢挎下海口就表示有這個信心,只要她想做,有什麼事她做不成?」

  雷軒和緋月相視一眼,連藍星都說話了,他們還能說不相信小眠嗎?

  其實他們也不是不信任小眠的能力,只是這四年來,小眠就像一般女孩生活在這個混亂  的城市裡,彷彿她生下來就在這裡長大一樣,也難怪他們會逐漸淡忘她是神巫的事實。

  電話鈴聲正巧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小眠瞥了電話一眼,沒有意思要去接聽,任由它刺耳地響著。

  緋月看著小眠,輕蹙眉頭問:「你不接電話嗎?」

  小眠搖搖頭道:「不接。」

  緋月抿抿嘴,「你好像知道是誰打來的,是那個人嗎?」

  小眠看了看表,「七點整,除了他沒別人。」

  藍星以眼神詢問雷軒,想知道小眠和緋月口中的「他」是誰?

  雷軒揚眉,笑得有些串災樂禍。「饒風,一個追求小眠不遺餘力的男人。」

  小眠瞪了他一眼,她實在不喜歡提起這件事,尤其是在藍星面前提起饒風,感覺怪怪的,至於怪在哪裡,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怪。

  藍星望著小眠,眼神中多了一份打量。

  小眠被他冷冷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舒眼,瞪著他問:「你看著我幹嘛?有人迫我很希奇嗎?」

  藍星冷峻的臉孔閃過一絲笑意,慢條斯理地說:「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男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衛小眠害怕接他的電話。」

  小眠抿著唇,盯著藍星直看,她的心裡就是有一種揮不走的沉甸甸的感覺。

  「我才不是怕他,而是避免麻煩。」她不悅地說,「我不喜歡讓他錯以為我對他有意思,到時候就有理說不清了。」

  「是嗎?」藍星冷淡地看著仍舊作響的電話,「看來他並不那麼想。」

  小眠摀住耳朵,哀嚎地大叫:「誰來幫我解決這個大麻煩啊!」

  緋月望著藍星,突然靈光一閃,伸手接起電話,對著另一端的人說:「小眠早已有男朋友,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她優雅地掛上電話,一回頭,看見呆若木雞的小眠瞪著自己。

  「我……我什麼時候有男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

  緋月拍拍她的手,輕快地笑道:「你不知道是因為你根本沒有。」

  「那你還告訴他我有男朋友?!」

  「哎呀!那是騙他的嘛!這一招絕對讓他死心,包準你明天不會再接到他的電話。」緋月笑得燦爛如花,得意的不得了。

  雷軒不以為然地道:「哼!如果那傢伙這麼容易就放棄的話,那也不值得小眠喜歡了。男人就是要越挫越勇,要有排除一切障礙、爭取自己所想的決心和勇氣。」

  緋月矯嗔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這麼厚臉皮嗎?」

  雷軒臉不紅、氣不喘,自豪地笑道:「幸好我厚臉皮,否則你也不會變成我老婆了。」

  「要不是你綁架我,我才不會嫁給你呢!」緋月斜睨他一眼,對他神氣的模檬感到好笑又好氣。

  雷軒摟著她的纖腰,在她耳邊低語著,「那是因為你看了我的裸體,當然要負起責任囉!」

  緋月雙頰飛起一抹紅霞,伸手捶他一拳,嬌嗔道:「那是你自己要讓人家看到的,還敢說呢!」

  小眠翻翻白眼,哀歎道:「拜託,你們要打情罵俏請找個隱蔽的地方,我現在都一個頭兩個大了,你們還在這刺激我。」

  緋月被她揶揄得臉又紅了起來,連忙擠到小眠身邊陪笑道:「你幹嘛那麼煩惱,難道他還能管得了你有沒有男朋友?怕什麼,大不了找一個給他看。」

  「找?我上哪兒找啊!饒風那種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下我頭大  了。」小眠用手蒙著眼,大歎交友不慎。

  緋月輕輕一笑,「安啦!有藍星在你還擔心什麼?」

  室內霎時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清二楚。

  小眠緩緩地將蒙著雙眼的手放下,像是看到外星人般地盯著緋月。

  「我好像聽到藍星的名字?你再說一遍好嗎?」

  緋月笑靨如花地再說一次,「我說有藍星在,你還怕沒有男朋友嗎?」

  小眠睜大雙眼,張著嘴結巴地說:「緋……緋月,你這是哪門子的歪主意?我和藍星?!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你是女人,他是男人;一個未嫁,一個未娶,有什麼不可能?」緋月不以為然地揚揚眉。

  「當然不可能。我比藍星大四歲,而且說外表沒外表,說人才沒人才,我怎麼可能會有藍星這種男朋友?說出去都沒人要信。」小眠理直氣壯地說。

  「誰說的,你只不過大他四歲,又不是四十歲,你沒聽人說過年齡不是問題嗎?再說你長得端正清秀,哪裡配不上藍星了?」緋月手扠腰,瞪著小眠說。

  她們一來一往地辯論,絲毫不理話題中的男主角。

  藍星已從緋月爆炸性的發言中恢復過來。

  他真的不知道孩拿緋月怎麼辦。看來她是平穩的生活過膩了,想要找些刺激。

  他瞥向雷軒,只見雷軒正努力地憋住笑意,看熱鬧似地瞧著自己的老婆和小眠你來我往的激戰。

  直到他發現藍星冰冷的目光瞪著自己時,才稍微收斂一點。

  藍星輕輕地挑了挑左眉,用一種極冷極淡的聲音諷刺他,「姊夫,老姊會這麼百無聊賴地出些餿主意,是不是你沒有滿足她啊?」

  雷軒曖昧地笑道:「我每天都讓她過得很滿足,所以她會出這種『好』主意,基本上是出於愛心,出於對你和小眠的愛心。」

  藍星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她不是出於愛心,而是喜歡看熱鬧,尤其是對她所造成的混亂,她更有興趣。」

  雷軒眨眨眼道:「咱們心照不宣,你說是就是吧!我沒有意見。」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兩個小女人。

  「你怎麼說都沒用,反正我不答應,而且藍星也不會答應這種荒謬的事情,不信,你自己問他。」小眠扯不過緋月,只好拿出藍星當擋箭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藍星身上。

  「你說呢?你答不答應?」緋月盯著弟弟問。

  藍星面無表情地盯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姊姊說:「抱歉,我沒興趣。」

  「萬歲!藍星也不同意,所以你就別再為我的事情煩惱了。」小眠高興地叫道,總算鬆了口氣。

  緋月根本不理她,盯著藍星,惡狠狠地說:「柳藍星,你不能拒絕!」

  「為什麼我不能拒絕?」藍星好笑地反問。

  「因為我會打電話召來所有迷戀你的女人,將你丟給那群女人,讓她們纏死你。」緋月咬著牙道。

  藍星對她的威脅只是扯扯嘴角,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漠不關心的反應,氣得緋月直跺腳。

  「我只是要你假裝小眠的男朋友,又不是叫你去上刀山下油鍋,怕什麼?你沒聽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況且小眠是咱們的好朋友,她有難,身為朋友的你,怎麼還能置身事外,見死不救?」她義憤填膺地高聲道。

  小眠哭笑不得地看著緋月,她只不過是被一個男人追求,算不上生死攸關的事吧!

  「喂!你們別為我的事爭吵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和他說清楚就沒事了。」小眠插入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企圖調解這股緊張的氣氛。

  「你這是在自欺欺人,你自己也說過饒風那個人固執得很,沒見到你的男朋友絕不會死心。尤其是像他條件那麼好的男人,一般男人他一定不會看在眼裡,要不是他見過雷軒,知道雷軒是我老公,我早叫他上陣了。」緋月眼中泛起水光,咬著下唇自責地說:「都怪我,早知道藍星那麼鐵石心腸,我也不會說出那些騙人的話……」

  「哎呀!不怪你,怎麼能怪你,而且這件事和藍星本來就沒關係,自然不能把他拖下水。」小眠一見緋月紅了眼,就開始發慌。「再說我也不同意這件事啊!」

  「為什麼?真的是因為他比你小,又長得過分招搖,所以你不要他?」緋月沾了霧氣的眼眸,看來格外具有殺傷力。

  「也不能這麼說啦,因為藍星是我的朋友,我當他是弟弟,怎麼能利用他呢?」小眠正色地說。

  弟弟?她當他是弟弟?藍星冷冷地看著她,心裡有片刻的不悅。

  「我改變主意了,為了不讓緋月往後幾十年對我的耳朵進行疲勞轟炸,我決定參加這個遊戲。」

  藍星平靜的宣佈,卻教室內三個人露出極驚詫的表情。尤其是小眠,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藍……藍星,你是不是還在暈機?還是時差沒有調整過來,開始說夢話了?」小眠皺起眉頭,關切地望著他問。

  「都不是,我很清醒。」藍星肯定地說。

  「怎麼可能?你一向不喜歡開玩笑,你到底在想什麼?」小眠的背脊開始發麻,有-種很危險的預感。

  藍星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好奇,加上我有很多時間,也許這件事可以幫我打發些時間。」

  魔鬼般的笑容,小眠真的頭疼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柳緋月的弟弟絕不是棄朋友於不顧的人,太好了!」緋月發出一  聲歡呼,緊緊抱住藍星。

  「事情總算可以圓滿解決,我相信饒風一定會自動消失,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她笑著對小眠說,顯得很興奮。

  小眠可不敢這麼樂觀。

  饒風如果真的這麼好打發,她也不用傷這麼久的腦筋了。

  說實話,她曾經數次用暗示、明示的方法拒絕過他,但他就是執意不肯放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襄得到這種信心的,認為時間久了,她就會棄械投降,投入他的懷抱。

  只可惜她衛小眠優點不多,最大的優點就是固執。

想和她比耐心,走著瞧吧!  

  雷軒趁小眠發愣的時候,拉過妻子,小聲地問:「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緋月朝他拋個媚眼,抿著嘴笑,「當然是好主意啦!晚上回家,我再詳細地告訴你。」

  她嬌俏的容顏上,閃過不容人小覷的光芒,一副打著鬼主意的模樣。

  雷軒歎口氣,喃喃道:「也許我不該問。」

  「對,你真正該做的是趕快讓她生個寶寶,讓她忙得沒有時間想她的『好』主意。」藍星走近他身邊,做出建議。

  雷軒詫異地看著他,知道藍星聽見自己和緋月的談話。

  「嗯!也許我該接受你的建議。」雷軒正色地點點頭,望向喜孜孜地兀自計劃心中主意的緋月。

  想像大肚子的緋月,他不禁笑了。

  「來,我們來演練一下明天的狀況。」緋月拉過小眠和藍星,將他們推坐到沙發中。

  「什麼演練?不用了啦!反正見招拆招,還練什麼?」小眠嚇到了。

  「不行,不行!你和藍星可是男女朋友……」

  「『假』男女明友。」小眠更正她的說詞。

  「隨便啦!反正明天你們假裝是一對戀愛中的男女,行為舉止就不可以太過拘謹,一定要不時交換眼神或手拉手,否則被揭穿就玩完了。」緋月一副指導者的模樣,傳授他們技巧。

  小眠皺皺眉頭道:「其實我突然冒出一個男朋友,就夠讓人起疑了。」

  「所以,你們的表演一定要逼真才會有說服力。」緋月巴不得弄假成真。

  小眠望了藍星一眼,正巧遇上他的眼神,竟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不行啦!我不會演戲。」

  「小眠,你究竟是想忍受一時的不便,還是想讓饒風糾纏你一輩子?」緋月挑起秀眉,雙手在胸前交叉俯視她。

  小眠苦著瞼道:「我不能兩樣都不要嗎?」

  「不行。」

  「唉!既然不行,除了演演雞皮疙瘩會掉一地的戲外,我還有選擇嗎?」小眠唉聲歎氣地看著她。

  「很好,你總算想通了。」緋月微笑地點點頭,然後轉頭對弟弟說:「小眠的生死都操在你的手上,你一定要盡力而為哦!」

  藍星從容不迫地坐在沙發上,臉上掛著罕見的笑容。

  緋月摸不清他笑中含意,只希望藍星明天能夠稍微熱情一點,不要再是一張冷漠無情、事不關己的臉孔就行了。

  希望老天保佑,保佑她的小小詭計能夠得逞。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6:55

第二章

小眠才將「營業中」的牌子掛上去,就聽見門鈴清脆地響起。

  她推推鼻樑上的眼鏡,開始覺得頭疼。

  饒風俊朗的臉上是一片陰霾,他直直的朝小眠的方向走來。

  「是真的嗎?那個女孩說的是真的嗎?」

  小眠早有心理準備,饒風一定會來詢問緋月說的話,卻沒想到竟這麼快。

  店門一開就聽到一個男人追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實在不是個快樂的開始。

  「我不知道你問的是什麼,什麼真的假的?」她裝傻。

「我問的是你有男朋友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饒風盯著她,迫切地追問答案。

  小眠透過鏡片望著他,實在不明白條件這 好的一個男人看上自己什麼地方。

  「是真的。」她硬下心腸,冷淡地回答他。

  饒風像是受電殛的犯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我不相信,我追求你這麼久,你從未說過你有男朋友,我不會相信的。這是騙我的話,是你為了要讓我死心而編出來的謊話,對不對?」

  「不對。我從未提起是因為沒有必要,而且我已經拒絕你很多次了。」小眠義正辭嚴地反駁他。      

  「為什麼你要拒絕我?是因為你已經有男朋友?」他不肯死心地問。

  小眠皺起眉頭說:「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而且我不瞭解你……」

  「那是因為你不肯花時間瞭解我,而且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或許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是也許不能。我不想花時間是因為我深信我不是最適合你  的女人。」小眠試著跟他解釋。

  「也許你不是最適合我的女人,卻是我等待已久的女人。我知道很多人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可是我卻在第一眼見到你時就明白,你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女人,唯一的女人。」饒風深情款款地凝視她,溫柔地訴說他的感情,一見傾心的愛戀。

  小眠不想傷害他,卻怕他情絲深種,只好殘忍地說:「你認定我是你等待的女人,可是,你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我等待的男人?」

  饒風神色一暗,陰鬱地問:「難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他真的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小眠一愣,有半秒的時間轉不過饒風口中的他是指誰。她含混地點點頭,希望能夠藉此讓饒風死心。

  饒風的雙肩垂了下去,像只鬥敗的公雞,讓小眠看了心生不忍。

  不過半晌,饒風抬起頭,眼神堅定地說:「我不會放棄,只要你還是獨身,我就不會放棄。」

  他不死心的宣言,差點讓小眠懊惱地扯掉自己的頭髮,或是他的頭髮。

  「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感情,對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癡情是很笨的事,我也不會因為你的癡情而改變自己的初衷來接受你。我的男朋友是我這一生最愛的男人,沒有人能夠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小眠表面上說得果決、堅定,實際上她心虛死了,深怕被饒風拆穿她這輩子最大的謊言。

  只見他執迷不悟地搖頭道:「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小眠簡直要捉狂了。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美若天仙,或有致命的吸引力,為什麼他就是一眼看上自己,任憑她怎麼說都不肯放棄?她真的想不懂。

  「反正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只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怨我。」說罷,她轉身就走。

  「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讓你接受我!」饒風在她背後叫道。

  小眠的腳步停了一會,卻是頭也不回。

  門適時地在此刻開啟。

  小眠看見來人,整個人鬆弛下來。

  「藍星,你來了。」她高興地朝藍星奔過去。

  饒風敏感地望向小眠親熱呼喚的男人。

  當他看見藍星時,挫敗感像一桶冷水自他頭上淋下。

  那個男人,如果他真是小眠的心上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勝算實在微乎其微。

  一道冷冽的目光似箭般直射向他。

  當饒風迎上一雙黝黑、冷峻的眼眸時,他竟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這一場愛情的爭奪戰,將是一場艱難而辛苦的硬仗。

  藍星看了看在小眠身後不遠處的男子一眼,問道:「是他嗎?」

  小眠點點頭,小聲地說:「就是他。」

  「你和他說了嗎?說你有男朋友。」

  小眠歎氣道:「說了,可是他說只要我一天不結婚,他就一天不會放棄。我真的對他沒轍了。」  
  「這麼癡心的男人不多見,你真的對他沒有感覺?」藍星揚揚眉,再確定一次。

  小眠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要有感覺,還需要你鼎力相助嗎?」

  藍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放心,一旦他相信我們是一對情侶之後,很快的他就會對你徹底死心。」

  「但願如此。」

  「他走過來了,現在抱住我。」藍星輕輕地在她耳邊說。

  小眠先是一怔,隨即被擁人他的懷中。

  她擁抱藍星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跳急速得好似得了心臟病,呼吸混亂得險些窒息。  
  奇怪的痛苦瀰漫她的身體內部。

  危險!她腦子裡的警鈴大作。

  在她陷入呆滯、慌亂之中時,隱約聽見他們交談了幾句話,之後再也無聲,直到藍星緩緩地推開她,她才清醒過來,發現不知何時饒風已經離開,整間「異間心館」只剩下她和藍星。

  「他怎麼走了?」

  「該走就走了。」

  「你和他說了什麼嗎?」

  藍星不置可否地說:「一些謊話加一些實話。」

  小眠不解地問:「什麼謊話,什麼實話?」

  「我說你是個固執、而且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的女人,而且你已心有所屬,不可能會愛上他,要他離你遠一點。」藍星緩緩地說,「否則我這個男朋友會讓他好看。」

  「沒錯,除了心有所屬和男朋友之外,其它全是實話。」小眠點點頭,又道:「藍星,說真的我很謝謝你,能讓他認為你是我的男朋友,對我和他來說都好。我真的不希望讓他越陷越深,但願他能早一點醒悟。」

  藍星莫測高深地笑了笑,「你不用謝我,我幫你也是有好處的。」

  「好處?什麼好處?」

  藍星揚揚眉,笑而不答。

  小眠見他沒有回答也無意追問。

  不管藍星所指的好處是什麼,只要對他有利,她也比較能夠心安理得地依靠他,而不會有佔他便宜的感覺。

  下午四點整,廚師蔡霖德和會計尤娜準時地踏入「異間心館」。

  當他們看見藍星的第-個反應是目瞪口呆,不論男女,小眠相信每個人乍見他的反應都是一樣。

  藍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震撼,一侗用歎息和驚叫塑造出來的男人。

  「衛……衛姊……這……這位是……」連一向口齒靈活的尤娜都開始緒巴了。

  小眠瞄了藍星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和藍星的關係,最後決定少說為妙,只是簡單地為他們介紹彼此的姓名,當作盡了該盡的義務。

  「果然沒錯,你是誹月的弟弟。久仰大名了,我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只是沒想到你竟是衛姊的男朋友。」尤娜經過最初的震撼後,已經恢復原來的活潑個性。

  「尤娜,他不是……你誤會了。」小眠想澄清事實,又擔心如果將實情托出,難保他們不會不小心洩漏出去,要是被饒風知道,她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她還不習慣人家說我是她的男朋友,畢竟我出國兩年,她也當了兩年單身貴族,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藍星一手扶著她的肩,一邊流利地說出不打草稿的謊言。

  小眠詫異地望著他,無法相信會從一個冷漠如冰的男人口中聽到這種近乎放縱的戲譫語氣。

  「我就奇怪為什麼衛姊始終不肯接受饒風的追求,原來地早已心有所屬,難怪那個癡心人老是攻不進衛姊的心裡。」尤娜看著他們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尤娜,少說幾句吧!」阿德拉拉她,低聲叮囑。

  尤娜先是一愣,隨即領悟地笑了,「對不起,我太多嘴了。啊!開始工作吧!工作,工作!」

  說著,她和阿德立刻藉工作之名,各自離開,想讓這對顯然經過長時間分離的情侶談情說愛。

  小眠在他們離開後,低聲說:「我從來不知道你有演戲方面的才能,說起謊來就像真的一樣。」

  藍星不在乎地聳聳肩,「不是我會演戲,而是你太不會作假,而且謊話也不一定永遠是謊話。」

  小眠蹙起眉,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藍星淡笑著看她一眼,「意思是謊話有可能成真,騙局不一定是假。」

  「你在打啞謎嗎?我越聽越糊塗。」小眠眉頭糾得更緊了,努力想從藍星這串似是而非的話中掙脫出來。

  「不止你糊塗,連我自己也不完全清楚。」藍星蹙起眉頭,聖著前方悠悠地說。

  小眠甩甩頭,不想讓不懂的話困擾自己,所以她問藍星最簡單的問題。

  「你還準備繼續念博士嗎?」

  藍星撇撇嘴道:「博士?沒興趣了。我不想再將自己埋沒在書本中,再說我和朋友一同設立的工作室,也需要我看著。」

  「對哦!我聽緋月提過你在國外時和朋友一起開了間工作室,你們準備將工作室移回這裡嗎?」

  「目前不會,我們準備在國內另設據點,尼克負責美國業務,我則開發國內新市場。」

  小眠微笑地看著他談起工作時,眼神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光彩,將他臉上的冷漠轉換為一種蓄勢待發的野心,成為一股令人炫目的魅力。

  男人一展露強烈的企圖心時,女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動心,想陪在他們身邊,親眼看著他們奮鬥、朝理想前進,目睹他們步向成功的頂端,她也不例外。

  當藍星眼中閃著熱切的希望時,她竟有股衝動想看著他,看著他因為理想而發光的臉龐。

  小眠倏地一驚,將自己由胡思亂想中救出,她是怎麼了?短短的兩天,她對藍星的感覺竟然有如此劇烈的轉變?

  他是朋友、是弟弟,絕對不會有第三種身份。她在心中嚴肅而堅定地告訴自己,不論藍星成為多好的男人,他永遠只會是她的朋友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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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姊!」尤娜拉拉小眠的衣袖,用手指指門外。

  小眠隨著尤娜的眼神望向門外,發現自己又開始頭痛起來。

  中午才宣佈不放棄、不妥協、不退讓的饒風,此刻正倚著車,緊盯「異間心館」。

  「欸!說實話,我滿同情他的,尤其在看過你的男朋友之後,我真的覺得他很可憐。」尤娜對弱者的同情心,在此時氾濫到最高點。

  小眠沒有答腔,逕自收拾東西。

  尤娜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歎道:「衛姊,我突然發現你心腸好硬哦!人家對你那麼深情,你卻甩都不甩,難道你不能稍稍的打個折扣,不要對他那麼狠心嘛!」

  小眠白了她一眼,「這種事又不是買東西,還打折。我已經將我的立場表示得很明白,我不可能響應他的感情,對他溫柔,就是對自己殘酷,無謂的同情,只會害了他,我不喜歡拖泥帶水,不幹不脆,既傷人又害己。」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就是冷酷。」尤娜嘟著嘴道。

  小眠聳聳肩,不在乎她怎麼說,只是堅持自己的主張。「隨你怎麼說都行,快點結帳吧!要打烊了。」

  尤娜朝她做了個鬼臉,才低頭專心地清算一天的收入。

  說起這間「異間心館」,小眠不得不佩服雷軒經商的驚人才能,他似乎擁有點石成金的手指,永遠能預知市場的需求與避開可能的危機,使他在短短的四年間,即成為白手起家的企業俊才,如今正以穩定成長的速度擴展他的事業王國,而他──魔獅雷軒,在自創的王國是一個獨一無二的王。

  正因為有雷軒的資助,她在兩年前頂下這不滿五十坪的店面,開了風格優閒、略帶神秘色彩的「異間心館」。其中最特殊的地方是她辟了幾間談星室,邀集幾位對命理卜卦頗有研究的占卜、命理師,為需要的人們指點迷津,這成為「異間心館」的最大特色。

  「衛姊,我整理好了。」阿德從廚房走了出來。

  「喔!謝謝你,阿德,你可以先回去。」小眠對年輕、豪爽的阿德笑道。

  「好。衛姊──他怎麼辦?」阿德瞥了門外-眼,關心地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你少雞婆了,衛姊自然有人送,對不對?」尤娜抬頭白了阿德一眼。

  小眠摸摸鼻子,尷尬地笑。

  她長這麼大,還沒嘗過專人護送的滋味呢!如果她老實說出來,事情就穿幫了,所以她什麼話都不說。

  不過經尤娜這一說,她倒是想到逼退饒風的方法。

  「我看那位柳大哥一副酷斃的模樣,八成不是那種會接送女友的男人。」阿德反駁尤娜的說詞。

  「你懂什麼,越是冷若冰霜的男人,心裡越是熱情如火,因為一旦讓他們愛上了,可是有著媲美火山的熱情呢!」尤娜充分發揮她女性的浪漫,不屑地盯著未滿二十歲、尚稱毛頭    小子的阿德。

  「說得好像真的,你做過統計嗎?」阿德揚眉問。

  「做什麼統計?書上都是這麼寫的。」尤娜瞪著他,好像他問的都是廢話。

  「書?」阿德皺皺眉,「給你-個忠告,少看那些風花雪月的書了,省得你滿腦子不切實際的羅曼蒂克。」

  「什麼叫不切實際的羅曼蒂克?像你這種渾身上下搾不出幾滴浪漫的人,才應該好好地  進修,否則包你一輩子交不到女朋友。」尤娜尖牙利嘴地反擊他。浪漫小說是她的最愛,誰敢貶損她的最愛,就等著她的炮轟吧!

  阿德翻了翻白眼,不想跟一名中了小說毒的病患抬槓,省得自找沒趣。

  「怎麼樣?衛姊,要不要搭我的便車?」阿德繼續被尤娜岔開的話題。

  小眠笑道:「謝了,你的寶貝摩托車我可不敢領教,我還想多喘幾年氣。」

  尤娜接著說:「那輛車早該進廢鐵處理場了,我看它遲早有一天會在馬路中央解體。」

  阿德聽見愛車被批評得一文不值,漲紅臉爭辯道:「你們女人哪懂什麼車子,我的車子才不是什麼破銅爛鐵,而是骨董,骨董你們知不知道?」

  「是──骨董。快回去吧!」小眠笑著趕他們回家。「明天不准遲到,我可不接受『骨董』車進廠大修或是睡過頭的借口喔!」

  「才不會!」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真的不需要我們留下來幫你?」尤娜再次問道。

  她閃亮的眼睛打著什麼主意,小眠豈會不知?

  小眠堅定地推著他們往門口走。「不用了,我還會不清楚你想看熱鬧的心理?回去吧!路上小心,明天見。」

  兩人摸摸鼻子,拎起隨身包包,無奈地離開。

  在他們離開「異間心館」之後,小眠拿起電話,準備求援。

  接電話的是緋月。

  剎那間小眠有種掛電話的衝動。

  她應該想到的,藍星剛回國,喜愛熱鬧的緋月一定會乘機回娘家住上幾天。

  如果事情讓她插上一手,八成會鬧得更加難以收拾。

  果然,緋月一聽饒風就在店門外,立刻嚷著要藍星火速趕來,而且言下之意,要陪同藍星前來,為的是善盡監督及指導之責。

  小眠一聽,馬上求饒,「緋月,你要是出現效果就減半了,車子裡多一個女人,哪像是男朋友特地來接女友下班的樣子。」

  緋月想了想也對,雖然她很好奇藍星和小眠扮男女朋友的模樣,但是也不急在這一時,反正,明天她會蹺班去瞧個究竟,來個突擊檢查。

  「好啦!我不跟就是了,我馬上叫藍星去接你。」

  「嗯……不會太麻煩他吧?」小眠不安地間。

  「不會啦!二十分鐘他一定到,拜拜!」緋月信心十足地笑著掛斷電話。

  小眠掛上電話,下意識地朝門外看。

  饒風似乎沒有進來的打算,只是站在外面癡癡地看著燈火通明的「異間心館」。

  小眠無奈地搖搖頭。

  她真的承受不起他如此的深情,只有在心裡謊上千萬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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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風看看手錶。

  十點過一刻,距離小眠打烊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鐘,而「異間心館」仍舊燈火通明,似乎還不準備關門。

  他一直猶豫著是否要進去。白天才被徹底地拒絕過,而晚上立刻再做告白,似乎不是聰明的做法。

  就在他遲疑之際,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停在店門口。

  「異間心館」霎時燈光全滅,小眠背著白色皮包,走出店門並鎖上後,利落迅速地坐上黑色轎車,然後車子如同來時突然般地疾駛而去,留下呆愕的他佇立街頭。

  小眠由後照鏡看見饒風的神情,突然有絲不忍。

  「要停車嗎?」藍星緩緩地開口。

  小眠眨眨眼,搖頭道:「不需要。」

  藍星看了她一眼,口吻平淡地說:「沒錯,心軟對你和他都不是好事,對他絕情正是你的溫柔。」

  小眠驀地偏過頭看他,詫異的表情似乎在問他為什麼知道她的用意。

  「你並不善於演戲,尤其是隱藏你的本性。」

  「我很訝異聽到你這樣說,尤娜還說我很冷酷呢!」

  「她不算瞭解你。」藍星簡單地說。

  小眠笑了笑,被瞭解的溫暖像溫柔的和風拂過她的心田,讓她不由得感動起來。

  「對了,謝謝你來,我知道不該麻煩你的。」小眠真心地謝謝他。

  「我們是朋友,而且我答應過要幫你,你不用放在心上。」藍星平靜地回答。

  「其實這幾年都是你們在幫我,缺少了那些特殊能力,我似乎就沒有足以自豪的地方,也無法回報你們。」小眠苦惱地搖頭歎道。

  「我們幫你是因為你是我們的朋友,並不是想要你回報我們什麼。」藍星利用等紅燈時轉頭望著她。

  「我知道,只是……唉!」小眠抿抿嘴,沉默下來。

  「你的價值並不在於那些能力,而是你自己本身。你的存在對許多人來說是重要而且必須的。」藍星深沉的雙眸寫著溫柔,認真而專注地看著她。

  小眠享受著他的溫柔,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悄悄地在心底散開,卻不清楚那是什麼。

  「我大概是累了,所以情緒有些低落。謝謝你的鼓勵,那些話對我很重要。」小眠真心的感謝他將她自莫名的自卑情緒中拉出,一定是最近承受的壓力太多,她又沒能處理妥當,才造成她對自己能力的懷疑。

  藍星在綠燈亮後繼續開車,溫和地說:「給自己多一點信心吧!相信我,你是個好女人。」

  小眠瞪大眼望著他,在她的記憶中,藍星很少讚美人,尤其是對異性,他更是三緘其口,惟恐自己的言行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是,今天他不但安慰她,甚至讚美她,她真的好意外。

  幸好,除了偶爾照入車內的微弱燈光外,車內是一片漆黑,她不用擔心他會看到她因他的一句「好女人」而羞紅的臉。

  「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

  藍星瞥她一眼,對乍來的沉默覺得奇怪。

  「因為被你嚇到了。」她老實地回答。

  「我嚇到你?」

  「是啊!你突然稱讚我,讓我很不習慣,嚇得我心跳加速,腦中一片空白。」她正經地說。

  藍星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失笑道:「你真的很可愛。」

  可愛?小眠頓覺一道熱氣直街上瞼頰。

  老天!她一個二十八……不,未滿二十八歲的女人竟被一個年紀比她小的男人說可愛,而且她居然臉紅,這未免太奇怪了。

  事情似乎有些控制不住。

  小眠清清嗓道:「我還沒被年紀比我小的男人說過可愛,你算開了先例。只可惜這種形容詞對一個成熟女人來說,非但不是讚美,反而像是諷刺,好像說我心智不成熟似的。」

  藍星輕聲地笑。「你錯了,可愛是不限年紀的。在我心裡,四歲或十歲都不是距離,也不是阻礙。」

  藍星的笑語中,似乎隱含某種意思,小眠蹙著眉看他。

  是她從來沒有瞭解過他?還是這兩年的國外生活改變了他?

  他和四年前初次見面時的感覺不同,甚至也不同於兩年前的樣子。

  「你想一直坐在這裡發呆嗎?」藍星的聲音驚醒思索中的小眠。

  她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她的公寓外。

  她向藍星道謝後,揮手下車,走到公寓大門前,翻著皮包找鑰匙。

  「怎麼了?」不知何時,藍星下了車站在她身邊。

  小眠抬頭看著他,聳聳肩自嘲地笑,「我找不到鑰匙,不曉得是忘了帶出門還是掉了,總之今晚我進不去了。幸好,店裡的鑰匙沒有和家裡的鑰匙放在一起,我還可以到店裡去窩一晚……」

  「到我家吧!」他不由分說地打斷她。

  「不用麻煩了,我到『異間心館』就行了。」小眠搖頭拒絕,她實在不好厚瞼皮的再麻煩藍星。

  「如果我讓你一個人到『異間心館』,我就該死了。」

  藍星微冷的語調,聽得小眠噤聲。

  「你在氣什麼呢?我只是不想太麻煩你,再說我也很習慣睡在店裡,不會有問題的。」她張大眼,無姑且不解地看著他。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讓他這麼生氣,偏偏她又莫名的在意他生不生氣。

  「在你的心裡,我是你的什麼人?」藍星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問。

  「什麼人?朋友啊!」她愣愣地回答。

  「是嗎?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不可以麻煩的人』嗎?」他冷冷地看著她。

  小眠啞口無言地垂下頭。

  「我們一直當你是親人,沒想到你卻不是這樣想。」藍星冷漠的言詞比罵她更教她難受。

  「對不起。」小眠咬咬下唇,微弱地吐出道歉。

  望著他面無表情、如雕刻般的冷峻臉孔,她真的急得想哭。對她而言,柳家人和雷軒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親人,她絕對不願失去他們。

  「藍星,不要生我的氣嘛!我真的把你們當作自己的親人,我以後不會再說怕麻煩你們的話,我會一直煩你們的,煩到你們受不了為止。」小眠著急地拉著他的袖子叫。

  望著她那張慌亂的臉龐,藍星稍稍緩和冷峻的表情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見外,我們都把你當成家人,不要怕麻煩我們。」

  小眠急急地點頭說:「我知道,我再也不會不知好歹,更不會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聽著她的保證,藍星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眸中寒冰盡釋。

  像這樣的一個女人,他該說她可愛還是少一根筋呢?

  「還想什麼?我們去你家吧!柳爸和柳媽睡了嗎?」小眠笑著率先走向車子。

  藍星看看表,回道:「十一點十五分,爸媽應該睡了。不過,緋月一定還沒睡。」

  「我猜也是。她一定等著你報告戰況,然後再想作戰策略。」

  一想到緋月站在客廳,彷彿統領大軍作戰的統帥時,小眠就想笑。

  嚴格說起來,除了緋月外,他們三個人或多或少都見過所謂征戰軍事的陣仗。

  雷軒毫無疑問的曾率領鬼族大軍,征戰攻伐敵國無數次,藍星則是參加過軍事訓練,就是小眠也親眼見過幾次大陣仗,說起謀略計策自是不在話下。他們都不願剝奪緋月的樂趣,也就隨她傷腦筋了。

  小眠靠著椅背,有些昏沉沉地想著,今天,真是混亂的-天,希望明天一切都能順利平安。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7:08

第三章

緋月躲在「異間心館」門外的盆栽後,不時探頭往裡頭望,絲毫沒有發覺路人總是放慢腳步,甚至停下步伐,瞪大眼望著她。

  「小姐?」

  陌生而緊張的男性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緋月因為自己的行動被打擾而惱怒,蹙著眉轉頭凶狠地瞪著那名不知死活的男子。

  男子因驀然和緋月面對面,被她那張美麗含嗔的瞼孔迷得臉紅,登時手足無措。

  「我……我叫陳敬文,是……是宏泰人壽的襄……理,我……」男子一開口,竟不由自主的結巴,四肢發顫。  

  緋月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結巴,「你想拉保險就找錯人了,我已經保了。」

  「不……不是,我不是、不是要拉保險。」男子急得滿頭大汗,卻說不出真正的目的。

  「不是拉保險,那是幹什麼?」緋月回頭看了-下「異間心館」,才又回頭問他。

  「我是……咳咳,我想和你做個朋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男子深吸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將心意表白出來。

  緋月瞪著他,沉下臉道:「要搭訕找別人去,本姑娘沒興趣。」

  「我只是──」那男子在看見緋月伸出的右手中指上閃亮的紅色晶鑽後,嗒然住嘴,頹喪地離開。

  「倒霉!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都會被人打擾,煩死了。」緋月拂拂波浪般的髮絲,浮躁地自言自語。

  「誰讓你長得那麼招蜂引蝶,怪不得人。」

  緋月倏地轉身,面對來人露出惱怒的表情。

  「我真該掐死那個男人,都是他害我暴露了行蹤。」她扁著嘴抱怨。

  「我早瞧見你了,一個人在店外藏頭藏尾地朝內偷窺,偏偏你就像發光體,怎麼藏也藏不住。我本想看看你還要熬多久才會受不了,可是為了雷軒,我只好放棄這個小小的試驗,出馬拯救你免於陌生男子的搭訕囉!」小眠揚眉笑道。

  「早知道你看到我了,我也不用頂著大太陽站在這裡,口渴得要死。」緋月喪氣地叫,不等小眠開口就自己推開玻璃門,迅速躲進「異間心館」納涼。

  小眠等她灌下第二杯冰水後才開口問:「你這一個星期,三不五時就蹺班跑到我這裡幹什麼?你的服裝公司要倒閉了嗎?怎麼會閒成這樣?」

  「我來是為什麼,你我心知肚明,還裝什麼蒜!再說我是老闆,誰規定老闆不能蹺班啊?」緋月在兩杯冰水下肚後,這才揮走門外的暑意,斜睨著小眠說。

  「你不怕雷軒找不到你,殺到你公司?」小眠壞心眼地取笑她。

  「安啦!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大哥大在手,永保暢通。」絆月拍拍皮包,不在意她的取笑,反正雷軒每日三通電話早巳眾所周知。

  「難怪你可以到處閒逛,還有時間來做密探呢!」小眠翻個白眼。

  「說真的,那傢伙好像都沒有再出現了,我的計策奏效了吧!」緋月環視咖啡廳,志得意滿地笑。

  「錯了。」小眠搖頭苦笑,動手搾起果汁。

  「錯了?什麼意思?」乍聞自己的計策失效,緋月不由得瞪大眼睛。

  「我說你錯了的意思是他中午不出現,但是每晚必定報到,直到我打烊他才離開。」小眠將一杯剛搾好的新鮮檸檬汁遞給緋月,看著她喝下酸得足以溶化胃壁的檸檬汁後露出滿足的神情。

  「咦,你怎麼知道我正想喝這個?我最近迷上一切酸的食物,越酸越好。」緋月一想起酸溜溜的食物,就開始淌口水。

  小眠鏡片後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輕快地說:「不只如此,你最近特別嗜睡,又容易情緒波動,對不對?」

  「對耶!你怎麼這麼清楚?你還知道什麼?」緋月眨著美眸望著她。

  小眠神秘地笑道:「我還知道再過八個月你們家就要多一個成員了。」

  「啊?!」緋月愣愣地看著她,對她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當媽媽了。」

  「媽媽?我……我要當媽媽了?」緋月突然尖叫起來,一張臉紅得像聖誕紅,欣喜得彷彿要飛上天去。

  小眠笑著捉住她的手,以免她真的會跳上天花板。「冷靜點,小媽媽,孩子可是很脆弱的喲。」

  一句話,立刻讓緋月正襟危坐,手抓著吧檯,深怕自己會不小心由椅子上跌下去,而寶寶就不見了。

  小眠看了忍不住拍拍額頭,「緋月,不要這麼緊張,寶寶也不是那麼脆弱的啦!」

  緋月蹙起眉,煩惱地叫:「你一下說寶寶很脆弱,一下又說寶寶不脆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你只要放輕鬆,像原來的樣子就行了。」小眠真是服了她,卻不忘安撫她。

  緋月深吸口氣,放鬆捉得死繁的手指,尷尬地笑道:「我真的驢死了!這種事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還會嚇成這樣。」

  「人之常情,你會緊張是應該的,沒什麼好害羞,說不定我自已當媽媽的時候會比你更慘。」小眠老實地說。按照她迷糊、懶散的個性,當媽媽似乎是件滿危險的事──對寶寶危險。

  「不會的,你一定會是個好媽媽。」緋月笑得十分詭異。「如果你老公是理智又冷靜的男人,放心,你一定會被照顧得妥妥當當,我也會幫你的。」

  小眠啞然失笑。「聽你說的,好像我已經要當媽媽了。你別忘了,生孩子必須先結婚,要結婚就要有個男人,我的這個男人目前下落不明。」

  「小眠,說實在話,你到底喜歡哪一型的男人?」緋月好奇地盯著她。

  小眠偏著頭想了想,聳聳肩道:「不知道,沒有特定的形象。」

  「藍星呢?」緋月試探地問。

  「藍星?為什麼扯上他?」小眠提高警覺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像藍星那樣的男性追求你,你是不是會接受?」

  「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回答?」緋月再接再厲,不肯鬆口。

  「是真的不知道。」小眠認真地說。

  「試著揣測一下嘛!你認為藍星會不會是個好情人?」緋月慫恿著她。

  「我怎麼會知道?那要他的女朋友才知道啊。」小眠硬是不上當。

  這個緋月,肚子裡八成打著某些鬼主意,她才不會傻得自投羅網。

  「可是你現在就是他的女朋友啊!」緋月眨著美麗的大眼睛,表情甚是迷人。

  「我是『假』貨,你明知道還問。」小眠湊近她的耳朵,小聲地說。

  緋月仍是眨著兩排如扇的睫毛笑道:「管他是真是假,名目上都是女朋友啦!說嘛!說說感想。」

  小眠盯著她半晌,緩緩地笑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緋月,我勸你死了那個念頭吧!我和藍星是不可能的。」

  緋月裝糊塗,「什麼可不可能,我聽不懂。我只是問一個簡單的問題,你就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嘛!」

  小眠撇撇嘴道:「好,那你先告訴我所謂好情人的定義是什麼,我才能回答。」

  緋月一愣,隨即說:「溫柔、體貼、慇勤、專-……應該是這樣吧!」

  小眠揚眉問:「在你列舉的項口中,藍星符合幾項?」

  緋月聞言張大眼,暗罵自己是自掘墳墓。藍星一向冷淡,溫柔?算了吧!體貼?難喔!慇勤?省省吧!只有專一,緋月可以打包票,她柳緋月的兄弟,-定有這個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優點。

  小眠笑著說:「怎麼不說話?你一定想到藍星只有專一符合你說的條作,對不對?」

  緋月不得不點頭。「可是所有項口之中,專一最難,不是嗎?」她仍不死心,努力奮鬥著。

  「是啊!可是-般女孩談戀愛的時侯,誰不喜歡自己的男朋友甜言蜜語、慇勤體貼呢?」小眠反問。

  緋月再次遭受打擊,難道藍星這輩子注定得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活?

  小眠瞥她一眼,心中暗暗偷笑。緋月有時候會因為太關心某個人而出現盲點,這正是她令人心疼的地方。

  「不用擔心,總會出現一個能夠瞭解藍星溫柔的女人。」小眠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這個女人不會是你嗎?」

  小眠先是一怔,繼之笑道:「誰知道?」

  「可是你不討厭藍星,也不排斥他當男朋友的想法,對不對?」緋月不放棄地又問。

  「我覺得你該問的人不是我,而是藍星。」小眠無所謂地聳聳肩。「畢竟我們年紀有差距,外型也不夠登對,配我對他來說太委屈了。」

  「什麼話嘛!小眠,你為什麼這樣看輕自己呢?你的條件哪一點輸人了?」緋月皺眉輕斥。

  「這不叫看輕自己,而是有自知之明。和藍星在一起,如果只當朋友,我不會在乎外界的眼光,因為我很坦蕩。可是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會很注意別人的竊竊私語,如此一來,我會將那些評語信以為真,久而久之,我會變得極度自卑,也會讓藍星覺得難堪,終至分手。」小眠毫不遲疑地將可能發生的狀況說出來。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四年,看了不少這種問題,透過電視、電影和身邊的朋友,甚至來到店裡的客人都有許多這種例子,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想法。

  在鬼族,她是「神巫」,擁有神賜的能力,不論嫁誰都可以自信滿滿,她絕對不會令對方蒙羞。

  然而在這個現實的環境襄,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沒有傲人的身材、驚人的美貌,更不用提有什麼才華了。一言以蔽之,她就是平凡。

  一個平凡的女人要維持自己的自信,就要懂得選擇適合自己的人和事,這是小眠的應付之道,當然,這種事也不是絕對就會如她所想的那樣,因為一旦愛上了,誰會考慮那麼多呢?!

  「說來說去,你就是怕自己受到傷害。」緋月不以為然地盯著她瞧。

  「保護自己並沒有錯啊!」小眠理直氣壯得很。

  「是沒錯,可我不知道你變得這麼膽小,一點冒險犯難的精神都沒有。」緋月挑挑眉,狀似不屑。

  「誰一-我沒有瞻子?」小眠聞言,眼睛睜得像銅鈴般大。

  「如果你有膽子就不會怕別人的閒言閒語、冷嘲熟諷。」

  小眠瞪著她好一會兒,突然慢條斯理地笑道:「真險,差一點中了你的計。嘿嘿!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還有三思而行的優點,不錯、不錯。」

  緋月見計謀詖拆穿,悶哼一聲,「你真是難纏,我倒想看看有誰能治得了你。」

  小眠得意地挑挑眉,「至少不是你。」

  「你明知道我是孕婦還欺負我,不理你了。」緋月嘟高了嘴。

  「沒關係,你的寶貝兒子理我就行了。」

  「兒子?」緋月倏地垮下瞼,「我還以為第一胎會生女兒,討厭,一點都不好玩。」

  「你真信我的話?我只是隨口說說,不能太相信。」

  「你的隨口說說一定比醫院檢查來得准。」緋月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話。

  「真多謝你這次肯相信我。」小眠挖苦地道。

  緋月知道小眠指的是林芷安的事情,連忙陪笑道:「事情過去就算了嘛!記多了傷神!忘了吧!」

  小眠翻翻白眼,「你真以為我這麼沒器量,一點小事都記那麼久。」

  「不過林芷安離家六天,卻在未婚夫的陪同下回家,真的很玄。事情如你所說的圓滿結束,我們真的鬆了口氣。」緋月笑道,「尤其是雷軒。」

  「提起雷軒,你不趕快向他報喜嗎?我打賭他一定會立刻飛奔過來。」

  「我就是擔心他會飛奔而至。你也知道他開車的速度原本就嚇死人,我怕現在告訴他我懷孕的事,他不曉得會飆到多快,我可不想還沒生孩子就沒了老公。」緋月說著搖搖頭,驚懼的表情說明她真的害怕。

  「說得也對,不過你放心,雷軒是個運勢強的男人,災禍很難上身的。」小眠笑著安慰她。

  緋月聽了小眠的話,表情立刻恢復原有的開朗。

  「在我當神巫的那些年裡,只看過兩個運勢強的男人,-個是雷軒,另一個就是藍星。」        

  「藍星?」

  「嗯,雖然我從未仔細看過他們的命運,但是我感受得出來,他們擁有創造命運的能力,不,應該說是改變命運的能力。」小眠笑了笑,要緋月別憂心。

  緋月吁了門氣道:「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小眠安閒地輕聲說:「所以你就別為藍星的事操心了,遲早有一天,他會遇到最適合他的女人,他命中注定的伴侶。」

  緋月凝視著她,心想,為什麼不會是小眠呢?有沒有可能他們就是命運所安排的最佳拍檔呢?

  她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因為小眠很明顯地表示她和藍星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所以她再說也是白費力氣。

  可是,為什麼在她心底總是有個聲音告訴她──他們絕對是最適合彼此的人呢?

  也許她真的該換個對象問一問,只是-想到對方是藍星,她又開始苦惱了,她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問出藍星真正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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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紗門輕闔的聲音,讓佇立夜空之下的藍星回過頭。

  緋月一身T恤、短褲出現在他身邊。

  藍星微微蹙起眉,「夜涼如水,你現在的情況不比平常,怎麼不多添件衣服?」

  「放心,我不是那麼嬌弱的女人,拜託你別像雷軒一樣反應過度,現在他是巴不得將我綁在床上,深怕我有什麼意外。」緋月不耐煩地說。

  「他當然緊張,這是他第一次當爸爸。」藍星為之失笑。

  「我也是第一次當媽媽啊!可是我就不會像他那樣神經緊張。老天!我現在才懷孕兩個月,以後還有八個月,像他那種步步危機的反應,我這八個月要怎麼度過?」緋月一想到往後八個月雷軒可能表現出的舉動就開始頭大。

  「你會熬過去的。」

  「天知道,也許我會在懷孕第三個月決定將雷軒掐死。」光是想到今晚當他得知她懷孕後,立刻限制她往後的行動,不准開車,不能走路超過半個小時,不得站立超過十分鐘,不睡滿十個鐘頭不准起床……她就開始火大。  
  「你捨不得的。」藍星否定了她的說法。

  緋月翻翻白眼,嘟嚷著說:「他如果再限制我的行動,我可不敢保證。」

  藍星仍是搖頭,「不可能。」

  「那可不-定,你沒聽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的名言嗎?」緋月嘴硬地說。

  「那是有理智的人說出來的話,你不是理智的人,造句話對你沒有太大的效果。」藍星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

  緋月白他一眼,洩氣地說:「我真的連反駁你的立場都沒有。」

  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天生是一個感情重於理智的人,所以她永遠說不過藍星。

  「你一個人站在這裡想些什麼?」緋月探試他。

  藍星睇她一眼,「一定要想事情才能欣賞夜景嗎?」

  「當然不,可是你會半夜站在夜空下沉思,就表示有心事。」緋月很有自信,因為她是他的姊姊,雙胞胎姊姊。

  藍星沒有答腔,雙手插在褲袋巾,仰頭望著繁星如織的夜空。

  住在山上的好處,就是擁有這一片星空。

  不受城市燈光掩蔽,也不受空氣污染遮匿。

  緋月盯著他瞧,想等他自動說出口,但是沒多久,她就豎起白旗,想要和藍星比耐性,太不自量力丫。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伸手輕碰弟弟的頭,盯著他問。

  藍星仍是淡然地看著她,絲毫沒有開口的意願。

  「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打發我走,和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絕對相信你心裡在打些主意。」緋月擺出姊姊的樣子,自信滿滿地說。

  「主意?什麼主意?」藍星微微掀動嘴角,一張臉霎時生動柔和起來。

  緋月沒好氣地瞥著他,「我要是知道還會問你嗎?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

  「如果你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他慵懶地揚起眉笑。

  「你不要跟我裝傻。你這一個禮拜固定出現『異間心館』,而且自動自發地扮演小眠的情人,演技好得讓人跌破眼鏡,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從實招來吧!」緋月交迭雙臂,活像審問犯人似地盯著藍星。

  「要我演出逼真的人不就是你嗎?我只是履行我的承諾,幫小眠解決問題。」

  「啊哈!我太明白你的個性了,你絕不會因為我而做些你不想做的事。你對女孩子,就算是朋友,也鮮少主動打招呼,更不用提還將人帶回家,這太不像你了。」

  「小眠是親人,她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樣。」

  「話雖不錯,但是我相信會讓你有這種反常舉動的原因不是因為她是親人,而是你對她有特殊的感覺,對吧?」緋月猜測道。

  藍星的眼底似有若無地閃過一絲笑意,他沒有承認世沒有否認,保持-貫的平靜。

  緋月挑高柳層,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半晌才開門:「真的被我猜中了?你對小眠有另一種感情?」

  藍星笑了笑,模稜兩可地說:「也許是,也許不是。」

  緋月凝視著他歎道:「光聽這句話,我就可以確定她在你心中不同於別的女人。」

  藍星的眼中泛起一抹漣漪,卻在緋月來得及捕捉前又歸於平靜。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她?」緋月好奇地問。

  「什麼時候喜歡上她有關係嗎?」

  緋月愣了-會,搖頭道:「沒有,只是好奇。」

  「三年。」

  「什麼!三年?」緋月瞪大眼睛望住他,不可思議地叫:「你喜歡她三年了?」

  藍星微笑不語。

  「是你隱藏得太好,還是我太遲鈍?你喜歡她三年卻沒有人發現?」緋月嘖嘖稱奇。

  「我不是熱情的人。」

  「但也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時,至少不該像你表現得這麼冷淡,而且還是三年如一日,這種喜歡的方式,未免太奇怪了吧!」她真的為藍星表達感情的方式感到迷惑。

  藍星明白她的困惑,解釋道:「我說過我不是熱情的男人,而且在回國之前,我一直對自己的感覺存著懷疑。」

  「存著懷疑?什麼意思?」

  「除了家人外,小眠是唯一知道我們身世的人,而且她比其它女人都接近我,所以,我曾以為我會喜歡上她是出於一種習慣。」

  「你不能因為習慣就喜歡一個女孩,感情不該是這樣的。」緋月很不以為然。

  「對你也許不是,但是我從不認為感情的發生一定都是像你和雷軒那樣驚天動地的一見鍾情。一見鍾情的事不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

  「就算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應是習慣使然。」

  「沒錯,並不是因為她常在我身邊,所以我才喜歡上她。這幾年的分離,讓我認清我之所以喜歡上她,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她深入我們的生活。她在我心底紮了根,她的存在有了不同的意義。」藍星淡淡地笑,語輕如風般的消失於黑夜中。

  緋月屏氣凝神地聽著他坦白心事,詫異地發現藍星似乎變得溫柔起來。

  「可……可是,小眠並不把你列為對像考慮,這該怎麼辦?」緋月開始為他著急起來。

  小眠堅決的話語,言猶在耳,藍星對她的感情會不會是-條死胡同?

  「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讓她無法拒絕我。」

  「喔?你想怎麼做?」

  「讓她習慣有我做男朋友的想法是第一步。」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答應假裝成她的男朋友。」緋月恍然大悟。「你想弄假成真?」

  藍星衝她一笑,「知我者莫若姊。」

  「欸!如果小眠能對自己再有自信點,她就不會這麼武斷你和她絕不可能。」

  「我會讓她改變想法。」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卻表現出不容忽視的決心。

  緋月拍拍他的肩道:「說得好,我永遠支持你。」

  他們並肩站著,彷彿回到出生之前,在母親體內緊緊相偎的感受,親密、如戰友般的情感,在成長之後依然緊密地連繫兩人。

  這就是血緣。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7:25

第四章

小眠每聽到門鈴一響,下意識的都會抬頭望,雖說是歡迎客人,但最近似乎多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一種期待的情緒。

  「衛姊?」尤娜站在吧檯前,對著她的臉揮手。

  「你幹什麼?在我面前揮來揮去的。」小眠朝她瞪瞪眼。

  「我幹什麼?是你幹什麼吧!」到傍晚你就開始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一雙眼直盯著門口望。」尤娜取笑她的恍惚。

  小眠沒好氣地說:「有客人來,我不看門口,看什麼?你是不是太閒了?去招呼客人吧!」

  「是嗎?難道你不是在想念某一位帥哥,望穿秋水地盼呀盼,每次門鈴一響,你的心就小鹿亂撞?」尤娜手支著下顎,望著她笑。

  小眠蹙著眉說:「你在胡說什麼?誰小鹿亂撞啦?」

  「當然是你囉!別以為我沒發現,自從柳大哥回國後,你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不是發呆,就是歎氣,再不就是傻笑,你這回病得可重了。」尤娜眨眨眼,一臉好笑。

  小眠一驚,她什麼時候發呆、傻笑了?又哪來的病?

  「我病了?什麼病?」她忙問。

  「戀愛病啊!」

  小眠賞她一記白眼,撇撇嘴道:「依我看有病的不是我,而是你,而且近視加深,該配新眼鏡了。」

  「別不承認了,連阿德都有這種感覺,能讓大遲鈍阿德發現你不對勁,那就表示你真的是很不對勁。」

  「懶得跟你扯。」小眠不想再談下去,這種話題讓她緊張。

  「反正你和柳大哥是情人,還怕承認嗎?」

  小眠裝作沒聽見,繼續用力地洗盤子。

  尤娜知道小眠已全聽入耳,只是不願開口,也不逼她,自顧自地說:「不過也很奇怪,這兩年沒見你屬相思所苦,倒是他一回來,你就開始魂不守舍,手足無措,你的反應真的與眾不同,不像是久違重逢的情侶,倒像是剛陷入情網。」

  小眠心一驚,手一滑,盤子隨即掉入水槽內,發出驚人的聲響。

  尤娜連忙探過身子查看,「怎麼了?有沒有割傷手?」

  小眠慌忙地道:「沒事,盤子沒破呢!」

  「嚇我一跳,衛姊,你在發什麼呆?」尤娜鬆口氣問。  
  「我哪有發呆,只是手滑一下,你不要在我耳邊嘮叨了,吵得我心神不寧。」小眠說著瞥她一眼。

  尤娜望著剛進門的藍星,露出個促狹的笑容道:「是,正主來了,我就不吵你了。」

  說著她溜下高腳椅,回去做事。

  小眠看著藍星走進屋內,一顆心突然怦怦猛跳,耳邊還迴盪著尤娜剛才那一句「陷入情網」的話。

  冷靜,冷靜!小眠握緊雙拳,在心中不斷叫著要自己冷靜下來。

  都是尤娜說了一堆奇怪的話,擾亂她的心湖,她的反應才會這麼失常。

  藍星是朋友、是親人,她絕不會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她──不會嗎?

  小眠腦中一片混亂,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竟然為尤娜的胡言亂語煩惱起來。

  「小眠?」

  清冷的嗓音將她自恍惚中喚醒。

  「什麼?」她急亂的語調,引起藍星的注意。

  藍星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的臉,微蹙的眉頭說明他的關心,「你的臉色好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臉色蒼白?」她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臉,呆呆地說:「有嗎?」

  藍星皺皺眉,看著與平日不同的小眠,輕柔地問:「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好像受到驚嚇。」

  小眠急速地眨眨眼,甩甩頭道:「沒事,沒事,我很好,我好得很。」

  她瞼上笑著,心裡卻亂成一團。

  「是嗎?」藍星突然伸出手摸她的額頭,體溫正常,她應該沒有發燒,為什麼神情舉止卻如此異常?

  小眠在他的手碰觸到自己的時候,差點嚇得往後跳,要不是她的四肢僵硬得有如石塊,她發誓,她一定會跌得四腳朝天,當眾出糗。

  完了!慘了!糟了!

  她竟然假戲真作,陷入這一場愛情遊戲中,不可自拔。

  而且,如果讓藍星知道,她竟對他好意的溫柔產生了邪念,她真的會無地自容,沒臉見人。

  怎麼辦?她真的要哭了,虧她還在緋月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百分之兩百不可能愛上藍星,話才出口沒多久,她就自打嘴巴,自毀誓言。

  藍星將小眠陰晴不定的神情全看人眼底,不明白她為什 事而苦惱,想問,又不知由何處著手。

  小眠拿著抹布,東擦西抹,就是不敢看他。

  「小眠!」

  「什麼事?」她嘴上應著,手還是不停地束摸西摸,就是不肯面對他。

  「停下來。」藍星的聲音溫和卻堅持。

  小眠緊張地深吸口氣後,才緩緩地轉身面對他。

  「抬頭看我。」

  小眠快速地看他一眼,立刻又垂下頭。

  「也許我的臉沒有地板好看,但是在我和你說話的時候,你能看著我嗎?」藍星戲謔地說。

  小眠這才不情不願地抬起眼皮,鏡片後的瞳眸有抹慌亂。

  「你在躲我,為什麼?」藍星直盯著她問。

  「沒有啊!誰在躲你。」她的回答輕如蚊嗚。

  「我有眼睛,我看得出你在躲我。」

  小眠著急地看著他道:「我沒有──好吧!就算有一點吧!可是那是我的問題,絕不是你的問題。」

  藍星冷凝的目光幽幽地盯著她,「什麼問題?」

  「這……私人問題。」小眠咬著唇,心虛地說。

  「是真的私人問題,還是不想回答?」

  「是真的私人問題。」她加強語氣道。

  藍星輕輕地挑高眉,「和我有關的私人問題嗎?」

  小眠眼神閃爍地說:「我的私人問題怎麼會和你有關,你太多心了。」

  「是嗎?」他幽黑的眼眸緊緊盯著她看。  

  小眠吞吞口水,鼓足勇氣迎向他的凝視。「是。」

  那雙如午夜般黝黑的眼眸,似火般點燃她心靈深處的火種,一發不可收拾地燃燒起來。

  「藍星!」一聲歡欣、甜蜜的呼喚,打斷他們交纏的目光。

  小眠由藍星的目光中逃脫出來,不覺鬆了口氣。

  失策,真是大失策。

  她怎麼會傻傻地望入藍星那雙帶著冷幽而蠱魅人心靈的眼眸?尤其是在她心靈最為脆弱的時候,那一眼幾乎讓她失了魂、迷了心竅。

  帶著半感激的心理,小眠仔細地打量出聲喚回她心智的女子。

  令她訝異的是以標準國語叫出藍星名字的,竟是個金髮藍眼、高姚耀眼的外國女孩。

  「可蕾?」藍星蹙著眉頭望向她,驚訝多於喜悅。

  可蕾飛奔撲進藍星的懷中,嬌嗔地喊著:「我終於找到你了!」

  小眠瞪著抱住藍星又笑又叫的可蕾,原本感激的心情霎時煙消雲散。

  一條名喚嫉妒的毒蛇悄悄地盤據上她的心頭。

  藍星輕輕地將可蕾推開。「你怎麼會到台灣來,你不是還要上課嗎?」

  「還說呢!我回家不過兩個星期,一回學校就發現你離開了,而且狠心的不留隻字詞組,要不是我纏著尼克要你的地址,恐怕我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可蕾委屈地望著他,可憐兮兮地說。

  藍星輕蹙眉頭問:「只是為了見我,你連課都不上了?」

  「沒有你,我哪有心情上課。」可蕾任性地說。

  「尼克知道嗎?」

  「知道啊,還是他開車送我到機場的。」

  「他竟然沒勸你,就這樣讓你來?」藍星沒有想到尼克對妹妹竟是如此放任。

  「誰說他沒勸我,他嘮叨得我耳朵都生繭了,卻還是管不住我,只好讓我來了。」可蕾得意地揚揚眉。

  「你快回去吧!要來等放假再來。」

  「才不要。藍星,你為什麼要離開美國?人家好想你喔!」可蕾又靠到他身上,眨著藍色大眼,嬌滴滴地說。

  藍星皺起眉頭,溫和地將她拉開,「我的學業結束了,自然要回國,美國又不是我的家。」

  「可是你和尼克的公司怎麼辦?你難道不準備回去嗎?」可蕾焦慮地問。

  「公司有尼克,我不必擔心。」

  「如果你不回美國,那我也不回去了。」

  「別胡鬧了,可蕾。」

  「我才沒有胡鬧,中國不是有句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我要嫁給你,自然就隨你住在這裡囉!」

  小眠的一雙眼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心驚膽戰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可蕾,我告訴過你,我只當你是朋友的妹妹,我不會娶你的。」藍星心平氣和地看著她。

  「沒關係,你現在也許不想娶我,可是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為了那一天,我現在就要在你身邊等著。」叮蕾十分頑強地相信自己的魅力。

  「不可能,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藍星看了小眠一眼,緩慢而清楚地一字一字說。

  「不──你騙人!我認識你兩年,你從沒說過你有女朋友,我不相信你回來幾天就會有女朋友。」叮蕾扯著嗓子叫。

  小眠聽著他們的談話,早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基於道義和回饋藍星的恩情,她決定站出來說話。

  眾目睽睽之下,她從吧檯後面衝了出來,插入藍星和可蕾之間。

  「他沒騙你,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可蕾不耐煩地瞪著小眠,心想這個出來攪局的小鬼是誰?

  「你是誰?」

  「我是這家店的半個主人。」小眠迎視可蕾凶狠的目光,一派優閒地微笑。

  可蕾揚起眉,一臉不信。「你這個小鬼會是這家店的主人?台灣的老闆都是這樣嗎?」

  小鬼?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她衛小眠竟被這個丫頭看扁了,尤其是犯了她不得說「小」的大忌。

  她握緊拳頭,忍下胸中那門怒氣。

  不知者不罪,她衛小眠是很有度量的。

  「我離小鬼已經很多年了,不怕你知道,我已經二十八歲,比你還要年長幾歲。」小眠咬牙道。

  可蕾的表情說明她的懷疑,但是,衛小眠幾歲不關她的事,此刻她關心的是藍星有情人    的噩耗。

  「隨便你幾歲都行,只要你告訴我,藍星的女朋友是誰就行了。」

  「我。」小眠一邊微笑,一邊將手插入藍星的臂彎中。

  可蕾的兩眼像要射出火焰,盯著小眠尖叫:「你?哈!笑死人了,憑你這個貌不驚人、又矮又平胸的小……女人會是藍星的女朋友?我不相信!」

  矮?平胸?

  這個該死的洋婆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她的忌諱,把她由外到內給損了一番,她豈能再坐以待斃?!

  「事實就是事實,信不信隨你。」小眠挑高眉道。

  「我當然不信,藍星怎麼可能選擇你?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不管哪一點我都比你強。」

  小眠表面上心平氣和,心底其實氣得想捶死可蕾。

  這個洋婆子用中文損人還真是流利,不過她衛小眠也絕非省油的燈。

  「從他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這一點來看,你就比不上我了。」小眠氣定神閒地瞅著她直笑。

  「不可能!藍星,你告訴我,這個瘋女人說的都是假話,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也根本沒有情人,對不對?」可蕾暴烈地叫嚷著,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藍星神情堅定地對她搖頭,「小眠的確是我的女朋友,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不公平!為什麼?我認識你兩年,也愛了你兩年。為了你,我努力學中文,為了你,我拒絕所有男孩的追求,為什麼不是我?不公平!不公平!」可蕾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

  看見可蕾的眼淚,小眠突然心生不忍。

  這是一個女孩的真心,她沒有權力去傷害這 一顆年輕而熾熱的心。

  「你不要難過──」小眠走近想安慰她,卻被她憎恨的眼神嚥回所有的話。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錯,你橫刀奪愛,搶走藍星,你不要臉!」可蕾使盡全力地將皮包扔向小眠,幸而小眠靈活地閃過她憤怒的攻擊。

  「可蕾!冷靜點!」藍星按住她揮舞的手,嚴厲地朝她低吼。

  可蕾一震,紅紅的眼望著藍星,淚水仍是汩汨不斷地滑下臉龐。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認識你比她早,長得又比她年輕、漂亮,你怎 可以選她而不選我?」可蕾哀怨地說。

  藍星溫和地拍拍她的肩,開解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更不是靠外表或是認識長短來選擇對象,我只是對自己的感情忠誠。對你,我只能說抱歉。」

  可蕾雙眸噙著淚水,依然不死心地重複先前的話。

  小眠輕歎口氣,認真地對她說:「如果你真要講時間,我認識藍星四年,比你還早。」

  可蕾一愣,抿著嘴道:「可是我條件比你好。」

  小眠搖頭失笑,「條件?什麼條件?外型還是身材?光聽你這些話就知道你不瞭解藍星,他如果是以貌取人的男子,早八百年前,就會有一卡車的女友了,哪裡輪得到你?容貌青春易逝,這種不能長久的虛浮,藍星是不可能看在眼裡的。」

  可蕾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卻仍舊不服輸地辯道:「可是你都快三十歲了,比藍星老好多。」

  年長四歲竟被說成老好多?小眠真的覺得啼笑皆非。

  「是嗎?可是剛才還有人說我是『小』鬼,懷疑我的年齡呢!既然我的臉看來比實際年歲小,怕什麼呢?而且戀愛的人,年齡不是問題,身高更不是距離,只要藍星不在意,我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小眠輕鬆地聳聳肩。

  藍星聽得嘴角微揚,雙眼浮上淡淡的笑意。

  可蕾咬著唇,盯著偎在藍星身邊,自信滿滿的小眠道:「我不會認輸的,總有一天,我會把藍星搶到手。」接著看向藍星,深情執著地說:「我是認真的,我會讓你的心屬於我,不管多久,我都不會放棄。」

  說罷,她抹乾眼淚,在眾人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這段意外的插曲,使得「異間心館」的空氣瀰漫著一股喜悲交雜的騷動,尤其是客人間紛紛竊竊低語;有些人為可蕾的勇氣叫好,也有人為小眠擔心,更多人為神情不變、依然冷漠如局外者的藍星所迷惑。

  一場短短的交鋒對峙,沸騰了「異間心館」的氣氛。

  尤娜和阿德站在角落,彼此交換一記擔憂的眼神,心裡想在原本已經麻煩的三角戀情中,如今又硬生生地插入可蕾,將局面形成詭譎的四角糾紛,倒教他們這些局外人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道小眠和藍星要如何解開這一道複雜的四角習題。

  小眠怔仲地望著可蕾故作堅強的背影,心裡暗歎,又是一個不肯死心的癡情人,老天真是會作弄人。

  收回視線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掛在藍星的臂上,臉上一熱,匆忙地鬆開手。

  「對不起,我一時衝動自稱是你的女朋友。」小眠小聲地說。

  藍星靜靜地笑,「不,我該謝謝你,再說,目前你是我的女朋友並沒有錯。」

  小眠笑得有些不自在,一種不踏實的空虛感突然間捉住她,讓她整個情緒開始往下沉。

  良久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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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星熄了汽車引擎,微偏過頭看著兀自發呆的小眠。

  打從一上車,小眠就陷入自我的沉思中,一路上不發三曰,時而蹙眉,時而撇嘴,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重大的事,苦惱不得紆解。

  其實藍星大概猜得出小眠的心事,多半是和可蕾的造訪有關。

  自從可蕾出現後,小眠就開始沉默,難得地靜了一晚,悶不吭聲的,慌得尤娜和阿德找他求救。

  藍星將一切看在眼底,卻沒有打擾小眠的思緒,因為他相信等小眠想通了自然會開口。

  不知是因為車子停太久或是藍星的注視,小眠突然由恍惚中驚醒。

  她四下張望,這才發現在她發呆中,車子已經停在她居住的公寓前。

  「啊!什麼時候到的?你怎麼不叫我一聲呢?」小眠不好意思地說。

  「我看你在想事情,不想吵你。」

  「如果我想一個晚上,你就這樣等一個晚上?」小眠詫異地問。

  藍星灑脫地揚眉一笑,「那又何妨?!」

  小眠奇怪地看著他,忽然發覺藍星真的變了,似乎變得溫暖多了。

  「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你是不是在想可蕾的事?」

  小眠點點頭,並不奇怪藍星會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一直是個細心而且聰明的男人。

  「對,我想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小眠蹙著眉說。

  藍星看著她,等候下文。

  「我們不能繼續假裝下去,我實在沒辦法再欺騙他們了。一開始,我以為能夠讓饒風知難而退,誰知他硬是撐著,今天又蹦出一個可蕾,把原本單純的事情搞得益趨複雜,也越扯越亂,我真的很心虛。」小眠認真地看著藍星,將心底的想法說出來。

  「心虛?」

  「對啊!拿我們是男女朋友的謊言來欺騙兩個用真心對待我和你的人,讓我感到很愧疚,又如何能抬頭挺胸、堂堂正正地面對他們呢?」小眠愁眉苦臉的。

  藍星點頭附和她的話,「說得沒錯。」

  「看吧!你也有同感。所以這個謊無論如何我是說不下去,戲也演不下去了。」小眠知道藍星的感受與她相同,不由得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們就讓這件事變成真的吧!」

  小眠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方問:「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藍星輕鬆地看著她說:「就是你想的意思。」

  「我想……你是指要我當你的女……哦!不成,太荒謬了。」小眠瞪著他,半天說不完一句話。

  荒謬?!藍星輕揚眉頭,盯視著她。

  小眠在他的凝睇下,只覺得車內的空氣彷彿在瞬間全部被抽掉,一種窒息般的痛苦逼得她打開車門,逃到車外。

  藍星看著小眠倉皇失措、逃命似地跳下車,詫異地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優閒從容地跟著下車,一步步靠近她。「為什麼你會覺得荒謬?」

  小眠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心慌意亂,只是當藍星提議要將他們的情侶關係,由假扮變成真的後,她的腦子就停止運轉,心臟開始不規則的快速跳動。

  她避開藍星深奧難懂的眼神,勉強笑道:「我和你?!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藍星挑高眉,「我不覺得。」

  小眠匆匆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垂下眼瞼。「可是我會。」

  藍星彎下上半身,將臉湊近她說:「給我一個理由。」

  他突然的靠近,嚇得小眠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我們根本就不相配,我年紀比你大,長得又非天仙美女……」

  藍星不等她說完,就不滿地打斷她的話。「年齡?哼!這只是你的借口,你忘了你對可蕾說過的話嗎?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

  小眠臉紅地低叫:「那是為了讓可蕾死心的話,當不得真。」

  「不,我認為那才是你的真心話,你只是害怕,害怕別人的眼光,害怕自己會受傷。」

  藍星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實。

  小眠驀地抬起頭,咬著牙道:「沒錯,我害怕,我膽小,這個理由夠充足了吧!」

  藍星沉默地凝視著她,苦澀地搖頭道:「難道我真的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幾近耳語的一句話,卻包含著淒冷的沉重和痛楚。

  小眠愕然地看向他,為藍星隱藏的哀傷而心痛。

  她拚命搖頭,慌亂的想撫乎藍星眼中的悲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我……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她平板、空洞的聲音撼動了藍星。「小眠?」

  小眠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說:「我在鬼族二十四年,只有雷軒是真正疼愛我,其餘的人不是怕我,就是對我有所求,而我也一直告訴自己沒關係,不用在乎,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遇到真正愛我本身的人。」

  她輕笑一聲,感慨地說:「後來,來到這個世界,我封閉自己的能力,失去眾人尊崇的地位後,我才發現,我平凡、渺小的一如細沙,我開始失去被愛的自信。」

  藍星心疼她的寂寞。「傻瓜,當然有人愛你。」

  小眠迷惑地搖搖頭,「對,饒風說他愛我,可是一見鍾情是什麼?為什麼只憑一眼,他就能認定他愛我?這種愛是不是太虛幻了?而我又如何能知道,一旦他瞭解我之後,這份感情會不會就像泡沫一般的消失了呢?」

  她停了一會,抬頭看他,「我和你原本不會有感情上的牽扯,要不是饒風,我們會是兩條永不交集的並行線。」

  藍星清冷的聲音反駁她的說法,「你錯了!即使沒有饒風,我們仍然會有交集,絕不會是永不相交的兩條並行線。」

  小眠愣愣地問:「為什麼?」

  藍星溫柔地凝視她,一隻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因為我喜歡你,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喜歡你。」

  小眠傻愣愣地看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聽到藍星說喜歡她。

  「不可能。」直覺地,她搖頭否認。

  「可能。」藍星輕聲笑著。   

  小眠睜大眼,不信地說:「怎麼可能?我們認識近四年,你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感情,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只是因為雷軒和緋月而忍受我……」說到未了,她訝異地發現自己的語氣充滿委屈,不由得胸腔一緊,停住嘴不再說。

  藍星自嘲地笑,「我從來都不擅表達,連緋月都曾擔心我會做一輩子木頭。可是,我從不說謊,一旦說出口,就絕對是真心的。甚至這一次,我都不認為是假的。」      

  小眠吶吶地說:「可……可是,你不是因為被緋月逼迫,才……才會答應演這齣戲?」

  藍星微揚嘴角,「沒有人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即使是緋月。我答應裝成你的男朋友,完全是出於我本身的意願。」

  「但是,一開始你並不願答應啊!」

  「我不答應是因為我不想當你的假男友,而要做你真的情人。後來我之所以答應,是因為你的一句話。」      

  「我的話?我說了什麼話?」

  「你說你只將我當成弟弟,不能利用我。」藍星輕哼道,「弟弟和我想要的身份,相差太遠,我才會答應假扮你的男友,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站在你的身邊。」

  小眠震驚得說不出話,她看得出藍星堅毅的決心,也害怕這樣的他。

  「我不是一個感情衝動的人,當我發現自己對你有特殊的感覺時,我曾經反覆檢視自己  的心情,甚至給自己兩年的時間,來驗證對你的感情到底是家人之愛,抑或是對異性的喜歡。現在,請你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出自肺腑和真心。」藍星深深地凝視她的雙眸,伸手輕輕撥開她垂落額際的髮絲。

  他的溫柔透過他的指尖傳遞過來,也透過他平靜的話語震撼她的心。

  這個如冰石般的男人,竟然會為她而軟化,變得溫熱起來。

  小眠只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喉頭緊繃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該這樣看我,你看得我頭腦一片混沌,沒法思考。」小眠清清嗓子,扭過頭不敢再看他。

  藍星忍不住輕輕地笑,「時間不早了,我送你上樓,不要想太多,等你睡醒了,再來想這個問題。」

  睡?在他丟下這麼一顆強力炸彈,炸得她頭昏腦脹之後,他還指望她睡得著嗎?小眠苦笑地想。

  藍星送她上樓進門後,輕輕地道句晚安即轉身離開。

  小眠站在陽台往下望,看著藍星優雅自如地坐進車內,隨後車子如流星般消逝在街道的另一端。

  她步履沉重地回屋,在沙發上坐下。

  腦中不由得浮現出藍星、饒風和可蕾的影像。

  對饒風,她是真的覺得抱歉,因為她是那麼斬釘截鐵的知道,他只能是個朋友,她的未來並不屬於他,他不是那個能夠與她並肩一生的男人。

  而可蕾,一個與她無怨無仇的女孩,卻在奇怪的緣分下,成為情敵。

  藍星呢?

  為什麼他的一句喜歡,就能讓她又憂又喜?

  為什麼他的溫柔讓她心動莫名,又慌亂不已?

  她從來不曾想過他會成為自己的情人或是喜歡自己。可是現在,她不禁迷惘了。是否早     在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偷偷奢望著,總有-天要親眼見到這如冰雪般的男人褪去一身的寒皓,因她而溶解……

  這一夜,小眠終於知道何謂失眠。

  生平第一遭,她失眠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7:55

第五章

小眠看著腕上的手錶,九點半了,看來藍星是不會出現了。
  她應該覺得鬆口氣,卻仍感到胸口鬱悶,沉甸甸的彷彿壓著大石頭。

  也許藍星不想逼她給他答案,但是在無形中,她給了自己壓力。

  小眠揉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昨天的一夜無眠,此刻在她體內敲著她的生理時鐘。她累了,而且身心俱疲,老得像是八、九十歲的老嫗,一點也不像是二十八歲的年輕女子。

  她瞄了一眼躲在角落竊竊私語的尤娜和阿德,這兩個傢伙從一開店門,就不時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要不是她知道這兩個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且互稱對方「尖嘴猴腮」、「牙尖嘴利」,真會以為他們看對眼了。

  距離關門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看看客人也差不多走光了,小眠揚聲叫喚兩人,「尤娜、阿德,準備打烊了。」

  尤娜朝阿德點點頭,一個人漫步晃到小眠身邊,用一種好奇的詢問眼神望著她。

  小眠對尤娜這種表情早巳見怪不怪,斜睨她一眼,又回過頭做自己的事。

  尤娜將臉湊到小眠眼前,不容她忽視自己。「衛姊,你和柳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眠手上的動作一頓,故作鎮定地笑道:「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

  「因為我和阿德打從開店門後看你每隔三十秒便抬頭望著門口,每隔五分鐘就盯著表看,有時候若有所思,有時候心不在焉,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沒有來。」

  「你太敏感了,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小眠白她一眼,故作輕鬆地笑。

  「是嗎?那麼柳大哥為什麼沒有來?自從他回國後,每天必定會到『異間心館』,為何獨獨今天沒有出現?」尤娜不放鬆地追問。

  小眠瞅她一眼,笑咪咪地說:「早說嘛!原來你是為了藍星沒來在害相思,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他呢……」

  「等等,我會問起柳大哥,並不表示我愛上他,當然,他俊逸出色、冷漠迷人,但我真的純粹是欣賞他,可不敢存有一絲一毫的遐想,況且,他是老闆你的男人,我才不敢染指,我還想活命呢!」尤娜連忙打斷她的話,急於澄清。

  「緊張什麼?你喜歡他就喜歡啊,我又不是那種善妒的女人,我的度量大得很。」小眠好笑地看著尤娜一副急於撇清的模樣,難道她真那麼可怕嗎?

  「是嗎?」尤娜輕笑,不以為然。

  「難道不是?」小眠一直認為自己是很有器量的人。

  「你是很有度量,可是你也很善妒喲!」

  「我善妒?天大的笑話,我什麼時候善妒了?」小眠受委屈地大叫。

  「你真是健忘,昨天那個外國女人一出現,你就一臉嚴陣以待,像只母獅子守護自己的戰利品。我還擔心你會和那個外國女人打起來呢!」尤娜打趣她。

  「誤會,我根本不是嫉妒,我是……」小眠說到一半,又將到嘴邊的話吞下肚。

  雖然她的本意是為了幫助藍星擺脫可蕾的糾纏,但是,在可蕾出現的那一剎那,她的確心升一絲嫉妒,而且討厭看到可蕾投入藍星的懷抱。

  「說不出來了吧!其實你會嫉妒是正常的,有哪個女人能夠看著別的女人當著自己的面和自己的男朋友卿卿我我?!如果你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才要覺得奇怪呢。」尤娜見小眠欲言又止,立刻瞭解的笑著安慰她。她相信,嫉妒這種情緒對小眠而言應該很陌生。

  小眠尷尬地搔搔頭傻笑。

  「對了,柳大哥為什麼沒來?」尤娜突然發現她要問的問題不知何時已被擱置到一旁,    連忙將話題再拉回正題上。

  小眠眼神閃爍地盯著流理台,「我怎麼會知道?腳長在他身上,他要來不來,我管不著  啊。」

  「誰說的,你是他的女朋友,當然管得著。」

  「我們都不是少女少男了,難道還要天天膩在一起?他有自由到任何地方,而且沒有必要向任何人報備,即使我是他的女朋友也沒有必要。」

  「是嗎?可是我怎麼看你坐立不安、精神恍惚地頻頻看表或盯著門發呆?」尤娜戲謔地      說。

  小眠臉上一熱,「我才沒有。」

  「衛姊,你和柳大哥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小眠言簡意賅的回答。

  「其實,如果你們吵架了,說出來會輕鬆點,也許我能幫忙想個方法讓你們言歸於好。」尤娜真誠地看著她。

  小眠翻翻白眼道:「你這麼巴不得我們吵架嗎?沒事就沒事,你纏我纏得再久,我還是沒有答案給你。」

  「我不需要答案,只要你將發生的事告訴我,我自然會想出答案。」尤娜死纏爛打地黏著小眠逼問。

  小眠真想尖叫,或是將尤娜趕走,考慮三秒後,她決定後者較有效。

  她不發三日,走到後面的辦公室將尤娜的皮包拿出來,塞到尤娜的手上,又將阿德拉出廚房,不待兩人反應就將他們推出門外。

  「再見。」這是小眠的最後一句話。

  尤娜呆呆地看著門在她面前關上,這才驚覺自己被小眠給掃地出門,正想重新街進去,卻被阿德拉住。

  「幹嘛拉我?」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阿德指指後面的方向,尤娜回頭一看,這才打消街進門逼問小眠的念頭。

  男主角登場,她這個電燈泡還是識趣的退場吧!

  門鈴聲再度響起,小眠連頭都懶得抬。「你還不死心嗎?我說過我和藍星一點問題都沒有,沒有吵架,更沒有打架,什麼都沒有。」

  難得的,沒有爭辯的聲音。

  難道尤娜終於接受她的說法?

  小眠奇怪地抬起頭來,「尤娜,你……」

  她瞪大眼看著來人,驀地住嘴,心臟卻開始不規則的狂跳。

  搞了半天,進來的人不是尤娜,而是她想念了一整天的藍星。

  藍星輕輕地掀起嘴角微笑,原來這就是尤娜會用那種神秘兮兮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原因。

  「藍……藍星,怎麼是你?我以為……以為……」小眠不安地搓著手,結結巴巴。

  「你以為我是尤娜。」藍星微笑的接下去。

  小眠點點頭。現在的她,腦筋一片混亂,根本說不出合理清楚的話。

  她早已放棄在今天見到他的念頭,卻沒想到,他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出現她面前,令她驚喜之餘,又開始手忙腳亂。看來冷靜離她是越來越遠了。

  「尤娜為什麼會認為我們吵架了?」藍星好奇地問。

  「那丫頭看你沒來,就一口咬定我和你吵架,出了問題,任我說破嘴,她還是不信。」小眠笑著攤攤乎,「不過──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我本來是不打算來,因為我不想給你製造壓力。可是……」藍星欲言又止。

  小眠望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可是,我忍不住。」

  平靜的一句話,卻讓小眠不平靜的心更加波濤洶湧。

  「我只是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藍星依然平靜如昔,但是週身的寒冰已融化為春水,輕輕柔柔地包圍著她,細細的情絲似水滴,逐漸淹沒她的心。

  好似一個滅頂之人,卻不感到痛苦,反而如同回到母體之中,被那一層層的生命之水溫暖地保護著。一種被呵護的感覺讓小眠想嚎啕大哭。

  她由一個時空流浪到另一個時空,為的就是找尋一個能夠撼動她心靈的男子。

  如今,她幸運地發現守在身邊的男子就是她在滾滾紅塵追尋已久的伴侶,她怎麼能為了一些幼稚的理由,而將他摒棄於心門外?

  她一向誠實,而且堅持對自己誠實,是該面對自己心底真正的聲音的時候了。

  有了決定後,她的心豁然開朗,整個人也平靜下來。

  她倒了杯冰水遞給藍星,明朗的笑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猶豫。

  藍星迎視小眠不再逃避、不再閃爍的眼神,緩緩地綻出一抹淺笑。

  眼波交流的瞬間,兩人有默契的微笑。

  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言語,彼此之間便能明瞭。

  小眠沒有回答藍星昨夜的表白,但是從她的眼神和笑容之中,藍星早巳得到她的答案。

  在他走進「異間心館」之前,其實心裡充滿不確定和害怕,儘管他的外表維持一貫的冷靜自然,實際上卻忐忑不安,前所未有的慌張充塞在他心中,深怕聽到她口中說出否定的回  覆。

  然而,只是一記眼神、一抹微笑,她就將他由恐懼之火中救出,而且高興得幾乎想狂舞,想擁抱著她轉圈大笑。藍星這才瞭解,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遠超過他的想像。

  但是,就算此刻身處喜樂的頂端,他卻對自己的快樂感到不安,一種悲傷無奈的預感直撲而來。

  小眠凝視著藍星陰晴不定的眼眸,似乎感受到他的不安,卻不明白他為何不安。

  「藍星,你在擔心什麼嗎?」她直率地問,鏡片後的那雙秋眸隱隱閃動著淺淺的藍光。

  藍星平靜地望著她,心想該說什麼?說他突然之間,產生了不祥之感?就像有一張巨大的黑網朝他們而來?

  「沒有。」他笑了笑,終究沒有說,他不想讓小眠煩惱。

  小眠盯著他半晌後,懷疑地說:「你是不是後悔……」

  「不!」藍星堅決地打斷她的臆測。「我從不說令自己後悔的話。」

  「那……你是擔心緋月會反對?」

  「緋月?」藍星搖頭道:「她一直很努力的想撮合我們,怎麼可能會反對?她喜歡你,也尊重我的選擇,她如果知道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高興。」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安?」

  小眠對人類情緒的反應一向敏感,這是她身為「神巫」的天賦,而且她固執的脾氣,他太清楚了,如果不給她一個答案,只怕她會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

  「我不是不安,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相信什麼?」小眠好奇極了。

  「不相信我這麼幸運,害怕我的幸運只是一場夢。」他溫柔地看著她道。

  小眠詫異地看著藍星,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說出這種話,這個天之驕子竟然也會有不相信自己的時候?!

  「你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嗎?如果我拒絕你,那你是不是就打退堂鼓了?」

  藍星挑了挑眉,一臉堅決,「你認為我是那種會輕易退縮的人嗎?我不會給你壓力,但是我一定會讓你接受我,不論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我一定會做到。」

  小眠眨眨眼,微笑著說:「所以囉,為了節省時間,我就答應了,如果你當它是場夢,就當是一出每天都上演的夢吧!」

  藍星笑了,如果這真是夢,他願意長睡不起,永遠沉醉在這場美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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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眠和藍星正式交往的消息,在柳家曝光之後,最先拍手歡呼的就是緋月。

  她一直認為自己具有紅娘的素質,小眠和藍星這一對經由她慧眼一瞧,巧手一攪,不就輕而易舉的郎有情、妹有意嗎?這個發現讓她得意極了。

  只有一點她一直耿耿於懷,藍星和小眠總是在她追問兩人如何表白、開始的時候,有志一同地閉嘴微笑,讓她始終無法探出藍星是用什麼方法讓態度堅硬的小眠放棄她的堅持,進而和她口中的「朋友、弟弟」談起戀愛,而且感情進展迅速。  
  「小眠,你真的這麼忍心讓我難過嗎?」緋月眨著美目,哀怨地問。

  小眠好笑地看著再度「蹺班」的老闆。「雖然很不忍心,但我還是不會說。」

  「幹嘛這麼小氣呢!你向來都不是小氣的人,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就這麼小氣?我自己的愛情故事,你還不是從頭到尾全程參與,我都這麼大方了,你也該透露一點啊!」緋月有些不高興地嘟著嘴。

  「全程參與?小姐,我可不是心甘情願的自動參加,完完全全是身不由己,都是被你們連累的。」小眠翻翻白眼哼道。

  「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連累,你總是有參一腳。這-次我只不過是想知道藍星是如何感動你的,你就告訴我嘛!否則,我會一直煩你,煩到你受不了為止。」緋月耍賴地說。

  「我才不擔心呢。等你肚子大起來,你老公才不會讓你到處亂跑。想煩我?先通過雷軒那一關吧!」

  小眠有恃無恐地瞅著緋月直笑,氣得她牙癢癢。

  「你真沒有良心,也不想想是誰幫你忙,讓你拒絕饒風的追求又得到藍星,一點也不知道感恩圖報,太沒良心了。,一緋月瞪著她。

  「我當然知道感恩,但是施恩要求回報,未免太勢利了吧!」

  「一點也不勢利,我是為了不讓你心懷不安,這才想讓你報答。只要有來有往,你自然不會再因為覺得欠我恩情而耿耿於懷。」緋月狡黠地笑。

  小眠聽了緋月施恩望報的理論,不禁啞然失笑。

  「算我服了你,好吧!我就告訴你……」

  碰!

  門猛地被撞開,可蕾宛如復仇女神般一步一步地朝小眠走近。
  因為可蕾的突然出現,打斷緋月和小眠的談話,眼看小眠即將說出口的秘密也一併被打斷,緋月惱極了,秀眉不禁蹙成一道。

  「這女人是誰?這麼粗魯!」緋月不高興地問。

  小眠苦笑道:「她叫可蕾,是藍星的追求者。」

  緋月挑高眉,沒有說話。

  可蕾的眼裡只有情敵的存在,連美艷逼人的緋月都沒注意到。

  她劈頭丟下一句話,「我要和你決鬥。」

  決鬥?

  小眠直覺地想笑,但是看到可蕾認真的表情,她不但笑不出來,反而覺得苦惱。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藍星。」可蕾炯炯發亮的眼眸充滿自信。「如果我輸了,立刻回美國,不再糾纏藍星;但是如果輸的人是你,我要你放棄藍星,離開他,永遠不再見他。」

  「不可以,小眠,你不可以答應她。」緋月叫道。

  可蕾不耐煩地瞥了緋月一眼,卻愣住了。「你是?」

  「我是藍星的姊姊,我絕對不答應你這個荒謬的想法,你憑什麼提出這種要求?」

  「憑我愛他,我有自信,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他。」可蕾毫不退卻地大聲說。

  「哼!就算你對全世界的人說你愛藍星也是沒有用的,藍星愛的是小眠,絕不是你。」緋月沉聲道。

  「不,只要我贏了她,藍星就會愛我,他一定會愛我的。」可蕾握緊手大叫。

  「我拒絕。」小眠突然開口。

  可蕾倏地轉頭瞪她。「為什麼?你怕了嗎?」

  小眠微微一笑,「我不怕你,可是我不會答應你提出的決鬥。」

  可蕾雙眼冒起火焰,咬牙道:「你竟然這麼膽小,還說什麼愛藍星,你甚至不敢為他和我決鬥,你不配愛他。」

  小眠不為所動地說:「就是因為愛他,所以我不會答應和你決鬥,我不想侮辱我愛的男人。藍星是人,他有自己的意志,他不是東西,不能任由我們決定他的感情。若是他愛你,你不需要強求,如果他不愛你,你就是強求也求不來。」

  「不──只要他知道我比你強,他會回心轉意,他會的,他一定會愛我。」可蕾尖叫。

  「我不會愛你。」

  清冷如冰的聲音,劃破可蕾的尖吼。霎時,室內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全投注在突然出現的藍星身上。

  可蕾呆愕地看著他,一臉不敢置信,「我不相信,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愛她,我不相信。」

  藍星冷冷地看著她,「我不在乎你信不信,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柳藍星這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絕不是你。」

  可蕾摀住耳朵尖叫:「不!不要!你不能這樣對我,難道你不怕我哥哥和你翻臉?你怎麼敢傷害我?」

  藍星淡淡的笑著,語音卻比冰還冷。「如果我怕,我就不會說,既然我說了,就表示我不在乎。」

  「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你的朋友?我從來都沒想過你會是這種重色輕友的男人,我看錯你了。」可蕾咬著唇道。

  藍星沒有反駁。

  可蕾見他沒有反應,反倒焦急地叫起來,「你被我這樣說也無所謂嗎?你難道不想解釋或反駁?」

  藍星冷漠地說:「我不需要解釋,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難道你不怕讓我哥哥知道你為了一個女人,甘願背棄最好的朋友?」可蕾再度拿出哥哥威脅藍星。

  「這不算是背棄,尼克沒有權利干涉我和小眠的事,就算是為了你,他也不能用他和我的交情來逼迫我做違反心志的事,如果他真的那麼做,我也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是什麼意思?」可蕾瞪大了眼。

  藍星神色自若地道:「一個無法相知的朋友,又有何話可說?」

  可蕾一怔,繼而狂笑起來。「你以為你和尼克的友情會比我和他的兄妹之情來得重要嗎?如果他知道你傷害了我,他不會在乎你這個重色輕友的男人,最終他會選擇我,選擇我這個妹妹!」

  藍星輕輕地點頭,「他選擇你,也是人之常情。」

  「你……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兄妹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這麼微不足道?」

  「不,不是微不足道,只是……」

  「只是仍舊無法和這個女人相提並論!」可蕾心冷地指著小眠。

  「原本就不是同一類的感情,又如何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相比較?」藍星清冷的眸子流露著真誠。

  可蕾沮喪地垂著頭,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小眠和緋月交換一抹眼神,深怕可蕾會受不了打擊而做出傻事。

  小眠走近藍星身邊,低聲說道:「你說得太絕情了,她是個女孩耶!」

  藍星看著小眠擔憂的神情,淺淺地笑了笑,「她雖是個女孩,卻絕對不脆弱,她承受得起真話。」

  「可是,她還那麼年輕……」

  小眠的話尚未說完,已被可蕾迅速打斷。

  「不用你假好心了,我知道你的心底其實是在嘲笑我,畢竟我是你的手下敗將,你儘管笑吧!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同情。我的驕傲、自尊不容許我被別人可憐。」可蕾驀地抬頭,狠狠地瞪著小眠。

  她倨傲的神情,宛如女皇般,一點都看不出她正身陷失戀的痛苦中,這是修尼斯家族的尊嚴,不容許她在人前低頭,尤其是在敵人面前。

  可蕾以同樣倨傲的眼神盯著藍星道:「我不承認我的條件會輸那個女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如她。我這個人一向愛憎分明,卻絕不會死纏爛打,畢竟是一場已輸的戰爭,再糾纏下去也沒有意思。我會馬上回國,這輩子我希望不要再見到你們。」

  說罷,可蕾挺直背脊,優雅地轉身向外走,在推開店門時,她回頭瞥向藍星,慢慢地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再見,我會讓你後悔放棄我這麼好的女人,我會成為世上最好的女人,讓你後悔今天的選擇。」

  強烈自信的宣言,就像可蕾美麗驕傲的臉孔,深烙在他們心中。

  緋月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半晌才歎道:「好個性烈果斷的女孩,也許有一天,她真的會成為世上最好的女人。」

  藍星無所謂地聳聳肩,「也許吧!」

  小眠詫異地搔搔頭,「她真的這麼簡單的就放棄了啊?我還以為她不達目的絕不罷手呢!」

  藍星打趣地反問:「你以為她會堅守『鐵杵磨成繡花針』的信條呀?」

  「至少不是這麼輕而易舉的改弦易轍啊!」小眠蹙著眉頭道。

  「你錯了,依照可蕾的個性,如果堅持下去會有希望的話,她會很固執的纏下去。可是,在她知道繼續下去也沒有用時,她的理智就不允許她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一件不可能達到的事上面,及早抽身是她聰明的地方。」

  「是嗎?也許她是聰明的,換作是我,肯定沒辦法做到像她那麼精明的地步。」

  「正因為如此,所以你不會是可蕾,可蕾也當不成你啊!」藍星溫柔地笑,伸手輕撫她的短髮。

  「嗯哼!咳咳!」一記不識相的清嗓聲突地插進來。

  藍星收回手,轉頭對站在一旁的緋月道:「店裡的冷氣似乎強了些,你最好加件外套。」

  緋月揚揚眉,沒好氣地說:「冷氣沒問題,我咳嗽是要提醒你們,這裡是公眾地方,想親熱也該找個隱密的地方,別讓旁人看了臉紅。」

  小眠被她揶揄得臉微微一紅,不甘心地反駁,「我們再親熱也比不上你和雷軒,在大庭廣眾之下熱吻,搞得別人坐立不安的人可不是我們。」

  緋月聽了只是嘻嘻一笑,湊近小眠耳邊說:「羨慕嗎?你們也可以如法炮製啊!」

  小眠瞪著她道:「這種違反善良風俗的事,我是敬謝不敏。」

  緋月輕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別看藍星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可是熱情得很。」

  小眠聽得面紅耳赤,不依地叫:「柳緋月──」

  緋月抿著嘴笑,伸手拍拍藍星的肩道:「加油囉!」

  「緋月──」

  「不打擾你們了,我回公司了,拜!」緋月笑著優雅地退場。

  藍星無奈地搖搖頭,「你不要聽她亂說,她……」

  小眠睜大眼睛望著他說:「放心,我瞭解緋月,我不會將她的話當真。」

  藍星挑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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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克來皺著眉頭看著「邪巫師」格佛列站在火堆前,以誇張的手勢揮舞著,口中還念著一連串他聽不懂的話。

  費克來將目光由格佛列的身上移向狹小陰暗的房間,四周堆放著希奇古怪的瓶瓶罐罐,甚至存放著動物的腐屍,時日一久,室內的空氣中,除了潮濕味外,還加上嗯心的腐爛味,在這待上一分鐘都令人難受的想吐,更何況他已經等上半個小時。

  起初他還很有耐心地憋著氣等著,但是時間一久,他實在忍不住而開口問:「你真的確定能找到她嗎?不要讓我又空歡喜一場。」

  格佛列背向著費克來,細小的雙眼中閃著冷冷的譏諷,卻仍以平靜的口氣回答:「她將自己的能量降到最低,甚至封鎖住自身的力量,為的就是躲避我們的追蹤,再加上那個異世    界,充斥著太多紛亂的能量,因而影響到我的占卜。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掌握到她的方向,不用多久,我就能夠找到她。」

  費克來聽後只是哼了一聲,他對格佛列尋找小眠竟然花了四年的時間,早就感到不悅和失望。經過一連串的失敗,他對格佛列的信心早巳一點一滴地消逝,對格佛列此番自信滿的保證,也不是那麼樂觀。

  格佛列聽到費克來輕蔑的冷哼,心中卻無絲毫的憤怒,甚至嘴邊還浮起一絲冷笑,眼神尖銳如刀。

  「一定要快點將她找回來,人民已經感到不對勁了,如果她再不出面,一旦民眾起疑,事情一定會鬧得更大,更糟的是鄰近的國家正虎視眈眈地觀察我們,我們需要她。」費克來焦慮地來回踱步。

  四年前,是鬼族最強盛的時期,因為他們擁有強而有力的王和法力高深的神巫,但是這一切,卻在那對雙胞胎出現之後,完全瓦解。

  想到這裡,費克來不由得怒火中燒,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能親手斬除禍根。

  每當他憶及柳緋月迷惑了他們的王,使得雷軒甘願為她放棄江山、族人,他就恨;而衛小眠乘機逃走,拋棄天生的才能和責任,更加使得鬼族受到重挫,差一點分崩離析,讓他有氣。

  幸好,他和長老會找到繼雷軒之後,最優秀的人才繼任王位,這才穩定了局勢。

  只是,新王雷文崇尚和平、喜好文學,雖然聰明卻沒有野心。鬼族所創立的格雷特王國,只能維持和平而缺乏征戰的力量,這一點正是他急於找回神巫的原因之一。

  「找到了!」格佛列的大叫,打斷費克來的沉思。

  費克來急忙湊近火堆,只見火光之中出現一名清秀女子,戴著眼鏡,隔著一條長木板對一個男人微笑。

  「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神巫!」費克來露出近日難得展現的笑容。

  「我立刻下令,派人去將神巫帶回來。」費克來說著轉身欲走,卻被格佛列阻止。

  「且慢!費長老,神巫的力量,一般的侍衛根本帶不回她,應該要想別的辦法。」

  費克來先是一愣,繼之點頭道:「也對!你有辦法嗎?要怎麼做才能將她帶回來?」

  格佛列微微一笑,猙獰的臉孔看來更加陰沉。「放心,我自有辦法。」

  費克來考慮了半晌才道:「這一次我將找回神巫的責任交給你,不過,不能傷她一絲一毫。」

  格佛列揚起眉毛,虛假地笑道:「當然了,她是神巫,我怎麼敢傷害她呢?」

  費克來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陰森污濁的房間。

  格佛列目送著他離開,嘴邊的假笑立刻變成一抹譏誚的冷笑,細長的小眼睛盯著火堆,眼中浮現出深切的怨恨,火光將他的身影投射到牆上。

  隨著越燒越旺的火光,牆上格佛列的身影似乎也越來越巨大──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8:26

第六章

饒風坐在車內,兩眼發直的盯著尚未開始營業的「異間心館」。

  自從被小眠拒絕後,他改以消極的等待方法,每天一下班就前往「異間心館」,無言的凝視著她與那光一般的男子親暱,直到打烊,才又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也許有人會笑他傻,可是他卻甘之如飴,只期望有一天,小眠那種燦爛的笑容,會為自己而綻放,就是這種執著,讓他無法死心。

  遠遠的,小眠背著背包,一身簡單的白衣和牛仔褲,輕鬆優閒的身影躍入他的眼簾。

  酷熟的週末午後,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不會有人願意頂著高照的艷陽,置身於這一片熾熱中。

  他看著小眠走近「異間心館」,正準備掏鑰匙時,突然由後方衝出四名奇裝異服的大漢,將小眠團團包圍。

  小眠的表情似乎又驚又怒,卻不害怕。

  她面對大漢們,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話。

  令人訝異的是四名大漢朝著小眠跪下,其中一人像是回答她的問話。

  小眠搖搖頭,臉色平靜而冷淡。

  四名大漢相望片刻,立刻站起身,開始攻擊小眠。

  只見小眠身手靈活地躲過大漢們的圍攻,和他們展開對峙。

  事情的發展,令饒風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到他回過神後,立刻衝下車,朝小眠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靠近時,只隱隱聽見小眠怒吼的聲音。「放肆!你們竟敢對我動手……」

  只見大漢們手一揮,一陣煙霧罩向小眠。

  小眠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摀住口鼻,卻已太遲,她在怒瞪大漢們一眼後,隨即昏厥過去。

  一名大漢在小眠倒地之前,伸手將她抱起,正準備撤退時,卻發現一名男子怒氣沖沖地朝他們衝來。

  大漢們一驚,原以為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行動,但這名男子卻闖進他們的行動中。

  為首的大漢一頷首,立刻有一名大漢揮動雙手,一陣強風將饒風捲起,往牆上撞去。

  強烈的撞擊和突生的恐懼,令饒風捂著胸口發出痛苦的哀嚎。

  就在他強忍著痛楚時,一道閃光刺激他的雙目。當光芒消逝後,四名大漢連同小眠竟然消失在他的眼前,不過幾秒的時間,五個活生生的人,就像水被蒸發般的,不留絲毫痕跡。

  饒風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當胸腔的痛感由神經傳回大腦,他才相信自己不是在作夢,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是真實而鮮明的。

  小眠的背包躺在地上,但它的主人消失了,被不知名的……「人」綁架了。

  他四下張望,想看看有沒有其它目擊者,卻發現街上安靜得近乎死寂,這種寂靜不該屬於台北,不該是在如此炎熱的午後。

  饒風咬著牙,努力撐著牆站起身,他要快點報警──然而,胸前的痛楚卻讓他舉步維艱。

  如同天籟般,他聽見有人在呼喚他。饒風抬頭一看,是小眠店裡的員工,他記得小眠喊她──尤娜!

  「真的是你!饒先生,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尤娜看見他,有些訝異。

  「我沒事……可是衛小姐……」才一開口,他就覺得胸腔內痛得令他流下豆大的汗珠,頻頻喘氣。

  「衛姊?」尤娜下意識地望向「異間心館」。

  一片陰暗。

  她的眼角掃到躺在地上的紅色背包,一股恐懼的感覺刷過她的背脊。

  「衛姊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她被綁架了,我……」細碎的字句由他嘴中零散地吐出。

  「綁架──」尤娜尖叫,手中的東西散落一地。

  「是誰?是誰做的?」尤娜揪住他的衣領追問。

  她的動作更加劇饒風的痛楚,使他端正的五官扭曲得不成形,嘴中大喊出聲。

  尤娜一怔,連忙放開手,慌亂地看著他,「你……你怎麼了?」

  「我想……我的肋骨斷了。」饒風咬緊牙道。

  「肋骨斷了?怎麼會?我沒有多用力啊!」尤娜以為自己傷了他,害怕地睜大眼。

  「不是你的原因……」饒風強笑道。

  「難道是綁走衛姊的那夥人做的?」

  他已經無力回答,只有點點頭代替回答。

  「可惡!」尤娜咒罵了一句後,立刻對饒風說:「你忍耐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對了!還要報警。」

  「我不以為報警會有用。」饒風悶悶地說。

  「沒用?為什麼沒有用?難道──」她不敢再講下去,一想到有人會傷害小眠,她就渾身發冷。

  「因為綁匪不是人,至少我認為他們不是人。」饒風忍著痛楚搖頭。

  尤娜愣愣地瞪著他,半晌才說:「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說罷,她連忙打開店門,衝進去打電話。

  饒風順著牆滑坐地上,苦笑地歎氣。

  她會當自己神智不清也是理所當然,除非親眼目睹,否則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呢?

  尤娜叫了救護車,隨即聯絡藍星。畢竟,小眠在這世上孑然一身,藍星是小眠的男朋友,自然有權知道小眠發生的事。

  掛斷電話後,尤娜仍為藍星的反應感到害怕。

  她萬萬沒有想到,外表一向冷靜如水、堅如盤石的男人,竟能在一瞬間,脾氣由零度升至沸點,藍星暴烈如火的怒氣,透過電話線,險些將她燒得屍骨無存。

  她順了順氣,回到饒風身邊,只見阿德蹲在他身邊,一張臉同樣蒼白而沉默。

  刺耳的救護車嗚聲由遠而近,護理人員將饒風抬上車,阿德跟著上了救護車。

  今天,他們都沒有心情開店做生意了。

  就在救護車載走饒風幾分鐘後,一輛怒吼的黑色轎車疾馳而來。

  尤娜盯著由車上走下來的男人,那張如天神般俊美的臉孔,現在竟有著如地獄復仇者的憤怒面容,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小眠為什麼會被綁架?」藍星面色陰霾地問。

  「我……我也不清楚,是饒先生看見有人將衛姊綁走……」尤娜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人呢?」

  「他受了傷,已經送醫院治療。」尤娜迅速作答,深怕焦急的藍星會不耐自己冗長的回答而掐死自己。

  「哪家醫院?」

  「信誠醫院。」尤娜停了片刻,決定將饒風的話告訴藍星。「對了,饒先生曾說過綁架衛姊的不是人,雖然我認為他是因為受傷而神智不清,可是……」

  尤娜驀地閉上嘴,因為藍星原本急躁憤怒的臉孔,突然間變得一片冰冷。

  「他真的這樣說?」

  「是……是他親口說的。」

  藍星冰冷的眼神飄向遠方,突然問:「他受的是什麼樣的傷?」

  「聽說是胸部肋骨斷裂。」尤娜雖然不明白他問話的用意,仍就她所知據實以告。

  「他有告訴你他是如何受傷的嗎?」

  「沒有。」

  藍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嗯……饒先生曾說報警沒有用,可是我認為這種事情最好還是請警方幫忙調查。」

  藍星搖搖頭,深幽的眼神令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他說的沒錯,報警沒有用,他們找不到人的。」

  「可是衛姊──」

  「放心,我會找到她。」

  簡單的一句話,奇異地令尤娜產生信心。

  她相信面前這位媲美天神的男子一定能夠找到小眠。

  這是她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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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軒拍著桌子跳起來,金色眼眸佈滿風暴。

  「那群混蛋竟敢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綁架小眠,如果他們敢傷害她,我發誓我會拆了他們的骨頭。」

  藍星冷冷地道:「他們不會傷害她,他們不敢。」

  緋月蹙著眉,來回踱步,「沒錯,小眠是神巫的身份至今未改,他們不可能傷害神巫,他們只是想要她回去,履行她的義務和責任。」

  雷軒繃緊著臉,怒聲道:「嘖!這件事一定是費克來搞的鬼,這傢伙真是越老越糊塗,固執的令人深惡痛絕。」

  「只怕事情沒有這麼單純,也許鬼族出了什麼大事,必須動用到神巫。」藍星冷靜地看著雷軒道。

  雷軒怒眉深鎖,沉重地說:「你說的不無可能,可是不管鬼族有事或者沒事,只要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藍星由沙發上站起來,緩緩地說:「你不能去,這件事你們誰都不能插手。」

  「你在鬼扯什麼?小眠像是我的妹妹,她被捉走,我不會袖手旁觀、不聞不問的。」雷軒怒瞪著藍星,像只發狂的獅子。

  「沒錯!你不要想撇下我們兩個,要去,咱們大家一起去!」緋月以同樣的神情瞪著弟弟。

  「你們難道忘了自己的情況嗎?雷軒,你應該知道自己在鬼族民眾心中是背叛者,只要你一出現,他們就有借口處置你,因為你是他們的王,他們依賴你、崇拜你,因此他們更加無法忍受你的背叛而恨你,所以你不能回去。」接著他轉向緋月道:「至於你,你的立場不比雷軒好,而且別忘了,你現在懷有身孕,這次的行動,你更不適合參加。」

  雷軒和緋月被藍星的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

  「我不在乎!」半晌,雷軒咬緊牙,狂傲地昂起頭。

  「我也是,我身體好得很,孩子很安全,絕不會有問題。」緋月雙手放在肚子上,堅決地看著他。

  「你們誰都不准去,小眠是我的人,我會負責將她帶回來。」藍星冰冷的眼眸中,逐漸凝聚起一股強烈炙人的火焰。

  「藍星──」

  「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可是你一個人去,孤立無援的,我怎麼放得下心?」緋月不安地說。

  「放心,我自己會小心,再說救人這種事,人多反而不方便,尤其他們視我們姊弟為不祥的象徵,如果我們一起出現,相似的面孔不正告訴別人我們的身份?如此一來,反而打草驚蛇。」藍星有條理地分析。

  「我──」

  雷軒握住妻子的手,阻止她再說下去。

  金色的眼眸對上深邃的黑眸。「我明白了,我們不會跟著你去。」

  「雷軒──」緋月震驚地看著丈夫叫起來。

  「三十天,我們等你三十天,三十天後如果你們沒有回來,我和緋月不管有多少危險,也會前往那個充滿敵意的國度。」

  雷軒的話,平息了緋月的抗議,使兩方達成協議。

  「爸媽那邊,先不要告訴他們,我不想他們擔心。」藍星深黝的眼眸閃過一絲溫柔。

  緋月微微地點頭道:「我知道。」

  「藍星,這張是飛鷹城的簡圖,如果我猜得不錯,小眠應該是在碧凝宮,可是這個區域,除了鬼族之王外,男人很少能夠進入,你自己要小心一點。」雷軒將他剛才用紙繪下的簡圖交給藍星,希望能夠幫上忙。

  藍星接下簡圖,輕輕頷首道:「我知道,謝謝。」

  異世界中的語言雖不成問題,但是生活習慣和用詞終究有所差別,人生地不熟是他的最大障礙,然而為了所愛之人,他義無反顧的必須一闖。

  深深地凝視雙生姊姊和雷軒後,他邁開大步走到屋子中央。

  清冷的嗓音念出那句已然遙遠的咒語。

  那是開啟兩個世界的語言。

  如閃電般的光芒直射到藍星身上,燦爛的光暈包裡住他。

  當光芒消失,藍星的身影也同時消失,消失在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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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佛列站在床邊盯著昏迷中的小眠,嘴角浮起滿意的笑容,「你們做得很好,我會好好獎勵你們。不過,神巫回來的消息,暫且不要報告費長老,我要先和她談一談。」

  四名侍衛面面相覷,猶豫著是否要遵守這項奇怪的命令。

  「放心,我只是希望你們晚一天再向費長老報告,目前,我還有事和神巫談。」格佛列瞇起眼,冷冷地掃過四人。

  四名侍衛只覺得格佛列的眼神冷得像是一條昂首吐信的毒蛇,沒有人敢反對。唯唯諾諾地應聲好後,他們立刻退出房間。

  其實不管格佛列想做什麼,憑他們四個人的力量,根本抵擋不了「邪巫師」的法力,為求明哲保身,他們還是少管為妙。反正,「請」回神巫的工作已經完成,他們也可功成身退了。

  格佛列冷眼看著四名侍衛陸續退出房間,冷嗤一聲,不再理會他們,他相信這四個人沒有膽子敢違背他的命令,除非他們活得不耐煩了。

  他拄著蛇頭枴杖走近床邊,冷冷地盯著昏迷不醒的小眠。

  這個年輕的女娃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鬼族百姓所敬畏的能力,她的一句話就可以左右鬼族的命運,這是多麼偉大而值得驕傲的事情,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榮耀,卻被這個不懂事的女娃視為重擔,輕易地拋棄了神賦予的才能,毫不留戀地放棄眾人終其一生也追求不到的地位,為此,他不能原諒她。

  他沒有成為偉大巫師的才能,這一點他很早就覺悟了,而他之所以擁有一席之地,全是他一點一滴,努力學習,耗費半生的光陰才得到的。

  可是她──卻是一出生就注定要站在頂端,處身光圈之中,接受眾人的歡呼和膜拜。

  他嫉妒她,嫉妒這名年紀尚不足他一半的女娃。

  這種感覺就像身處荊棘之中,稍一移動,就會渾身刺痛。

  他就是被名喚「嫉妒」的荊棘捆綁著,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深陷在痛苦之中。

  怨恨她的才能,更憎恨自己的無能。

  他沒有才能,卻擁有強烈的慾望;更教他痛苦的是,他竟渴望成為世界之王,立於眾人之上,接受眾人的景仰。

  但是,這股慾望亦成為他往上爬的原動力。為了達成願望,他不擇手段,用盡方法學習邪術,而成為讓人懼怕厭惡的「邪巫師」。

  「管他是『神巫』或是『邪巫師』,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我都不在乎。」格佛列喃喃自語。

  他陰森地看著小眠,冷笑起來。

  「你太傻了!你以為逃到異世界就能擺脫神賦予你的能力?就能夠像普通人一般的自由生活?

  「太可笑了,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地位,你卻嗤之以鼻,難道這種力量真的令你厭煩?好吧!既然你這麼討厭神巫的責任,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格佛列伸出枯瘦的指爪按住她的額頭,張口念出一長串奇怪的語句。

  他越念越急,手指開始在小眠的額上劃著奇怪複雜的圖形。

  瞬間,一道黑霧由他的指尖竄人她的額閭。

  小眠不自覺地蹙起眉頭,雙手開始抽搐扭曲。

  「想反抗?由不得你。」格佛列冷冷一笑,咒語越念越快。

  小眠的五官開始扭曲,痛苦的彷彿身受酷刑,她的四肢不斷地抽動,呼吸越來越急促。

  格佛列額上淌下汗水,眼皆欲裂地瞪著小眠。

  突然,在一陣劇烈抽搐之後,小眠整個人如同皮球洩氣般地癱軟下來。

  原奉痛苦的掙扎逐漸變得干和,呼吸也由急促趨向和緩。

  格佛列看著她的變化,開始大笑,笑得連拄著枴杖的手都顫抖起來。

  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苦練多年的邪術,總算在今天為他做了件事,一件他畢生夢寐以求的事。

  從今天起,「神巫」衛小眠將只是一個平凡女子。

  一如她所願,她的力量全部被他封鎖在黑暗的最深處。如果她妄想解開他下的咒語,將只落得身毀人亡。

  她再也不能阻礙自己的奪國大計。

  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他將登上鬼族之王的尊位,一統世界的心願不再是夢想。

  「可憐啊!你很快的就會從神巫的寶座上跌下來,成為眾矢之的。」格佛列得意地笑起來。

  現在的衛小眠,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往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曾經保護的鬼族,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事實上早在兩年前,他就已經知道衛小眠的去處,只是一直隱忍不說,即使惹得長老會質疑他的能力,他還是假裝沒有找到她,為的是凝聚自己的勢力,他才不會笨到在自己羽翼未豐之時就將神巫找回來,阻擾自己奪取政權的計劃,他雖沒有成為偉大巫師的才能,卻擁有超越常人的耐力和智力。

  「說起來我倒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逃離鬼族四年,我還真的沒有機會修煉成這項最困難的黑法術『鎖魂大法』,更沒有機會打敗你。」格佛列撇撇嘴,諷刺地低語。

  「為了感謝你,我不會殺你。只是,恐怕你會開始恨自己了。」

  格佛列越想越高興,不禁放聲狂笑。

  他的計劃就要實現了,除去神巫之後,碧凝宮那些女巫雖然麻煩,卻不成大礙。不過為免多生風波,他還是得想個法子將那礙眼的女人給處理掉。

  格佛列瞥眼小眠。這個喪失神能的神巫正是絕佳的誘餌,用以勾引那些不自量力的女人。

  至於地點嘛……自然是那個地方了。

  不久的將來,不論是神巫、長老或大臣,甚至是王都會成為他的階下囚,他的犯人。

  對他而言,神巫已成他的籠中鳥,只要他高興,隨時可以捏死她,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送上黃泉路。

  格佛列仰天長嘯,佝淒矮小的身軀驀然間變得巨大。

  投射在牆上的影子,巨大得彷彿要撐裂房間。

  格雷特王國的上空開始烏雲密佈,陰影如巨大的黑手,正逐漸籠罩整個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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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佇立在長廊邊的白色圓形拱窗前,窗外樹影扶疏,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他身上,營造出一種如畫的氣氛。

  只可惜男子和隨從的談話並不是優美的詩句,反而是深重的憂慮。

  「是嗎?她回來了……」男子依舊望著窗外,歎息道。

  「是的。不過,神巫並非自願回來,而是中了克羅曼坦迷香,在昏睡中被送回來的。」隨從恭敬地說。

  男子沉默半晌,開口問道:「這件事長老會知道嗎?費克來呢?」

  「還不知道。」

  男子微微地蹙起眉,「怎麼回事?」

  「似乎是格佛列的命令,想將神巫回來的消息暫時隱瞞下來。」

  「神巫現在何處?」

  「在西側的米蘭屋。」

  「米蘭屋?為什麼不是碧凝宮?難道他們以為米蘭屋留得住神巫?」男子的話與其說是問隨從,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需要屬下再去打聽一下嗎?」

  「不用了,免得引起注意。」男子偏著頭沉思片刻後又道:「繼續監視格佛列,我要掌握他的所有行蹤。」

  「是,屬下知道。」

  「對了,將神巫回來的消息放給長老會知道。」

  「是,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有了,你去辦事吧!」

  「屬下告退。」

  偌大的長廊在隨從離去後,更顯空寂。男於修長的身軀文風不動地佇立窗前,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她回來了,也許他不會再感到如此孤立無援。

  當年的決定是否錯了?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迷惘、空洞的感覺彷彿一個無底洞,不斷地將他往黑暗深淵拉去。

  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他對心中那個人影的思念就益發強烈,強烈得幾乎撕裂他的心。

  他錯了嗎?

  讓她遠離自己的生活是不是錯了?

  她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是不是擁有幸福的生活?

  一堆的疑問,使他已然糾結的眉頭更加憂鬱。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8:45

第七章

小眠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噁心。

  一陣陣的胃酸直街上咽喉,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想吐的感覺壓抑下來。

  她轉動頭望向四周,口中喃喃地道:「該死!這個噩夢太逼真了,我還是再睡一下,等醒來就好了。」

  說著,她拉起被子將自己蒙住。

  半晌,她似乎是認命地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到門邊開始用力地踢著,扯開喉嚨大叫:「來人啊!放我出去!該死的你們,快放我出去,否則我把這裡放火燒了。」

  安靜無聲,靜謐得彷彿一座空城。

  小眠簡直氣翻了。

  她來回踱步,一張臉苦得像吞了幾斤的黃連,苦得不能再苦了。

  就算她是個逃家、不負責任的神巫,好歹還是「神巫」啊!沒想到他們卻對她下藥,趁她昏迷時把她扛回來,現在又像關犯人似地把她關在房間內,而且沒有人甩她,看來她這個神巫的地位可是一跌相差九萬里,今非昔比哦!

  現在她才能體會當初緋月被雷軒強行帶回宮後的那種滋味。

  忍不住滿腔怒火,她開始將四年來在另一個世界所學到的罵人語句,毫無遺漏地使出來,直到她覺得發洩夠了,這才氣呼呼地坐回床上。

  她將雙腿彎曲,臉靠在膝蓋上,開始想著發生的事。

  不曉得有沒有人發現她失蹤了?

  她一直有種模糊的印象,好像在她昏迷的那一刻瞥見饒風。如果真是他,也許他會以為是壞人綁架她,卻不知道就算是報警也無濟於事。

  如果是藍星──小眠的思緒不由得轉向他。

  藍星發現她失蹤會怎麼樣呢?

  是生氣、害怕?還是傷心、恐懼?

  他會猜想到是鬼族的人將她捉回來嗎?

  如果他也以為是歹徒為了贖金而綁架她,那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一想到再也無法相見,小眠開始慌了,一顆心揪得好痛,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藍星!藍星!」她低聲念著他的名字,彷彿有種安定的力量,自她體內散發出來。

  小眠跳下床,環視房間四周,嗤聲冷笑道:「哼!難道他們以為這種屋子就可以擋得住我?」

  她閉上眼,雙手向上伸展,口中緩緩地念道:「偉大的命運之神,偉大的守護神啊!請解開我……」

  突來的刺痛,像雷劈般地由頭貫穿至腳底。

  小眠尖叫一聲,抱著頭跌坐在地板上。

  疼痛雖劇烈卻短暫。

  小眠臉色死白地盯著自己的手,恐懼的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無法釋放封閉於體內的力量,她的身體抗拒著力量的甦醒。

  她竟然無法解除自身的咒語,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抿緊唇,小眠從地板上站起來,不願服輸的再次伸展手臂,念出解除她縛於自身的咒語。

  痛楚再次如閃電般出現。

  每念一個字,她的痛苦就加深一分,就像體內囚禁著一隻發狂的野獸,正在撕裂她的肉體般痛苦難耐。

  小眠不得已地中斷咒語,肉體上的痛楚才逐漸平撫。

  她的力量被鎖住了。

  一定是有人趁她昏睡之際,下了某種咒術封閉她的力量,而且她隱約地已經猜出是哪一個傢伙利用她沒有知覺的時候,對她做出這種可惡至極的卑鄙行為。

  那是種黑暗的力量,恐怖而且嗯心的感覺縛住她的能力,讓她無法隨心所欲地伸展自己。

  小眠在心中發誓,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可恨的傢伙,他真的惹火她了。

  可是,她也知道目前的情勢不利於自己,沒有雷軒的支持,又見不著以往的貼身侍女們,她在飛鷹城內根本是孤立無援。

  小眠想著,不由得發愁。

  喀嚓!

  門從外面打開,小眠冷眼望著走進來的兩人。

  費克來和卑鄙的格佛列。

  小眠諷刺地冷笑道:「終於有人肯來探望我這個囚犯,真是不勝感激啊!」

  費克來一進門就感受到她的怒氣,一種隱約卻絕對具有爆發力的怒氣。

  費克來輕咳一聲,勉強地陪笑道:「我不知道那些混蛋竟會對神巫下藥,這是我的疏失……」

  小眠翻翻白眼,冷聲道:「難道不是你授與他們這種權力?我不相信沒有你的允許,他們敢下手。」

  費克來雖然沒有授意屬下使用迷藥,卻也難辭其咎。但是,他們畢竟達成了使命,就算惹得神巫生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不說話是表示承認了?」小眠斜睨他一眼道。

  「雖然他們的手段不應該,但是目的已達成,我不能否認。」

  「目的?綁架我是你的目的?我看不是吧!」小眠冷笑一聲。

  「公主,你本來就是鬼族的一份子,根本不該離開飛鷹城,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怎麼能說是綁架呢?」費克來蹙起眉,不悅地說。

  小眠冷哼一聲,懶得跟他爭論。

  「小眠公主,我希望你能夠有身為神巫的自覺,不要再任性妄為,拋下你的人民和國家。」費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

  小眠對他這一番曉以大義的話翻起白眼,厭煩極了。

  「想要公主安定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公主和王成親,畢竟這件婚事早在四年前就該完成了。」

  小眠緩緩地揚起眉,七彩的眼眸此刻是山雨欲來的灰褐色,陰霾而壓抑地瞪著費克來。

  「難道這四年你一點都沒有長進?你以為我會乖乖地聽任你的安排嫁給王?費克來,你這個老頑固,為什麼不認真聽聽我們說的話?我不會嫁給王,不會為了鬼族或人民而嫁給我不愛的男人,不會,這一輩子絕無可能。你死心吧!」

  費克來方正的臉固執地看著小眠,「該死心的人是公主,長老會已經通過,要讓神巫與新王成婚,並且為鬼族承繼王族的血脈。」

  「即使我沒有了法力?失去能力的神巫還能當鬼族的皇后嗎?」小眠聿災樂禍地看著費克來刷地臉色死白,表情慌亂困惑,她有種報復的快感。

  「不……不可能!神巫的力量是上天賦予的,沒有人能將它從你身上取走!」費克來吞著口水強笑道。

  小眠聳聳肩,「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的力量是不是被封鎖住,你身後的那個男人最清楚!」

  格佛列被小眠的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小眠會猜出是他搞的鬼。

  費克來倏地轉身,瞪著格佛列大叫:「這是怎麼回事?你對神巫做了什麼?」

  格佛列不屑地撇撇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暫時封住公主的能力罷了!」

  費克來瞪大眼怒問:「封住神巫的能力?為什麼?你在搞什麼鬼?」

  格佛列維持一貫刻板的聲調道:「我不這麼做,你以為神巫會待在這裡等你來嗎?這不過是一間平凡無奇的房間,又怎麼關得住偉大的神巫呢?」

  費克來雖然還是很生氣,卻不得不承認格佛列的話沒有錯,這世上有哪個地方能困得住小眠?如果真有,他也不必傷腦筋了。

  「既然沒有了力量,我這個神巫的頭銜自然得讓賢,所以請你打消讓我和王結婚的念頭吧!」

  「不!公主的力量只是暫時的被封鎖,格佛列隨時能讓公主恢復法力。」費克來搖頭道。

  小眠瞥了格佛列一眼,要笑不笑地說:「是嗎?他會願意嗎?」

  格佛列面無表情地盯著小眠,冷冷地道:「當然。」

  小眠並不相信他的話,只是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

  「公主,只要你答應和王成親,而且絕不再逃離鬼族,我立刻命令格佛列解除公主身上的咒語。」

  小眠撇撇嘴道:「我說過要我嫁給王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我也不能發誓我不會再離開這裡,所以一切免談。至於那些神賦的能力,有也行,沒有更好,我不強求。」

  「公主──」費克來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可以對神賦予你的能力如此輕率、漫不經心?!這對神是大不敬之罪啊!」

  「如果神會因為我的實話而降罪,那也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用擔心。」小眠無所謂地揮揮手。

  「我不能不擔心,神巫的言行代表鬼族的意思,你的話關係著鬼族全族的存亡,請公主說話三思。」費克來憂慮的表情,讓小眠閉上嘴。

  「公主,老臣年紀大了,生死已不放在心上,只求鬼族能夠強大團結,為了大局著想,請公主答應和新王成親吧!」費克來幾乎是哀求著她。

  小眠哀傷地看著他,慢慢地說:「我從懂事起就在為鬼族犧牲,我犧牲了我的童年,犧牲了應有的親情,甚至自由,現在還要我犧牲我的愛情嗎?不!我不會再為任何人犧牲我的感情,我要為自己活。」

  費克來一怔,突然想到小眠去國四年,難保她不會愛上別的男人,也許──

  「公主的心裡是否已有意中人?」

  他祈求答案是否定的,不料,小眠卻投給他一記堅定的眼神和一陣青天霹靂。

  「沒錯!我是有喜歡的人了。」

  費克來握緊雙手,冷凝地問:「公主能否告知老臣,那個幸運兒是誰?」

  小眠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怎麼,告訴你好讓你去傷害他嗎?」

  費克來鐵青著臉道:「就算公主不說,我們也有辦法查出來。」

  「就算你們查出來又如何?難不成你們想利用他來威脅我,逼我就範?費長老,我勸你別白費心機了,即使你們殺了他,我也不會屈服,不過──」她眼睛一變,成了冰冷的黃綠色,認真而嚴厲地警告他,「如果你們真的敢傷他一根寒毛,我會盡我一切力量復仇,而且絕不留情。」

  費克來嚴肅地望著小眠,看來她對那個不知名的男子用情極深,願為他做出任何事情。

  「即使如此,那個男人只是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平凡人,根本不可能進入我們的國度,我們也不會再讓公主有任何逃脫的機會,所以你最好忘了那個男人,死心地和新王結婚吧!」費克來頑固地說。

  沒有力量?

  小眠暗笑,如果費克來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誰,恐怕就不會這麼篤定了。

  「不用多費唇舌,我的決定不會更改。」

  「如果公主執意如此,我們只有讓公主在這裡多想幾天了。」

  小眠聞言瞇起眼睛,「你想囚禁我!」

  「這是公主自找的,怪不得老臣放肆。」

  「費長老,我有一個建議。」一直不說話的格佛列突然開口。

  費克來瞥了他一眼問:「什麼事?」

  「公主現在雖然暫時喪失神力,但是碧凝宮的那些女巫卻是公主的心腹,如果讓她們得知公主在此,她們必會不顧一切地救出公主,一旦她們將公主救出米蘭宮,恐怕就很難再說服公主改變心意──」格佛列拉長語音,小眼睛閃著光芒。

  費克來經過格佛列的提醒才想起碧凝宮中對小眠死心塌地效忠的女巫們,如果她們插手,事情可能會節外生枝,變得更加難以處理。

  「那你的意思是?」

  格佛列笑了笑道:「屬下想到一個絕佳的好地方,可以『保護』小眠公主不受打擾。」

  費克來揚眉詢問他。

  格佛列輕輕地說出一個地名:「永恆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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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男人站在懸崖邊,一雙眼睛凝視著遠方的城堡。

  鬼族的生命之力──飛鷹城,靜靜地佇立遠方。

  「你已經盯著城堡看了好幾個小時,不膩嗎?」美艷的棕膚女郎走近他問。

  男子收回視線,冷淡地瞥她一眼。

  克娜好奇地盯著兩天前才加人歌舞團的男子。

  說實話,像他這麼俊美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出現,撩撥團中所有女性的芳心,她當然也不例外,可惜的是,這名叫「星」的男子對每個人都保持一定距離,渾身充滿不可言喻的神秘感。

  克娜對自己的美貌有著強烈的自信,打從十六歲開始,已經有數不清的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她深信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抗拒她的魅力,直到星的出現,戳破了她的自信。

  他總是用一種忍耐而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是沒有絲毫溫度的冰冷。

  照理說她應該生氣,但是她卻強忍心中的怒火,不管他多麼的拒人千里,她仍然留在他身邊,為的是馴服他,溶化他眼中的寒冰。

  「你一直看著飛鷹城,為什麼?」克娜用最甜蜜的聲音問他。

  「沒什麼。」男子冷漠地回答。

  克娜眼前的星,其實就是藍星。

  他在兩天前來到這裡,隨即聽說鬼族病了四年的神巫突然痊癒,並且即將與新王成親,成為格雷特王國的皇后。

  乍聞這項傳言時,他真的震住了,心中紛亂不安得想立刻衝進飛鷹城詢問小眠。但是,當他冷靜下來,立刻明白神巫和新王成親之事絕不可能是經過小眠點頭同意的,畢竟四年前,小眠就是為了自由才逃婚,斷無可能在四年後的今天,與他相愛之後還答應這門婚事。

  他曾經試圖潛入飛鷹城,卻發現城堡守衛森嚴,若是貿然行動,只會落得失敗的下場。

  正當他苦思良策之際,聞名各國的歌舞團「燦爛」受邀至飛鷹城表演,為新王及神巫即將到來的婚禮表演。

  於是他假扮流浪詩人,毛遂自薦地加入他們,企圖混進飛鷹城。

  起初他並沒有信心能夠讓「燦爛」的團主答應他的要求,不過可能是他的運氣好,或者是他俊美的外型吸引了眾人,團主很爽快地接受他的加入,就這樣,他成了「燦爛」歌舞團的一員,即將可以大大方方地由正門進入固若金湯的飛鷹城,解救小眠。

  除了小眠,現在的他什麼都不在乎。

  「星,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會加入歌舞團呢?」克娜問他。

  藍星平淡地回答她的問題。「從我來的地方來,為了溫飽才加入歌舞團。」

  克娜蹙起眉,明顯地表示出不滿意他的回答。

  他根本是在敷衍地。她有這種感覺。

  「你認為我美嗎?」克娜直截了當地問他。

  藍星睨她一眼,神情不變,「很美。」

  「既然我美的話,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冷淡?」克娜因為藍星的回答而升起自信。

  「我對你和其它人都一視同仁,沒有什麼冷不冷淡。」藍星壓抑自己的不耐道。

  「你把我和其它人擺在一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沒有男人像你這樣對我。」克娜怒嗔道。

  「很抱歉,我不是別的男人。」藍星冷淡地回了一句。

  克娜咬著下唇,腳一跺,頭一扭,氣沖沖地離開。

  一個不懂甜言蜜語的男人,就算他長得再帥也沒用。

  藍星的嘴角微微一揚,對克娜放棄糾纏他感到輕鬆。

  他實在厭煩女人對他的愛戀和著迷。在他的心襄,除了小眠,任何女人的傾心都只是一種麻煩。

  藍星從小就對自己的個性相當瞭解,他知道自己在愛情層面上,有著極高的潔癖。他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納一個女人,除了他愛的女人,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與別的女人打交道,這也是他對女人一概以禮相待的原因,為的是那一份屬於他的感情。

  回想起四年前,他和小眠也是在這個國度相遇,當時的他根本沒想到那名清秀的少年會成為他今生的最愛。

  一個擁有七彩的璀璨眼眸的女子,從此進駐他的生活,也同時佔據他清淨的心房。

  一陣腳步聲打斷藍星的沉思。

  他回頭一瞥,注視著來人。

  一個滿臉鬍子,帶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邊。

  「我剛才看見克娜氣沖沖地跑回營地,發生什麼事了?你罵她了嗎?」大鬍子林奇是「燦爛」的團主,同時也是首席舞孃克娜的父親。

  「沒有。我只是說實話。」藍星平靜地說。

  林奇捻著鬍子道:「你的實話一定很具殺傷力。」

  藍星淡然一笑,「實話一向具有殺傷力。」

  林奇定定地望著他道:「我知道克娜很任性驕縱,但是不能否認的她真的很漂亮,難道你一點都不心動?」  
  「美麗的女人很多,我不會因為她漂亮就動心。」

  「喔?!你不動心是因為你有意中人了吧?」

  藍星清澈的雙眸注入一絲笑意,「對。」

  林奇仔細地看著他,對他眼中的溫柔感到好奇。他自謝走過世界各地,江湖經驗豐富,看人的奉領更是一流,卻無法看清這個年輕人。

  「能獲得你青睞的女人,必定不凡。」

  「她卻寧願自己生得平凡。」

  「她在哪裡?為什麼你們沒有在一起?」

  藍星望向飛鷹城,悠悠地說:「我們會在一起。很快的她會重回我身邊。」

  「年輕人,那個令你執著的女人在城堡裡嗎?」

  林奇突來的問題,令藍星一震。

  他轉頭望向林奇,半晌才問:「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林奇咧咧嘴,「我不是瞎子,而且不笨,我會看也會想。你加入『燦爛』的原因是想藉此進入飛鷹城,去看你的愛人是嗎?」

  藍星對他的觀察力和推測能力置之一笑,沒有答腔。

  他的沉默證明了林奇的猜測是對的。

  「明天我們就要進城堡內獻藝,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去找她。」

  「你為什麼要幫我?」

  林奇淡淡地笑,「我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記得,明天。」

  「謝謝你。」

  林奇只是笑著拍拍他的肩。

  「聽說明天新王和久病痊癒的神巫都會出現,能夠在他們面前表演,勢必將『燦爛』推向另一個高峰。」林奇信心十足地道。

  「新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新王?」林奇蹙蹙眉,想了一下道:「據說他是個溫和的明君,喜愛和平,不過國內仍有不少人期望前王『魔獅』能夠回來,前王的力量和戰績,令好戰者興奮,相較之下,新王的溫和並不迎合他們的口味。」

  他說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又道:「其實我還是比較欣賞新王,畢竟和平對一般百姓來說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這麼說來,新王倒是個好男人。藍星心想。

  「一旦新王和神巫成親,我想鬼族內的騷動就會平息下來。」

  「騷動?什麼騷動?」

  「四年前,前王無故失蹤,造成格雷特王國的不安,幸好有神巫坐鎮,爾後新王繼位,穩定局面。但是近來民間出現不少聲音,傳言有反對王族的秘密組織,在國內製造不少事件,造成政府和百姓的不安。」

  反政府組織。

  看來小眠會在此時被捉回鬼族,繼而宣佈與新王的婚事,一定是為了壓抑這些團體,因為「神巫」對鬼族人民而言,不但是一種信仰,更是生活上的明燈。

  藍星冷靜地想著他所得到的訊息。

  不曉得小眠知道鬼族目前的情勢後,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一想到小眠可能有的反應,藍星不由得緊鎖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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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眠氣悶地看著自己的「新居」,胸中對格佛列的怨恨更加深一層。哼!現在她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巳她恢復能力,一定會好好地「回報」格佛列,感謝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事情。

  當她聽到格佛列說出永恆之塔時,差一點腦充血,他竟然主張將自己關到這個烏不拉屎的鬼地方,這筆帳她記下了。

  永恆之塔位於王宮最內部的地區,高聳人云的尖塔巍峨地孤立崖邊。

  除了最上方的一扇拱形窗外,整座塔是用最堅硬的巨石堆砌而成,加上石上佈滿青苔,濕滑難以攀爬,所以除非由底端人口進入,根本沒有人能由外部侵入。

  尖塔的特別不只是難進難出,更重要的是,整座塔經由歷代神巫施以咒語,並以魔力守護此塔,任何法力皆無法由外侵入,或是由內破塔而出,這也是塔名的由來。一旦進入此塔,除非經由上位者釋放,否則沒有一個人能夠再見天日。

  「我就說嘛,要這座尖塔做什麼!現在好了,自食惡果。」小眠生氣自己當初也為永恆之塔施了法,沒想到現在卻是自個住了進來。

  她走近窗邊,這唯一的一扇窗,說不大卻也不算小,一個人爬進爬出是綽綽有餘,而且窗上並未架設鐵柱,不過窗戶距離地面至少有十層樓高,她又不是壁虎,也沒有長翅膀,想從窗戶逃脫,簡直是癡人說夢啊!

  她歎口氣,貪戀地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又踱回床沿坐下。

  轟轟的巨響傳來,石門打開成一道缺門。

  小眠詫異地看著門外的人,霍地跳下床。

  門外的人和緩從容地走進來,身後站著一整排的侍衛,他一舉手,侍衛立刻關上石門,整個房間只剩下他和小眠。

  小眠望著他笑,「四年不見了,你依舊沒變。」

  鬼族的新王雷文溫和地笑道:「你卻有顯著的不同,看來這些年你應該過得很好吧!」

  小眠直率地點點頭,「對,快樂──而且自由。」

  雷文的眼眸突然變得感傷,喃喃地道:「自由……真好。」

  「只可惜我們似乎注定與自由無緣,終究還是回到這座豪華的牢籠中。」小眠無奈地聳聳肩。

  雷文凝視她道:「當我得知你回來的消息,真的吃了一驚,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你。」

  「我也是這麼想,可惜事與願違。」

  「我沒想到你會被捉回來。」

  「是我太大意了。」小眠吐了吐舌頭。

  「老實說,你回來對我來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雷文溫和地說。

  「我猜你憂的事情和我一樣,是有關被逼婚的事對不對?」

  雷文笑著點頭。

  「那喜的是什麼?總不會是高興見到我吧!」

  「我是高興見到你,不過不是這個原因。」

  小眠看著面前優雅、充滿詩人氣質的王,歎口氣道:「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你喜的是什麼。」

  雷文微微一笑,眼神卻明顯地黯淡下來。

  「我需要一個同志,一個強而有力的同志。」

  小眠睜大眼,半晌說不出話。

  「大臣之中有人陰謀叛變,意欲奪取政權。」雷文說著輕輕地歎口氣。

  小眠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彷彿他說的是異國語言。

  過了好一會,她才清了清嗓子,不確定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在開玩笑?」

  「我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嗎?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我的天啊!怎麼會這樣?」小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知道是誰在搞鬼嗎?」

  「這……」雷文抬起頭,眼睛盯著屋頂。

  「你放心,永恆之塔中的秘密永遠傳不出去的。」小眠消除他的疑慮。

  「根據調查資料,我掌握一個最可疑的人。」

  「誰?」

  「『邪巫師』格佛列。」

  「格佛列?」小眠蹙起眉頭,眼神透出一縷憂愁。「如果真是他,恐怕我的事就是他事先預謀好的。」

  「你的事?」

  小眠好奇地睇著他,「費長老沒有告訴你嗎?」

  「費長老?我今天尚未見過他呢!」

  「難道不是他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這種事你想他會向我報告嗎?我是經由部屬的報告,才知道他把你囚禁在永恆之塔,今天我來沒有人知道,門外的侍衛全是我的貼身護衛。」

  「原來他瞞著你做這些事,這傢伙真是老糊塗了。」小眠生氣地道。

  「光不談他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眠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沒有力量了,我的法力全被格佛列用某種黑法術給縛鎖住了。」

  「格佛列將你的法力──」雷文心中一驚,雙眉更加緊鎖。「他敢對你下手,看來他就算不是主謀,至少也是參與者。」

  「真該死!我在這個時候竟然一點用都沒有。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離家,也不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這種事不能怪你,一切是神對我們的試煉吧!」雷文拍拍她的肩,柔聲地安慰道。

  「如果能夠聯絡上碧凝宮的那些女巫們,也許有辦法解除我身上的咒語。」小眠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挲。「可是我被關在這裡……」

  「放心,我馬上下令放你出去。」

  「等一下,格佛列既然會對我施咒,表示他一定很在意我的存在,如果我就這樣出去,恐怕會刺激他提早行動,我想最好還是先聯絡上橙華和紅蕾,要她們準備人形偶,藉以交換我出去,-切都要秘密進行,不能走漏消息。」小眠想了一下道。

  「我明白,我會親自辦這件事。」

  「王,我有一種預感,格佛列會在近期行動,所以我們必須加快腳步,否則──」小眠停下來歎口氣。

  雷文輕輕地點頭道:「否則以格佛列的力量,格雷特王國勢必有一場災難。」

  小眠和他相視一眼,兩個人的心中有著共同的想法──他們要保護格雷特王國,絕對不能讓王國斷送在他們手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9:00

第八章

藍星趁著大廳中的人陶醉在克娜迷人的舞姿和熱鬧高亢的音樂之際,悄悄地退出大廳。

  正如他預料的,新王雷文和神巫並未連袂出席這場慶祝會。

  根據王宮內部人員的回答,表示新王雷文政務繁忙,不克參加,而久病初癒的神巫則是因為身體尚虛,不適合出席,所以整個慶典熱鬧是熱鬧,卻缺少一份莊嚴。

  走到五彩繽紛、百花綻放的花園中,藍星停下腳步,望著佔地廣闊的城堡開始思考。

  想從如此寬廣的地方找出一個人,說實話並不是簡單的事,尤其小眠還有可能是被蓄意隱藏保護的對象。

  他拿出雷軒交給自己的城堡簡圖,雖然雷軒畫得倉卒、簡單,卻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看著簡圖上標明著的碧凝宮,他決定從這個神巫的住處開始著手,說不定能探出一些消息。

  藍星根據簡圖上的指示東彎西拐,每看到守衛就繞路而行,小心謹慎地東躲西藏,好不容易來到一道圍牆邊。長而無止盡的圍牆之後,應該就是碧凝宮吧!

  他抬頭打量圍牆的高度,約莫兩尺高,並非高到難以攀爬,但是沒有工具輔助,要越過這座牆也不容易。

  藍星四下張望,沒有發現人跡,這才伸張左手,閉目冥想。

  驀地,他伸張的左手漸浮出一個星形印記!

  呼嘯而過的風力逐漸在他四周打轉,慢慢地形成一個旋風,將他捲了起來。

  乘風而起的藍星,輕而易舉地在末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越過高牆,進入碧凝宮。

  落地之後觸目所及,儘是-片茂密樹林,腳下踏的是柔軟如天鵝絨般的綠草,陽光自樹葉枝椏巾洩灑下來,宛如一匹匹金色細紗,迷濛巾帶著無比的聖潔平和。

  這就是「巫女之館」?

  小眠的生長環境比他想像中要美麗多了。

  他不貪戀眼前美景,開始舉步向前。

  當他來到樹林的邊緣,一座優雅潔白的宮殿矗立在光芒之中。

  他的心開始怦怦地狂跳起來。

  突然間,他迅速地將自己隱藏在一棵大樹後。

  沒多久,兩名清麗的女子相偕走進樹林間,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她們所說的話引起藍星的注意,他絕對不會轉身尾隨她們。

  她們交談的聲音並不大,而且還刻意地降低音量,卻清清楚楚地傳人藍星的耳內。

  「公主真的回來了嗎?」身著紫紗,艷若桃李的女子微蹙著眉問。

  「看來是真的了,否則長老們怎麼會下令召開這次慶祝大會?」另-位蘋果臉蛋的甜美女孩道。

  「說不定又是障眼法,想安撫人心啊!」紫紗女子嘲諷地笑。

  「我不麼認為,我認為公主一定是回來了。」

  「如果公主真的回來了,為什麼沒有回碧凝宮?甚至在今天這種日子也沒有出現?」紫紗女子搖頭,不相信小眠已經回到鬼族。

  「這……我也不知道。」蘋果臉女孩歎道。

  「姑且不談這件事,新王找我們為什麼要這麼神秘兮兮的?還交代我們不要洩漏。」紫紗女子狐疑地問。

  「誰知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兩名女子朝身後望了望,這才加快腳步向前走。

  藍星站在樹枝上,由上而下地跟蹤兩人,所以沒被她們發現。

  約莫十分鐘後,藍星看著她們走進一座涼亭,涼亭中早已有一名男子在那裡等候。

  藍星看著她們朝男子曲膝行禮,不禁仔細打量那名男子。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鬼族的新王雷文,他心裡想道。

  他不帶私心地打量雷文,不能不承認雷文是一個頗為出色的男人。

  溫文儒雅的外形,高貴沉靜的氣質,充分表達出他身份的不凡。

  但是眼底的那抹哀傷和眉宇間的輕愁,卻不該屬於一個位於眾人之上的王。

  「王,不知您找我們有什麼吩咐?」蘋果臉女孩問。

  雷文看著她們道:「我找你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兩個女孩相望一眼,不解地看著他。

  「對,她有件事要你們協助。」

  「不知王所說的這個人是誰?」紫紗女子直率地問。

  「橙華──」蘋果臉女孩對紫紗女子的放肆一驚,忙拉著她叫。

  「沒關係,紅蕾。這個人就是碧凝宮的主人,神巫小眠。」雷文不在意地微微頷首。

  「小眠公主──」橙華、紅蕾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隱身樹上的藍星,聽到小眠的名字,不覺心頭一緊。

  「公主……真的回來了?」紅蕾高興地笑,她的預感沒有錯。

  「公王人呢?為什麼沒有回碧凝宮?」橙華焦急地問。

  「她不是不想,但是不能。」

  「不能?有誰能阻止公主?難道是王……」橙華睜大眼盯著雷文。

  「橙華,你不要亂說話。」紅蕾拉著她叫。

  「不是我。」雷文淡淡地笑,一點也不生氣。

  「那麼是誰?有誰能夠讓公主乖乖聽話?」橙華大膽地問。

  雷文輕輕地歎道:「小眠並不想聽話,她是無能為力,她的神能被格佛列用咒語封鎖住了,連小眠也解不開。」

  「『邪巫師』封住公主的神能?怎麼可能?他不可能擁有這麼大的力量,不可能!」橙華震驚地說。

  藍星震驚的程度不比她們輕,他握緊雙手,恐懼地猜想小眠受到的傷害,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這……這是真的嗎?公主的力量真的被封鎖住了?」紅蕾臉色蒼白地望著雷文。

  雷文點點頭道:「是真的,這些話全是小眠親口告訴我的。」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邪巫師』的力量一旦凌駕公主,黑色迷霧即將籠罩格雷特王國,屆時──」紅蕾驚慌地搖著頭,倉皇無助地盯著王。

  「所以小眠需要你們的幫助。」雷文沉著地看著面色慘白、手足無措的兩人。

  「公主部沒辦法解除咒語,我們又能幫什麼忙?」橙華無力地苦笑。

  「不管如何,總要先將小眠從永恆之塔救出來。」

  「永恆之塔?他們把公主關在那裡?」紅蕾不可置信地叫。

  「這個混蛋,竟敢對公主不敬,我們一定要救公主出來。」橙華義憤填膺地握緊拳頭。

  「可是永恆之塔根本不能用魔法,我們也進不去,王,你下令放公主出來就行了啊!」紅蕾祈求地看著雷文。

  「我當然可以下令,可是如此一來就會引起格佛列的注意。所以小眠希望你們能幫她準備人形偶,藉以替換她出來。」雷文將小眠的意思傳達給她們。

  「人形偶?」紅蕾、橙華-提起這個名詞,不覺面面相覷,尷尬莫名。

  她們不僅想起四年前的月神祭,格佛列趁著神巫於月塔祈福之時,利用人形偶將她們一干女巫騙得團團轉,這件事對碧凝宮的女巫們而言是一個無法抹殺的恥辱,也因為這件事,她們對「邪巫師」格外有心結。

  「人形偶騙得過他嗎?」紅蕾不禁懷疑。

  「如果我們仔細一點,至少可以瞞過一時半刻,只要能先把公主救出來,什麼事都好做。」橙華想了想,堅定地道。

  「嗯,我一定要把那件事報告公主。」紅蕾喃喃自語。

  「什麼事?不會和我想的事一樣吧?」橙華看著她問。

  「我……」紅蕾急促地望了雷文一眼,猶豫著是否該說出來。

  「有事就說吧!我不會嚇到的。」雷文溫和卻堅定地道。

  「王,最近幾次,我占卜出有許多不好的跡象,而這些跡象全部都指向一個人……」

  「格佛列。」雷文沒等她說完,輕輕地打斷她的話。

  紅蕾眨了眨眼說:「原來王已經知道了。」

  雷文語重心長地歎口氣,「我是知道格佛列居心不良,只可惜我一直沒有掌握具體的證據,以至於連累小眠。」

  「這件事是我們碧凝宮的責任,我們有責任為王防患於未然,但是我們卻沒有達成應盡的任務。」紅蕾低著頭自責。

  「不能怪你們,如果你們的存在只是為了防止野心分子的叛國,那就侮辱了你們。」雷文溫和地搖頭道,「你們是神聖、光明的象徵,是為鬼族帶來希望、而不是如鷹犬般的守護者。」

  紅蕾、橙華被他的言詞震撼得說不出話。

  他真的是將她們這些女巫視為聖潔的代表,而不是想從她們身上獲取保護或利益,這位君王,深深地攫獲了她們的忠誠和信任。

  「我們會在入夜前將人形偶準備好。」

  「很好,我會派人帶你們進塔,你們救出小眠之後,就直接回碧凝宮,我會在這裡等你們。」

  「是……王,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橙華突然說。

  雷文看了她一眼,溫和地問:「什麼事?」

  「不知王和公主會不會成親?」橙華意外地提起這件懸宕已久的事情。

  雷文先是一愣,繼而避重就輕地說:「這件事現在不急著談……」

  「不!王,我希望你能夠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橙華不死心地追問。

  雷文注視著她們道:「你們知道小眠四年前為什麼會離開嗎?」

  「公主一直嚮往自由,而且她很排斥長老會自作主張,將她許配給王。」

  「沒錯,簡單地說她是逃婚。對一個寧可拋棄身份、地位,也不願嫁我為後的女人,我不會也不能勉強她。」

  「可是老實說,我很希望王和公主能夠成親,因為你們真的是很適合的一對,如果你們成為鬼族的王和王后,一定能夠生出最優秀的繼承人。」橙華直言無隱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繼承人真的這麼重要嗎?」雷文無奈地道。

  「恕我直言,王的繼承人當然重要,我們並不希望將國家和全族的命運,交託給一個沒有才能的凡夫俗子。」

  雷文聞言苦笑一聲,「可是誰能保證我和小眠的孩子就不會是個平庸之輩?就算我的孩子有過人的才能,我也不希望他走上這條路。」

  「王──」

  「何況,我不可能娶小眠,她也不可能嫁給我。」雷文十分篤定地打斷橙華的反駁,下了結論。

  藍星一雙眼凝視著涼亭中的三人,默默地聽著他們的交談。

  突然,一隻鳥拍翅自他身邊竄飛空中,專注的藍星因這突來的驚嚇而折斷一枝樹椏,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涼亭中的交談愕然中止,二雙眼睛銳利地朝聲響處掃射過去,駭然地發現藍星高踞樹上,顯然已有一段時間了,他們卻無人發現。

  藍星迎視三道戒備的目光,面無表情地自樹上飛身落地,一步步朝他們靠近。

  兩名女巫一見可疑人物接近,不約而同地並肩站著,擋在雷文的面前。

  當藍星離開樹蔭的遮蔽,站在光線之下時,橙華和紅蕾不由自手地倒吸口氣,驚異萬分地瞪著他。

  她們驚訝的不是藍星非凡的外貌,而是他和她們印象中那名如火焰般的女子,面容竟是一般無二。

  她們一看見藍星,立刻明白他的身份。

  眼前這個冷漠俊逸的男人必定是緋月的孿生弟弟,白族雙生傳說中的王子。

  雷文並未親眼見過緋月,對藍星的外表除了些微的震驚外,並不覺得有異。

  他輕輕地推開擋在他身前保護他的紅蕾、橙華,站出來面對藍星問:「閣下是哪一位?為什麼偷聽我們的談話?」

  藍星直視他道:「我是小眠的朋友柳藍星,聽你們的談話只是想知道小眠的下落。」

  「柳藍星?」好耳熟的名字,雷文心想。

  「啟稟陛下,他是白族的遺族。」橙華在一旁提醒他。

  雷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雙生子之一。

  「雷軒也回來了嗎?」雷文略帶期望地問。

  「沒有。」

  雷文在剎那間顯得十分失望,但是立刻又恢復平靜。「不回來是對的。你剛才應該聽到我們說的事了,小眠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而且鬼族內部的情況十分混亂,如果不早一點把小眠救出來,我擔心格佛列遲早會對她下毒手。」

  「我瞭解。」

  「一旦將她救出來,我希望你能夠馬上帶她離開。」雷文又說。

  「不!這怎麼可以?如果失去公主,鬼族一定會更加混亂,格佛列的企圖已經那麼明
  顯,除了神巫,沒有人能夠對抗『邪巫師』啊!」橙華強烈地反對。

  「小眠的能力被格佛列封鎖,和平凡人沒有兩樣,要對抗格佛列猶如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又何必犧牲她呢?」雷文搖頭道。

  「就算公主沒有力量,但是她身為神巫的身份依然沒有改變,只要有她在,碧凝宮的女巫們就有希望,格佛列想叛亂也沒有那麼簡單……」橙華不死心地說。

  「橙華,公主早在四年前就捨棄神巫的地位,我們心裡都知道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不是嗎?」紅蕾輕輕地打斷橙華激烈的話語,剎那間,橙華宛如被淋了桶冷水,澆熄了她的熟焰。

  「我是知道,可是我從來沒有接受,我一直相信公主會再回來,她不會拋棄我們不管的!」橙華咬著唇顫抖地說。

  「我瞭解你的感受,可是事實終究是事實,不管你承不承認、接不接受,事實都不會改
  變。」紅蕾哀傷地道。

  藍星看著她們,平靜地道:「我相信,小眠不會在鬼族有難的時候離開,就算她變成平凡人,她也會盡一切努力保護鬼族,畢竟這裡是她守護多年的家園。所以,她不會離開。」

  雷文靜靜地看著藍星,緩緩地露齒微笑。「你不愧是小眠喜歡的人,將她的心思摸得很清楚。」

  「什麼?你和公主──」橙華瞪著他叫。

  藍星沒有否認。

  橙華和紅蕾相視一眼,苦笑道:「原來如此,我終於瞭解雙生子預言的事實真相。鬼族真的因為白族雙生子而陷入大難之中。」

  鬼族之王愛上雙生子的姊姊,為美人而拋棄江山。

  鬼族神聖的神之子神巫,繼而戀上雙生子的弟弟,甘願為他放下一切,成為平凡的女子。     前王雷軒放棄王冠、令牌的舉動,一度動搖國勢;而神巫小眠為愛與自由抗拒王后之位,更將鬼族帶人不安的情況,這一切都是緣由白族雙生子的出現。

  雷文不以為然地道:「所有事的發生,該怪的是鬼族自己,迷信雙生子之說而毀人家園、屠人子弟,這是報應。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鬼族滅人全族的慘事,也許雷軒不會因為柳緋月而放棄江山,反倒會結合兩族之力而創造更偉大的盛世。這是我們自己的錯,又怎能將過錯推到他們身上?」

  橙華聞言靜默不語。

  的確,她從來不曾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如果當年鬼族沒有殲滅白族,今天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也許有很多悲劇都能夠避免。

  藍星平淡地說:「事情既已發生,現在再討論誰是誰非已無意義。當務之急,就是救出小眠,並且阻止格佛列竊國。」

  雷文苦笑道:「救小眠不難,但是想阻止格佛列卻不容易,尤其是小眠的神能被封印,除非找到解咒的方法,否則……」

  他並沒有說完,但是眾人心中卻明白雷文的意思。

  沒有神巫的制衡,只怕碧凝宮的女巫們也只能撐得了一時,卻撐不了一輩子。

  「局勢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也許小眠會想出解咒的方法,畢竟有下咒之法,必定有解咒之方。」藍星相信事情必定會好轉。

  「希望如此。」

  雷文的語氣雖不樂觀,但是他仍末死心,只要事情未成定局,總會有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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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眠站在房內唯一的一扁窗前,望著滿天的星斗,這是她暌違已久的景色,也是她的最愛。

  望著墨藍天空中,燦爛如寶石的星月,小眠彷彿回到多年前。當年的自己,躺在碧凝宮寢室外的大樹上,渴望著自由,嚮往能如鳥般自在的飛翔,夢想著平凡的生活,雖然短暫,但她的確享受過自由。

  別人眼中,她是神巫。

  在自己眼裡,她卻是個不情願的囚犯。

  沒有選擇的,她當上神巫;沒有餘地的,她犧牲該有的親情。

  她不再對過去感到怨懟,卻無法不對未來感到憂慮,一個沒有神能的神巫,她要如何保護這個面臨危難的家園?更令地心疼的是,留在遠方的藍星,她還有機會再見他、再偎入他的懷中嗎?

  百轉千回的情絲轉來繞去,總是纏上藍星,心也總是掛念著他。

  相思苦,相思真的苦,這是伴隨愛情甜蜜而來的孿生兄弟。只因朝夕相處的甜蜜,更顯得兩地分離的苦楚,地真的是親身感受到愛情所有的酸、甜、苦、辣了。

  門轟地打開。

  小眠轉身,只見橙華、紅蕾紅著雙眼曲膝跪在她的面前,「公主,你受苦了!」

  小眠喉頭一緊,愧疚地看著她們道:「我沒事,苦的是你們,這幾年碧凝宮全靠你們了。」

  「可是我們無能,沒有洞察格佛列的陰謀。」橙華自責地道。

  小眠扶起她們,無奈地道:「這不能怪你們,要怪也該怪我,只希望我們能夠來得及補救這個錯誤。」

  「我們已經按照公主的吩咐將人形偶帶來。」紅蕾一拍手,一名士兵立刻抱著一具用布包住的木偶走進來,將木偶放在床上後,立即退出房間。

  小眠盯著士兵離去後,蹙眉問:「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公主請放心,這些士兵都是王的心腹部屬,甚至連看牢的侍衛也完全撤換,不會有人洩漏消息的。」紅蕾解除她的擔憂。

  小眠點點頭,指示橙華掀開包裡人形偶的布。

  當橙華掀開遮布,小眠著實嚇了一跳。

  她望著床上的人形偶,彷彿是在照鏡子,卻又比鏡子真實而立體多了。

  小眠碰碰人形偶道:「真像,就像有另一個我。」

  「公主,這只是人形偶。」

  小眠笑了笑,「我知道,不過親眼看著自己的分身,總是有些奇怪。」

  「公主,我們該走了,以免被人發現。」橙華提醒道。

  「嗯!」一想到格佛列察覺人形偶的情況,小眠就想笑。

  當初格佛列也曾以人形偶將眾人騙得團團轉,這一次他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讓他嘗嘗受騙上當的滋味。

  小眠一行人悄悄脫離永恆之塔,直奔碧凝宮。

  一回到碧凝宮,小眠來不及訴說離別初還的心情,就被推進她原來的寢室。

  她挑高眉毛看著眾人,不用猜也知道她們一定是有什 東西想讓她驚喜一番,不過,這世上能讓她驚訝的東西並不多,但是見到她們忙碌興奮的樣子,她也不好拒絕,而且她很好奇,想瞧瞧她們在搞什麼把戲。

  令她不解的是她們伺候她用膳沐浴之後,就離開寢室。沒有驚奇,什麼都沒有。

  也許是她太神經過敏了,錯將她們對她歸來的喜悅看成是別有意味的興奮。

  小眠笑了笑,走到陽台,伸手碰觸陪伴她多年的大樹,緩緩地說:「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既喜又悲的情緒氾濫開來,小眠的眼眶不由得濕潤,竟有股想哭的街動。

  她吸吸鼻子,壓下想哭的情緒,爬上大樹,在她的老位置躺了下來。

  未來該怎麼做呢?

  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有滿滿的不安。

  「我這才能體會姊夫當年的感覺,看見你不要命的舉動,我想我該把這棵大樹砍掉。」

  緊繃而低沉的嗓音像水般流進她的心中。

  小眠倏地自樹幹上直起身子,卻因速度過快,導致失去平衡,眼看她就要像離枝的樹葉般向下墜落時,一雙堅定的手臂環抱住她的腰,將她緊緊地拉靠向自己。

  小眠根本沒注意他是浮在半空中,而自己則是歪斜著身子坐在樹幹上。

  她的眼中只剩下這張她朝思暮想的臉孔,她伸出手碰觸他溫熱的面頰,傻愣愣地說:「我不是產生幻覺了吧?你真的在這裡?真的在我面前?」

  藍星抱著她回到陽台,當他雙腳踏著硬的石子地時,揪緊的心才稍稍紆解。

  「不准你再爬樹,否則我發誓我一定會砍了這棵該死的樹,你差點嚇死我了。」藍星咬著牙,摟緊她吼道。

  小眠一呆,眨眨眼說:「你在詛咒?我從來不知道你會詛咒耶!」

  「我也不知道我會,直至我看到你躺在離地幾十尺的樹上為止。」藍星蹙著眉道。

  小眠盯著他看,突然伸手用力地抱住他叫:「你來了,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真的嚇死我了,答應我不再無緣無故消失,如果不是饒風看到事情經過,只怕沒有人知道你回來了。」藍星一想到他以為有人綁架小眠,恐懼就像潮水般淹沒他。

  「我有抵抗,可是他們用迷藥迷昏我,這筆帳我會討回來的。」小眠悶悶地道。

  藍裡聞言笑了起來,輕吻她的鼻頭。「你放心,我會幫你討回公道。」

  小眠突然推開他,搖頭說:「不行,你不能留在這裡,現在的鬼族已經不安全了。」

  「我知道格佛列的事。」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小眠圓瞪著眼。

  「你想呢?如果我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藍星撇撇嘴。

  「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能留下來,我不要你置身險境。」小眠著急地叫。

  「要我走也可以,只要你和我一起走。」

  小眠咬著下唇,「我不能,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就這樣跟你走。」

  「沒有你,我不會走。」藍星凝視她道。

  「藍星──」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藍星堅定地說。

  「你留下來會害死自己的,我現在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我連自己都顧不了了。」小眠跺著腳,生氣地吼。

  藍星輕輕地笑道:「我會保護你,相信我。」

  「我不要你保護我,為什麼你不聽我的話?快走啊!」小眠推著他,急得哭起來。

  藍星將她擁入懷中,溫柔地吻著她的額頭,和緩地安慰她道:「不要哭,你哭得讓我心碎。」

  「你不要我哭,就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小眠淚眼婆娑地瞅著他。

  「你會為我擔心,難道不知我也會為你害怕嗎?」

  「藍星!」小眠望入他深情而陰鬱的眼眸,心一陣陣的痛了起來。「我愛你啊!我無法忍受你發生任何事。」

  藍星輕輕捧住她的臉,歎道:「你不能這麼自私的為我做決定。我這麼愛你,難道你忍心讓我活在痛苦恐懼中,要我為了你分分秒秒的擔驚受怕?」

  「就算你留下來,一樣會為我擔心,但是對我而言,你離開卻可以讓我安心啊!」小眠凌亂的紫灰眼眸,泛起一片霧氣。

  藍星撇著嘴角道:「就當我自私吧!我不能忍受離開你,所以不要再勸我了,不論你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的決定。」

  「藍──」

  她的話被藍星的嘴封住,他不需要再聽她說任何一句要他離開的話。

  原奉他只打算阻斷她的抗議,但是一接觸到她柔軟的雙唇,立刻引爆他體內的熱情。

  他恣意地品嚐她的唇,舌尖輕巧地滑入她的嘴中,放肆地與她的舌纏綿,他用力抱緊她,兩個人的身子如同拼圖般緊密相貼。

  小眠逸出一聲歎息,沉醉在藍星的吻中。  
  藍星彷彿是一團烈焰,而她是那與火同舞的飛蛾。

  藍星結束這一吻,將頭抵著小眠的額頭,粗重的喘息吹撫著她紅艷的臉頰,他努力地冷卻自己體內滾燙的熱血,平息心中的震驚。

  他一向冰冷淡漠,但是面對小眠,他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愛人,自然有股渴求的慾望,他也不例外。他的心裡一直渴望著將小眠擁入懷中,將她變成他的女人。

  這股慾望從未停歇過,卻不曾像這次,慾望來得如此急切、如此強烈,若不是他把持著最後一絲理智,不想在這多事之秋加添小眠的煩惱,只怕他早已佔有她了。

  藍星自嘲地笑,他終究也只是個凡夫俗子。

  一個為情癡狂的男人。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真的勸不走你嗎?」小眠苦惱地盯著他問。

  藍星搖頭,「我不會走,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唉!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何苦這麼傻呢?」

  藍星輕吻她的唇,高興地笑道:「因為戀愛中的人全是傻子啊!」

  小眠啞然失笑,下意識地抱緊他。「希望我們能一輩子傻下去,-輩子──」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29:17

第九章

一道嬌小的人影,輕輕地越過長廊,在一扇門前停住,人影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半晌,才悄悄地推開門,迅速閃人屋內。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聽見咱的一聲,人影手中多出一盞燈火。

  火光照著略顯蒼白及驚惶的圓臉,一雙瞳眸不安地四處張望。

  當她看見四周瓶瓶罐罐中存放的各種動物屍體,不覺輕喊一聲,嗯心的感覺久久不散。

  紅蕾只覺得四肢冰冷,手指更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她是自告奮勇接下列格佛列的寢室中查尋解咒之法的任務。

  這樁任務關係著鬼族的前途,她顧不得害怕反胃的嗯心感,開始動手找尋解咒之法。

  翻到最後,紅蕾越來越沮喪,她幾乎翻遍了所有的魔法書,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解除公主身上咒語的方法。

  「不可能,怎麼可能沒有?」她不死心地繼續翻找。

  突然,一連串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直教紅蕾寒毛直豎,冷汗直流。

  她慌忙地弄熄燈火,躲到書架後面。

  她剛藏好身,門驀地被打開,室內立刻大放光明。

  紅蕾透過縫隙看見格佛列和另外幾名大臣走進來。

  內務大臣、外交使官和軍務大臣的出現,讓紅蕾的心直往下沉。

  她沒有想到這些矢口效忠王族的大臣,竟然暗地裡和格佛列結為一氣,意圖叛變。

  軍務大臣達克皺緊兩道濃眉道:「王似乎已經有所防備,我們必須趕緊行動。」

  外交使官劉易斯推推銀質鏡框,冷冷地說:「不行,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太早行動,會引起過劇的反叛。」

  「什麼時機尚未成熟?我們策畫了四年,準備已經妥當,此時不行動,難道要等王準備好再行動嗎?」內務大臣尤拉克瞪大眼叫。

  「沒錯,要攻其不備才容易得手,一旦讓王和擁王派有了防備,我們的行動勢必受阻。」達克附和尤拉克的話。

  「可是現在外族無不虎視眈眈地覬覦我們,一旦鬼族內亂,他們一定會乘機攻擊。」劉易斯拉高了聲音。

  「你就是這麼婆婆媽媽,只要我們一舉奪取政權,還怕別人來攻打嗎?」達克嗤聲道。

  「你這只是逞匹夫之勇,如果事情不順利,我們不能立刻奪取政權,反而造成內部分裂,到時內戰不斷,還顧得了外患嗎?」劉易斯怒道。

  「只要我們攻其不備,我相信不用三天,甚至一天就能掌握政權。」尤拉克大聲地插嘴。

  「沒錯,只要捉到王,控制碧凝宮的女巫,還怕王的侍衛隊反抗嗎?而且軍隊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一聲令下,立刻包圍飛鷹城。」達克信心滿滿地說。

  「可是──」

  「還可是什麼!你的顧慮沒錯,但是想成就大事,就不能拖拖拉拉。神巫已經被格佛列控制住,根本不足為懼,而碧凝宮的女巫,交給格佛列就沒錯,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屆時,我們就是開國元老了。」尤拉克大笑,似乎已經看到成功的景象。

  在三人爭論時,格佛列一直沒有開口,細小的眼睛閃著狡猾的光芒。

  「我們先說好,一旦奪取政權,是由咱們四個人聯合掌政,而不是推舉一人為王。」達克揚著眉,炯炯有神的目光掃過另外三人。

  「當然。」他們異口同聲道。

  四人接著討論何時行動、如何行動,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他們的交談。

  碰的-聲,費克來氣急敗壞地衝進來,嚷叫著:「格佛列,你究竟把公主給藏到哪裡了?快把人交出來!」

  格佛列揚眉道:「費長老,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少裝糊塗,快把公主交出來。」費克來吼道。

  格佛列瞇起眼睛,「我不需要裝糊塗,我的確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公主怎麼了嗎?」

  「怎麼了?問你自己啊!我今天去探視公主,卻發現床上只有一具人形偶,公主根本不在永恆之塔,你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格佛列一怔,道:「人形偶?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要不是我見識過你的本領,否則我還以為公主死了。」費克來哼道。

  格佛列臉色一沉,「人形偶不過是小把戲,除了我之外,會這把戲的人多得是。」

  費克來一呆,皺起雙眉道:「你是指碧凝宮的那些女巫嗎?」

  「八九不離十。」格佛列陰陰地說。

  紅蕾心中暗叫不好,原本地們還想多瞞一段時口,沒想到卻詖費長老給搞砸了。

  現在格佛列一定會起疑心。

  「能夠輕易地進入永恆之塔,將人給換出來的,只有王了。」

  「王?可是我並沒有告訴王啊!」費克來蹙眉道。

  「哼!這種事你想瞞得過王嗎?」

  「可是就算工知道了,他又何必用一具人形偶來騙我們呢?」費克來不解地問。

  恪佛列和另外三人交換一記眼神,冷冷地道:「一定是他們已經有了警覺。」

  「警覺?什麼警覺?」費克來一頭霧水地問。

  格佛列嘿嘿地笑了起來。「警覺我們的叛變啊!」

  「叛變?」費克來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半晌,他才指著他們四人道:「你……你們要叛變?好大的膽子,竟敢圖謀不軌。」

  「既然你已知道我們的計劃,就只有請你留下來了。」劉易斯獰笑道。

  「你們想把我怎麼樣?」費克來怒聲大叫。

  「不怎麼樣,只是留你作客而已。」劉易斯道。

  「胡來,你們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立刻叫人來。」

  「叫人?請啊!」達克邪笑著。

  「來人啊!來人啊!」費克來扯開嗓門拚命大叫。

  不一會兒,果真有兩名侍衛衝了進來。

  費克來一看見侍衛,如遇救星般地跑到他們背後,叫道:「快!快把他們捉起來。」

  只見侍衛動也不動,呆立原地。

  「你們還等什麼?快捉人啊!」費克來火大地喊。

  「沒錯!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把人給我捉起來?」達克一吼,侍衛立刻將費克來一左一右地挾了起來。

  費克來瞪大眼,拚命地掙扎著,「我是要你們捉他們,不是捉我,放開我!」

  格佛列冷笑道:「省省力氣吧!他們是我們的人,你再怎麼叫都沒有用。」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混蛋,快放開我。」

  尤拉克被他的咒罵惹火了,下令道:「把老傢伙關到地牢去,餓他個一天,讓他沒力氣叫罵。」  
  「是!」兩名侍衛立刻拖著又踢又叫的費克來離開。

  「看來不提早行動不行了,王已經發覺我們的計劃,一定是他救走公主。」達克沉著臉道。

  「如果神巫的法力恢復,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尤拉克急得開始冒汗。

  「放心,神巫的法力,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解得開。」格佛列撇嘴道。

  「不管如何,我們必須趁事情未生變化之前,趕快奪取政權。」

  「對!」

  四人商量的結果是立刻發起軍事行動。

  他們的首要目標是王的宮殿,只要擒得雷文,碧凝宮的女巫就沒有抵抗之力。

  在他們離開後,紅蕾又急又慌地奔向碧凝宮,欲將這件大事稟告給王與公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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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佛列等人的秘密叛變在飛鷹城內掀起巨波,因為事出突然,守護宮殿的士兵還搞不清楚狀況,謀反的軍隊就已經迅速而且輕易地攻下飛鷹城,行動之快甚至連城外居民尚且不知飛鷹城內正歷經一場奪取政權的叛亂行動。

  碧凝宮現在是飛鷹城內唯一尚未失陷之地。

  雷文嚴肅平靜的神色和小眠怒火沖天的表情成為強烈對比,而藍星的面無表情更使得以三人為中心的景象成為一幅奇怪的圖畫。

  「怎麼辦?我們現在處於挨打的局面,目前只是靠著女巫們全體的法力在碧凝宮外形成一道保護網,使得軍隊無法侵入,但是時間-久,也敵不過格佛列那混蛋的黑法術啊!」小眠煩躁地來回踱步。

  「按照紅蕾的說法,他們的目標是雷文,我認為當今最急迫的事是將他送出飛鷹城。」藍星沉著地說。

  「對,他們如果想掌權,沒有雷文手上的帝王之印就不能算是正式政權。」小眠點頭附和。

  「不,我不會像只喪家之犬,東躲西藏。」雷文平靜地拒絕他們的提議。

  「你不是喪家之犬,只是識時務。現在的局勢不是和他們力拚就能獲勝,我們必須保留實力,等待時機。」小眠勸他。

  「保留實力?小眠,現在的軍事大權掌握在達克手中,我們除了不到百人的侍衛隊外,還有什麼力量?」雷文苦笑道。

  「只要王存在,你就是力量。你的存在可以吸引數以百萬的人民,因為你是鬼族之王,是經過正式登基大典的王。」小眠義正辭嚴地說。

  「小眠說的沒錯,我相信鬼族人民不會接受一個由叛亂奪取政權的政體。」藍星平緩的聲音有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雷文的感情十分複雜,他既不想像只鬥敗的公雞倉皇逃離,卻無法不承認他們說得對。

  走與不走兩種聲音在他腦小拔河。

  他不願格雷特王國斷送在他手中,卻更不願臨陣脫逃,即使是為了正當的名義苟活,他的理智也無法忍受。

  他是鬼族之王,不論如何,他都必須為鬼族而戰,寧死也不苟存。

  「我不走,該走的是你們。」雷文看著他們道。

  「不用勸我了,不論是死是活,我絕對不會逃走。」

  小眠看著他堅決的表情,歎了門氣卻不再堅持。「你不走,我們也不會走。我們一起面對那麼混蛋傢伙吧!」

  一聲巨響,整座宮殿都震了震。

  「王!公主!不好了,我們的保護網被突破了。」橙華奔進大廳,慌亂地叫。

  小眠和藍星眼神相接,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王,公主,請你們快點離開吧!」眾女巫集體跪下哀求道。

  「不,我們已經決定留下來,生死與共。」小眠朗聲地回答。

  「公主!」眾女巫尖聲大叫。

  「格佛列那一幫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公主和王,為了鬼族的前途,請公主和王一定要離開。」橙華帶頭勸說。

  「不用再多言,我們的決定絕不更改。」雷文平靜地壓下眾人的反駁。

  眾女巫互相對望後,橙華突然叫道:「請王和公主原諒我們,也請藍星王子保護公主和王。」

  小眠聞言一驚,馬上猜出她們想做什麼,但是在她反對之前,眾女巫已齊聲高喊著分隔兩個世界的咒語。

  「不──」小眠緊張地叫著,想跑上前,卻被一道光束困住。

  三道明亮的光芒籠罩住雷文、小眠和藍星。

  眾女巫含淚目送他們在光芒中消失。

  就在小眠三人消失後不久,大批人馬闖進大廳,將眾女巫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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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眠看著所處的荒野,不敢相信他們竟被女巫們給送到這裡,置身人煙罕至的山區中。

  雷文四下張望,片刻才問:「我們該不會是被她們送到異世界吧?」

  藍星瞥他一眼道:「沒錯,看來她們是想我們在這裡會比較安全吧!」

  「安全?我可不敢這麼想,她們不曉得怎麼樣了,藍星,現在只有你有辦法送我們回去了。」小眠看著他要求道。

  藍星溫柔地搖頭說:「目前不行,我不想讓她們的心血白費,我們應該要利用時間,找尋解除你身上咒語的方法。」

  「解咒的方法?」小眠苦笑道:「我們在那個世界都找不到方法,在這個不相信法術、神力的世界還能找到什麼辦法?」

  藍星微笑著告訴她:「你錯了!在中古世紀的歐洲,也曾相信巫術,也曾有過女巫及法師的存在,甚至有很多博物館和圖書館都有談論到巫術咒語的書籍,也許我們可以發現兩個世界共同的咒術。」

  小眠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在這個世界待遇四年,但是許多常識卻仍貧乏,更遑論歷史了。

  「既然如此,我們趕快動身,前往歐洲吧!」小眠著急地拉著藍星叫。

  「不用急,要到那些國家,必須先辦手續。」藍星撥開小眠臉頰上的髮絲,微笑地說。

  「哦!」小眠這才想到,在這裡,國與國之間的旅行,不是皆通行無阻,有時還要辦一大堆證件。

  「我們先回家吧!鬼族的事情也該讓姊夫知道。」

  「嗯!可是在這種地方,別說車子,連個人都沒有,怎麼回去?」小眠蹙眉看著四周。

  「看樣子只有走下山了,也許中途會經過村莊,到時就可以通知姊夫來接我們了。」

  「事列如今,只有這麼做了。」小眠聳聳肩說。

  藍星望著沉默不語的雷文,關心地問:「雷文,你怎麼了?」

  雷文強笑道:「沒什麼,只是不太相信自己會到另-個世界來,有些不適應。」

  「你放心,過些日子你就會習慣這邊的生活。」小眠安慰他。

  「習慣?我不希望會待到讓我習慣。」雷文苦澀地說。

  小眠有信心地笑道:「不用擔心,不會太久的。」

  藍星牽著小眠,率先走在前面,雷文挲著天空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跟上去。

  他們邊走邊休息,走了好像一輩子,才看見有幾幢房子矗立在不遠的前方。

  藍星朝小眠說:「我去借電話,馬上回來。」

  「好,我會在這襄等你。」

  藍星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溫柔地笑一笑,才轉身朝房子前進,堅定修長的背影,看得小眠都癡了。

  「他真的很愛你。」雷文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小眠回頭對他笑,「我知道,我也愛他。」

  雷文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幽遠、飄渺。「你很幸運,能夠和真心相愛的人廝守。」

  小眠敏銳地看著他道:「兩人想在一起,必須有所堅持,他不怕生命遭受危險,執意陪伴我,這是他的堅持。」

  「那麼你的堅持是什麼?」

  小眠淡淡地笑,「我的堅持就是保護他,不惜任何代價。」

  「既然知道他會有危險,為什麼答應他留下?」雷文不明白地問。

  「不是我答應,是他的決定,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不要在我身邊,但是如果我們相聚的時間短暫,又何必浪費時間在相思苦中呢?」她不是輕易認輸的人,卻也瞭解命運有時是很殘酷的。

  「是嗎?」雷文喃喃地道。小眠的話像把刀,插在他已然脆弱的心靈上。

  小眠笑了笑,輕拍他的手道:「如果我們能夠回到鬼族,希望你能夠找回她。」

  雷文一怔,「什麼她?」

  小眠眨眨眼,俏皮地笑,「那個常駐你心的女孩啊!別說你不懂,讓她做選擇,也許她的決定會令你大吃一驚呢!」

  「小眠,你到底知道多少?」雷文訝異地問。

  「有關你和那個女孩的事嗎?老實說不多,我只是憑第六感知道你一定有了心上人,而且因為你怪異的想法,將她推離你的生命,如此而已。」小眠笑得詭異。

  「小眠──」雷文因為小眠的猜測如此接近事實,不覺有些驚異。

  「放心,我完全是推測,該感謝我纖細的神經和超人的觀察力,而且早在四年前我就知道了,這也是我逃婚的原因之一。」小眠笑著突然喊道:「啊!藍星回來了。」

  她迎上藍星問:「聯絡上雷軒大哥了嗎?」

  「嗯!他應該已經出發來接我們了。」

  「你把事情告訴他了嗎?」小眠挽住他的手。

  「大概地說了-下。我們先到前面去等他們吧!」藍星說。

  「他們?你是指緋月也要來?」小眠想到緋月就覺得頭疼,一旦她知道鬼族發生的事情,只怕不湊一腳是不會罷休的。

  「不用擔心,緋月的事讓雷軒去煩惱。」藍星摸摸她的短髮笑道。

  小眠聳聳肩,「沒錯,緋月也只有他能治得了,再說她現在懷著小寶寶,我想她不會太冒險的。」

  三人邊說邊走到與雷軒約定的地方等待。

  當雷軒駕車到達時,只見小眠、藍星和一個背對他的男人站著交談。

  「咦?那個男人是誰啊?」緋月好奇地問雷軒。

  雷軒蹙起眉,定定地看著那個背影,熟悉的感覺升上心頭。「難道是……」

  他首先下車,朝他們走近。

  藍星看著雷軒和緋月走近的身影,淡淡地笑道:「他們來了。」

  雷文轉過身,準備面對他的堂兄、前任的王──雷軒。

  雷軒看見轉過身的雷文,先是一愣,繼而伸手擁抱他的兄弟。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認錯人呢!」雷軒金色的眼眸閃動著喜悅的光芒,堅毅的五官露出笑容。

  雷文看著渾身充滿力量的雷軒,他一直認為雷軒是個天生的王者,這種感覺至今不變。

  「好久不見,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

  雷軒拍拍他的肩道:「這件事我聽藍星說了,放心,我會幫你清除那些叛亂者。」

  「我不能把你扯進這場紛爭中,這是我的責任,我要親手重整鬼族。」雷文搖頭道。

  雷軒盯著他片刻,點頭說:「你也變了,已經是一個堪當重任的王了。」

  雷文笑-笑,雷軒的讚許是他最好的鼓勵。

  他偏過頭,立刻被站在小眠身邊,拉著她的手笑著的女人吸引。

  美麗精緻如陶瓷般的無官,泛著生命力的光彩,長而鬈的頭髮,有一種慵懶而性感的氣質,雷文第一眼就知道這名如火焰美麗的女子便是雷軒的妻子、藍星的姊姊。

  他轉頭行雷軒,真心地道:「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你很幸運。」

  雷軒笑了起來,搭著他的肩說:「謝謝。」

  「這段時間,林芷安打了好幾通電話來詢問你的下落,甚至她老公舒凱也親門來過。」緋川說起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

  小眠蹙眉道:「林芷安?她找我有什麼事?」

  「還不是因為你,尤娜報警說你被人綁架,正好林芷安的先生舒凱是警方的人,所以她一知道這件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出錢又出力地想要救你。」緋月解釋道。

  小眠聞言,不禁感動莫名。她和林芷安並不熟識,但是她的熱誠讓人覺得格外窩心。

  「她今天早上還打電話給我,閃為她托幾位朋友幫忙找你,而她的朋友說你今天應該會回來,原本我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緋月高興地道。

  小眠-愣,連忙問:「林芷安的電話號碼和住在哪襄,你知道嗎?」

  「知道……」

  「快!快給我,我們快去她家。」小眠急得大叫。

  「慢一點!到底怎麼回事?你幹嘛那麼急著見她?」緋月拉著她問。

  「如果我的預感沒錯,林芷安的朋友也許能幫我們的忙。」小眠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只是直覺的這麼認為。

  眾人不發一言,有默契地上車,因為他們相信小眠的直覺。

  雷文對車子這種工具,就算好奇也表現得很自然。

  他一邊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一邊聽著小眠等人的交談。

  當車子進入市區,他更是受到震撼。

  如此熱鬧、混亂、多彩多姿的景象,一幕幕如萬花筒般讓他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這個世界和他的世界是那樣的不同,但是路上行走的人們,卻又如此相似。無論是哪個世界,人類終究是人類啊!

  車子停在一幢花園洋房前,他們才下車,就有一名女子衣衫輕飄地衝了出來。

  林芷安清秀的臉上掛滿笑容,「我一聽到車子的聲音,就猜想是你們來了。」

  原來,小眠在路上已經用緋月的行動電話和林芷安聯絡過,所以林芷安才會一聽到車聲就衝出來。

  「快請進,我的朋友已經在裡面等你們了。」

  小眠瞥一眼屋子,低聲道:「恕我冒昧地問你一句,不知你的朋友是誰?」

  林芷安微笑地說:「我想你們直接問她會比較快。」

  她笑著拉開門請他們入內。

  小眠和藍星、緋月、雷軒、雷文陸續走進屋內。

  只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像洋娃娃般美麗的女子。

  就算沒有了神力,小眠只憑肉眼,也看得出她充滿靈氣和不似凡人的氣質。

  女子看著走進屋內的一群人,笑著自我介紹:「我叫魏想夢,和芷安是好朋友。」

  幾乎是第一眼,大家都對這個如洋娃娃般美麗的女孩產生好感。

  「大家坐嘛!我想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林芷安笑著招呼他們,等眾人坐定後,她就鑽進廚房去準備飲料。

  小眠和藍星交換一抹眼神後,開門見山地問:「你能夠預知我們的行蹤?」

  想夢慧黠地道:「不,不是我,是別人。他將你們的事告訴我,要我轉達你們。」

  「既然這位朋友不願出面,看來我們也不用問是誰了吧!」藍星淡然地道。

  想夢微笑道:「可以這麼說。其實我們會知道你們的事也是因為芷安來找我們幫忙,她似乎認為我們……嗯,正確的說是我的那位朋友能夠找到你。」

  「事實證明,他的確做到了。」小眠佩服地道。

  「對,而且他還知道你被一道很厲害的咒術縛鎖住你天生的能力。」

  「他能夠解除我身上的咒語?」小眠驚喜地叫。

  想夢搖搖頭,「不,這種咒語太強,不能藉由第三人來解除。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解咒的關鍵在施咒者本身。」

  小眠失望地說:「我也知道只有施咒者能解這個咒術,可是,他不可能為我解咒啊!」

  「我說在施咒者本身,並不是指由他為你解咒,而是他本身就是解咒的方法。」

  「什麼意思?」

  想夢解釋給她聽,「一般而言,有兩種詛咒是最恐怖而且最厲害的,一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來加強咒術的力量;另外就是以自己的存活來控制咒術的存在。也就是說,咒術是否能解,就在施咒者是生是死。」

  小眠眼睛-亮,恍然大悟地叫:「你的意思是指只要施咒者死亡,我身上的咒術自然解除!」

  想夢笑道:「他不一定要死,只要受傷或者生病,都會降低他施咒的力量,一旦他的咒術力量變得薄弱,就無法封鎖你的能力,你就可以自咒術中解脫出來。」

  藍星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他一定把自己保護得很周密,我們想要接近他,進而傷害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至少我們已經行了方向,不再茫然的不知所措啊!」小眠振奮地道。

  想夢看著他們笑得好開心。

  這群來自異世界的人類,和她有著相似的背景,所以她很高興能幫助他們。

  接下來就得靠他們自己了,她不能也沒辦法插手管閒事,因為她的哥哥和老公已經十分慎重的警告過她,她就算想幫,也愛莫能助。

  「不論你們是誰,我都衷心地感謝你們。」小眠對想夢致上謝意,接著轉向林芷安道:「認識你是我最幸運的事?」

  林芷安微笑著搖搖頭,「造句話應該由我說才對,謝謝你在我最茫然無助時伸出援手。」

  小眠輕輕地笑,-次偶然的相遇,竟然成為她日後助力的來源。

  除了意外,小眠心中有更多的感謝。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0:09

第十章

小眠坐在滿天星斗下,下顎靠在曲起的膝蓋上發呆。

  藍星由屋內走出來,在她身邊坐下。

  「一個人坐在這裡想什麼?」

  小眠將臉轉向他,撇嘴道:「我在想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接近格佛列。」

  藍星看著小眠皺成一團的臉,微微一笑道:「看你的樣子,似乎沒有任何結論。」

  小眠忍不住長歎一聲,「是啊!我想了幾個方法,但是破綻百出,不要說傷不了他,恐怕我們才踏進飛鷹城,就被他的爪牙給捉了起來。」

  藍星望著夜空,猶豫片刻才道:「其實自己送上門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法。」

  小眠愣愣的道:「自己送上門?什麼意思?」

  「現在格佛列最想捉的人是誰?」

  「最想捉的人?自然是我和雷文囉!」

  「沒錯,你們是他處心積慮想擒捕的人,因為你們的存在對他而言,如同芒刺在背,他是不除不快。另一方面,他最想炫耀的人也是你們,所以只要你們被捉,他一定會親自來見你們,而面對俘虜,他還行什麼好防備的呢?」

  小眠聞言,眼睛一亮道:「如此-來,我們就行機會除掉他了。」

  「這只是推測,不一定行得通。事情也許沒行我們想的簡單,而且這種舉動危險性高,成功的機率卻不大。」藍星蹙著眉,悶聲道。

  「不,你說的話沒錯。我一直把事情想得太困難了,其實這個方法最直接有效。要說危險,每一個方法都有危險性,成與敗就看實行時的手段了。」小眠心裡已經認同藍星的方法,危不危險已經不重要了。

  藍星沉默不語,開始後悔自己提起這個方法。

  他很想幫助小眠完成解救鬼族的任務,但是他所說的建議卻極有可能害得小眠喪命,如果失去小眠,鬼族的存在與否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他真希望自己沒打開口。

  小眠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愛我,不願我冒險,但是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所以不要因為你提出的建議被我接受,就生自己的氣。」

  藍星擁著地纖細的身軀,苦澀地歎道:「我只是害怕自己粗糙的方法會將你推向死亡。」

  「不用擔心,我還不想死,我會小心的,我有很強的守護神,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藍星更加用力地抱緊她道:「不論成敗,我郎會在你身邊,和你站在一起。」

  小眠怔了怔,推開他問:「你要和我一起上?」

  「當然。」藍星毫不猶豫地回答。

  小眠凝視他半晌,小道:「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是你又何必陪著我冒險呢?」

  藍星不以為意地笑,「陪著你總比看著你去闖讓我安心啊!」

  「哦?你是怕我一看到列格佛列就失去理性?所以為了阻止我-見他就撕破他的臉而跟來。」

  「我怕的是你的臉被他撕了。你們自他手中逃脫,必定傷了他的自尊心和好勝心,此刻他的脾氣肯定不太好。」

  小眠哼了一聲,「他脾氣不好?我才頭頂冒煙呢!」

  藍星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一開始的成功不一定是真正的勝利,我們還有機會。」

  「不知道人民是不是已經知道格佛列叛變的事情。」小眠突然想起。

  「飛鷹城實際上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只要他不發佈消息,一般百姓無從知曉,縱使有小道消息,他們也不一定會相信王族竟被一群叛臣取代。」

  「話雖如此,但是時間一久,我們再不出面,人民自然會相信我們已被格佛列給趕下台,這樣一來,王族的顏面盡失不說,權威也會受損。」

  藍星語重心長地說:「也許這次的叛亂可以讓你們改變執政的方式。」

  小眠看他一眼,狐疑地問:「執政的方式?」

  藍星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說。

  「我們的執政方式,你認為太專制了?」小眠追問。

  「不是專制,只是很容易又發生像這次的事件。一個以貴族組成的政權,隨時有覬覦權力的野心分子蠢蠢欲動,不如有個完整的政府組織比較符合要求。」藍星簡單地說。

  他對政治沒有興趣,只是以為將重責大任交付在一個人身上太危險了,一旦這個領導者病歿或是離開,政權極有可能出現中空的危機,這對一個國家而言,並不是理想的方式。而且繼任者也不一定是最好或者是有政治興趣的人,像雷文,他並不適合當個王,卻不得不擔下這個責任。這對雷文或是格雷特王國都不是件好事。

  小眠垂下睫毛,盯著草地看,半晌才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一直以來歷任的王上對政事的處理都游刀有餘,誰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所以我們必須盡速重整政府體制,以防同樣的叛變再次發生。」雷文溫和的聲音在他們背後揚起。

  「雷文?」小眠聞聲向後轉頭,看著突然出現的雷文。

  「其實我一直有這種想法,想讓對政治有興趣及有能力的人來領導國家,而不是被強迫的不情願者。」雷文在他們身邊坐下,輕輕地說。

  「不過這種事必須要經過詳細的規畫並訂定法律。」藍星提出建議。

  「嗯,如果我能夠重掌政權,這件事將是首要之務。屆時還要請小眠鼎力相助,幫助我重整格雷特王國。」雷文沉靜地道。

  「我?我能幫什麼忙?」小眠疑惑地指著自己。

  「你可以藉神巫的名義和我一起說服長老會通過改革提案。」雷文停了一會,沉重地又說:「不過這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收復國家。」

  一聽雷文提到收復國家,小眠立刻說:「剛才我們討論到與其想什麼計謀潛入飛鷹城,不如親自送上門,只要把握機會,控制格佛列不是不可能,只是會有危險性……」

  雷文自嘲地道:「現在的我還有資格逃避危險嗎?如果格雷特在我手中喪國,我這一輩子都將活在愧疚之中,再無安穩之日。」

  「既然我們都有了覺悟,這件事拖得越久,越不好處理,所以我們必須盡早行動。」小眠和雷文有相同的想法和憂慮。

  「選日不如撞日,就決定明天一早離開吧!反正早晚都得面對那傢伙,就早一點把事情解決吧!」小眠提出她的想法。

  藍星和雷文都毫無異議地點頭同意。

  小眠看向藍星,「你是不是應該把你的決定告訴緋月和雷軒?」

  「我會的。」藍星點點頭。

  「希望他們能說服你留下。」小眠心中仍抱持著一絲希望。

  藍星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他們不會留我,因為他們知道我的個性。」

  小眠深深地望著他,不再多說。

  此生能得藍星以生命來愛自己,她已經很滿足了。

  如果上天真的眷顧他們,他們總會在一起的,不論生或死!

  第二天,三人在雷軒及緋月的目送下離去。

  雷軒和緋月的手緊緊相握,兩人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希望能再見到他們的親人和朋友,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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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佛列冷冷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嘴角浮起一抹嘲謔的笑容。「費克來,你要求見我,是不是想要對我俯首稱臣,求我饒你一命?」

  費克來一張歷經風霜、滿佈皺紋的老瞼,瞬間漲紅,他嘶啞地道:「我一生為格雷特王國的臣子,絕不會對叛亂者降服。」

  格佛列冷笑道:「既然你不是想歸順,為什麼又要求見我?」

  「我要見你,是想對你曉以大義,要你覺醒。」

  格佛列突然仰頭大笑,眼神充滿冰冷的譏諷,「憑你也想對我『曉以大義』?而今我大權在握,再也不是那個任你使喚差遣的奴僕了。現在的我位於眾人之上,還用聽你這個糟老頭的話嗎?」

  「糟老頭?你說我是糟老頭?」費克來一向享受尊榮慣了,從未聽過這種不敬的言語,不覺氣得臉紅脖子粗。

  「如果我是糟老頭,你又算什麼?你一樣是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你以為你能享受多久權力的滋味?而你的夥伴皆正值壯年,遲早有一天,你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費克來索性豁出去,什麼話都敢說了。

  費克來的話正說中格佛列心中的痛處。

  不可諱言地,在他心裡正隱藏著這層憂慮,只不過他強壓了下來。雖然明知費克來的用意是挑撥他和其它三人之間的信任,但是心結畢竟是心結,費克來的話多少影響到他。

  「哼!你想危言聳聽還是挑撥離間?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上你的當。」格佛列表面上仍裝出一副嘲弄的表情,因為他知道再急巴不能在敵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動搖的神情。

  費克來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格佛列再怎麼像隻老狐狸,深藏不露,他還是肯定自己的話影響了格佛列。

  「是危言聳聽也好,是挑撥離間也罷,反正你自己心裡有數。」  
  格佛列細小的眼睛閃了-閃,沒有回話。

  「你認為這個位子你坐得安穩嗎?除了你的同夥外,王和神巫都順利地逃離這裡,遲早他們會回來,將你們偷走的一切要回來。」費克來再次提醒他心中的另一個憂患。

  格佛列冷冷地道:「哼!-兩隻漏網之魚,能有多大的作用,更何況神巫已經變成一個平凡女子,再也無法威脅我了。」

  費克來一想到自己算是間接幫兇,讓格佛列能夠輕易將咒術下在神巫身上,他就覺得愧疚。「神巫一定會回來,你的咒術一定會失靈。」

  「哈哈哈!看來你對他們還抱著希望,只可惜你的希望一定會落空,因為這個世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解除神巫身上的咒術。如果她想勉強而為,只會落得七孔流血、暴斃而亡的下場。」格佛列得意地笑道。

  費克來倏地臉色死白,他從不知道格佛列所下的咒術竟是如此可怕,甚至會危及神巫的生命。此刻,他心中懊惱的想拿把刀殺了自己,而在殺掉自己之前,他會先宰了那只活在陰暗角落的「臭老鼠」。

  「你如果小看他們,將會吃到苦頭。別以為他們沒什麼好怕的,別忘了,他們就算沒有任何法力,畢竟是名正言順的鬼族之王和神巫,比起以叛亂手段取得政權的你們,他們擁有廣大的民眾基礎,只要他們登高-呼,恐怕你的權力美夢就要醒了。」費克來義憤填膺地怒道。

  格佛列面口陰冷地沉聲怒叱,「你這個糟老頭活得不耐煩了嗎?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廢話,到底是何用意?」

  「我說過我要勸醒你,歷來鬼族叛亂者,從來沒行成功過,更沒有好下場!」

  「是嗎?可是我們成功了,而且該死的人絕不會是我們,而是你們這麼自詡為高貴族類的笨蛋。」

  費克來自嘲地道:「沒錯,我是笨蛋,竟然笨到相信你這個居心不良的混蛋。」

  「你的嘴巴最好放乾淨點,要是再惹火我,小心我不念舊情。」

  「舊情?!我們之間有舊情嗎?如果我跟叛國者行任何交情,豈不是壞了自己的清白!反正,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什麼好怕的?」

  格佛列瞇起眼看他,怒極反笑道:「你真的不怕死嗎?看來你一再激怒我,是想要我殺了你吧?」

  費克來一瞼凜然正氣地迎視他的眼睛,「要殺就殺,還廢話些什麼?」

  格佛列撇撇嘴角道:「你想死叮以,叮是不會是我下令,因為我要讓大眾知道,你和我是一丘之貉,同是叛國者,讓你想求清白的願望付諸流水。」

  費克來的臉色-陣青一陣白,手指微顫地指著格佛列大叫:「你想污蔑我的名譽?!」   

  「名譽?哈哈哈!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值多少錢?還不如手握大權,享受榮華富貴來得實在。」格佛列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一想到今後將享盡人間最好的事物,他就有眼說不出的快感。

  就在格佛列陶醉在成功滋味的當頭,一名侍衛面色蒼白、神情匆忙地走近他。

  「大……大人……王……王和神……神巫回來了!」

  結巴恐慌的一句話令格佛列驀地回到現實,費克來也是臉色大變。

  格佛列沒有想到已經逃走的雷文和小眠,竟會笨到自投羅網,心小不禁有片刻的驚疑,唯恐小眠已經解除他所下的咒術。但這只是瞬間的懷疑。

  「他們人呢?還不快點把他們捉來見我!」格佛列揮動著蛇形枴杖大叫。

  只見侍衛們個個低垂著頭,臉色蒼白地不敢答話。

  「你們還杵在這衷等死啊!還不快點將人給我捉回來!」格佛列瞪著如同木頭人般的侍衛怒叫。

  侍衛們個個面面相覷,卻沒有人移動。

  「你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難道你們不想活了?」格佛列咬著牙狠狠地道。

  懾於格佛列「邪巫師」的名號,侍衛們終於開始移動腳步,就在這時,一記冷然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會進來。」

  小眠嘲弄的語調,散發一種冷冽的嚴厲,讓聞者莫不背脊發涼。

  侍衛們吞了吞口水,面對王上和神巫,有種侷促不安的浮躁感,因為他們知道一向溫和的小眠,這次是真正的生氣了。

  格佛列盯著以輕鬆、自然的步伐踏進大廳的三個人,眉頭不覺向上揚。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自闖死路!」格佛列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當他看見藍星時,冷聲道:「尤其是這位不速之客。歡迎光臨死神國度──白族王子柳藍星。」

  藍星只是瞥他一眼,沒有任何開口的意願。

  格佛列轉頭朝費克來說:「你當年處心積慮地想斬除白族血脈,只可惜沒有成功,這下子不但賠上一個國王,連神巫也被人拐跑了,你看了難道不生氣?」

  費克來看見藍星陪同小眠出現,心中早已有數,小眠口中的愛人必定就是他一直害怕的雙生子之一,看來預言真的靈驗了,鬼族真的斷送在白族雙生子之手。

  費克來在剎那間,彷彿老了十歲,鬼族的命運注定毀滅的認知,將他徹底打敗了。

  格佛列滿意地看到費克來灰心喪志的神情,嘴角微揚。

  「雙生子傳說根本是個無稽之談,費克來,難道你還相信這傢伙說的話?」小眠瞪著費克來道。

  費克來搖了搖頭,唉聲又歎氣。

  「老糊塗了!」小眠翻翻白眼,懶得對他多說。

  她轉向格佛列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回來嗎?」

  格佛列陰惻惻地笑,「我不需要知道你們為什麼回來,我只知道你們一回來,就絕對走不了。」

  雷文淡然地道:「我們既然會回來,就沒有打算要走了。」

  格佛列揚揚眉,小眼睛閃著疑問。

  他不知道他們的這股自信是由何而生,但是他能肯定-件事,那就是小眠仍然被他的咒  術所縛,絲毫沒有一丁點的危險。不論他們為什麼理由回來,都不足以威脅他。

  「我們會回來是因為你。」小眠閒閒地道。

  「我?」格佛列對這個答案覺得意外。

  「我們是鬼族的王及神巫,尊嚴讓我們無法當個喪家之犬,所以為了打敗你,我們必須回來。」

  格佛列聞言狂笑起來。「這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憑你們就想打敗我?真是癡人妄想!」

  小眠微微地笑了笑,眼小閃過一道光芒,「是嗎?」

  兀自大笑的格佛列突然覺得有道強烈氣流撲向他,將他整個人向後吹起。

  他心中大驚,發現這陣強烈的攻擊出白一臉漠然的藍星。

  原來這小子行操縱自然界之風的力量,他真是小看了他,險些吃了大虧。

  好不容易在狂風之中站穩身子,正想出言譏笑他們不自量力時,格佛列只覺得狂風驀地如刀刀般劃過他的衣服、肌膚,劃出了好幾道傷痕。

  風的力量實在不可小覷。

  快速的氣流旋動,就像刀片般銳利,一個不小心,也許他就會被這道強風給支解了。

  格佛列立刻下了護身咒,使得如利刃的風只能自他身邊呼嘯而過,再無法傷他。

  但是在格佛列身後的侍衛們沒有那麼幸運,一個個被風刀所傷,倒了下去。

  若非藍星見再無法傷害格佛列而將風力減弱,只怕那些侍衛早巳先格佛列進了地獄。

  小眠見格佛列被藍星使風之力而掛綵,立刻專心地乘機解咒。

  格佛列明白他們的意圖後,暗罵自己的大意,臉上浮起冷硬的神情,伸手指向藍星,喝道:「黑暗之神,請將侵犯汝之者,置之地獄……」

  當他念畢,只見藍星倏地向後一仰,口中噴出殷紅的鮮血,腳步蹣珊地向後退了幾步。

  雷文見藍星受創,立即奮力地擊出狂焰,烈焰如火龍般撲向格佛列,卻在他身邊半尺外被阻擋下來,彷彿在他四周有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密密實實地護在其中,絲毫不受外力侵害。

  小眠緊閉雙眸,專心地和體內的魔咒抗爭。汗珠自她額上滑落,一張俏臉忽紅忽白,煞是可怕!

  「原來你們想趁我不備攻擊我,殺了我來解咒,可惜你們打錯如意算盤了!」格佛列冷凝地盯著他們。

  他看著臉色漸趨平靜的小眠,心中一驚,若不快點殺了他們,一旦小眠衝破他的咒術,只怕咒術反撲至他身上,屆時他不死也會丟掉半條命。

  「哼!原來我還想饒你們一命,現在為了永除後患,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啊──」格佛列忽然大叫一聲,瞪大眼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著費克來,又往下看向自己的胸膛,一截染滿血漬的刀尖自他的胸前突出,他的臉色恐怖駭人。

  事情發生的令人措手不及,就在格佛列伸手欲取三人性命之際,費克來自受傷的侍衛身上拔出了刀,直衝向格佛列,手中亮晃晃的長刀在眾人驚懼訝異之下刺人格佛列的背部。

  格佛列向前走了幾步,便整個人倒在地上。

  他顫抖的手指伸向小眠,眼中儘是死亡前的恐懼,灰色的面孔沾染了死亡的色彩。

  「救……救我……我不想死……」他哀嚎地低吟。

  小眠在格佛列受傷的一剎那,體內的氣清明暢通一如以往,她立刻知道格佛列的咒術破解了,而救他們的正是費克來。

  看著格佛列越來越衰弱,小眠想都不想地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一股氣流自她手中灌入他的體內。

  「公主,像這種叛亂者還救他幹嘛?就讓他死了算了!」費克來氣急敗壞地叫。

  小眠沒有答話,只是搖了搖頭。

  「雖然格佛列是叛亂者,但是他有權活著接受審判。」藍星突然開口道。

  費克來看他一眼,並不認同他的講法,而且他的心裡仍不能接受藍星的存在,但他沒有說出口。

  「藍星說得對,小眠的做法沒錯。」雷文也支持小眠拯救格佛列的舉動。

  費克來看雷文也支持小眠的做法,這才沒有繼續爭論下去,轉而提醒眾人,「除了格佛列,還有幾名叛臣依然逍遙法外,而且手掌兵權,我們不能太過大意。」

  「他們不會逍遙太久。今天大廳發生的事和格佛列受傷被擒的消息,絕對不能洩漏出去,以防他們有所準備。」雷文下令道。

  「老臣知道。」

  「對了,碧凝宮的女巫們被關在什麼地方?」雷文掃過受傷的侍衛,溫和地問。

  「她……她們被格佛列關在永恆之塔。」一名侍衛老實回答。

  雷文點點頭,他們早猜到格佛列為了沒有後顧之憂,必定將女巫們關在永恆之塔──一個法力無法到達的地方。

  「王,這些侍衛該如何處置?」費克來瞪著曾經跟隨格佛列的侍衛們。

  雷文揮揮手道:「你們會依靠格佛列應該是有理由的吧?戴維。」

  他看著其中一名侍衛,眼神是溫和而寬容的。

  戴維低垂著頭,哽咽地說:「屬下的母親為『邪巫師』所控制,為救母親,屬下背叛了王……」

  在雷文的詢問下,竟有半數以上的侍衛是因格佛列的脅迫才加入叛黨陣營。

  「現在格佛列已經就擒,如果你們真有悔悟之心,我會給你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眾人一聽能夠戴罪立功,無不提振精神,誓言效忠。

  「既然你們願意悔改,現在我就交給你們一項任務。」

  「請王上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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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佛列暨眾臣的叛亂,僅僅維持七日。由事件發生、神巫和王上被迫逃亡、而後回國、制伏格佛列、平定手握軍權的叛臣、收復失落的政權,這一連串的行動,看似繁複,實則發生的迅速而突然。

  叛亂分子的掌政如同夢幻一場,身陷囹圄之後,才乍然清醒自己處心積慮所設計的政變,竟然如此可笑、浮虛而不踏實。

  在雷文等人將死生置之度外,奮力一搏時,好運似乎一直追隨著他們。

  費克來的那一刀,雖然險將格佛列送下地獄,卻開啟他們勝利的契機。

  當日,雷文命令格佛列的侍衛至永恆之塔謊稱受格佛列之命,要將女巫們押至大廳受審,守塔侍衛不疑有他地將女巫們交予前來的侍衛。

  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將碧凝宮的女巫們解救出來。

  擁有堅強實力的女巫一集合,其所設下的結界、法力網,再無人能破,更何況還有眾人敬仰的神巫。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侵入毫無防備的眾臣家中,控制住唆教叛亂的主使者,取回一度失去的政權。

  其實這一場叛亂會平弭得如此快,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叛亂者惟恐叛亂的消息為人民得知,必定會引起反抗,另一方面更怕他國趁國內混亂時進兵來犯,所以嚴守消息;軍權不得擅自動用,也是他們的弱點。而宮內的侍衛多為脅迫而不得不投效叛黨,本就心生怨恨,一旦脅迫的理由消失了,他們自然會選擇自己所尊崇的對象追隨。

  正因為如此,他們只遭受小規模的抵抗,最後終將叛亂者擒服。

  立於大廳之上,望著底下被捆綁跪著的叛臣,雷文絲毫不覺得興奮,反而感到深沉的無奈和失落。

  小眠和藍星站在一旁,一樣沒有笑容,他們的心情和雷文相同,一點也不為他們的「勝利」而高興。

  論功行賞、審判發落之後,雷文疲憊地命令眾人退下,痛苦地道:「天啊!我真的厭惡這種感覺,剝奪別人的生命、財產,讓我覺得自己好可怕!」

  小眠走近他的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說:「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這是你的責任。」

  雷文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做了。」

  「這幾天就像-場夢。」

  「噩夢一場。」雷文同意地點點頭。

  小眠歎了口氣,「經過這場叛亂,我才明白自己的責任。逃避已經不是辦法,我必須面對它。」

  她轉頭看向沉默不言的藍星,心中隱隱的痛著。

  「提出變革的方針將會在長老會上引發強烈風暴,不過我們必須去做。」雷文沉聲道。

  「嗯。」小眠點點頭,「也許改變不是那麼快……」

  「我會等你。」藍星知道小眠心中的顧忌,他微微一笑,眼神是溫柔而堅持的。

  雷文看看他們,輕輕一笑,不說一句話地轉身離開。

  縱有天大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討論,就讓這對情侶單獨相處片刻吧!

  「我是不是一個很麻煩的女人?」小眠無可奈何地擺擺手問。

  藍星盯著她笑,「你不麻煩,而是肩負著麻煩。」

  「如果可能,我想你一定寧願沒見過我,省掉這一切的提心吊膽。」

  藍星伸手輕撫她的臉龐道:「我做事從不後悔,就算一輩子為你擔驚受怕,我也甘之如飴。」

  小眠將頭埋人藍星的胸前,滿足地說:「我真的很幸運能遇見你,雖然你比我年輕,長得又太帥,不過──卻獨具慧眼。」

  藍星張臂擁抱她,輕聲笑道:「我記得當初你還不認為我眼光獨到呢!」  
  小眠明亮的眼眸閃耀著如天空般的清藍,慧黠地瞅著他笑,「因為我被你的告白嚇到了啊!誰曉得你會暗戀我。」

  藍星淡淡-笑。

  小眠的情緒似乎恢復以往的開朗,經過這一場混亂,的確將所有人都催折得有些疲累,爭好一切都已經過去,未來的目標也都確立了。

  「藍星,想要說服長老會改革政治型態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就算說服了長老會,推行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我……」小眠望著他,住口不語。

  藍星溫柔地看著地。「我瞭解。我會等你回來,你該知道我的耐性有多好,而且毅力十足。」  
  小眠被他的話逗笑了,「你的耐性真的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喜歡一個女孩子竟然可以想了好幾年,我真是服了你。」

  藍星對小眠的取笑不以為意,摸摸她柔順的頭髮道:「說實話,如果不是饒風的出現,也許我還不會這麼早行動。」

  「這麼說來,饒風倒成了我們的月老囉!」小眠笑著想,如果饒風知道事實真相,只怕會抱頭痛哭。

  「可以這麼說。」

  「不知道他傷得如何?若非他發現我被綁架,你們也找不到我。」小眠心中一直十分感激饒風,也很掛念他因她而受傷。   
  「等我回去,我會去探望他的,你放心吧!」藍星許下承諾。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0:19

  「你……什麼時候走?」小眠一想起即將與藍星分離兩處,而且相見之日遙遙無期,她的心就揪得發疼。

  「今天晚上。」藍星遲疑片刻,才緩緩地說出分別的時刻。

  「為什麼要這麼快?我們還沒有好好相處過呢!」小眠忍不住嗔道。

  藍星深沉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道:「相聚不急在這片刻,我們還有一輩子相處的時間,但是你肩上的責任一門不卸,我們就沒有辦法自在地聚首,只有等你完成責任,我們才能不受千擾地廝守一生。」

  小眠知道他說得對,卻仍忍不住地想多相聚片刻,難道這小小的心願也無法實現嗎?

  她垂下眼歎了口氣,「看來我非得拚命鞭策改革的推行,才好早日回去。」

  「不管多久,我永遠都會在那一個世界等你回來。」

  小眠伸手攬緊他的頸,堅定地在他耳邊細語,「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早日回去,回到有你和我所有朋友的世界,等我──」
終曲

當藍星陪同客戶走出總經理室,進入會議室時,辦公室隱約傳來幾絲歎息聲。

  「欸!每天能看見柳總真是視覺上的一大享受。」一個女職員發出滿足的歎息。

  「是啊!只可惜他已是名草有主。」另一個女職員惋惜地道。

  「有嗎?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的女朋友出現,你是不是胡猜的?」

  「我才不是胡猜,而是經過證實的。」

  「證實?難道你看過柳總的女朋友?」女職員們紛紛發出失望似的驚喘聲,剎那間,幾顆芳心幾乎全碎了。

  「看是沒看過,但是我無意間聽到柳總和他姊姊提起一個叫小眠的女孩,唉!你們不知道,那充滿濃厚感情的語氣溫柔得讓我差點昏倒,我嫉妒那個女孩。」

  「哦──」又是一陣欷吁歎息。

  「而且從他說的內容猜測,那個叫小眠的女孩現在不在國內,好像在很遙遠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國外哪裡。」

  「什麼?那個女孩竟然放心讓柳總那樣出色的男人一個人留在國內?她是太有自信,還是頭腦不清楚?」

  「誰知道!不過柳總對我們一直是冷淡有禮,別的女人更是看也不看一眼,想來那女孩在他心中佔有極大的份量。」

  「我真的很好奇,那個叫小眠的女孩究竟有什麼三頭六臂,竟然能讓柳總一往情深。」

  每個女職員都深有同感,說是好奇倒不如說是一種比較心理,想看看自己和對方究竟相差多少。

  「說不定是個丑不拉嘰的女人。」一個女職員說。

  一群女人立刻笑得花枝亂顫,頻頻點頭附和。

  「對不起,請問藍星在嗎?」

  一記陌生清亮的聲音突然插入眾人之中,吸引談得正熟絡的女職員們全部朝這個敢直呼柳總名字的人望去。

  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一件帶有帽子的外套,整個人裡在大衣中,顯得嬌小,但不柔弱,閃為地渾身上下散發出強烈的生命力和活力。

  嚴格說來,這女孩並不算美,卻教人移不開目光。

  對了,就因為那-雙獨特而又神秘的眼睛。

  那一雙彷彿內蘊著七彩光芒的眼眸,像是兩顆鑽石,吸收著天地自然的光線,然後折放出耀眼璀璨的繽紛色彩。

  每一個人都像是波吸人那對眼眸之中,全部忘了響應她的問話。

  「對不起,請問藍星在嗎?」女孩似乎早已習慣眾人的反應,微微一笑後重複她的問題。

  「柳……柳總和客戶正在開會,請問你是哪一位?有什麼事嗎?」-個女職員清了清嗓子,首先回過神來。

  「我姓衛,是藍星的朋友,我能到他辦公室等他嗎?」

  「當……當然可以,請。」

  一群女職員望著神秘女子微笑地跟隨其中一名女職員進入柳總的辦公室,半晌女職員退了出來。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說不出為什麼無法拒絕那個女子的要求。

  就好像中了蠱似地,隨著她的笑容言語行事。

  「真是詭異。」其中一個女職員做個鬼臉,下了結論。

  約莫半個小時後,藍星偕同客戶步出會議室,簡略地交談後,客戶面帶笑容地離開。

  「柳總!」

  藍星徐徐地回過身,從容不迫地看著喚住他的女職員。「什麼事?」

  「你有一位訪客,正在你的辦公室裡等你。」

  「訪客?是誰?」藍星輕蹙眉頭,他才送走一個難纏的客戶,此刻沒有耐性再去面對另一個客戶。

  女職員看見藍星冷冷的目光,心中直呼完蛋了,說不定這位女訪客是來糾纏柳總的另一個女人,她開始後悔自告奮勇來報告這件事。

  「她說她姓衛……」女職員突然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因為藍星原本冷淡不耐的表情竟一百八十度的大大改變,整個人彷彿通了電似地亮了起來。        

  那毫不掩飾的狂喜面容,直教所有看見的人全傻了眼,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只見藍星越過所有的職員,頭也不回地直奔向他的辦公室,什麼冷靜、自持、優雅,全在這片刻化為一股欣喜的急切。

  藍星「碰」一聲地打開門,映入他眼簾的是-個背對著他而立的女子背影。

  她聽見開門聲,緩緩地轉過身。巧笑倩兮的面容除了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外,還會是誰?

  「小眠──」藍星喜形於色地呼喚她的名字。

  小眠露齒微笑,一個箭步,整個人衝進他的懷中大笑,「我回來了!」

  藍星緊緊擁抱著她,沙啞地道:「歡迎你回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小眠眼角濕濡,輕柔地說:「我也好想你,要不是怕你笑我沒耐性,我早丟下一切回來看你了!」

  藍星深情的眼眸和溫柔的笑容,令門外所有的人呆立原地。

  小眠越過藍星的肩看見門外聚集的群眾,不覺吐吐舌。她輕輕地揮揮手,門隨即緩緩闔上,她的愛情不需要有旁觀者。

  小眠深感串福的依偎在藍星懷中,辦公室的空氣充滿了溫柔的氣息,令他們衷心想著今日是美好的一天。

  今日是值得慶賀的一天。

  今日是情人重逢的一天。



                【全書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1:09

撞壞一面古董銅鏡要付出多大代價?
 她原以為花大錢便能消災解厄
 不料靈魂卻莫名其妙地回到宋朝
 不小心寄身在一具破病身軀內
長相抱歉而且身材扁平到連她都看不下去
還沒談過戀愛就要她做代嫁新娘??
 天啊!她的『夫婿』正是心目中理想的男人
為了與他廝守她可以拋棄親愛的家人和朋友
捨棄過往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下去
 可惜她與幸運之神老是擦身而過
在她以為找到幸福的時候卻被迫回到現代

楔子

打了一個呵欠,鄒琤懶洋洋的看著有些陰暗的倉庫,裡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鏡子、古玩意,在昏黃的燈光下營造出古老悠遠的氛圍。

好不容易休假的鄒琤原本想睡到自然醒,但天不從人願,一早就被熱愛古董的老爹給拖下床,陪著他來到這個只有行家能人會的古董拍賣會。

她沒什麼興趣的晃了幾圈,就窩在角落打起手機電玩。

「小琤!小琤!快來!!」鄒父興奮的朝她揮手。

鄒琤合起手機,隨意的走向父親,「什麼事啊?老爸。」

「你瞧瞧,這是︽宋志︾中記載的雙龍白玉鏡啊。」鄒父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一面由兩條栩栩如生的飛龍相互追逐,圈在白玉外圍的銅鏡,不停的讚嘆。

鄒琤賞臉的瞥了銅鏡」眼,沒什麼熱誠的說:「是很漂亮,不過好像有些陰森。 」

「什麼陰森!這是古意。根據︽宋志︾記載,這面雙龍白玉鏡可以開天闢地,將人送至五界四岳,是穿越時空的寶貝。」鄒父瞪她一眼,嚴明的糾正女兒的用詞。

「穿越時空?真神奇……喔。」鄒琤壓根就不相信什麼穿越時空的鬼話。

「不要不相信。中國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是妙不可言、深不可測……」鄒父拉著女兒站在銅鏡面前,絮絮不休。

「是,是。」鄒琤無奈的盯著銅鏡。

倏地,銅鏡正中央出現一道白光,一閃而逝。鄒琤努力眨眨眼,再用力看,銅鏡仍是光亮透徹,映照出她清秀中帶著俐落的幹練模樣。

「老爸,我覺得這面銅鏡透著些古怪。」鄒琤拉著父親俏聲說。

 「什麼古怪,是古老。」

「好啦,爸,你自己逛,我到對面的速食店吃東西等你。」她說不出心裡詭異的感覺,只想先離開。

鄒父也不勉強她,點頭道:「好,等我標完就到對面找你。」

鄒琤鬆了口氣急著離開,卻在人群中不知被誰絆了一下,重心不穩的朝著銅鏡的方向倒下去。

鄒父警告的大叫:「小琤,危險!」

鄒琤揮舞著雙手,卻得不到任何善心人士相助「一臂之力」,只有慘叫一聲,後腦勺直接朝下撞到了銅鏡。銅鏡摔得披瀝扒拉震天作響,眾人同時倒抽口氣,瞠目看著慘事發生。銅鏡正中央凹了下去,原本明亮的色澤成了漆黑一片,再也照不出影像了。

鄒琤撫著腫包的後腦勺,盯著銅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竟然毀了一面古銅鏡!幾百年曆史的寶貝,被她的鐵頭功一敲,成了破銅一面。

「老爸……這……該怎麼辦?」鄒琤結巴的問著同樣目瞪口呆的父親。

「小琤,你的腦袋真夠硬啊。」鄒父勉強笑道,」面銅鏡就算他們傾盡家產可能都買不起,現在,他已經開始盤算要如何湊錢來賠償這面銅鏡的主人了。

國寶被一個腦袋砸了的大消息立刻驚動主辦單位的高層主管,一群中年人驚慌的衝了過來,抱著銅鏡鬼哭神號。

「這……我們願意買下這面銅鏡……」鄒父硬著頭皮說。

主辦單位的委員長哭喪著臉搖頭道:「這是非賣品啊。」

 不賣拿出來幹什麼?鄒琤不悅的想著。早就覺得這面銅鏡古怪,果然她的第六感沒錯,這面銅鏡將害她負債纍纍。

想她一介小刑警,不知道要還債還到民國幾年。

「不知道物主是誰,請讓我們親自向他道歉。」鄒父是個古物愛好者,自然明白心愛古物被毀壞的心情。一想到銅鏡的主人會如何傷心,他就有說不出的愧疚。

「范先生目前不在國內,他將雙龍白玉鏡委託我們展覽是信得過我們,沒想到……怎麼辦?我們真不知該如何賠罪。」委員長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

鄒琤看了後腦的腫包愈發的痛了起來。 「先生,東西是我撞壞的,我會負責到底,我想那位范先生不會為難你們的。]

委員長瞄了鄒琤一眼,倏地睜大眼,「你……是你?」

「是我沒錯,是我撞壞的。」好漢做事好漢當,她絕無。 」話。

「不!怎麼會這樣?你和范先生家裡的那幅畫像簡直一模一樣!」委員長瞪著她叫起來。

 畫像?她?不會吧?事情似乎愈來愈往懸疑古怪的趨向走去。

「啊!委員長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這位小姐和范先生收藏的宋初文氏的仕女畫好像。」

「你們在說什麼畫像?我是現代人,可不是什麼古人。而且現在不是談論什麼畫像的時候,我們該討論的是雙龍白玉鏡上。」鄒琤說不出心中發毛的感覺,只能提醒眾人回到現實。

「對,雙龍白玉鏡。」委員長回神後,又開始傷心。

「你們放心,我是警察,我一定會負責到底,這是我的證件,我先押給你,等范先生回國,我定會親自登門道歉。」鄒琤拿出警察的證件和身份證交給委員長,尷尬的再次賠罪。

「我們相信你們解決問題的誠意。這樣吧!我們先通知范先生,看看他打算怎麼解決,再和你們聯絡。」委員長接過她的證件,比對上面的照片後交給助理收好。

 「當然.……」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另一名心急的委員拿著手機衝了過來,「陳委員長,我們聯絡上范先生,他明天就會回國,現在他要和這位小姐說話。」

「和我?」鄒琤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和債主說話。

 「請。」委員將手機遞給鄒琤。

 鄒琤接過手機,「餵。」

「我是范昊陽,小姐貴姓大名?」一個低沉的男聲透過手機傳來。

鄒琤扯了扯嘴角回道:「我叫鄒琤。范先生,對不起,我不小心把你的……」

「沒關係,明天我會回去,我們見面再談。」

「啊!喔,好。」這位物主似乎沒有特別激烈的反應,想來那面銅鏡也不是太重要的玩意吧!鄒琤在心中安慰自己。

 「鄒小姐。」

 「什麼事?范先生。」

 「請小心一點。」

鄒琤摸著後腦的腫塊,尷尬的笑道:「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至少不會再撞壞任何的東西。

還回手機後,她瞥了一眼被她撞壞的銅鏡,突然眼前光芒一閃,後腦的腫塊劇烈的痛了起來,她捂著後腦,閃過最後一個念頭:她在凹陷的銅鏡中看見了另一個女人。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1:28

第一章

痛,是竄入她腦中的第一個感覺。

她掀動睫毛,嘗試著將焦點聚集。當她看清頭頂上掛著輕飄飄的帷幕時,她突然想笑,而她也真的笑出來。

「小姐!小姐醒了!」聽到她的笑聲,驚喜的叫聲此起彼落的在房內響起。

 小姐?她愣了愣。就在眼睛還來不及適應光線時,床帷倏地被拉開,幾名年輕的女子穿著奇特的圍在她的床邊,含笑的看著她。

她從第一個女孩看到最後一個女孩,發現每個人都穿著像電視古裝劇裡的服裝,頭梳著髮髻,拖著有流甦的長裙。她立刻閉上眼,猛地再睜開,眼前的幻影還是沒有消失。

「你們……」她掙扎著想起床,但身體卻重得不聽使喚。

 老天,我不是撞到頭嗎?該不會癱瘓了吧?

「小姐!小心,你昏迷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呢。」第一個女孩伸手壓住她,不讓她傷了自己。

「我……你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爸媽呢?」鄒琤想推開女孩的壓制,卻發現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得讓自己皺眉。

「小姐,你沒事吧?你昏得忘了自己是誰嗎?」

幾名女孩露出恐懼的表情,其中一名身著青衣的女孩衝了出去。

「我沒忘啊,我叫鄒琤,倒是你們是誰?怎麼會穿這個樣子?我知道了,是不是我那個臭小弟要你們來鬧我?」鄒琤瞪著她們。

「天啊!小姐瘋了!小姐撞邪了!」

「誰撞邪了,我清醒得狠!」鄒琤用白眼看著尖叫的女孩,努力撐起自已。

當她看見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袍時,眉頭又是一皺,臭鄒璇,玩笑也開得太大了。

「小姐,你不要衝動,小心身子!」

「我不過是撞了頭,又不是快死了!」鄒琤吃力的坐起身,沒想到自己動一下就氣喘得好似要斷氣。

她坐在床沿用力呼吸著,一雙眼不停的在房間內移動。全然的古式裝演,讓她心中開始發毛,當她的視線接觸到一旁紅木小櫃上放著的眼熟銅鏡時,她手臂的雞皮疙瘩直豎。

「那……那是什麼?」她指著銅鏡問。

 「鏡子啊。」

「我知道是鏡子,那鏡子叫什麼名字?」

「嗯……我聽說是……雙龍……對了,雙龍白玉鏡,是謝少爺為了小姐特地找來的,據說能護元神,是個寶物。」一名圓臉女孩連忙說。

「雙龍白玉鏡?我不是砸壞了嗎?怎麼一覺醒來還好好的?」鄒琤睜大眼叫道。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幾名女孩緊張的看著鄒琤。

「我很好……不過,我能問一下,現在是什麼時候嗎?」鄒琤深吸口氣,微笑的看著她們。

 「現在辰時了。」

 辰時?鄒琤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她吞了口口水,顫聲再問:「那……現在是什麼時……代?」

 「大宋建隆……。」年。 」圓臉女孩不解的看著她。

 鄒琤猛地手一頓,頭昏了一下。 「你……說什麼?太祖。」年?你是指黃袍加身的那個趙匡胤? 」

「小姐,你怎麼直呼當令聖上的名諱!」另一名綠衣女孩緊張的低叫。

鄒琤呆坐在床沿,根本沒有聽見女孩恐懼的驚呼,她的腦中還不能消化剛才聽到的消息。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等我睡起來一切都會恢復原狀。鄒琤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就要逃避現實。

「小姐?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圓臉女孩著急的衝上前。

「我只要一覺醒來就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夢,我只是在作夢。」鄒琤死閉著眼,不斷的催眠自己。

「天啊!快去通知夫人,小姐犯糊塗了!」圓臉女孩叫著,幾名女孩手足無措的圍著她直嚷,吵得鄒琤不得不面對現實。

「不要叫了,安靜!你們真的很吵。」鄒琤睜開眼,揉著太陽穴說。

「小姐,你不要嚇我們,翠兒禁不起嚇的。」圓臉女孩法然欲泣地看著她。

「我不是你們的小姐,我叫鄒琤,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回到這個時代,但我實際上是幾百年後的人……」鄒琤拚了命想要解釋,但見她們個個目瞪口呆,當她瘋了似的表情,隨即識趣的閉上嘴。別說是她們,就算是她自己也無法接受,一覺醒來竟成了古人的打擊。

「晴兒,晴兒!」焦急的女聲自房外傳進房內。

不一會兒,一名三、四十歲的美婦奔進房間,憐惜的摟抱住鄒琤。

鄒琤有些尷尬的推開她,乾笑道:「你好……你是?」

美婦震驚的看著她,眼中泛著淚水叫道:「怎麼回事?晴兒怎麼會變成這樣?晴兒,你不認得娘嗎?我是娘啊!」

瞧她們叫她女兒,喚她小姐的,難不成她只有靈魂跑到這個鬼時代,而身子還是那個什麼晴兒的?

「對不起,不過,我不是你的女兒……」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呼號給打斷。

「晴兒,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認娘?我知道了,你是中邪了,快來人,快去請道士來作法驅邪——」

「夫人,我不是撞邪,我只是不小心闖入這個身子……」

「什麼?什麼闖人這個身子?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強佔了我女兒的身子?」婦人整個人往後彈了幾步,瞪著鄒琤尖叫。

「我不是鬼也不是怪,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鄒崢想解釋,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的,說到後來只有無力的垂下肩,頹然的嘆氣。

「我知道你只是病糊塗了,再休息一下就會清醒。」婦人小心翼翼的說,眼裡卻滿是疑慮。

「是,我是該休息一下。」不想刺激對方,鄒琤只有選擇暫時退讓。

等她不再覺得四肢無力後,再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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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嘈雜的鈐聲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咕噥聲,吵得鄒琤睜開乏力的眼皮。

 人眼的仍是古色古香的擺飾。她除了苦笑外,已經不再逃避現實的認為自己是在作夢了。

她費力的撐起「自己」的身子,瞧見瘦骨憐炯的兩隻手臂,順道摸了摸平板的前胸,不禁嘆了口氣。

 在。 」十一世紀,她就已經不夠豐滿了,沒想到如今的這副身子更加的骨瘦如柴,連她小學時的發育都比現在這個身子好。可悲啊可嘆!

好不容易下了床,她發現兩隻腳像果凍似的抖得厲害,幾乎撐不住這具身子,而且才動了幾下,胸腔內的心臟就像要罷工似的,嚇得她連忙扶住牆喘氣。

完了,她該不會是不小心附到個纏綿病榻的身子吧?要是一輩子躺在床上,她不就今生回家無望了?

一想到這裡,意志力驅使著羸弱的身子重新站直,一步步走向紅木櫃上的雙龍白玉鏡。銅鏡映照出的,是張因生病而雙頰凹陷、兩眼無神的年輕面孔。

 好醜的女孩啊!鄒琤開始可憐起身體的原主人。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除了長得抱歉,外加一宇型的身材,還是個病得快掛的體質,能不可憐嗎?

幸好這身子的主人出身似乎不錯,否則早早重新投胎去了,怎麼還能苟活到今天?

是該可憐,尤其是……現在這身子是她的啊!在別人眼中,她就是這個長得抱歉、沒有身材、沒有健康的可憐富家女啊!

 想到自己留在。 」十一世紀的身體,雖然不妖嬈美麗,倒也清秀英氣,骨骼勻稱修長,尤其是健康得足以打敗任何病毒的體質,追趕跑跳碰,無一不行,哪像現在,稍一動就氣喘吁籲,總覺得心臟要罷工了。

門外的聲響愈來愈大,吵得連自憐自艾的氣氛都沒有。

鄒琤深吸口氣,扶著牆走到窗邊,推開窗子,見門外聚集了不少人。一名道士一手拿著桃木劍繞著桌子跳著,一手拿著符要貼向窗子,沒想到窗子被鄒琤推開,那張符就這樣不偏不倚的貼上鄒琤的額頭。道士一怔,其他人也呆怔的看著有些詭異又有些好笑的一幕。一時間,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鄒琤慢慢的伸手撕下額上的符,交還給道士,「抱歉,打擾你工作,請繼續。」說完,又關上窗子。

門外的道士和眾人看著重新合上的窗子,半晌後,一個女人爆出哭聲,其餘人又鬧了起來。

「老爺,你看!你看!女兒真的被附身了!否則她以前根本下不了床的!怎麼現在還會下床走路……」

「也許……晴兒身子好了……」慌亂的男聲安慰著鄒琤先前見過的中年美婦。

「什麼好了!。」十八年都沒好,會在這幾天內好了? 」婦人仍是哭著反駁。

「妖孽!好重的妖氣!」道士頻頻搖頭。

「大師,你說什麼妖氣?真的有臟東西附在我女兒身上?」婦人眨著眼緊張的問。

「文夫人,令千金的身體本就不健康,所以總是引來孤魂野鬼在一旁虎視耽耽。我想前幾日令千金昏迷,致使靈體太過虛弱,終讓一旁的妖孽乘虛而人,佔了令千金的身子。」道士嘆氣道。

「大師,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我女兒?」

 「這……很難……」

「大師,我求你,不管花多大的代價,我都要救我的女兒。」

「我明白了,想要讓令千金回來,必須先找到令千金的三魂七魄,我會擺壇邀請天兵天將代為搜尋,至於那個佔了你女兒身體的惡鬼……」道士為難的看著緊閉的窗子沉吟。

「怎樣?她會傷害我女兒的身體嗎?」

「現在還不清楚她想做什麼,不過,你們要密切注意,千萬不要讓她逃走。當然,這件事也不能洩漏出去,否則只怕會災禍臨頭。」道士眼神閃過詭異的光芒。

「這個自然,我們絕對守口如瓶。」文信章嚴肅的點頭。

女兒和富甲一方的雙龍堡謝家少爺的婚約一直拖著,要是對方知道女兒被附了身,豈不要求退婚?他們丟面子事小,少了雄厚背景的親家才是他最不願的損失!

「好!現在我給你們幾張符,你們先在門窗四周貼上,尤其是夜晚要小心惡鬼鬧事。」

「明白,我們會加派人手守著這裡。」

「大師,什麼時候我的女兒才能回來?」

 「這……就要看天兵天將了。」

「來人,取一千兩白銀來。」文信章吩咐下人去取銀子。 「大師,一切就拜託了。」

道士笑道:「斬妖除魔是我輩中人的義務,文老爺放心,我定會盡全力拯救令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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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一名年輕人大嚷大叫的衝進書房,直到他見著書房內正執筆勾勒寒梅的身影時,才倏地閉上嘴,忍著滿肚子的話,站在一旁看少爺作畫。

謝允珩完成最後一筆,落了款,才擱下筆,年輕人立即遞上濕毛巾服侍他拭手。

「小五,你剛才嚷些什麼?」謝允桁溫和地問。

「少爺,我聽人說文家小姐醒了。」小五待他一問,立刻回答。

謝允珩斯文的面孔仍舊掛著淡笑。 「是嗎?」

「是啊!但是……好像有些古怪。」小五悄聲道。

「古怪?」謝允桁拿起剛畫好的寒梅審視,順口問。

「少爺,我聽人說文小姐在幾天前就醒了,不過,至今卻沒有遣人過來通知;而且還有道士半夜人文府作法……」

謝允桁笑道:「文小姐昏迷了幾天,文家人請道士到文府安安宅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麼好古怪。」

「我沒說請道士古怪,我說的古怪是文府的人這幾天全部閉口不談文小姐的事,照理說文小姐醒了是件大事,怎麼我見著的每個人在我談起文小姐時就一副見鬼的樣子,緊張兮兮的。」小五辯解道。

謝允珩似乎被小五的話引起一絲興味。 「是嗎?」

小五崇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在主子斯文、書卷氣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修長飄逸的身形讓人有種天外化人、不敢褻瀆的感覺,無慾無求的外表讓人對他行商的能力升起了大問號,只是幾番接觸後,才發現自己總在這個男人深邃神秘的眼下無所遁形,莫名其妙的讓出到手的利益,一次又一次地割地賠款。

「就是啊,我小五的第六感向來靈驗,我敢斷定文小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文府的人才會這樣神秘。」

「文小姐若真出事,我們也無能為力啊。」謝光珩笑看著愛探究古怪的貼身侍僕。

「少爺,文小姐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上門探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小五眨著眼,希求的看著主子。

「小五,你該不會想讓少爺我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去見文小姐吧?」謝允桁溫和的笑,笑得眼都瞇了起來。

「少爺,我當然不敢這麼大膽,不過,老爺對文小姐長年臥病一直很不滿,只是缺少退婚的藉口,如果文小姐真的出了什麼事,傳到老爺耳中,那少爺恐怕就無法再這樣逍遙下去了……」小五悄聲道。

謝允珩笑看著小五,「小五,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會惹禍上身嗎?」

 「什麼樣的人?」小五怔了怔。

 「自作聰明的人。」

「啊!是,小五知道錯了,小五絕對不會再說了。」小五連忙摀住嘴,知道少爺鮮少生氣,但並不表示少爺沒有脾氣。

 謝允珩噙著嘴角淡笑。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自然應該要去探望生病的未婚妻才是。」

小五眼睛發亮,迭聲說:「是,少爺說得是。少爺,我們什麼時候上路?」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記得帶些補品。」他拍拍衣服的摺痕起身道。

「是。」小五連忙準備出門的事情。

一炷香後,馬車自雙龍堡出發,不過半個時辰就到達文府。

謝允桁的突然到訪嚇得文倍章和夫人面面相窺,手忙腳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怎麼辦?如果讓他見著女兒,那一切都完了。」文夫人一想到自己的佳婿見著被妖魔附身的女兒的結果就想暈倒。

「不行!絕不能讓他見著晴兒,」

 「但人都來了,不讓見行嗎?」

「就說晴兒人不舒服,快讓他回去。」文信章急著說。

「晴兒不見他可以,但我們不見他怎麼說得過去?」

「夫人說得對,管家,快請謝少爺進來。」文信章在夫人的提醒下,連忙差人請謝允珩進屋。

謝允珩一進大廳,文信章立刻擠出笑容迎上前。

「允桁,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來來,坐啊!」

「世伯,我聽說文小姐醒了,所以特地帶些補品來看她。」謝允珩笑著說。

 「謝謝。來人,快收下。」

「世伯,好一陣子沒有見到文小姐,我想見見文小姐可以嗎?」

「恐怕沒有辦法,晴兒今天早上又發燒了,現在正在休息。」文夫人連忙插話。

 「發燒?不知召喚大夫了嗎?」

「這……她這是老毛病了,不用大夫。」

「怎麼可以呢?小姐的身子弱,發燒是大事,怎麼能不找大夫診斷呢?小五,去請大夫來。」謝允桁笑著囑咐小五。

 「是。」

「等等。照理說該由我們遣人去找大大,怎麼能麻煩你家的小哥!文信章露出笑容,連忙派人去請大夫。

「世伯,既然小姐不舒服,那麼我就不打擾她休息。」謝允珩才起身,文家夫婦立刻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好好,我知道你對晴兒的用心,不過女孩家愛美,她病了這些日子都疏於打扮,等她下次精神點,我再請賢侄來。」文信章還不忘客套一番。

謝允桁黑眸閃過笑意,不拆穿他們欲蓋彌彰的急切,合作的被送出門。

「小五,去瞧瞧文小姐怎麼了,我在酒樓等你消息。」謝允桁瞥了文府一眼,在上車前低聲對小五下了指令。

「遵命。」小五得令後,笑容滿面的一溜煙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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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琤努力做著伸展操,將僵硬的四肢逐漸放鬆。被人看守了好幾天,除了按時的三餐和固定的服藥外,她就是一個人慢慢做著運動,試著用運動讓這個不太健康的身子不會再見風就倒。

拉完筋,鄒琤平緩氣息之後,她緩緩地下床,推開窗子,對守在門外的侍衛喊:「小哥,我肚子餓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侍衛對她開口要東西吃早已見怪不怪了,感覺這個被「鬼」附了身的小姐,反倒比以前更像「人」。

「小姐,你一個時辰前才用過午膳。」侍衛回道。

「一個時辰前是一個時辰前,我運動完就肚子餓了,肚子餓了就是該吃東西的時候,而且你們廚子做的菜真不是蓋的,好吃極了。」鄒琤靠在窗前努力擠出和善的笑臉。

 蓋的?菜本來就不是用蓋的啊!侍衛對她又冒出怪語皺了皺眉,只好選擇他聽得懂的部分回道:「運動?小姐,你的身子沒事嗎?」

「身子是有病,但是不運動身子更不好。你們真不該讓她成天躺著,沒病都會躺出病來。」鄒琤不以為然地說。

一聽到鄒琤用第三者的口氣說自己,侍衛又寒毛直豎,想到面對的不是尋常人,連談話的興致都沒了。

「是是,我們馬上請人送飯菜過來,小姐請休息。」

這句話明顯的就是談話結束,鄒琤長嘆一聲,垮下臉識趣的關上窗。

不遠的屋頂上,小五詫異的看著文小姐的閨房有人開窗跟門外的侍衛說話,衣著不似侍女,但是向來病懨懨的文小姐怎麼可能下床行走呢?更怪的是,為什麼派侍衛看守著這裡?擺明是不想讓裡面的人出來。

小五不解,但見一名侍衛在窗戶關上後匆匆離開,心裡更加好奇。

他悄悄地躍下屋瓦,隔了一段距離跟蹤侍衛,本以為侍衛是去找人,誰知他竟然走到廚房張羅食物,說要送給文小姐。

「怎麼?她又要吃東西了?」廚娘瞠大眼問。

 「是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姐真是中邪了?才不過幾天就變個人似的?」廚娘雖然不太相信這種鬼鬼怪怪的事,但是這幾日小姐的行為真是古怪得緊。

「你沒有和她交談過,那神情、口氣全然是另一個人。」侍衛搖頭說。

 「真是鬼附身啊?」

「誰知道,黃大師說是妖孽,但我瞧她倒是挺正常的,只是有時候說的話讓人聽不懂。」侍衛聳肩道。

「這種事能瞞多久?如果謝少爺知道小姐中邪,不退婚才怪。」廚娘一邊熱著食物,一邊說。

「其實謝少爺那樣的條件、家世,咱們小姐算是高攀了。」另一名廚子壓低聲音將底下人的想法說了出來。

「說得也是,小姐長年病著,怎麼成親呢?外頭好些千金小姐都在等,等著謝少爺退婚,或是先娶小妾過門呢!」廚娘對自家的小姐沒什麼成見,但終年難得見上一面,沒有什麼感情就是。

「如果是現在這位小姐,或許謝家不會退婚。小姐……她個性變得很開朗呢!」侍衛將對鄒琤的感覺說了出來。

 「再怎麼說也不是小姐啊。」

 「說得也是。」

「好了,菜飯熱好了,快端去給她吃吧!」廚子將舨菜盛盤放到食盒內交給侍衛。

侍衛拎了食盒道謝後離開,只留下小五躲在一旁驚詫得合不攏嘴。

「真是中邪了嗎?」小五望向文小姐閨合的方向,喃喃自語。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1:43

第二章

謝光瑜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黑眸掃向小五,再次重複小五的話,「你說文小姐中邪了?」

 「是,我聽裡面的人這麼說。」

 「無稽之談!」謝允桁輕哼道。

「少爺,可是他們說得煞有其事的,而且我見著文小姐的確下床行走,和侍衛說話呢!」

「你確定你看見的是文小姐?」謝允珩瞥向他。

「這……我沒仔細見過文小姐,但那個姑娘瘦得像支竹竿……不,我是說瘦得很,看起來就是病人的模樣……」

「瘦的人很多,你看見的可能是任何一個丫頭,不一定是文小姐。」謝允桁淡淡地說。

「這樣說來我倒想起來了,照理說,文小姐身邊應該有好幾個丫頭服侍,但今天我在房裡卻沒有瞧見一個人在。」小五又皺了眉,將可疑之處說出來。

 「沒有別人在?」

若真是文小姐,那麼,一向瘦弱且正在「發燒」的她下床本就不合理,而身邊又沒有照料的侍女,更加證明文信章夫婦在說謊。

而且向來他到文府,他們總是想盡辦法留他用膳、要他見文晴安,今天倒一反常態的急著要他離開,這就頗耐人尋味了。

 「而且他們還提到黃大師……」

「黃大師?不過是個妖言惑眾的江湖術士罷了。」謝允桁淡笑。

「少爺,你不覺得文老爺令天神情特別奇怪,好像心虛些什麼。」小五就是覺得怪。

「你這麼希望文小姐中邪嗎?」謝允珩看著貼身的侍僕,好笑地問。

「當然不是。」小五連忙否認,隨即又大起膽說:「不過……要是文小姐真有個萬一,影響到的不只是文家,還有少爺你啊。」

「我?頂多換一個妻子,沒什麼大不了。」謝允珩淡漠地說。反正身為雙龍堡的下任當家,何患無妻呢?

「少爺真想換妻子嗎?」小五不認為少爺拒絕老爺退婚的要求,執意要娶文小姐的決心會這麼輕易地改變。

謝光市眼底閃過一抹光芒,忽而道:「如果月底她還沒辦法進門,那我只有另娶他人了。」

小五不懂謝允桁的話,但自小跟著少爺,他多少知道,少爺對娶妻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之所以選擇文小姐,也就是因為她「多病」,這樣可以讓她佔著雙龍堡少夫人的名位,卻不會干涉少爺的生活,老實說,他覺得少爺壓根是個冷情的人。

「月底?少爺,你月底要迎娶文小姐?怎麼這麼急?」小五叫道,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謝允桁將婚期明確的指出來。

「是啊,爹下個月就要從關外回來,我可不想被爹的大禮給攪亂了計畫。」謝允珩冷淡地說。

「大禮?少爺,你說什麼啊?小五不明白。」

「時候到了,你自然明白。」謝允珩笑容不變地說。 「現在能做的,是準備婚禮。」

「少爺,你要在堡主回來前娶妻?這樣好嗎?」

 「有何不可。」

「少爺娶妻,堡主理應主持婚禮,否則堡主會很傷心的。」

「小五啊小五,你幾時見我爹傷心過?」謝允珩噙著笑搖頭道。

 「啊?」小五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是從小跟著少爺沒錯,但不表示會常見到堡主,實際上,堡主長年在外,並不常待在雙龍堡。

「他不會傷心,或許會有些生氣。不過,至少他將會明白,我不會如他所願的娶他看中的女人。」謝允桁笑著,眼底翻揚著小五不明白的光芒。

小五聽了一怔,「堡主要少爺另娶誰家的千金?」

「誰在乎,等他帶人回來自然知道。」謝允珩啜著茶道。

「堡主要將那位小姐帶回來?那少爺娶了文小姐,不就同處一室?」小五開始擔心雙龍堡會成為女人的戰場,尤其中間還夾著堡主。

「雙龍堡不小,她們見不著面的。」謝允桁不在意地笑。

「少爺,你該不會是想掀起家庭風暴吧?」望著少爺微笑的面容,小五懷疑少爺是故意讓事情發展成這樣。

「小五,我想你是太閒了,淨是胡思亂想。這樣吧!明天上錢莊幫忙,看你會不會忙一點。」謝允珩由茶杯邊緣抬眼看著跟隨自已多年的侍僕,淡笑道。

「啊!少爺,小五不閒,小五一點都不閒,小五還要幫少爺去準備婚禮的事情呢!」饒了他吧!要他算帳,到時把自己賣了都不夠賠錢。

謝允珩挑眉看著他,「婚禮的事用不著你,倒是有件事要你去做。」

「少爺儘管吩咐,只要不算帳,小五什麼事都願做。」小五馬上立正站好。

「我要你去查查,文家請的那名道士現在在做什麼。」謝允琺對謎團向來有興趣,他想知道文家到底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小丑聞言鬆了口氣,咧著嘴笑。 「是,出力的事小五最會,小五一定查出那個道士在搞什麼'鬼'。」

謝允珩嘴角輕揚,不管文家玩什麼花樣,只要文晴安能夠嫁進雙龍堡,他不在乎她是不是中了邪。一點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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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文倍章目瞪口呆,驚嚇得說不出話的模樣,謝允珩嘴邊的笑意更濃。

「允珩,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月底要迎……迎晴兒過門?」文信章結巴的問道。

「世伯沒有聽錯,小侄是這麼說。」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急?」文信章再也憋不住地從太師椅上跳起,臉色發青的問。

「日子是趕了一點,不過……家父對於這椿婚事拖延太久早有微詞,目前……已經開始做其他打算……」謝允桁溫和地暗示。

文信章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忐忑不安地問:「打算?親家他……想退婚?」

「不瞞世伯,家父的確有這樣的打算。」

「怎麼可以。」我們兩家的婚事是你娘親自訂下的,他怎麼可以不顧亡者的意思,任意毀婚呢? 」文信章現在只有死抓著謝允珩母親的遺願不放。

提起母親,謝光珩的眼中閃過一絲憂鬱,一會兒才接話,「因為是亡母所訂的婚事,所以我不會違背,但也不想與家父起爭執,因此才想在家父回來前迎娶文小姐。 」

「是……是啊,你說的也有道理。」文信章連忙點頭。只是誰知道,晴兒的情況在月底前能否解決呢?

「世伯,莫非你不同意我們的婚事?」謝允珩垂下照照發亮的眼,輕聲問。

「怎麼會?賢侄多心了,我只是想……晴兒多病,嫁過去真是委屈你了。」文信章七分真心、三分客氣地說。

「世伯您言重了。文小姐雖然體弱,但是溫順可人,體貼聰慧,能娶她為妻,是小侄的幸運。」謝光珩和文小姐幾次交談,明白她只是體弱,倒不是驕縱無才的女子。

「是啊,晴兒聰明、溫柔,會是個體貼的好妻子。」文信章對於自己的女兒,除了體弱外,其他方面倒是很有把握。

「我聽說小姐最近身子較好,此時將婚事解決也免夜長夢多啊!你說是嗎?」謝允珩笑道。

「晴兒的身子是較前陣子好轉些,但……」

「世伯,機會是不會等人的。」謝允桁淡淡地笑道。

文信章怎會聽不出謝允珩的暗示?是以到嘴邊的拖延之辭又吞回肚裡。

「是啊,身體好是該將婚事辦一辦,辦一辦。」文倍章強笑著附和謝允珩。

「世伯言下之意,是同意小侄月底迎親的提議了?」謝允珩眼底露出滿意之色,有禮地問。

文信章沒有反對的理由,只好硬擠出笑臉道:「賢侄放心,我會同夫人討論此事。」

「那麼,我就先籌備婚禮,等世伯的消息了。」

 文信章打哈哈地笑。 「是啊,等我的消息。」

送走謝允桁後,文信章頹坐在椅子上嘆氣。

文夫人得到消息後,匆匆趕至大廳,劈頭就問:「老爺,我聽說允桁要求月底來迎娶晴兒,是不是真有此事?」

文倩章抬眼看妻子,無力的點頭回道:「沒錯,確有這事。」

 「那你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不答應,這門婚事就砸了!允珩的父親對這門親事本就有些不滿,只是一直沒有開口退婚,我們再不答應,別的女人就要取代晴兒當上雙龍堡的夫人了。」文信章沒好氣地說。

 文夫人扭著手絹在一旁著急。謝家在這當兒要求完婚,實是雪上加霜,不過這樁婚事也的確拖太久了,再不完婚,只怕這個完美的女婿就要跑了。

 但是……唉!文信章是苦在心中,有口難言啊!

「老爺,黃大師擺壇找晴兒的魂魄這麼多天了,怎度一點消息都沒有?會不會是女兒已經不在了?」文夫人咬著唇問。

「胡說!女兒一定還好好的,只是不知飄蕩到哪兒去了。」文信章瞪向妻子。

「要是月底前還來不及找回女兒,這椿婚事難道就真的泡湯了?」

「不會、不會,我們要對黃大師有信心。」文信章焦躁地揮手道。

「可是……就算女兒的魂魄回來,她的身子……」

「我聽下人說,女兒自從被附身後,身體情況反倒大好,現下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文信章聽到這消息,一則一喜一則一憂。

「這……老爺,我有個想法……」文夫人望著丈夫,欲言又止。

 「什麼事?夫人儘管說。」

「我想,我們和女兒……和附身在女兒身上的'那個東西'打個商量,請她代女兒先嫁過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文信章眼一瞪,立即迭聲道:「不行、不行!怎麼行。」這是欺騙的行為!如果被拆穿,我們文家的臉擺哪?更何況那東西是好是壞我們都不清楚,貿然的去和她談條件,誰知她會要求什麼東西呢?再說,我們將這種不乾淨的東西送人謝家,要是出了意外,誰擔得起? 」

「老爺,侍衛們和她接觸過都說沒事,可見她應該不是窮凶極惡的妖魔,我們誠心地和她談,也許她會幫我們……」

「真要幫我們,就該把身體還給咱們女兒,而不是佔著不走。」文信章想起來就有氣。

 「老爺——」

「這件事不許再提,我們靜待黃大師的消息就是。」文信章斥道。

文夫人吞下到嘴邊的話,無奈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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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琤百般無聊的拿著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這些貨真價實的「古」書都是文言文,塞得她腦子發脹。她的耐心已經發揮到了極限,心中策畫著,等這個身子再好一些,她就要逃離這個牢籠,投奔自由去了。

 叩!叩!

敲門聲讓鄒琤皺了皺眉,吃飯時間未到,也不是用藥時候,怎麼會有人來呢?

方想著,門一開,文夫人戰戰兢兢的站在門邊。

鄒琤一見到文夫人,憋了許久的不滿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這位伯母,你們把我當妖魔鬼怪,我不怪你們,但是你也不能把我囚禁在這裡啊!好吧!就算我是囚犯,囚犯也有放風的時間吧?」

文夫人才踏進房間,就被她連珠炮似的抱怨嚇得轉身想逃。

但鄒琤好不容易有人來陪,怎麼肯輕易讓她走?長手一抓,拉著文夫人的臂膀連聲叫道:「不要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不說還好,一聽到什麼吃不吃,文夫人眼皮一翻,扶著頭虛弱地說:「我……我不行了,我要暈了。」

 「等等!不要暈啊!。」伯母! 」

鄒琤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扶住文夫人,可是她細瘦的手臂根本撐不住文夫人的重量,整個人因此跟著跌到地上,幸好她的反應靈敏,及時閃過文夫人下壓的身子,反倒將文夫人當墊子壓了上去,文夫人「哎呀」一聲,被她一壓,果真暈了過去。

門外的侍衛聽到夫人驚叫,迅速推門闖了進來,看見鄒琤趴在文夫人身上,一雙手還放在夫人的胸頸上,連忙喝道:「妖孽,竟敢傷害夫人!」

話才說完,幾隻手臂分別從不同方向抓住鄒彈,將她抱離文夫人。

鄒琤被扯痛了,氣惱地哀哀叫:「痛啊!放手啦!誰要傷人了?是她暈倒,我好心想扶她起來罷了,快放手!」

侍衛不理會她的叫嚷,怕她會再作亂,找來了繩索,將她捆緊。

鄒琤眼看說不通,索性不叫了,鼓著頰,瞪著被侍衛喚醒的文夫人。

文夫人悠悠轉醒,見鄒彈被人捆綁在椅上,這才鬆了口氣,在侍衛攙扶下站起身。

「伯母,你可以叫他們放開我嗎?這樣子很不舒服呢!」鄒琤怕再嚇到文夫人,笑容可掬地問。

「你……你不會再亂來了吧?」文夫人雖伯鄒琤,但眼前女兒的形貌身子,看著也有些不忍,強忍著懼意問。

「不會,不會,我會乖乖的坐在這裡,不會再碰你了。」鄒琤連忙發誓。

「好吧!放開她。」文夫人指示侍衛放人。望著擁有女兒的身形相貌,但個性和眼神卻迥然不同的鄒琤,文夫人忍不住說:「你……和晴兒不同。」

女兒文晴安的眼神,有著忍受病痛折磨的堅忍,又總是衷愁蕭索的,彷如秋葉,隨時會離枝散去;但眼前的雙眸卻是含笑的,帶著閃亮、不服輸的光芒。

「本來就是不同的人,當然不會一樣。」鄒琤在侍衛鬆綁之後,揉揉肩膀,不在意地說。

「為什麼你會佔了晴兒的身子?你……能夠讓晴兒回來嗎?如果能,我願意每月初一、十五都燒銀紙給你……」

「等等!不是我想佔你女兒的身子,我是不由自主的。」鄒琤為自己反駁。 」而且我也沒死……頭撞一個包應該死不了吧?」

 「你……沒死?」

「我沒死,只是我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罷了!」鄒琤聳肩嘆道。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信?」文夫人聽她說她未死,膽子不免大了些。

「簡單的說,我和我爸……我是說,我和我爹去參加一個拍賣會,見著架子上的那面雙龍白玉鏡,不小心頭撞壞了鏡子,然後就一陣暈眩,醒來後我已經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鄒琤意簡言賅地說明了經過。

不過文夫人和其他人卻是有聽沒有懂,都睜大著眼瞪著她。

「你說你看見另一面雙龍白玉鏡?」

 「不是另一面,就是這一面。」

「但……雙龍白玉鏡是前朝的名士傾畢生之力打造的,普天下只有這一面啊……」文夫人不解地說。

「所以我說我看見的是這一面,不但龍首的方向、角度、形貌皆一模一樣,就連龍鱗都一樣。」

「可是這銅鏡是允桁送晴兒避邪之用,你怎麼會看到……」

「很簡單,因為我是很久以後的人,正確的說,是幾百年後的人,你們現在看到的雙龍白玉鏡在我們那個時代算是古董了。」

鄒琤見每個人臉上出現愕然的表情,知道他們不會相信,但不說,又無法解釋她為什麼在這裡,也只有說了。

文夫人回過神,努力將她覺得驚駭的部分丟到腦後,只想著她前來的目的。

「我想……我們先不談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有件事要跟你談談。」

「談什麼?」鄒琤敏銳的察覺到文夫人的態度變得比較溫和。

「你們先下去。」文夫人摒退侍衛。

等到房中只剩她們兩個人,文夫人才開口,「晴兒……我女兒她幾年前就和我的一個好姊妹的兒子訂了親,但因為她的身體不好,所以這樁婚事拖了很久……」

「咀。」鄒琤懶懶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呢?」

「最近親家對這樁婚約有些不滿,允珩……就是晴兒的未婚夫,提出在月底迎娶晴兒的提議……」文夫人不安的看著她道。

「迎娶晴兒……啊?」鄒琤忽地睜大眼。 「可是現在晴兒是我耶,你不會想要我代替你女兒嫁人吧?」

「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是如果晴兒不嫁,這件婚事就會取消,允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我不想女兒錯過這樣的夫婿……」

「不行!我不答應!」想她還沒談過戀愛就要她嫁人,而且是嫁給古人,她的腦子還沒有秀逗呢!

「但你現在佔著我女兒的身體,你不能這麼自私的毀了她的幸福!」文夫人見她拒絕,不禁揚聲斥道。

「我佔著她的身體?」鄒琤聽了又惱火。 「拜託,我也是受害人耶!我窩在這個動不動就暈倒的身體,已經很委屈了,你怎麼還能要我為了她的幸福犧牲自己。」

「你……你這個妖魔……」文夫人顫抖著手指著她,頻頻喘氣。

「伯母,也許你們愛女兒的方式就是希望她能嫁個名門世族,但我不是你女兒,你不能強迫我嫁人。」鄒琤見文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得放軟口氣。

「好!你不嫁人,那你就讓我女兒回來,讓她嫁人!」

鄒琤無力地翻翻白眼「我也很希望她回來,可是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離開這具身體,也不知道怎麼讓她回來啊!」

「你……你……還我女兒!」文夫人說不過她,就開始掉淚。

鄒琤最怕人哭,一見文夫人用眼淚攻勢,她就開始手足無措。

「唉!你不要哭嘛,我真的沒辦法啊!否則,你讓我出去想辦法,說不定我能找到辦法脫離這個身體,然後讓你女兒回來!」

「不行,我不會讓你逃走!如果你害晴兒失去允珩,我就關你一輩子,讓你為破壞晴兒的婚事付出代價。」文夫人淚眼一瞪,隨即拂袖而去。

「伯母,你冷靜點……」鄒琤追了上去,差一點讓關上的門撞上鼻子。

盯著緊閉的門扉,鄒琤只能長嘆一聲。

文夫人被她氣得失去理智,看來,再不想法子離開,最後不是被綁著上花轎,就是被關上一輩子。不管哪一項,她一想到就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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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琤穿著從侍女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低著頭,拎著食盒匆匆地離開她被關了好些日子的房間。

在順利的逃離房間後,她在大園子裡東闖西找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後門,悄悄地拉開門,趁被人發現她不見前,投奔自由去了。

即使穿著侍女的棉裳,她仍在寒風中抖著身子。

「哇!好冷的天氣,凍死人了。」自小生長在溫暖的南國,哪曾遇過這種凍人的氣候?所以她的牙齒打顫、四肢僵冷,也是可以想見的下場。

 酒樓的熱鬧人氣吸引她駐足。她掂掂從侍女身上扒下的錢袋,猜想應該足夠她喝杯酒暖暖身子。掀開遮風的竹簾,她大大方方的挑了個空位坐下,好奇的看著四周,真像是拍古裝片的場景。

「姑娘,你要些什麼?」小二上前招呼她。

「嗯,給我來碗麵,還要一壺酒。」她揮著手說。

 「是,馬上來。」

小二先送上酒,鄒琤倒了一杯直接喝下,熱辣辣的液體由喉嚨直下冑部,霎時冰冷的手都熱了起來。

鄒琤呼了口氣,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又開始苦惱。她是逃出來了,但沒有錢、又拖著一個纖弱的身子,能撐到什麼時候呢?而且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才能找到書上、電影情節說的高人啊!

沉思中,竹簾再次被掀開,冷風吹進來,冷得鄒琤下意識地望向門邊。一個修長的男人含笑地對著迎向前的掌櫃低聲說話。

修長的身形與俊逸斯文的面容,令鄒琤瞪大了眼。只一眼,她受到的震動直擊她的心臟,腦中轟隆隆地作響,全身細胞在顫抖,差點連她的心也抖出來。

男子在掌櫃慇勤服侍下走向樓梯,行經鄒琤的桌邊時,不經意地掃過她,見桌邊的女於睜著眼大剌剌的望著他,沒有閃躲,沒有扭捏,只是看著他。男子微扯動唇,淡淡地朝她一笑。

鄒琤的心在男子朝她微笑後,毫無預警地抽痛起來,她微張著嘴用力呼吸,手撫著胸口,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她慌亂的從衣服內掏出這幾日必吃的強心丹,囫圖吞下,但強烈的心悸仍讓地喘不過氣,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2:03

第三章

「噁心,長得那麼肥頭大耳的也好意思露。」看著電視上被人稱為健美壯碩身材的男明星,她尖刻的批評。

「老姊,你是不是女人?那種身材你竟然說是肥頭大耳?現在的男人就是要有壯碩的胸肌才夠man,你懂不懂?」鄒璇氣憤的為偶像抱不平。

鄒琤橫睨他一眼,哼笑道:「胸圍比女人還大就叫男人嗎?噁心。」

「我看是只比你大吧!」鄒璇不留情面的直接吐她槽。

 鄒琤將抱枕丟向他,直接命中。

 「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喔。」

「哼,現在的男人就算練出六塊肌又如何?一點美感都沒有。是男人就該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氣質哪是幾塊脂肪比得上的?」鄒琤欣賞的男人是典型書卷氣的斯文人,與時下女人崇拜的偶樣類型完全不同。

「玉樹臨風?溫文爾雅?老姊,你也不瞧瞧自己,你這麼粗魯,那種有氣質的男人會看上你?」

「誰說我粗魯!我是直爽。」鄒琤吊起眉瞪著有些欠揍的弟弟。

「是喔……直接不爽就掄起拳頭揍人。」鄒璇意識到危險,只敢小聲地咕噥。

「如果真讓我看到那樣的優質男,我也許會一見鍾情,直接結婚。」

「一見鍾情是可以,但結婚?那可是要人家要你才行喔。」鄒璇忍不住提醒她睡覺就好好睡覺,別胡亂作夢了。

「臭小子,你是在暗示我吸引不了那種優質男?」鄒琤將指關節壓得卡卡作響。

「不是吸引不了那種優質男,而是根本沒、人、要!」話才說完,接著就是一陣慘叫。

 「臭鄒璇,看我不教訓你才怪」

她大喝一聲睜開眼,這才發現她身在陌生的房間內,還夢到和弟弟對話。

「臭鄒璇……爸!媽……」一場夢勾起她壓在心裡對親人的懷念,忍不住拉起棉被掩面哭了起來,不愛哭的地是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裡放聲大哭。

謝允珩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前一刻還在說著夢話,下一刻就擁被哭了起來的女人。

她在遇見他之後突然昏了過去,若非他動作快,只怕她不只心臟出問題,就連後腦勺都會撞出一個腫塊。

等到號哭聲逐漸轉為抽噎的低泣,他才輕輕地開口問:「姑娘,你還好嗎?」

鄒琤霍地抬起涕淚縱橫的臉,瞪向一旁溫和地看著自己的男人。

「啊!你……」他怎麼會在這裡?而自己竟還渾然不知的哭得一臉鼻悌。

謝允珩拿出白帕遞給她,輕輕地說:「你暈過去了。」

鄒琤連忙接過白帕,抹去一臉的狼狽。

「我記得,是你救了我?」鄒琤紅著鼻子,目光仍是直直地盯著他。

「我只是抱你上來而已,先前大夫看過你,說你心脈微弱,但服了藥就沒有大礙了。」謝允珩淡淡地說。

「是,我沒事。」鄒琤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見到她理想中的男人,所謂玉樹臨風、斯文瀟灑,根本就是形容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震撼到昏倒,直教她困窘得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姑娘家住何處,我可以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

「不用了。」鄒琤吸吸鼻子道:「我家很遠,你找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麼姑娘今天就在這裡休息,等身體好了再離開。」謝允珩看她說起家很遠時,眼神黯淡,故自然的轉了話題。

「我已經好了。」她下了床,這房間要多少房租她不知道,但能省還是省省。

 「姑娘……」

「我姓鄒,單名琤,不知先生……公子尊姓大名?」雖然知道他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但鄒琤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是誰。

「謝允珩。」他有禮地回道,態度溫和卻疏離。

「再次謝謝公子的幫忙,嗯……那我告辭了。」她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心動,但是理智還是讓她決定拉遠距離,沉澱自己乍起的波動。

謝允珩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目送她離開。

小五和鄒琤擦肩而過,倏地一呆,猛地轉身盯著鄒琤離去的背影。

「小五?」謝允珩淡淡地唉著站在門邊發呆的小五。

 少爺。 」小五回過神,連忙進入房間。

「你發什麼呆?」謝允珩隨口問。

「剛才那位姑娘我覺得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幾眼。」小五照實回答。

 「眼熟?你知道她是誰?」

「我是想到一個人,但是不可能是她的。」小五搔著頭說。

 「你想到誰?」謝允珩挑眉問。

「文家的小姐啊!我上次在屋頂上偷瞧,文小姐房間裡的人就是地啊。」小五覺得自己腦筋好像打結了。如果那個女子真是文小姐,不就表示文小姐真能下床出門了?

「她說她叫鄒琤,不是文晴安。」謝允桁笑著,舉步往外走。

「喔,這麼說來,我那天看到的人就不是文小姐了。她會待在文小姐房裡,那應該是文小姐的丫頭羅?不過,她怎麼會在這裡?」小五摸著鼻子,不解的道。

「她在酒樓暈了過去,我吩咐掌櫃讓她在這裡休息。」

「暈過去?怎麼文府不管小姐還是丫頭身體都不好嗎?」小五搖頭咕噥。

謝允桁聽到他的自言自語,不覺瞇了瞇眼。

「你確定你那天看到的真的是她?」謝允珩站在。 」樓往下看,正好看到站在酒樓大廳和掌櫃說話的鄒琤。

「少爺,你該相信我的眼睛,我絕不會認錯人。」

「是不是她,我們去問一問便知。」謝允珩正想往下走,突然聽見竹簾被掀起的聲音,進來了幾名黑衣大漢,一見鄒琤就圍了上去。

小五見著正想出手,謝允珩攔住他。只見鄒琤瞪著雙眼,並推開黑衣大漢捉她的手,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在前頭離開。

「少爺,那些人是文家的侍衛。」小五在一旁報告。

「她果然和文家有關係。」謝允珩淡淡笑道。

「可也奇怪,這麼多文家侍衛來找一個丫頭是什麼原因?難不成她私自逃出文府?」小五不解的搖頭。

謝允桁眼神閃了閃,輕笑著轉開話題。

 「你去查的事怎麼樣了?」

「我查到那個什麼黃大師,前一陣子去了一趟冀州,據說是去找張天師的後代,今天剛回來,一回來就上文府。」小五一想起黃大師那副興匆匆的模樣,就覺得奇怪。

 謝允桁瞇了瞇眼,倏地往外走。

小五連忙跟上去,「少爺,您要上哪去?」

 「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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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師,你總算來了,事情是不是有頭緒了?」文信章一見到黃大師,著急萬分地問。

「我去了冀州一趟,找著了祖師爺的後代,討了一道九天回魂咒。」.黃大師才落坐立即拿出一紙黃色符咒。

「這個九天回魂咒有什麼用途?能夠喚回小女的魂魄嗎?」文信章盯著符咒連忙問。

「當然,這符不只能將入侵身體的靈魂驅走,還可以召回被趕走的元神,自然能夠喚回小姐的魂魄。」

「真的太好了,黃大師,你來得真是時候,現在就快點施法吧!」文信章聞言鬆了口氣,一顆懸了幾日的心總算歸定位。

「可是……文老爺,我必須先提醒你上垣道符的效力很強,恐怕對小姐的身體會有些影響。小姐的身子本就虛弱,我擔心小姐會承受不了靈魂交換時的痛苦……」黃大師面有難色的說。

「什麼?會影響小女的身子?那該如何是好?」

「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小姐的身體狀況好轉,並在春天萬物滋長,天地萬物最旺盛的時刻,再進行回魂的儀式比較好。」

「春天?那不是還有好幾個月?不成啊,謝家就要來迎親了,我不能讓一個不知何方的鬼怪代小女嫁過去啊。」文信章一聽,眉毛又扭在一起,急得來回踱步。

「文老爺放心,我問過天兵天將,他們說附在小姐身上的並非死魂,而是生靈,想必是因緣際會造成兩個人的靈魂交換,只要我們說服她以小姐身份生活幾個月,屆時再讓她們換回來,相信她也不會反對才是。」黃大師雖然沒有什麼高深的法力,卻還是懂些皮毛,而且這些全是他問那位天師之後得到的答案,只是天師也說過什麼「命該如此」、「徒勞無功」的話,他未轉述而已。

「真的不是死靈?」文信章不放心的問。

 「絕對不是。」

「可是……如果她不答應怎麼辦?」

「我這裡還有一道死符,如果她不答應,我立即下死符,就算她是生靈也定要她魂飛魄散。」黃大師低聲道。

文信章一怔,緊張地銳:「殺了她,我女兒的身體不是就毀了?」

「我們當然不會真用到死符,這些話只是教她乖乖答應,和我們合作的計策罷了……」黃大師笑道。

文信章這才鬆了口氣,再三交代道:「黃大師,這道死符不能用,千萬不能用喔。」

「我知道。」黃大師將死符收人道服中。

「老爺,人已經帶回來了。」家丁匆忙來報。

「好,把小姐……把人帶上來。」文信章道。

不一會兒,被人從酒樓抓回來的鄒琤在侍衛的催促下走進大廳。

「你竟然拖著我女兒的身體在這種大冷天出門?你是想害死她嗎?」文信章第一次和鄒琤面對面,對她不顧女兒的病體溜出去,他是氣得想揪鬍子。

鄒琤嘆了口氣,都怪那一場昏睡,拖延了她逃走的時間,被人給揪了回來。

「基本上,我覺得你們都太過神經質,她是有病沒錯,但是並不是隨便一動就會一命嗚呼——」鄒琤著實覺得他們保護過度,反而剝奪了她的生命力。

「你自己做錯了,還怪我們保護女兒是錯的?」文信章聽見鄒琤的話更加惱火。

「父母愛子女是對的,但是她病了,除了為她醫病外,適當的飲食、運動、休閒、開朗的身心都是很重要的——」鄒琤好心的告訴他們最新醫療重視的身心平衡觀念,卻被文信章不客氣地制止。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但是你要記住,你現在的身體是我女兒的,你有責任顧好她,而我們是她的父母,你必須要聽我們的。」

文信章被她的一番話搞得怒火上升,只知道她再強辯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但是打是打在自己女兒身上,當下也只有忍下怒火斥責她。

鄒琤也只能摸摸鼻子,吞回到嘴邊的反駁。

 「現在,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商量?哦喔,她聞到麻煩的味道了。 「不用商量,我馬上回房休息。」

「不是這件事,我要說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看來是避不過,鄒琤只好擺手問:「什麼事?」

「黃大師已找到讓你離開的法子,但是必須在春天我女兒身體狀況好轉時才可以施咒,所以你必須再多待幾個月。」

鄒琤瞥向那個把符貼上她額頭的道士,不怎麼相信他的能耐。

 「真的行嗎?」

「黃大師是位法力高深的道土,他說的自然不會錯。只是,月底謝家就要來娶親,我希望你代晴兒嫁過去。」

 又是這種代嫁新娘的論調。鄒琤翻了翻白眼。

「我拒絕,和那個謝少爺有婚約的是你女兒,不是我,我怎麼能代嫁。」

「如果你不答應,我可以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黃大師對她懷疑自己能耐的表情早已不快,為了給她一些顏色,祭出手上的死符狡詐地笑。

「魂飛魄散?我又不是死魂……」

鄒琤的話還沒說完,黃大師動作迅速地將手上的死符貼上她的右手手背。

忽地,手背彷如火灼般地痛了起來,鄒琤大叫一聲,死命揮著手,卻揮不去貼在上面的死符,鄒琤連忙用左手想撕下符咒,但另一道火燒的劇痛竄上左手,痛得她忍不住彎下身。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讓你受火焚之苦!」黃大師得意地看著她痛苦的表情。

「不行!晴兒身體不好,再這樣下去,她的病會發作……」文信章看鄒琤痛得臉色發白,緊張的說道。

「等等,」黃大師阻止文信章上前,瞪著鄒琤逼問:「答不答應?」

鄒琤早痛得說不出話來,手上的灼痛已經開始蔓延至其他肌膚,甚至五臟都灼燒起來。

 「答不答應?」

受不了火燒之苦,鄒琤只有咬著牙答應下來。

她一點頭,黃大師立即將死符撕下。死符一撕,火焰瞬間被抽走,除了記憶,再無任何痛感。鄒琤像只洩了氣的皮球癱在地上喘氣,心中不停地暗罵,早晚痛扁這名江湖術士。

「貼在手上只是讓你知道這道死符的厲害,一旦它貼上你的靈門位,就算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了。」黃大師嘿嘿地笑。

「你嚐過苦頭,應該不敢反悔吧!否則,黃大師到時不是用九天回魂符送你走,而是用這道死符對付你。」文信章知道鄒琤對死符忌諱,等於服下安心丸,不怕她不合作了。

鄒琤抹去臉上的汗,一雙眼在兩張得志小人的臉上來回看著,當下發誓,一定要找到反制的法子,回報他們。

她能當刑警,自然是姚惡如仇,尤其是衝著她來的敵人,她更加不會放棄,一定加倍償還。

「老爺!老爺!謝少爺來了!」一名家丁神色驚慌地衝進大廳。

「什麼?他怎麼突然來了?」文信章臉色一白,瞧見鄒琤仍癱坐在地上,連忙叫道:「快,快把她送回房去!快……」

謝允桁在門外聽到大廳內文信章著急的嚷叫聲,不待文信章叫完,他身形一閃,即越過帶路的僕人進人大廳。

當他看到被兩名傭僕攙扶的鄒琤時,黑眸泛起淡淡的興味。

「世伯,小侄冒昧來訪,請世伯不要見怪。」

文信章連忙上前檔住他的視線,笑道:「賢侄說這什麼話,你隨時來世伯都歡迎。我正和黃大師商量什麼時候是黃道吉日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我還以為那日提的事世伯沒有回答,是不答應小侄的提議呢!沒想到世伯已經在準備了。」謝允桁斯文俊逸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你和晴兒是未婚夫妻,我怎麼會反對你們成親呢?」文信章哈哈地笑。

謝允行覺得他令日的爽朗和前幾日強笑的表情判若兩人,不由得將眼光移向呆怔在一旁的女子。

「這位是文小姐吧?」他每次見文晴安,總是隔著紗帷,只能看到她躺在床上的身影。沒想到酒樓中見到的人竟然是文晴安,若非小五提起所見女子和她相像,他也不會懷疑「鄒琤」有可能就是文晴安。

「啊!是小女晴安。晴兒,快向謝少爺問安。」文信章走近。一言不發的鄒琤,伸手捉住她的手臂,將失神的她搖醒。

鄒琤腦中一片空白,她萬萬也沒有想到,謝允珩會是文晴安的未婚夫,要她代嫁給她一見鍾情的男人,然後再離開他,將他交給另一個女人……

 「我……」

「晴兒。」文信章加重手勁,盯著地。

鄒琤咬了咬下唇,垂下眼開始扮演她另一個身份,「晴安見過謝少爺。」

 晴安?謝允珩黑沉深邃的眼盯著低頭不敢看他的女子,忽而想起在酒樓時那雙直率黑亮盯著自己的眼眸。

 「小姐身子大好,能下床了。」

 「是……好多了。」

「我不知酒樓中見著的'鄒'姑娘就是小姐,否則就親自送小姐回府了。」謝允桁盯著神色不安的她,嘴角含笑地說。

「酒樓?鄒姑娘?你們見過?」文信章驚詫地看著兩人,怕謊言被拆穿。

 「我……」

「有一面之緣,只是當時小姐自稱鄒琤……」謝允桁狀若無意地笑。

「抱歉,因為我是私自出府,不想讓人知道,所以用化名騙了謝少爺,真是對不起。」鄒琤迅速瞥了他一眼又垂下頭解釋。

「是啊!是啊!晴兒難得能下床,就想看看外面,瞞著我們跑出家裡,還是侍衛找到她帶她回來。」文信章急著附和她的說法。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文小姐不想成親,所以逃婚了。」

鄒琤心虛的眼神四處游移,的碓,她是逃婚沒錯,因為她外表是「文晴安」,內在還是「鄒琤」,不逃婚才怪。

「賢侄多心了,晴兒怎麼會逃婚呢?是不是?晴兒。」文信章再度加重手勁。

鄒琤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柔順地點頭。 「是的,爹爹。」

「世伯,我能和文小姐單獨說說話嗎?」謝允桁溫文地問。

鄒琤聞言抬頭看他,但見他黑沉的眼眸正盯著自己,不自覺地雙頰發熱,心跳聲大得唯恐別人聽見。

「這……我有些不舒服,下……下次再談吧!」突來的恐懼讓鄒琤連忙拒絕,掙開文信章的手,幾乎是落荒而逃。

「晴兒……」文信章傻眼的看著她在謝允珩面前逃走,尷尬萬分的強笑道:「女孩子家害羞了,賢侄不要見怪。」

謝允桁笑著不言,一雙眼瞥見站在一旁身著道士服的男子,揚眉問道:「不知這位是?」

「他是城外他道觀的黃大師,是位道行高深的大師,我特地請他來幫忙。」文信章熱心地為他介紹。

「貧道黃玄天,見過謝少爺。」黃大師神情謙卑地連忙鞠躬請安。

「小侄聽說,最近文府有些不安寧,莫非是出了什麼事,否則怎麼需要黃大師……」謝允桁淡淡地問。

「沒……沒有!什麼事都沒有!你也知道市井街坊的一些流言都不可靠,我請黃大師來,只想祈求一家平安,並且選出最好的日子讓你們完婚。」文信章神情緊張,連忙笑道。

「沒錯,我已經看了日子。二十號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允桁,你的意思呢?」

「日期我沒有意見,就由世伯作主。」

謝允桁暗想,只要能如期完婚,他不在乎哪一天成親,反正這只是個沒有感情的婚姻罷了。

諷刺的是,他為了抗拒父親的安排,結果反倒讓自己走上父親的老路,和一個不愛的人成婚。

不過,就算不愛文晴安,他也不會再愛別的女人,因為他不會成為第二個父親,絕不會。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2:27

第四章

一整天的忙亂與忐忑之後,她從熱鬧喧嘩的場合中被丟至空無一人的房間。對頭上沉重的鳳冠和喜帕終於失去耐心,一等送她進來的人退出房間後,立刻拆下來扔到床上,用手按摩著被虐待了一整天的頭皮。

她扭了扭僵了一天的頸項,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提醒她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看著桌上滿滿的甜食糕點,她皺了皺眉頭。向來不愛甜食的她,為了填肚子,也只能勉為其難的塞幾塊糕點。

解決了肚皮的問題,她這才開始打量起被佈置成新房的房間,微紅的臉掃視過內室的新床,投注在花廳和浴房。雖然擺設簡單,但所用的傢俱無一不是最昂貴的紫檀,富貴氣息自然流露,甚至浴房裡有一個大得嚇人的浴盆,和專為寒天時取暖的爐子。房間四周放置著禦寒用的小火盆,將房子燒得熱烘烘的,讓她冰冷的手腳稍微暖和起來。

文府算是有錢了,但比起雙龍堡又差了一截。也難怪文府寧願冒險,也不願失去這麼個富甲一方的親事。

迫於威脅與無奈,她只有硬著頭皮嫁過來,但是一想到要當別人的替身,和謝允桁朝夕相處,她就覺得心臟又開始絞痛。

她雖然是個現代獨立自主的女人,卻不表示她和其他人一樣對感情看得開,一樣易放易收,否則她不會活到二十四歲還沒有談過感情,當然,不怕死敢追她的男人也不多就是。

眼前最重要的是怎麼樣才能躲過今天晚上的洞房,雖然她初見他時就動了心,但要她用這個身體和他……想想都覺得噁心,感覺上好像是在玩三人遊戲。

 裝病?還是據實以告?想要回去,她必須找個助力,只是她的故事太奇特了,他會相信嗎?還有,一旦揭穿她並非文晴安的事實,他會有什麼反應?退婚?告官?太多不可預測的結果讓她無法作出決定。

由遠而近的喧囂聲讓她自椅子上跳了起來,奔回內室撈起鳳冠、喜帕趕在門被打開前重新戴好。

她豎起耳朵努力聽著前廳的動靜,只聽到一些稀落的談話聲夾雜著笑聲,然後人群似乎打消進門的念頭,鬧聲朝另一頭移動,接著就聽到門被重新合上。

 人全走了嗎?鄒浮好奇地掀開喜帕想偷看一下,不料卻望進一雙深沉而墨黑的眸子裡。

雙方似乎都嚇了一跳,鄒琤連忙放下手,一顆心如小鹿亂撞,急遽地猛跳著。

一雙修長的手將喜帕掀開,謝允珩有趣的笑看鄒琤不知所措、低垂的蟯首。

「忙了一天,你累了吧?」低沉溫和的嗓音在夜色中浮蕩,鄒崢的心顫了顫,悄悄地抬眼看他。

「還好……我……嗯,有件事我想告訴你……」鄒琤眼神不安的看著他。

「想告訴我什麼?說你不是文晴安?」謝允珩站在她前面,撇唇笑。

鄒琤身子一震,連忙否認,「誰說我不是文晴安,我當然是文晴安。」

這麼用力的否認,還有她眼底的心虛,謝光珩明白他真是被文府欺騙了。

除了被欺瞞的不悅外,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反正他的目的在娶妻,妻子是誰都無妨。

「好,你是文晴安,那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他在放著糕點的小圓桌邊坐下,發現糕點有短少的跡象,不禁笑了笑,至少他的新娘子不會餓了自己。

「我……我……」鄒琤一時想不起藉口,只是瞪著嘴角泛起輕笑的謝允桁,他的笑好像有大麻的成分,總讓她腦袋空空的什麼都無法想。

 「怎麼了?」

第三次被她用這種「專注」的眼神看著,他倒似習慣了。也許她成了自己的妻子後,他就比較能忍受她毫不掩飾的愛慕眼神吧!

鄒琤回過神,命令自己的眼光離開他溫柔的笑容,將理智由角落揪出來,才說:「你知道,我動不動就會心痛暈倒,所以我想……我想……」

 「你想什麼?」

「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做……做刺激心臟的事。」豁出去了,她大聲說。

謝允桁忍住笑,故意問道:「刺激的事?你是指圓房?」

「對!對!」她紅了紅臉,用力點頭。

「你的意思是一輩子都不能做,還是暫時不能做那種……刺激的事?」

鄒琤愣了愣,如果文晴安回到這個身子,那她自然不能阻止他們「夫妻」做愛做的事,可是……如果回答暫時,那又該暫時多久呢?

 「怎麼了?你的回答呢?」

「這……不能順其自然嗎?」鄒琤忍不住抓頭,為難地問。

 順其自然?謝允珩笑了。 「要我不碰自己的妻子可以,但是你總該給我一個期限吧?因為……男人總是有些需要的……」

「你們男人不都會娶小妾,外加幾個紅粉知己嗎?」鄒琤一說到這裡,口氣自然不怎麼和善,尤其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來滾去,她就覺得胃裡泛酸。

「你同意我娶小妾?」謝允珩笑道。

「你真要娶小妾?有沒有搞錯,我才剛過門耶?」鄒琤跳離床,眉眼含怒,不自覺地揚聲叫。

「不是你說的嗎?男人總會有幾個紅粉知己……」謝允桁興起了逗她的念頭,看著纖弱的她氣沖沖地瞪著自己,那感覺頂有意思的。

「我剛才是在諷刺、嘲弄你們三妻四妾的爛觀念,可不表示我同意我的男人娶小妾、在外面拈花惹草!」鄒琤氣惱地叫。

謝允桁光是憑外表、家世,就足夠吸引一堆狂蜂浪喋貼了上來,但如果他改娶小妾入門,她保證自己會掀了屋頂,跟他沒完沒了。

看她氣紅了臉,眼裡充滿了生命力與光彩,差點讓他忘了她的嬴弱身體。

「放心,我不是那種好色之徒,沒有打算妻妾滿門。」他笑嘆道。

「真的?」只一句話就讓她滿腔的怒火全消,不確定的看著他。

「真的。不過,如果我的妻子無法生育下一代,那麼……」

「誰說我不能生養。」鄒琤大聲反駁。

謝允珩保沉的眼眸帶笑,平靜地問:「夫妻若是沒有適當的接觸,請問怎麼生孩子?」

 一句話堵死她。

鄒琤想到自己剛才誓死護衛妻子地位的話,猛地漲紅臉,結結巴巴地道:「等……等一陣子,等她……好了,就行了……」

「她?」謝允桁揚眉挑她的語病。

「不不,我的意思是……等我的身體好些、相處久些就可以到那一個階段。」鄒琤深吸口氣冷靜地回道。

謝允桁靜靜地看著她,看得鄒琤不自在地將視線東瞟西瞄地,但就是不看他。

 「好,我答應你。」

 「你真的答應?」

「想起來我們見面次數也不多,幾乎算是陌生人,雖是成了夫妻,但不相熟的男女要到這一步也是頗為尷尬,還不如多些時間習慣彼此、認識彼此。」他輕笑道。

鄒琤望著他,覺得他的體貼只會讓她的心沉淪得更快,想到此,不禁為必然到來的分離感到傷心了。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她感動的說,胸口的悸動久久不能平息。

 謝允桁黑眸閃過一抹嘲諷。好人?他是嗎?如果她知道他是為什麼娶她,不知還會不會說他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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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五!快去追,快去追!」鄒琤看著斷線的風箏隨著風愈飛愈遠,忙著指揮一旁勞動的小五去追。

小五認命的奔向風箏逃離的方向,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從少爺的侍僕變成少夫人的跑腿。

鄒琤看著小五施展輕功追風箏,無事的回到亭子休息等人。伺候她的丫頭萍兒在她坐下後,連忙倒上熱茶讓她驅寒。

她喝著熱茶,想著近來優閒自在的日子,那是她當刑警後根本不敢想的美夢,只是時間久了,她習慣忙碌的個性不免覺得悶了,難道沒有事情可以做嗎?

一名家丁匆匆登上了亭子道:「少夫人,文老爺和夫人來探望你了。」

鄒琤聞言垮了臉,她是嫌無聊沒錯,但是……可不想這種事來忙啊。

 「少夫人?」

 「我知道了,他們在哪裡?」

「文老爺和夫人在偏廳等候少夫人。」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鄒琤無奈地起身,對一旁的萍兒道:「小五回來,叫他把風箏放到我房裡。」

 「少夫人,需要通知少爺嗎?」

「不用了,我去就行了。」她和文家夫婦的談話,可不能讓他聽見。

交代過後,她直接到偏廳見她的「父母」。

文信章和夫人一看見她進來,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兒」。

雖然仍是瘦削的臉龐,但兩頰卻是不曾見過的淡淡紅潤!黑亮有神的黑眸全然不兒病態,漾著生命力的年輕臉龐將原有的秀美展現出來。

文信章夫婦早知女兒沒有傾城姿色,也因為長年病痛而樣貌憔悴、形容枯槁,但自從鄒琤附身後,女兒的身體、容貌開始有了改變,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女兒也擁有秀致可人的嬌顏。然而,現今卻被這個鄒琤佔有著,佔據了原本應是女兒的一切。

鄒琤一入廳便摒退所有下人,三人互相瞪視著。

「你們來有什麼事嗎?」鄒琤問道。

文信章蹙著眉不悅地道:「這裡是我女婿家,我不能來嗎?」

「對啊!這裡是我'女兒'的婆家,我們當然能來。」文夫人加強語氣道。

鄒琤笑著搖頭道:「你們是怕我佔了文晴安的老公、婆家,所以特地來提醒我的是嗎?」

「不應該嗎?允珩是個有魅力的男人,我為女兒提防她的老公被人佔去,也是理所當然的。」文夫人最擔心的就是鄒琤會愛上她的女婿,和地女兒搶老公。

鄒琤垂下眼,她的確愛謝允珩,但她不斷地警告自己,她和他的婚姻不過是一場虛幻,他不屬於地。

「說不出話了?是不是心虛?」文夫人敏銳的盯著沉默不語的鄒琤。

「不管我對他有什麼看法,你大可放心,我沒興趣當別人的第三者。」鄒琤意興闌珊地抬眼看她。

「話誰都會說,誰知道最後你會不會守承諾?」

「當初是誰要我代替文晴安嫁過來的?現在又怕我會纏上允珩,你們的態度未免大矛盾了!」鄒琤不耐的說。

「我們只是要提醒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異想天開的想當少奶奶。」

鄒琤見文夫人用防小偷似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由得火了。

「好!我如你願,不當這個少奶奶!」鄒琤轉身就要往外走。

 文信章一慌,連忙抓住她。 「你要去哪裡?」

「我要離開這裡!讓你們的女兒自己來當少奶奶吧!我不希罕!」她冷冷地笑,心卻在抽痛。

她不希罕雙龍堡少夫人的名位,只是不捨謝允珩——那個住在她心底的男人啊!

「怎麼了?你們在吵什麼?」低沉的男聲插人怒目相視的三人之間,嚇得三人臉色轉白。

鄒琤掙脫文當章的箝制,擠出笑容轉身看著門邊的美男子,「你不是在忙嗎!怎麼來了?」

謝允桁墨黑如夜的眼閃過一絲怒氣,但他的臉上仍掛著溫煦的笑容朝文家夫婦頷首道:「岳父、岳母來了,身為女婿的我自然要出來問安,這是禮貌,你怎麼不通知我呢?」

鄒琤察覺他的語氣聽來有些僵硬,嘴角的笑容更顯得緊繃。 「我只是想你在忙,而且他們會常來,不愁沒機會見面。」

「岳父、岳母常來是好事!他們只有你這個女兒,你出嫁了難免會想念啊!」謝允珩伸手輕握她的手,溫柔地笑。

鄒琤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說不出話,臉頰不自覺地紅了起來。然而,當眼角瞥到文信章和文夫人不以為然的神情時,她不自覺的想抽手,不料卻被他握得更緊。

「爹……和娘都在,你不要這樣。」文夫人的目光像針一般刺得她滿頭包,她只有咬著牙低聲說。

「我們是夫妻,接近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岳父、岳母會樂見我們感情和睦的,是不是?」他最後一句是問文家夫婦。

「當……當然是,女兒和女婿感情好,做父母的當然開心。」

「是嘛!也許不久晴安就會為兩老添孫,讓老人家享受含詒弄孫的樂趣呢!」

文夫人倒抽一口氣,一雙眼死盯著鄒琤的肚子,勉強笑道:「是嗎?她的身體能受得了懷孕嗎?!」

「當然。我請人用藥調理,晴安的身子大好,這些日子舊疾也不再發作了。」他笑看著不知如何接話的鄒琤,並加強手勁。

她清秀的眉因痛而蹙起,不悅的抬頭,給他一個抱怨他虐待她的手的眼光。

「我是很想早點抱孫,不過你們才剛成親,難道不想多過過小兩口的日子嗎?生孩子的事是不是再過一陣子比較好呢?」文信章皮笑肉不笑地勸道。

「爹說得是,我們不會那麼快生孩子。」她才沒有興趣附身在別人的身上生孩子,再說兩個人今天還是第一次拉手,就談什麼生孩子,她又不是聖母瑪麗亞。

「是是,'晴安',記得,不要太快生孩子。」文夫人插入兩人之間,分開兩人相握的手笑道:「晴安,我們娘兒倆談談,讓他們男人自己聊去。」

 「是,娘。」

文夫人不太溫柔地拉著鄒琤出了偏廳。

文信章遂將注意力放在女婿身上,仔細看著謝允桁,小心地問道:「允桁,晴安她……有沒有惹什麼麻煩?」

 謝允桁勾唇笑。 「岳父怎麼會這麼問?晴安很好,聰明、爽朗,和我之前的印象'判若兩人'啊!」

一句判若兩人驚得文信章冷汗涔涔。 「這可能是因為她的身子好了些,所以個性變得有些怪異……」他停了一會兒,又問:允桁!你喜歡……晴安嗎? 」

「她是我的妻子,我當然喜歡她。」謝允桁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嗎?」文信章鬆了口氣。喜歡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啊?那麼等女兒的魂魄回來,謝允桁一樣會喜歡她的。

「尤其地的個性和一般的女子不同,讓人不得不欣賞。」謝允桁若有所思地笑著補了一句,文信章又提心吊膽起來。

謝允桁與女人向來保持距離,談話的內容總是言不及義,但和鄒琤談話,即使是芝麻小事也能談得有趣而且輕鬆。他發現鄒琤常常偷望他望到發呆,每當他捕捉到她偷窺的目光時,她總是微紅了臉,故作不在意地溜得不見人影,再出現時,又是一副自然無所謂的表情和他談笑。

她隱藏的秘密讓他好奇,最好奇的是,她究竟是誰?她從哪裡來?鄒琤是她的名宇嗎?

剛才進來時聽到她說要離開,說她不希罕當雙龍堡的少夫人時,一股莫名的怒氣突地湧進他的胸腔,也因此,他刻意在文家夫婦面前握地的手,還提起生兒育女的事。看見她愕然、困窘的表情,他才覺得有種報復她出言不遜的快感。

「你喜歡她的個性?這……允桁,我想我該把事實告訴你才對……」文信章猶豫地看著他,考慮該說多少。

 「事實?」

「其實晴安自從昏迷醒來後就變得有些異常,她……有時會像以前一樣乖順,有時會突然變得大膽……黃大師說她因為久病,所以渴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堅強,產生了幻覺……不過,這只是過度期,過一陣子她就會恢復原有的乖巧、溫柔……」他將鄒琤當成晴安的第二種性格,以期將來晴安回來後,謝允桁不會對兩個人個性上的轉變起疑。

謝允桁露出詫異的表情,輕蹙眉問:「岳父的意思是晴安仍在生病,只是病不在肉體,而是神智上錯亂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她當自已有另一種個性,等她身子好了後,這種幻想出來的個性就會消失……。」文信章可不想讓他以為晴安瘋了,要是弄巧成拙,等到的可能就是休書一封。

謝允桁嘴邊的笑意淡了,只是輕輕地說:「無所謂,不論她的個性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

文信章聞言笑開了嘴,他的女兒遲早會是雙龍堡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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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琤雙手支著下顎,無聊的看著因燭光而拉長、映在牆上的身影。

白天文家夫婦的來訪,天搖地動地搖醒她因為想陪在謝允珩身邊而不願面對現實的鴕鳥心態。

她起身拿起櫃上隨她陪嫁的雙龍白玉鏡,望著鏡中的面容,想著遙遠時空的自己、家人、朋友,以及便利得讓她想哭的設施。相較之下,這裡除了謝允桁,她實在沒什麼好留戀。沒想到一個人的份量竟能超越所有地思念而深愛的人,能說什麼呢?是有了「老公」忘了爹娘,還是有異性沒人性呢?

 鄒琤長嘆一聲。附在這具軀體上也是夠令人難過的,既沒有美麗炫人的容貌來迷惑謝允桁,也沒有婀娜多姿的身材體態勾引他,有的只是不定時炸彈一般的破敗身子。

 可憐的文晴安,可憐的自己。

輕輕的敲門聲將她自沉思中喚醒,鄒琤懶懶地開口。 」進來。」

服侍她的丫頭萍兒端著托盤走進房間,擔心地問:「少夫人,你今天晚膳吃得不多,是不舒服嗎?」

鄒琤搖頭道:「我很好,只是沒什麼胃口。」

「少爺就怕你沒胃口,所以吩咐廚房燉了人參雞讓少夫人補身。」萍兒將托盤放在桌上,掀開湯碗的蓋子,香味立刻四溢。

「少爺吩咐的?」鄒琤盯著湯碗問。

「是啊!少爺對少夫人的身子可關心呢!」萍兒連忙笑道。

原來他注意到自己的情緒,但……一切的溫柔只因為她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為了「鄒琤」這個人。

即使是直爽、大方的女人,為了感情也會變得斤斤計較了。

「少夫人,快趁熱喝了吧!」萍兒催促著,直到鄒琤拿起湯匙喝湯才又笑了。 「少爺說天氣愈來愈冷,怕少夫人成天喝藥會沒有食慾,所以特別囑附大夫開藥膳為少夫人補身呢!」

「他……」鄒崢手一頓,欲言又止。

「少爺對少夫人真是疼惜,也難怪別家的姑娘直到現在還不死心。」

「什麼不死心?」鄒琤抬頭看她。

「啊!」萍兒驚覺失言,連忙改口道:「沒事,沒什麼。」

「萍兒,有話就說,我不會生氣的。」鄒琤笑她的慌張。

「這……少夫人進門後,還是有不少的媒婆上門說親,說那些姑娘甘願為小,服侍少爺和少夫人。」萍兒想了一會兒,還是說了。

 「甘願為小?」哼!她還道二十一世紀的女人主動,原來古代女子不遑多讓,連為侍妾都心甘情願。

「少夫人,你別誤會,少爺全推了,說他沒有娶妾的打算。」

鄒琤知道謝允桁女人緣好,自然不舒服,但姑且不論這個時代是容許男人三妻四妾的,就算不是,自已也沒有資格過問他的感情。

這樣一想,心口的那股悶氣也就化解了。她笑道:「想娶多少女人是少爺的事,我沒有資格過問。」

「怎麼會沒有資格呢?你是少爺名媒正娶的少夫人啊。」萍兒瞠大眼不解道。

鄒琤撇唇笑,「也許我不久就不在了,少爺自然可以另娶他人。」

萍兒一驚,忙道:「少夫人,你的身體不會有事的,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鄒琤知道她誤會自己的意思,只是搖頭笑道。 」你不會明白的。」

站在門外的謝允桁聽到鄒琤的回答時,不覺挑了眉。他不斷聽到他的「妻子」表示她不願待在這裡,或不久就會離開。

她身上的謎團愈來愈吸引他的注意。白日岳父一番雙重個性的說詞,他仍半信半疑,唯一確定的是,他一定會找出答案。

「少爺!」萍兒在他進房問時叫道。

鄒琤聽到「少爺」兩個宇,拿湯匙的手一顫,湯匙掉入湯碗,湯汁濺上自己的衣裳。

「哎呀!」萍兒連忙拿出手帕為她擦拭胸前的湯汁。

「萍兒,沒關係。」鄒琤安撫她。

「萍兒,去燒些熱水讓少夫人淨手。」謝允桁走近,自萍兒的手上抽走手帕,吩咐道。

「是。」萍兒福了福身,連忙告退。

謝允桁接替萍兒的工作,輕輕幫她擦拭污跡。

一雙男子的手隔著衣服在她胸前碰觸著,窘得鄒琤不自在地按住他的手,強笑道:「不用擦了,我等一下換下來清洗就行了。」

謝允桁輕勾唇笑看她不安、困窘的表情,沒有堅持地停下手。

「白日岳父告訴我一件事,但我有些疑惑,所以想問你。」他在她的對面坐下笑著說。

鄒琤狐疑地看著他,「他……爹說什麼?」

「你不是文睛安。」他抿著唇,直視她道。

鄒琤震了一下,不相信地說:「不可能,他不會這樣說。」

她知道文家對這椿婚事重視的程度,文信章不可能洩漏真相。

「他真的說你不是他的女兒。」謝允桁停了一會兒,才試探地問:「實際上你是鄒琤吧?」

鄒琤慌亂地離了座,瞪著他低叫:「你……真的知道了?」

她的回答等於承認謝允桁的猜想是正確的,她果然不是文晴安。

「我猜得沒錯,你果然不是文晴安。」

「你……」鄒琤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啊!你說文老爺告訴你我不是文晴安,是在套我的話?他說了什麼讓你起疑?」

「他說你自昏迷甦醒後,個性產生劇烈的改變,成了兩種個性,所以當將來溫馴、嬌柔的文晴安出現時,要我不要太意外。」謝允桁撇唇淡笑。

鄒琤氣惱自己的大意,早該想到,文信章不可能將事實真相說出來的!怎麼還會被他給唬騙而自露馬腳?

「我想我有權利知道真相吧?」他有禮地笑問,眼底卻滿是諷意。

鄒琤咬著唇,眉一皺,決定豁出去了。

「好,但是我必須先提醒你,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有些玄……」

 「願聞其詳。」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2:41

第五章

「我是鄒琤,也是文晴安。」

  謝允珩不發一語地看著她。

  鄒琤重新坐到位子上,將自己的靈魂由二十一世紀誤人宋朝,進人文晴安身體內的事盡可能說明,又將文家夫婦為了留住他這個佳婿,而威迫她代嫁的事情說得一清二楚。

  敘述問,鄒琤仔細觀察謝允珩的表情,只見他像戴了個面具,除了微笑之外,還是微笑,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這男人,深沉得令人捉摸不透。

  等地結束自白後,謝允桁才垂下眼眸,目光回轉,僅一瞬間,他抬眸笑道:「讓我整理一下我聽到的故事。你說現在的你是文晴安的身體,卻是鄒琤的靈魂,而你來自幾百年後的……時代?」

  「是。」鄒琤點頭道:「你相信嗎?」

  「這種事聽來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

  「所以你相信我?」

  他沒有答覆,只是給她一個溫和的微笑,反問:「你說黃大師有辦法讓你和文晴安的靈魂交換回來,你相信他的話?」

  「起先不相信,但是他那道死符一貼在我手上,我就痛得像火燒一樣,能不相信嗎?」一想到死符的威力,她就忍不住打個寒顫。

  「明年春天?還好,時間還夠。」謝允珩扯著嘴角輕笑。

  「時間還夠是什麼意思?」鄒琤敏感的察覺他溫文儒雅的笑臉上閃過詭異的表情。

  「你希望在這裡等著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吧?」他微笑道。

  「嗯。」

  「那我們談個條件,只要你做到我的要求,我就不拆穿你的身份,讓你在雙龍堡待到春天,甚至幫你毀掉死符,免去那牛鼻老道的威脅。」

  「先說什麼條件。」她不急著答應,決定先聽聽他開出的條件。

  「我父親對文家這門親事並不滿意,並且自作主張要帶他看中的媳婦人選回來,我希望你能讓他放棄將那個女人塞給我。」他平淡地說。

  「你都可以背著父親的命令娶文晴安,還需要怕他將那個女人硬推給你嗎?你只要拒絕不就成了?」

  「娶文晴安是亡母生前訂下來的婚事,我娶她,父親更多不悅,但那個女人……」

  「我知道了,你不想違逆父親,卻要我當你的擋箭牌,把那個女人驅離你的身邊?」她挑眉道。

  謝允珩對她的反應滿意地笑道:「如何?願意接受嗎?」

  「如果你娶的是文弱的文晴安,你還會要她對抗你的父親嗎?」她好奇地問。

  「她不需要對抗,只要她纏綿病榻就足夠讓我父親氣惱了。」他撇唇道。

  鄒琤顰眉盯著他道:「你和你父親的感情似乎不太好,是嗎?」

  「天底下的父母子女總會有些對立之處,在婚姻的觀念上,我們兩個南轅北轍。」謝允珩微微地笑,輕描淡寫地回道。

  「你不擔心如果我在中間搞破壞,到時文晴安會不好過?」

  「如果讓那個女人進門,只怕她會更不好過。」他無所謂地笑。

  「你……還沒有見過你父親中意的那位媳婦,萬一她很合你的胃口,那我從中阻擾,算不算是壞人姻緣啊?」

  萬一謝允桁真的看上那個女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作戲下去。更糟的是,她一定會欺負那個女人。誰教她愛著謝允珩呢?女人善妒,天經地義。

  「我不會喜歡他看中的女人。」他平淡地回答。

  「真的?能讓你父親看中,選為媳婦的人選,那該是有些過人之處,你要不要先考慮清楚再說?」

  雖說會嫉妒,但公平也是她的天性之一,總不好教尚未出場的女人一上場就鞠躬下台吧!

  「你成親的那天晚上不是抨擊男人三妻四妾的觀念,怎麼這時候又勸我考慮呢?」

  「因為你並不喜歡文晴安,也不喜歡我。」鄒琤讓自己的話刺傷了自己,還是咬著牙老實的說。

  謝允珩沉默了半晌,眼神幽遠的盯著前方,平淡地說:「我父親因為心中另有所愛,所以我的母親一生都在受苦,他當我母親是破壞他和心愛女人的劊子手,對我母親總是冷淡且惡言相向,這種苦,我不會談我的妻子受,所以我不會喜歡上妻子以外的人。」

  簡單的幾句話,鄒琤已能感受到他身為兒子看見母親受苦時的痛。

  「如果你永遠無法愛你的妻子呢?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令你心動的女人呢?愛情並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她搖頭反駁。

  「夫妻不談愛,是談情,所謂夫妻之情、親情。別的女人是無法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感情的,因為我不愛人。」他的眼底無情,平淡地撤唇道。

  在溫和的假象下,他是個無情的男人。

  鄒琤喉嚨一緊,為說著「不愛人」的他心痛。

  「你恨你父親。」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謝允珩勾唇冷笑。「是,我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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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迭聲的呼喊由遠而近,直到鄒琤的房間。

  鄒琤剛做完拉筋動作,瞥著一臉驚慌的萍兒問:「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

  「這……小如死了!」萍兒紅著眼就。

  「死了?怎麼死的?」鄒琤聽到有人死亡,昔日當刑警的熱血再度沸騰。

  「溺死的。」萍兒想起好姊妹,就忍不住流淚。「小如是個好姑娘,沒想到她會……」

  「報警了嗎?」鄒琤立即往湖邊趕去,邊走邊問。

  「什麼?」

  「我的意思是報……報官了嗎?」

  「總管已經差人通知官府。」

  「少夫人來了。」一群人圍在湖邊,見著鄒琤連忙讓開。

  鄒琤還來不及靠近,總管就連忙上前攔住她,「少夫人,小如死得不好看,還是不要看……」

  「怕什麼?我見過的屍體沒百個也有十來個。」她是負責兇殺案件的刑警,什麼分屍案、焚屍案,早看得多了!不過是溺斃的屍體,根本是小意思。

  總管被她一手推開,只是不解地看著她,倒也不再阻止。

  鄒琤蹲在屍體邊,仔細地檢查有無異樣。

  小如的額上有片淤青,頸項邊有兩個紅色小斑點。她掀開小如的兩隻袖子,只見指甲內夾雜著些泥,足下無鞋。

  她沉思了一會兒,伸手將小如的頭轉向一邊,手指摸到小如後腦的腫塊。

  「少夫人,這條路向來很滑,小如應該是失足掉入湖中淹死的。」總管在一旁猜測道。

  「她不是淹死的,是被人殺死後丟進湖裡,故意製造地淹死的假象。」鄒琤搖頭道。

  「被殺?」圍觀的人聞言嘩然。「怎麼會?」

  「溺死和死後才被丟入湖中的屍體是不同的,溺死的人腹中因喝人大量的水,所以腹部會腫脹,但先死亡再被棄屍湖中的屍體,腹部不會鼓起。我想致死的原因是後腦的傷口。」她簡單地解釋,眾人聽得是訝然欽佩。

  「少夫人,你好厲害!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萍兒滿是崇拜的看著外表嬴弱的主子。

  「以前學過……我的意思是醫書上有寫過。」鄒琤黑眼轉了轉道。

  「可是……是誰殺小如呢?為什麼要殺她呢?她是那麼單純的姑娘……」又有人歎道。

  單純?就她看來可不見得。小如頸邊的吻痕!想必是這一、兩日內留下的。若非大庭廣眾下不宜,否則她倒想看看小如的身上是不是也有吻痕。

  兇殺案不外乎情殺、仇殺、財殺、姦殺,小如的衣著整齊不像被人用強過,所以除去最後一項,就是前三項。

  「小如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有和人結仇嗎?」

  「結仇?怎麼可能?向來只有她吃虧,從來不見她欺負人,這麼善良的好姑娘,怎麼可能和人結仇?」幾名丫頭異口同聲的說。

  「錢財關係呢?她有沒有向人借錢或是借錢給別人?」鄒琤又問。

  「這……沒聽她說過。」幾名丫頭搖頭道。

  小如的工資向來都是存在堡中的錢鋪生利息,每三個月送回家去。沒有異常使用的狀況。」總管會幫有需要的丫頭、僕人管理工資,所以清楚他們的財務情況。

  「那麼,不是為財,也不是與人結仇,最後的可能就是……」

  「情殺。」謝允桁接續她的猜測道。

  鄒琤愣了一會兒,偏頭看著不知何時到來的謝允珩。「你也這麼想?」

  「除了江湖恩怨之外,一般人會發生兇案的原因不太多,她的財務狀況和個性既然都沒有什麼問題,現下除了感情之外,當然不會有其他的原因了。」他同鄒琤一般,也蹲下身檢查小如的屍身。

  「我是這樣判斷沒錯。」她點頭。「對了,怎麼官府還沒有派人過來?總管,你再去催催。」

  「是。」

  「不用了,他們已經來了。」謝允桁起身,淡聲道。

  他話才說完,就見在僕人的帶領下,幾名衙役匆匆地奔來。

  為首一人連忙朝謝允珩拱手問安,「林某見過謝少爺。」

  「林捕頭不用多禮上」這椿命案要麻煩林捕頭多費心了。」謝允桁面色凝重地回道。

  「謝少爺放心,這是我們分內之事,我們一定會查清案情,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那我們就不打擾捕頭工作。不相干的人全部退下去。」

  謝允桁朝著看熱鬧的群眾下令,不一會兒,現場只留捕快、衙役和謝允桁、鄒琤。

  捕快們將小如的屍身用布巾包起,放上擔架預備運回衙門讓仵作驗屍。

  林捕頭在捕快們行動之際,一雙眼好奇的打量鄒崢,試探地問道:「這位是謝少夫人嗎?」

  鄒琤微微一怔,向謝允桁瞥去,只見他淡淡地笑道:「是,正是拙荊。」

  「林某見過少夫人。」

  「林捕頭好。」鄒琤習慣性地伸出手,直見到林捕頭盯著她的手,一臉的不解,才訕訕地收回手,改以頷首問安。「小如的後腦及前額各有一個傷口,腹部未見隆起,表示並無積水,我懷疑她是死亡後才落水。對了!她的指間有泥,想是抓過地面,因而在指內留下泥土。」鄒琤將她觀察的部分告知,希望能對林捕頭查明案情有所幫助。

  林捕頭驚詫地看著鄒琤,「沒想到少夫人不懼屍身,觀察如此細微!」

  鄒琤呆了一會兒,連忙指著謝允桁,「不,我怕得差點暈過去,這些事都是他告訴我的。」

  謝允珩暗暗一笑,握住她指著自己的手道:「她膽子雖小,但解析力很好,對這種事也有興趣。」

  林捕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一個外表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對這種事有興趣?

  「夫君開玩笑的,請林捕頭不要相信。」鄒琤用力反握他的手,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容。

  就算她有職業病,但現下她的身份是深閨中的千金小姐,若對兇殺案有興趣,不用多久消息一傳出去,文家夫婦又會上門來提醒她身為「文晴安」該有的個性與注意事項,她不喜歡見他們,所以能少惹事就少惹事。

  林捕頭望著他們在外人面前毫不避諱的親熱舉動,反倒有些不自在。

  「謝少爺和少夫人真是鶼鰈情深。」

  鄒琤臉頰忽地紅了起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移話題道:「林捕頭,不管有什麼發現,請通知我們。」

  「這是當然。謝少爺、少夫人,我們先告辭了。」林捕頭朝兩人一拱手,與捕快們抬著小如的屍身離開。

  捕快們一走,鄒琤倏地瞪著謝允珩道:「你對林捕頭那樣說,若是傳出去,文家夫婦上門來找碴怎麼辦?」

  他微微一笑,搖首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不過,你有經驗,難道不想參與查案?」

  「沒個名義的,怎麼參與查案?」她聳肩道。

  「那麼你想靜待衙門查案的結果?」

  「誰說的,明查不能,我就來個暗訪。」她挑眉笑。「而且,我有個感覺,若真是情殺,那麼殺人的,必定是堡裡的人。」

  「自然,否則她不會死在堡中的湖裡。」謝允桁淡笑道。

  「沒錯,雙龍堡雖大,對於非堡中的人進出管制一向很嚴,一般人要進入並不簡單,就算不是堡裡的人,也一定是能自由進出不受懷疑的堡外人士,才會如此熟悉堡內的環境。」鄒琤喜歡和聰明的人說話。

  「也因此,你只要針對堡內的男丁與常在堡內進出的男子調查即可。」

  「是啊!這總比大海撈針來得簡單。你不知道,我們那個時代的人,交友狀況比現在複雜多了,有時候要找到兇手得花上好大的勁,而且,為了講求證據,往往一件案子就成了懸案,幾十年破不了。」她有感而發的歎道。

  謝允桁輕佻眉,沒有回話。對她來自未來的說法,他的心中仍是存疑。

  「我知道你還是懷疑我的來歷,對不對?」

  「不論我是否懷疑,我答應你的事絕不更改,只要你……」

  「我明白,只要我做好你交代的事,我就可以留在這裡,等到春天回魂。」她截斷他的話接下去說。

  「是的。而且你上場的時間已經到了。」謝允珩眼中閃過一絲看好戲的光芒。

  真好奇啊!當鄒琤遇上父親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呢?可以想見父親惱怒的神色,而那名想攀富貴的女人又會如何?最重要的是上這個外表嬌弱、內心堅強的女人又將如何面對父親的苛刻刁難?

  他真的期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你的父親要回來了?」

  「信上說下個月初就會到達雙龍堡。」

  「到底是下個月初幾?沒有個正碓日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她蹙起眉不滿地問。

  月初?這麼籠統的說法,真是一點也不科學。難不成要她從初一就開始緊張到初五、初十?那種煎熬對她這個破心臟而言,不啻是個大負擔!

  針對她的抗議,他只能笑著抱歉道:「不好意思,行旅中難免會有些意外狀況發生,沒有人能確定他們會幾時到家。」

  「算了!我也不能夠苛求什麼,不過……看你的神情似乎滿高興他回來,你真的想讓雙龍堡成為戰區,成天煙硝瀰漫?」

  少見有男人樂於在家中挑起戰火,這男人倒是個例外。溫文無害的外表下,十成十是個好戰分子。但是這樣的他,仍是讓她心動不已。哎!誰教她一時不察,竟被他的外表給騙了去!

  「怎麼會?我純粹是為了家父回家而高興。」他說起謊來面不改色,但鄒琤要真信他的話才有鬼。

  他恨自己的父親,會高興見著這個恨著的人才是奇怪,尤其還附送一名想當他新娘的女人。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偽裝,我知道你對令尊的感覺。雖然我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但是至少你能夠對我坦白的表達你的感受。」她黑亮的眸中有著瞭解與寬容。

  謝允桁盯著她,有片刻的恍神。

  「你……不責備我恨自己的父親?」

  「有什麼好責備的?雖然大家常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是事實上,就是有這麼多不適任的父母存在,否則怎麼會有受虐兒、棄養嬰兒的存在?父母與子女之間是血緣的羈絆,但不保證父母會愛子女,子女也會愛父母。」鄒琤不以為然地搖頭。

  她的說法震撼了謝允桁,他從不曾聽過這種論調,世人皆說父母恩大於天,但是……恨著父親的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呢?

  於是在恨著父親的同時,他也恨著他自己,因著恨意,他成為一個不會愛人的人。

  然而令天她卻告訴他!親情縱使天生,亦會有不適任的父母,同樣的,也會有無法愛父母的子女。一句話讓他糾結多年的心結倏地釋然。

  「有時候,你的想法……讓我鬆了口氣。」他露出真心的笑容,眼神添加了一絲溫柔。

  「畢竟經過幾百年的進化,我的想法、觀念都會比較進步啦!」聽他含蓄的表達自己的想法,鄒琤雙頰浮上赧色,怪異的感覺爬滿全身,逼得她忍不住轉開話題。「對了,你可以幫我找個幫手嗎?」

  「幫手?」謝允桁壓下心中微蕩的波紋,輕笑地看她。

  「是啊!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萬一我在打探消息時,惹惱兇手,一火大把我也變成了屍體,那豈不是虧大了?所以我必須要有個會拳腳的人陪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以往她身手矯健,槍法奇準,不過當下的情況完全改觀,她自然要有所防備。她可不想調查命案調查到後來,自己也成了命案中的主角。

  「知道了,我會陪你辦這件事。」

  「啊?你?」她沒想到他會自告奮勇,一時間愣住。

  謝允桁微微地笑著,黑瞳閃著點點光芒,詭異得讓她心臟莫名地又狂跳起來。

  「不……不用了,這點小事不用勞你大駕,你家大業大一定有很多事要發落,不用委屈自已充當我的保鏢啦。」鄒琤擠出一紀笑容婉拒。

  她喜歡他的程度日漸加深,怎麼還敢放縱自己和他太過親近?她可不想在離開時,還把所有的感情和一顆心都遺留在這遙遠的時空中。

  「當夫人的護衛怎麼是委屈?我倒覺得榮幸呢!」他淺淡地回道,眸中帶笑。

  「你……怪怪的。」鄒琤緊蹙著眉,忍不住說:「你好像變得比較親切了。」

  「以往我給你的感覺不親切嗎?」謝允桁笑望她狐疑不安的表情。

  「第一眼的印象的確是親切,再來是神秘得讓人看不透,現在我更相信,你是個表裡不一的男人。一張無害、斯文的臉,騙死人不償命。」她睨他一眼,哼聲道。

  謝允珩心中微訝,沒想到鄒琤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穿他的面具,直探人他的內心。

  「看來,一個人不僅僅只有一種性格,我是,你也是。」

  「我?我鄒琤從來就是一種直來直往、坦白無偽、大刺剌的個性,哪會表裡不一。」

  「是嗎?你在我不知道時偷看我,卻又在我發現時裝作沒事,這不算表裡不一嗎?」他取笑她偶爾顯現的小女人心態。

  轟地一聲腦中充血,她沒想到自己的偷窺行為會被他察覺,尷尬得直想跳進湖裡,冷卻一下因羞紅而熱燙的臉。

  「溫柔體貼的男人不會把別人的蠢事端上抬面講。」鄒崢捂著火蟯似的懺,跳腳低叫。

  「蠢事?喜歡我是蠢事嗎?」他輕佻眉看她,不知該笑還是該氣。她這句話算不算是侮辱呢?

  「誰喜歡你了。」我才沒有喜歡你!」圓瞪著眼,鄒琤心口不一地否認。

  「直來直往?坦白無偽?」謝允桁輕哼笑道。

  鄒琤臉上的紅潮才退,被他一哼又重回臉上。

  鄒崢被他一激,來不及思考,隨即瞪著他,用毫不溫柔的口氣脫口道:「好嘛!我就是喜歡你!你想怎麼樣?」

  說是告白,還不如說是挑釁。

  只見謝允桁一怔,忽地彎著唇笑,伸手攬過鄒琤,在她殺氣騰騰的目光中吻住她。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2:54

第六章

 在她回神前,謝允珩已經噙著笑放開她,閃動著興味與點點星光的深黑瞳眸凝視著她,看著她瞠大眼、小嘴微張的呆滯面孔。

  因為長年吃藥,她的吻在甜美中帶著微微的苦藥味,很特別的滋味。

  「你……你……」震撼過大讓她好半天說不出話,只能顫著手指著他結巴。

  難得見她失措的模樣,謝光珩忍不住地又輕啄她的唇。

  「啊!你還親!」一度被偷襲,鄒琤終於抓回理智,羞惱的急退了幾步,用手捂著自己的嘴。

  「我們是夫妻,親吻值得你大驚小怪嗎?」他依舊笑得斯文有禮,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剛才的偷香舉動全是她幻想出來的。

  「夫……夫妻……」哇!又結巴了。鄒琤用力閉上嘴,接著幾個吐鈉,平緩了情緒後、才開口低吼:「身體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可不是。你別忘了我是鄒琤,不是嫁給你的『文晴安』。」

  「所以我是吻『文晴安』的身體,而不是鄒琤的靈魂。說實話,就算我想吻靈魂也吻不到!」

  「你——」當下又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什麼斯文俊逸、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瀟灑出塵,全是騙人的——

  「想吻『文晴安』,請你等春天後,而不是現在。」她惱怒地握拳,莫名覺得心底酸得可釀醋了。

  「說喜歡我的,不是『文晴安』,而是『鄒琤』吧?」他探幽如墨的眼瞳閃過笑意。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腦子暫時停止運轉,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她也聽不懂話中的含意。

  「你問我想怎麼樣,所以吻你就是我的回答。」不直接給她答案,他輕笑地又將問題丟回給她。

  「吻我是回答?我不懂。」她呆愕地篁著他,聰明的鄒琤消失了似地,只留下手足無措、傻愣愣的女人。

  他盯著她直笑,笑得鄒琤心臟又開始悴抨枰地亂跳起來,直到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心臟缺氧而昏厥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決定接受你的告白,與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他俯身在她的耳邊低喃,低醇的聲音惹得她一顫,來不及退去的紅霞更加鮮艷,配紅得似醉酒。

  「你忘了我春天就會離開嗎?」她捂著胸口退了幾步,瞪大眼驚慌的看著他。

  錯了!錯了!她不該將心底的感情告訴他,不該在既知會分離的結果下還衝動告白。

  若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她還有勇氣獨自離開;但……如果他對自已有了感情,那她如何邁得開步拋下他離去?

  亂了!亂了啊!

  「真的要走?」他低首凝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悄悄隱去?,語氣平和得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想,但不得不走。」她咬著唇低下了頭,直覺地知道眼前的男子發怒了。

  難得顯露的怯弱表情,意外緩和了謝允桁的鬱悶恚怒。

  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擺擺手道。」我明白了。這裡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你自然不願留下。」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猛地抬頭想反駁,但一見他的神情又說不出話。

  「只是什麼?只是不屑當雙龍堡的少夫人?還是不屑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立足?或是不屑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他盯著她,有禮地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一句冷過一句。

  「沒錯!我討厭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也討厭頂著別人的身體、身份,我討厭佔著一個我坐得心不安理不直的位置!但是,我更怕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被丟回到原來的生活。」鄒琤被他一逼,再也受不了的吼出她心底的恐懼。

  擁有了他的感情,卻又要硬生生的被命運拆散,要她如何面對沒有他的世界?如何才能不會因為思念太保而成狂?

  「你推拒所有可能會讓你快樂的人、事、物,只因為你害怕不知何時會失去他們?」他輕歎,伸手將強忍著淚水、僵直著身子的鄒琤擁進懷中。「聽過『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無法預測,也許不是你消失不見,而是我墜馬死了……」

  「你胡說什麼!」鄒琤在他胸前一震,突地抬頭瞪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鼻,紅紅的臉頰,看起來一塌糊塗,但他卻覺得又哭又氣的她充滿了生命力。

  「生命無常,誰能料到未來的事呢?」他笑道。

  「我的事不需要預測,已經明明白白攤在眼前。何況把握了現下的歡樂,以後分別就不苦嗎?我無法那麼灑脫,你行嗎?」鄒琤苦笑的退出他的懷裡。冷風吹醒了她的理智,平撫了她的激情。

  謝允桁望著她,為著她纖柔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心上一瞬間產生的空虛、怔仲,不禁正視她的問題。

  一旦擁有後又失去,他能瀟灑地揮揮衣袖送她走?

  「你也不確定不是嗎?所以我們還是回到以前,當朋友就好,不要拉近被此的距離……」她揚首一笑,將翻升上來的感情重新壓回心中的最底層。

  他無言。

  是的,他本就不是那種渴情的人,現下對她,只是欣賞,只覺得她擁有世間女子少有的思想,那算不上是愛,也不可能是愛,又何必將兩人的關係複雜化呢?

  他只會對自己的妻子好,這是他年少許下的承諾,不是對特定的人,而是對特定「身份」的人。

  「我明白,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扯動嘴角微笑,點頭同意。

  只是一旦她離開,他相信自己會想念她這個「朋友」。

  xxx

  那一日的插曲在忙碌的調查和刻意的遺忘中逐漸淡去,謝允珩仍然按照原定計畫,陪著她一起調查命案。兩個人似朋友般的相處,自然和諧得彷彿她不曾告白,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們暗地裡將可能和小如接觸過的男了列了一張表,然後私下約談。忙了幾天,終於將所有人都面談過一次。

  鄒琤盯著名單上的人名,再看著談話紀錄,眉頭微蹙。

  「我覺得這些人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令人懷疑的地方。」她放下名單,偏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謝允桁。

  「的確。」他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夠明確,但也沒辦法,命案發生在半夜,大多數的人都在睡覺,誰又會知道誰睡誰沒睡!」鄒琤歎了口氣。

  「就算醒著,半夜三更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有人在外行走也瞧不清。」謝允珩淡淡地說。

  「那麼,現下堡裡找不出可懷疑的人,只有暫時先把目標轉往堡外的人。」她拿出另外一張總管列出常往來堡內的男子的名單。

  謝允珩瞧著她眼下的黑影,伸手抽離她手上的名單,眉宇微蹙地說:「你有幾日沒睡好了?先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我不累!我只想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小如一個公道。」

  她是累,然而一想到小如的命案,她就睡不著;再加上午夜夢徊時,心底寂寥的痛楚總會糾纏著她,讓她輾轉難眠,臉色自然不好。

  「緝兇的事急不來,倒是你的身子才剛好些,照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勞心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是你?」他伸手拉她起身,將她推進內室。

  「你……」

  「先休息,否則我不會讓你出雙龍堡一步。」他溫和的言詞中隱含著威脅,微笑的盯著她。

  「好啦!」鄒琤白了他一眼,認命的妥協。誰教她此時得仰人鼻息過日,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得罪她的保鏢。

  她伸手想脫衣,卻發現他還站在床邊,忍不住挑眉問:「請問,你該不會想盯著我睡覺吧?」

  謝允珩察覺自己仍保持掀被的動作,不由得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姑娘。」

  「什麼嘛!意思好像我不男不女似的,你這口氣和我那個臭老弟有得拚了。」鄒琤不滿地嘟嚷著。

  「從沒聽你說過家人。能養出像你這麼樂觀、堅強的女人,你的父母錢是很特別的人吧?」將她看人心底,就會想瞭解她這個人。

  「特別倒也不會,但是他們很好,真的很好。不過,那得是老爸沒有沉浸在他的古董世界中,而老媽沒有為灑狗血的連續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想起可愛有趣的父母,她眼裡有些熱,卻笑得很快樂。

  「灑狗血?連續劇?」聽到不熟悉的名詞,謝允珩忍不住問。

  「灑狗血就是指很激情、很握動人心的意思。連續劇就有些類似俳優在舞台上表演,只是一演可能會演上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她簡單的以她的方式解釋。

  「很有趣。」他笑道。

  「是啊,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變化太快,沒有時間讓人好好沉澱。」

  「有得必有失。」

  「沒錯,有得必有失。」她點頭同意。「當初我來到這裡,總覺得安靜、無聊得讓人快發狂。但現在真正用心看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其實無聊的不是地方,是人,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再覺得無聊,歡迎你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你忙得不再有機會喊無聊。」謝允珩失笑。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扮了個鬼臉後,笑了。

  他笑著凝望她,在她回眸笑時,驚覺心底又開始起騷動,遂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平靜地說:「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好!不過……名單可以先還我嗎?」她眼睛一轉,忙問。

  「這份名單先放我這裡,明天再給你。」謝允桁輕輕撿了擴手上的薄紙。他會看不出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嗎?只怕一給她名單,她連覺都不睡,就開始計畫要怎麼詢問名單上的人呢!

  鄒琤輕嘖一聲,瞪著他。

  「別瞪我,誰教你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

  「這又不是我的身子!」她低聲咕噥。

  聽見她自言自語的抱怨,謝允珩搖頭歎笑。「你也知道不是你的身子?難不成想讓原主人回來時又躺回病床上?」

  鄒琤聞言心刺痛一下,忍不住抬眼問:「你是在擔心這副身子?還是擔心我?」

  謝允珩望著她,半晌才道:「兩者都是。你是我的朋友,這副身體是我妻子,自然都必須照拂。」

  「說得也是。」她忍著椎心的痛,故作開朗的咧嘴笑。「好了!我會乖乖的為你的妻子保重身子,你也回房休息吧」

  話未完,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是總管高昂著急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鄒琤率先走出內室去開門。

  「總管,怎麼了?」

  「少夫人,你知道少爺在……少爺!」總管話未說完,就瞧見他找了半天的謝允桁出現在鄒琤的身後。

  怎麼?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分房了嗎?總管詫異的看著兩人。

  「找我什麼事?」謝允珩明瞭總管訝異、欣喜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總管回過神,立刻回道:「堡主回來了!」

  xxx

  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謝允珩的父親謝修帶著一名嬌羞娉婷的少女,在夤夜回到雙龍堡。

  大廳中重新燃起燭火、掛起燈籠,將夜色照得通明。為迎接堡主回來,已就寢的僕人暫別溫暖的床褥,投人歡迎的行列。

  鄒琤理所當然的跟著謝允珩,以新婦的身份拜見公公。只是當她瞥見謝修身邊嬌柔、美麗的少女時,眉頭不自覺地微蹙,暗自哼了一聲。

  「爹,她是孩兒幾日前迎娶人門的文晴安。」

  「媳婦拜見公公。」鄒琤將目光由少女移到眼前有雙銳利眼眸與緊繃面容的謝修身上。

  基本上,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只是氣質迥異。如果謝允珩的氣質是像公公這樣冷硬的話,她絕不會一見鍾情,繼而失心陷情。

  「哼!趁為父不在,急忙成親算什麼?你根本是不把為父放在眼裡!」謝修冷笑道,銳利的眼神掃過鄒琤,隨即又因為她殲弱的外表而皺起眉。

  「爹,這門婚事因為晴安身體之故,所以拖延多年,正好前陣子她的身子轉好,孩兒便自作主張地先完婚,並非故意於爹不在時完婚。」謝允珩淡淡地回答,對父親的怒氣彷彿視而不見。

  「藉口,這門親事為父不承認!」

  「公公,允桁與我的婚事是婆婆親自應允,允桁遵循父母之命成親,且有天地為憑、賓客為證,公公一句不承認,就要否定這門親事,未免霸道。若公公是因為沒有參與婚禮而有遺憾,我們可以為公公重行婚禮。」

  鄒琤向來對霸道的男人嗤之以鼻,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公公。然而為了顧及謝允珩的感受,她仍是和顏悅色地面對謝修的怒氣。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謝修沒料到新媳婦有勇氣反駁他,不覺多看了她幾眼。

  「多謝公公誇獎。」鄒琤刻意福了福身,笑得極為放肆。

  謝光珩忍俊不禁地看著她與父親針鋒相對。

  「誰在誇你!罷了!長年臥病,怎麼會有時間習宇讀書?連諷刺都聽不出,還妄想當我雙龍堡的女主人?」謝修眼中含怒,冷冷地道。

  「真是對不住,媳婦只當像公公如此身份的人物,說話絕不會拐彎抹角,必是直言無諱,自然也料想不到公公會以諷刺人為樂。」鄒琤狀若無辜地眨眼道,說得委屈可憐,但字字在反諷謝修有辱身份。

  謝修被她一諷,氣得青筋暴露。

  「哼!」他決定徹底忽視這個目無尊長的女人。他的視線轉向一旁安靜的少女,將她輕推至謝允桁面前道:「她是為父好友的侄女,宮曉雩。待她十八歲,我要你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謝允珩神色不驚地淡笑道:「爹,我說過不娶妾。」

  「誰要你娶妾,她是你的妻子。」

  「妻子?公公,那我呢?難不成要我這個名媒正娶的新婦做小?」鄒琤好笑地看著謝修。

  「忤逆長上,不孝!七出之罪,我光用這一條,就可以將你趕出雙龍堡。」謝修冷瞪著似笑非笑的鄒琤。

  「七出?有這一條嗎?」拜託,她來自文明社會,哪知七出是啥?

  「善妒、無子、多言、不孝、淫佚、盜竊、惡疾。」宮曉雩細聲念道。

  鄒琤瞠目的看著她。「你真記得這玩意兒啊?」

  「女戒是所有女子都必須熟記的閨律。」

  輕歎口氣,鄒琤忍不住搖頭道:「女人就是被這玩意害了幾千年、直到現在還是有人深受遺害荼毒。」

  宮曉雩不解地看著她,直覺這個女人怪異難解。

  「公公,要休妻否應該是丈夫的權利吧?」

  「允桁是我的兒子,他自然聽我的話。」謝修雖如此說,卻一點也不確定與他不親近的兒子是否會遵從他的命令。

  「晴安很好,我不會休她另娶。」果然,謝允珩淡淡地反駁父親的話。

  「曉雩有什麼不好?她美麗、善良、溫柔、知書達理——」

  「請問公公,知書達理的女人會搶別人的丈夫嗎?」鄒琤忍不住搶白。

  「住口!我說話時你插什麼嘴。」

  「公公的話已傷害到我和允桁的婚姻,我當然可以插嘴。」鄒琤笑道,一點也不畏懼謝修正瞪著她。

  「曉雩較你好上千百倍,她才是我認定的媳婦人選。」

  「要跟允珩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你不能代他選擇。」鄒琤不在乎地笑道。

  「允桁,你白己說!你真的要捨曉雩而就她?」謝修被她理直氣壯的話氣得跳腳。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謝允桁輕笑,冷漠的雙眸在凝視鄒琤時漾起柔波,溫柔得讓她溺足其間。

  她的雙頰不爭氣的又開始燥熱,眼睛下意識地瞟離他,不敢直視他柔情似水的眼。

  瞪視著兒子在眾人面前忘情的舉止,謝修只有吞下到嘴邊的怒罵,瞥了眼宮曉雩愣怔的表情。

  這個少女與他所愛的女人如此神似,他怎能讓她無所倚靠?這是他欠她姑姑的債,也是他的私心,彷彿她的侄女與自己的兒子結合,就能彌補當初他們相愛卻無法廝守的遺憾。

  為此,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趕走眼前這個張狂得令人生厭的女人,為他的兒子選擇最好的伴侶。

  「好!我可以讓步讓這個女人進門,但是你必須娶曉雩。」為達目的,有時是可以玩弄一些小手段。

  「辦不到。」謝允桁厭煩父親的一相情願,臉上的笑容冷淡了。

  「公公,宮姑娘如此美麗、善良、溫良賢淑,定會吸引無數名門公子上門求親,迎回府中為妻。你又怎忍心讓她為小?」

  「你……」謝修尚未應話,就見她又轉向官曉雩。

  「宮姑娘,你真願與別的女人共一早一夫?將丈夫的心一分為二?只求一半你就滿足了嗎?」

  「我……」突然被點名答話的官曉雩,嬌羞地迅速看了謝允珩一眼,又擔憂的望著謝修,細聲道:「一切由謝伯伯作主。」

  鄒琤嘴角微微抽搐。由謝修作主?才怪,分明就是喜歡上謝允桁才會這麼說。

  她太清楚宮曉雩那一瞥是什麼含意,不由得心口發悶。有個太迷人的丈夫,做妻子的的確會終日不安穩。

  「也許你不在意,但是,我不想和別人共用丈夫。」鄒琤滿含歉意地笑著,眼睛卻冒著火。

  「別的女人都可以容許丈夫三妻四妾,你度量如此小,如何勝任雙龍堡的主母之位?允珩,我命令你休了這個妒婦。」謝修暴怒,憤恨地瞪著鄒琤。
  「爹,我的妻子只會是她,再不會有第二人。」謝允桁平靜地說,眼神冷漠地直視父親。

  「你說什麼。」

  「謝伯伯,你別氣了,如果謝少爺和少夫人嫌棄曉雩,曉雩不會自討沒趣。」宮曉雩著急地安撫謝修,明眸泛起霧光。

  「孩子,你放心,我一定要允玳娶你。」

  「我對娘的墳發過誓,此生除了妻子之外,我不會再看第二個女人,這個誓言至死不變。」謝允桁勾唇冷笑,直視父親。

  鄒琤心一顫,愕然地看著謝允珩。

  「宮姑娘,你應該是個明白人,我和內人的想法一致,她不喜多妻陋俗,我亦無意妻妾成群。所以請你打消念頭,另覓佳緣。」一番話說得婉轉卻不留轉圖餘地。

  官曉雩聽得花容失色,梨花帶雨,謝修更是氣得咆哮大怒,鄒琤則是被他的話驚得內心莫名酸楚。

  現下他的妻子是自己,但最終陪著他的,卻是真正的文晴安啊……

  謝修臉色一沉,冷聲霸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娶了媳婦就會忤逆長上的兒子,真讓為父太失望了!」

  鄒琤望著謝允桁平靜無波的俊顏,直覺地知道他其實被父親的話傷著,不由得為他的痛而心痛,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垂放身側、緊握成拳的手。

  謝允珩身子微微一震,側首望著她擔憂的眸子,反手握緊她的手,扯出淡然近乎嘲諷的笑道:「孩兒對爹向來尊重,但唯獨這件事,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天色不早了,爹和官姑娘一路上辛苦了,請回房休息,恕孩兒先告退。」

  語畢,他牽著鄒琤退出大廳。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3:11

第七章

 在她回神前,謝允珩已經噙著笑放開她,閃動著興味與點點星光的深黑瞳眸凝視著她,看著她瞠大眼、小嘴微張的呆滯面孔。

  因為長年吃藥,她的吻在甜美中帶著微微的苦藥味,很特別的滋味。

  「你……你……」震撼過大讓她好半天說不出話,只能顫著手指著他結巴。

  難得見她失措的模樣,謝光珩忍不住地又輕啄她的唇。

  「啊!你還親!」一度被偷襲,鄒琤終於抓回理智,羞惱的急退了幾步,用手捂著自己的嘴。

  「我們是夫妻,親吻值得你大驚小怪嗎?」他依舊笑得斯文有禮,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剛才的偷香舉動全是她幻想出來的。

  「夫……夫妻……」哇!又結巴了。鄒琤用力閉上嘴,接著幾個吐鈉,平緩了情緒後、才開口低吼:「身體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可不是。你別忘了我是鄒琤,不是嫁給你的『文晴安』。」

  「所以我是吻『文晴安』的身體,而不是鄒琤的靈魂。說實話,就算我想吻靈魂也吻不到!」

  「你--」當下又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什麼斯文俊逸、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瀟灑出塵,全是騙人的--

  「想吻『文晴安』,請你等春天後,而不是現在。」她惱怒地握拳,莫名覺得心底酸得可釀醋了。

  「說喜歡我的,不是『文晴安』,而是『鄒琤』吧?」他探幽如墨的眼瞳閃過笑意。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腦子暫時停止運轉,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她也聽不懂話中的含意。

  「你問我想怎麼樣,所以吻你就是我的回答。」不直接給她答案,他輕笑地又將問題丟回給她。

  「吻我是回答?我不懂。」她呆愕地篁著他,聰明的鄒琤消失了似地,只留下手足無措、傻愣愣的女人。

  他盯著她直笑,笑得鄒琤心臟又開始悴抨枰地亂跳起來,直到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心臟缺氧而昏厥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決定接受你的告白,與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他俯身在她的耳邊低喃,低醇的聲音惹得她一顫,來不及退去的紅霞更加鮮艷,配紅得似醉酒。

  「你忘了我春天就會離開嗎?」她捂著胸口退了幾步,瞪大眼驚慌的看著他。

  錯了!錯了!她不該將心底的感情告訴他,不該在既知會分離的結果下還衝動告白。

  若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她還有勇氣獨自離開;但……如果他對自已有了感情,那她如何邁得開步拋下他離去?

  亂了!亂了啊!

  「真的要走?」他低首凝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悄悄隱去?,語氣平和得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想,但不得不走。」她咬著唇低下了頭,直覺地知道眼前的男子發怒了。

  難得顯露的怯弱表情,意外緩和了謝允桁的鬱悶恚怒。

  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擺擺手道。」我明白了。這裡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你自然不願留下。」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猛地抬頭想反駁,但一見他的神情又說不出話。

  「只是什麼?只是不屑當雙龍堡的少夫人?還是不屑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立足?或是不屑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他盯著她,有禮地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一句冷過一句。

  「沒錯!我討厭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也討厭頂著別人的身體、身份,我討厭佔著一個我坐得心不安理不直的位置!但是,我更怕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被丟回到原來的生活。」鄒琤被他一逼,再也受不了的吼出她心底的恐懼。

  擁有了他的感情,卻又要硬生生的被命運拆散,要她如何面對沒有他的世界?如何才能不會因為思念太保而成狂?

  「你推拒所有可能會讓你快樂的人、事、物,只因為你害怕不知何時會失去他們?」他輕歎,伸手將強忍著淚水、僵直著身子的鄒琤擁進懷中。「聽過『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無法預測,也許不是你消失不見,而是我墜馬死了……」

  「你胡說什麼!」鄒琤在他胸前一震,突地抬頭瞪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鼻,紅紅的臉頰,看起來一塌糊塗,但他卻覺得又哭又氣的她充滿了生命力。

  「生命無常,誰能料到未來的事呢?」他笑道。

  「我的事不需要預測,已經明明白白攤在眼前。何況把握了現下的歡樂,以後分別就不苦嗎?我無法那麼灑脫,你行嗎?」鄒琤苦笑的退出他的懷裡。冷風吹醒了她的理智,平撫了她的激情。

  謝允桁望著她,為著她纖柔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心上一瞬間產生的空虛、怔仲,不禁正視她的問題。

  一旦擁有後又失去,他能瀟灑地揮揮衣袖送她走?

  「你也不確定不是嗎?所以我們還是回到以前,當朋友就好,不要拉近被此的距離……」她揚首一笑,將翻升上來的感情重新壓回心中的最底層。

  他無言。

  是的,他本就不是那種渴情的人,現下對她,只是欣賞,只覺得她擁有世間女子少有的思想,那算不上是愛,也不可能是愛,又何必將兩人的關係複雜化呢?

  他只會對自己的妻子好,這是他年少許下的承諾,不是對特定的人,而是對特定「身份」的人。

  「我明白,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扯動嘴角微笑,點頭同意。

  只是一旦她離開,他相信自己會想念她這個「朋友」。

  xxx

  那一日的插曲在忙碌的調查和刻意的遺忘中逐漸淡去,謝允珩仍然按照原定計畫,陪著她一起調查命案。兩個人似朋友般的相處,自然和諧得彷彿她不曾告白,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們暗地裡將可能和小如接觸過的男了列了一張表,然後私下約談。忙了幾天,終於將所有人都面談過一次。

  鄒琤盯著名單上的人名,再看著談話紀錄,眉頭微蹙。

  「我覺得這些人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令人懷疑的地方。」她放下名單,偏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謝允桁。

  「的確。」他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夠明確,但也沒辦法,命案發生在半夜,大多數的人都在睡覺,誰又會知道誰睡誰沒睡!」鄒琤歎了口氣。

  「就算醒著,半夜三更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有人在外行走也瞧不清。」謝允珩淡淡地說。

  「那麼,現下堡裡找不出可懷疑的人,只有暫時先把目標轉往堡外的人。」她拿出另外一張總管列出常往來堡內的男子的名單。

  謝允珩瞧著她眼下的黑影,伸手抽離她手上的名單,眉宇微蹙地說:「你有幾日沒睡好了?先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我不累!我只想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小如一個公道。」

  她是累,然而一想到小如的命案,她就睡不著;再加上午夜夢徊時,心底寂寥的痛楚總會糾纏著她,讓她輾轉難眠,臉色自然不好。

  「緝兇的事急不來,倒是你的身子才剛好些,照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勞心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是你?」他伸手拉她起身,將她推進內室。

  「你……」

  「先休息,否則我不會讓你出雙龍堡一步。」他溫和的言詞中隱含著威脅,微笑的盯著她。

  「好啦!」鄒琤白了他一眼,認命的妥協。誰教她此時得仰人鼻息過日,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得罪她的保鏢。

  她伸手想脫衣,卻發現他還站在床邊,忍不住挑眉問:「請問,你該不會想盯著我睡覺吧?」

  謝允珩察覺自己仍保持掀被的動作,不由得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姑娘。」

  「什麼嘛!意思好像我不男不女似的,你這口氣和我那個臭老弟有得拚了。」鄒琤不滿地嘟嚷著。

  「從沒聽你說過家人。能養出像你這麼樂觀、堅強的女人,你的父母錢是很特別的人吧?」將她看人心底,就會想瞭解她這個人。

  「特別倒也不會,但是他們很好,真的很好。不過,那得是老爸沒有沉浸在他的古董世界中,而老媽沒有為灑狗血的連續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想起可愛有趣的父母,她眼裡有些熱,卻笑得很快樂。

  「灑狗血?連續劇?」聽到不熟悉的名詞,謝允珩忍不住問。

  「灑狗血就是指很激情、很握動人心的意思。連續劇就有些類似俳優在舞台上表演,只是一演可能會演上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她簡單的以她的方式解釋。

  「很有趣。」他笑道。

  「是啊,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變化太快,沒有時間讓人好好沉澱。」

  「有得必有失。」

  「沒錯,有得必有失。」她點頭同意。「當初我來到這裡,總覺得安靜、無聊得讓人快發狂。但現在真正用心看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其實無聊的不是地方,是人,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再覺得無聊,歡迎你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你忙得不再有機會喊無聊。」謝允珩失笑。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扮了個鬼臉後,笑了。

  他笑著凝望她,在她回眸笑時,驚覺心底又開始起騷動,遂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平靜地說:「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好!不過……名單可以先還我嗎?」她眼睛一轉,忙問。

  「這份名單先放我這裡,明天再給你。」謝允桁輕輕撿了擴手上的薄紙。他會看不出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嗎?只怕一給她名單,她連覺都不睡,就開始計畫要怎麼詢問名單上的人呢!

  鄒琤輕嘖一聲,瞪著他。

  「別瞪我,誰教你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

  「這又不是我的身子!」她低聲咕噥。

  聽見她自言自語的抱怨,謝允珩搖頭歎笑。「你也知道不是你的身子?難不成想讓原主人回來時又躺回病床上?」

  鄒琤聞言心刺痛一下,忍不住抬眼問:「你是在擔心這副身子?還是擔心我?」

  謝允珩望著她,半晌才道:「兩者都是。你是我的朋友,這副身體是我妻子,自然都必須照拂。」

  「說得也是。」她忍著椎心的痛,故作開朗的咧嘴笑。「好了!我會乖乖的為你的妻子保重身子,你也回房休息吧」

  話未完,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是總管高昂著急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鄒琤率先走出內室去開門。

  「總管,怎麼了?」

  「少夫人,你知道少爺在……少爺!」總管話未說完,就瞧見他找了半天的謝允桁出現在鄒琤的身後。

  怎麼?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分房了嗎?總管詫異的看著兩人。

  「找我什麼事?」謝允珩明瞭總管訝異、欣喜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總管回過神,立刻回道:「堡主回來了!」

  xxx

  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謝允珩的父親謝修帶著一名嬌羞娉婷的少女,在夤夜回到雙龍堡。

  大廳中重新燃起燭火、掛起燈籠,將夜色照得通明。為迎接堡主回來,已就寢的僕人暫別溫暖的床褥,投人歡迎的行列。

  鄒琤理所當然的跟著謝允珩,以新婦的身份拜見公公。只是當她瞥見謝修身邊嬌柔、美麗的少女時,眉頭不自覺地微蹙,暗自哼了一聲。

  「爹,她是孩兒幾日前迎娶人門的文晴安。」

  「媳婦拜見公公。」鄒琤將目光由少女移到眼前有雙銳利眼眸與緊繃面容的謝修身上。

  基本上,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只是氣質迥異。如果謝允珩的氣質是像公公這樣冷硬的話,她絕不會一見鍾情,繼而失心陷情。

  「哼!趁為父不在,急忙成親算什麼?你根本是不把為父放在眼裡!」謝修冷笑道,銳利的眼神掃過鄒琤,隨即又因為她殲弱的外表而皺起眉。

  「爹,這門婚事因為晴安身體之故,所以拖延多年,正好前陣子她的身子轉好,孩兒便自作主張地先完婚,並非故意於爹不在時完婚。」謝允珩淡淡地回答,對父親的怒氣彷彿視而不見。

  「藉口,這門親事為父不承認!」

  「公公,允桁與我的婚事是婆婆親自應允,允桁遵循父母之命成親,且有天地為憑、賓客為證,公公一句不承認,就要否定這門親事,未免霸道。若公公是因為沒有參與婚禮而有遺憾,我們可以為公公重行婚禮。」

  鄒琤向來對霸道的男人嗤之以鼻,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公公。然而為了顧及謝允珩的感受,她仍是和顏悅色地面對謝修的怒氣。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謝修沒料到新媳婦有勇氣反駁他,不覺多看了她幾眼。

  「多謝公公誇獎。」鄒琤刻意福了福身,笑得極為放肆。

  謝光珩忍俊不禁地看著她與父親針鋒相對。

  「誰在誇你!罷了!長年臥病,怎麼會有時間習宇讀書?連諷刺都聽不出,還妄想當我雙龍堡的女主人?」謝修眼中含怒,冷冷地道。

  「真是對不住,媳婦只當像公公如此身份的人物,說話絕不會拐彎抹角,必是直言無諱,自然也料想不到公公會以諷刺人為樂。」鄒琤狀若無辜地眨眼道,說得委屈可憐,但字字在反諷謝修有辱身份。

  謝修被她一諷,氣得青筋暴露。

  「哼!」他決定徹底忽視這個目無尊長的女人。他的視線轉向一旁安靜的少女,將她輕推至謝允桁面前道:「她是為父好友的侄女,宮曉雩。待她十八歲,我要你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謝允珩神色不驚地淡笑道:「爹,我說過不娶妾。」

  「誰要你娶妾,她是你的妻子。」

  「妻子?公公,那我呢?難不成要我這個名媒正娶的新婦做小?」鄒琤好笑地看著謝修。

  「忤逆長上,不孝!七出之罪,我光用這一條,就可以將你趕出雙龍堡。」謝修冷瞪著似笑非笑的鄒琤。

  「七出?有這一條嗎?」拜託,她來自文明社會,哪知七出是啥?

  「善妒、無子、多言、不孝、淫佚、盜竊、惡疾。」宮曉雩細聲念道。

  鄒琤瞠目的看著她。「你真記得這玩意兒啊?」

  「女戒是所有女子都必須熟記的閨律。」

  輕歎口氣,鄒琤忍不住搖頭道:「女人就是被這玩意害了幾千年、直到現在還是有人深受遺害荼毒。」

  宮曉雩不解地看著她,直覺這個女人怪異難解。

  「公公,要休妻否應該是丈夫的權利吧?」

  「允桁是我的兒子,他自然聽我的話。」謝修雖如此說,卻一點也不確定與他不親近的兒子是否會遵從他的命令。

  「晴安很好,我不會休她另娶。」果然,謝允珩淡淡地反駁父親的話。

  「曉雩有什麼不好?她美麗、善良、溫柔、知書達理--」

  「請問公公,知書達理的女人會搶別人的丈夫嗎?」鄒琤忍不住搶白。

  「住口!我說話時你插什麼嘴。」

  「公公的話已傷害到我和允桁的婚姻,我當然可以插嘴。」鄒琤笑道,一點也不畏懼謝修正瞪著她。

  「曉雩較你好上千百倍,她才是我認定的媳婦人選。」

  「要跟允珩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你不能代他選擇。」鄒琤不在乎地笑道。

  「允桁,你白己說!你真的要捨曉雩而就她?」謝修被她理直氣壯的話氣得跳腳。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謝允桁輕笑,冷漠的雙眸在凝視鄒琤時漾起柔波,溫柔得讓她溺足其間。

  她的雙頰不爭氣的又開始燥熱,眼睛下意識地瞟離他,不敢直視他柔情似水的眼。

  瞪視著兒子在眾人面前忘情的舉止,謝修只有吞下到嘴邊的怒罵,瞥了眼宮曉雩愣怔的表情。

  這個少女與他所愛的女人如此神似,他怎能讓她無所倚靠?這是他欠她姑姑的債,也是他的私心,彷彿她的侄女與自己的兒子結合,就能彌補當初他們相愛卻無法廝守的遺憾。

  為此,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趕走眼前這個張狂得令人生厭的女人,為他的兒子選擇最好的伴侶。

  「好!我可以讓步讓這個女人進門,但是你必須娶曉雩。」為達目的,有時是可以玩弄一些小手段。

  「辦不到。」謝允桁厭煩父親的一相情願,臉上的笑容冷淡了。

  「公公,宮姑娘如此美麗、善良、溫良賢淑,定會吸引無數名門公子上門求親,迎回府中為妻。你又怎忍心讓她為小?」

  「你……」謝修尚未應話,就見她又轉向官曉雩。

  「宮姑娘,你真願與別的女人共一早一夫?將丈夫的心一分為二?只求一半你就滿足了嗎?」

  「我……」突然被點名答話的官曉雩,嬌羞地迅速看了謝允珩一眼,又擔憂的望著謝修,細聲道:「一切由謝伯伯作主。」

  鄒琤嘴角微微抽搐。由謝修作主?才怪,分明就是喜歡上謝允桁才會這麼說。

  她太清楚宮曉雩那一瞥是什麼含意,不由得心口發悶。有個太迷人的丈夫,做妻子的的確會終日不安穩。

  「也許你不在意,但是,我不想和別人共用丈夫。」鄒琤滿含歉意地笑著,眼睛卻冒著火。

  「別的女人都可以容許丈夫三妻四妾,你度量如此小,如何勝任雙龍堡的主母之位?允珩,我命令你休了這個妒婦。」謝修暴怒,憤恨地瞪著鄒琤。
  「爹,我的妻子只會是她,再不會有第二人。」謝允桁平靜地說,眼神冷漠地直視父親。

  「你說什麼。」

  「謝伯伯,你別氣了,如果謝少爺和少夫人嫌棄曉雩,曉雩不會自討沒趣。」宮曉雩著急地安撫謝修,明眸泛起霧光。

  「孩子,你放心,我一定要允玳娶你。」

  「我對娘的墳發過誓,此生除了妻子之外,我不會再看第二個女人,這個誓言至死不變。」謝允桁勾唇冷笑,直視父親。

  鄒琤心一顫,愕然地看著謝允珩。

  「宮姑娘,你應該是個明白人,我和內人的想法一致,她不喜多妻陋俗,我亦無意妻妾成群。所以請你打消念頭,另覓佳緣。」一番話說得婉轉卻不留轉圖餘地。

  官曉雩聽得花容失色,梨花帶雨,謝修更是氣得咆哮大怒,鄒琤則是被他的話驚得內心莫名酸楚。

  現下他的妻子是自己,但最終陪著他的,卻是真正的文晴安啊……

  謝修臉色一沉,冷聲霸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娶了媳婦就會忤逆長上的兒子,真讓為父太失望了!」

  鄒琤望著謝允桁平靜無波的俊顏,直覺地知道他其實被父親的話傷著,不由得為他的痛而心痛,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垂放身側、緊握成拳的手。

  謝允珩身子微微一震,側首望著她擔憂的眸子,反手握緊她的手,扯出淡然近乎嘲諷的笑道:「孩兒對爹向來尊重,但唯獨這件事,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天色不早了,爹和官姑娘一路上辛苦了,請回房休息,恕孩兒先告退。」

  語畢,他牽著鄒琤退出大廳。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3:26

第八章

在她回神前,謝允珩已經噙著笑放開她,閃動著興味與點點星光的深黑瞳眸凝視著她,看著她瞠大眼、小嘴微張的呆滯面孔。

  因為長年吃藥,她的吻在甜美中帶著微微的苦藥味,很特別的滋味。

  「你……你……」震撼過大讓她好半天說不出話,只能顫著手指著他結巴。

  難得見她失措的模樣,謝光珩忍不住地又輕啄她的唇。

  「啊!你還親!」一度被偷襲,鄒琤終於抓回理智,羞惱的急退了幾步,用手捂著自己的嘴。

  「我們是夫妻,親吻值得你大驚小怪嗎?」他依舊笑得斯文有禮,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剛才的偷香舉動全是她幻想出來的。

  「夫……夫妻……」哇!又結巴了。鄒琤用力閉上嘴,接著幾個吐鈉,平緩了情緒後、才開口低吼:「身體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可不是。你別忘了我是鄒琤,不是嫁給你的『文晴安』。」

  「所以我是吻『文晴安』的身體,而不是鄒琤的靈魂。說實話,就算我想吻靈魂也吻不到!」

  「你--」當下又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什麼斯文俊逸、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瀟灑出塵,全是騙人的--

  「想吻『文晴安』,請你等春天後,而不是現在。」她惱怒地握拳,莫名覺得心底酸得可釀醋了。

  「說喜歡我的,不是『文晴安』,而是『鄒琤』吧?」他探幽如墨的眼瞳閃過笑意。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腦子暫時停止運轉,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她也聽不懂話中的含意。

  「你問我想怎麼樣,所以吻你就是我的回答。」不直接給她答案,他輕笑地又將問題丟回給她。

  「吻我是回答?我不懂。」她呆愕地篁著他,聰明的鄒琤消失了似地,只留下手足無措、傻愣愣的女人。

  他盯著她直笑,笑得鄒琤心臟又開始悴抨枰地亂跳起來,直到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心臟缺氧而昏厥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決定接受你的告白,與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他俯身在她的耳邊低喃,低醇的聲音惹得她一顫,來不及退去的紅霞更加鮮艷,配紅得似醉酒。

  「你忘了我春天就會離開嗎?」她捂著胸口退了幾步,瞪大眼驚慌的看著他。

  錯了!錯了!她不該將心底的感情告訴他,不該在既知會分離的結果下還衝動告白。

  若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她還有勇氣獨自離開;但……如果他對自已有了感情,那她如何邁得開步拋下他離去?

  亂了!亂了啊!

  「真的要走?」他低首凝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悄悄隱去?,語氣平和得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想,但不得不走。」她咬著唇低下了頭,直覺地知道眼前的男子發怒了。

  難得顯露的怯弱表情,意外緩和了謝允桁的鬱悶恚怒。

  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擺擺手道。」我明白了。這裡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你自然不願留下。」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猛地抬頭想反駁,但一見他的神情又說不出話。

  「只是什麼?只是不屑當雙龍堡的少夫人?還是不屑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立足?或是不屑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他盯著她,有禮地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一句冷過一句。

  「沒錯!我討厭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也討厭頂著別人的身體、身份,我討厭佔著一個我坐得心不安理不直的位置!但是,我更怕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被丟回到原來的生活。」鄒琤被他一逼,再也受不了的吼出她心底的恐懼。

  擁有了他的感情,卻又要硬生生的被命運拆散,要她如何面對沒有他的世界?如何才能不會因為思念太保而成狂?

  「你推拒所有可能會讓你快樂的人、事、物,只因為你害怕不知何時會失去他們?」他輕歎,伸手將強忍著淚水、僵直著身子的鄒琤擁進懷中。「聽過『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無法預測,也許不是你消失不見,而是我墜馬死了……」

  「你胡說什麼!」鄒琤在他胸前一震,突地抬頭瞪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鼻,紅紅的臉頰,看起來一塌糊塗,但他卻覺得又哭又氣的她充滿了生命力。

  「生命無常,誰能料到未來的事呢?」他笑道。

  「我的事不需要預測,已經明明白白攤在眼前。何況把握了現下的歡樂,以後分別就不苦嗎?我無法那麼灑脫,你行嗎?」鄒琤苦笑的退出他的懷裡。冷風吹醒了她的理智,平撫了她的激情。

  謝允桁望著她,為著她纖柔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心上一瞬間產生的空虛、怔仲,不禁正視她的問題。

  一旦擁有後又失去,他能瀟灑地揮揮衣袖送她走?

  「你也不確定不是嗎?所以我們還是回到以前,當朋友就好,不要拉近被此的距離……」她揚首一笑,將翻升上來的感情重新壓回心中的最底層。

  他無言。

  是的,他本就不是那種渴情的人,現下對她,只是欣賞,只覺得她擁有世間女子少有的思想,那算不上是愛,也不可能是愛,又何必將兩人的關係複雜化呢?

  他只會對自己的妻子好,這是他年少許下的承諾,不是對特定的人,而是對特定「身份」的人。

  「我明白,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扯動嘴角微笑,點頭同意。

  只是一旦她離開,他相信自己會想念她這個「朋友」。

  xxx

  那一日的插曲在忙碌的調查和刻意的遺忘中逐漸淡去,謝允珩仍然按照原定計畫,陪著她一起調查命案。兩個人似朋友般的相處,自然和諧得彷彿她不曾告白,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們暗地裡將可能和小如接觸過的男了列了一張表,然後私下約談。忙了幾天,終於將所有人都面談過一次。

  鄒琤盯著名單上的人名,再看著談話紀錄,眉頭微蹙。

  「我覺得這些人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令人懷疑的地方。」她放下名單,偏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謝允桁。

  「的確。」他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夠明確,但也沒辦法,命案發生在半夜,大多數的人都在睡覺,誰又會知道誰睡誰沒睡!」鄒琤歎了口氣。

  「就算醒著,半夜三更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有人在外行走也瞧不清。」謝允珩淡淡地說。

  「那麼,現下堡裡找不出可懷疑的人,只有暫時先把目標轉往堡外的人。」她拿出另外一張總管列出常往來堡內的男子的名單。

  謝允珩瞧著她眼下的黑影,伸手抽離她手上的名單,眉宇微蹙地說:「你有幾日沒睡好了?先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我不累!我只想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小如一個公道。」

  她是累,然而一想到小如的命案,她就睡不著;再加上午夜夢徊時,心底寂寥的痛楚總會糾纏著她,讓她輾轉難眠,臉色自然不好。

  「緝兇的事急不來,倒是你的身子才剛好些,照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勞心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是你?」他伸手拉她起身,將她推進內室。

  「你……」

  「先休息,否則我不會讓你出雙龍堡一步。」他溫和的言詞中隱含著威脅,微笑的盯著她。

  「好啦!」鄒琤白了他一眼,認命的妥協。誰教她此時得仰人鼻息過日,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得罪她的保鏢。

  她伸手想脫衣,卻發現他還站在床邊,忍不住挑眉問:「請問,你該不會想盯著我睡覺吧?」

  謝允珩察覺自己仍保持掀被的動作,不由得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姑娘。」

  「什麼嘛!意思好像我不男不女似的,你這口氣和我那個臭老弟有得拚了。」鄒琤不滿地嘟嚷著。

  「從沒聽你說過家人。能養出像你這麼樂觀、堅強的女人,你的父母錢是很特別的人吧?」將她看人心底,就會想瞭解她這個人。

  「特別倒也不會,但是他們很好,真的很好。不過,那得是老爸沒有沉浸在他的古董世界中,而老媽沒有為灑狗血的連續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想起可愛有趣的父母,她眼裡有些熱,卻笑得很快樂。

  「灑狗血?連續劇?」聽到不熟悉的名詞,謝允珩忍不住問。

  「灑狗血就是指很激情、很握動人心的意思。連續劇就有些類似俳優在舞台上表演,只是一演可能會演上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她簡單的以她的方式解釋。

  「很有趣。」他笑道。

  「是啊,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變化太快,沒有時間讓人好好沉澱。」

  「有得必有失。」

  「沒錯,有得必有失。」她點頭同意。「當初我來到這裡,總覺得安靜、無聊得讓人快發狂。但現在真正用心看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其實無聊的不是地方,是人,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再覺得無聊,歡迎你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你忙得不再有機會喊無聊。」謝允珩失笑。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扮了個鬼臉後,笑了。

  他笑著凝望她,在她回眸笑時,驚覺心底又開始起騷動,遂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平靜地說:「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好!不過……名單可以先還我嗎?」她眼睛一轉,忙問。

  「這份名單先放我這裡,明天再給你。」謝允桁輕輕撿了擴手上的薄紙。他會看不出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嗎?只怕一給她名單,她連覺都不睡,就開始計畫要怎麼詢問名單上的人呢!

  鄒琤輕嘖一聲,瞪著他。

  「別瞪我,誰教你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

  「這又不是我的身子!」她低聲咕噥。

  聽見她自言自語的抱怨,謝允珩搖頭歎笑。「你也知道不是你的身子?難不成想讓原主人回來時又躺回病床上?」

  鄒琤聞言心刺痛一下,忍不住抬眼問:「你是在擔心這副身子?還是擔心我?」

  謝允珩望著她,半晌才道:「兩者都是。你是我的朋友,這副身體是我妻子,自然都必須照拂。」

  「說得也是。」她忍著椎心的痛,故作開朗的咧嘴笑。「好了!我會乖乖的為你的妻子保重身子,你也回房休息吧」

  話未完,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是總管高昂著急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鄒琤率先走出內室去開門。

  「總管,怎麼了?」

  「少夫人,你知道少爺在……少爺!」總管話未說完,就瞧見他找了半天的謝允桁出現在鄒琤的身後。

  怎麼?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分房了嗎?總管詫異的看著兩人。

  「找我什麼事?」謝允珩明瞭總管訝異、欣喜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總管回過神,立刻回道:「堡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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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謝允珩的父親謝修帶著一名嬌羞娉婷的少女,在夤夜回到雙龍堡。

  大廳中重新燃起燭火、掛起燈籠,將夜色照得通明。為迎接堡主回來,已就寢的僕人暫別溫暖的床褥,投人歡迎的行列。

  鄒琤理所當然的跟著謝允珩,以新婦的身份拜見公公。只是當她瞥見謝修身邊嬌柔、美麗的少女時,眉頭不自覺地微蹙,暗自哼了一聲。

  「爹,她是孩兒幾日前迎娶人門的文晴安。」

  「媳婦拜見公公。」鄒琤將目光由少女移到眼前有雙銳利眼眸與緊繃面容的謝修身上。

  基本上,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只是氣質迥異。如果謝允珩的氣質是像公公這樣冷硬的話,她絕不會一見鍾情,繼而失心陷情。

  「哼!趁為父不在,急忙成親算什麼?你根本是不把為父放在眼裡!」謝修冷笑道,銳利的眼神掃過鄒琤,隨即又因為她殲弱的外表而皺起眉。

  「爹,這門婚事因為晴安身體之故,所以拖延多年,正好前陣子她的身子轉好,孩兒便自作主張地先完婚,並非故意於爹不在時完婚。」謝允珩淡淡地回答,對父親的怒氣彷彿視而不見。

  「藉口,這門親事為父不承認!」

  「公公,允桁與我的婚事是婆婆親自應允,允桁遵循父母之命成親,且有天地為憑、賓客為證,公公一句不承認,就要否定這門親事,未免霸道。若公公是因為沒有參與婚禮而有遺憾,我們可以為公公重行婚禮。」

  鄒琤向來對霸道的男人嗤之以鼻,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公公。然而為了顧及謝允珩的感受,她仍是和顏悅色地面對謝修的怒氣。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謝修沒料到新媳婦有勇氣反駁他,不覺多看了她幾眼。

  「多謝公公誇獎。」鄒琤刻意福了福身,笑得極為放肆。

  謝光珩忍俊不禁地看著她與父親針鋒相對。

  「誰在誇你!罷了!長年臥病,怎麼會有時間習宇讀書?連諷刺都聽不出,還妄想當我雙龍堡的女主人?」謝修眼中含怒,冷冷地道。

  「真是對不住,媳婦只當像公公如此身份的人物,說話絕不會拐彎抹角,必是直言無諱,自然也料想不到公公會以諷刺人為樂。」鄒琤狀若無辜地眨眼道,說得委屈可憐,但字字在反諷謝修有辱身份。

  謝修被她一諷,氣得青筋暴露。

  「哼!」他決定徹底忽視這個目無尊長的女人。他的視線轉向一旁安靜的少女,將她輕推至謝允桁面前道:「她是為父好友的侄女,宮曉雩。待她十八歲,我要你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謝允珩神色不驚地淡笑道:「爹,我說過不娶妾。」

  「誰要你娶妾,她是你的妻子。」

  「妻子?公公,那我呢?難不成要我這個名媒正娶的新婦做小?」鄒琤好笑地看著謝修。

  「忤逆長上,不孝!七出之罪,我光用這一條,就可以將你趕出雙龍堡。」謝修冷瞪著似笑非笑的鄒琤。

  「七出?有這一條嗎?」拜託,她來自文明社會,哪知七出是啥?

  「善妒、無子、多言、不孝、淫佚、盜竊、惡疾。」宮曉雩細聲念道。

  鄒琤瞠目的看著她。「你真記得這玩意兒啊?」

  「女戒是所有女子都必須熟記的閨律。」

  輕歎口氣,鄒琤忍不住搖頭道:「女人就是被這玩意害了幾千年、直到現在還是有人深受遺害荼毒。」

  宮曉雩不解地看著她,直覺這個女人怪異難解。

  「公公,要休妻否應該是丈夫的權利吧?」

  「允桁是我的兒子,他自然聽我的話。」謝修雖如此說,卻一點也不確定與他不親近的兒子是否會遵從他的命令。

  「晴安很好,我不會休她另娶。」果然,謝允珩淡淡地反駁父親的話。

  「曉雩有什麼不好?她美麗、善良、溫柔、知書達理--」

  「請問公公,知書達理的女人會搶別人的丈夫嗎?」鄒琤忍不住搶白。

  「住口!我說話時你插什麼嘴。」

  「公公的話已傷害到我和允桁的婚姻,我當然可以插嘴。」鄒琤笑道,一點也不畏懼謝修正瞪著她。

  「曉雩較你好上千百倍,她才是我認定的媳婦人選。」

  「要跟允珩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你不能代他選擇。」鄒琤不在乎地笑道。

  「允桁,你白己說!你真的要捨曉雩而就她?」謝修被她理直氣壯的話氣得跳腳。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謝允桁輕笑,冷漠的雙眸在凝視鄒琤時漾起柔波,溫柔得讓她溺足其間。

  她的雙頰不爭氣的又開始燥熱,眼睛下意識地瞟離他,不敢直視他柔情似水的眼。

  瞪視著兒子在眾人面前忘情的舉止,謝修只有吞下到嘴邊的怒罵,瞥了眼宮曉雩愣怔的表情。

  這個少女與他所愛的女人如此神似,他怎能讓她無所倚靠?這是他欠她姑姑的債,也是他的私心,彷彿她的侄女與自己的兒子結合,就能彌補當初他們相愛卻無法廝守的遺憾。

  為此,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趕走眼前這個張狂得令人生厭的女人,為他的兒子選擇最好的伴侶。

  「好!我可以讓步讓這個女人進門,但是你必須娶曉雩。」為達目的,有時是可以玩弄一些小手段。

  「辦不到。」謝允桁厭煩父親的一相情願,臉上的笑容冷淡了。

  「公公,宮姑娘如此美麗、善良、溫良賢淑,定會吸引無數名門公子上門求親,迎回府中為妻。你又怎忍心讓她為小?」

  「你……」謝修尚未應話,就見她又轉向官曉雩。

  「宮姑娘,你真願與別的女人共一早一夫?將丈夫的心一分為二?只求一半你就滿足了嗎?」

  「我……」突然被點名答話的官曉雩,嬌羞地迅速看了謝允珩一眼,又擔憂的望著謝修,細聲道:「一切由謝伯伯作主。」

  鄒琤嘴角微微抽搐。由謝修作主?才怪,分明就是喜歡上謝允桁才會這麼說。

  她太清楚宮曉雩那一瞥是什麼含意,不由得心口發悶。有個太迷人的丈夫,做妻子的的確會終日不安穩。

  「也許你不在意,但是,我不想和別人共用丈夫。」鄒琤滿含歉意地笑著,眼睛卻冒著火。

  「別的女人都可以容許丈夫三妻四妾,你度量如此小,如何勝任雙龍堡的主母之位?允珩,我命令你休了這個妒婦。」謝修暴怒,憤恨地瞪著鄒琤。
  「爹,我的妻子只會是她,再不會有第二人。」謝允桁平靜地說,眼神冷漠地直視父親。

  「你說什麼。」

  「謝伯伯,你別氣了,如果謝少爺和少夫人嫌棄曉雩,曉雩不會自討沒趣。」宮曉雩著急地安撫謝修,明眸泛起霧光。

  「孩子,你放心,我一定要允玳娶你。」

  「我對娘的墳發過誓,此生除了妻子之外,我不會再看第二個女人,這個誓言至死不變。」謝允桁勾唇冷笑,直視父親。

  鄒琤心一顫,愕然地看著謝允珩。

  「宮姑娘,你應該是個明白人,我和內人的想法一致,她不喜多妻陋俗,我亦無意妻妾成群。所以請你打消念頭,另覓佳緣。」一番話說得婉轉卻不留轉圖餘地。

  官曉雩聽得花容失色,梨花帶雨,謝修更是氣得咆哮大怒,鄒琤則是被他的話驚得內心莫名酸楚。

  現下他的妻子是自己,但最終陪著他的,卻是真正的文晴安啊……

  謝修臉色一沉,冷聲霸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娶了媳婦就會忤逆長上的兒子,真讓為父太失望了!」

  鄒琤望著謝允桁平靜無波的俊顏,直覺地知道他其實被父親的話傷著,不由得為他的痛而心痛,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垂放身側、緊握成拳的手。

  謝允珩身子微微一震,側首望著她擔憂的眸子,反手握緊她的手,扯出淡然近乎嘲諷的笑道:「孩兒對爹向來尊重,但唯獨這件事,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天色不早了,爹和官姑娘一路上辛苦了,請回房休息,恕孩兒先告退。」

  語畢,他牽著鄒琤退出大廳。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3:46

第九章

 鄒琤在慕慈別居養傷的消息,不久便傳到文氏夫婦耳中,他們憂心仲仲地急忙前來探視,卻被擋在門外,不許他們與「女兒」會面。

  文信章氣沖沖地對著守門僕人咆哮:「我們是你們少夫人的父母,你們竟敢攔我們?」

  「親家老爺、夫人,不是小人膽敢攔阻兩位,實是少爺吩咐下來,不准任何人打擾少夫人的休養,請兩位見諒。」

  「胡扯!我們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會是打擾。」文信章愈聽愈生氣。「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少夫人不想見我們,所以故意要你這麼說?」

  「親家老爺,你真的誤會我們少夫人了,的確是我家少爺交代下來的,少夫人並不知情。」

  「那你去通知她,說我們來了,我看她見是不見!」文夫人插嘴道。

  「少夫人正休息著呢!請兩位改天再來吧!想小人告退。」不待兩人反應,僕人隨即關上大門,將他們關在門外。

  「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現在竟敢不見我們了。」文夫人氣紅了眼,對著丈夫抱怨。

  「我就想,要她代嫁不是個好主意,沒想到她真是不怕死。」文信章怒罵道。

  「老爺,我們該怎麼做?她不見我們,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她!我想,一定是她想霸佔我們女兒的身體,才會避不見面。」文夫人又急又氣地拉著丈夫的袖子低聲叫道。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晴安真的會回不來。」文信章的眼中閃過狠絕的光芒。

  「老爺……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

  「噓,噤聲,我們回車上再說。」文信章偕同妻子回到馬車上。

  當馬車在返家的路上,文夫人才將未完的疑問問完,「老爺,剛才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替咱們女兒做回魂術?」

  「沒錯。如果不快點讓晴兒回來,女婿被搶走了,誰賠得起?」文信章念念不忘的,還是謝允桁背後雙龍堡的權勢、財富。

  「但是女兒的身子弱……」文夫人擔憂不已地看著丈夫。

  「晴兒的身子從一出生就弱了,也不差這些時日,我們再遲疑下去,就真是養虎為患了。」文信章當然也擔心女兒的身子會吃不消,但凡事總有風險,他只有賭上一賭。

  文夫人仍是驚懼猶疑著,拿不定主意,但見丈夫鐵了心的模樣,她也只有默然了。

  文信章見妻子沒有反對,立即敲了敲靠近車伕的一扇小門板,不一會兒門板拉開,文信章朝著車伕下令,改道朝天觀。

  文夫人一聽,愀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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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玄天望著匆匆而來的文氏夫婦,再一次問道:「你們確定要提前舉行回魂術?即使令千金正傷著?」

  「受傷一定是那女人不想見我們,才放出來的風聲,我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文信章堅定地說。

  「這……若是萬一……」

  「大師,請你不要顧忌,儘管動手。現在的女兒根本不是我們家晴兒,就算失敗,那也只能說是晴兒的命該如此……」文信章歎氣道。

  他知道凡事都會有風險在,但與其讓別的女人坐享其成,他寧可毀了一切。

  文夫人神色不安,一雙眸直在黃玄天和自己丈夫之間來回,忽然間覺得,丈夫臉上的神情猙獰得教她害怕。

  她當初將女兒許配給謝允珩,是出於對女兒的愛,希望她能得個好歸宿,但如今,丈夫卻將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女兒的生死更重,為人父親竟然做成如此,也著實讓她寒了心。

  「不行,我不同意。」她突然出聲反對。

  「夫人,你在說什麼?難道你要讓那個女人奪去女兒的幸福嗎?」文信章詫異地瞪著妻子,不滿地問。

  「即使晴兒會失去允桁,也好過失去生命,我寧願等到春天,再讓晴兒和鄒琤交換魂魄。」

  「你這是婦人之見,誰知道女兒現在過得怎麼樣?也許她正在受苦,正期盼我們做父母的拯救她回來……」

  「這……至少她現在沒有生命的危險……」既然是兩個人靈魂交換,那麼,晴兒正在鄒琤的身子裡,享受從未有過的健康體魄。若非她不確定女兒是否快樂,否則,她甚至會自私的讓她留在那個身子裡,過著不受病痛折磨的日子。

  「胡扯!你是昏了頭才會說這種話!雖說她們交換了靈魂,但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失去朋友、父母,這種苦晴兒如何受得住?」

  「老爺」

  「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文信章不再理會妻子的勸說,逕自對黃玄天道:「大師,請你盡快作法,讓我的女兒回來。」

  黃玄天定定地注視文信章,忽而笑道:「既然文老爺如此堅決,貧道就依從你的意見施行回魂術。」

  「但是沒有見到人,行嗎?」

  「只要有令千金的生辰八宇,以及穿用過的衣服、器具即可,不必見人。」黃大師抿唇笑道。

  「好,我等會兒就會親自將衣物送上。」定要將女兒找回來。」文信章眼眸發光,就等著女兒回魂,接續鄒琤在雙龍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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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琤無聊的翻著才子佳人的小說,一雙眼卻總在門口徘徊,一有動靜就迅速抬眼,然後又失望地垂下。

  一旁服侍的萍兒每見一回,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一回。

  她眨著眼故意問道:「少夫人,你是怎麼了,一整天心神不寧地老瞧門外,是在等誰嗎?」

  鄒琤排紅了臉,尷尬地清嗓道:「沒有啊。我只是躺了幾天,無聊極了,想出去看看。」

  「天候這麼冷,少夫人還是不要出門吧!」萍兒一想到屋外人冬的寒冷就忍不住瑟縮。

  「沒關係,我穿多一些就不冷了。萍兒,你留下來整理房間,不用跟著我,我只是隨處走走,一會兒就回來。」她掀被下床,套上外衣。

  萍兒為難地邊服侍她穿衣邊道:「但少爺說少夫人傷勢未癒,吩咐我不論少夫人去哪兒,都要隨侍在側。」

  「我只是受了傷,又不是病得快死了,不需要人跟著。」她披上萍兒遞來的紅色毛氈,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可是……」

  「放心,少爺不會知道你沒有跟著我。」鄒琤拉開門,轉頭朝她一笑。

  萍兒被刮進門內的寒風一吹,再大的堅持都吹走了。

  「那……少夫人,你若覺得累就要回來哦!千萬不要逛大久」

  鄒琤擺擺手,將她的叮囑全丟在腦後,然後就像只放出籠的囚鳥,快樂地飛了出去。

  皚皚白雪像細白的棉花糖般鋪在地上,她笑著奔向雪地,踏下一個又一個的足跡,甚至用腳在大片雪地上寫起謝允珩的名宇,然後自得其樂的在名字中間躺下,印下一個纖細的人形。

  躺在雪地上,仰望著漫天飛雪,讓冰冷、晶瑩的六角形結晶灑落在她的臉上。

  出生於亞熱帶的國度,每屆寒流,上合歡山賞雪成了全民運動,而北國的冬季,下雪卻是家常便飯。以後她也會有厭煩下雪道檔子事的一天吧!她好笑的想著。

  一道白色人影由迴廊另一端走近,突然間停駐,驚望著白雪中一攤如血的艷紅。

  白皙的臉龐如雪,纖細的身姿沉靜地一動也不動,彷彿沒有生氣地沉睡著。

  謝允珩心中一驚,突起的不安教他忍不住出聲叫喚:「琤!」

  鄒琤聽到他的叫喚,偏頭朝聲音的來源望去,隨即揚手,賣力地大叫:允珩!」

  望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他心中的慌亂這才消失不見,心頭滿溢著溫暖的氣息。他鬆口氣,走出迴廊,同她在一片天空下。

  走近她,伸手將她拉起,張臂擁抱住她,用他溫熱的身子,暖和她略顯冰涼的臉頰。「雪冷,你這樣躺著小心著涼。」

  「你怎麼這麼早回來?」現下才不過午後啊!

  謝允珩僅是微笑,沒有告訴她突來的思念,讓他忍不住拋下公事,急急回返。尤其在進門就聽到僕人報告文氏夫婦早晨前來的事,更令他無法壓抑想見她的心情,匆匆而來。

  及至她躺在自己懷中,困擾他一整早、懸者不安的心才落了地。

  「沒有什麼緊急的事需要處理,我就偷溜回來了。」

  「真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賞雪了。」鄒琤一笑,又仰頭伸手迎接飄落的雪花。

  「以前沒見過雪嗎?」他笑望她有些孩子氣的舉動。

  「我以前住在南方的一個小島上,那裡即使是冬季,除了偶爾山頭下雪外,平地根本見不到一絲的雪花,更不用提眼前這片白茫茫的景象。」

  「四季輪替,皆有自個兒的美麗。以後你可以慢慢欣賞個夠。」他細心地將她身上的毛氈收攏,溫柔地笑道。

  「我知道……」她爽朗地咧嘴笑道,然而一語未畢,一陣突來的劇痛竄上她全身,彷彿遭人撕扯般的痛楚讓她大叫,「啊!」

  謝允珩驚愕地看著前一刻還談笑自若,下一刻卻死白著臉,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際滴落的她。

  她受苦的臉孔駭住謝允珩,他抱緊懷中忽然癱軟的身子,大吼道:「琤!」

  「我……好痛……好痛……」她乏力地擠出幾個宇,緊接著,另一波更強烈的痛楚席捲她,奪走她的神智。

  鄒琤輕叫一聲,身子一僵,驀地被拖入黑暗的深淵,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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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允桁守著昏迷不醒的鄒琤,一日夜未曾合眼,握著她冰冷、纖細的小手,不曾放開。

  大夫來來去去幾回,始終看不出所以然來,只能開些補氣安神的藥方,卻無法對症下藥。

  忽地,大掌下的小手微微抽動,謝允桁繃緊身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床上的人兒,長睫輕輕地抖顫著,努力幾次後才睜開眼。

  謝允桁見她甦醒,忍不住感謝天地,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動情緒而低嚷。「琤?你覺得怎麼樣?」

  床上的人慢慢恢復神智,忽地被眼前熾熱、擔憂的目光嚇得瞪大眼,顫抖著唇直覺地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被謝允桁握住,忍不住淚水盈眶,驚駭地低叫:「不!不會是這樣!不!」

  「琤……」謝允桁喉頭倏地一緊,血液開始凝結,俊逸的臉刷地慘白,低嘎的語音帶著顫抖。

  「為什麼?」床上人兒抽手掩住自己的臉,淚由指縫中流出。

  哀淒的喃喃自語與心碎的哭聲,拉扯著謝允珩的心,墜人萬丈深淵……

  他的天地瞬間變色,腳下的土地開始崩塌、碎裂。

  鄒琤……他的愛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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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允桁用空茫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的形貌未變,但他知道,他愛著的那個靈魂消失了。任他如何尋找,都無法找著了。

  滿心的苦澀與刺骨的痛,自他明白事實後,就再也沒有停過。

  「真正」的文晴安安靜地流著淚,看起來同樣心碎欲絕。

  「你……怎麼會回來?」謝允桁沙啞地問,疑惑不解與怨怒的情緒,在心頭發酵。

  文晴安抬起迷濛的淚眼,搖頭哽咽道:「我……我不知道……前一刻我……下一刻只覺天旋地轉,痛苦難耐地昏了過去。再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

  她傷心得無力思考他何以知曉自己靈魂出竅的事,只是有問必答。

  剛才女僕朝著她叫「少夫人」,讓她隱約明白,眼前這名俊逸溫文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謝允桁,而如令已成了她的「丈夫」。

  「怎麼會這樣?我……我該怎麼辦?」無助的眼望向同樣無助的黑眸,文晴安忍不住又掉下淚。

  「你要回文府嗎?」與其日日見她,遙想曾經受過的那一抹影子,他寧願隔開兩人的距離,眼不見心不亂。

  「回家?」文晴安的眼眸中閃過猶豫。「我不確定……能不能暫時讓我留在這裡?我……需要時間考慮。」垂下蟯首,文晴安囁嚅地請求。

  謝允珩透過她的臉想著鄒琤,悲哀的發現,不過一日,就令思念成狂,怕是會累得自己形銷骨毀吧!

  「隨你!」他撇開眼,苦笑地起身欲走。

  「謝少爺,請留步。」

  謝允珩在門邊站定,回首看她。

  「你知道我和鄒姑娘靈魂交換的事,卻還是如此關懷她,你是……喜歡她嗎?」雖不合宜,文晴安仍忍不住詢問。

  謝允桁聞言。沉默半晌,揚起深情的澀笑,毫不隱瞞地回答,「我愛她。」

  他的話彷彿造成她心中不小的震撼,波瀾起伏地蕩著。

  「那……她呢?她也愛你?願意同你廝守?」

  她急迫的語氣,引得謝允桁輕蹙了眉。

  「你問這些有什麼用意?」

  「我……」文晴安垂眸思忖一會兒,再抬眼時,似是作了重大決定。「答案若是肯定,我希望能尋求能人異士,將我倆再度交換……」

  謝允珩身子一震,眼眸倏地重新有了神采,瞪著文晴安。不需多問理由,因為自她的眸底,已然看到與自己相同的思念苦楚。

  「在她離開前,她已經決定永留此世,我也準備派人去找尋奇人,希望能讓她留下,只是尚未成行,她就……」謝允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在說話的同時,恍然明白何以她們兩人會再度交換靈魂。「是你的父母!」

  「什麼?」文晴安不解地看著他,發現他的表情驀地變得陰冷。

  「是你父母找了道士,用回魂術將你們換回來!」

  文晴安怔然。「爹娘知道我不是『我』,為何還會將我嫁人雙龍堡?」

  「名利誘人,不得不鋌而走險。他們用死符威脅她,讓她不得不代嫁。但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感謝他們將她送到我身邊。」冷淡的嘲弄,在提起鄒琤時消融淡去。

  文晴安對父母的做法感到羞愧,但也只能無奈地道:「如果真是爹娘的主意,只怕他們就要上門來查驗我是否真回來了。」

  「我不會讓他們進慕慈別居。」對文氏夫妻,他沒有討好、在意的必要。

  「如果你想不受我爹娘的掣肘,就必須讓我爹相信,即使你娶的不是我,他仍有利可圖。不用多,但也不能少。」文晴安垂著眼眉,輕歎道。

  謝允珩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他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

  與文信章對立,他不畏懼,但若鄒琤回返,他就必須時時提防文信章的小動作,這對鄒琤不是好事。

  為求安寧,為了鄒琤,他勢必得做些妥協。

  「我明白,我會當他是『岳父』,讓他知道,他不會因為『假女兒』而失去我這個女婿。」謝允桁淡淡地笑。

  「你……知道誰能幫我們嗎?」文晴安抬起頭,溫柔的眸中有著期盼。

  謝允桁微微地抿唇道:「冀州張天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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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晃晃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上,鄒琤坐在床沿,呆望著牆上一幅工筆人畫像。

  莫名回到現代,怪異的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她驚愕、絞心,卻只能茫然的聽著屋子主人范昊陽聲音略帶沙啞的敘述他和「自己」的關係。

  畫中人貌似自已與范昊陽,落款處「文晴安」三個楷書字,震得鄒琤啞然。

  想起深愛的謝允桁,她的心就一陣疼過一陣。

  明明沒有心痛的毛病,她這具健康的身軀,怎會出現這樣的新毛病?

  「這幅畫是她畫的?」鄒琤望著畫像問。

  「是。」范昊陽簡單的回答。

  鄒琤看著他,腦中回想起,當初她撞到雙龍白玉鏡時,有人說過,她和一幅古畫上的人一個樣。

  是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雙龍白玉鏡令世的主人范昊陽才會想見自己?

  「當初你是聽說我和這畫上的人很像,所以想見我?」

  「不!是手札上提了你的名字。」范昊陽低沉的聲音不具感情。

  「手札?」鄒琤一怔,局首看他。

  「雙龍堡堡主曾留下幾卷手札,其中一卷提及妻子的故事,裡面提到你的名字,只是沒有人相信由未來回到過去的故事。」

  鄒琤心恍神蕩,久久回不了神。

  「而且,其中也看到我自己的名字。」范昊陽繼續道。

  鄒琤靜默半晌才笑道:「是她的原因吧?」那個真正的文晴安。

  「是她。」范昊陽的聲音倏地低了幾個一階,流露出戀愛中男子的痕跡。

  「有辦法再見她嗎?」她走近畫,細看畫中自己的形貌,與眼前英俊男子相偎的恩愛畫面。

  很怪異的感覺,她愛的是謝允桁,但身子卻與別的男人同繪一圖,若是允桁知曉,會是如何反應?

  「不知道。」范昊陽停了一會兒,才接續道:「但我會盡一切力量,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即使她不一定是借我的身子?」

  「我愛她的人,不是她的形貌、身材。」他撇唇,嚴厲的使顏線條變得柔和。

  鄒琤輕歎口氣,笑道:「他也該和你有相同的想法。」

  想到謝允桁潛藏在俊逸斯文表相下的堅定與執著,她的心就發熱,雖然心痛分離,卻相信他會尋遍世間方法,將她喚回。

  分離是必然,但她不懷疑,相逢,終會來到。

  xxx

  謝允珩望著面前的「岳父母」,極力保持平靜的聲調笑道:「岳父、岳母是來見『晴安』嗎?」

  「她……晴兒好嗎?她的個性有沒有……」文信章小心地詢問。

  距離黃大師作法已經三天,他們自然要上門探查「女兒」是否順利回來了。

  「晴安很好,仍與往常無異。只是前些日子受家父誤傷,仍在養傷。如果岳父母要見她,我可以帶兩位……」

  「不……不用了。」聽「女兒」個性無差,文信章只想回去找黃大師理論。他花了大筆銀子,竟然全是白費。

  「岳父,我聽說你在遠州的生意有些問題,需要小婿幫忙嗎?」謝允桁微笑地詢問,開始做好他「好女婿」的工作。

  文信章初次聽他關心起自己的生意,不由得眼睛發亮。」你怎麼知道?」

  「『晴安』對岳父和岳母很關心,常要求我為兩位分憂解勞啊!」

  文信章聞言,心虛的撇開眼,「是……是晴安這麼說的?」

  「允桁,你真的喜歡晴兒?」文夫人突然開口問。

  「是,小婿的確對晴安傾心。」謝允珩坦然地回答。

  「但是晴兒的個性粗……率直,天不怕地不怕……你真的喜歡她?」文信章開始冷汗涔涔,若是謝允珩真愛那個女孩,那他將女兒的靈魂召回,豈不壞事?

  「小婿很喜歡她的個性。」

  她像陽光,像狂風,溫暖了他的心,卻又將他的心湖吹亂,波濤激盪,再也得不到平靜。

  「她的個性爽朗、有正義感,對人又溫和坦率,是位迷人,讓人喜愛親近的女子。」想著鄒琤,謝允桁的眼波柔軟,但苦澀的思念之情乍起,紊亂了他的思緒,使他的臉色平靜中略顯陰鷥。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照顧她,教她能夠長長久久陪著你。」文夫人心有不捨,但是謝允珩愛上鄒琤卻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晴安回來,怕也是無立足之地,還不如就這樣巴!

  只要晴安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安好、體健安康,她也就滿足了。

  「夫……夫人!」文信章驚詫妻子臉上的堅泱。她真的放棄讓女兒回來嗎?

  「老爺,該走了。」文夫人走近文信章說道。

  「夫人——」

  「不走,難道想失去這個女婿?」文夫人放低音量,淡淡的警告他。

  文信章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一會兒,再看看謝允珩帶笑的目光,心下一橫,同意妻子的做法。

  只要鄒琤能記住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是他們的女兒,又如何呢?不是他不顧父女之情,反正女兒一旦出嫁本來也就不再屬於他,哪裡比得上能長久陪著自己的利益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4:00

第十章

送走文氏夫妻,謝允珩在大門日怔件許久,直到傭僕喚醒他,他才淡笑著轉身回屋。

  想來文信章夫妻已非阻礙,相信文信章再也不會找江湖術士來打擾他們了。

  只是,文氏夫妻的問題解決了,鄒琤呢?他可有再見她的一天?

  思念總是來得如此急而狂,思念之苦令他心如火焚,難道只能任由灼人的烈焰燒炙自己的靈魂?

  習慣性的走向鄒琤養傷的廂房,此刻住在那裡的,卻非他懸念渴望的那一抹靈魂。

  戛然止步,謝允桁猛地轉身,直走到與鄒琤賞雪、分別的花園才停下腳步。

  望著園中仍鋪著細白如棉的白雪景象,他不覺仰著頭,閉眸沉思。

  直到如今,他才能體會父親當年離開所愛女子的心境。但不能一理解的是,既然愛著,為何又放手?

  難道雙龍堡的重要性強過父親愛的女人,所以父親捨她而取雙龍堡?這個決定,即使痛苦,也是父親自找而該承受的。可憐的是愛著父親的母親,與那名女子。

  「琤,你會怨我嗎?怨我沒有護著你?」謝允桁嘶啞的低喃。「請你等著,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會我回你。」

  小五放輕腳步,走近佇立雪地中的謝允珩。

  「少爺?」

  近日來少爺的反常,已教下人們提心吊膽,加上少夫人性情倏地大變,更讓他們手足無措,無法適應。各種揣測、傳主口又開始在下人間傳開。

  「什麼事?」謝允珩收斂郁色,淡淡地睜眸瞥向身側的小五。

  「少爺前些日子要小五派人調查的事有消息回來了。」

  謝允珩臉色丕變,眸中光芒一現。「找到人了?」

  「是,而且在我們開口之前,他已經主動提出要到慕慈別居見少爺的要求,約莫三日後就會到達。」

  「他要來?」謝允桁有些訝異,他還以為必須花一番力氣,才能說服張天師的後人答應前來,卻不意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

  「那位天師說命定如此,他只是順命而為。」

  「命定如此?」這四個宇聽得謝允珩的心跳如搖鼓,原本凝結成冰的血液又開始沸騰起來。

  狂喜刷過他的全身,他彷彿看到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閃躍。

  「是的。」小五看見謝允珩露出欣喜的表情,他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他雖然不太確定事情的始末,但他卻明白,在少夫人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也許現今的少夫人,和之前少爺娶進門的那一位不同了,否則不能解釋,為何原本和少夫人恩愛逾常的少爺,會突然消沉、悲傷起來。

  「小五,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是。」不用問「她」是指誰,只要能讓少爺回復笑容,小五什麼都不在乎。

  「琤,再三天,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謝允桁對著天空輕聲道,像是承諾,也像是篤定的誓言。

  他不去想可能的失望,也不敢去想。

  此刻的他,就像是個在水中瀕臨溺斃的人,就算只抓到一株禾桿,他也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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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天師的後人出人意外的,竟然是一名女子,白衣、白髮、白眉,及一雙淡得幾近透明的眼瞳,一種清靈的氣質,讓人覺得像是纖塵不染的天女。

  謝允桁偕同文晴安,有些詫異的看著甫人大廳的張靈澈。

  張靈澈清澈的眼直盯著文晴安,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的面相和謝少爺有夫妻之緣,可靈魂上的紅線卻是斷的。」

  「張大師,你的意思是……」謝允珩微蹙眉,不怎麼理解。

  「簡單的說這副軀體會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則不然。」張靈澈清淡的說。

  「她……會回來嗎?」謝允桁屏息地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答案。

  張靈澈淺笑道:「只要她想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只是……需要有個媒介。」

  「媒介?」謝允桁急切地問。

  「當初讓她們兩個靈魂交換的原因或是物品為何?」張靈澈望向文晴安,「你記得自己是為什麼會靈魂出竅嗎?」

  「我……」文晴安蹙眉道:「我不確定。」

  「不要急,你先想想,在你失去知覺前,你在做什麼?」

  文晴安努力回想,但那一段時間,她的身體不好,常是昏昏沉沉的,什麼也記不清。

  「我……好像是在看什麼東西……」她咬著唇努力回想,卻記不起當時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雙龍白玉鏡!」謝允桁突然冒出一句話。

  文晴安恍然地低叫道:「對!我當時是在看雙龍白玉鏡,謝少爺,你怎麼知道?」她驚愕的看著謝允桁。

  「當初琤告訴我,她來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面雙龍白玉鏡。」

  「雙龍白玉鏡?」張靈澈眉宇微鎖。「那面鏡子是前朝的名士打造而成,不是常人能擁有,也難怪你們會交換靈魂。」

  「你是說只要有雙龍白玉鏡在,她們隨時會交換?」謝允桁心口一寒,有了想毀去雙龍白玉鏡的念頭。

  「也不盡然,那面鏡子只對某些特別有靈感的人有用,另外,就是身子和靈魂無法相融的人,也很容易受到影響。」張靈澈淡淡地說。

  「我和自己的身子無法相融,所以才會時常病著?」文晴安秀眉微蹙地問。

  「可以這麼說。你的身體不好,主要是因為你的靈魂和身子的氣無法配合。若是之前那個靈……鄒姑娘進人你的身子,她的靈氣與你的身子極為相符,所以就算是病體,也會慢慢好轉。」張靈澈望著文晴安直截了當的說。

  文晴安一愣,她從沒聽過這種論調,但自己纏綿病榻也是事實。姑且不論張靈澈所說是否屬實,只要能讓她回到那個男人身邊,她什麼都無所謂。

  「只要有雙龍白玉鏡,就可以讓她們兩人靈魂重換嗎?」謝允桁強壓心中的急迫,冷靜地問。「若是交換完成,是否毀壞雙龍白玉鏡就能不受威脅?」

  「有雙龍白玉鏡為媒介,自然可以完成靈魂交換,但不能毀了雙龍白玉鏡,否則一切皆會前功盡棄。」張靈澈搖頭道。

  「什麼意思?」

  「雙龍白玉鏡必須流傳至幾百年後,成為鄒姑娘前來的契機。若是毀了,後世就再也沒有雙龍白玉鏡,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懂嗎?」

  謝允珩雙手握拳,冷汗沁出額際,幸好他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否則,毀了雙龍白玉就,他和鄒琤的命運都將改變。在命運轉輪中,他與鄒琤將永無交會的一日。這個想法嚇出他一身冷汗。

  「作法完成後,我會將雙龍白玉鏡封印,直到幾百年後封印解除,落到一個男人身上,然後成就命運。」張靈澈閉上眼,彷彿冥觀著些什麼。

  「什麼時候可以作法?」謝允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迫,追問道。

  「只要文姑娘碓定自己的心意。」張靈澈淡淡的眸望著文晴安。

  文晴安揚起堅決的笑容,毫不猶豫的說:「我願意。」

  「好!等晚上子時,我就開壇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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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琤捧著茶杯,窩在沙發上,望著清澈淡黃的液體,怔仲著。

  自從回家之後,父母、弟弟全都小心翼翼的關心她、注意她,舉止間竟讓她備受壓力。

  「小琤,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千萬別憋在心裡,說出來會好些。」鄒母在忍了幾天後,終於忍不住在她發呆時坐到她身邊,輕聲勸著。

  鄒琤回過神,偏頭看著母親,笑道:「我沒事。」

  「沒事?真的沒事?」鄒母不怎麼相信。

  「不過是去了古代一趟,還能有什麼事?」鄒琤笑道。

  「我瞧你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在那……遇上什麼事,或是……什麼人?」鄒母幻想力又開始馳騁。

  鄒琤只是笑,但眼眉之間的淡憂與濃喜,卻讓過來人的鄒母瞭然。

  「想開些吧!那個范先生和晴安不也是……」鄒母歎口氣。

  「你們怎麼會讓我……不,讓文晴安和范昊陽一起走?」

  「這是另一個故事了。」鄒母笑道,但一想起那個溫柔乖順的女子,忍不住又歎氣。「只能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有緣無分,不要大鑽牛角尖。」鄒母抱著女兒的肩,輕聲安慰。

  「媽,我有種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鄒琤微笑的看著母親。

  「小琤,你不要嚇媽……」

  「允桁和范昊陽都不是會放棄的人,我也不會任由命運作弄。」

  「小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鄒母惴惴不安地問。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不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很好。」鄒琤用力抱緊母親,認真的說。

  她在預告些什麼嗎?鄒母望著笑得輕鬆的女兒,心情倏地沉重起來。

  這個女兒……是留不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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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又暈了!」萍兒憂心仲仲的歎道。

  「不久就會醒的。」小五立在門外,和服侍少夫人的萍兒低聲交談。

  「可你不覺得,少夫人的身子自從被堡主打一掌後就更糟了嗎?前幾日還不識得我,連個性都變得和之前南轅北轍,像換一個人似的。」萍兒心驚地說。

  「主子們的事,我們少說多做就是了。」小五皺起眉,警告道。

  「我也知道少說多做,但少夫人改變得實在太多了——」

  「噓!你是想讓少爺聽見嗎?」小五截斷她的話,輕斥道。

  萍兒噤了聲,卻還是愁眉苦臉。

  屋內的謝允珩站在窗邊,將小五和萍兒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得清楚,對萍兒的疑惑,他只能苦笑。

  昨夜張靈澈作法後,文晴安隨即心痛如絞地倒下,昏迷至今仍無醒轉的跡象。

  他的心提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落不了地,心裡的恐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加嚴重。

  他怕她不醒,卻更怕她醒了後,不是他想的那一個。矛盾似利劍,不斷刺著他的心,他只有咬牙忍耐,眉宇間的皺摺怎麼也平撫不了。

  相思折磨人,等待卻更教人傷神。

  站在離床有段距離的窗邊,謝允珩注視著床上沉睡的人兒,思緒紛亂不定。如果她們的靈魂沒有再度交換,或者只有文晴安離開,而鄒琤未回,那他該怎麼做?留著一具空殼陪伴自己一世?

  他愈想愈發慌,向來自豪的冷靜早已支離破碎,拼湊不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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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蕩蕩地在濃霧中飄行。鄒琤站在迷霧中,看不清前行的方向。恍神的呆佇原地,似乎不解自己為何站在這個詭異、淒冷又神秘的空間。

  她的腦中閃過幾張面孔,最後,停在一張面孔上。

  「允桁——」她喃喃地喚出那張面孔的名字。瞬間,濃霧疾速向外抽離散去,空曠得彷彿無盡頭的空間中,只剩一條筆直的路,而自己正站在道路中央。

  遠遠有一抹人影向她靠近,鄒琤也不自覺地舉步前行。

  直到人影的面容清楚可見時,她的腳步微地一頓,停了下來。那人影也像是認出了她,對她露出一絲輕柔偷悅的笑容。

  鄒琤回那人影一笑,誰也沒開口,只是錯身而過,各自朝著反方向繼續前進。

  就在她們交錯的那一瞬間,鄒琤眼前空曠的景象又是一變。在她眼前展開的,是一片灰蒙的天空。紛飛的細雪飄至她的頰,穿透她的身子,繼續往下飛落。

  鄒琤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飄浮在空中。向下俯望,是一楝華麗屋宇。

  鄒琤眼中泛起光芒,快樂的勾起唇,輕輕地說:「我回來了,允桁!」

  言畢,倏地一陣拉力將她自空中往下扯。身子疾速下降,教她眼一花、頭一暈,再次陷入無知無覺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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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人兒猛然睜開眼,繼之,撫著頭低聲呻吟:「痛死人了!再來幾次,這個身體八成提早罷工。」

  聽見這陣抱怨,謝允桁劇烈一震,瞬也不瞬地緊鎖床上的人兒,深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會變成幻影消失不見,成為他幻想出來的一切。

  鄒琤揉著頭、坐起身,一轉頭便看到站在一段距離外,一動不動,直勾勾看著自己的謝允桁。

  她朝他綻放燦爛的笑容,眼眶卻不自禁的熱起來。

  謝允珩呼吸變得急促,眼神滿是不確定,卻又激動的盯著她。

  鄒琤下了床,筆直朝他走近,她綬綬地伸手輕撫他的眉眼,劃過他挺直的鼻,描繪他優美的歷形。

  「我回來了……」鄒琤眨著眼笑道,聲音有些哽咽。

  謝允珩由喉中發出一記低嗚,倏地伸手抱緊地。狂喜與恐懼像怒濤,拍打著他的全身,不能抑制的顫抖,由他的身上傳給鄒琤。

  鄒琤反手緊擁他,不停地用手輕撫他的背脊。

  「千萬……千萬不要再嚇我!」他埋首她的頸間,低嘎的聲音似雷嗚,直撞入她的心臟。

  「不會了!。」我相信老天爺不會再開那種玩笑,再分開我們!」她眼中的霧氣化為淚珠,滑落臉頰。是欣喜相見,但更心疼他的受苦。

  謝允珩抬起頭,狂熱而貪婪的注視著她,拚命汲取她眸中的活力與熱力,以及那令他著迷的生命力。

  「真的是你!真是你回到我的身邊。」他修長的指捧住她的臉,直到此刻,才真正相信鄒琤回來了,就在他的懷中。

  「我說過,怎麼也不會離開你。而且,以你的固執,會讓我留在那裡嗎?」鄒琤覆住他的手,輕輕地將兩人的手指交纏,如同握住彼此熱烈鼓動的心。

  謝允珩深情的凝望她,輕輕地道:「我真的好怕!若是你回不來,我尋不著你,那我會變得如何?」

  他的眉宇仍是微蹙,只要一觸及幾日前空虛、恐懼的心境,他又開始不由自主的心慌。

  總是冷眼看世情,從不放真心在他人身上,談笑中冷酷驅敵的自已,終究為了一個女人而撼動。鄒琤的出現,顛覆他對「妻子」原有的想法;她的受傷,讓他正視心中蠢動壓抑的情感;她的離開,更教他幾近崩潰、斷腸傷神。

  一切,只為了她。

  鄒琤淚眼迷濛地輕撫他的眉宇,用力搖頭。「不要再想那些事,我回來了!那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

  謝允珩再度將她擁進懷中,緊得彷彿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直到心中的恐懼漸退,他才吁了口氣,稍稍地放開她,看著地紅紅的眼、紅紅的鼻,露出笑容。

  「你哭得像只小花貓。」

  鄒琤抹抹臉上的淚痕,不在乎自已狼狽的模樣,挑眉自信地朝他笑道:「偏你就愛這隻小花貓。」

  「是啊,因為這隻小花貓有爪子,又有一身的溫暖。」他憐愛的笑看著地。

  鄒琤靠著他的胸膛直笑,眸子不經意瞥到牆上的畫,忍不住叫道:「啊!那幅畫!」

  謝允桁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房間多了一幅他未曾見過的人物畫。畫中一對男女相依偎,濃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畫怎麼了?」

  「這是文晴安畫的。」

  「文晴安畫的?」

  「嗯。」鄒琤拉著他走近畫像,指著畫中的女子笑道:「這女人就是我。」

  謝允珩微訝,這才仔細打量畫中女子的形貌。清秀臉龐上,有一隻黑白分明的大眼,兩道彎而飛揚的眉,薄而略寬的唇,不算美麗,卻很有味道,身形修長而勻稱,相當健康的模樣。

  原先對那女子不甚在意,但一聽說是鄒琤的原貌,不免對她身邊偎著的男子,覺得刺眼起來。

  「那男人是誰?」他挑眉問。

  「文晴安的愛人。」鄒琤笑道:「就是因為這幅畫和手札,他們兩個人才會相見。」

  「手札?」

  「嗯哼!雙龍堡堡主記載妻子玄奇經歷的手札,一直流傳到幾百年後。」鄒琤燦爛的笑著,眼眸閃動著光芒。

  「雙龍堡堡主?」謝光珩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半晌才又問:「你是要我回去?」

  「你回不回去我都沒有意見,我知道那裡對你來說是個陰影,但是你父親還在,即使你恨他,也不能就此與他斷絕往來,因為我不願見你後悔。」鄒琤直率的說。

  謝允珩淡笑道:「我不恨他了。」

  「你原諒他了?」鄒琤驚訝地問。

  「無所謂原不原諒,我只是能夠諒解他了。」

  「這些日子,你怎麼想通的?」鄒琤很好奇,是什麼事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放下二十幾年來的怨忿之心?

  「父親放棄愛人,又無法善待母親,即使痛苦,也是他自找的。但……至少,我能明白他放棄時的苦楚與矛盾。」

  「因為……我嗎?」鄒琤聰明的聯想到觸發他感覺的媒介,就是她。

  謝允桁淡笑,不否認。

  是幸也是不幸,因著失去她的痛苦,讓他懂得父親的心情。所以他不恨父親,只可憐他。因為父親選擇放棄,卻又無法真正割捨,才未能對母親付出真心,因此傷了兩個愛他的女人。

  除了一座無法填補內心寂寞的雙龍堡外,父親什麼也沒有得到。

  鄒琤輕歎道:「我回去時也想過了,其實你父親很可憐。他愛一個女人,卻又無法愛到為她犧牲一切富貴名祿,也難怪他會自責。對於你母親,他也許不想傷她,只是身不由己。只有用這種方法,在心靈上守著一個女人,才能讓他稍微減少對愛人的內疚感。」

  「我明白,只是,他既然選擇了,卻不能堅強的執著下去上這一點,讓我無法苟同。」謝允桁清淡的說,言詞中沒有憤怒,只是可憐。

  「你該想想,他在丈夫,父親的角色之外,其實還是個男人。你能怪他愛一個女人的那份心嗎?」鄒琤望著他,認真的問。

  謝允桁凝望著她,輕輕地歎道:「我不能。所以,我慶幸在自己不曾愛人前娶了你。更感謝老天讓我遇見你,讓你愛上我,讓我擁有了你。」他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溫柔的情話,深情的注視,讓鄒琤忍不住頰上泛起紅暈。

  須臾間,他的眼神變得迷亂而熾熱,毫不隱藏他對她的慾望。鄒琤的心枰抨疾跳,但是,除了羞赧之外,已沒有以往的慌亂。

  謝允桁看她紅雲滿佈,眼神卻不閃避的直瞧著自己,他的血液瞬間如同著火,再也忍不住的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

  鄒琤輕吟一聲,主動輕放唇瓣,迎他進入。

  只一輕觸,隨即點燃了兩人身上的慾望之火,長而掠奪似的熱吻,讓兩人的氣息不穩,激烈的心跳在彼此的胸膛間鼓動。

  直到無法喘息,兩張交纏的唇舌才不捨的分開。

  「允珩……」鄒琤喘著氣輕喚他的名,眼眸迷離而熱烈。

  「我愛你。」謝允桁抵著地的唇低喘的輕喃。

  鄒琤嫣紅著臉,異常嬌艷,媚眼如絲的拉著他的手,一步步後退,直退到床邊,兩人雙雙跌人床榻間。

  「我也愛你。」她的唇輕觸著他的唇,對他表達自己的愛。

  濃灼的情人在謝允桁墨黑的眸中流蕩,他用力吻住她的唇,雙手輕卸兩人的衣裳,直至兩人裸程一如新生。

  輕撫著彼此溫熱的肌膚,陣陣的戰慄讓兩個人呼吸急促起來。

  她的身體柔軟的承受他溫柔而激烈的愛撫、烙印般的親吻。在失神、目眩中,毫不猶疑的敞開自己,迎人他灼熱的佔有,用對他的愛、最原始的撫觸,平息他心中的惶然不安。

  同時,也讓自己成為他真正的妻。

  陣陣細微的嬌吟與低喘聲傳出房間,傳入站在門外的萍兒與小五的耳中。

  兩人先是一怔,等回過神,想通那些聲音代表的意義時,兩人的臉轟地迅速漲紅。

  萍兒羞紅著臉急忙離開。

  小五瞄了緊閉的門扉一眼,咧開嘴直笑,然後輕步離開。

尾聲

小五站在雙龍堡的花園一隅,靜靜地守著前頭的少爺及少夫人。

  從少夫人受傷到回轉雙龍堡已四個多月,堡主奇怪的不再刁難她。也許是少爺曾經直言恨他,那些話讓堡主受了傷;也可能是少爺對少夫人的疼寵與溫柔態度,讓堡主不再存有妄想少爺娶宮姑娘的念頭。只是,堡主偶爾還是會與少夫人唇槍舌劍一番。在這種怪異的交流下,增進彼此的瞭解,算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少夫人吧!

  前方,少夫人側過臉笑著與少爺說了些什麼話,只見少爺勾唇笑了起來,然後伸手為少夫人拂去飄落發上的落櫻花瓣。

  舉手間儘是濃情,教小五看得也會臉紅。

  小五眼角一瞥,瞧見宮姑娘站在迴廊的一角望著少爺和少夫人。不一會兒,他轉回視線,將那個不重要的人甩在腦後,專心的看著前頭的主子。

  宮曉雩茫然的看著那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突然間,覺得自己胸口滿溢著妒意與深深的羨慕。

  她對俊逸斯文的謝允珩一見傾心,卻又恐懼著那個為了鄒琤受傷,而變得冷酷無情的他。她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他,但清楚地知道,在他的眼中,絕對不會有自己的影子。

  能嗎?她也能尋找到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嗎?

  就像眼前那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

  眼前的一對儷人不知說了什麼,兩人相視一笑,謝允桁握住鄒琤的手,悠閒的向前踱步,小五一如往常的跟上前去。

  春天來臨了,櫻花花瓣也隨風起舞,相依偎的一對佳侶,就在花雨中逐漸遠離,只留下寂然的一抹影子,悄悄的祈願。

  願自已能如同他們,找到真心所愛的人。


  【全書完】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4:50

他順從命運來見「回到未來」的文弱嬌嬌女
但是他不想花時間解釋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更不想讓她知道他們極可能會成為情人
因為他絕不願順應書上所言的愛上她
決定以兄長的心態保護她稚弱的年輕靈魂
尋找契機將她送回屬於她的年代
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從此永無交集??
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就算她不是他欣賞的獨立自主的女人
一看到她流露脆弱的神情他的決定立即動搖
心中瀰漫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柔情
看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愛上不該愛的女子
那麼為了與她廝守終生,即使逆天他亦無懼!

 楔子

昏沉沉的神魂幾近散去,卻總是有一縷魂魄執意殘留在這副羸弱的身子裡。自小到大,她的身子骨只有日趨衰弱,憔悴、蒼白的容顏一點也不像是荳蔻年華的青春模樣。

她伸出細瘦如柴的手臂,眸中淨是無止盡的憂傷。

多想能夠生得健壯些,能同他人一般奔跑於陽光下,而不是隨意一動,即因那疼得揪緊的心痛昏過去。

每日每夜,她都在生死之間徘徊,想生,無法健康的活著;想死,亦無法如願。

 這身子啊……

「小姐,妳醒了啊?」服侍的丫鬟由外面走進內室,一瞧見她睜著眼,立即喜悅地低叫。

 醒了,她這樣算醒嗎?

「小姐,翠兒幫你梳頭好嗎?」丫鬟盡責的想讓憂鬱的主子展顏,為她梳妝,也許會讓主子有些精神。

文晴安看著熱心的丫鬟,淡扯出一抹微笑,不忍心拒絕她的好心與努力,輕柔地說:「我躺得太久也不舒服,起來坐一坐也好。」

丫鬟聞言連忙扶起孱弱的主子坐起身,再拿起未來姑爺送的雙龍白玉鏡,恭敬地遞到文晴安面前。

文晴安接過鏡子,看著鏡中自己兩頰瘦削、兩眼無神的憂鬱模樣,忍不住苦笑。

突然間,銅鏡中心閃動著一點光芒,倏忽即逝。

文晴安只當自己眼花,但當她定眼再看,銅鏡中忽然又浮現一張陌生的容顏,當她怔愕地瞪著鏡中活力四射的眼眸時,一陣戰栗爬上她的全身,緊接著頭劇烈地痛起來,欲裂的痛楚讓文晴安輕叫一聲,兩眼倏地一黑,重新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5:14

第一章
悠悠地睜開眼,她呆然的看著頭頂上的一片白,一陣亮晃晃的陽光灑落在她的右半身,溫熱的感覺包裹著她。

 現下不是入冬了嗎?怎麼還會這麼溫暖?前幾日天氣還冷得讓她手腳冰冷得幾近凍傷啊!不過,一覺醒來她卻暖和得像被細細裹在毛氈裡,舒服得直想再睡下去。

她轉頭望向右手邊,那一扇窗敞著,窗外是一片淺藍的晴空。有半晌時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亮晃晃的陽光刺得她瞇起眼,忍不住伸出手臂遮住刺目的光亮,卻在看到自己手臂時怔住。

那是一雙圓潤而帶著小麥色肌膚的手臂,看起來有力而健康,多美的手臂啊,是她渴求多年的手。

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動,這感覺好似真的,就好像是她的手……

倏地,她瞠大眼,彈坐起身,望著手,用力的揮動,再轉頭望向右手邊的窗,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扇窗並未開啟,而是隔著一層透明的物體,讓她清楚看見窗外的藍天。

她的心猛然狂跳,呼吸漸漸加快,咬著唇,她將視線投射四方,陌生的擺設,一堆沒見過的東西,讓她的額際開始泛汗。

莫名的恐懼攫住她,讓她忍不住泛紅眼眶,淚水開始氾濫。

 這裡是哪裡?她不該在這裡的!

門忽地被推開,幾名身著怪異服飾的男女魚貫而入,見到她時,驚喜地叫道:「小琤,妳醒了啊!」

 小琤?女子迷茫地睜著淚眼看著他們。

「姊她……老姊哭了!」一名年輕男子哇哇叫了起來。

 姊姊?女子瞠目,驚懼地看著他們。

身形高大的大四生鄒瑢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轉頭問母親:「老……老媽,那個正在哭的人是……老姊嗎?」

「這……好……好像是。」鄒母同樣低聲地回應兒子。

「可……可是老姊哭過嗎?」記憶中的老姊鄒琤好像沒有淚腺,看悲劇電影都還無情大笑,害得與她看電影的同伴在眾人的噓聲中拉著她落荒而逃,並且再也不找她看所謂的悲劇電影。

「當然哭過,至少她出娘胎時哭過。」鄒母有些不確定地說。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鄒瑢瞠目看著母親。

「是啊,小琤是個沒血沒淚……不,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啊。」鄒母嘆道,這女兒強得跑去當刑警,整天和流氓混在一起……不,是抓流氓,導致她一點都不像女孩子。

「那……現在正在我們眼前哭的人是誰?」鄒瑢懷疑地問。

 「我不知道。」

 「老姊該不會是撞壞腦子了?」

「如果能把她撞得稍微恢復女孩樣,那我是不怎麼反對。」鄒母希冀地望著哭得淚漣漣的女孩。

「孩子的媽,我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鄒父皺著眉,擔心地說。

「豈止不太對勁,是太不對勁了。」鄒瑢用力地說。

那女孩的眼淚自他們進來就沒停過,恐懼瑟縮的模樣像他們是黑道大壞蛋,而不是她親親愛愛的家人。

「小琤,你是怎麼了?急死我了!」鄒母簡直要被她的淚水逼瘋了。 「妳不要哭了好不好?」

「急死了?你還不是照看八點檔……」調侃的話還沒說完,隨即被中斷。

「那是在安撫情緒,死老頭!」鄒母朝中年古樸男子射去一記殺人眼神。 「還不是你帶小琤到什麼古董拍賣會,害小琤撞到頭昏過去!」

 鄒父心虛地不敢再開口捋虎鬚。

前兩天,他和當刑警的女兒鄒琤參加一場古董拍賣會,誰知鄒琤好死不死地跌個跤,用頭將幾百年前的古董「雙龍白玉鏡」撞出一個凹洞,而鄒琤更在接完物主的電話後,直直昏了過去。

這一昏整整昏了兩天兩夜,害得他一顆心吊得老高,急得頭髮白了一大撮。

「你……你們是誰?這……這裡是哪裡?」床上的女子顫著聲音問。

「嗄?」鄒家三人同時目瞪口呆地瞪著床上的女子。

「老姊,你是撞昏頭了嗎?連我們都不認得了?」鄒瑢俊挺的容貌上仍有著年輕人的稚氣。

「小琤,我們是你的爸媽,他是你弟弟啊,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鄒母提心吊膽地問。

女子猛力搖頭,緊縮著身子道:「你們不是我爹娘,我也不叫小琤,我……我叫文晴安。」

 文晴安?老天!女兒撞壞腦子了!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

鄒母熱愛八點檔連續劇,隨即發現女兒情況有異。 「天啊!小琤一定是喪失記憶了!」

「老媽,喪失記憶的人不會自己報名字,我倒覺得老姊是得了妄想症。」鄒瑢攢緊眉宇,糾正母親。

「不管是失憶或妄想,重要的是她不認得人了!」鄒母開始急了。

「才撞一下,有那麼嚴重嗎?」鄒瑢垮著臉叫道。

「那可不一定,不然她怎麼會不認得我們?」鄒母瞪著兒子。

鄒父不發一言,直盯著床上的人兒,愈看神色愈嚴肅。

「老頭,你在發什麼呆?現在怎麼辦啊!」鄒母推推丈夫,又急又氣地問。

「現在先讓她靜一靜,我們到外面去,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鄒父對妻子、兒子說。

「什麼事?你不要一臉正經的嚇我啊!」看著向來和煦溫吞的丈夫沉下臉,鄒母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出去再說。」鄒父搖頭道。

鄒母嘆了口氣,轉頭朝病床上的女子說:「女兒啊,你先睡一下,我等會再找醫生來看你。」她走近病床,才想伸手拍拍女兒,詎料,床上的人兒卻像著魔般縮著身子,躲避她的碰觸。

流著淚的臉上滿是驚慌,恐懼與不安讓她失控地大喊:「不要碰我!你……你們到底是誰?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鄒家三口沒有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全看傻了眼。

半晌,鄒瑢才氣呼呼地扠腰道:「姊,你說什麼?我們是你的家人啊!你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

「家人?不,你們不是……」她歇斯底里的叫著,卻在看見自己緊握成拳的手時停住。好半晌才又開口,「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身子!鏡子呢?我的銅鏡呢?」她臉色蒼白,睜著泛著淚水的眼眸,全身顫抖著。

 銅鏡?鄒父聽到她這一句話,倏地一震,神色更加嚴肅。

鄒瑢從沒見過歇斯底里的女人,尤其這女人還是自己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姊,不禁打著哆嗦,見她要鏡子,連忙隨手遞過一面鏡子。 「好好,你不要激動,鏡子來了。」

抱著顫抖身子的鄒琤在見到清楚反映自己面容的鏡子後,不由得尖叫一聲,隨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小琤!你怎麼了?女兒!」鄒母抱著不省人事的女兒,眼淚立即飆了出來。

鄒瑢連忙按了緊急鈴喚來醫護人員。一陣混亂中,鄒家三口面目愁苦,眼眶泛紅地站在床邊望著鄒琤。

折騰了好一陣子,確定她並無大礙後,醫生詢問她昏倒的經過。

「你們是說她不記得自己了?」醫生皺眉問。

「是啊!她就說她叫文……什麼的,還說我們不是她的家人。」鄒母又急又慌地說。

 醫生聽到這裡更加疑惑。 「聽起來不像尋常的失憶症。」

從沒聽過失憶的人會自稱他人,怪異透了。

「不是失憶又是什麼病?」鄒母緊張地追問。

「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我會先幫她做腦部斷層掃描,看看是否有血腫塊積在腦中,以致引起其他病變。」醫生沒有實據,不敢斷言。

送走醫生後,鄒母忍不住來回踱步。 「這是怎麼回事?先前說她只是腫了個包,並不嚴重啊,為什麼她會不認得我們?」

「孩子的媽,我想……有件事我該跟你們提一下。」鄒父望著妻子嘆道。

「什麼?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鄒母停下腳步,焦急地追問。

「你不要急,這件事有些玄,我們到外面去說。」鄒父再望一眼沉睡的女兒,低聲安撫妻子。

鄒母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丈夫,心中忐忑,遲疑地說:「這……我想不急,也許小琤醒了就會恢復正常……」

「萍萍。」鄒父叫喚妻子的小名,嚴肅的表情讓鄒母閉上了嘴。

「你每次叫我的小名都是有壞消息,我不聽。」鄒母使性子,摀著耳叫道。

「萍萍,你是小琤的母親,她的事情你不能不聽。」鄒父摟著她的肩,輕聲安撫道。

鄒母看著丈夫,咬咬唇,無奈地走出病房。

「老爸……」鄒瑢攢眉看著父親,欲言又止。

鄒父拍拍兒子的肩,「你一起來,你也該知道發生在你姊身上的事。」

 ☆ ☆ ☆

鄒家三口來到醫院附設的咖啡廳內,刻意挑了角落的座位,與其他客人保持些許距離。

「你們知道我和小琤前兩天去參加古董拍賣會吧。」

「小琤就是在拍賣會上撞一個包昏迷過去的,我們當然知道。」鄒母瞪著桌上的咖啡,覺得今天的咖啡苦透了。

「小琤撞上的是一面雙龍白玉鏡,據說那面鏡子能扭曲時間,穿越時空。」鄒父壓低聲音說。

鄒母倏地抬頭瞪著丈夫,呼吸微微不穩地說:「你接下來該不會說咱們女兒撞到那個什麼鏡的,就穿越什麼時空被帶到不知哪個空間、時間去吧?」

「爸,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很難笑耶。」鄒瑢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對靈異事件不排斥,但只限於看戲,不包括發生在自家人身上啊。

「我不是在開玩笑,剛才小琤在發狂中脫口說她的『銅鏡』,然後見著自己的相貌就昏了過去,這一切只能說現在在小琤體內的不是小琤的靈魂,而是別人……」

「不,我不相信,小琤只是喪失記憶,絕不是被人附身!」鄒母大聲否認,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鄒父按按她的手低聲道:「小聲點。我也不希望是我猜想的這樣,但是我們不能沒有心理準備,畢竟玄異的事情在現代仍是無解……」

「不管多玄多怪,我不相信我的女兒就這樣消失不見,而在我眼前的卻是個不知從哪裡來的鬼靈精怪!」鄒母忍不住站起身。

 「媽──」

「我的小琤還在這裡,她只是喪失記憶,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想起我們。」鄒母紅著眼,固執的道。

「萍萍,你以為我願意這樣說嗎?小琤如果真出事,我的心痛不少於你,甚至比你還痛苦,因為是我拉著她去參加古董拍賣會,所以她才會出事,我……」

鄒父握住妻子的手,阻止她離開,但說到後面,他也忍不住掉淚。

「偉生,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說!」鄒母一見丈夫掉淚,不禁也開始落淚,抱著丈夫的肩抽抽噎噎地說。

「爸、媽,事情還沒有證實是你們說的那樣,我們不能先慌了手腳,等姊姊的情緒比較穩定後,我們再問她,就算她真是……也才有方向可以想法子解決。 」鄒瑢望著愛女心切的母親、擔憂自責的父親,只有收斂起愛鬧的個性,冷靜下來。

「小瑢說得對,我們現在不能慌了手腳,想知道事實真相,只有等小琤……醒了再說。」鄒父抹去眼淚,嘆氣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們的女兒、姊姊,但……真的是她嗎?

 ☆ ☆ ☆

範昊暘望著寢室內小客廳牆上的一幅人物工筆劃,畫中一對男女相依相偎,深情繾綣的模樣,令人羨嘆。

這幅畫年代久遠,卻非名家所繪,至少他就不曾聽過畫者文晴安的名字。但這幅畫卻是令他多年來不曾為女人心動的緣由。

畫中女子不符合一般中國仕女溫柔婉約、顧盼生姿的嬌弱,反而英氣高挑,可一雙眼卻與相貌不符,柔情似水,彷彿承載著無盡的幽思,與淡淡的愁緒,然而唇畔的微笑卻是自然不做作的。

這樣相貌的女子本不會吸引他的注意,但他卻注意到了,就為了她身邊依偎的男子。

男子的相貌那麼熟悉,他每日在鏡中都會看到相同的一張臉。

只是畫中男子凝望著女子的眼神,好似她是唯一,那溫柔帶笑的眼神是他在鏡中望著自己時從未見過的。

「溫柔」這兩個字,對人稱「冰人」的他而言,該是天方夜譚的奇蹟,讓他好奇的想探究自己情感中有否這兩個字的存在。

為一幅畫而心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可笑,如果他不曾見過那一卷手札,他絕對會對這種事嗤之以鼻。

但他卻看到那卷手札、擁有了這幅畫。

幾百年前的古人寫的無稽之談,他不想相信,卻由不得他不信,任誰瞧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幾百年前的手札中,不訝異、震驚的人怕是不多了。

若只有名字巧合也就罷了,偏偏文中還提及穿越時空這等詭異幻想的事,而且清清楚楚寫著自己的職業、居住的地方,甚至連他養了一隻杜賓狗名喚「唐朝」,都詳細記載。

而得到手札是在養了唐朝兩個月後的事,能教他不信嗎?

唐朝跟了他十年,這十年來,他就是在這樣的矛盾中過活。

想看看穿越時空與他相會的女子是怎樣的心性,又恐懼這個願望真會實現,對一個不該存在的「古人」付出感情,這種傻事他怎麼做得出來呢?

但這麼多年來,他似有若無的在等著,等著看看命運之神究竟想玩弄些什麼。

然後,一通電話改變了他的等待。

鄒琤,一個會改變他生命的名字終於出現了。

雙龍白玉鏡被她撞凹了,他只覺啼笑皆非,但能夠聽見手札中記載的名字,卻讓他的情緒激昂,血液開始沸騰。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期待見那個女人的渴望,較他自己以為的來得深切。為了想見她,他急忙由日本回國,才進屋就接到拍賣會委員長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那個以頭毀了他的寶物的女子昏迷入院。

一道奇異的電流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流竄過他的全身,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他的心臟強烈鼓動著,他有預感,自己多年的等待即將結束。

門上的輕敲聲拉回他的神思,管家張媽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少爺,午餐準備好了。」

範昊暘將目光由牆上的畫移開,起身拿起披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開門出去。

「少爺,你要出門嗎?」張媽楞怔的看著手拿外套的範昊暘。

「我去醫院。」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話,徑自下樓。

唐朝原本躺在地板上睡覺,一聽到他的腳步,立即豎起耳朵站起身,搖著尾巴迎上前去。

「醫院?少爺,你是哪裡不舒服嗎?我馬上叫老楊開車送少爺去看醫生。」張媽緊張地跟了下來,忙不迭地說。

「我沒有不舒服,我是去探病。」範昊暘伸手輕撫唐朝的頭,看著它舒服的模樣,仍不住揚起嘴角。

 張媽聞言鬆了口氣。 「那麼,我叫老楊備車……」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叫老楊把我的車開出來。」

「是。」張媽走向起居室一旁的對講機,按了個按鈕轉達範昊暘的交代。

不一會兒,老楊由門外走進起居室,對著範昊暘微微鞠躬,「少爺,車子已經停在門口。」

範昊暘點點頭,走出大門,唐朝跟著他走出大門,卻很乖巧的坐在台階前,轉動骨碌碌的大眼。

範昊暘坐進未熄火的寶藍色BMW跑車內,隨意將外套扔在一旁的座位,一踩油門,呼嘯而去。

車子下了山,進入車潮擁擠的市區中,他放慢車速,前往目的地。

進入醫院的停車場,停妥車後,他望著幾棟高聳比鄰的醫療大樓,心臟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

在這裡的某一處,她就在裡面等著他。渴望見面的同時,他又有一種想違叛命運的衝動,想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回來。

只是這個念頭稍縱即逝,他深吸口氣,邁開步伐進入醫院。

詢問了鄒琤的病房號碼,他搭乘電梯來到病房樓層,在看到病房外的名牌時,才想到自己兩手空空的來探病,正準備轉身去買些禮物時,房門被打了開,一名中年男子拿著熱水瓶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見著他,先是一楞,隨即溫和的笑道:「你是來看小琤的嗎?不知先生貴姓?」

範昊暘有禮的道:「你好,我是范昊暘。」

 範昊暘?鄒父看著眼前高大挺拔,英俊而嚴肅的男子,不但覺得名字耳熟,就連人都似曾相識。

「範……啊!你是雙龍白玉鏡的所有人?」他想了一會兒,才恍然的大叫。

直到見到人,他才想起範昊暘竟是近年來縱橫國際的科技新貴,他所創立的暘安科技集團已是國內排名前十大的企業,而商場上對他的家世背景並不清楚,只是有人傳說他父親是黑道大老、祖父是賭場大亨、外公曾是抗日英雄……總之,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之前他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不曾聯想到是他,只因他沒有想過這個科技新貴竟然也會是古董蒐集者。

 「是的。」

「范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賠償你的損失……」

「鄒先生,我不是為了求償而來,我只是來探望令媛。」範昊暘有禮而堅定的打斷他的道歉。

鄒父楞了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來看不相識的女兒,但仍是笑著道:「謝謝你,范先生請進。」

 他轉身,率先進了病房。

範昊暘跟著他進了病房,原先在病房內談話的人因他的出現而停止交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他卻視若無睹,幽深的雙眸只專注的盯著坐在病床上的女人。

 是她!真的是她!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5:32

第二章

病床上的女人有著一張不算美麗,卻個性十足的臉孔,跟他看了十年的那幅畫中的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挺秀的鼻、兩道彎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薄而寬的唇角微微上揚,不笑看起來都帶著笑意,然而眼神卻滿是迷茫與恐懼。

「偉生,這位先生是?」鄒母好奇的看著範昊暘,轉頭問著一旁的丈夫。

「他是范昊暘先生,就是雙龍白玉鏡的所有人。」鄒父簡單的介紹他的身分。

鄒母「啊」了一聲,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他。好個英姿煥發、自信成功的男人啊。

 「范先生是來看小琤的。」

床上的文晴安一聽到他是來看自己的,毫無預警的心臟猛力緊縮,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

那個一進門就用著幽深黑漆的銳眸盯著她的男人,是來看她的?

 可……她不認識他啊!在這個世界上,她誰也不識,誰也不知。

文晴安眼底的驚慌更甚,範昊暘忍不住蹙緊眉。這個膽怯、無助的女人會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對人對己向來要求甚嚴,獨立自主是他要求的第一要務,但這女人明顯的缺少他最重視的那一點。

只是……他中那幅畫的毒太深了,深到沒有辦法讓自己轉身離開她。反而見著她微顫的身子時,竟有種想安撫她的衝動。

「范先生,謝謝你來看小琤,其實小琤沒有什麼外傷,但不瞞你說,那一撞卻讓她喪失記憶了。」鄒母無奈的解釋。

用喪失記憶來解釋這一切讓人難以理解的事件,是他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而剛才也與文晴安達成共識,畢竟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環境中,她只有頂著鄒琤的身分過活,直到他們想到方法將兩人的靈魂重新交換為止。

「喪失記憶?」範昊暘淡淡的挑眉,仍舊注視著她。

他一點也不覺訝異,如果現在的鄒琤體內裝的是另一個人的靈魂,也只有用這個藉口來掩飾她的改變,而不會被人識破。

文晴安才從自己被丟到幾百年後的世界的震撼中恢復,也才接受孤立無援的自己所能依賴的只有這具軀體的家人的事實,但眼前忽然又冒出的陌生男人更教她不安,她能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嗎?

而且在他專注而打量的眼光下,她竟然不知所以的顫抖。不知為何,這名男人帶給她的壓迫感強過她所見過的所有人,即使只是一瞥,但那張深刻英俊的容貌卻映入她的腦海中,清晰得讓她不解。

「你是誰?我不認……記得你了。」文晴安怯怯的問,對這個男人莫名的感到不安與慌亂。

「你喪失記憶,理當不記得我,而且,我們事實上只通過一次電話,你不記得我,我一點也不意外。」範昊暘順著他們的話說,並沒有拆穿他們的謊言。

他其實也在猶豫,他不想花時間去解釋那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更不想讓她知道他們極可能會成為情人,因為他絕不願順應書上所言的愛上她。他厭惡被人掌控生活的感覺,即使是神,他也想要抵抗。

「是嗎?」文晴安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電話,但明顯的鬆了口氣,原來她和這男人沒有見過面。

可,為什麼他會用那種深思的眼看自己?難道這個世界的男人都這樣嗎?不顧禮儀的直瞧著女人?

她局促的垂下頭,雙手緊絞著被子,不知該說些什麼。

因為自小體弱,所以她鮮少見外人,更遑論是男人,長到十七歲,也不過隔著床帷和「未婚夫」簡短的交談過。

鄒家人望著沉默的兩人,室內空氣沉重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鄒母輕咳一聲,咧出過於熱烈的笑容道:「范先生,謝謝你親自來看我們家小琤,不過,她因為失了記憶,現下情緒有些不穩,所以……」

範昊暘明白鄒母的言下之意,是想送客了。

他扯出平淡的微笑,點頭道:「我明白,只是讓鄒小姐受傷的是我的東西,所以我有這個義務要來關心一下,不過,既然鄒小姐情緒不好,我就先離開,改天再來探望。」

 啊!意思是他還會再來?文晴安聞言,心緒開始不寧。

即使她才到這個世界,所見之人有限,仍知道這個名喚範昊暘的男人讓自己難以忽視。

「不好意思麻煩范先生……」鄒母眨著眼,有些不安。

「一點都不麻煩,我還會再來的,鄒小姐,請你多保重,再見。」範昊暘對文晴安輕輕頷首,繼之優雅的轉身離開病房。

直到他走了好一會兒,室內仍是一片沉寂。

半晌,鄒母才回神望著丈夫,「他……還會來?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鄒父仍是抱著熱水瓶站在一旁,眉頭愈皺愈緊。

「什麼意思?」鄒母睜大眼,再也承受不了什麼意外了。

「我想他既然擁有雙龍白玉鏡,會不會也知道那面鏡子的傳說?」

文晴安身子微微一震,抬頭看著鄒父,顫抖的問:「伯父,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懷疑我不是鄒琤?」

「怎麼可能?!就算他知道那個傳說,但小琤不過撞了下雙龍白玉鏡,他就懷疑你和小琤靈魂交換,那他豈不是太神了?」鄒母不以為然的叫道。

「他有沒有懷疑,或是他為什麼會懷疑,我們不知道,但以他那樣的人,卻會為了一面鏡子趕回來,又特地前來探病,我總覺得不安。」鄒父搖頭道。

「不過是個有錢的富家少爺,瞧你說得好似他是個什麼大人物。」鄒母橫睨丈夫一眼,雖然範昊暘外貌、氣質、身材俱佳,但也不過是平凡人,不是嗎?

「媽,他是范昊暘耶!」鄒瑢望著母親低叫。

「我知道他是范昊暘啊,你當我老年癡呆了,連個名字都記不得嗎?」鄒母瞪著兒子,對他錯愕、驚訝的表情不滿。

「他是那個幾年前創立暘安科技,成為國際達人的範昊暘。」

鄒母對商界、科技界一概不知,只是聳肩道:「那又如何?」

「妳不知道他的事?虧你看八卦雜誌看那麼久,傳說範昊暘是嘯天盟盟主之子,還有個身為中國小姐的母親,更是港澳賭場大亨的金孫,抗日名將的外孫啊……他的家世可拍成一部連續劇呢!」

鄒瑢一番話倒引起鄒母極大的興趣,她兩眼熠熠發亮,最喜歡聽這種傳奇世家的故事。

「真的嗎?他真的是黑道大哥的兒子、名將之後、大亨之孫?」

這下子,範昊暘在她心底的地位猛地竄升,成了偶像。

文晴安看著鄒家母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著範昊暘,即使聽不明白,也知道他必定是身世不凡。

心情因他的不凡而更加緊張,更對他臨走時黑眸中的深意不安,他究竟對自己有什麼企圖?

她無力的望著窗外,對鄒家母子的談話聽而未聞,整個人的思緒飄回過去,爹娘知道她不見了,不知會怎麼做?

那個與她交換了身子的鄒琤,又會怎麼樣呢?

即使自己自幼體弱,卻並不盲目,不會不明白雙親對她抱持著希望,希望靠她能與雙龍堡搭上關係,壯大文家的勢力,只是……一個殘破的身子如何能實現雙親的願望?

幽幽長嘆,讓談話中的鄒家人停下對話,一致望向對著窗外發怔的女兒形體。

「看小琤這副悲春傷秋的模樣,我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鄒母搖頭嘆氣,女兒長相清秀,但眉宇間英姿颯爽,實在不適合這種表情。

「老媽,她不是姊姊,而是幾百年前的文弱嬌嬌女。」鄒瑢提醒母親。

鄒母橫兒子一眼,沒好氣的說:「你還真當我是老年癡呆嗎?我當然知道她不是你姊姊,可身體是小琤啊,我看了覺得怪也不能說嗎?」

「可以,當然可以,老媽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鄒瑢涎笑地討好母親。他的經濟全靠老媽,嘴不甜些可不行。

「一個女孩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緊張害怕是難免的事,我們要好好照顧她,畢竟小琤現下也麻煩人家父母啊。」鄒父以同理心說道。

「的確,小琤是在『麻煩』別人。」鄒母雖然不願相信女兒的神魂回到幾百年前這種事,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信也不行,幸而女兒的個性堅強,不論在什麼時代都應該能活得好好的。

「呃……小琤……不,文小姐?」鄒母猶疑的走到她身邊。

文晴安回過神,望著鄒母輕柔的說:「伯母,叫我晴安就好了。」

「好,晴安,我想先告訴你有關小琤的一些事,讓你有心理準備。」鄒母在床邊坐下,看著向來大剌剌的女兒出現溫柔恬靜的表情。

哎,雖然看不習慣,但這樣子的女兒才稱得上是個真正的女孩啊。

「什麼事?」文晴安心中有些不安,由他們家人的態度看來,這個鄒琤似乎與眾不同。

「我女兒的工作……有些不太一樣,簡單說就是刑警,專門負責兇殺察。」鄒母看著她不太明白的表情,就知道她聽不懂現代的名詞。 「刑警就像你們那時候的捕快、衙役之類的,總之是官方的人。」

 文晴安詫然的眨著眼。一個女捕快?果然是很特別。能當上捕快的女人,個性應該是明快伶俐的吧?

「兇殺案就是有人死了,她就負責去找出兇手,大概來說,就是這樣。」鄒母其實也不清楚女兒的詳細工作情況,但反正就是捉壞人。

 「我明白她的工作,然後呢?」

「然後……然後……」鄒母被她反問,一時間也不知要說什麼,只有望向丈夫求救。

鄒父接著說:「小琤的個性堅強、直率,大剌剌的很像男孩子,這一點和你特別不同。」

「她聽起來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子。」文晴安羨慕地說。

其實只要她低頭看看這副身軀,手臂修長而結實、身材瘦而不纖細,就知道鄒琤是個健康的女孩。

「是有活力,活力過頭了,和她那些同事稱兄道弟,所以直到二十四歲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鄒母嘟囔道。

 二十四歲?這具身體的主人,年紀不小了啊!

「不過也幸好她沒有男朋友,所以你不會被識破,也不用擔心交友的問題。她沒有男朋友,該不會就是因為她會被捲到幾百年前……」鄒母想想又皺眉。

她的心中總有些不安,女兒如果在那個古早年代談戀愛,她豈不是一輩子看不到女兒,抱不了外孫?

鄒父見妻子皺眉苦思,不知又想到什麼了,只好由他繼續說下去。

「小琤沒有男朋友這一點,對你不會造成困擾,只是,她有一票的弟兄……我是指她的同事,他們來看過小琤幾次,都因為小琤昏迷而先行離去,但你醒了的消息一定會傳回警局,屆時恐怕會有不少人來看你,希望你能委屈忍一忍。」

文晴安聽到這裡,臉色又開始發白。要她見外人?還是一群男人?

鄒瑢站在一旁看著文晴安露出驚恐的表情,忍不住插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少見男客,所以我們會儘早打發那些訪客,你只要說你失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就好了,其他的我們會處理。」

 「這樣……行嗎?」

「不行也沒辦法了,誰教你不是真正的鄒琤,咱們就只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鄒母聳肩嘆道。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不露破綻。」文晴安微微點頭,雙手絞著被單。

雖然擔心,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場。

鄒家人看向她蒼白、顫抖的表情,心中一致認為:她絕對會穿幫。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6:02

第三章


鄒琤昏迷清醒的消息果然引來一大票看她的同僚,好死不死的,這些人竟然是在鄒母去買飯盒時湧來,整個病房內,除了她之外,就是那些陌生人。

幾名男人將小小的病房擠得水洩不通,文晴安幾曾被這種粗壯的大漢圍繞,嚇得她臉色蒼白,唇瓣輕顫。若非幾名壯漢中還有一位女性,文晴安真怕自己會昏厥過去。

「鄒琤,你怎麼這麼不禁撞,才撞到一面鏡子就暈了好幾天?」一名大漢邊咧嘴取笑她,邊用力拍她的肩,將她拍得倒向右邊。

「就是說嘛,我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你就來這招,裝林黛玉啊?」又一隻大手大力拍她的肩,又拍得她倒向左邊。

兩隻大掌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肩頭,痛得她只能苦笑。

 林黛玉是誰?她不認識啊!文晴安心中焦急,一雙眼不住的看向門邊,期盼鄒母趕緊出現解圍。

「奇怪喔!鄒琤竟然沒有回嘴耶,她的腦子該不會真撞得阿達了吧?」另一名大漢察覺她過分安靜,忍不住叫道。

「我……」文晴安尚來不及解釋,就被一道嬌斥聲打斷。

「餵!你們夠了沒?小琤才剛醒,傷還沒完全恢復,你們想和她抬槓,就等她康復再來,少吵人了。」嬌小的美人瞪著那一堆男人斥道。

美人一出聲,其他男人立即道歉。 「是,組長,我們錯了。」

 組長?文晴安怔楞的看著眼前身形嬌小,美麗像朵清蓮的美人,竟然是這群大漢的頭頭?

「妳……抱歉,妳是?」文晴安給她一個怯怯的微笑,輕輕地問。

瞬間,原本吵鬧的病房頓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瞪著她,像看著怪物。

文晴安知道她一開口的結果就如同現在這般,但鄒母不在,她不得不親自應付。

 她再度露出靦腆的笑容。 「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們了。」

眾人聞言倒抽口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什麼?你喪失記憶了?」

文晴安點點頭,輕聲道:「他們是這麼說。」

「不會吧!才撞一下頭,你就喪失記憶?以前你被車撞、被子彈打中,還不是隔天就生龍活虎?怎麼會這樣!」幾個大漢哇哇亂叫,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文晴安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他們口中的鄒琤是個相當「強」的女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一個人都不記得?」美人皺緊眉,拉著她的手問。

她低下頭看著美人握著她的手,不怎麼習慣他人的碰觸,卻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輕地搖頭。

 「醫生有說什麼時候會好嗎?」

 文晴安再度搖頭。想要記憶恢復,除非她和鄒琤的靈魂交換。

「唉!唉!大隊長沒來,他一定會傷心死了。」一名大漢哀聲嘆氣的說,惹來美人的一記白眼。

 「你少胡言亂語!」

大漢被其他同伴捶了一拳,隨即噤聲。

「請問你……是誰?」文晴安禮貌地詢問。

「我叫艾薇,是你警校的學姊。」美人眼神專注的看著她,簡單的自我介紹。

「哦……妳好。」文晴安不安的朝她頷首。

所有人都因為她溫柔拘謹的態度而看傻了眼。

「小夏,你覺不覺得鄒琤不像撞到頭,反倒像燮了個人?」有人低聲說。

「也許喪失記憶,也會改變個性吧?」小夏沒有把握的說。

「嘖!你沒聽過狗改不了吃屎嗎?個性能變才怪!」

「餵,你的用詞文雅點可以嗎?」

「嫌我不文雅?那你說什麼叫文雅?」

「至少你得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或是豹改不了身上的斑點……」

「我去你的!一樣是動物,有文雅到哪裡去?」首先說話的人不服。

「差多了,至少我沒有像你一樣滿嘴屎和屁!」

 雙方就為了一句話吵了起來。

鄒母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大漢像兩頭鬥牛似地瞪著彼此。

「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鄒母迅速看向床上蒼白著臉、手足無措的文晴安,連忙擠上前。

「鄒媽,你好。」艾薇朝鄒母問好。

「好好,艾薇,你們……剛到?」

「來一會兒了,我們都知道了。」艾薇輕瞥床上人兒一眼,輕輕一嘆。

鄒母心兒一跳,猶疑的看著他們,「你們知道什麼了?」

「娘……他們知道我喪失記憶了。」文晴安一見鄒母出現,一顆高懸的心這才落了地,望著她,細聲提示。

鄒母一聽,鬆了口氣,隨即笑道:「原來是這事,你們不要擔心,小琤不會有事的。」

「醫生有說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嗎?」

「這……醫生只說腦部構造很精細,很複雜,所以不確定。」鄒母搖頭道。

不確定鄒琤何時會痊癒,鄒母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艾薇狐疑的看著鄒母。

「鄒媽,你不擔心嗎?如果小琤一直無法恢復記憶……」

「擔心有什麼用?而且醫生也說,說不定她睡一覺起來又會想起來,所以我們決定順其自然,不想逼她,也不想給她壓力。」

「鄒媽,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腦科神經大夫,我請他幫小琤檢查看看……」

 鄒母聞言連忙搖手。 「不用、不用,不麻煩了。」

「不會麻煩,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他約時間。」說著,艾薇拿出行動電話,就要到走廊打電話。

「請等一下。」文晴安看鄒母不知如何反應,連忙開口,「我沒事,大夫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真的不需要再看其他的大夫。是嗎?娘。」

艾薇蹙眉看向「鄒琤」,只覺她這個學妹的用詞變得好怪。

「是、是,就是這樣,艾薇,鄒媽感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毛病看再多的醫生也沒有用,所以為了讓小琤能充分休息,我正打算幫她請假。」

「這是應該的,鄒媽放心,請假的事我會幫她辦的。」既然鄒媽和鄒琤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將自己的好意強加在他人身上。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們大家來看小琤,來來,鄒媽請你們大家去吃飯。」鄒母不由分說的拉著艾薇,又將眾人趕出病房,臨去前,還朝文晴安眨眨眼。

文晴安唇角微揚,相當喜愛鄒母開朗可愛的個性。

在眾人離去後,病房重新得到寧靜,她習慣性的又轉頭看向窗外的那一片藍天。

未來,她也能藉由這具健康的身軀,看看外面的天地?

十七年來沉重的心,因這微小的想望而飛揚,臉上不自覺地掛著淺淺的笑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忽略了門上的輕敲,更未註意到來人開啟門扉,站在門邊,將她深思輕笑的模樣看入眼中。

直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將她拉回現實,她下意識的往門的方向望去,怔愕的看見範昊暘正專注的盯著自己。

那眼光不是愛慕,而是一種打量、游移不定的眼神。

可他的目光偏就是讓文晴安不安,心跳加速,甚至怯懦。

「你……你是范……範……」她想說他的名字,但在那眼神下,不自覺地臉紅結舌,叫不出他的名字。

「範昊暘。」範昊暘簡單的說,順手將門一合,大步走向她。

隨著他的靠近,文晴安的心跳加劇,有點想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跳床逃走。

「你……現在家母不在,孤男寡女……」尾音在他輕挑單眉下消失,她慌亂的看著他,莫名的緊張。

範昊暘凝視著她,直看得她局促不安,低垂螓首,雙手絞扭。

一股怪異的情緒隨著她的羞赧,由他的心底升起,他撇唇道:「現在不時興孤男寡女這種事了,你若想在這裡生活,有些想法就要丟掉。」

文晴安倏地抬頭,瞠目瞪著他,顫著聲音強笑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範昊暘嘴角揚成一道淺淡的弧度。 「如果我說雙龍白玉鏡,你就該明白吧?」

「我……我知道我撞壞你的銅鏡,我很抱歉……」她雙手交握,驚慌的說。

「我來不是要你道歉或賠償,只是你來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盯著她好半晌,又輕輕地說:「或者……該叫你文晴安,你才會明白?」

文晴安驚恐的摀著唇,只覺得呼吸幾乎要停了,人也險些昏厥過去。

「你……你……你……」她緊張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有勇氣說下去。 「我不明白你的話。」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文晴安心裡亂成一團,直覺否認。

範昊暘不以為意的挑眉微笑,對她的否認,似乎早了然於胸。

 「雙龍堡、謝允珩、文府?」

一連幾個名詞,嚇得文晴安臉色發白。 「你……」

 「想問我怎麼知道嗎?」

文晴安咬緊唇,沒有回答,但一雙大眼盛滿不安與惶然。

「我擁有雙龍白玉鏡,自然知道它的特異功能。」他淡笑,自若地在一張椅子落坐。

文晴安蠕動唇瓣,好半晌才顫聲道:「什麼特異功能,範……範……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範昊暘望著她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執意不肯承認的模樣,輕輕笑了起來。

「你倒不像我想像的那麼文弱。」

「你又不真的認識我,怎麼會知道我的個性文不文弱。」她咬著唇,強自鎮定的抬頭看他。只是一接觸到他墨黑幽深的眼眸,臉上忽地又飛上一抹紅霞。

「是,我是不認識你,文晴安。」

 「我……我不是……」

範昊暘的眸光瞬間轉沉,打斷她的否認,「傳說宋朝時期,雙龍堡得到一面可保命延壽的銅鏡,少主謝允珩將之送給體弱多病的未婚妻文晴安,而後,文晴安雖身體漸佳,唯性情大變……」

文晴安身子一震,慌亂的道:「我說過我不是文晴安,我是鄒琤。」

範昊暘突然起身,嚇了她一跳,看著他步步逼近,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你要做什麼?不要靠近我……」

「如果你不是文晴安,那麼自然能用國際禮儀打招呼了。」他彎下身,慢慢貼近她,逼得文晴安不斷往後退,直抵到床頭為止。

「什……什麼國際禮儀……」被一個男人如此親近,文晴安簡直要暈了,漲紅著臉小心的問。

 「親吻……」

「啊!」文晴安掩耳大叫:「不要說了!」

「只要你承認自己是文晴安,我就不再說了。」望著她又羞又怒的神態,範昊暘有種逗弄她的快感。

文晴安瞪著相距不到五指距離的英俊面容,生來就被灌輸的禮教壓迫著她,只能悻悻然的點頭。

 「點頭表示你是文晴安?」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垂著眼問:「只靠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你怎麼能斷言現在的我是文晴安?」

說什麼她也不相信他的話,不論多具幻想力的人,都不可能僅憑含糊不清的傳說,推論出這駭人聽聞的靈魂交換之事。

「我當然有其他的消息來源,只是現在還不是公佈的時候。」範昊暘雙目精炯的望著她,不打算將事情說得太明白。當他退開身子,察覺她暗暗鬆了口氣時,不由得好笑。

其實他今日來,並沒打算將事情揭穿,可是在看見她微笑冥想的側面時,心忽地一緊,然後就這樣將事情說破了。

「那……你拆穿我的偽裝,到底有什麼用意?」文晴安仰起下顎,間接承認她的身分,但更加猜疑他的用心。

 用意?他只是順從命運來見她,甚至連以後該怎麼走都尚未決定呢!而且在挑明她的身分後,他又覺得後悔,自己怎能在不確定心意時就將她的身分說開呢?

他的心思百轉千迴,嘲諷自己的不夠果斷、不夠勇敢,只能矛盾、猶豫再三。

「你為什麼不說話?」文晴安因為他瞬也不瞬的注視再度緋紅臉,小聲的問。

淡淡的紅霞飛上她清秀的臉龐,剎那間,那紅霞像道火焰燒向他,將他的心莫名燒熱起來。

慌亂的感覺讓他喉嚨倏然一緊,他強壓下忽起的紛亂情緒,撇唇轉換話題。 「你什麼時候能出院?」

文晴安茫然的看著他,接著才意會他的意思,隨即露出雀躍的表情。

「再一、兩天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等你離開,我帶你出去看看,認識這個世……」

 文晴安紅著臉打斷他的話。 「你我並不相熟,一同出遊不合宜。」

「熟悉與否取決於相處時間的長久,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熟悉了。」話一出口,他也有些呆楞,他完全不解自己為何會邀她出遊,但話既已出口,他也不願再去深思其中的含意,只是順勢而為,當作下決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穩。

「我……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文晴安垂下眼睫,心跳有些紊亂。

男人說這種話是否代表著某種含意?可是,他知道她的身世,又怎麼會對她有任何的企圖?

 還是,她誤會他的用心?是否現在的男人總是不經意地對女人說出這種話?

「呼!好不容易才送走小琤的同事……啊!範……范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邊進病房邊說話的鄒母,才一抬頭就看見範昊暘,嚇得差一點倒彈出病房。

「鄒太太,不好意思,沒有先通知就來。」範昊暘良有禮的忽視鄒母誇張的動作,只是微笑地點頭問好。

「沒……沒關係,你來看小琤,我們當然歡迎,只是擔心會耽誤你的工作。」鄒母冷靜下來,立即咧嘴笑道。

「你放心,一點時間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為了文晴安的出現,他已經將工作交給最得力的左右手處理,一點都不會有問題。

「是嗎?」本來還想客套一番,將範昊暘請離開,但他這麼一說,反倒讓鄒母不知該如何應付。

「鄒太太,我希望能在鄒小姐身體痊癒時,略盡地主之誼,帶她看看這裡的環境,不知你意下如何?」

鄒母一楞,嘴角微抽的笑道:「范先生,小女只是喪失記憶,並不是什麼都不識,不敢麻煩你大駕……」

「文姑娘目前就像是新生兒,自然需要有人帶她認識現在的生活。」範昊暘目光炯然的看著鄒母,嘴畔是淡淡的笑意。

「小琤一個大人,哪像新生……」啊!文?鄒母說到一半才發現他剛才不是說鄒小姐,而是……文姑娘?

她連忙轉頭看向文晴安,只見文晴安無奈的朝她搖頭。

「范先生,你是不是說錯了?我們姓鄒啊。」鄒母硬是不鬆口,打哈哈地笑道。

「鄒琤自然姓鄒,只不過現下在眼前的不是鄒琤,而是他人。」範昊暘打開天窗說亮話。

鄒母聽得眼睛陡睜,臉上神情怪異。

「他……他在說什麼?」鄒母僵硬的轉頭看著文晴安,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聽力。

眼前的男人,好像說了什麼讓她心驚膽跳的話。

文晴安咬咬唇,好一會兒才道:「他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的真實姓名與身分。」

鄒母猛地轉頭瞪著範昊暘,叫道:「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範昊暘神色不變,泰然自若的說:「我知道雙龍白玉鏡的由來,也聽說過它的傳說,在古書上有記載靈魂交換的事……」

「真的有這種傳說?」鄒母仍是懷疑的看著他。

 「當然。」

「如果真有記載,那你知道我女兒能不能回來?」鄒母著急的問。

文晴安同樣心急如焚地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範昊暘瞥看她急切的神色,不覺有些慍怒,冷淡陰鬱地說:「有記載,卻沒有明述,更未將結果寫出來。」

若是他知道事情的結果,也許就不會這麼掙扎了。

愛上一個過去的人,雖是不可思議的事,卻還能忍受,反而是愛上了後,卻又不得不分離,那才是教人摧折心肺的折磨。他的矛盾、猶豫,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麼,我的女兒……也不知是生是死,更不知能否回來了。」

範昊暘點頭,那本雙龍堡堡主留下的手札,不知為何只寫了文晴安與鄒琤靈魂交換之事,對於他所娶之女,究竟是文晴安,還是鄒琤,卻是刻意地隱瞞,不曾詳述。

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等待結果揭曉的那一刻,只是不論是何種結局,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文晴安聽了沒有驚慌哭泣,只是呆怔地望著前方。

慌亂、害怕、無依無偎的茫然感,早在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體會過了,現在再大的打擊都嚇不倒她了。

因為身體病弱,教她在忍受病痛折磨時,意志力反而比一般人堅強,而今,她又有鄒家一家人的幫助,即使面對這個捉摸不定的神秘男人,她心裡也有種感覺,他不會傷害她。

「晴安?」鄒母為女兒生死未解而心痛,卻也對這個柔弱的女孩不忍。

「伯母,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文晴安露出溫和的淺笑,安慰鄒母。

「你放心,伯母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和小琤兩個人靈魂交換,讓你回到家人身邊。」鄒母握緊她的手,心疼的看著蒼白卻又故作堅強的女孩。

文晴安眸中浮起淡淡的憂傷,唇畔的強笑淡了。 「伯母,謝謝你,只希望我的父母也能這樣對你的女兒。」

「小琤很強悍的,她不管到哪裡都不會有問題,這一點我這個做母親的能夠保證。」目前能讓鄒母安心的,也只有鄒琤的不服輸與堅強的個性。

範昊暘專注的凝視著文晴安,將她臉上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心中莫名地泛起不捨,為她的輕愁,也為她的年輕。

一個「十七歲」的靈魂,孤單的飄蕩在陌生的世界,該是寂寞而恐懼的。

不自覺地,範昊暘墨黑冷淡的眸色溫柔了,凌亂的心情倏地清明,所有的矛盾與遲疑全化為煙雲,消失無?。

這一刻,他決定以兄長的心態保護這個稚弱的年輕靈魂,將她送回屬於她的時代,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永無交集。

他會證明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他與她也可以是親情、友情,無關愛情……

 ☆ ☆ ☆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6:14

文晴安不習慣的看著緊貼著雙腿的牛仔褲,完全、毫無隱藏地將修長的雙腿線條顯露出來。

「這……會不會太暴露了?」她小聲的問鄒母。

鄒母由她的頭看到腳,全都包得緊緊的,哪裡會暴露?

「這腿……太明顯了。」文晴安看鄒母不解的目光,解釋道。

鄒母盯著她的長腿笑道:「怎麼會呢!你放心,我們這裡的女人都習慣穿這樣,你忘了,醫院的護士也都露腿的嗎?有些女人甚至裙子穿得短短的,直接把兩條腿露出來呢!」

文晴安一聽,這才想起醫院裡的「護士」幾乎都露出半截腿。初見時,她幾乎要為她們羞紅臉,但後來才發現在這個時代,露腿、露胳膊是習以為常的事,只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總不習慣這種暴露的行徑。

「你如果真不習慣,等會兒我們去買長裙,讓你把腿都包起來。」鄒母眼睛發亮的看著文晴安,正好趁鄒琤不在時,讓她好好打扮女兒。

「這……不好麻煩伯母,我只要不出門就行了。」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該出門看看,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喔,等會兒你伯父辦好出院手續回來,我們就到百貨公司去逛逛,幫你買幾件新衣裳。」鄒母一想到可以和女兒去逛街,她就覺得滿足。

此時,鄒父走進病房道:「手續辦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鄒母提起行李袋,挽著文晴安的手就往外走。 「老頭,等會兒載我們到前頭的百貨公司。」

鄒父望向妻子,不明白地問:「晴安才剛出院,你要帶她去那里幹嘛?」

「幫她買些衣服啊!你看看,小琤的衣服除了長褲還是長褲,晴安可不習慣這種衣服,我就是要幫她買幾件長裙,那才是女孩子嘛。」鄒母邊說邊走出病房,病房外的一切都令文晴安瞠目結舌。

光亮鑑人的地板,穿著各式怪異服裝的男女來往穿梭,更教她驚駭的是在她眼前自動開合的小箱子。

跟著鄒父和鄒母踏進那個小箱子,倏地箱子一震動,她嚇得更靠近鄒母,臉色發白的瞪著那扇緊閉的門。

須臾,門重新開啟,她幾乎是踉蹌的奔出小箱子。而眼前開闊的大廳,滿是往來的人潮,還有一股已經聞習慣的藥味。

「你們等一下,我去開車……」鄒父的話尚未說完,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即映入文晴安的眼簾。

她的心跳毫無預警地猛烈跳動起來。

鄒父、鄒母也在同時看到範昊暘。兩老相視一眼,對范昊暘經常出現,總有著不安。

「范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再看到你。」鄒父笑著朝範昊暘打招呼。

「今天是文小姐出院的日子?」範昊暘雙眸自然瞥向低垂著頭,站在鄒母身後的文晴安。

修長的身軀,卻有著不自然的舉止。

鄒父早經由妻子口中得知範昊暘是個知曉內情之人,遂不再隱瞞。 「是啊,我正準備帶她回去。」

「鄒先生,我想請文小姐出去談談……」

 談談?他們還能談什麼呢?文晴安微微一震,抬起頭看他。

每次一見他,她就會有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感覺,不想和他獨處,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范先生,我想有話在這裡談就好,不需要出去吧?」鄒母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若有所思的眼光特別怪異。

「鄒太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對她不利,而且我願意幫她尋求高人異士,送她回去。」範昊暘的話動搖了三人的堅持。

 鄒父打量著範昊暘。堅定的下顎表示這個男人從不退卻,並且有著絕對的意志力、耐力達成他想達到的目標;平靜、深邃的眼神雖然深不可測,但其中不見狡猾、不懷好意的目光,挺直的鼻、冷靜含笑的唇。

以他多年累積的經驗來看,範昊暘或許不是好與之輩,但肯定絕非壞人。

「要不要和你出去,由晴安自己決定。」他笑著將決定權交給當事人。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主角,文晴安不覺泛紅臉,明知不該與幾乎算是陌生的男子出門,但她卻有種慾望,想要和他多接近一些,更好奇他有什麼事要和自己說。

她輕輕地點頭,出乎兩老的意外,範昊暘則是神色自若的笑著。

「既然晴安答應了,就麻煩你送她回來,這裡寫著我們家的住址。」鄒父將早先為文晴安準備,預防她走失的卡片交給范昊暘。

範昊暘平靜地點頭道:「你們放心,我會將她平安送回家的。」

他朝文晴安比了個手勢,文晴安看了鄒父和鄒母一眼後,深吸口氣,邁出步子走向他。

看著他們走在人群間,卻依然顯目的氣質與身高,鄒父和鄒母不由得看傻了,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鄒母才蹙眉看向丈夫。

「老頭,你怎麼能把人交給他呢?」他這麼輕易的就把文晴安交給才見過幾面的範昊暘,著實嚇到她。

「你不覺得她會和咱們女兒交換是為了某件事,或者說是為某個人而來的嗎?」鄒父拍拍她的肩,微微一笑。

「某人?」鄒母聞言皺了皺眉,腦中閃過剛才兩人並肩的畫面,才恍然低叫:「你是指……她是為了范先生來的?」

 「不無可能。」

「怎麼可能?!她的身體是小琤,是咱們女兒耶!」鄒母緊張的叫道。

「但范昊暘會來,是為了晴安,而不是小琤,無論身體原先是誰的,現在卻是晴安的。」鄒父眼神黯然的苦笑。

「我們可以阻止,而不是推波助瀾。」

「命運要他們見面,我們阻止得了嗎?再說,小琤會和晴安靈魂交換,有沒有可能她的命運是在那遙遠的地方,而非這個時空呢?」鄒父輕嘆口氣,這些事他早想過了。

因此他才沒有阻止文晴安與範昊暘接近。

鄒父的一番話,堵住了鄒母的抗議。

 會是這樣嗎?她的小琤,命運真的不在這裡嗎?

 ☆ ☆ ☆

放眼望去,一個個長方形的盒子整齊的排在一起,當她看見一個長形盒子自眼前呼嘯而過時,驚得幾乎合不攏嘴。

沒有馬匹的拉曳,那盒子就跑得這麼快?是耍戲法嗎?

範昊暘看著她驚詫的表情,嘴角輕勾。 「你看到的叫車子,不需要動物拉就可以移動。」

為她解惑後,他輕推著她的背,將她帶到自己停車的地方。

文晴安看著眼前形狀更加奇特的「車子」,仍是有些疑慮,不知該怎麼坐進這個盒子中。

「上車吧!有許多事會讓你更驚奇。」範昊暘打開車門,微笑。

文晴安知道自己的樣子很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知道不用蠟燭、油燈就可以將黑夜照得如白晝的燈光時,著實呆了許久。而且不用汲水,只要輕按一個按鈕就能有源源不絕的水流出,如廁時不再忍受惡臭,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充塞著她所有的知覺。

她小心翼翼地坐進車內,柔軟的皮椅較之她以前的床還要舒服,讓她不由得放鬆身體,嘆了口氣。 「你們的生活比起我們要舒服、方便太多了。」

毋需多看,只要幾項,她自然就能比較出來。

「享受便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他坐進駕駛座,淡淡的說。

文晴安轉頭看著他的側顏,忍不住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不用急,我等一下會讓你知道。」他邊說邊俯向她。

文晴安嚇得睜大眼,身子緊繃的往後貼靠在椅背上,臉頰習慣性地泛紅。

 「你……要做什麼?」她輕嚷。

範昊暘勾唇微笑,伸手拉起車窗邊的安全帶,為她扣上。 「我只是要幫你係安全帶,沒有企圖輕薄你。」

 安全帶?望著橫過自己身上的帶子,她尷尬的漲紅臉,低下頭不敢看他。

範昊暘低聲笑了笑,才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當車子匯入川流的車潮中,她的注意力又被引開了。宛如小孩子般,睜著好奇的雙眼,不停地看著車外的景象。

即便個性柔順、溫馴,但當她看到穿著袒胸露臂的女人和男人勾肩搭臂談笑,仍是瞪大眼,羞赧的低叫:「她……她穿那樣子,不會太暴露嗎?而且還和男子在光天化日下親熱……」

範昊暘瞥了眼她所說太暴露的女人,不過是件無袖背心,搭上一條牛仔短裙,和一個男人手牽手笑著說話。

「這是很正常的景象,現在不論男女,在衣著上都很自由。而且不只牽手,有時你會看到更讓你臉紅的事。」他忍不住笑道。

「啊!還有更讓人臉紅的事?」文晴安的眼睛不由自主瞄向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多得是男女在一起的畫面。一想到這裡,她又偷瞥範昊暘。

自己和一個才見過幾面的男人同在密閉的空間,也算是大膽吧!想想,她和自己父母為她挑的未婚夫見面時,還是隔著床帷,濛濛緲緲的,根本不知他長得是圓是扁,只知他有一副溫柔和煦的帶笑嗓音。

不像範昊暘的身影容貌,清清楚楚的印入她的心湖……

 印入心湖?這幾個字讓文晴安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好似以往即將發病時的徵狀,只是心臟雖然怦跳得又急又猛,卻沒有任何抽痛難耐的感覺,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安靜引起範昊暘的注意,趁著等紅燈,他偏首望著低垂著頭的文晴安,好似為著某事困擾、不解。

「怎麼了?在想什麼?」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令他自然地開口詢問。

文晴安回過神,抬頭猛然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時,腦子似被雷轟,突然間明白自己難以理解的心情是為何。

那種見著他會心跳加速、會不安慌亂、會在第一眼就將他的容貌深記心湖,全都是因為她……喜歡上這個男人!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6:30

第四章

她竟然喜歡上這個幾百年後的男人!

 怎麼可能?她只見過他幾次,談話的時間總和甚至不滿一個時辰啊!

這種悸動的感覺她以為此生難有,但……她卻為了一個男人心動了。

 一見鍾情……嗎?

察覺到自己的心情,文晴安慌忙的垂下頭,臉色忽白忽紅,連放在膝上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怎麼辦?她已經有未婚夫,怎麼可以變節喜歡上別的男人?

她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啊,怎麼可以如此輕率的將感情交付給未婚夫以外的男人?

 天啊!她該怎麼辦?她的心湖翻動如浪,又羞又愧。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範昊暘皺眉望著她發白的臉,立即將車子停靠路邊。

文晴安低著頭,為自己移心而羞愧得淚水盈眶。

心慌意亂讓她亂了手腳,一顆顆淚珠不受控制地滴落她的手背,震得範昊暘心一緊。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蹙眉,伸手輕觸她的肩,卻發現她身子竟在顫抖。

不假思索的,他抬起她的下顎,當看到她咬著唇瓣,無言流著淚時,心彷彿被狠狠撕扯,幾乎喘不過氣。

「你不要哭了,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還是我送你回醫院……」範昊暘不明所以的著急起來,卻只引發她更急湧的淚水。

 「文小姐……」

「我……我沒事……」她移開臉,伸手抹著淚,抽噎道:「我只是忽然很不安,所以才會哭……」

範昊暘深沉地盯著她,長嘆一聲。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去,一切都會好轉。」

 回去?離開他的想法更讓她心如刀割,方止住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是啊!我不屬於這裡,我遲早要回去,只是,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了。」她低喃,在安靜的車廂內清楚可聞。

範昊暘凝視著她,不明白她因何而哭,但她的話卻讓他煩亂起來。

 無法回到以前?是的,不論怎麼做,遇見她,他的心情都再也無法回到以前。

「你來這一遭,雖是命運開的玩笑,但若是正向思考,也可當是命運之神對你身體羸弱的補償。」他將手放靠在方向盤上,溫聲安慰她。

文晴安抬起淚眼看他,見他彷彿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他情緒波動的冷靜神色,輕輕咬唇道:「我寧可不識不知,也不想要這種補償。」

若是以往,她可以毫無負擔的嫁到雙龍堡,但往後,她的心裡會深藏一個人,再也無法坦然的面對她的未婚夫啊。

範昊暘眉宇微蹙,直覺知道她的哭泣絕非因為離家的不安,而是更深、更重的打擊讓她如此失控哭泣。然而他不想問,也不敢讓自己再多探她的心底。

既已決定待她如妹,既已決定要送她回去,他就必須摒除任何足以朝向命定方向走去的危險。

「你的情緒不好,我看我們以後再談吧!」說罷,範昊暘隨即發動引擎,想送她回鄒家。

「等等,我現在不想回去。」文晴安咬著下唇,努力平撫心底的波濤,她不想這麼快與他分別。

她想和他多聚一刻,每一分鐘都會是她往後甜蜜的回憶。只是她明白愛上數百年後的男人時,未感受到愛情的甘味,卻擁有不能為人所知的仿徨與幽思了。

「好吧,我們去看看海。」他望著前方的車潮,忽然說。

 海?多熟悉卻又陌生的名詞。

文晴安將所有情緒壓入心底深處,佯裝平靜,露出淺笑問:「我聽過海,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海……不過,我沒有看過的東西太多了。」

「你的身體真的那麼不好?」他發動車子,駛向離市區最近的淡水。

「說好也不太壞,只是小病不斷,吹不得風、曬不了太陽,簡單一句話就是出不了房門。」她淡淡地笑,語氣平靜,沒有絲毫因身體不好而產生的怨懟。

「你放心,我會帶你看遍所有你過去無法看到的事物、景象,不讓你再有任何的遺憾。」他由手札中知道她的體弱,但親耳聽她形容自己纏綿病榻時,心卻彷如針扎。

文晴安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平靜的面容上,一雙眼眸卻泛著氤氳霧氣。

「我對你僅有幾面之緣,為什麼你會這麼幫我?」她眼睛直盯著正前方,不敢看向他,唯恐眼中的霧氣會聚成淚珠。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愛哭,現代的女人應該不像她那麼柔弱多感吧?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自願來這裡,更重要的是,你實在太年輕了。」他眉宇緊皺,輕聲道。

文晴安聞言身子一震,偏首望他。 「十七歲算太年輕?」

 「十七歲在現在甚至未成年。」

「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隨時都會出閣,當人的妻子、母親。」她喃喃輕語。

範昊暘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迅速的看她一眼。 「時代不同,你若是生在現代,仍是個享受生活、被家人保護的年歲。」

文晴安笑了笑,時代不同,但人心卻是相同的。

「這個身體……鄒琤二十四歲了,在這個時代算年輕嗎?」她看著後視鏡中,那張年輕、飛揚有活力的面容。

「因人而異,不過多數都算是年輕的。」

「二十三、四歲卻還未出嫁?這又是時代不同後的改變?」

「嗯,現在的女人不時興早婚……至少十七歲算早了。」

她輕笑,若不是因為她的身體,也不至於會拖到十七歲還未出閣呢。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被困在我那具羸弱身子裡,對她而言一定是痛苦的經歷。」她輕嘆道。

不能不愧疚啊,她佔了這具健康的身子,卻讓一向有活力、精神的鄒琤入了她經年病著的枯瘦身軀。

「這不是你的錯。是命運的安排,也許她在那裡會看到一些奇異的事情,依據鄒家對她的說法,她絕對有能力在那里活得很好。」

「能夠活得很好,是一種能力吧?可惜我似乎缺乏這種能力。」她搖頭苦笑。

看著筆直的道路,範昊暘的心情卻扭曲蜿蜒得無法喘息。

「你的想法總是這麼憂傷嗎?很多能力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學習得到的。如果你學習樂觀,你的生活會變得容易許多。」範昊暘渾厚低沉的嗓音在車廂中迴盪。

文晴安一愣,眼神幽渺地笑道:「你說的雖然對,可是對多數長年病著的人來說,樂觀是不容易的事。」

「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不是嗎?」

她又是一怔,陷入沉思之中,好半晌才點頭贊同。 「是,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事在人為,不是嗎?」

「聰明的女孩。」範昊暘伸出一手,笑著輕撫她的頭髮。

文晴安低垂螓首,嘴角露出淺淺、羞澀的笑靨。

就算他當自己是個小女孩吧,只要能讓她悄悄地、不為人知地愛著他,將他的身影深烙心版,直到命運再度降臨,將她驅離他的身邊,回到久遠前的時光。

直到此刻,她才衷心感謝上天,能讓她有這種神奇的際遇,讓她知道健康為何物,以及……明白愛人的心痛與喜悅……

 ☆ ☆ ☆

望著只聞其名、不曾見過的「海」,文晴安被那一望無際、深藍的波光震懾得有瞬間的恍神。

「這就是海嗎?」文晴安呆呆的看著海浪拍打著沙岸,心跳也隨著海浪起伏而澎湃。

「嗯。這裡是最近的海邊,如果要看海,最美的地方應該是東部海岸。有機會我會帶你去。」看著她傻楞楞的表情,範昊暘不自覺的笑起來。

文晴安沒有回答,誰能預測未來的事,與其答應後做不到,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有任何的承諾。

她合起眼,聽著海浪沖上沙灘時,碎浪的聲音,也聽著海上鷗鳥的嗚叫與遠方人兒的嘻笑聲、車聲,好似一瞬間,世間所有的聲音全湧進她向來安靜的心寧,帶著她開始飛揚、奔騰。

「現在人的旅行似乎變得好容易,我爹以前到南方視察生意時,總是得舟車勞頓花上個把月,讓人好疲倦。」她睜開眼,悠悠的想起過往。

「你想他們?」範昊暘從一下車,目光就離不開她。

「想啊!不過,本來就不是常能見面,所以思念沒有想像中的強吧。」文晴安溫柔的笑。

 「不常見面?為什麼?」

文晴安低下頭撥弄腳下的細沙,淺笑而不答。

 能說什麼呢?說她十天總是昏七天,清醒的三天也不見得能日日見到父母。

「為什麼?」範昊暘不放棄的追問。

她抬頭看他,輕柔的笑道:「父母疼愛子女,卻不必終日陪侍身邊吧。對了,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範昊暘深凝她一眼,隨後將目光調離她,投向湛藍海上。

「這幾天我重新將雙龍堡堡主謝允珩的手札看了一遍……」

「啊!謝允珩?」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謝允珩的名字,文晴安不由得訝異低呼。

他看她一眼,為她的驚訝表情,心中微微發悶。 「對,謝允珩,你的未婚夫。」

 「你知道……」

「我說過我知道雙龍白玉鏡的來歷。」一句話解釋所有事。

他知道她是來自幾百年前的靈魂,也知道造成她來到現代的雙龍白玉鏡是她的未婚夫婿所送的。只是不曾將自己與她將有的糾葛明說,因為他決定不會讓那段不該存在的感情有任何萌芽的機會。

她沉默半晌,才輕聲問:「你的意思是他留下手札,而手札裡記錄了我的事?」

「沒錯,在紀錄中,他曾提到張天師的後代,只是沒有清楚的說明他找他做什麼事。」範昊暘愈想愈不悅,每次看到手札,就會覺得那個謝允珩是故意含糊不清,蓄意搞得眾人迷亂。

「然後呢?你發現什麼了,是嗎?」她聰慧的由他的話中推測。

「算不上是發現,只是給了我一些靈感,也許找到張天師之後能夠送你回去你的地方。」

「張天師之後?找得到嗎?幾百年了……」文晴安苦笑道。

「只要血脈不斷,就一定找得到,不過……」他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不過時間過了這麼久,即便是張天師之後,卻不一定會茅山道術,若找到的人只是一介普通人,那麼機會就渺茫了。」

文晴安輕垂螓首,盯著腳底的細沙,心中又憂又喜。憂的是回不去的自己只能在這陌生的國度裡漫無依靠的活著;喜的卻是能夠與範昊暘如此的近,同存在同一個空間、時間中。

仿徨、無助,卻又暗暗隱生著希望,只是希望或失望都不是她能決定,非她能選擇的。

她的生命總是被人安排,孱弱的身體,因天而定;自己的婚姻,由父母而決定;靈魂的離體、來到此刻,又是命運的捉弄。到底有什麼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

愈想愈憂傷,文晴安輕輕地嘆氣。 「罷了,一切都交給命運吧!我不想違逆上天的安排。」

「你在說什麼?你不想努力就這樣任命運玩弄?」範昊暘沉下臉,望著她無力垂下雙肩的頹喪模樣,忍不住微慍。

「要怎麼努力?來這裡非我自願,回去又不是我能作主。」她抬起頭,憂傷的雙眸教他的心抽緊。

他並不是在氣她說喪氣話,而是恐懼她的不反抗。

他不想順應命運安排而走,但直至今日,卻無法否認她的存在的確會影響他的心志。

他從不是個意志軟弱的男人,他可以殘忍,可以無情,甚至他已經決定將她視之如妹,然而一看到她流露脆弱的神情時,他的決定立即崩解動搖,心中彌慢著連他都無法控制的柔情。

就是這股不受控制、任意氾濫的柔情,教他恐懼。

「人定勝天,我一定會找到辦法送你回去。」他將視線投向地平線,不看她,不去想她的無辜、嬌弱的神情,執意與天作對。

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讓文晴安幾乎喘不過氣,正想舉步走開時,一股斷續的音樂聲自範昊暘身上傳來。

她停下腳步,回首看著他自口袋內拿出一隻不及手掌大小的東西,隨後對著那個東西自言自語起來。

範昊暘聽到手機彼端傳來秘書林瓏的聲音,眉宇不自覺地皺起。

「我說過這一段時間有事找宋副總。」他冷淡的說,瞥了一眼好奇望著自己的文晴安。

文晴安也看過鄒父和鄒母拿過這種小東西,他們說這種東西叫手機,可以和遙遠地方的人說話,但怎麼可能呢?不見人,又怎麼能夠聽得到對方的聲音呢?

她好奇、不解,更加覺得這個世界怪奇的事物太多,多到她無法理解,也不是她的腦子能夠承受的。

「我知道了,請對方等我一個小時,我馬上回公司。」範昊暘冷淡的交代完公事,隨即切斷通話,然而對文晴安說:「我公司臨時有事,必須趕回去,你能陪我到公司一下,等我處理完事情,再送你回去嗎?」

「喔!」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雙眼仍是看著他的手機。

範昊暘淡淡一笑,將手機遞給她,輕輕的環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文晴安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掌上的銀色手機上,渾然未覺他正不合宜的握著她的手臂。

範昊暘凝視著她,不過一隻手機,就足夠讓她玩弄許久,不也是充滿童心。

車子疾馳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四十分鐘後,他將車駛入一棟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突來的陰暗,拉回沉溺在手機功能裡的文晴安的神智。 「這裡是哪裡?」

「你忘了,我要到公司一趟嗎?」

她靦腆的輕笑,只注意著他的手機,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麼。

 「公司是你工作的地方嗎?」

「對。」他下了車,繞到她的車門邊,幫她開車門。

文晴安慌張的想下車,卻被一道拉力扯住,動彈不得。 「噢?怎麼回事?」

她愈是用力想下車,身子被箍得愈緊。

一隻大手按住她緊張的肩膀,接著,範昊暘傾下身,為她解開安全帶。

文晴安屏息的看著他靠近,直到見到他的動作,她才想到自己綁著安全帶,自然難以移動。

「謝……謝謝。」她紅著臉,低聲道謝。

哎,她應該不是這麼笨手笨腳的人啊!她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氣質,竟在他面前蕩然無存。

「不客氣。」他紳士地移開視線,不想讓她更加困窘。 「等一下我會和一位臨時來的客人開個會,你就在我的辦公室等我。」

「好。」秀氣的臉蛋仍緋紅著,神態卻已恢復鎮定。

再度走進電梯,她已經不會再那麼恐懼,望著站在她斜前方的寬闊背影,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她靜靜的凝視著他,心湖彷若巨石投入,揚起碎浪、漩渦,直將她往下拉扯,永不復生。

叮噹一聲,電梯門重新開啟,文晴安跟隨著範昊暘踏上深色地毯,迎面即見寬廣而明亮的空間,偌大的空間中,以玻璃隔成幾個區塊。

她忍不住好奇的四下張望,隔著玻璃,她看見不少人在區塊內忙碌著,井然而生氣蓬勃。

範昊暘拉著她打開另一扇門,裡面正在埋首努力工作的女子聞聲抬頭,看到範昊暘立刻起身。

「範總,你來了,TBO公司亞洲區代表突然前來,我只有打電話給你。」總裁秘書林瓏抱歉道。

「不怪你,他沒有通知即來,必有要事,我去見他。對了,你先帶這位文小姐到我的辦公室。」

林瓏即便詫異,也沒有流露半分,只是一雙眼暗暗的打量著跟著範昊暘進門的文晴安。

文晴安輕輕的朝她頷首,恬靜的氣質與明亮的外表,倒讓林瓏有些意外。

 「是,文小姐請跟我來。」

「你先去辦公室等我,等我處理好事情,就送你回去。」範昊暘面對文晴安時不自覺就會放柔聲音,直看得林瓏微瞠目。

「你不用急,我會在那裡等你的。」她溫柔的回道,直看到他點頭大步離去,才轉向林瓏,有禮嫻雅地微笑。 「請姑娘帶路。」

 姑娘?林瓏眨了眨眼,沒想到這麼中性、明亮的女人,竟然會如此細聲輕語,而且用詞好特別……

但驚愕僅只一秒,林瓏隨即回神領著她走往自己座位旁的一扇門,推開門讓她進入。

「這裡是范總的辦公室,文小姐請坐,你想喝點什麼飲料?茶、果汁,還是咖啡?」林瓏對文晴安的印象莫名的很好,也察覺範昊暘對她的態度不同其他人,自然更加周到。

「茶就好。」這幾種飲料裡,她只聽懂茶,自然就選了茶。

「請稍等。」林瓏退出辦公室,準備茶品。

獨自一人站在新穎、潔白的辦公室中,她的心思被長桌旁的那一整片玻璃外的景緻吸引,不自覺地走近玻璃,赫然被辦公室的高度嚇得往後退。

待撫平劇烈的心跳後,她又著魔似地趨前,望著底下細小如蟻的人、車,忍不住自語:「這麼高,若是不小心跌出去,豈不粉身碎骨?」

「不會跌出去的,這玻璃是強化玻璃,連超級颱風都吹不破。」甫進門的林瓏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文晴安倏地轉身,不好意思的淺笑,「我只是隨口說說。」

林瓏將茶放在小茶几上笑道:「文小姐,請喝茶。」

「謝謝你。不知姑娘貴姓芳名?」文晴安走近林瓏問。

林瓏一楞,來找總裁的客人,鮮少有人會詢問她這個小秘書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想攀龍附鳳、不請自來的女人,更是沒一個人會想問她的名字,這女人倒稀奇。

 「我叫林瓏,是范總的秘書。」

秘書是什麼職位她不清楚,但想必也是應付繁重的工作。

「妳好,我是文晴安。」既然範昊暘稱她為文小姐,那麼她說自己的真姓名,應該無礙吧。

「妳好。」簡單交談幾句後,林瓏藉口有工作要忙,隨即離開。

望著空蕩的房間,文晴安頓時覺得孤寂。

不論在過去、在現在,她似乎總只能一個人。生病時,有侍女服侍她,但,她們只當她是小姐,是個一腳踏進棺材裡的主子,盡心卻無法交心;在這裡,她孤單一人,鮮少與人交往的她,不幾如何談話、不了解現在的生活,更因為羞赧不知如何與人接近。

「咦?你是誰?」一個男子微詫、不解的嗓音打擾了站在玻璃前陷入沉思的文晴安。

她有些茫然的回身,看著門邊的陌生男子,尚未開口,林瓏就追了上來為她解圍。

「副總,文小姐是范總的朋友,範總和TBO的亞洲區代表在會議室。」

男子挑眉道:「什麼?他把事情丟給我,卻和女人同進同出?」

「副總……」林瓏微皺眉頭,對宋城飛說話的口吻無法認同。

宋城飛瞥見林瓏的表情,非但不加收斂,反而更囂張。 「怎麼?我說錯了嗎?他急電將我從美國給召回來,我還以為他在處理什麼事呢,沒想到他卻大剌剌帶了個女人到公司來!」

「怎麼?我帶女人來公司,礙到閣下的眼嗎?」冷淡的聲音由門邊傳來,辦公室內的三人頓時一怔,尤其是宋城飛臉色由飛揚一轉而心虛。

「嘿嘿,老大,這幾日我為了兼顧你的工作,忙得暈頭轉向,你總得讓我發洩發洩嘛!」宋城飛厚著臉皮、涎著笑蹭了過去。

「你當然可以發洩,只不過你的薪水會洩得更多。」範昊暘的聲音雖冷,眸中卻帶著淺淺的笑意。

「千萬不可!老大,我錯了!我絕對會在你丟下工作泡妞時,做牛做馬、任勞任怨,什麼怨言都不再有!所以,請你盡量泡妞,祝你早些找到大嫂!」宋城飛說得真心誠意,但那促狹的笑容,卻分明是在調侃他這個好友兼上司。

「你如果想讓我休假休到明年,就盡量耍嘴皮子吧。」範昊暘神情漠然,淡淡地瞥他一眼。

「呃!開玩笑的啦!老大。不過,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宋城飛看著文晴安的眼神有些怪異。

「不用了,你不需要認識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他的要求,範昊暘轉向文晴安道:「讓你久等了,我送你回去。」

文晴安淺淺的笑,朝其他人頷首,舉步往外走。

「嘖!老大守得這麼緊,看來她對老大很重要哦!」宋城飛故意在他們背後大聲嚷道,惹來範昊暘銳利的殺人眼色。

 重要?她對他是重要的嗎?還是……他只是不認為她值得認識他的朋友?

只為一句話,文晴安的心又浮動起來。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強求,但感情的事,又怎麼能用理智來控制呢?

這是她第一次順應著自己的心意,喜歡上一個男人啊!

望著範昊暘俊挺的側顏,文晴安只能輕嘆,這個男人,不是她能夠擁有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6:51

第五章

文晴安坐在鄒琤房間的窗邊,倚著下頷,望著垂在窗邊的枝丫發呆。

離開醫院已經七天,等於她七天沒有見到範昊暘,這才明白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照詩上的說法,她已有二十一個寒暑未曾見到他了。

門鈴乍響,震回她的思緒,她慌亂的起身,才走了幾步,又為毫不矜持的自己臉紅。來訪的客人,也不一定會是范昊暘啊。

就算是他,她這麼迫不及待的衝出去,未免太不端莊了。她告誡著自己,但仍壓抑不住心底的渴念,還是開了房門下樓。

才踏下最後一級階梯,就听見鄒母有些遲疑的喊著她未曾聽過的名字,霎時,她頓下步伐,不知該轉身上樓,還是大膽出去。

因為她聽到那個陌生的男聲問起鄒琤的事,想必又是她的朋友來探訪。

真好,有這麼多的朋友,待在這個身體愈久,她愈羨慕鄒琤的一切。健康、家庭、朋友、個性、環境……

「諾奇,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鄒母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小琤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應該來看她。若不是這些日子忙,我會更早來呢,小琤呢?她的狀況好一點了嗎?」王諾奇擔憂的問。

「還是老樣子。不過,我想她很快就能恢復如常。」鄒母的眼珠子轉了轉,不說正常,只說如常。

「她在嗎?我可以見她嗎?」王諾奇一雙眼直往鄒母身後的通道望去。

「小琤見了你也不記得,還是等她恢復記憶再見吧。」鄒母婉言的拒絕。

「伯母,不管她記不記得我,我都是她的朋友,就算談談話也好,說不定能讓她想起些什麼。」王諾奇不放棄的說。

鄒母看著他異常焦急的表情,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了然。

「諾奇,伯母有句話想問你,可以嗎?」

 「什麼話?伯母請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小琤?」

王諾奇有個性的臉突然漲紅,局促不安的看著鄒母,半晌才用力點頭,坦承道:「不瞞伯母,我是喜歡她。」

「那……我想你還是不要見她吧,我擔心你會無法接受小琤因『失憶』而導致個性上的轉變……」鄒母好心的暗示他。

原來自己的女兒不是沒人喜歡,只是不敢表示罷了。

「不管她變得如何,我都喜歡。」王諾奇堅持不放棄地說。

「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叫小琤。」鄒母心想不讓王諾奇親眼看看改變的「鄒琤」,他是不會放棄,只有答應了。

鄒母才走出客廳,就看到轉角樓梯上佇立的人兒。

「晴安。」鄒母小聲叫喚失神的她。

文晴安回過神,望著鄒母輕聲道:「伯母,他是誰?」

「是小琤的上司。你聽到他說的話了?」

 「聽到了。」

「你可以去見見他嗎?這個孩子人不錯,我不想讓他失望。」

「當然可以,只是,我很抱歉,因為我,沒有辦法讓鄒琤知道他的感情。」

「傻孩子,怎麼能怪你呢?小琤和他同事好幾年了,是他自己沒有掌握機會表白,也表示他們無緣,怪不了你的。」鄒母雖然可惜,卻也看得開。

而且要是小琤喜歡他,兩人早在一起了,也不會直到現在她還是孤家寡人。

「謝謝伯母,我去見他了。」文晴安深吸口氣,緩緩走向客廳。

「呃……你好。」文晴安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有禮而疏離的頷首問好。

王諾奇在看到她緩步走出來時,眉頭就已經打結了。

 鄒琤她……竟然穿著長裙?還有那溫柔淺笑的容顏,與以往飛揚、大剌剌的笑容完全不同。

 記憶真的與個性有關嗎?如果不是那張臉、那個身軀,他幾乎會誤以為是不同的兩個人。

「小琤?」王諾奇起身,有些不確定的喚她。

「我聽娘……媽媽說,你是我的上司,是嗎?」文晴安明白他訝異的表情代表的含意。

「我也是妳的朋友。王諾奇,記得嗎?」王諾奇立刻補充道。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文晴安垂下眼睫,避過他太過專注的目光。

「沒關係,你一定能恢復記憶,就算不行也無妨,我們還是可以再做朋友,嗯,我是指好朋友。」王諾奇加強最後三個字,說著,自己的臉也紅了。

文晴安尷尬的紅了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最末只有盯著地上看。

「我……我的意思是……」王諾奇看著不發一語的文晴安,終於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大聲表白,「我……我喜歡你。」

 文晴安窘得頭愈垂愈低。

 「小琤……」

「我……我很抱歉……」文晴安迅速瞥他一眼,瞧見他認真的表情,她就更加不安。

她不是鄒琤,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卻搶走她應該聽到的表白……

「我知道對現在的你而言,我就像個陌生人,但是我們認識那麼多年,向來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相信只要你恢復記憶,想進一步交往並不困難。」王諾奇連忙說,不想她就這樣拒絕。

這一次,她的失憶對他是個打擊,卻也是個機會。正好重新培養感情,而不是以往那種哥兒們的相處模式。

「我不能回答你未來的事。你是鄒……是我的朋友,我仍會當你是朋友。」文晴安含糊的回道。

「我明白,只要你不是拒絕我就好。」王諾奇搔搔頭笑道,明顯鬆了口氣。

看著王諾奇黝黑面容上的笑容,文晴安卻笑不出來了。

 ☆ ☆ ☆

範昊暘的車子才轉進鄒家居住的巷弄,隨即入目的就是文晴安和另一名高壯、黝黑、正氣凜然的男子站在門口談話。

男子笑著和文晴安揮手道別後,文晴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然後嘆了口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知道以鄒琤的條件,應該有追求者,但是,目前鄒琤的身軀內卻是文晴安的靈魂,所以看到別的男人對她別有所圖的微笑、示好時,他的心情莫名的惡劣起來。

文晴安,命運為他挑選的女人,雖然他拒絕命運的安排,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投向別的男人懷中,他依然做不到。

他坐在車內,心情上的鬱悶令他遲遲沒有動作。只是隔著車窗,盯著鄒琤,不,是文晴安的背影。

文晴安呆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想進屋時,卻自眼角瞥到範昊暘的車子。

多日的等待,讓她想都未想地綻出一朵笑花,喜悅的邁開步子朝他走近。

她彎下身朝他揮手,有些驚、有些喜的笑道:「你來看我嗎?」

範昊暘遲疑半晌,這才開門下車,低垂著頭看她,露出一抹淡笑。 「嗯。我開車經過附近,所以繞過來看看你習不習慣。」

不該這麼承認的,但望著她的笑靨,他發覺自己狠不下心對她說謊。

「還習慣,其實有些忙呢,因為有很多鄒琤的朋友來看我。」她偏著頭笑,可愛得讓他的心猛然一撞。

「剛才那個男人……」他的視線落在剛才那男人站立的地方,猶豫後還是開口詢問。

文晴安的臉上泛起困窘的淺紅,眼眸低垂的問:「你……看到了?」

「嗯。他也是來看你的?」他故作淡然的問。

「正確的說,他是來看鄒琤的。他是鄒琤的上司,來探望她的。」

「他喜歡鄒琤。」毋需懷疑,他明白當男人用那種眼神望著女人時的含意。

文晴安倏地抬頭,眨著眼,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看得出來。」她沒有否認,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雖然明知那男人喜歡的是鄒琤,卻無法保證他不會迷惑於這個喪失記憶,變得更加溫柔體貼的「新鄒琤」。

文晴安輕咬唇,搖頭嘆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他不知道我不是鄒琤,我怕會影響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我……和鄒琤很不同。」

「那不是你的問題,如果他真的喜歡鄒琤,他會明白你們不是同一個人。」範昊暘靠著車門,淡淡地說,語調沒有什麼起伏。

文晴安看著他冷淡的表情,有些難過,他似乎不怎麼想知道她的事。

「你還要去公司是嗎?那你快去吧,不要讓我耽誤你。再見。」她輕輕的說,微頷首後轉身離開。

「晴安……」看著她不安、頹然的表情,他不由得喚住她。

文晴安立即轉身,臉上有訝異與隱藏不了的淺淺欣喜。

 他叫她的名字!雖然被非親非故的男子喚自己的閨名很羞人,但因為是他,所以她的心就是抑制不了的雀躍。

 「什麼事?」

範昊暘對自己突然出聲留她,驚訝不亞於她,沉默半晌才故作平靜的說:「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派人去調查張天師後代的事,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眉目了。」

「喔!」原來他還是急著將她送走,文晴安的心情驀地低落。 「謝謝你,我知道了。」

「那……再見。」範昊暘手握了握又放開,拉開車門坐進車中。

「再見。」她輕輕地說,輕揮著手,目送他的車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從後照鏡中,瞥見她呆站在巷裡望著自己的車子,她落寞、孤單的身影好似一個被丟棄的孩童,不知該何去何從。

範昊暘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覺一緊,心口如巨石壓著般喘不過氣。

強壓下想停車、想擁抱她的念頭,他讓自己狠心離開。

 ☆ ☆ ☆

當範昊暘走進辦公室時,林瓏有些訝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他將自己拋入皮椅內,隨即轉動椅子,轉身面向那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出神。

門上幾下輕敲聲後,不待他回答,門自動被打開。

由失神狀態中回神的範昊暘,轉動椅身,淡淡的看著不請自來的好友兼屬下。

「你來公司,表示你的休假結束了嗎?」宋城飛斜靠在辦公桌邊,挑眉問。

「沒有。只是習慣性來這裡想些事。」範昊暘面無表情的說。

他不想回去,當他看到那幅畫在房中的人物工筆劃時,心情總是特別浮動不安。

「想事情?公事?還是……私事?」宋城飛雙手抱胸,靜靜的看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想的當然是公事。」範昊暘撇唇淡笑。

「老大,你忘記你現在在休假中嗎?」宋城飛直言戳破他的謊言。 「那個女人,很像畫裡的人。」

範昊暘沒有否認,只是移開目光望向玻璃外的藍天。

看過那幅畫的人不多,正巧這個死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老大,我從沒有問過你那幅畫的事,但是……上面的男人極像你,現下又出現一個像畫上的女人,我真的覺得整件事很詭異。」宋城飛當初見到那幅畫時,還以為是范昊暘請人畫的,但當他知道那幅畫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時,只差沒被那種巧合嚇掉眼珠子。

「人生本來就是詭異的存在。」範昊暘淡諷道。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宋城飛聳肩道:「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不過,明顯的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影響……嘿!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嗎?」

範昊暘向來沉穩、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震愕的表情。

好一會兒,他才恢復原有的冷漠表情,「宋副總,你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嗎?在這裡研究我的表情並不能讓公司賺錢。」

「公司老闆都不在乎賺不賺錢,我不過是區區的小副總,擔什麼心?」宋城飛皮皮的笑。

 範昊暘凌厲的瞪他一眼。

宋城飛連忙舉手道:「知道了,別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我當然是有事要報告。」

「這段時間,公事你決定就好。」他信任宋城飛的忠貞與能力。

「你交代的又不只是公事。」宋城飛由西裝上衣口袋拿出一張紙和一張照片。

範昊暘瞥一眼他遞來的紙張和照片,眼瞳忽地一縮,伸手接過紙張和照片,仔細閱讀。

「我不明白你找這個人做什麼,不過與其說他是張天師的後代,還不如說他只是個再現在不過的時下年輕人。」

「張靈河。」範昊暘沒想到剛才提到的人,馬上就有下落了。

「嗯,一個正享受人生,吃喝玩樂的大學生。」宋城飛聳肩附註。

盯著照片中,那名染著金發、戴著金耳環的年輕男孩,範昊暘的眉頭打了幾道折。

這樣的男孩,會有辦法送文晴安回去嗎?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找他,不過現在知道他的下落,要派人和他接觸嗎?」宋城飛問。

範昊暘放下照片,眉頭緊皺,似在猶豫。

如果找到他也許就能將文晴安送回她生活的時代,但是……一想到她提及她病弱的情況時,他竟有絲不忍。

「不急,反正知道他在哪裡,要找他也不難。」他握緊拳頭,決定讓文晴安稍微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擺脫那具羸弱身體,擺脫那個壓抑的年代……

 宋城飛不以為意的聳肩。 「老闆是你,聽你的。只是你那時口氣那麼急促,我還以為很急呢。」

「口氣急促?我嗎?」他微挑眉,不知在宋城飛眼中,他會有急促的一日。

「是啊,好像急著做些什麼事,就像你現在這副模樣,神情冷靜,但眼神卻很焦慮,卻又不自知。」宋城飛此刻當他是老友,而非上司,是以老實無諱的直言。

範昊暘微楞,微蹙眉頭,陷入自我的思緒中。

 焦慮而不自知,他是嗎?

 ☆ ☆ ☆

一名瘦削、身著花襯衫的男子用力的推開門,嚇了室內一票正在玩牌的兄弟一大跳。

「要死了!狗仔,你開門能不能小力點!」一名壯碩男子唾口唾液罵道。

「抱歉!我是聽到一個消息,才想快點告訴老大。」狗仔抱頭不斷哈腰道歉。

「什麼事那麼急?有人來踩咱們的地盤?」此話一出,其餘眾人隨即立起身,每個人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有關條子的事。」

 「條子?哪個條子?」

「就是那個踩了咱們賭場,害老大的弟弟蹲苦牢的臭條子啊。」狗仔提醒大夥兩年前發生的事。

「喔!你是指那個兇巴巴的女條子?」

「是啊!我得到消息,那臭女人好像病了,留職停薪在家窩著呢。」

 「那又怎麼樣?」

「以前忌諱她的身分和她手上的槍,可現在就不同了,她手上無槍又病著,咱們正好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狗仔眼睛發亮的說。

「你要我們對付一個病人?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的臉要往哪裡擺?」對於狗仔的建議,有人不以為然。

「先不要吵,我們聽聽老大怎麼說。」一名瘦削的男子製止眾人的爭吵,轉向不知何時已走出房間,在沙發上落坐的魁梧男子。

「我們就請她來坐坐,聽聽她的道歉吧。」老大咬著煙,眼神帶著嗜血的恨意,有本事將他唯一的弟弟送進牢裡,這個仇,他可一日不忘。

若不是為了重起爐灶沒有精神理她,他早想教訓那個臭女人。

沒有人能夠欺負他的人,尤其還是他的親兄弟。

既然老大下令,眾嘍囉立即用力應和:「是。」

狗仔高興的咧嘴笑,這下子,他在老大的面前算是大功一件,很快就可以由跑腿小弟升上一等。

 一想到這裡,他笑得更加開懷。

 ☆ ☆ ☆

文晴安看著鄒母的背影,一整個下午,鄒母都顯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拉著她逛百貨公司,興致高昂的幫她選購衣服、鞋子,那神情儼然就是將她當成自己孩子疼愛的母親。

她毫不含蓄的母愛表達,讓文晴安即使覺得累了,也還是強撐精神隨著她逛下去。

鄒母買下不知第幾件衣服後,終於發現文晴安笑容裡隱含的疲累,這才想到這個女孩在以前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雖然身體是自己的女兒,但精神上還是那嬌弱的女孩啊。

深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心虛,鄒母連忙拉著她到百貨公司的咖啡廳喝杯咖啡休息,以補充體力。

非假日的午後,安靜的咖啡廳裡只有她們和另一桌才進門的兩名男子。

「真是抱歉,我忘了你不習慣出門,以後你要提醒我,否則我老是忘記。」鄒母愧疚的拍拍她的手。

「我只是不想掃伯母的興,而且我自己也逛得很高興。」文晴安體貼的說,她逐漸習慣這個多彩多姿的世界,自然也產生好奇心。

「那就好,小琤就沒有你貼心,她總是粗枝大葉,要她陪我逛個街,就像要她的命。」鄒母笑道。

文晴安的細心、溫柔,讓鄒母享受到一般母女應有互動。不過幾日,她已將文晴安當成另一個女兒了。

「我從小身體不好,也不能出門,所以能到處走走、看看,對我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文晴安輕啜一口香味四溢的玫瑰花茶,這是她來到這裡之後,喜歡上的飲料。

「放心,以後你可以盡量看,盡量玩,彌補你以往的遺憾。」鄒母慈愛的輕拍她的手。

「伯母,我……真的很感激你們,你們對我的好,我不會忘記的。」她的眼眸浮起薄霧,柔美的笑說。

「能夠見面,就是緣分,說什麼感激呢。」鄒母爽朗的笑。 「我去一下廁所,你在這裡等我。」

 「好。」

就在鄒母繞出咖啡廳,走向另一方向的洗手間後,原本隔桌的兩名男子忽然在文晴安的左右坐下。

「兩位先生……你們是否坐錯位子了?」文晴安防備的看著陌生而且面貌不善的男子。

「沒有錯,咱們找的就是你。」其中一名瘦子瞪著她,語氣不佳的哼道。

「找我?」她的心驀地一沉,有不好的預感。 「我認識你們嗎?」

「臭女人,還裝蒜!」另一名體型略胖的男子罵道。 「咱們兄弟受你照顧,今天特地來回禮。」

文晴安身子瑟縮,強忍著懼意的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們,兩位先生怕是找錯人了。」話才說罷,她旋即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瘦子給攔了下來。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係,但只要你見著大哥,自然就認識了。」瘦子粗魯的拉著她的手臂,就要拖她走。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錯人了!」文晴安揚聲大叫,驚動一旁的服務人員,兩名女服務生瞧見這副景像也嚇呆了,才想上前就被胖子狠瞪一眼,嚇得連忙退了幾步。

「看什麼!再看就宰了你們!」胖子狠瞪服務生,出言恐嚇。

「啊!」兩名女服務生何曾見過惡人,直被嚇得躲進櫃檯,日頭赤炎炎,隨人顧性命,只敢悄悄的用電話報警,希望警察能快點來解圍。

「快走!」瘦子拉扯著文晴安的手,硬將她拖著走。

「不要!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要跟你們走!」文晴安根本不曾見過這種場面,當下嚇得淚水奪眶而出。

「臭女人,不准叫!」瘦子被她的尖叫惹惱了,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霎時,文晴安只覺臉頰如火燒,唇畔還有些血腥味,整個人更是被打得頭暈目眩,無法反抗。

「啊──你們要對晴安做什麼?」如廁回來的鄒母,一見兩名男子挾持文晴安,整個人就像被長針刺到,扯著嗓子尖叫。

「幹!歐巴桑雞貓子鬼叫什麼!」胖子惡目相向,朝鄒母怒罵。

「誰是歐巴桑?!王八蛋!放開晴安!」鄒母火氣一升,沖向抓著文晴安的瘦子,揮起皮包就是一陣亂打。

瘦子被鄒母打得只能東躲西閃,逼不得已只能咒罵著放開文晴安。

「我警告你,歐巴桑!少管閒事!」胖子看著同伴被打鼻青臉腫,忙拿出刀子揮舞。

「什麼叫閒事!她是我女兒,我是她娘,有事找我!」鄒母將文晴安護在身後,母雞保護小雞似的大叫。

「幹!礙事的老女人,等我宰了你再抓人。」胖子揮著刀子就要砍人。

鄒母看見刀子逼近,又是一陣尖叫。 「殺人啦!壞蛋要殺人啦!救命啊!」一邊亂叫,一邊拉起文晴安拔腳就跑。

「往哪裡跑!」瘦子被打得怒火灼燒,也拔出刀子堵在門口叫道:「敢打老子,看老子不砍了妳才怪!」

前有惡虎,後有狼,鄒母只有拿起凳子擋在胸前,準備豁出去了。就在此時,一陣陣急促的哨音傳來,兩名男子看著飛奔接近的警察,罵了一句三字經。

「媽的!條子來了!咱們先退,等下次再抓人。」瘦子當機立斷,偕同胖子由另一方向的出口遁逃。

幾名警察兵分兩路,一路追了過去,另一路則留下來。

「晴安,你沒事吧?」鄒母急忙問著臉色死白、驚惶無措的文晴安。

「我……」文晴安眨著驚恐的眼,環抱著自己不停抖著,語不成聲。

「太太,到底怎麼回事?那兩個男人你們認識嗎?」一名警察問道。

「我們怎麼會認識那種壞蛋,可惡!竟敢當街擄人,還拿刀子晃來晃去,眼中還有沒有法律!」鄒母抱著文晴安,氣憤的道。

「他們要綁人?你們能跟我們上警局做個筆錄嗎?」警察一聽到是擄人未遂,臉色更沉重。

「沒問題,警察先生,你們一定要抓到那兩個混蛋,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鄒母義憤填膺的說。

「當然,我們一定會全力追查那些傢伙。」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7:09

第六章

範昊暘壓抑了好幾天不去看文晴安,卻在一整天心緒不寧下驅車來到鄒家,見到的卻是一個被眾人包圍,紅腫著半邊臉,手上淤青的文晴安。

霎時,怒氣在他的體內沸騰,冷靜的臉上佈滿寒霜。他排開眾人,不顧他人疑惑的目光,伸手勾起她的臉,幽黑的眸泛著冷冰。

 「怎麼回事?誰傷你的?」

「沒什麼,只是被人認錯打了一下。」文晴安楞楞的望著他。

 幾日不見,他終於又出現了。而他泛怒的神色,奇異地平撫了她心底的恐懼。是以,即使知道眾人都注視著他們,她卻沒有逃開他的碰觸。

「被人認錯?」範昊暘眉頭緊皺,瞥向身邊被他的舉動楞住的眾人,其中包括前幾日在鄒家門外見到的男人。

「范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晴……」鄒母開口解釋,卻發現鄒琤的上司、同事還在,連忙改口道:「下午小琤和我去逛街,沒想到會被兩個小混混又抓又打,瞧,她的臉都腫成這樣。」鄒母心疼的看著文晴安紅腫的臉頰,可謂是打在兒身,疼在娘心。

「小混混?」範昊暘瞇了瞇眼,心中莫名的不安。他轉向鄒琤的上司,「那兩個混混認識鄒琤?」

鄒母和文晴安一楞,瞪著範昊暘,又看向王諾奇。

王諾奇雖不清楚範昊暘和鄒家的關係,但顯然有些不尋常。敵對意識在他的心中升起,但他強勢的態度與不可一世的神態,又讓他無法保持沉默,半晌才道:「據我們的判斷,那些人應該是認識小琤。只是小琤喪失了記憶,所以才沒有認出他們。」

 「是誰?」範昊暘森冷的問。

「這……說實話,小琤經手的案件不少,惹怒黑道是家常便飯,只是他們也明白對付警察需要冒極大的風險,所以從沒有報復過……」

「今天他們就行動了。」範昊暘冷笑的打斷他的話。

王諾奇看著文晴安,不得不承認,那些人是在挑戰警方的權威,只能說:「看來他們是想趁小琤生病報復她,你們放心,我們會保護小琤,絕不會讓他們再有下手的機會。」

「保護她的責任交給我,你們只要找到那些想傷害她的人就行了。」範昊暘態度冷硬,不容人拒絕的自行決定,引起在場警察的不滿。

「你是誰?你以為你能夠比警方提供更周全的保護嗎?」艾薇對這個突然出現就掌握大局的男人不悅,更對他藐視警方權威的話語而生氣。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範昊暘冷冷瞥她一眼。

「小琤是我的學妹,又是一名警察,我當然要關心。」艾薇被他明顯輕視的態度激怒。

範昊暘這一次連話都懶得回答,只是凝視著文晴安說:「讓我保護你。」

文晴安長睫輕搧,雖然餘悸猶存,但蒼白的臉卻因為他的注視,浮起淺淺的紅暈,不假思索的頷首。

「小琤!」艾薇忍不住揚聲道:「你在想什麼?他只是一般市民,怎麼對付得了那些黑道人物!」

範昊暘輕睨艾薇,自信的說:「他們不敢動我。」

 眾人因他的自信而怔楞。

範昊暘轉頭問鄒母:「我想她在我那裡會比較安全,只要她不在,你們也不會有危險,可以嗎?」

鄒母眨眨眼,好一會兒才嘆道:「你都作了決定,我能說不行嗎?說實話這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她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我會保護她直到事情結束。」範昊暘轉向文晴安,溫柔的說:「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我們馬上離開。」

文晴安羞赧的望了他一眼,乖順的隨著他上樓收拾行李。

艾薇呆呆的看著毫不反抗的文晴安,直覺天要下紅雨,晴天要打雷了。

「鄒媽!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是誰?如此不可一世、自傲自信到目中無人的地步。更可怕的是鄒琤的改變,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啊!」

「這……范先生真的很有本事的,你們就不用擔心小琤了。」鄒母雖然對將文晴安交給范昊暘,心中仍是不安,但若老天如此安排,她也只能順天而行。

「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但小琤是警察,是我們的責任,那個男人憑什麼以小琤的保護者自居?太不合理了嘛!」艾薇氣得跳腳。

「嗯……」鄒母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王諾奇,若有深意的嘆道:「諾奇,小琤她……恐怕要辜負你了。」

霎時,滿室靜寂,所有人全看向臉色陰霾的王諾奇。原來如此啊……

 ☆ ☆ ☆

提著簡單行李來到範昊暘的家,文晴安來不及驚嘆這棟大宅的幽深典雅,就被一隻朝著她狂奔而來的巨大動物嚇得後退。

「唐朝,坐下。」範昊暘將她護在身後,低聲斥著愛犬。

唐朝吐著舌,遵守命令立即停住奔馳的腳步,在他們面前坐下,只是一對好奇的眼仍盯著主人身後的陌生人打轉。

「這……這是……」文晴安拉著他的衣袖,臉上的神情有些慌、有些怕。

「他是我養的狗,叫唐朝。」範昊暘笑看著躲在自己身後,卻又忍不住探頭看唐朝的文晴安。

「好……好大喔。」她沒見過狗,實際上她見過的動物著實有限,只是唐朝骨碌碌的眼,黑色如墨的毛,以及英姿煥發的神情,看起來威武又伶俐,若非畏懼它體積的龐大,她還真想摸摸它。

「你想摸摸它嗎?」看出她眼底的渴望,他輕聲問。

「可以嗎?它……它不會咬我嗎?」

「放心,牠很乖的。」說著,他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按放在唐朝的頭頂。

唐朝眨著眼,任著新嬌客撫摸自己。它的乖順讓文晴安放下心,不再躲在他的身後,主動走到它身邊摸著它短而柔順的毛,溫暖得讓她想抱著它不放。

唐朝嗅聞著嬌客的氣息,伸出舌頭舔她的手。文晴安先是一怔,繼之朝著範昊暘興奮的笑。 「牠舔我耶!」

「牠喜歡你。」範昊暘笑看她流露出天真無邪的笑靨,更加溫柔。

立在一旁的佣僕,帶著好奇的眼看著親近唐朝的女子。每個人的心裡都泛著問號:這個女人是少爺的什麼人?

範昊暘瞥向站在一旁的佣僕,淡淡地一笑,朝管家張媽說:「張媽,這位是文晴安小姐,文小姐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文晴安聞言立即放開唐朝,羞赧而有禮的朝眾人微微頷首。 「你們好。」

聽聞一群人的抽氣聲,文晴安更是被他們搞得莫名其妙。

「對了,等一下打電話找盧偉來,我要重新更換屋子的安全設備。」範昊暘對眾人驚異好奇的眼神視若無睹,一徑交代道。

「是,少爺。」張媽嘴上回答著,一雙眼仍是眨也不眨的望著文晴安。

範昊暘早料到帶文晴安回來會引起騷動,一來他從未親自帶人回來,更遑論讓一個女人住在家族的古宅;二來則是她與自己房裡畫像中女子相似的容貌,只要打掃過他房裡的僕人,都會看到那一幅畫,自然會對文晴安的出現感到驚詫。

「文小姐是我的朋友,不准你們對她亂說什麼話。」範昊暘嚴厲的黑眸掃過眾人,淡淡的警告眾人。

 「是。」

「我帶文小姐去客房,記得CALL盧偉。」

「好的,少爺。」張媽恭敬的看著範昊暘一手拿著行李箱,一手輕放在文晴安的手肘上,態度溫柔得恍似他人。

等兩人上樓後,張媽轉身解散眾人,緊接著去打電話給安全主任盧偉。

遠離了眾人驚奇的目光後,文晴安忍不住問範昊暘:「他們為什麼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有哪裡不對嗎?」

範昊暘推開一扇門,溫笑道:「你很好,只是我從未親自帶女人回來,所以他們才會覺得驚訝。」

「哦。」文晴安聽見自己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不由得紅了臉,眼中泛著喜悅的光芒。

範昊暘看著即使臉腫了一半,但那悄悄揚唇淺笑卻美得讓他揪心的美麗神情,一時間有些恍神,心臟如擂鼓的跳動著。

「你的臉……痛嗎?」他的手不自覺地輕撫上她紅腫的臉頰,目光中的不捨讓文晴安的一顆心怦然跳動。

「不痛了……」她清亮盈波的眸中,倒映著他的身影。

由她眸中看見自己異樣的神情,讓范昊暘倏地清醒,放下手,他轉身,刻意轉移話題,「你暫時住這個房間,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再幫你換。」

他拉開距離的舉動,教文晴安有些失望,只能暗嘆口氣,將險些表露於外的感情重新壓回心裡。無意識的看著顏色柔和、寬敞卻溫馨的房間,很是喜歡。

「這間很好……這是誰的房間?」

「我的表妹在出國唸書前,曾在這裡住了一段日子,這裡是她的房間。」

「表妹?」她咬著唇,迅速看他一眼又垂首,低聲問:「你們……感情很好?」

「她就像我的親妹妹,感情自然好。」

「像親妹妹,卻不是親妹妹……親上加親,應該也不難……」語音戛然而止,文晴安驀地漲紅臉,她怎麼會將心中的猜忌說出來?

範昊暘一怔,抿嘴笑道:「在這個時代,我們是不興親上加親這種事,不論是堂妹、表妹,有血緣關係的男女,是不允許結婚的。」

 不能結婚?文晴安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為自己的想法而慚愧。

「她……就是你表妹?」為掩藏心中的不安,她連忙轉移話題,將目光移到書桌上一幀他們所謂的「照片」,就像是將人給鎖在紙內般真實的照片。

照片中一名年輕美麗的女孩,勾著範昊暘的手臂,淡淡的笑著。

「嗯,這是在她出國前一年照的照片。」範昊暘拿起相框淡笑。

 「她很美麗。」

「是的。不過,這是她長大後唯一同意照的照片,她不喜歡照相。」

文晴安看著照片上的美麗女孩,好奇地問:「為什麼?」

「不知道,她沒說原因,我也沒有問。」即使是對疼惜的表妹,他也沒有那種慾望去探入她的內心。

一直覺得自己冰人的稱號是名副其實,誰知在與文晴安相處愈久,愈加懷疑他這個稱號是否言過其實?

「我住這裡她真的不會介意?」文晴安張著溫潤晶亮的眸望著他,不安的問。

「她不會介意。倒是你以往是個富家千金,身邊都有隨侍的侍女,如今沒有人服侍你應該不習慣吧?我會吩咐張媽安排一個人專門服侍你。」

「不,我不需要別人服侍我,我可以照顧自己。」文晴安搖頭道。

以往她是個隨時會嚥氣的人,加上養在深閨,什麼事都不會做,所以必須依靠他人照應,現在則不然,她擁有健康的身體,她不想再事事依賴別人了。

縱然她留在這裡的時間不確定,但只要她停留在這個時代一天,她希望自己給范昊暘的記憶不是一個脆弱、一折就碎的搪瓷娃娃。

範昊暘深凝著她,眼神莫測複雜。 「晴安,你不需要勉強,有人服侍你、陪著你我比較不擔心。」

聽著他喚自己的名字,文晴安的臉上有抹淡粉紅暈。不知幾時開始,他就直喚她的閨名,讓兩人的距離倏地拉近許多。

「擔心什麼呢?這里人這麼多,我不會有問題的。再說,我已經怕了被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尤其被當成什麼都不會的人,那感覺並不好受。」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皺眉道。

文晴安一雙盈亮的眼眸輕柔如水,輕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的身子不再羸弱,即使短暫,我也希望能自己照顧自己,好嗎?」

 身子羸弱?短暫?

幾個詞句教範昊暘的決心開始動搖。他真的想讓她再回到那種纏綿病榻、一吹風就病倒,過著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

紛亂的思緒充塞他的腦中,送她回去,抗拒命運、留她下來,順從天定,兩股力量在他心中拔河。

範昊暘,你說要待她如妹,你忘了嗎?

他不斷警告著自己,可每次望著她,心底泛起的柔情卻明白告訴他,他在自欺欺人。

「不行!」他毫無自覺的低斥自己。

文晴安驚楞的看著他陰鬱的表情,連忙說:「如果你真的堅持不行,那……我會照你話做,就讓人陪著我。你不要氣了好嗎?」

範昊暘回過神來,看著她擔憂而失望的表情,才發覺她誤會他的話了。

「我不是拒絕你的提議,只是在想事情想出神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撫她短而服順的秀發,眼神依舊溫柔,卻隱隱閃動著紊亂的光芒。

「你……在想什麼事?可以說出來讓我幫你分擔嗎?」他溫熱的大手貼著她的發,文晴安只覺心跳如擂鼓,四肢微微輕顫。想投入他懷中的渴望那麼深切,深切到讓她幾乎連耳根都紅了。

望著她的蜜膚染上嫣紅的色彩,鮮嫩欲滴的紅唇近在眼前,一股熱氣沖擊著他的身子,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想吻她的念頭一發不可收拾,他的心跳狂亂,眼神灼熱的盯著她的唇,放在她發上的大手自有主張地滑至她細緻的膚上,大拇指輕輕畫過她微張濕潤的唇瓣。

一室靜寂、沉滯的空氣讓兩人喘不過氣。突然,房門上傳來輕敲聲,接著張媽的聲音劃破緊繃的氣氛。

「少爺,盧先生來了。」張媽站在走廊上,隔著房門說道。

範昊暘像被燙到似的收回手,氣息有些不穩的應道:「好,我馬上下去。」

等到張媽的腳步聲離開,他才收斂所有情緒,恢復冷靜的對文晴安說:「你先休息一下,我等會兒再來看你。」

文晴安低垂螓首,眼神固定在自己的腳上,無言地點頭。

範昊暘看著她靜立的姿勢,雙手緊了又松,想開口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話,只是旋身走出房間。

當房門輕合起,文晴安才抬起頭,眼中的霧氣逐漸模糊視線,悠悠的看著緊合上的門扉。

 ☆ ☆ ☆

幾次談話因為範昊暘思緒飄揚而中斷,讓盧偉絲毫無法隱藏他的訝異,雙手交抱的看著他,不疾不徐的等著範昊暘自動回神。

書房中安靜太久,終於讓范昊暘覺得怪異而回神,當他迎上盧偉好奇而帶著詢問的眼光時,有片刻的困窘。

「咳!事情就照剛才討論的去做。」範昊暘以輕咳掩飾自己的失神,轉頭看著爺爺為了他的安全,特地由香港派至台灣為他處理麻煩事的安全主任。

盧偉挑眉,直率的說:「老闆,剛才你一直發呆,所以我們還沒有討論出結論。」

範昊暘一楞,露出鮮少出現的不安與狼狽。 「那我們現在就繼續討論,房子四周的保全設備全部更新,加派人手駐守,不許陌生人進入。另外,挑一個好手給我,我要他在晴安出門時全程保護她。」

盧偉坐正身子,直瞅著向來不喜保安人員靠近房子的範昊暘個性大變,不由得對他想保護的女人好奇。 「老闆想保護的『晴安』,對你很重要?」

「你只要做事就好,不需要胡亂臆想,更不許對外亂說。」範昊暘睨他一眼,語帶警告。

 盧偉聳肩一笑。 「不想我亂說,就只有請老闆親口告訴我了。」

他對嘯天盟盟主之赤忱可表天日,所以,有關盟主愛子的大小事,他只有盡力報告給盟主知曉。

範昊暘瞇眼看向他,好一會兒才淡聲道:「我和她之間不可能。」

盧偉拿著未點燃的煙在手上轉來轉去,望著範昊暘說:「老闆,你的話中似有遺憾……」

範昊暘厲目瞪他,強硬的辯駁道:「沒有。」

盧偉摸了摸自己的五分頭,知趣的將話轉回正題。 「我馬上派人來換裝新型的保全設備,另外安排五個點站崗,至於保鏢……老闆要男人還是女人?」

「女人。」範昊暘毫不考慮的直接回道。

「OK!明天報到。」盧偉合起記事本。

「還有,派人去查誰想綁她。」範昊暘在他離開前加了一句,雖然警方說會調查,但事關文晴安的安全,他無法將希望全放在警方身上。

「是。」盧偉一派輕鬆的回道,找人這種事,對他而言,不算什麼難事,尤其是黑社會的事,他的人面更廣。 「老闆,還有什麼吩咐嗎?」

範昊暘盯著他再一次警告,「不准對我爸媽胡說,知道嗎?」

盧偉眸子精光一閃,頷首道:「知道。」

他暫時還不會說,要等他親眼見到那個備受老闆關懷的女人,他才會決定值不值得報告盟主,沒有必要現在爆料讓盟主空歡喜一場。只是,如果老闆是玩真的,當盟主知道老闆看上的是一個警察,不知道盟主會有什麼表情?

離去前,他再瞥一眼又開始陷入沉思的範昊暘,心中暗嘆老闆心口不合,那個女人絕對不像他所說的不可能,反而是大大有可能啊。

 ☆ ☆ ☆

她進駐古宅,與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換來他一夜的輾轉難眠。

範昊暘站在窗前,看著天邊漸露曙光,卻彷彿置身黑暗迷宮中,迷惘得尋不著出頭。

若非張媽的介入,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順任慾望吻她,那柔嫩的紅唇迷惑了他,險些讓他的決心崩塌。

差一點他就越了界,這一切只讓他更加混亂。現在,能不能再回到界限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命運會恥笑他的不堅、嘲弄他抗拒的愚蠢吧!

腦中反复在投降與抗爭間的矛盾中,惹得他一夜無眠。

突地,一道白色的身影跳入他的眼中。

範昊暘整個人為之一震,身子隨之繃緊,目光灼熱的隨著白色身影移動。

在她的身邊,唐朝欣喜的跳躍著,跟著她團團轉,而她揚唇笑著。即使相隔如此的遠,他都好像可以聽到她輕揚的笑聲,心臟因著空氣中的振動而鼓動。

 良久,他才苦笑。只不過看著她的身影,他就像被人緊揪著心房,喘不過氣,還如何能回到以前,還如何自欺欺人說他不為她心動?

就算她不是他欣賞的獨立自主的女人、而是命運為他所選的女人,那又如何?他掙扎抵抗過,依然城毀牆崩,讓她闖入心房,又何苦再掙扎?

一這麼想,範昊暘心中的大石忽地消失,對她的愛戀被徹底解放,充盈他的每個細胞,確立了他的目標。

他要她,而且會不擇手段的留她下來。不論她同意與否,他就是要定她。

思緒整個大轉彎,範昊暘不但不覺得有任何困擾,反而輕鬆許多。

白色身影在園中的大榕樹下停佇許久,唐朝站在她身邊,歪著頭看著她,她無意識的輕撫唐朝的頭,直至陽光逐漸大放光明,才開始朝房子移動。

範昊暘再也按捺不住胸口奔放的情感熱流,開門走到走廊等待。

文晴安剛踏上最後一格階梯,轉了彎,就看見站在走廊上的範昊暘。他熾烈外放的眸光正盯著她,教她的步伐一頓,猶疑的望著他,心臟卻莫名的開始疾跳。

兩雙眸子互望、膠著,誰也沒有開口。

範昊暘凝視著她,開始舉步走向她。每當他走近一步,文晴安的心就猛撞一下,在她尚未反應時,他已將她擁入懷中,毫無預警的低頭用力吻她。

驚愕的呼聲被他的吻封住,熱烈的唇舌不斷挑動她的感官,直至她羞赧的反應他的吻。

生澀的吻卻似強力炸彈,炸得範昊暘神智進飛,更加索取她給予所有。

他的唇滑下她的頸項,在白晰、細嫩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個激情的印記,文晴安喘息著想阻止他更放肆的舉動,但癱軟的四肢卻使不出力。

「不……不行……」文晴安喘著氣,伸出手擋在他的胸前,阻止他的進迫。

範昊暘抬起佈滿迷亂的黑眸望著她,眸中的熾熱看得文晴安熱紅了臉。

「你怎麼能……那是不對的。」他昨天的驟然離開,讓她紊亂了一夜,怎能在她好不容易平撫心情后,再來挑撥她的心?

她喜歡他,但那是不對的……他們之間相隔太過遙遠,千重山萬重水也不足以形容兩人的距離。

「為什麼不對?」他抬起她的臉,專注熱烈的望著她,沙啞地輕笑。 「我倒覺得我做的才是對的。」

至少命運會認同他的做法,這不就是命運之神的意思?

要他們為情所困、為愛煩惱,對彼此的糾纏,至死方休?

「你……為什麼?你不應該踰矩……不該攪亂我的心,我和你不是同個世界的人啊!」她不穩的聲細若蚊蚋,恐懼未來的分離,讓她寧願悄悄的愛他。

「你我之間沒有界限,我決定不再強迫自己遠離你,我不再抗拒命運。」他俯身看著她,長指輕撫她的眉、眼、臉頰。

文晴安震愕的看著他鬱熱的眼,堅定、果決的表情,腦中突然混亂成一片。

 命運?

 他們之間有什麼命運?

 之前,他都蓄意遠離自己?

 「什麼意思?」她不解。

「除了手札記錄你和鄒琤交換靈魂的事之外,另外還有一樣東西透露了你和我注定相愛的事實。」

 相愛?他是在向她示愛嗎?他愛她?這個想法像蜜汁般沁入她的心頭,甜得她不自覺想笑。

「什麼東西?」她輕咬唇,睜著水亮的眸看著他溫柔的笑容。

「你不否認愛我?」他輕挑眉,盯著她揚唇。

文晴安粉嫩的臉頰倏地緋紅,垂下睫毛低聲說:「我……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讓你如此待我?」

她自小所受的閨訓,除了自己的夫婿外,不能讓任何男人碰觸她……

 身體!這個身子不是她的啊!

「啊!不行!」她掙扎著推著他,著急的想離開他的懷抱。

「為什麼?」他捉住她推拒的手,才欣喜她承認對他動心,卻又為她想逃離自己身邊的舉動皺眉。

他絕不容許她有想離開自己的念頭,更不用說是行為。

「這身子不是我的啊!」她低叫。

範昊暘身子一震,瞪著她,眼前這雙明亮水眸、挺直小巧的鼻、寬薄而上揚的唇瓣、修長富彈性的身子,都不是文晴安,只是一具借來的軀體。

緩緩地,他稍稍退後,卻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得太遠。

「我要妳。」範昊暘毫不猶豫的說。

文晴安身子一抖,紅霞飛上臉蛋,微惱的看他,咬著唇道:「你是喜歡上鄒琤的身體嗎?」

「不!我愛的是這具軀體內的靈魂。」他用黑沉的眸望著她,五指扣緊她的手,堅定的說。

「我……不能。」她低下頭,囁嚅地說。 「我遲早會回去。」

她不能忘記自己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不能忘記她只是暫藉這副健康、迷人身子的遊魂,不能忘了在遙遠的時空裡的未婚夫……

「不要回去。」範昊暘握著她的手一拉,又將她攬入懷中,低嗄地說。

文晴安靠著他堅硬的胸膛,憂傷地輕嘆。 「我身不由己啊。」

他的眸色一黯,語氣堅定,不容反駁的說:「我不會讓你走。」

她苦笑地離開他溫熱的懷中,旋身準備離開他時,卻被他握住臂膀,阻止了步伐。 「範……」

他一言不發,拉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當他拉著她站在房內小客廳時,文晴安不解的眼神在看到牆上的一幅古畫後,楞在當下。

那是一幅一男一女相依偎的畫作,毋需細看即可見兩人的神情、容貌的熟悉。

範昊暘側首看著她震驚的表情逐漸轉變成慌張、不安。

「這……畫是我畫的?」文晴安呼吸微急的靠近畫,手指輕顫的撫過畫中的人物,是她的字跡沒錯。

「落款是妳的名字。」他走近她,站在她的背後,輕聲說。

文晴安看著畫上的落款時間,眼眶驀地迷離,佈滿霧氣。

畫是她畫的,時間是她寫的,其中含意顯而易見,不是嗎?

回首凝望範昊暘,由他緊繃、鬱積陰霾的神色中,她明白他知道這幅畫代表的含意──

 一個必然會分離的證據。

「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你知道的,不是嗎?」她頹然的垂下肩,身子微顫。

「我明白,但也表示我們必然相愛。」

「那又如何?必然相愛、必然分離,何苦讓我明白這一點?我寧願像以前一樣,靜靜的看著你,不奢求你的愛,能夠滿足你在我心中的感覺就好…… 」她苦澀的瞅著他,心痛又心亂。

「你以為我沒有掙扎過嗎?我十年前就知道你的存在,反复想著你會有什麼樣的性情、煩惱著是否要愛你,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愛上一個永遠無法相守的女人,用思念過一輩子,所以當你真的出現,我頑強的抗拒過,但……人算不如天算,我仍是愛上你,所以我要賭,賭命運將你帶到我的身邊,就是為了讓你我相守。」

範昊暘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低啞的嗓音流洩出不安。

她靠在他的胸前,無言的凝視著那一幅兩人相偎的畫,心緒紛亂,只知道一件事,人是敵不過天的。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7:25

第七章

範昊暘看著被送出來的餐點,眉間皺摺更深。自從前兩天她發現那幅畫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人、不吃飯。

他可以忍受她拒他於千里之外,卻無法忍受她如此對待自己的身體。

「她還是不肯用餐?」他沉聲問。

張媽搖頭,「文小姐說她不餓,吃不下。」

「不餓?她已經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怎會不餓!」他氣怒地低吼。

張媽在這兩天見識到向來沉穩、冷靜到甚至沒有什麼人味的範昊暘,為文晴安情緒波動多次,雖不再訝異,卻還是新奇。

「少爺,我看文小姐臉色不好,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她擔憂地問。

「臉色不好?」範昊暘眉頭皺得更緊,錯過張媽就往二樓走。

張媽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範昊暘站在文晴安的房間前,伸手敲門,一會兒才傳來她氣弱的聲音,「張媽嗎?我不餓……」

「是我。」她虛弱的聲音揪痛範昊暘的心。

房內沉默一陣,文晴安才幽嘆一聲。 「我沒事,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範昊暘已經拿著備用鑰匙徑自打開房門。

文晴安被他突然的闖入怔住,連忙背轉過身,伸手摀住自己的臉低嚷:「你怎麼進來了,我根本沒有梳妝……」

範昊暘大步向前,由後緊抱住她,中斷她虛弱的低嚷。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披頭散發,更不在乎你的長相,我只是受不了你這樣對我、對你自己。」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豆大的眼淚倏地滑落文晴安的臉頰,滴落在他的手上。

範昊暘身子一震,慌亂地將她轉身面對自己。成串如珍珠斷線的淚珠灼痛他的心,他捧著她的臉,深凝著她喑啞的說:「不要哭了,我聽了幾乎要心碎。」

「我……我看到那幅畫就……」文晴安淚眼迷濛,抽噎得語不成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我不相信命運會這麼惡劣的玩弄人心,我不信。」他抱緊她。 「所以我要賭,賭我們的未來。」

「你都知道,所以你才會說要與我保持距離,想要送我走,是不是?」

範昊暘沒有回答,只是抱她的手更加收緊。

「是我不好,不該來的,讓我回去鄒家吧!就當我們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她掉著淚細聲嘆道。

 「不!」他大聲拒絕。 「我們相愛是事實,我不會粉飾太平,以為我們不曾愛過,我說過,老天不會這麼殘忍,我們要有信心。」

「我再待下去,也只是淚眼相對罷了,何苦呢……」文晴安靠著他的胸,方寸如針椎,淌著血卻又不能喊疼,因為明白他同樣痛,同樣受折磨。

「不會,只要找到張天師的後代,他一定有辦法幫我們。」他用手抬起她的下顎,堅定的語句是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一旦愛了,就沒有人能夠將她自他身邊奪走,命運之神也不行。

「張天師的後代……有用嗎?」她不抱希望的搖頭。

「如果他沒用,我就另尋奇人異士,不論花多久時間,我都絕不放棄。」他咬牙道。

 「可是……他在哪裡……」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前幾天我就查到他的消息了,只是想讓你再享受些自由,所以沒有積極進行派人和他聯絡。」

文晴安凝望著他,由他眼底看出一絲不安定,溫柔的輕撫他的臉,「你沒有立即找他,是因為你也懷疑他能幫助我們吧?」

範昊暘眼角微微抽搐,是這樣嗎?難道他下意識就認定張靈河對他們沒有任何用處,是以才會得到他的下落卻不積極找他?

 不!不是的!他只是不著急罷了,絕不是直覺認為幾百年後的一個年輕人不可能通曉五行陰陽、茅山道術,絕不是。

「不,他是希望,只要有一線機會,我都絕不失望,更不會絕望。」

 ☆ ☆ ☆

「你要找張靈河?」宋城飛對著幾天沒見著人,卻在今天下午將他由一堆公事中電召至府的範昊暘瞪眼。

「對!你立刻派人找到他,帶他過來……不,你親自跑一趟,一定要帶他回來。」範昊暘在書房中煩亂的踱步。

 他親自去帶人?說得好像那個張靈河就住在隔壁,而不是相隔一個太平洋。

「老大,你這時候找人好嗎?她現在不是被人威脅嗎?」宋城飛的消息靈通,早在範昊暘召來盧偉,他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並行不悖。」一句話將他的問題打了回去。

宋城飛沉吟一會兒,收斂輕鬆笑臉,嚴謹的看著他,「昊暘,她究竟是什麼人?」

總是喚他老大的宋城飛突然叫起自己的名字,範昊暘就知道他認真了。

範昊暘墨黑深邃的眸子看著他,長吐一口氣,頹然坐到他的對面,慢慢地說:「你該知道的,她就是那幅畫中的女人。」

宋城飛眼睛眨了眨,試探性地問:「那幅畫中的女人?你是說……她很像是那幅畫中的女人?」

「不,我指的是那個女人就是她。」

「就是她?」宋城飛倒抽口氣,瞪著他試探地問:「你接下來不會說那個像你的男人,其實真的就是你吧?」

 「沒錯,是我。」

宋城飛只覺得空氣似乎有些稀薄,拚命吸著氣,一會兒才擠出笑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怎麼可能出現在幾百年前的畫上,又不是電影『似曾相識』……」

「我沒有回到過去,而是她回到未來。」範昊暘直視他,冷靜認真的表情讓宋城飛看了差點以為自己想像力太豐富,聽錯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她是幾百年前的人?我見到的是個……鬼!」宋城飛什麼都不怕,最怕這種靈異詭怪的故事。

光是一個「鬼」字,就已教他全身汗毛直豎、雞皮疙瘩掉一地。

「不是鬼,她只是附體在一個女人身上。」範昊暘按捺性子解釋。

「附體?那……另一個女人呢?」

「她們兩個人靈體交換,晴安來到現代,那個女人則回到過去。」

宋城飛沉默良久,消化完整個玄妙到令人無法置信的事實後,才又開口問:「那麼……實際上被威脅的應該是那個女人?」

「對,鄒琤。她是名刑警,應該是被罪犯報復。」

「可現在真正有危險的人是你……幾百年前的朋友,你急著找張靈河是想為她避禍?」宋城飛理所當然的猜測。

「不,那件事我已經交給盧偉去辦,我找張靈河是要他將晴安永遠留在這裡。」範昊暘深吸口氣道。

「你瘋了!你要讓一個幾百年前的古人留在這裡?那麼那個女人呢?她怎麼辦?她的生存權豈不是被你剝奪了?」宋城飛瞪著他大叫。

「她不會死,她會頂替晴安的身分,一直活到老死。」範昊暘冷酷的說,對他而言,文晴安才是他要考量的對象,至於鄒琤,就只有委屈她了。

「昊暘,你喜歡她。」宋城飛早在見到他望著文晴安時的表情就這樣猜想,甚至也猜想那幅畫有些古怪,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範昊暘的感情與一切的事。

範昊暘迎向好友的眼睛,毫不考慮的說:「是,我愛她。」

「既然你都這麼坦承了,我能說什麼?!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張靈河。」宋城飛長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打開門後,他頓了頓腳步,忽然轉身說:「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人定勝天是指有形的事物,但命運……人是玩不過天的。」

「我只是服從命運,順天而行。」範昊暘陰沉的說。

「希望她的出現,真是順應天命。」宋城飛真心期望。

範昊暘斂眉看著門扇在他離開後合上,所有的篤定信念悄悄崩解,忍不住疲憊的閉上眼,伸手輕揉眉頭。

他不想成為宿命之人,但……命運會將她送到自己身邊,不就表示她是屬於他的?他們注定該廝守相愛?

現在的他只能抱著這一點希望,相信他的所作所為真是順應天命。否則,為了愛,他將與天搏鬥。

悄悄地,房門輕輕地被推開,文晴安站在門邊,不忍的看著他略帶倦意的神情,心中抽痛著。

「誰?」範昊暘聽到開門聲,卻遲遲未聞對方出聲,遂睜開雙眸。 「晴安。」

 「是我。」文晴安站在原地。

他坐直身子,疲色一掃而空,堅毅的臉上浮現柔情,伸手向她。 「過來。」

文晴安關上門,走近他,將手放在他的手心上,憂鬱的看著他。 「你真的要那麼做?」

「對,我要讓你永遠留在這裡,我知道我自私,但我不能失去你。」他仰頭凝視著她,手中的小手不算纖柔,卻細緻平滑。

 「我……」文晴安輕嘆一聲。 「我也想陪著你,可是宋城飛說得對,我們這樣做對鄒琤太不公平了。」

要鄒琤代她承受衰弱的身體、一堆閨訓,和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未婚夫,她……於心不忍。

「你覺得對她不公平,但如果你狠得下心離開我,對我就公平嗎?」他沉鬱的盯著她。

文晴安苦澀的望著他,說不出違心之論。她怎會忍心離開他?只怕她一走,對他的思念折磨將摧磨本就羸弱的身子,早早香消玉殞了。

「我不否認我自私,只想著自己,不在乎別人的想法。這是我生存的法則。」範昊暘撇嘴冷笑,說得冷血又殘酷。

他「冰人」的稱號,不是因慈善而得名,而是在商場叢林中與對手廝殺得來的。

「不要這樣說你自己,你是為了我才會逆天行事,若真的有罪,也是我的罪過。」文晴安在他面前跪下,輕撫著他的眉,眼色含憂的輕嘆。

「為了你,即使逆天行事,我亦無懼。」

 「昊暘……」

文晴安眸中再度起霧,本以為她的一生將纏綿病榻,嫁給一個沒有什麼感情的男人,誰知天如此厚她,不但尋得了真愛,更擁有範昊暘深摯而不悔的真情。她該滿足了,不是嗎?可……想陪伴他的慾念一旦萌了芽,就無法根絕那個念頭啊。

「這件事你不要擔心,一切都交給我。」範昊暘輕輕地撫著她的發,心中蕩漾著柔情。

文晴安閉起眼暗嘆,現在的她,除了跟隨他,還能如何,誰教她……愛上一個異世代的人呢!

 如果真有天懲,她亦甘之如飴。

「你對那個保鏢的感覺如何?」範昊暘轉移話題,隨口問起盧偉大力推薦的保鏢。

「她很好。」提起女保鏢,文晴安忍不住問:「不過……她真的保護得了我嗎?她那麼的嬌小……」

一個不及她肩頭、看起來像個娃娃的女人,真能對付那些兇惡的壞人嗎?

「盧偉的手下沒有不能用的人。」他笑道。

雖然第一眼看到盧偉帶來的女人時,他也曾懷疑她的能力,但她邊笑邊將一旁的木椅給劈碎後,他就再無異議。

「這幾天你就先待在屋內,盡量不要出門,盧偉已經在調查是哪些傢伙想要動你,他會解決那些人的。」

「這樣好嗎?我擔心他們被逼急了,反過來傷害你。」文晴安不為自己緊張,只是擔憂範昊暘的安危。

範昊暘笑著安撫她:「如果他們還是個角,就會知道千萬別來招惹我。」

他身後有黑、白兩道的勢力,想動他還得掂掂自己的斤兩。

「角?什麼意思?」文晴安不解地偏頭問。

「這是方言,意思是指有點分量的人。」想起她是北方人,必是沒有聽過南方的方言,遂笑著為她解答。

文晴安「哦」了一聲,表情又有些忐忑。

「怎麼了?在擔心什麼?」看著她的秀眉緊蹙,他捧起她的臉輕聲問。

「我知道我很傻,可是……如果我真的在這裡待下來,我怕自己會成為你的負擔,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看過……」她不安的苦笑。

「你真的很傻,可我就喜歡這樣的你,至少你在期待未來了。」

「我……只是不由得會想……」是啊,她在期待未來,但那還是個無法捉摸的未來。

「放心,人類最大的優點就是學習,很多東西都是經由學習而來,難道你以為我們一出生就會使用車子、電視、電話、電腦……這些東西?」他笑吻她的額,低柔的聲音安撫她對這個世界的恐懼。

文晴安忽然笑起來,「看來我是杞人憂天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

就算她現在擔心、想得再多,若是她無法留在這裡,那麼豈不是白擔心了?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 ☆ ☆

溫煦的午後,範昊暘到公司處理一些公事,文晴安就窩在書房中看書。這些日子只要範昊暘不在,她就會看書,看了很多與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截然不同的書,有些題目嚴肅,有些輕鬆,但不論哪一種書籍都強烈吸引她。

雖然不見得明白書中的一些名詞、內容,但這些都是她接近這個世界的方法,當然,有時她也會看電視,可她還是不習慣看著小方框里人影晃動,刀光劍影、血腥暴力,尤其有些女人、男人讓她羞紅臉的暴露衣著、怪誕的行徑,她還是選擇比較不刺激的書報來認識、學習。

一如前幾日,她還是喜歡坐在書房內的窗台上,慵懶地看著手上的一本愛情小說,雖然有時書中的描述令她臉紅心跳,但就是忍不住繼續看下去。

當她沉浸在書本里時,敲門聲將她拉出書中世界。她自書中抬頭,柔聲說:「請進。」

書房門隨著她的應答而開啟,張媽對著她笑道:「小姐,你有訪客。」

 訪客?文晴安楞了楞,在這個世界她認識的人有限,而她才與鄒母通過電話,沒有聽她說要來看她啊!

「好,我馬上下去。對了,你知道訪客是誰嗎?」文晴安放下書,由窗台下來,忍不住問張媽。

「是一位姓王的警官。」張媽回道。

「王警官?」文晴安搜尋著記憶,突然「呀」了一聲。 「王諾奇!」

她已經走到門邊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有些無措,不知該不該下去,王諾奇喜歡鄒琤,而這一點讓佔據鄒琤身子的自己很是愧疚。

「小姐,你不想見他嗎?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就去請他離開。」張媽敏銳的察覺她的猶豫。

文晴安咬咬下唇,末了才嘆道:「沒關係,我去見他。」

既然她頂著鄒琤的身分,就有義務見她的朋友。她走下樓,進入客廳就看到她那名嬌小甜美的護衛正盯著坐在沙發上的王諾奇,而唐朝同樣以警戒的眼神瞪著他。

當聽到她的腳步聲,唐朝立即轉移注意力,賣力的搖動尾巴,邊走邊跳地來到她腳邊磨蹭。

「鄒琤。」王諾奇轉頭看著文晴安,不再反瞪那個打他一進門就當他是凶神惡煞看的嬌小女人。

「王先生,你好。」文晴安一邊拘謹的朝他點頭打招呼,一手輕撫唐朝的頭。

一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王諾奇又失望了,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她在這裡的日子中能回想起他,但……

「直接叫我阿奇就好,你以前都是這樣叫我的。」

文晴安尷尬的直笑,要她那麼親暱的叫別的男人,她實在做不到。 「你來有什麼事嗎?」她略過稱呼,但看得出他很失望,讓她忍不住又愧疚起來。

「我是來告訴你我們已經找到要綁架你的人。」王諾奇恢復冷靜地說。

文晴安下意識的望了嬌小女子一眼,只見她微微的抿嘴笑,沒有否認。

「什麼時候?」文晴安輕嘆口氣問。

 「昨天。」

 「前天晚上。」

兩個人同時回答,王諾奇訝異的看著嬌小女子,「你們也查出對方是誰?」而且時間還比他們警方早了一天。

嬌小女子沒有理會王諾奇的問話,只是朝文晴安說:「少爺不希望讓你煩惱,所以沒有告訴你。」

「我明白。」文晴安溫柔的笑,能夠體會他想保護她的心意。

王諾奇敏感的察覺她在提起範昊暘時眼中的柔情,不由得暗驚心傷。

即使眼前的鄒琤變了,但唯一不變的是她愛上的仍不是自己。

文晴安轉向王諾奇,真心的道:「謝謝你特地來通知我。」

「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王諾奇下定決心,決定再試一次。如果要讓自己徹底死心,就必須聽見她親口說她愛上別的男人。

「不行,少爺吩咐只要有外人在時,我一定要在小姐身邊。」嬌小女子率先反對。

王諾奇沒有理會她,只是看著文晴安。 「可以嗎?」

 文晴安遲疑一會兒,毅然點頭。 「好吧。小方,你先離開一下好嗎?」

 「小姐……」

「沒關係。」文晴安溫和卻堅定的語氣,讓名喚小方的嬌小女子只好閉嘴,警告性地瞥了王諾奇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客廳。

「對不起,小方是我的護衛,所以比較擔心我的安全。」

「不愧是黑幫老大的愛子,能夠找到莫方擔任你的護衛。」這句話沒有貶意,只是就事論事。

 「你認識小方?」

「黑幫裡的人物,我們警方多少略知一二。」

「哦!王……」看見他期盼的眼神,文晴安只有勉為其難的改口,「王大哥,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一句大哥,讓王諾奇的心稍稍平復了。 「小琤,我……想再問你一次,你能給我機會嗎?」

「王大哥……我……」文晴安局促的看著他,半晌才搖頭道:「對不起,我已經心有所屬。」

「你的心上人是范昊暘吧。」不是問句,而是了然的嘆息。

文晴安臉上微紅,對他人一眼就能猜出她的心思感到困窘而難堪。

王諾奇看著局促不安卻不否認的文晴安,忍不住苦笑,「你甚至不否認。」

文晴安垂著眼睫望著地上,半晌才抬眼望著他輕嘆道:「抱歉。」

「你沒有錯,只是我沒想到連你這麼具正義感的人,也會喜歡上嘯天盟盟主的兒子。」

他真的很難相信鄒琤會愛上任何帶有陰暗身分的男子,至少在她失憶之前,她不可能會愛上範昊暘,縱使他是那麼出類拔萃的男人也無法攫獲她的心。

「我……」她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只是頂著鄒琤的軀體,實際上卻不是鄒琤。

「請告訴我實話,這樣我才能夠真正死心。」

文晴安螓首輕點,宣告王諾奇勢必成為傷心人。

「我明白了,好吧,這一次我是真的死心了,不會再有任何妄想。」他笑了笑,笑容苦澀,卻帶著看開的豁達。

「我希望你能告訴範昊暘,不要私下對付那些想要綁架你的人,將他們交給警方。畢竟你也是警方的一分子,我們不會讓惡勢力向警方宣戰,這是我們警方的面子。 」

「如果你們警方能將這件事處理好,我自然不會插手。」低沉的嗓音傳進客廳,語音剛落,範昊暘高挺的身影立即出現。

「昊暘。」文晴安一見著他,臉上不自覺地泛起笑意,自然地走向他。

範昊暘輕柔的攬住她的肩,冷硬的臉孔在面對她時,冰雪霎時化為春水。

「我們已經計畫行動,一定會將那群人一舉成擒。」即使死心了,但親眼看著他倆濃情蜜意,王諾奇的心還是會痛。

「好,有王隊長一句話,我會讓他們停止行動,就等警方的好消息了。」一旦眼光望向王諾奇,範昊暘又是冷淡而有禮的淡笑。

王諾奇吞了口苦水,微頷首道:「那麼我先告辭了,小琤,希望你的記憶能早日恢復。」

文晴安臉色微微一白,僵硬的點頭。 「嗯……再見。」

王諾奇的眼光在她和範昊暘身上流轉,半晌才轉身離開。

 文晴安籲出一口長氣。 「我一直很怕見他。」

「他對你居心不良。」範昊暘輕哼道。

文晴安楞了一會兒,好笑的看著他微抿著嘴不怎麼高興的樣子,笑道:「你……在氣他對我居心不良?為什麼?」

範昊暘氣惱的盯著她道:「還需要問為什麼嗎?」

「你氣,是因為嫉妒?」她的眉眼皆是笑意,唇上的淺笑更是嬌豔。

 「嗯哼。」他沒有否認。

「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為了我而嫉妒。好奇特的感覺呢!」她眼中有抹感動。

他可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當上一次在她家看見王諾奇,他的心就像被酸醋給浸泡著,極不好受。也是同時,他才發現他不全然是個冰人,至少對她的事他就熱血沸騰,不復冷靜。

「可是,你不需要嫉妒的,他喜歡的是鄒琤,並不是我,而且他以為鄒琤愛上你了。」她輕撫他緊繃的臉,柔聲安撫道。

「我只是擔心他會發現現在的『鄒琤』更加美好,因而糾纏你不放。」他輕哼一聲。

「也只有你才會覺得我好,其實我並不特別的……反而是你,那麼的出色,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胡說,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女人比得上你。」

文晴安仍不習慣如此外放的言詞,臉頰緋紅,害羞的躲進他的懷中。 「你也是,在我的心裡,只有你。」

一句話輕易撫平範昊暘的不安,他摟緊她失笑道:「我真的很傻,你是為我而來的,不是嗎?」

文晴安淺笑,但一提到現實的事,她仍是惴惴不安,無法釋然。

察覺到她異常的沉默,範昊暘緩緩推開她,望著她低聲問:「你在想什麼?」

 文晴安輕輕搖頭,微笑不語。

「今天城飛已經到飛到美國,一來處理公事,二來會親自將張天師的後代帶回國。」

「是嗎?」文晴安的心猛地一撞,心臟跳得好快,就好像以往她要發病時的緊揪、窒息。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範昊暘擔憂的捧著她蒼白的臉,皺眉問。

「我很好,只是有些緊張。」她擠出一抹微笑,安撫他道。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她點頭再三保證,見到張天師的後代,她的命運就將會被決定,雖然有五成的機會,但為什麼她的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範昊暘的臥室裡掛的那幅畫躍入她的腦海,不安的感覺更甚以往。

她握著範昊暘的手,希冀藉由他大手的溫暖暖和她心中的冰冷……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7:45

第八章

「少爺,你回來了。」張媽站在玄關,看著剛由公司開會回來的範昊暘。

範昊暘瞄了眼四周,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文晴安在哪裡。

「小姐在少爺的房裡,她站在那幅畫前站了一上午了。」張媽盡職的將文晴安的動向報與他知。

範昊暘眉宇一蹙,這幾日她看那幅畫的時間和次數明顯增加,總教他有不好的預感。

大步走向房間,一開門便見唐朝竄上前歡迎他,他敷衍的拍拍它的頭,一雙眼仍盯著絲毫未察覺他已回來的文晴安。

站在丹青細繪的圖畫之前,她出神的凝視,彷彿在記憶什麼的舉動讓范昊暘心緒凌亂起來。

他走近文晴安,大手覆蓋住她的眼,由她身後將她摟進懷中,低嗄道:「不要看了,你專心得讓我害怕。」

文晴安靠在他的胸前,輕柔地笑著拉下他覆住自己雙眼的手。 「你回來了。」

「嗯,可我一回來,就看你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幅畫。」他將她轉身背對畫,不悅的說。

「你說什麼啊,我只是在欣賞自己的畫作罷了。」她溫柔地笑說,強忍住自己對未來的不安,偏著螓首瞅他。

「不要瞞我,你在擔心未來的事,可是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會。」他既已順從命運的愛上她,就絕不允許命運再將她拉離自己,即使違反天理,他也要留下她。

「我知道。」她溫柔地附和他的話。

範昊暘俯下頭,輕吻她微笑的唇,低聲道:「等到城飛把張靈河帶回來後,我們馬上結婚,然後去香港見我的爺爺、父母,再到瑞士看我外公、外婆,我要帶你看盡世界各地的美景……」

他的話像在織夢般將文晴安緊緊圈在網中,而唇上的吻,由淺啄而熾熱,羞紅了她的臉、她的心。

熱烈的大手順著她的背脊滑動,引發穠纖合度的身子微微發顫。

範昊暘在失控前將唇抽離她誘人的柔嫩唇瓣,眼神暗沉、氣息不穩地盯著她,奔騰的熱情如同即將失控的脫韁野馬,卻仍是被套住韁繩,什麼都不能做。

「不要這樣看我,你會讓我心猿意馬。」他再次用手將她泛著氤氳迷濛的眼眸蓋住,貼著她的耳輕嘆。

文晴安早已嫣紅的臉,更加紅艷,連耳朵、脖子都紅透了。

望著眼皮下的肌膚泛起一片美麗的淡粉,範昊暘忍不住張嘴輕吮她圓圓的耳垂。驀地耳垂被輕咬一口,文晴安不由自主地輕「呀」一聲,退了幾步脫離他的懷抱,用手摀著耳朵,紅著臉看他。

「你……咬我……」那種全身酥麻的感覺讓她又慌又無力,眨著大眼不安的看著他。

其實不只想咬她,更想將她整個人吞入肚中,只是如果他這麼一說,只怕依她害羞又保守的個性,一定會逃得遠遠的。他揚眉暗想,只是笑而不答。

至少他轉移了她的心思,讓她不再那麼懸掛著兩人之間的不同。

「來吧,我們最好遠離這種曖昧的地方,以免我會失去理智,撲向你。」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語氣雖輕鬆,但看她的露骨眼神卻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

文晴安臉上的高熱一直不退,跟著他的腳步走出房間。

本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是失禮的行為,只是來到這個世界多時,她打破許多陳規,雖不免有些愧疚,但也有種解脫的自由。

總以為女人就得遵守三從四德,守禮守儀,卻不知其實女人也是人,也有自我的個性與才能,在那層層傳統的束縛下,如何能夠一展長才呢?

到這個世界來,她學到最多的就是關於女人的獨立與自我存在。然而,千百年不變的是女人對於感情的重視,為愛人犧牲,可能是多數女人都願意做的,並且無怨無悔啊。

想著,她不禁輕笑,只有在這一點上,她這個「古人」才不會與現代的女人有所差異,因為她愛著眼前的男人,願意為他放棄熟悉的環境、親人,成為他翼下之風的一片雲,跟隨著他,一生一世……

「你在笑什麼?」走到庭院中,雖已入冬,但南國的氣候仍未覺寒冷,只是偶爾的風襲來,夾著一絲涼意。

「笑我自己有多幸運,能夠遇見你。」她朝他嫣然一笑,隨即放開他的手,和唐朝在庭院中奔跑起來。

範昊暘看著飛舞的身影與狗兒追逐嬉戲,忍不住面露微笑。

突然間,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襲來,令她奔跑的腳步驟停,摀著胸口,呼吸異常的急促。

遠遠的看見她停下動作,範昊暘忍不住心中發寒,急步走向她。 「晴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的頭……好痛……」劇烈的頭痛讓她額際泛出冷汗,原白紅豔的頰色驀地變得死白,靠在他溫熱的懷裡,她卻仍覺得全身發冷,直打哆嗦。

「快叫醫生!快!」範昊暘朝整理庭園的僕人吼著。

一顆心在看見她緊咬唇瓣、強忍痛楚的模樣時,碎了。

「昊暘……為什麼你變得那麼模糊?我……都要看不清你了。」她虛弱無力的瞅著他,想抬手,手卻沉重得抬不起來。

「晴安,你撐著,醫生馬上就來了。」恐懼她逐漸失去知覺,範昊暘更加用力抱緊她。

「昊暘……我好像要飛起來了……我……是不是要走了?」她半閉星眸,眼淚自眼角滑落。

「不!你不會離開我!我絕不會讓你走!答應我,不要丟下我!」他用力抱著她,驚恐地嘶吼著。

文晴安努力睜開眼,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只來得及逸出一聲嘆息,隨即閉眸,陷入黑暗迷霧中……

 ☆ ☆ ☆

突然陷入昏迷中的文晴安被送進醫院,然而在做了許多檢查後,卻依然查不出任何造成她昏厥的病因,面容平靜安詳,彷彿只是在沉睡。

鄒父和鄒母接到消息趕到醫院,一看到這種情形,又驚又急,但心底也燃起一絲的希望。

文晴安忽然間昏迷的情況,一如先前鄒琤的情形,讓他們忍不住暗自期盼女兒會因此而回來。

可是,當他們看到範昊暘陰霾、不修邊幅的模樣,不免又起了不忍之心,一方面渴望女兒回來,一方面又想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此矛盾的心情下,結果,他們什麼話都沒能說。

範昊暘等了兩天,始終等不到文晴安清醒,即使他不願去想可能發生的事,卻也不得不承認,有時人算不如天算。

 「鄒先生。」

鄒父被兩天來不發一言的範昊暘嚇到,連忙問:「什麼事?」

「我想帶她回范家。」範昊暘視線不離床上沉睡的人兒,沙啞地說。

「范先生,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

「不會,她不會離開我。」他強硬的打斷鄒父的話。

「雖然你不想承認,但是你不能沒有心理準備……你們的緣盡了……」鄒母想安慰他,但說著說著,自己卻先難過起來。

相聚的時間雖短,但她是真的喜歡溫柔可人的文晴安,只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們之間,只能說是不該發生的孽緣。

「不會盡,命運之神安排我們越過時空相見,祂就不該玩弄人心。」範昊暘由床邊的椅子起身,冷硬的反駁。

「可是……」鄒母還想再勸說,卻被鄒父阻攔。

「不要再說了,有什麼事就等人醒了再說。」如果醒的是文晴安,那他們無話可說,,若醒來的是鄒琤,那麼範昊暘雖然會傷心,卻也不得不死心。

「可以讓我帶她回去嗎?」他再問一次。

「好吧,就讓你多陪陪她。」鄒父點頭同意。

 「偉生……」

「放心,等人醒了,什麼事都會解決。」

範昊暘的心緊抽,雙眸凝視著床上人兒,屆時醒來的會是誰?

 ☆ ☆ ☆

範昊暘雙手插在長褲口袋,黑眼視若無睹的望著落地窗外,夕陽西下而暈染天邊的燦爛雲霞。

後方床上傳來細微的呻昤聲,倏地讓他雙肩緊繃,心臟不規律的竄跳。

「該死!是誰打我,害我頭痛死了!」床上的人兒抱怨地咒罵一聲。

語音如此熟悉,但話中的口氣,卻將他打入不見天日的地獄中,一顆心在瞬間冰凍。

他緩緩的轉身,黑眸含怨帶怒的看著之前在他眼前飛舞的人兒,但他愛的那一抹靈魂卻不復見。

床上的人兒見到他不禁楞住,再看看四周,臉色驀然刷白,眼神暗了下來。

「鄒琤?」範昊暘看著她,對她同樣震驚的表情,竟有一絲幸災樂禍。

原來,痛苦的人不只是他,而這一點,讓他莫名的有種報復的快感。

「這是哪裡?」鄒琤由床上跳了下來,臉色雖白,卻很鎮定。

 「我家。」

「你家?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你家?」鄒琤忍著大叫的衝動,咬著唇,長指掐入手心,冀望肉體上的痛苦讓她忘記心頭的痛。

「我是范昊暘,在我家的應該是晴安,而不是你。」當範昊暘望見她咬著唇的舉動時,幾乎讓他痛苦的閉上眼。

鄒琤楞了楞,不明白他的意思,卻擠不出好奇心詢問,因為她也已亂成一團,只能問最簡單的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和文晴安的事?」

「雙龍白玉鏡是我的東西,而且我有雙龍堡堡主的手札。」

「那個冥頑不靈的堡主有手札?」鄒琤一想起打了她一掌,險些讓她香消玉殞、命歸陰司的老人,就忍不住挑眉。

「謝允珩是個冥頑不靈的男人?」聽到她如此形容雙龍堡堡主,範昊暘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說的雙龍堡堡主是允珩?」鄒琤聞言瞠目,既驚又喜。

範昊暘冷眼看著她一提起謝允珩就眉飛色舞的神采,微挑眉問:「你喜歡那個男人?」

鄒琤瞇眼看他,不答反問,「你問這個有什麼用意?」

 「我要晴安回來。」

一句話將他的感情表露無遺,鄒琤即使再粗神經也明白了。沉默半晌,她嘆了口氣,在床沿坐下。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你如何能讓她回來?」

範昊暘盯著她,深吸口氣,「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想回去嗎?」

 她當然想回去啊!

鄒琤抬眼,苦笑道:「想回去不代表回得去。」

「誰說不行!既然你曾回到過去,就一定會發生第二次的奇蹟。」他冷冷的看著她,沒有人能夠打擊他的信心。

「你喜歡她?」她望著他一會兒,忍不住想問出明確的答案。

 「我愛她。」

堅定直率、毫不隱瞞的回答,教鄒琤又是一震。

「我能看看手札嗎?」她突然問道。

「如果你想由手札上探些蛛絲馬跡,我可以告訴你很少。」他淡漠的說。

「不,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東西。」鄒琤搖頭,她只是想要睹物思人,一解分離的痛苦愁思罷了。

範昊暘靜靜的看著她,似乎明白她的想法,點了點頭,「想看,跟我來吧。」

鄒琤跟著他走出房間,走廊上一名婦人及一個嬌小的女人,一見到她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姐,你終於醒了……」兩人異口同聲的喚她。

鄒琤尷尬的扯扯嘴角,微微點頭急忙越過兩人,跟著範昊暘走進長廊盡頭的一間寬廣的房間。

當她走進房間,站在小客廳時,入眼即是一幅人物工筆劃,而落款處寫著「文晴安」的三個楷書字,更震得鄒琤啞然。

畫中一對男女深情相偎,神韻氣質與她和範昊暘極為神似,一眼就能看出畫中的男女就是他們。

明明沒有了心痛的毛病,但她這具健康的身軀,卻出現了心絞的新毛病。

「這幅畫她畫的?」鄒琤望著那幅畫問。

「是。」範昊暘站在畫前,望著畫的眸光溫柔而抑鬱陰暗。

「她真的回去了……」鄒琤喃喃。

那個未曾謀面,卻熟悉得好似姊妹的女孩,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畫下這幅畫的?

鄒琤移眸看向范昊暘,腦中回想當初她撞到雙龍白玉鏡時,有人說過她和一幅古畫上的人一般樣。

「當初你是聽說我和這畫上的人很像,所以想見我?」

「不!是手札上提了妳的名字。」範昊暘低沉的聲音不具感情。

「他記著我的名字?」鄒琤一怔,唇畔的笑容既甜又苦。

「雙龍堡堡主曾留下幾卷手札,其中一卷寫起妻子歷經的事情,裡面提到你和文晴安的名字,只是沒有人相信由未來回到過去的故事。」

 鄒琤心恍神蕩,久久回不了神。

「而且,在其中又看到我自己的名字。」範昊暘繼續道。

 鄒琤半晌才笑。 「是她的原因吧?」那個真正的文晴安。

「是她。」範昊暘的聲音倏地低了幾個音階,流露出戀愛中男子的喑啞。

「有辦法再見她嗎?」她走近畫,細看畫中自己的形貌與眼前英俊男子相偎的恩愛畫面。

「不知道。」範昊暘停了一會兒,才接續道:「但我會盡一切力量,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即使她不一定是藉我的身子?」

「我愛她的人,不是她的形貌、身材。」他撇唇,嚴厲的俊顏線條變得柔和。

鄒琤因他的話而怔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手札在這裡。」在她發怔之際,範昊暘取來手札交給她。

鄒琤看著手札封面用優雅、有力的行書體寫上「雙龍堡手札」幾個大字,睹物思人的情緒湧上心頭,眼眶不禁熱了起來。

她輕撫著年代久遠的字跡,心陣陣刺痛,誰能料到之前才相擁的兩人,如今卻相隔幾百年的時間鴻溝,只能遙遠想望彼此。

鄒琤翻開夾著書籤的那一頁,看著雙龍堡堡主之妻歷經時空之旅的記載,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沒有寫明白他所娶的妻子,是真的文晴安,還是你……」

「是我。」鄒琤抬頭抿唇微笑,初見謝允珩的震撼與代嫁新娘的心情,她記憶猶新。

 「他娶了妳?」

「是的。」想起那陣子的經歷,酸甜苦辣,永遠無法忘懷。

範昊暘盯著她手上的手札須臾,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長久來的疑惑終於有了解答,他娶了你,記載上的妻子一定是指你。」

「你覺得這個手札表示我們的靈魂會再度交換?」鄒琤忖度他的想法。

「會,因為張天師的後代就要回國,他一定有辦法幫我們。」張靈河是他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希望。

鄒琤眨眨眼,搖頭笑道:「你們男人的想法都是一樣,允珩也在找奇人異士,準備破除文家夫婦的符咒……」

「我知道,他有提到張天師的後代張靈澈到雙龍堡的事。」

「結果呢?成功了嗎?」鄒琤聞言心吊得老高,緊張的問。

「沒寫。他似乎是以看人擔憂為樂的傢伙。」範昊暘忍不住冷嗤道。

「才不是,允珩只是不想讓寫太多驚世駭俗的事,讓後人看到引起風波,只能點到為止,他人頂多當是無稽之談,不會深究。」她瞪著他,為愛人辯解。

範昊暘沒有反駁,只是輕哼一聲,不予置評。

「不過……你找的那個人雖說是張天師的後代,但……他還是個道士或有學過茅山道術嗎?」鄒琤皺了皺眉,提出心中最深的疑惑。

這個時代,不見得會克紹箕裘,尤其是這種行業。

「不知道。」範昊暘面無表情的回道。

這下,鄒琤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飄浮不定,一點微渺的希望,能夠支撐得了逐漸巨大的絕望嗎?

 ☆ ☆ ☆

文晴安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景色,眼淚不自覺地又滑落。

在劇痛昏厥後,她醒來後才發現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已成人婦。

每當她的「丈夫」看著自己時,她能感受他眼中的傷痛與無法接受,因為她的心痛不比他淺,不比他少。

她抹了抹淚,起身走到窗邊,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那溫暖的氣候好似夢幻,她真的害怕自己前些日子的幸福都只是幻想,而非真實。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就愈加紊亂,總在現實與想念的虛幻中度過,恐懼自己會因為思念範昊暘而成狂。

下人們對她個性突然改變而不解,每個人都對她投以怪異的眼光,而她原來的未婚夫,現在的「丈夫」,除非必要,很少出現在她面前。她明白他的想法,如何能夠面對自己的妻子變成他人的打擊呢?

淚漣漣過了好幾日,直到一日醒來,她開始醮墨繪畫。

當日在範昊暘房中看到的那一幅畫,該是這個時候畫的吧!

她將所有的思念盡付筆墨中,細細勾勒愛人的容貌形體,想著他們在一起時的愛戀時光,思著相依偎時的甜蜜熱情。她與他在畫紙上再度相遇,再度相偎……

淚水隨著範昊暘的容貌出現而氾濫,當一顆淚珠滑落畫紙暈開畫上的墨跡時,她才擱下畫筆,轉身離開畫作,以平撫自己激動的情緒。

當心情平靜下來後,畫作也已風乾,她將畫小心的捲起,等著有機會囑人拿去裱褙。

門上的輕叩轉移了她的注意,她輕聲應著,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是一名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端著托盤進來。

「少夫人,你忘了要喝藥了。」萍兒瞅一眼雙眼紅腫的少夫人,實在不明白怎麼昏倒後回神,少夫人就個性丕變,溫柔嫻靜得讓人好不習慣。

「謝謝你。」文晴安輕柔的點頭,自從回到自己的身子裡,雖然還是虛弱,但身子卻明顯好了許多,至少現在她不會動不動就覺得喘不過氣,也不會再心絞痛得難忍。

 是鄒琤鍛煉了自己的身體吧?文晴安心裡嘆想。

文晴安喝著苦澀的藥汁,身邊的丫頭幾度想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望著丫頭,文晴安放下藥盅。 「萍兒,你想說什麼嗎?」

萍兒掙扎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開口,「少夫人,請不要怪萍兒多嘴,但是……你和少爺……是不是吵架了?」

「我和少爺?」文晴安楞了楞,才恍然明白她口中的少爺指的是謝允珩。 「你多心了,我沒有和少爺起爭執。」

「沒有?那為什麼少爺像變了個人,也很少到這裡來。」以前少爺和少夫人感情很好,恩愛得讓她見了都要臉紅。

文晴安垂下眼,輕聲呢喃道:「讓他想見的人不在了,自然少來了。」

即使到幾百年後去了一趟,但除了範昊暘外,她還是不習慣和別的男人獨處一室,謝允珩不來反倒讓她鬆口氣。更何況,就算見了又能如何?不過是相對無言。

 萍兒聽了她的回答一臉迷茫。什麼人不在了?

叩叩,門上的輕敲打斷房中兩人的對話,萍兒轉頭一看,未合上的門外,不正是剛才提到的人,她連忙笑著迎上前。 「少爺,你來了。」

「你先下去,我有事和少夫人說。」謝允珩俊雅的臉上泛著近日不曾見過的光彩。

「是。」萍兒福了福身,收拾起文晴安喝完的藥盅退了出去,還細心的為兩人合上房門。

「謝公子。」文晴安由椅上起身,有些局促的福身。

「文姑娘,人已經找到了。」謝允珩沒有客套的回禮,直截了當的說。

文晴安身子一怔,抬頭看他,不可置信地顫抖道:「你說的人……是……」

「冀州張天師之後張靈澈,他已經同意即日起程前來,我要確定你的決定仍是不變?」謝允珩不安的看著她,問這句話時,他的心幾乎是懸在半空。

「不變,從我不見父母的那天起,我就決定了。」文晴安堅定的點頭道。

她的回答安了謝允珩的心,他長吁口氣,恢復優雅的笑容。

「我對爹娘的行為向你抱歉,他們……只是為了我才會拆散你和她。」

 謝允珩淡淡一笑。 「事情過去就不要再提了,我相信鄒琤會回到我身邊;而妳,也能真正自由。」

「可是……如果不成功呢?那我們該怎麼辦?」文晴安輕咬唇瓣,不能不往壞處想。

「張靈澈若不行,我就一個個找,總會有一個能夠扭轉天地、對抗命運的奇人異士出現。」他溫柔的黑眼突地迸出精光。

文晴安看著謝允珩堅定的神情,不由得安下心,至少在此刻,她有個強力的盟友,讓她對未來增添了一絲信心。

昊暘,我會回去的,你要等我啊……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8:00

第九章

書房中,瀰漫著沉重的氣氛,或站或坐的幾人,各有不同的心思,臉上的表情迥異。

而幾乎是被人給架著回國的張靈河,一見到唆使人將他硬架回來的範昊暘,立即大叫:「餵,你到底要做什麼?派人違反個人意志綁我來,我可以告你的!」

一旁的宋城飛,正兀自氣惱著自己為了找這個混小子,竟然誤了時間,回來時人已不在,遂口氣不甚溫和的吐槽他,「如果真是綁你回來,你大可在海關報警,為什麼連個屁都不吭一聲的跟著我來?」

「因為我好奇是誰要綁我啊!至少要讓我瞧瞧主謀者的長相,才好上庭指認犯人。」張靈河就像時下的新新人類,想法怪異得讓人捉摸不定。

「若不是你那麼龜毛,說什麼都不相信我的話,我需要用強的嗎?」宋城飛愈聽愈惱。

「誰知道你說的名字、公司是不是假的?現在滿街的副總,我當然要謹慎些。而且你要我做什麼事也含含糊糊的,我自然不能隨便答應你,若是你要我去殺人,我怎麼辦?」張靈河直率地反駁。

「要殺人你還不夠格呢。」宋城飛咕噥。

範昊暘坐在書桌後的皮椅上,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張靈河,而一旁身為刑警的鄒琤,一聽到張靈河說他們綁架,臉色不由得有些尷尬。

「你是張天師的第十五代孫,對不對?」範昊暘冷冷的盯著眼前頭髮挑染成金色,穿著畫著一個大骷髏頭的黑色T卹,和一條膝上破了個大洞的牛仔褲的年輕男子。

張靈河霎時有些怔楞,隨即又恢復之前痞痞的態度,擺手聳肩道:「什麼張天師、張地師的,我不知道。」

「張天師是茅山道術的開山祖師爺。」範昊暘冷淡的說。

「茅山道術是啥米碗糕?我不知道。」張靈河眼珠滴溜溜轉,仍是聳肩。

「你不知道張天師?」範昊暘挑眉嗤笑,「好,那麼,若說是張靈澈呢?」

在範昊暘冰冷的目光下,輕佻大膽的張靈河也不禁背脊有些發冷,而且一聽到張靈澈這個名字時,更是頭皮發麻。

「張靈澈……不……不認識。」他輕咳一聲,有些心虛的否認。

「確定不認識嗎?」範昊暘眼神如劍,冷笑道。

張靈河瞪著他,半晌才不甘願的說:「明知故問嘛,你們一定調查過我的家世。沒錯,她是我們張家的祖先,但一個幾百年前的女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女人?眾人聞言皆一怔。張靈澈是個女人?

張靈河的承認安撫了鄒琤的情緒,她看向仍是一副冷淡面容的範昊暘,卻很清楚他必是同自己一般鬆了口氣。

「當然有關係,你們是一家人,想必一定有方法幫我們。」鄒琤忍不住開口。

「幫你們……誰……誰會幫你們,我又不像我的老祖宗,她有能耐,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就算她說……」張靈河的抗議戛然而止,有些懊惱自己話說得太快而洩漏不該說的。

「她說什麼?她有交代什麼話?」範昊暘眸光一閃,沉聲問。

「幾百年前的人能交代什麼!」張靈河眼神游移,打定主意徹底撇清。

他才不會透露自己家傳古軸上,記載了一段似預言又似詭言的文字。

什麼八百年後改朝換代,位於某座小島北方的一隅,某年秋分前後將有男客求助張氏一族,而遇其人者,必盡全力幫助他們,各安其位、各得其分。

就算張家有人要遵從張靈澈的交代,也不該是他。

「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相信?你一定知道什麼事!快說!」鄒琤瞇眼一步步逼近張靈河。

「你這女人是怎麼搞的,又不是你的事,你和人家插什麼花!」

「什麼不關我的事,你的祖先一定有記載我們的事,對不對?」鄒琤盯著他,一隻手揪著他的T卹低吼。

張靈河楞了楞,望著鄒琤良久,似乎心中有底,但嘴中卻是矢口否認。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張靈河,二十一歲,加州大學電影系,專研導演,預定在未來兩年內攻讀戲研所,拜名導威靈?史考特先生門下,目前正在籌資拍攝畢業試作『咒術師』。」範昊暘不疾不徐的將他的事說出。

張靈河楞了一下,防備似的看著他。 「是又如何?」

「威靈?史考特因年紀已長不收門生,你幾度探訪都不得其果,是不是?」

「嗯哼,有志者事竟成,我會纏到他收我的。」

「這是他的親筆信,只要你幫我們一個忙,馬上就是大師的門下。」宋城飛由衣袋中拿出一張威靈?史考特的親筆信在張靈河的面前揮動。

張靈河就像狗見著骨頭,眼睛都發亮了,「真的?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說服他的?」

「怎麼拿到的你就不用知道,只要說答不答應我們的要求。」範昊暘冷漠的看著他。

「我……」張靈河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一下看著宋城飛手上的信,一下又望向鄒琤,最後盯著範昊暘。 「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們,我是知道一些事,但是你們將希望放在我身上就太傻了,我是真的不會什麼奇門遁甲、五行陰陽……」

「你知道什麼事?」範昊暘瞇眼問。

「你剛才猜的沒錯,我那個祖先的確有交代些事項,但是咱們家族的人是有看沒有懂,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誰會懂那些詭怪的事情……」

「雖然你算是一根『香蕉』,但言簡意賅這句成語你該懂吧?」鄒琤不耐的打斷他的話。

「什麼『香蕉』?我國文造詣可是很好的……」

「懂就廢話少說!」鄒琤心焦的再次打斷他的話。

張靈河沒啥好氣的看著她,「你是那個穿越時空的女子吧?我看你既不溫柔又不體貼,怎麼能在那種世界過活……」

「張先生,請說重點。」範昊暘冷淡的再度打斷他的叨絮。

對冷面、不怒而威的範昊暘,張靈河立即收斂脾氣,正經的回道:「在幾百年前,我的先祖張靈澈交代後世子孫,將會有一個得到雙龍白玉鏡的男人與一個曾穿越時空的女子前來,一旦遇到他們,我們必須依照古軸上的紀錄幫助他們。」

 古軸上的紀錄?

範昊暘和鄒琤互望一眼,鄒琤隨即問:「什麼樣的紀錄?」

「我不記得……誰教你們不由分說的將我給架了來,我自然沒有準備。」

 「古軸呢?」

 「在美國家中。」

範昊暘沉下臉,伸手拿起話筒撥了號碼,待電話接通立即說道:「我是范昊暘,立刻到我說的地址拿件東西,盡快送回台灣給我。」

張靈河一聽他毫不遲疑的說出自家的地址,瞠目瞪著他說:「你就這樣要人到我家去拿古軸?我媽才不會交給你們……」

範昊暘掛斷電話,又重新按一組電話號碼,這一次,他將話筒交給張靈河。 「只要你說一聲,你母親自然會將古軸交給我的人。」

張靈河楞了楞,望著他手上的話筒,只能屈服在他的強勢下,接過話筒和母親通話,簡略的將事情交代一下後,才將電話掛上。

「現在,就等古軸送到。」範昊暘走到落地窗前,沉聲說。

望著門外金燦的陽光,他暗暗想著,晴安,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張靈河看了看挺直著背、陷入沉思的範昊暘,又望瞭望沉默不語的鄒琤,不禁搖了搖頭。

突然間,他的腦中浮起古軸上的兩句話:各安其位,各得其分。

難不成真是要他將靈魂交替的兩個人換回來吧?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肩頭沉重,雖說天下事無奇不有,但糟的是,他似乎成為這件奇事中的重要關鍵。

張靈河忍不住埋怨起幾百年前的祖先,為什麼要這麼雞婆的扭轉命運、對抗天命?

 ☆ ☆ ☆

等著古軸由美國送回來,最快也要兩天,張靈河便在大宅中住下,準備盡他一臂之力。

安靜的午後時光,範昊暘在園中散步,走到文晴安最喜歡的榕樹下立定不動。

跟在他身後的宋城飛心情同樣低落,他怎麼也沒想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一切都變調了,他和張靈河終究來遲了一步。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拖這麼多日子。」

和美國分公司的董事會開了幾個重要的會議後,他立刻驅車前往張靈河的家中,誰知張靈河和同學趁著學校假期去登山,為了等他回家,又等了一個星期。誰知等到人,卻又被那刁鑽古怪、難以溝通的小子拒絕,直到最後他完全失去耐性,才會半綁半架的將他給帶回國,只是終究耽擱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不能怪你。」範昊暘淡淡的說。 「而且事情還有轉機,只要等古軸一到,這事自然會塵埃落定。」

「你真的覺得那個小子有辦法幫你們嗎?」宋城飛對張靈河全無信心。

「至少他是一次機會,而且他的先祖會留下這種紀錄,必定有十成的把握能夠幫我們,即使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後代,也好過茫然無頭緒來得好。」範昊暘仰頭看著天空,這是他真正的心聲。

宋城飛望著上司兼老友的背影,孤單、沉重得讓人看了就不忍,此刻張靈河是他的希望,他也不願再說些打擊他信心的話語。

「還有一件事,這滿屋子的佣人留下來不太好吧?萬一真要來個作法之類的事,人多口雜,消息一泄漏出去就不得了了。」宋城飛看著進出忙碌的僕人說。

範昊暘微蹙眉頭,這一點他倒沒有考慮到。 「嗯,你說得對,我會放他們假,淨空整座宅子。」

「索性讓他們出去玩吧,省得哪個人突然跑回來礙事。」宋城飛覺得統一將人送出國,是最好的方法。

 「好,這事交給你了。」

「啊!我?」宋城飛傻住了,他不過是提個建議,怎麼這事又落到他頭上呢?

 「是,麻煩你了。」

「好吧!為了你的下半輩子著想,我就任憑你差遣了,只是如果她回來了,你可不要再把她藏起來,要讓我多認識認識她喔。」

範昊暘露出笑容,反手拍拍老友的背,意在不言中。

他會找回文晴安,即使終其一生必須追尋愛人的身影,他亦無悔。

 ☆ ☆ ☆

兩天后的夜晚,古軸由范昊暘的屬下護送回國。偌大的宅院內,只有幾個知悉、關心此事的人聚集,包括鄒家父母、鄒瑢、宋城飛。其餘的僕人早在前一天,即由宋城飛利用關係,安排至關島遊玩,徹底淨空大宅。

一群人圍著大桌,望著攤開的古軸,細細研究。

鄒母望著失而復得的女兒一臉熱烈期盼的神情,不免哀嘆女大不中留,但也寧可看不到人,只要她能過得快樂就好。

範昊暘看著古軸上的文字,眉宇微蹙。

鄒琤則將看到的低聲念出:「大寒後,月圓無雲子時,擺壇焚香,古鏡射月,清水三杯祭天地,一予受法者飲之,口喚其思之人名諱,魂魄即回……」

簡單的幾行字,每個字都看得懂,但是組合起來卻讓人一頭霧水,不解其意。

「大寒?二十四節氣之一?月圓無雲……該不會是指在大寒過後的月圓之日,加上無雲天氣,然後在子時作法……可是大寒是指幾號? 」鄒琤猜想道。

範昊暘轉身由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本萬年曆,迅速翻找著今年的大寒日期,隨即露出一臉釋然又怪異的表情。

「大寒已過,而大寒過後的月圓之日,正好是今天。」

「今天?」眾人有志一同的望向落地窗外,闃黑的天空一輪皎潔月盤斜掛,而且是個清朗無雲的好天氣。

「這麼巧?難道真是天注定……」鄒母喃喃。

「既是今日,距離子時還有幾個鐘頭,我們要早點準備好。現在最有問題的是擺壇的方式……」宋城飛提醒眾人最重要的部分。

「放心,這一點我父親教過我。」張靈河開口。

早在幾年前,他的父親就硬要他學習擺壇的方式,雖然早在不知幾代前,張家就沒有人從事道士行業,但就只有擺壇的儀式一代傳一代,此刻,張靈河始知事情始末,這一代代相傳的擺壇儀式就只為了今天。

眾人瞪著他,愈加相信今天的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奇蹟。

「我想,古鏡指的應該就是雙龍白玉鏡,畢竟那是一切的根源。」鄒父解說著另一句古鏡射月。 「至於射月?該不會是用古鏡照射月亮……」

「沒錯。」範昊暘點頭贊同,愈來愈多的跡象顯示他與文晴安相逢有期,他冷漠端正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如此一來,該知道的全都解開了,現在我們就去準備擺壇該準備的東西,就等子時一到,開壇作法。」宋城飛說著就推著張靈河出去準備東西。

範昊暘自書房的木櫃中拿出鏡面被鄒琤撞凹的雙龍白玉鏡。

望著這面鏡子,在場眾人的心情皆五味雜陳。

鄒琤走上前,伸手輕撫這面改變她命運的鏡子,更是百感交集。她望向一邊摯愛的家人,無奈的輕笑。早在遙遠的時光裡,她就允諾愛人會陪他到老,早已作好的決定不曾改變,只是擁有了愛情,卻無家人在旁,不免有遺憾。

範昊暘感受到她的離情,想著與她相同必須離鄉背井的文晴安,憐惜之情湧上心懷。

「你放心,我會照顧你的家人。」他突然開口。

鄒琤倏地轉頭看他,由他眼中看到同理之心,笑道:「她在這裡將以鄒琤的身分活下去,既是如此,你就是我爸媽的女婿了,照顧他們你自然是責無旁貸的。」

範昊暘點頭道:「同理可證,晴安的家人就麻煩你了。」

鄒琤眨眨眼,想著文家夫婦對她雖不算和善,但她仍點頭允諾道:「我會的,只要是他們想要的,我會盡力滿足他們。」

「說起來我還真是幸運,一個粗魯的老姊,換來一個溫柔的姊姊和有錢有勢的姊夫。」鄒瑢故意說笑緩和屋內濃濃的離愁。

鄒琤難得沒有反駁,只是伸手攬住弟弟的肩,輕聲道:「抱歉,我放不下他,只能將爸媽交給你了。」

「哎呀,老姊,你不適合說這種感性的話,我聽了雞皮疙瘩都爬滿身。」鄒瑢眼睛有些熱,連忙以誇張的表情掩飾他對姊姊的不捨。

「我去處理一些事,各位請自便。」範昊暘輕輕地頷首,將書房讓給鄒家四口做最後團聚。

走回自己的房間,範昊暘站在畫像前良久,伸手輕撫畫中的文晴安,低喃道:「晴安,你就快回到我身邊了。」

在不認識她時,他是帶著好奇與可有可無的等待;愛上她之後,等待變成一種折磨的煎熬,尤其是這種不知結果的等待,更摧折人。

輕撫著畫像,他知道自己不若外表表現的冷靜,他的恐懼總在無人時、深夜時襲上心頭,如狂濤駭浪般幾乎將他淹沒,一日日,他自夢魘中冷汗涔涔地驚醒,再也無法入睡。

今天,會是夢魘的結束,還是另一個痛苦的開始?

門上的輕敲驚回他的神思,尚不及開口,房門即被打開,宋城飛走進房間看著他道:「就快十一點了。」

範昊暘的心臟開始急促地跳著,臉上流洩出不安又焦灼的神情。

宋城飛努力綻出開朗的笑容,安撫好友的情緒。 「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因為一切都這麼順利,就表示是老天注定她該屬於你,不會有意外的。」

範昊暘苦澀的搖頭,自從知道文晴安的存在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矛盾、不確定中擺盪,直到被文晴安吸引、決定與她共度一生後,他就不曾再有絲毫的猶豫,但……今天他卻害怕起來,怕文晴安不會回來,怕他會被絕望擊倒、被命運玩弄而無能為力……

「不要淨往壞處想,往好處想,也許你馬上就會看到文晴安,不是嗎?」宋城飛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堅如磐石、冷若寒冰的好友,會露出如此的脆弱表情。

範昊暘閉眸深吸口氣,試著調勻急促而不穩的呼吸,好一會兒,待他再睜開眼,眼神愈漸冷靜,神情淡漠平和,這才是宋城飛熟悉的表情。

「我們走吧。」他淡淡地說,挺直背脊越過宋城飛走出房間。

宋城飛望著他的背影,不禁祈禱一切順利。

範昊暘走出大宅,步入庭園中,入眼即見彷如電影的場景,明月、無云無風,甚至連蟲鳴都靜寂,木桌上擺放著道士作法用的器皿、器具,三隻金盞盛著清水,古老、凹陷的雙龍白玉鏡正躺在木桌上,隱隱散發出幽古氛圍。

張靈河身著道士袍,配上那一頭挑染的金發透著怪誕好笑,但現在的他卻只能依賴這個年輕人。

範昊暘微微握緊了拳頭,走近那一群圍在木桌邊的人。

鄒琤站在桌邊,若有所思的盯著那面雙龍白玉鏡,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未察覺眾人因範昊暘的出現而騷動。

範昊暘一步步走近眾人,面無表情,但他的神經緊繃得彷彿一扯即斷的弦。

眾人看著他,不覺緊張得繃緊肌肉,因為他們知道時刻已到──

 是分離,也是重逢。

張靈河拿起搖鈴,按照古軸上的記載,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進行,口中念著父親強迫他記得滾瓜爛熟的咒文。

當他拿起古鏡照向明月時,倏然間,鄒琤的身子晃了一下,心跳開始加速,神智變得有些混沌不清,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扭曲。

「小琤──」鄒母忍不住出聲喚她。

「噓!不要叫她!」鄒父制止鄒母的衝動,選擇離開父母是鄒琤自己的選擇,他們只能狠下心成全她。

在鄒琤恍神之際,一隻酒杯塞入她的手中,彷彿自天邊傳來一個聲音,指示她將杯中的清水喝下。

鄒琤眨著彷彿隔著一層紗的眼,看著模糊不清的眾人,仰頭將杯中的水喝盡。霎時,強烈的劇痛席捲而來,似是拉扯著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忍不住彎身抱頭叫出聲。手一鬆,酒杯落地粉碎。

她痛楚的叫聲嚇得在場眾人大叫,而他們的驚叫聲卻像壞了的錄音機怪異而緩慢地變調,在她耳畔迴響……鄒琤只覺得身子又重又沉,雙腿再也撐不住身子,緩緩地往後仰跌,兩眼一合,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 ☆ ☆

遙遠的時空下,白衣白眉白髮的女子指著壇前的蒲團道:「子時已到,你在那裡坐下。」

文晴安深吸口氣,慢慢地走到蒲團上坐下,秀美的臉色雖白,神情卻有股義無反顧的堅決。

她專注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如風般旋轉著,口中吟唱著似詩似歌的旋律,一陣睡意漸漸籠罩她,文晴安輕輕甩頭想保持清醒,但更巨大的黑霧罩上她全身,她只能低垂下頭,沉沉地睡去。

彷彿睡了許久後,一陣如被百矢穿透身心的劇痛痛醒了她。她想張眼求救,但雙眼卻如盲了般,什麼也看不到。

「去吧!不要掙扎,到你想去的地方吧!」如泉水潺流的清澈聲音安撫了她的痛苦,文晴安一聽到聲音立即停止掙扎,一停止掙扎,她身上的痛楚奇蹟地消失。

「從此各安其位,各得其分。」輕柔的聲音像是風,將她的身子吹了起來,愈吹愈遠、愈吹愈遠……

 ☆ ☆ ☆

茫茫渺渺中,一抹幽魂幽幽蕩蕩地在濃霧中飄行。

她站在迷霧中,看不清前行的方向,恍神的呆佇原地,似乎不解自己為何站在這個詭異、淒冷又神秘的空間。

她的身子好重、好沉,似乎連舉步向前的力氣都消失了,只能呆怔地站在虛渺的空間。

突地,她的耳中傳來一陣陣低嗄的呼喊。

晴安……晴安……回到我身邊,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是誰?是誰在叫我?那沙啞懇求的聲音刺痛了她的心,讓她的血液熱騰飛馳。

幾張模糊不清的面孔無預警地竄入腦中,最後匯聚成一張冷峻而貴氣的臉孔,男子冰冷的眼眸忽地柔和,深情熾熱。

「昊暘──」她心痛的輕喚出聲。

瞬間,濃霧疾速向外抽離散去,彷彿無盡頭的空曠空間中,只有一條筆直的路,而自己正站在道路中央。

遠遠地有一抹人影向她靠近,文晴安不自覺地舉步前行,此刻才發現她的身子不再沉重,反而輕盈得像在飄飛。

她不停地走著,直到清楚見到對方面容時,腳步微地一頓。那人影好似認出她,對她露出一抹飛揚愉悅的笑容。

文晴安回那人影溫柔的淺笑,誰也沒開口,只是錯身而過,各自朝著反方向繼續前進。

當她們交錯的那一瞬間,文晴安眼前空曠的景象倏地一變,在她眼前展開的是一片晴朗無雲的藍天,她正飄浮在半空中。

她低頭垂望地上那片高聳的大樓、川流不息的車陣,嘈雜的聲音鑽入她的耳,熱鬧、繁華的景象熱和了她的心房。

「昊暘,我回來了──」她眼中泛熱,輕哽著聲道。

話語才落,一陣拉力將她自空中猛地往下扯,身子疾速下降的感覺教她眼一花,頭一暈,再次陷入無知無覺的黑暗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8:23

第十章

「她還是沒有醒嗎?」臥房內的小客廳聚集了人群,嘈雜的聲音擾得人更加心煩意亂,但坐在床邊的範昊暘恍若未聞,只是一徑地望著陷入昏迷的「鄒琤」。

第一次鄒琤昏迷,醒來時成為文晴安。第二次文晴安昏厥,換回的是鄒琤。那麼,這一次呢?按照常理應該是文晴安,不是嗎?

帶著這微渺的希望,他在等待著。

他輕握著她的手,渴望是他愛的那一個、他願終生照顧、保護的那一個。

「各位,大家不要吵她,時間到了,她就會醒了。我們先下去等吧。」宋城飛看著範昊暘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只有當起維持秩序的糾察,將這群著急、關心的人請出房間。

眾人明白一群人擠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只能嘆氣地轉身離開,只是每個人在經過牆邊的畫像時,忍不住駐足,眼神無奈而感傷,再嘆一聲,才魚貫的走出房間。

眾人離開後,房間一時間變得好靜,靜得範昊暘覺得他都能聽到自己驚慌不定的心跳聲。

「晴安,晴安。」他俯身在她耳邊輕喚著她。 「回到我身邊,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蹲坐在床邊的唐朝,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安,輕輕地舔著他的手,圓圓的眼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範昊暘抬眼看著守在一旁的愛犬,輕撫它的頭道:「你也很想她是不是?我們一起等她回來,好不好?」

 唐朝無語的看著他。

範昊暘輕嘆一聲,苦笑道:「如果她再不回來,或許我就快瘋了,竟然會希望你能幫我救她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天色微熹,又一夜過去了,床上的人兒仍未甦醒。

房門輕悄地被推開,宋城飛應眾人要求前來探查情況,當他看見床上的人沒有清醒的跡象,忍不住開口道:「老大,你兩夜沒睡了,先去休息一下吧,鄒伯母要替你照顧她。」

自從施法之後,鄒琤就昏迷了兩日夜,而范昊暘也就這樣陪了她兩日夜,再這樣下去,文晴安還沒回來,他恐怕就先倒下去了。

範昊暘置若罔聞地痴看著她的睡顏,沒有回答。

「昊暘?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她不會這麼早醒的,你先去休息一下,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樣,就算她回來只怕也會被你嚇到……」宋城飛用力按他的肩,將失神的他喚回。

「不,我要在這裡。」範昊暘幹啞地回道。

「你在這裡又能幫她什麼忙?還不如先養精蓄銳等她醒……」

「不行,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範昊暘突然冒出一句話,讓宋城飛打住下面的話。

 「你胡思亂想什麼?!」

「我不能不想,因為這種感覺那麼清楚,清晰地知道我一走,她就不會回來了。」他抑鬱地低語。

「你振作點,法術不是成功了嗎?我相信文晴安會回來的。」宋城飛愈聽愈覺得毛骨悚然,他真的不敢想像若是文晴安沒有回來,範昊暘會變成如何,一個冰人崩潰?他連想都不敢想。

「真的成功了嗎?」兩日夜的等待,看不到未來的茫然不確定,宛如一張巨網將範昊暘狠狠的套住。

看著他未曾有過的頹然迷茫,宋城飛不禁心驚膽戰,氣急敗壞地朝他低叫:「你在說什麼?你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就像個未戰先敗的弱者嗎?你自己都失去信心,那文晴安怎麼辦?」

範昊暘被他一喝猛然清醒,眼色由茫然而清明,半晌才望向宋城飛,自嘲道:「你說得對,我太怯懦了。」

「雖然我希望你能人性一點,但看到你這種表現,我倒寧願你是個永不融化的冰人,那樣還比較不會讓我擔心。」宋城飛咕噥。

範昊暘撇唇給了他一個安心的淡笑。 「放心,我知道自己沒有脆弱的權利。」

宋城飛眉宇仍是緊蹙,望瞭望床上的人兒,祈求著法術一定要成功,否則冰人可能不是融化,而是碎裂不成形了。

範昊暘抬眼看他,淡淡地說:「你們都回家吧,等她醒來,我會通知你們。」

「你不會有事吧?」他仍然不安心地再問一次。

範昊暘微揚眉睨他,淡聲道:「我沒事。」

不過是一次的失態,他就當自己是個隨時會歇斯底里的男人嗎?

察覺他眼中的含意,宋城飛搔了搔頭道:「那……好吧,等她醒來我們再來。」

宋城飛離開後,又是一室的寂靜,範昊暘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低語道:「城飛說得對,我太懦弱了,但你是我唯一的弱點,又能怎麼辦呢?」

他輕嘆一聲,起身進浴室梳洗、整理自己。至少在她昏迷的期間內,他必須要振作,否則如何撐下去,如何能見她呢?

床上的人兒在他離開後,手指微微抖動,羽睫輕顫,緩慢地睜開了眼。

床上灑落的陽光,帶著暖意,一種慵懶的溫暖自她的四肢蔓延開來。她伸出手看著眼前展現修長而有力的手掌,眼眶突然間泛紅,手摀著唇激動的流淚。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

文晴安止不住欣喜的眼淚,渴望見範昊暘的心情驅動她翻身下床,望著四下的環境,她在範昊暘的房間,走到小客廳,看著牆上的畫,不禁停步發起呆。

 多麼奇妙的事情啊!猶記這幅畫她才剛完成不久,誰知現下卻已歷經時間的洗禮,成為古老、遙遠的記憶。

浴室的門打開,梳洗完畢的範昊暘身著浴袍出來。墨黑的濕髮帶著鬈度,墨墨深邃的雙眸帶著悒鬱,整理過後雖然身體覺得輕鬆,但心理上的沉重感卻愈加難以承受。

當悒鬱的眼看到修長的身影背對他凝望著畫像時,一顆心猛地一撞,他緊緊的盯著她的背影,遲遲不敢開口喚人,只怕得到的是失望的回答。

似乎感受到灼熱的目光,文晴安回過神來,輕輕地旋身,當她望見他憂鬱的眼神時,忍不住眼眶又熱了。

範昊暘屏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看見她眼中浮起的霧氣,他的心跳完全亂了節奏。

他一步步走近她,抬手想要碰觸她,卻在碰到她的頰時定住不動。文晴安泛開一朵笑花,輕輕地伸手覆住他的手,眼淚在瞬間滴落。

「我回來了……」她的話尚未說完,隨即被他拉入懷中,緊緊的擁抱,幾乎讓她窒息,但她只是反手擁住他,淚水愈流愈快。

「真的是妳!真的是妳!」範昊暘倏地又拉開她,捧著她的臉,仔細、專注地望著她。

「真的是我。」她眨著迷濛的淚眼低笑。

「晴安……」他喚著她的名字,看著她溫柔的眼神和如水般的笑靨,一顆不安的心才真正安定了下來。

「昊暘,我真的好怕,怕不能再見到你……」她淚眼模糊地顫著唇說。

「不會有這種事,你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他吻著她的額、她的頰,吻著她的淚水和輕顫的唇瓣。

「昊暘……」她長睫輕顫,輕喃聲被他的吻吞沒。

無數的輕啄細吻,彷彿要將這些日子的思念、恐懼、不安、痛苦吻盡遺忘。

她修長的身子緊貼著他堅實的身軀,好似兩個半圓嵌合成一個完滿的圓。

療癒的吻到最後蒸騰成灼熱的火焰,範昊暘沿著她的細頸吮吻,留下一個個玫瑰般的紅痕,文晴安輕喘著盛接他的慾望,小手羞澀地撫著他敞開的浴袍下堅硬結實的肌膚,熱燙的溫度燒炙著她的手,她只覺得自己由腳到頭全熱成一片,膝蓋在他的手愛撫著她的背脊時癱軟,心臟差點自胸口跳出。

「昊暘……我們……不該……」文晴安呼吸急促、神情慌亂地想推開他,但虛軟的手卻抖得使不出力。

 「不該如何?」

他的氣息呼在她的唇間,望著他熾熱、充滿情慾的眸子,她到嘴邊的話全忘了,心抖動得幾乎喘不過氣,女子應有的矜持,如遇春陽的冰雪,化成一汪春水。

她的腦子一片氤氳空白,只能傻傻地望著他,蠕動雙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範昊暘眼色暗沉地凝視著她的臉,輕舐過她紅嫩的唇,狂烈的熱情燒灼她的口舌,她只能無助地攀掛在他身上低吟。

 「我要妳。」

輕柔的嗓音迷惑著她的神誌,深情、急激的眼神讓她無法思考,文晴安雙頰紅艷,悄悄地伸手攬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

一個小小的主動,將已焚燒的火焰擴成火海──

範昊暘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床鋪。

在床上放下她前又用力的吻她,與她一同斜躺在床上,靈活的雙手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褪去她的衣服,愛撫著她細緻的皮膚。

衣服被脫去的瞬間,冷空氣觸碰皮膚讓她渾身的熱情稍稍冷卻,害羞的個性突地冒了出來,她困窘地瑟縮了一下,來不及伸手遮掩自己,他的唇舌已佔領她胸前的柔軟,再度將她拉回激情漩渦中,再也無力躲避他帶來的快樂……

 ☆ ☆ ☆

濃烈情慾因為得到紓解而暫歇,文晴安嫣紅著臉以背靠在他胸前,與他肌膚相觸的羞意仍在,但她已經乏力,無法移動自己,在他那樣徹底地「了解」她之後,再害羞也沒有意義了。

只是緊緊環抱在她腰間的大手,仍是熱得讓她臉紅心跳,當他的手指在她的腹部輕輕畫著圈時,一陣電流貫穿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早已由腳趾紅到頭頂了。

當大手逐漸向上滑動,文晴安的臉更紅,小手連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轉移他的思緒地說:「昊暘,你知道嗎?我在離魂時看到鄒琤耶。 」

「哦!」他的手被她制止,反而伸張五指與她的小手交握,嘴唇則在她裸露的頸肩流連,吮吻、輕嚙。

文晴安覺得癢地笑著縮著頸項,閃躲他的攻擊。範昊暘微挑眉,眼神一暗,將她翻身向自己,用力吻她,直到吻得她氣喘吁籲、神智迷亂才鬆開她。

他抵著她的唇粗喘地道:「若不是你還不習慣,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感受到他仍昂揚的慾望,文晴安的臉更紅了。

範昊暘看著她羞赧得只差沒挖地洞躲起來,不覺地笑了,雖然他的慾望痛著,但他仍是體貼地按捺下慾望,翻身離開她,但雙手仍留戀的摟著她的細腰。

「你剛才說你見到鄒琤?」當文晴安回到鄒琤的身體時,他就知道這輩子她不會再離開自己了,法術徹底將兩個人的靈魂對調,上蒼仁慈地成就兩對情人的姻緣。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要了她,讓她成為自己的人。

「我記不太清楚,但我確定見到的女子就是鄒琤,她回到過去,而我回來你的身邊……」她輕柔地說道。 「昊暘,我們真的不會再分開了嗎?」她的心仍有著恐懼,害怕有一天老天又會開玩笑地讓兩人的靈魂換回。

「不會了,張靈澈留下了古軸,記載了封印古鏡的方式。」範昊暘輕聲安撫她的擔憂。

「張靈澈?她竟然還留下古軸?」她訝然地問。

「幸好她留下古軸記載所有的過程,否則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為此,他對張家真是心存感激。

「沒想到她竟然會為我們做這麼多。」想起白髮、白眉、白膚的張靈澈,她除了感激外,更為她的奇特而感嘆。

「不提她了,你昏迷了兩天兩夜,餓了嗎?」他不想她為了一個遙遠的古人煩惱,遂放開她坐起身問。

經他一說,她才發覺自己的確有些飢餓感,小心地拉高被子遮住自己光裸的身子,她也坐起身道:「嗯,有些餓了。」

「我放僕人幾天假,恐怕你只有委屈吃我煮的東西。」

他笑著輕啄她柔嫩的唇,正起身披上浴袍,就听到房門被用力推開。

「老大,我帶東西來給你吃了,她醒了嗎……」宋城飛邊走邊說。

話未說完,他人已站在寢室門口,卻意外聽到一個女子羞澀的低叫,尚來不及看清楚怎麼回事,迎面就被一隻枕頭砸中。

「啊!老大!你幹什麼拿枕頭丟我?」他不解地大叫,還想抗議,就看到範昊暘披著浴袍,衣衫不整的怒瞪著他。

他的眼角自動移向床上鼓起的被子,楞了一楞,隨即會意,輕咳了咳,笑道:「看樣子人是醒了,真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只是擔心老大又會不吃不喝,所以送食物來給你,不過看起來你似乎已經不怎麼餓了……」

「你說完了沒有?」範昊暘顴骨上有抹可疑的暗紅,瞪著他低吼。

「好好,我說完了這就走,我先把東西拿出去,不打擾了。」宋城飛笑笑,識時務的轉身欲走,走沒幾步,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道:「文小姐,歡迎你回來。」說罷,滿臉笑容的離開房間。

文晴安臉色忽白忽紅,躲在被子裡不敢見人,但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神色緩和下來,輕輕地揚唇輕笑,逐漸擴張,最後逸唇而出。

 ☆ ☆ ☆

「你能不能不要笑成那副狡詐的模樣?」範昊暘八風吹不動的神情,遇到宋城飛那笑得曖昧的臉,仍不由得挑眉。

「老大,沒想到在我擔心你不睡不吃、精神委靡的時候,你竟然美人在抱,快活得很。」宋城飛趁著文晴安梳洗之時,故意揶揄他。

 「少胡說,張靈河呢?」

「為了怕文晴安沒回來你會殺了他,我特地送他去住飯店,隔離你們兩個。」

聽不出他是說笑,還是認真,範昊暘只是輕挑眉凝他一眼。 「晴安回來了,就剩最後一個步驟。」

「知道了,我會帶他過來。」宋城飛點頭道。

忽然間,他們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範昊暘立即警告他:「在晴安面前不要亂開玩笑,知道嗎?」

「愛妻如命,不知是不是你這種樣子。」他低聲嘲弄,在範昊暘銳利的目光下,他嘆口氣承諾道:「我不會亂說話的。」

話才說完,文晴安就出現在客廳裡,短髮微濕的服貼在頭頸上,秀氣的臉蛋仍泛著紅暈,飛揚的眼眸、嘴角如今多了一絲溫馴,淺笑如蓮地盈盈前行。

範昊暘朝她伸出手,她溫笑地走近他身邊,羞赧地將手迭放在他手上,任他將自己擁入懷中。

這種親熱她仍不習慣,尤其還有外人在,但她卻有逐漸上癮的趨勢,被人疼寵的感覺讓人沉醉。

宋城飛咋舌的看著她,外表雖然還是同一個人,但不過是換了個靈魂,她的舉手投足、眼波眉宇間就完全變了個人。依他看過的鄒琤,打死他都不相信她會這麼溫婉、小鳥依人似地偎在一個男人懷裡。

「文小姐,你好,我是宋城飛,老大的死黨兼可憐的屬下。」宋城飛知道要範昊暘介紹他們認識是絕無可能,只好自己開口。

「我知道,我們見過。」即便臉紅不自在,但她仍是有禮的回道。

「是啊,上次因為某人,所以我們沒時間認識彼此,今天就可以深入認識對方了……」宋城飛的話尚未說完,那個某人就打斷他的話。

「你餓了吧,我們先吃東西。」範昊暘拉著她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老大,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耶……」

「一堆廢話,不說也罷。」範昊暘冷淡睨他一眼。

「瞧,文小姐,這就是某人的佔有欲,你要小心別被他吃得死死的。」宋城飛快步追上他們,對著文晴安小聲咕噥。

文晴安靦腆地笑道:「我無所謂的。」

「啊!果真是天生一對,虐待狂遇上被虐狂……」

「你胡說什麼?!」範昊暘瞪他,將文晴安拉到另一邊,不受宋城飛的干擾。

 他們走進餐廳,落了坐。

宋城飛隨即笑道:「是是,我不胡說了!不過,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範昊暘瞥了他一眼。

宋城飛笑道:「這不是胡說的話題,是正事吧?更何況你都把人給吃了,總得快點把人家給娶進門吧!」

文晴安一聽到宋城飛的話,連耳朵都紅透了,只能不斷的吃著東西掩飾她的困窘。

「等事情結束,我們立即公證結婚。」

「公證?」宋城飛不以為然的笑道,一個身世顯赫、身價上億的男人,他可不認為公證結婚可以了事,至少他的黑幫父母、將軍外公、賭場大亨的爺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終身大事。 「我是沒什麼意見,只要請我當伴郎、喝杯喜酒就行了。」

「少不了你的。」範昊暘撇唇笑道。

他們兩個大男人徑自說著結婚的事,文晴安愈聽臉愈紅。

 是嗎?她會成為這個男人的新娘?為他生兒育女?相互扶持?

「為了早些喝到你的喜酒,讓你將心思放在公事上,我現在就去把張靈河找來,徹底解決這件事。文小姐,我不打擾你們了,再見。」宋城飛起身,揮揮手,快步離開。

文晴安回過神,笑著點頭,之後,才偏首問範昊暘:「昊暘,你忘了這個身體是鄒琤……你要娶我……」

 範昊暘凝著她,眼神格外溫柔。 「在交換靈魂之前,我就向鄒琤說過會照顧她的父母,現在你將以鄒琤的身分在這個世界生活,成為鄒家的女兒,他們了解我們的感情,不會反對的。」

見他說得篤定,文晴安暗嘆一聲,「希望如此。」

 ☆ ☆ ☆

宋城飛帶回張靈河時,也順便通知鄒家的人靈魂交換已經成功,雖然這個消息對鄒家人而言亦憂亦喜,但對文晴安卻是衷心喜歡,也高興她與範昊暘有情人終成眷屬。

文晴安看著鄒父和鄒母,一顆心仍是忐忑不安,但見他們微笑地看著自己,她高懸的心才真正放下。

「伯父、伯母,我……抱歉……」

鄒母笑著輕拍她的手,「說什麼抱歉,我的女兒不也是佔了你的身子、你的身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鄒家的女兒,我們一家子都是你的靠山。」

聽見鄒母熱情而真摯的言語,文晴安紅了眼。 「伯母、伯父,謝謝你們……」

「都是一家人了,還叫什麼伯父、伯母,喊我們一聲爸媽吧,等你出閣時,我們一定會來。」鄒母笑著摟住她,親熱得彷如母女。

「當然,你們是晴安在這裡的家人,我們的婚事一定要請你們出席。」範昊暘攬緊文晴安的肩,輕笑道。

「嗯,當然了,老頭,晴安和范先生快結婚了,以後生了孩子也是咱們鄒家的孫子。」即使靈魂不同了,但身上流著的血仍是他們鄒家的血,也稍微平撫他們的心情。

文晴安心中滿是感激,鄒家的熱情,讓她在這裡仍有家人的溫暖。

張靈河枯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上演著皆大歡喜的戲碼,忍不住插嘴破壞溫馨的氣氛。 「我知道你們很高興,不過能不能把事情做完再高興?」

「就如張先生說的,我們先把正事辦一辦。」範昊暘淡淡的說,只要鏡子一日不封,他的心底仍是不安穩。

「沒問題。」張靈河說著由背包中拿出範昊暘交給他的雙龍白玉鏡。 「現在最後的步驟就是以血封印。」

「血?用誰的血?」範昊暘微蹙眉頭。

「當然是當事人的血了。」張靈河盯著文晴安道。

文晴安眨了眨眼,輕咬唇瓣柔聲道:「當事人是指我嗎?」

張靈河一雙眼好奇的看著她,「你真的是幾百前年的人嗎?」要不是剛才聽她說話、看她的舉止都秀氣得很,他絕不相信真有穿越時空這種玄怪的事。

「是,我叫文晴安,你是張公子吧?」文晴安柔笑著點頭。 「謝謝你的幫忙,才能讓我們重聚。」

「什麼公子不公子的,不用那麼多禮啦,反正我也不是白出力,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張靈河被她又是公子、又是道謝的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是純粹的好心,而是一場交易罷了。 「現在只要完成封印,你就能一輩子留在這裡。不過,你真的確定要留下來嗎?這個世界不同於幾百年前,可是複雜又混亂哦。」

「雖是如此,但這裡卻有我最重要的人,我甘願承受任何的磨難,只願求得與他相聚。」她堅定的眼神,深情無悔的話語,震懾在場所有人。

「啊!多感人的話啊。」鄒母感動得又熱淚盈眶,只祈求她的女兒鄒琤也能如此幸福。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們就開始吧,請將你的血滴到這面鏡子上。」張靈河將銅鏡放在桌上,又將準備好的長針遞給她。

文晴安接過針,走近銅鏡時,只見範昊暘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昊暘?」她楞了一會兒,不解地看著他陰鬱的表情。 「你怎麼了?」

「他只是心疼妳要受皮肉苦啦。」宋城飛揶揄地拍拍範昊暘的肩,「老大,稍微忍一下吧,一點小傷卻能讓你們相守一輩子呢。」

範昊暘被人說中心事,不免有些尷尬。

文晴安為他的憐惜而笑,拿起長針,毫不畏懼的用力往指頭刺下,霎時,豆大的血珠由指間溢出,滴落在銅鏡鏡面。張靈河照著古軸上老祖完留下來的封印法,用指醮血寫了幾個字,然後拿出前日請一位頗為著名的術士按古軸畫了一張天羅地網符咒,沾血貼在銅鏡上。

倏地,泛著幽暗光澤、仍可照人的銅鏡,遽然變成黑漆一片,再也無法映照人們的容顏。雙龍白玉鏡就好像失去生命、失去光澤,成了一面沒有光輝的古老鏡子,除了歷史外,再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哇!還真的成功了!」張靈河看著鏡子的變化,忍不住叫出來。

原本他還在擔心自己萬一封印失敗,恐怕會離不開這個小島,想不到一試就成功,看來他還真的有天分,若是導演當不成,還能考慮轉行當道士呢。

封印成功,在場每個人皆百感交集,有人鬆了口氣,有人卻失落,但不論結果如何,這一面導致兩個靈魂交錯時空的銅鏡,終於在幾百年後完成它的使命──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8:32

尾聲

文晴安低垂著薄施脂粉的螓首,白色雅緻的婚紗更加襯托出她柔美的氣質。望著戴著白色長手套交握的雙手,除了緊張外,更多的是喜悅與幸福。

穿越數百年時空尋愛而來,擁有了範昊暘的愛與疼寵,她真的無所遺憾。

緩緩的,結婚進行曲響起,休息室的門被打開,她抬起頭,望著由門外走進來的頎長身影,露出嬌羞的笑容。

範昊暘冷峻的容顏在見著披著白紗的嬌麗人兒,忍不住有片刻的震懾失魂。

文晴安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頰上的紅暈加深,卻沒有避開他柔情似水的眼光,這目光讓她知道她被深愛著。

範昊暘伸手輕撫她的眼眉,輕嘆道:「妳好美。」

文晴安臉上紅霞漸深,眸光流轉,勾引著範昊暘愈加靠近。

他低首輕吻她紅豔的唇,舌描繪著她的唇瓣,引得她不自覺地嘆氣輕敞,讓他能夠長驅直入,與她的舌糾纏廝磨。直到兩人的氣息愈加沉重,他才緩緩退開,望著被他吻褪的唇膏,他伸出拇指為她拭去殘紅。

文晴安羞赧地回他一笑,也舉手溫柔的為他擦去唇上的紅豔色彩。

「我說過愛你嗎?」不知為何,愈是見她,就像是醉酒般不醒,他沉淪得徹底,愛得深刻,無法自拔,甚至害怕失去她,到時不知他該如何活下去。

「嗯,可是我喜歡聽你說那一句話。」一大早就被他的吻喚醒,那三個字總是伴著她,無論沉睡或甦醒,她也由最初的不好意思,轉變成享受他說愛時的快樂。

兩人的眸光交流纏綿,愛情刻劃在他們的臉上。

範昊暘輕笑,抬起她的下顎,輕啄她的唇。 「我愛你,範太太。」

文晴安環抱他的腰,凝眸溫柔的笑著輕喃:「我也愛你,我的夫君……」

同一時間,山中的古寺在黃昏中傳來低沉悠遠的暮鼓。

古寺的一隅,被封印、收藏的雙龍白玉鏡,遽然閃過一道亮光,亮光彷彿想掙扎著由鏡中破鏡而出,卻被符咒緊緊的束縛著,好一會兒,光芒逐漸隱沒,幽暗的房間再度陷入黑暗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9:02

冤枉啊!
飛上枝頭變鳳凰絕非她的人生目標
 桃花朵朵開也不是她所樂見的
要怪就怪她運氣「好」到教人眼紅
人家「母子情仇」要她做棋子背黑鍋
人家「兄弟鬩牆」由她擔任罪人開啟爭端
全然忽略她愛好和平追求自由的天性
原以為離開他就能找回冀望許久的平靜
誰知無論走到哪裡都躲不過他的影響
害得她除了必鬚麵臨不知名敵人的追殺
還得獨自面對芳心暗許這不容忽視的事實




 嗨!又和大家見面了,不知道親愛的讀者們有沒有覺得朱蕾頗有長進,出書的時間拉近了些?

其實是因為前一陣子休息了一、兩個月,所以集中火力的完成這本「地魔」,也幸好男,女主角很合作,沒有太折騰朱蕾已日漸稀少的腦漿,讓這本書能夠如願的完成。

有時候真的會想,如果有一天朱蕾的靈感泉源乾涸了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就會抱著被子偷偷地哭泣。 (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人家就不能盡情的吃喝玩樂了。)

在創作的過程中,難免會對自己產生這種恐慌感,若真有這麼一天,朱蕾只好死心認命的當個純粹的讀者,偶爾對著寫出好作品的作者嫉妒一下、崇拜一下,然後再為自己的江郎才盡流幾滴眼淚。

不過,還好,以上所說,仍在未知之日,朱蕾還有些人物、故事想與大家分享呢!

胡思亂想夠了,現在再轉到正事。

一日一讀者們看到「地魔」的封面,應該知道這又是一本古代稿。而在朱蕾的上一本《柔情似水》的序中,我曾說想寫本現代稿,只是朱蕾又食言了。 (難怪愈來愈肥。)可是我真的本來想寫現代稿的,怎知一開稿,就看見地魔冷冷地瞪著我,用他那冷到骨子的聲音威脅我,若不讓他見天日,朱蕾恐怕會夜夜無好夢。

與其和貓熊當親戚,朱蕾只能認命的屈服於地魔的淫威之下,將他的故事先完成了。 (長嘆N聲。)不過完成一個故事後的心情,是說不出的輕鬆,然後會好一段時間腦子呈現空白的狀態,不想看、不想動,甚至不想開計算機。直到腦細胞修復得差不多,才會重新開張。

目前正在進行的仍是本古代稿(啊啊啊……我被古人附身了!怎麼回不到現代呢?),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可以與諸位見面,請各位耐心等候了。

現在就帶大家去認識那個威脅朱蕾的地魔,和一個可愛、溫柔的小丫頭秀秀吧!

楔子

從碎身崖往下看,只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往上走石階一百零二階,卻見一片寬廣的平台,上面豎立著一座琉璃九層塔,在金光照耀下,琉璃塔璀璨光華,逼人不敢直視。

經過琉璃塔,又是一條細窄的石子路,直上百公尺處的宮殿——秋水宮。

從秋水宮方向走來一名少年,面容俊秀,嘴角卻抿得緊緊地,雙眼有著過人的成熟和聰慧,只見他在前面走著,而後面跟著年紀更小的小男孩,嗚咽地追著前頭的男孩。

「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嘛!」

前頭的少年對弟弟的哭聲無動於衷,冷淡得甚至連轉頭瞥一眼都不曾,更遑論是安慰了。

「哥哥,我……我會叫娘……讓你留下,你不要離開嘛!」

俊秀的少年終於停下腳步,但回頭瞪著哭泣小男孩的眼神卻是銳利而充滿譏諷。

「不用了,我不想見到那個女人。」

「什麼……那個女人……她是娘啊!」

「她是你的娘,卻不是我的娘。」

「我……不懂……」哭泣的小男孩睜著茫然的大眼看著哥哥。

 「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喔!哥哥,你要走的話,我也要跟你走。」小男孩的腦中依舊只有哥哥要離開這件事。

「你要跟找走?你娘不會答應的。而且我是去找我師父,帶著你,只會礙手礙腳。」俊秀少年冷淡地說,又繼續往前走。

 小男孩邁開腳步又往前追了去。 「不會,我會乖乖的,不會礙手礙腳……」才說著,腳下踢到石頭,身子一個不穩,直直地往前跌下去。

 「哎喲!」小男孩哭得更大聲。

俊秀少年面無表情地瞥著坐在地上哭的小男孩,冷冷地說:「你回去吧!再跟著我也沒有用。」

說罷,俊秀少年拋下小男孩,頭也不回地加快速度離去。不一會兒,整個人就不見了,只留小男孩坐在原地哭泣。

這一年,小男孩六歲,少年十二歲。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9:23

第一章

春樂酒樓,是翠峰鎮上最大的客棧,而翠峰鎮則是南北陸路往來的一個小驛站,說大不大,說重要也不怎麼重要,但是在江湖中,卻是鼎鼎有名,因為碎身崖的高聳與秀麗,更因為碎身崖內的秋水宮。

秋水宮曾是名震天下,立於黑、白兩道之外的中立門派,只是在前任宮主樂天雲死後,其妻愛落萍代位,行事隱晦,極少與江湖人士打交道。

愛落萍在低調了十二年後,在今年廣發武林帖邀請江湖同道參加秋水宮新任繼承人的繼任大典,不止出乎眾人意料,更引發眾多揣測。

新任繼承人的大名是樂微江,年十八,卻即將繼任秋水宮宮主,讓人不能不好奇這名少年的一切。

在客棧中,多是來參加秋水宮新宮主的繼任大典的人,因而四起的討論與傳言更如雨後春筍地冒了出來。

「我聽說前任宮主樂天雲還有一個大兒子,怎麼不是那個長子繼承呢?」

「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那個長子不是愛落萍生的,是樂天雲在外面和人生的,生後才帶回秋水宮,自然不會是他繼承了。」

「錯了!除了長子是私生子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早在十幾年前就離開秋水宮,下落不明。」一名中年人聽著鄰桌的談話,忍不住加入討論。

「十幾午前?那不是還是個小娃兒嗎?是真的離家出走,還是被愛落萍趕出去?」好奇的人問。

「誰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說真的愛落萍雖然孤僻,卻是個悍性子,想也知道樂天雲的私生子帶給她多大的震撼,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給那個小孩看了。」

「真是可憐啊!」有人為那小男孩的際遇覺得不忍。

「你們切記,到了秋水宮,千萬別在愛落萍的面前提起那個失?的長子,省得被她趕下山,那可丟臉丟大了!」先前講話的中年人提醒大家。

「知道、知道。」眾人點頭齊聲道。

「如果繼任大典當天那個私生子出現了,不知局面會成什麼樣?」有人異想天開地問。

「這還用問,自然是亂成一團。」有人笑了起來。

「那孩子離開十幾年,要回來早回來了,不會挑這麼敏感的日子回來惹人厭吧!」

「那可說不定,說不定他聽到自己的位置要被弟弟坐去了,這才奪位來了。」

別人家的事,只見外人說得口水亂噴,不干他的事,卻又好事不已。

「真是那樣,咱們就有好戲可看了,不過前提是那個孩子武功要濟事,否則愛落萍一根指頭就可以把他戳死,那就太無趣了。」此話一出,又見眾人笑著大表贊同。

就在眾人笑談秋水宮的閒話時,一名可愛的圓臉姑娘走進春樂酒樓,只見掌櫃連忙迎上前,對女子殷勤地笑。

「咦?那個姑娘是什麼來路?掌櫃怎麼對她必恭必敬的?」有人眼尖看見掌櫃的態度,不免好奇起來。

「喔,掌櫃不是怕那個小姑娘,是怕她背後的勢力。」中年人眼一瞥,見多識廣地笑。

「背後的勢力?這姑娘是哪裡的人嗎?」

「你們瞧她左肩上繡著紅梅,那是秋水宮的標幟,她是秋水宮的人。」

眾人經中年人一點,才恍然大悟。有秋水宮的人在此,他們自然不再談論秋水宮的話題,省得傳到愛落萍的耳中,他們不要說上山,恐怕當下就被趕出翠峰鎮。

角落裡的黑衣男子將眾人的低語全收入耳內,冷冽的眼在得知女子是秋水宮的人時,特地睞了一眼,在見到女子交給掌櫃的一支玉釵時眉頭微皺,專注地盯著女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將這支玉釵掛在櫃檯前?」掌櫃看著玉釵,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就麻煩李掌櫃了。」

「不要這麼說,秀姑娘你經常光顧我的小店,這點小事絕沒有問題。不過……這支玉釵是少爺交代的嗎?」

 遲秀秀可愛的圓臉泛開笑容。 「我是誰的丫頭,自然為誰做事。」

「是,是。」李掌櫃連忙點頭,雖不知這支玉釵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卻聰明得不再過問。

遲秀秀眼一眨,笑道:「事情既然辦完了,我也該回去了。李掌櫃,如果有人問起這支玉釵,一定要通知我們喔。」

「當然、當然,一定通知秀姑娘。」

「那就拜託你了。」遲秀秀說完隨即離開。

只見李掌櫃果真用絲線將玉釵高掛起來,引起客棧其他客人的注意。

「掌櫃,那支玉釵是什麼意思啊?」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你也掛?」

「這是秋水宮的東西,我能不掛嗎?」李掌櫃反問。

「剛才那位小姑娘是秋水宮裡的什麼人?」

「你是問秀姑娘啊!她是秋水宮少爺的丫頭。」

「不過一個丫頭,你怎麼對她那麼鞠躬哈腰的?」

「各位有所不知,那位秀姑娘雖然只是個丫頭,卻極受樂微江的倚重。」

「倚重?那是不是表示她有機會成為秋水宮的少夫人?真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啊。」有人起哄笑著,一名丫頭最後的目的不就是成為夫人或是小妾嗎?

「你不要亂說,秀姑娘不同一般丫頭,她不是那種女孩。」李掌櫃皺眉道。

「丫頭就是丫頭,還會有什麼不一樣?!」

「是啊!如果真成為秋水宮的夫人,那身分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有什麼不好?」

「我奉勸諸位一句話,在這裡最好不要亂說話,否則得罪秋水宮下場是很慘的。」李掌櫃搖頭丟下一句話就走向後面,不想再和這群江湖人說話。

黑衣男子耳聽著眾人和掌櫃的談話,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譏誚的淺笑。

他再瞥一眼掛在櫃?前的玉釵,冷笑一記,放下茶資,起身離開客棧。

朝著碎身崖的方向追去,不多久,他就看見剛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鵝黃的衣衫看來明亮青春,在翠綠林中格外顯眼。他沒有出聲喚人,只是深思地盯著女子,考慮著自己要不要現身。

只見她偶爾走走,偶爾停駐看看沿途的景色,悠哉愜意。

不遠慮,幾名華服裝扮,手持弓箭的男子恣笑的走了過來,一瞧見女子,狩獵之心隨即成了獵色之情。

「喲!這麼個荒山野外的,怎麼還有這麼個可愛的小姑娘呢。」雖然身材有些圓,但在這種荒山野嶺中,也不好強求了。

遲秀秀不答不問,想繞過他們,卻被他們圍成一圈攔下。

「不要不說話嘛,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大家聊聊嘛。」其中一名長相不惡,但眼中卻閃動著流氣的男子笑道。

遲秀秀不驚不慌的掃視眾人一眼,好心地說:「這裡是秋水宮的地盤,你們快點離開吧!否則被巡山的守衛看見,有你們苦頭吃的。」

「哈哈哈……沒想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在威脅我們耶!」剛才說話的公子哥大聲笑了起來,眾人陪同著大笑。

「三公子,這個小姑娘可能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所以才會出言不遜。」有人笑道。

「小姑娘,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說出來包準嚇死你。他可是縣大人的三公子甄和玉,莫說是小小的秋水宮還是什麼的,全都不在甄公子的眼中。 」有人挑眉得意地簡述公子哥的身世,原想看遲秀秀花容失色的模樣,誰知她眉毛動也不動,只是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們說的話?」

「不是不相信,只是官府在對江湖人物時,也不會像你們這麼囂張狂傲。不過是個縣大人之子,有更多的王爺、官員都不敢看輕秋水宮的地位,你們這些不懂世事的公子們未免將自己想得太偉大了。」遲秀秀可愛的臉上滿是同情,對他們無知的同情。

「什麼秋水宮,本公子就沒有聽過!」甄和玉被她一頓搶白,神情不悅的說。

「哎哎!那該說是公子見識淺薄,還是說公子孤陋寡聞呢?」遲秀秀嘆著氣說。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本公子紆尊降貴的跟你說話,你就該知感恩,卻還三番兩次的譏弄嘲諷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甄和玉再也忍不住地罵道。

「公子,我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嘲諷你的意思。」遲秀秀愈是一臉誠懇,那名公子哥愈覺得自己被譏笑。

「哼!現在才想求饒已經來不及了!去,把這個丫頭給我帶回去,看我怎麼整治她。」甄和玉指著同行中的其中一人,氣焰高張的說。

「是。」被點名的那個人立刻定向遲秀秀,手才伸向她,就見眼睛一花,眼前人不知何時已經閃到他的後面。

「你……別躲!」男子一火,轉身又想捉她,同樣地,他連遲秀秀的衣角都沒碰到,就看見她人已經離開眾人的包圍,笑嘻嘻地朝他們揮揮衣袖。

「妖女!她是個妖女!」有人叫了起來。

「什麼妖女?!她會武功!」甄和玉朝大呼小叫的人瞪眼罵道。 「沒用的傢伙!你們不都說自己武功多厲害嗎?怎麼連她一個女人都抓不住?!」

被斥責的眾人有的露出心虛的表情,有的則是氣怒的瞪著遲秀秀大喊:「不要走,有本事我們單打獨鬥。」

隱身在暗處看著這一出鬧劇的黑衣男子冷笑一聲,無趣地一縱身,斜臥在樹幹上,假寐等著這些繡花枕頭離開。

遲秀秀不理會眾人的挑釁,只是笑著搖頭道:「我不喜歡打架,諸位公子還是快點離開吧!」

「不准走!」一名男子衝上前,伸拳朝她揮去。

遲秀秀眉不挑眼不眨地一個側身閃過他的拳頭,腳一踢,將石頭射向男子的腰,男子吃痛叫了一聲,她又退了幾步。

「你們實在很纏人,不過我沒有時間和你們瞎扯,你們好自為之吧。」遲秀秀搖頭道,轉身就走。

「餵--」甄和玉氣惱地瞪著她的背影,還沒叫出聲,頭上?地一痛,他按著痛處,反射性地轉頭朝站在後面的眾人罵道:「是誰敢打我?」

「沒有啊!我們都沒有人動。」大夥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的責罵所為何來。

「沒動,我的頭會被石子給砸了!你們快自首,否則我當你們全部有份!」

「公子,我們真的沒有動啊!我瞧這個林子挺詭異的,還是快點離開吧!」

甄和玉聞言,開始覺得林子變得陰暗起來,心中不免發毛,用力清嗓道:「算了!這種狗不拉屎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好獵物,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一行人故作鎮定地匆匆離開。他們離去後,林子重新恢復闐靜。

隱身在樹上的黑衣男子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輕鬆地落了地,沉思般的望著遲秀秀離去的方向,眸中好奇的光芒淡了,不再留戀地轉身離開。

遲秀秀剛走進秋水宮,隨即一個小丫頭迎上前急忙道:「秀秀姊,表小姐來了。」

 「喔!」遲秀秀點頭。

「現在少爺正陪著她呢,少爺吩咐秀秀姊回來立刻去見他。」

「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就讓少爺多陪陪表小姐。」遲秀秀搖頭笑道。

「怎麼行呢?秀秀姊一定要趕緊去,千萬別讓少爺和表小姐單獨相處。」小丫頭如萍緊張地低叫。

遲秀秀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不讓少爺和表小姐單獨相處?」

「哎呀!你不知道嗎?表小姐喜歡少爺,如果你真讓他們單獨在一起,萬一少爺娶了表小姐怎麼辦?」

「少爺娶表小姐很好啊!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那你該怎麼辦?」如萍瞪大眼看著仍是一臉茫然的遲秀秀。

「我?我還是少爺的丫頭,有什麼變嗎?」遲秀秀皺眉。

「當丫頭有什麼好的?!少爺依賴你、疼你,只要沒有第三者,少夫人的位置遲早是你的啊!」如萍幾乎想跺腳。

遲秀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萍想的是這回事。

「你不要胡言亂語了,我和少爺絕無主僕之外的感情,這話可不能亂傳,如果傳到夫人耳中或是表小姐那裡,會出事的。」遲秀秀趕忙澄清。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寧可一輩子當丫頭,也沒有什麼心去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遲秀秀迅速打斷小丫頭的話,她才沒有那種力氣去當什麼少夫人,多累人啊。

 「秀秀姊--」

「如萍,這些話我以後不想再聽到了,知道嗎?」

「那不是太可惜了嗎?秋水宮的少夫人多光彩,何苦死守著丫頭的位置呢?」如萍不明白,也不了解,要是她有這個機會,早使盡渾身解數去勾引少爺了。

遲秀秀搖頭,「你還年輕,不會明白的。」

「說年輕,你也不過才大我兩歲,還不是很年輕。」如萍不服地說。

遲秀秀沒有反駁她,總之個人的想法不同,再爭辯也無用,只是浪費口舌罷了。

「秀秀姊,你回來了!我正想找你呢!」另一名小丫頭見著她連忙跑到她面前。

 「有什麼事嗎?甜兒。」

 「少爺在找你呢。」

「你瞧,不過一會兒工夫,少爺就派了兩個人找你,這還不明顯嗎?」如萍立刻瞥了眼遲秀秀。

「明顯什麼?」甜兒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好奇地問。

 「明顯的少爺喜歡秀秀姊呀!」

「如萍!」遲秀秀蹙眉低斥如萍的口無遮攔。

「秀秀姊不要罵如萍,我們都是這麼想的。」甜兒為如萍說話。

遲秀秀手擦著腰,瞪著她們道:「你們別胡思亂想了!什麼丫頭成夫人的故事全是騙人的,別被說書的騙了。」

「有人說書就表示真有這種事,我們絕對支持秀秀姊。」她們的願望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麻雀變鳳凰,就算自己沒有機會,也期望同儕之間有人真能飛上枝頭,完成她們的私心願望。

遲秀秀除了頭痛外,就只能苦笑。

「你們要怎麼想隨你們,但是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既然少爺喚我,我就先走了。」

「對!決去、快去。」兩名小丫頭異口同聲的催促她。

翻了翻白眼,遲秀秀朝少爺樂微江的「聽雲樓」前進。

才進小花園,就听見一連串悅耳的琤琤樂音,她抬頭朝樓上瞧去,只見窗台下,一名美人正專注地彈著琴,而身旁站著的男子專注的望著美人。

 好一幅美人才子的圖畫。遲秀秀在心中驚嘆。

她和表小姐就像雲泥之別,根本比不到一塊去。如果她是男人自然也會喜歡才貌雙全的表小姐,怎麼樣也不會輪到自己,少爺該不會那麼沒有眼光吧?

她站在門邊,遲遲沒有上樓的動作,她可不想讓少爺埋怨她不識相,篤定地,她索性在樓前的台階坐了下來,一來欣賞秋花凋零前最後的燦爛,一邊聆聽著悠揚的樂音。

樓上的男子在琴聲漸歇後,才瞥到樓下坐在台階上的遲秀秀,扶著窗台喊道:「秀秀,你坐在那里幹什麼?快上來啊!」

遲秀秀起身拍拍屁股,不再拖延地上樓,一進花廳,即見到一名美人淡淡地朝她點頭。

美人帶著點冷,帶著些傲,一見就知道是個大家閨秀,雖不是虐待下人的主子,卻也會與下人保持距離。

遲秀秀明白千金小姐的脾性,不會特別親熱,只是福身道:「表小姐好。」

 表小姐輕輕地點頭,算是回答。

「表小姐這一來,少爺難得的高興呢。」

美人被這話題勾起了興趣,微笑地問:「是嗎?為什麼?」

「這些日子少爺為了繼任大典的事忙著,幾日沒得休息,但表小姐一來,他再忙都會陪著表小姐,這心情自然就輕鬆多了。」

「是這樣嗎?表哥。」美人向著樂微江,高傲的神情轉瞬變得柔媚。

樂微江笑道:「表妹來我自然要抽出時間陪陪你,盡地主之誼。」

 「只是地主之誼?」

 「當然不止了……」

遲秀秀還想加油添醋一番,就被樂微江斥住,「秀秀,不要胡說。我真是太寵你了,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少爺,就是因為你寵我,所以我才必須要為你分憂解勞啊,尤其是你心底事,我這個丫頭自然知道……」

「誰有什麼心底事!你這丫頭可別亂說!」樂微江拉下瞼。

遲秀秀眼一眨,伸伸舌不再多言。

表小姐一雙美目冷冷的看著遲秀秀,再移往樂微江不豫的臉上,神情更冷。

「我去見阿姨了。」表小姐咬咬唇,挺直背冷淡的說。

 「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找得到路。」表小姐朝他一笑,卻當遲秀秀不存在似地,不看一眼地直接越過她走出花廳。

遲秀秀不敏感,卻也感受到表小姐對她的怒意,不由得擔心自己在無意間得罪了她。

等表妹走遠後,樂微江一臉不悅的說:「秀秀,你是存心要撮合我們兩個嗎?」

「少爺,表小姐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女孩,你難道不喜歡她嗎?」遲秀秀苦惱地在心中哀嘆她今天似乎是楣星高照,做什麼事都不順。

「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再無別的感情。」

 「感情可以培養啊。」

「這麼多年,你對我的感情培養出來了嗎?」樂微江瞪著她收拾琴架,忽然問。

遲秀秀一震,迅速回頭看著他,呆呆地問:「少……少爺,你說什麼?」

「這麼多年,你對我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人?」

「少爺,我……我不懂少爺的意思。」遲秀秀沒有想到樂微江會對她說這些話,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懂我的意思,你根本是故作不懂!」樂微江生氣的說。

「少爺!」遲秀秀瞧他朝自己靠近,連忙慌張地後退。

「不要叫我少爺!在你面前我只是個男人。」

遲秀秀臉色發白,眼底的慌張愈加明顯。 「奴婢心裡,少爺永遠是少爺。」

 「你說這話是想氣我嗎?」

「少爺誤會了,奴婢不敢,只是說實話。」她可沒那個膽子當什麼少夫人。

「你還說不敢,這話不就是在氣我嗎?」

「奴婢說的是真話,若真的惹惱少爺,就請少爺將奴婢換走。」

 「絕不!你不能離開我!」

「如果少爺不再說那種為難奴婢的話,奴婢自然服侍少爺,還會服侍少夫人、小少爺呢。」

「我不是說過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我喜歡的女人是你!」樂微江態度堅決。

「少爺,請不要開玩笑,我不過是個丫頭,配不上少爺。」

「我不管什麼丫頭少爺的,我只知道我喜歡你,等我繼任宮主之位後,我就?明娘娶你。」樂微江不顧她的反對,一意孤行。

遲秀秀被他的話嚇得一張臉忽白忽青。 「少爺,你是病了嗎?怎麼好端端地說些奇怪的話!」

「我沒病!我要娶你!」樂微江抓緊她的手,認真的說。

「少爺若沒病就不要再說那些話了,否則奴婢只有向夫人辭工,離開秋水宮。」遲秀秀掙脫他的手,害怕地說。

「你這是在威脅我?」樂微江氣急敗壞地叫。

「不是威脅,只是請少爺冷靜。」

「你……你就真的不喜歡我,這麼討厭我?」

「我不是討厭少爺,但是我對少爺絕無男女之情。」遲秀秀老實地說,她不想傷人,但也不想為此欠下情債。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話!」樂微江臉色蒼白的瞪著她,沒想到他一片真心卻被她棄如敝履。

遲秀秀沒有回話,只是斂眉垂首不願看他。

「我不逼你,但是我不會放棄你,不論等多久,我都會等著你。」樂微江深情地望著她,輕嘆道。

遲秀秀瞥他一眼,苦惱著事情怎麼和她想的截然不同。麻煩啊,真麻煩。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39:40

第二章

將兩隻腳丫子泡在冰涼的湖水中,遲秀秀支著下頷,向來帶笑的圓臉露出少見的苦惱。

自從樂微江的示愛炸碎了她平靜的生活後,她就老是苦著臉,連微笑都覺得辛苦。

「完了、完了,我往後的日子一定苦了。真不公平,少爺的一句話,後果卻要我來承擔,真是不公平到了極點。」她用力踢著水,愁眉苦臉地說。

「若是被夫人知道少爺看上我,我不被大卸八塊才怪。」她向來怕夫人,那種冷酷無情的模樣和手段,她是打從心底發冷,更何況她又不想當什麼少夫人,她只想輕鬆、清靜的過一輩子,沒有男人來騷擾她,沒有孩子來折磨她,為什麼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安靜呢?

 哎!早知道當年就該往庵里去,而不是到這秋水宮來。不過當時她也是身不由己,誰教自己年紀尚幼就被前任宮主給拾了回來,等到想走時,已經走不開身了。

 怎麼辦?怎麼辦?裝傻嗎?好像不成,少爺已經把話挑明了,再裝傻就太遜了。

三聲無奈的嘆息,被突來的冷笑打斷。遲秀秀倏地收回腳,手一撐地躍離草地,回身盯著發出冷笑的男子。

只一眼,遲秀秀有些炫目,起初她以為是自己起身太快,所以頭暈,後來才發現自己屏息凝神瞪著男子,不止是他的俊美相貌閃了她的神,更奇特的是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讓她瞪著他發呆。

當男子皺起眉盯著她,嘴角還微微上揚帶著冷笑時,她終於回過神。

「你是誰?這裡是秋水宮的地方,你不應該進來的。」

「哼,我想來便來,想走就走,誰能奈何我。」男子眼底的譏誚深濃。

遲秀秀只覺怪異,卻不覺得男於口出狂言。

「那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她打量著男子,好奇地問。他雖相貌不凡,卻是一身的落拓。

 「問你事情。」

「問我事情?請問我認識你嗎?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呢?」遲秀秀更加茫然。

「你不認識我,但你卻在找我。」男子冷淡地瞥她一眼。

「我找你?這位公子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在找你啊!」

「你忘記放在客棧裡的那支玉釵嗎?那不是要引我出來的信物嗎?」男子不耐地瞪著她,想不透這名看來靈活的女孩,怎麼會如此愚笨。

遲秀秀皺眉努力回想,突然間恍然大悟,前幾日少爺要她送玉釵到客棧,不就是想找人嗎?

「啊——」遲秀秀手指著他,驚訝地說:「是你!你是少爺在找的哥哥!」

男子眉頭攬得更緊,彷彿受不了她的反應,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樂微江看重這種丫頭,看來她也不怎麼聰明,他還是另想法子打探消息吧。

「等一等,別走啊!」遲秀秀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心下一慌,腳下幾個步伐,竟趕到男子身後。她伸手想抓他,誰知才剛沾到他的衣袖,一眨眼,手中的衣袖不見了,男子反倒站在她的身後陰沉的盯著她。

「哇!你的動作好快。」她有些訝異,她即使使的是三腳貓功夫,但對自己的「迷?步」卻很有信心,向來別人追不上她,她可不曾輸過人,今天倒是頭一遭被人閃開了。

「你追我幹什麼?」男子沉聲問。

 「少爺……」

「誰是你的少爺!」男子不悅地打斷她的話。

遲秀秀不理會他的怒氣,仍是笑容可掬地說:「你是微江少爺的兄長,自然也是秋水宮的少爺,喊你一聲少爺不為過吧!」

「我不是秋水宮的人。」男子冷哼道。

「但不能否認你是微江少爺的兄長吧?」

 男子瞇起眼瞪她,沒有反駁。

 「樂微江找我做什麼?」

「少爺找你當然是思念兄長,希望你能回來參加他的繼任大典。」

「是嗎?他不擔心我回來搶他的位置?」

「剛才你說你不是秋水宮的少爺,自然無意秋水宮宮主的位置,是不是?」遲秀秀腦子恢復運轉,笑著說。

「原來你沒有那麼笨嘛。」男子毫不掩飾自己想法地諷笑她。

「雖然沒有人說我聰明,倒也沒有人說我笨過。」遲秀秀不以為忤地笑。

不知為何,她的笑臉讓他聯想到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

突然間,他的後腦勺發麻,警覺心告訴他趕快走,千萬不要和這個女孩扯上關係。上一次,當他遇見邢念眾時,他腦中的警鐘也響過,只是他未當一回事,結果就被那個男人拖著走;現在,他不會再忽略任何的警告,腳跟一轉,不發一言就閃人。

「餵!少爺,你別走啊!」遲秀秀見他突然就走,又是一怔,這個少爺怎麼脾氣怪得讓人摸不著頭緒? !

她不死心地追著他,雖然腳程沒有男子快,但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男子見甩不開她,臉色更加難看。

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瞪著她冷斥道:「你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跟到你決定聽我說話為止。」遲秀秀微喘地笑。

 「有話快說!」

「少爺,微江少爺一直掛念著你,你總該見他一面吧?」

「沒必要。」他天生冷情,可沒有多餘的感情給一個相處沒有幾年的兄弟。

「怎麼會沒必要呢?你們是手足,是親兄弟,他應該是你在世上最重要的親人啊!」遲秀秀皺起眉道。

「手足親人不過是血緣上的羈絆,於我,沒有意義。」他撇唇冷笑,說得極為冷淡。

遲秀秀凝視著他,眸中有著不贊同。 「也許你認為沒有意義,但對微江少爺卻有極深的意義,他念了你十多年,難道你不能為了他見他一面,了了他的心事?」

「你是他什麼人,這麼的為他著想?」他正眼看她,想起客棧中聽來的消息。

「我只是個丫頭,但從小服侍微江少爺,明白他有多麼想念你,自然希望他能夠得償宿願。」

「他想見我可以,但是我要他辦一件事。」男子突然改口。

 「什麼事?」

「我要他查出我母親葬在什麼地方。」

「啊?這個……」遲秀秀面有難色的看著他。 「恐怕有點難,夫人不准任何人提起有關姨夫人的事……」

男子冷笑道:「不要叫她姨夫人,我母親未入秋水宮的門,愛落萍沒有權利將我母親的事瞞著。」

「少爺……」遲秀秀入秋水宮時年紀尚幼,對前任宮主和兩位夫人間的恩怨雖有耳聞,卻不清楚,現下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告訴樂微江,想見我就把我母親的事查出來,否則我會直接找上愛落萍。」男子撂下話,冷酷的眼神讓遲秀秀打了個冷顫。

「少爺,你該不會想在繼任大典上鬧事吧?」

男子嘴角泛起一抹笑,邪俊冰冷得像是魔神,遲秀秀開始後悔叫住他。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在武林同道面前掀開愛落萍的真面目……」

「不行!不行!你不能這麼做,少爺會傷心的。」

男子眼神一閃,嘲弄地笑道:「你這麼擔心你的少爺,該不會是想當鳳凰吧?勸你一句,免了吧!」

遲秀秀睜圓眼,氣呼呼地反駁,「你不要冤枉我!我才不想當什麼鳳凰!」

「哼!女人只會嘴上否認,到最後還不是為了找個有名有勢的男人當丈夫。」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總會有不一樣想法的女人吧!」

 「有,但我沒見過。」

「少爺遇過這種女人,所以傷了心,是嗎?」

男子一怔,忽地仰首大笑,直到笑得遲秀秀紅了臉,才諷道:「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我不過說一句話,你就可以想像出一個劇情。怎麼,你以為我是被女人拋棄,所以憤世嫉俗?」

「我錯了。你才不會被人傷心,只會傷別人。」遲秀秀咬咬牙,小聲地低語。

「哼!只要不要惹上我,我才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去傷人。」她的聲音雖小,但難逃男子的耳力,他哼了哼道。

 「少爺……」

「鄔夜星。」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什麼?」

「我不是秋水宮的少爺,我是鄔夜星。」

「鄔……夜星?」遲秀秀低喃著這個名字,心裡不安又有些蠢動。

沒想到少爺的兄長,竟會是江湖有名的天僧地魔中的「地魔」鄔夜星。

地魔的名聲亦正亦邪,行事詭異、個性乖僻,但是她見到的那個男人,也許脾氣怪了點,但是他眉間眼底的滄桑和寂寞,她卻看到了。

 「遲秀秀?」

遲秀秀朝著聲音來源望去,瞬間臉色一白。 「夫……夫人、表小姐。」天啊!怎麼會在她發呆時遇上夫人呢?

愛落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眼光是打量,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悅。

「你在這裡偷什麼懶?沒事好做了嗎?」愛落萍的口氣平平的,卻是不怒而威。

「奴婢正要去廚房為少爺拿晚膳。」

「你這個婢女是在做什麼,竟然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伺候少爺吃飯?」愛落萍一雙利眼瞇了起來,聲音陡然降溫。

「少爺剛練完功……」向來是這個時辰用膳的啊。

「那你還杵在這里幹嘛?快去備膳!」

「是,奴婢告退。」她鬆了口氣,正想離開時,又被喊住。

「等一等,我想還是憐兒辛苦一趟,去陪微江吃個飯。」愛落萍轉身對外甥女使個眼色。

辛憐兒美麗的臉龐染上一抹嫣紅。 「阿姨。」

「去吧,你和微江遲早要成親,服侍自己的夫婿沒什麼好害羞的。千萬不要讓不三不四的女人搞的小手段給比了下去。」說話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瞥了遲秀秀一眼。

「憐儿知道。」辛憐兒紅著臉,嬌羞地離開。

遲秀秀聽著夫人冷嘲熱諷的話語,額頭開始冒汗,早說少爺的示愛會害死她吧,現在不就應驗了?不知道夫人是會直接將她丟下碎身崖,還是切成八段埋了?

 「遲秀秀。」

 「奴婢在。」遲秀秀立刻回道。

 「你服侍少爺多久了?」

 「回夫人的話,十四年。」

「十四年?」愛落萍盯著她,冷淡地說:「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二十。」

「二十歲了?看來是我疏忽了,讓你過了佳期。」愛落萍沉吟一會兒,繼續道:「我記得尤總管的兒子前年喪妻,在山下開了間小酒館,你也到適婚年齡了,就由我做主,讓你嫁他,到山下去生活吧。」

 嫁人?遲秀秀怔了怔,夫人不見血地就要除去她,當真是狠招。不過,她記得尤總管的兒於今年三十多了吧,還有個八、九歲大的兒子……

 「怎麼樣?你同不同意?」

「多謝夫人關心,但是奴婢不想成親。」想趕她走也不需要用成親這一招吧?她可不怎麼想當人家的老婆、母親、甚至是婆婆。

「什麼?你不嫁是什麼意思?」愛落萍的視線像冰般凍人。

「奴婢知夫人誤會我和少爺的事,奴婢發誓,我對少爺絕對沒有任何的企圖,請夫人放心。」

「放心?找不放心什麼?微江年輕,你是最接近他的女人,所以他才會產生錯覺,以為他喜歡你,等時間久了,他就會知道你這個沒長相、沒家世、沒才華,要什麼沒什麼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多此一舉地想把她攆出去?

「不過,現在他昏了頭,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總之我決定讓你嫁人,斷了他的念頭。」

「啊!夫人,我可以離開秋水宮,但是請不要讓我嫁人——」遲秀秀著急地說。

愛落萍不理會她的哀求,?自說道:「來人,把她關起來,明天就把她送下山去和尤總管的兒子成親。」

遲秀秀瞧見向她而來的兩名侍衛,當下決定腳下抹油,先溜為妙。

她的迷?步一施展,當下閃過侍衛,朝著大門跑去。

「往哪逃?!」愛落萍臉一沉,抓起侍衛的刀疾射向她的背後,眼見刀刃就要刺穿她的背脊,誰知刀兒一翻,改成把手撞向她的背,當下打得遲秀秀張口呼疼,幾把大刀瞬間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哇啊!好痛啊!

「微江竟然教你迷?步!」愛落萍氣怒的看著遲秀秀,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秋水宮有三大武術向來不外傳,通常是由子傳其妻,迷?步就是其一。愛落萍作夢也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教婢女這門武術,而且由她使用的嫻熟度來看,學會的時間已久,這不正說明自己兒子對遲秀秀是認真的!

殺意在她心中扎了根,只要她一舉手,眼前的小女婢就會死在她的掌下;只是若兒子對她用情已深,一旦知道她殺了他的意中人,就怕母子反目成仇,淪為武林笑話?

遲秀秀不知道不過眨眼間,她的小命在閻王面前走了一遭。

殺不得、留不得,該如何處理她成了愛落萍頭疼的事。

 「來人,把她捉起來。」

兩名侍衛捉起遲秀秀,她一個掙扎,自懷中掉出一支玉釵。

遲秀秀一見玉釵,頭皮又是一陣發麻,這支玉釵是她早上才從客棧要回來的,據說是夫人最恨的人,也是鄔夜星母親的遺物。

愛落萍本來沒有註意到一支小小的玉釵,但是卻注意到遲秀秀的臉色有些發白。

 「來人,把那支玉釵撿起來。」

侍衛將玉釵拾起交給愛落萍,她隨意的一瞥,在看到玉釵上的牡丹圖案時,整個人一震。

「這方玉釵是誰的?」愛落萍瞪著遲秀秀怒聲斥問。

「這……是……」遲秀秀咬著唇,考慮著讓如何回答。

 「快說!」

「是少爺給我的。」遲秀秀不敵愛落萍陰狠發怒的表情,只有老實地回答。

 「他怎麼會有這支玉釵?」

 「嗯……奴婢不知。」

 「他給你這支玉釵做什麼?」

「因為少爺想尋找大少爺,所以命我將玉釵放在客棧……」

「住口!秋水宮只有一個少爺,哪裡來的大少爺!」愛落萍目眥盡裂的瞪著她。

「是……是……少爺想找鄔少爺……所以……」

 「鄔少爺?你見過那個雜種?」

 雜種?遲秀秀因這句話而皺起眉。就算再怎麼恨姨夫人,也不該遷怒到下一代身上啊。

「我問你是不是見過那個雜種?」遲秀秀的沉默更加深愛落萍的怒氣。

 「奴婢是見過鄔少爺。」

「好!果然沒錯!我就知道那個雜種想爭宮主這個位置,只有微江那個傻子才會自找麻煩!」愛落萍又氣又急地咬牙道。

「鄔少爺不是想爭宮主的位置……」

「你知道什麼東西?!不想爭宮主的位置他會回來?」

「他只是想知道他母親的墳在哪裡,並不是為爭位而來。」遲秀秀忍不住說。

「墳?哈哈哈哈……」愛落萍聞言揚聲大笑。 「我早把她丟到海裡餵魚了,要找她的墳,叫他去海裡找吧!」

遲秀秀驚駭地瞪著愛落萍,「夫人,你說的是真的嗎?」

愛落萍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雙冰冷的蛇眼盯著她道:「真的假的關你什麼事?」

「奴婢知道不關我的事,但是鄔少爺若知道他的母親屍骨無存,只怕……」

「只怕什麼?怕他來鬧事?一個臭小子能奈我秋水宮千人如何?」愛落萍不屑地冷笑。

可你口中的臭小子正是人稱地魔的鄔夜星啊。遲秀秀想說,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是為鄔夜星母親的遭遇不平吧。

「你見到那雜種的事,微江知道嗎?」

「奴婢尚未?告少爺。」是來不及,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記住,不准在微江面前嚼舌。」

明天就要被押給人當媳婦了,她還有機會嚼舌嗎?

 「來人,放了她。」

 遲秀秀愣了愣。不是要她嫁人嗎?

愛落萍盯著她揚唇輕笑,「我突然發現你是一個很好的……棋子。」

 棋子?完了,當棋子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你對微江真的沒有任何的企圖?」

 「奴婢發誓絕對沒有。」

「好,只要你能謹守本分,等微江繼任後,我就放你自由,任你離開秋水宮。」

 自由?真的嗎?她的眼中進出光芒,她多想安靜的獨自在山林中過活,沒有任何煩人的人、事、物,甚至伴青燈古佛一輩子。

「奴婢一定謹守本分,絕對不會逾越權責。」

「不過……我擔心微江對你不會死心,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夫人請說。」

「你要成為那個雜……臭小子的未婚妻。」

 遲秀秀睜圓了眼。 「夫……夫人?」

「微江對那小子有莫名的崇拜,只要你成為那小子的未婚妻,就等於是他的嫂子,兄嫂不可欺,他自然會對你死了心娶憐兒,你說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愛落萍的眼中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萬一這消息傳到鄔少爺耳中,他尋上門來怎麼辦?」她現在最害怕的是被鄔夜星認為她是個妄想當鳳凰的女人。即使是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但不可諱言的,他還是秋水宮的大少-爺,兩人的身分地位根本是天差地遠。

「來了好,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得乾乾淨淨。」愛落萍皮笑肉不笑,硬是在她仍然美麗的臉上添加了一抹陰險。

遲秀秀將她的神情看在眼底,不禁暗嘆情字果真傷人,愛落萍正是個血淋淋的例子。二十多年過去,她的心中仍然充滿了怨恨,這個認知更教遲秀秀對感情敬而遠之。

「記住!不管微江怎麼問你,你都要說你是前任宮主為那小子訂下的未婚妻。」

 遲秀秀點頭,「奴婢知道。」

只是……用謊言堆砌出的拒絕,能夠阻擋得了多久呢?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0:01

第三章

鄔夜星向來不注意傳聞八卦,但難得一次聽到的竟然是他自己的「終身大事」。幾時他有了「未婚妻」他自己都不知曉?

「你是說上次見到的那個丫頭是前任宮主為了他的私生子特別挑選的女孩?」

「是啊!據說那丫頭的生辰最適合那個私生子,娶了那丫頭,包準那私生子大富大貴過一生。」

「這麼說來,那丫頭有旺夫命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只可惜她旺也只旺那個私生子,對其他人沒啥用處。」

 「此話怎講?」

「所謂特別挑選,當然是按著那私生子的生辰搭配選的,否則樂微江早就娶了她來旺自己了。」

「原來那丫頭算是樂微江的嫂子啊,難怪他會那麼倚重她。不過,話說回來,一個本該是少夫人命的女子,怎麼會成為丫頭?」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的夫婿離家出走,會不會回來都不一定,何況愛落萍對那個私生子本來就不容,連帶的討厭那丫頭也是可能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

鄔夜星懶得聽那些人胡亂猜測,傳聞就是如此以訛傳訛,甚至變成真實。

再過三日就是樂微江繼任宮主的大典,愈來愈多的江湖人擠進這小小的城鎮,除了名重武林的耆老能夠住進秋水宮外,其餘的人只能在典禮當日進秋水宮觀禮。

望著近在咫尺的秋水宮,他沒有任何的想念,也毫無懷念之情,除了一個崇拜他的異母兄弟外,其他的都是不愉快的回憶,自然引不起他任何的感晴。

他撇唇冷笑,轉向當日見到遲秀秀的湖泊。這座湖有個很美的名字:鏡湖,也有個很美的傳說。傳言在鏡湖畔相遇的男女,感情會如鏡透明、清晰明白,兩人默契心思會如同照鏡子般彷若一人。但傳言終歸是傳言,事實上,他的父母在此相遇,結果卻是悲慘,他不以為只靠一個傳言就能夠美化愛情。所以,他不相信愛情。

兩道足音打斷他的沉思,他一轉身將自己隱入湖畔的雜木林。不一會兒,一名年輕男子和遲秀秀走了過來。

男子麵色不善地走在前頭,遲秀秀低著頭跟在後面,兩個人都不說話。

良久,男子才側過頭盯著遲秀秀問:「娘告訴我你和大哥的事,但是我不信,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遲秀秀眼神閃了閃,垂著頭道:「其實我那時還小,沒什麼記憶,不過夫人是曾這麼說過。」

「如果你真是大哥的未婚妻,娘怎麼會讓你來服侍我?」樂微江不信地低叫。

「大少爺離開後我也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來,當個丫頭是唯一能讓我名正言順留在秋水宮的藉口。」遲秀秀將愛落萍準備好的台詞照著念出來。

「胡說!我不相信!」樂微江握緊拳頭,不肯相信自己喜歡的女人會是兄長的未婚妻。 「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對你表白,所以娘要你這麼說?」

 「不是。」

「我不信!一定是娘要我死心,所以才會編出這些謊話來欺騙我!」

「少爺,我曾說我對少爺沒有奴僕之外的感情,請少爺收回感情吧!」遲秀秀無奈地說。

 「我不信!」

秀秀嘆口氣,「我不信」似乎成了樂微江的口頭禪。

「少爺,你知道為什麼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揭露我和大少爺有婚約的事嗎?」

「沒有!你們沒有!」樂微江惱怒地反駁。

遲秀秀沒有理會他的喊叫,只是平靜地說:「在幾天之前,我已經見到大少爺了。」

樂微江渾身一震,白著臉瞪著她微顫道:「你……見過大哥?」

 「是。」

「他回來了?」樂微江茫然地問。

 「回來了。」

樂微江的神情忽喜忽憂,想他曾是那麼的想見大哥,但現在,他卻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想見到他。他的歸來,代表的是自己又將失去所愛的人,他不願,更不允。

 「他在哪裡?」

 「鎮上。」

 「他……至今還是不肯回來?」

 遲秀秀沒有回答。

 「秀秀。」

 「奴婢在。」

「我不會放棄你的,不論你是誰的未婚妻,就算是大哥的妻子,我也不會放棄你。」他深情望著秀美的臉孔,臉上洋溢著壯士斷腕的決心。

遲秀秀瞠日結舌的看著他靠近,除了頭皮發麻外,四肢更是顫抖不已。

「少……少爺!」看著少爺沉著臉朝她一步步接近,遲秀秀害怕的想,這個任性的少爺該不會在這個地方來個霸王硬上弓,將她給吃了吧?

就在她的腦中一片混亂,正想逃跑時,一聲冷笑阻止了樂微江的動作。

樂微江倏地轉身盯向笑聲的來處,一雙眼緊瞪著林子,而遲秀秀乘機往後退個老遠,連忙拍著胸脯安撫自己因為緊張而跳得過疾的心。

當她見到現身的鄔夜星,一時間血氣往頭衝,整個人紅得活像一尾蝦。一想到他聽到她自稱是他的未婚妻,羞愧困窘得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你是誰?」

「過路人。」鄔夜星挑眉,有趣的看著紅著臉的遲秀秀。

「是君子就不該偷聽別人說話。」樂微江不悅他看著遲秀秀的眼神,但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同時竄上心頭。

鄔夜星笑了,眼神冷冷的,不以為然地說:「我說我是過路人,沒說我是君子。」

「你……」樂微江瞪著他,愈見他愈覺得他面熟,不期然地,一張更年輕的臉孔與面前的男子重疊。他微微一震,不確定地問:「你是……大哥?」

鄔夜星瞥向他,扯動嘴角,給了他一個不算熱烈的淡笑。 「好久不見了。」

樂微江猛地轉頭看著不語的遲秀秀,誤將她尷尬心虛的臉紅當做是女子見到心上人的嬌羞,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還以為你不肯回來。」

「我是不想,但是我還有事未完成。」

 有事?是指秀秀嗎?樂微江近乎恐懼地轉移話題。 「你住哪裡?」

 「鎮上的客棧。」

「你的屋子仍保留以往的模樣,回來住吧。」

鄔夜星挑眉盯著他,銳利的眼看穿他想破壞他和「未婚妻」獨處的企圖,但無妨,能夠達成他的目的,他不在乎被人當成敵人,即使是情敵。

 「好。」鄔夜星淡然地說。

遲秀秀聞言睜圓了眼,不可置信與擔憂浮現在她清亮的眸中,正好對上鄔夜星的眼。他譏諷地撇唇冷笑,笑她的緊張和不安。

「少爺,你不詢問一下夫人嗎?」完了,要是帶他回去,秋水宮豈不鬧得天翻地覆?

「大哥是秋水宮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樂微江道。

 「可是……」

「你不歡迎我嗎?」鄔夜星懶懶地打斷她的話。

「怎……怎麼會呢,你是大少爺,奴婢怎敢不歡迎。」遲秀秀盯著他強笑。 「只是奴婢記得大少爺說過不回來——」

「我說過,但我也說過沒有得到答案,我早晚會找上門來。」他淡淡地回道。

「什麼答案?」不喜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又似有默契的相望對答,樂微江不禁插嘴問道。

鄔夜星冷冷地挑眉,「你沒有把我的話告訴他?」

遲秀秀忍著在他目光下低頭的衝動道:「這不關少爺的事。」

「哼!你自以為是什麼人?一個婢女能夠為他決定所有一切嗎?」鄔夜星冷聲道。

 遲秀秀噤聲,咬著唇不答話。

「大哥,你在說什麼?秀秀不是一般的婢女……」

「當然不是一般的婢女,她是你最心愛的女人,是不是?」鄔夜星冷淡地說。

樂微江聽見他將自己的心事當著面說出,也不害臊的道:「沒錯,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她是你的未婚妻啊。」

遲秀秀被他的話嚇得抬起頭,手足無措地叫道:「少爺,你……不……」

鄔夜星忽地笑起來,一雙眼在痛苦的樂微江和慌亂的遲秀秀之間來回,心中有了惡劣的念頭,母親在三人情愛中輸給了愛落萍,現下,他有了一種想搶走樂微江喜歡的女人的衝動,將上一代的恩仇徹底了結。

「你知道她是你的『嫂子』,卻還喜歡她?」鄔夜星的話像把刀殘忍地刺進樂微江的心,讓他白了臉。

遲秀秀驚詫地望著鄔夜星,當她捕捉到他眼底的算計光芒,不祥的烏雲籠罩她。

「我喜歡她之前並不知道她是……」

「現在你知道了,就該放棄了吧。」

「大哥,我知道你和秀秀沒有感情,你……放了她,讓我愛她……」

遲秀秀瞼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兩兄弟當她是隱形人嗎?竟然在她面前談論她的「歸宿」。

鄔夜裡濃淡地說:「她和我沒有感情,卻有父母之命;而你,她並不愛你。」

「可是我們相處了十多年,她現在不愛我,但是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愛上我的。」

「十多年的時間都無法讓她愛你,我想你不用浪費時間了。」

 「大哥!」

「雖然我不明白她有什麼地方讓你著迷,但是,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沒有打算將自己的『未婚妻』讓給任何人。」他每次強調「未婚妻」,就讓遲秀秀心一顫。

樂微江抿緊唇,無法反駁、無法抗議,只能緊盯著神色自若的鄔夜星。

「大少爺、少爺,我想你們忘了我也在場吧?」遲秀秀忍不住開口道。

「喔!對了,正主兒在這裡,我們直接問她吧!」鄔夜星故意笑道,轉眸凝視著臉色變得驚惶不定的遲秀秀。

「咳咳!」被兩個大男人同時瞪著,那滋味可不好受。一個深情渴望的看著自己,另一個則似謔似嘲的睇視自己,彷彿在笑她將自己逼入困窘的處境。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為大少爺打掃屋子。」是懦弱,但是遲秀秀還是腳底抹油先溜了。

鄔夜星斜睨著樂微江失意的表情,嘴角輕輕地泛起一絲快意的笑容。

遲秀秀衝回秋水宮,忐忑不安的將樂微江邀鄔夜星回宮之事向總管報告,總管聽了臉色大變。

 「這事是真的?」

「是,我先回來打掃屋子,大少爺和少爺馬上就回來了。」遲秀秀無奈地說。

「怎麼會這樣?!」總管也亂了方寸,來回的踱步。 「我得趕緊向夫人報訊去。」

 「那我……」

「在夫人的命令下來前,你先去打掃房間,記住大少爺的房間是『無菸閣』。」總管交代她一聲,急匆匆地離去。

「喔!」遲秀秀可憐兮兮地看著總管離開。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竟然從侍女變成了報馬仔,這新工作可真不是人幹的啊。

沒關係,為了她的自由,她只好撂下去了。

無奈地提著水桶,領著幾名侍女前往塵封已久的無菸閣,打開大門時,煙塵突地朝她撲了過來,惹得她打了幾個噴嚏,而落日餘暉將室內照得金紅,一種淒涼、寂寥的氣氛沾染了她。

遲秀秀呆站了一會兒,才和其他侍女一起清掃房子。在眾人俐落的身手下,無菸閣逐漸恢復往日的光彩。

「秀秀姊,為什麼要打掃這屋子啊?」忙了一陣子,有人問道。

 「大少爺回來了。」

「大少爺?」眾侍女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是不是那個和秀秀姊有婚約的大少爺?」

她們自然也聽過那個傳言,所以每個人的眼睛都閃動著羨慕和不安,羨慕遲秀秀終將成為大少奶奶,不安的是微江少爺對遲秀秀的情意會不會成為兄弟倆失和的導火線。

遲秀秀垮下臉,自行忽略掉眾人後面的問題。 「大少爺和微江少爺就快回來了,我們動作要快。」

「秀秀姊,大少爺回來,你馬上就要成為大少奶奶了,怎麼還做這些清掃的事?」其中一名侍女可沒有那麼好心讓她閃避話題,反而揚聲道。

「是啊!是啊!秀秀姊,請坐,這些工作我們來就好了。」一個侍女搶走她手上的抹布,將她推向椅子坐下。

遲秀秀的臉黑了一半,「你們不要在大少爺面前胡言亂語,我也不是什麼大少奶奶。」

「哎呀!你和大少爺有婚約的事是夫人說的,我們才不是胡言亂語呢。再說你不是大少奶奶,難不成是想當二少奶奶?」

遲秀秀聞言有口難辯,只覺得烏雲罩頂。

一聲冷笑,讓遲秀秀背脊發涼,她回過頭望著站在門邊的鄔夜星,臉上又微微赧紅。

「大……」在他銳利的瞪視下,她連忙改口,「鄔少爺。」

眾侍女在聽見遲秀秀對著門邊的男子的稱呼時,一個個都成了蚌殼,緊閉著嘴不敢出聲。

眼前的男子俊美得讓人臉紅,但是周身的陰沉、迫人的氣質,更讓人退避三舍,深恐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男人冰冷的眼光凍死。

鄔夜星走進廳裡,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這個舊居,即使清掃乾淨,但是久未人居的霉味仍飄蕩在空氣中。而這裡的一桌一椅,果然如樂微江所言,都還保留著當日他離去的模樣。

「鄔少爺,房間已經清掃完畢,請少爺先休息,奴婢們告退了。」遲秀秀暗覦他一眼道。

「你留下來,我有話要問你。」鄔夜星坐在椅中,淡淡地說。

遲秀秀的頭開始痛起來,尤其聽到身後那些侍女的竊笑聲,她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一會兒,整個廳裡的人全走光了,只留下她和看不出表情的鄔夜星。

「鄔少爺,我知道你惱怒我成為你『未婚妻』一事,但我可以解釋,這個主意不是我的——」

 「我不氣。」

「是啊,我知道你很氣……咦?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嗎?

「我不氣你成為我的『未婚妻』,而且我想我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好機會。」他平靜地笑著。

「謝謝我?鄔少爺,你在打什麼主意嗎?」照她觀察他得來的心得,這個男人絕不會是被人利用還會感謝別人的人。

鄔夜星瞅著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揚眉笑道:「我不過是想探查我母親的墳在何處,又會打什麼主意呢。」

「真的只是這樣嗎?」她狐疑地看著他,心裡總是不安,切莫引狼入室才好。

「當然,不過我倒很想知道是誰讓你成了我的『未婚妻』。」

不是她多心吧,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口中「未婚妻」三個字總帶著譏誚和不屑?

 「這……」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得出來,是愛落萍吧?」

遲秀秀心虛的眼神飄了飄,沒有回話。

「今天樂微江對你說的那番話恐怕不是第一次吧?」

話題突然轉到樂微江,讓遲秀秀尷尬得直想撞牆。 「什麼話?」

「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啊。」他揚唇諷笑。

 「咳咳,我想我該回去了。」

「你急著回去面對樂微江的嫉妒嗎?」

 嫉妒?好嚴重的話,嚇得遲秀秀瞪大眼望著他,乾笑道:「鄔少爺,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微江少爺怎麼會嫉妒我呢?」

鄔夜星用手揉了揉眉心,無力地說:「他不是嫉妒你,而是嫉妒我。」

 「啊!為什麼?」

鄔夜星深深地凝望著遲秀秀茫然不解的表情,忍住搖頭的慾望道:「你就算裝傻也太遲了,樂微江喜歡你,而你和我這個『未婚夫』獨處的消息只怕是傳到他耳中了,你想,他會不嫉妒嗎?」

遲秀秀縮了縮肩,被他這麼一說,她現在可不急著回去面對樂微江的妒意,那實在太危險了。

「那……鄔少爺餓嗎?我去廚房幫你準備晚膳。」她張著圓亮的大眼,冀求的說。

 「你怕他吧?」

「我……我怎麼會怕少爺,我自小服侍他,他的脾氣溫和、善良,從來不會虐待我們這些下人。」

「我說的不是下人對主子的怕,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害怕。」他懶懶地笑,有意無意的挑弄著她對樂微江的恐懼。

遲秀秀再次瞠圓了眼,不知如何反駁,也是無法反駁。自從知道樂微江對她有意後,她就開始害怕和他獨處,因為他的感情讓她無法負荷,也無能回應。

鄔夜星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半晌才開口問:「我一直不明白,愛落萍知道樂微江喜歡你,怎麼只會編出這個謊言,而不是將你驅離秋水宮? 」

 「夫人明白我對少爺無意。」

「哼!」他冷冷地笑道:「明白是不足以平息她的疑心,她將你『許配』給我,目的不止是這麼單純,她是想藉由你讓我們兄弟反目成仇吧?」

遲秀秀迅速地望了他一眼,驚駭地否認,「夫人不會這樣做的!」

「不會嗎?」鄔夜星淡淡地睞了她一眼。會也無妨,反正他正有此意,對樂微江,他沒有什麼深厚的兄弟之情,倒是對愛落萍有著不淺的恨意,這恨,就足夠讓他拋去一切,包括一個手足。

遲秀秀望著他冷酷的笑容,腦中浮起夫人說過「來了好,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得乾乾淨淨」的話,莫非事情真如鄔少爺猜測的,她這顆棋子是被用來毀滅一切的?

在她怔仲之時,鄔夜星突然起身走向她,毫無預警地握住她的手,莫測高深地笑道:「來了。」

遲秀秀發楞地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握住,茫然地問:「什麼來了?」

「吃醋的男人來了。」鄔夜星黑如星子的眸散發出嘲諷,低聲道。

「大哥!」樂微江臉色陰暗地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悶著聲叫喚。

遲秀秀反射性地轉身看著樂微江,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撞進了鄔夜星的懷中,她的臉一紅,直覺地想站直身子,卻被他伸手按住雙肩,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維持原來的姿勢,一種曖昧的氣氛讓人臉紅。

「大哥,時候不早,我來接秀秀。」樂微江眼紅的看著靠在鄔夜星懷中的遲秀秀,語氣有著氣惱與矛盾。

鄔夜星眸中閃過挑釁,雙手扶著她的肩,淡然地說:「秀秀是你的丫頭,卻是我未來的妻子,你不以為我比較適合送她回房嗎?」

「大哥,你真的要娶秀秀嗎?」他不以為鄔夜星會朝著父親的安排走。

 「不行嗎?」

「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不是真的喜歡她!」

「對,我不了解她,所以我決定要將她留在我身邊,讓我們彼此了解,也許一旦我了解她之後,也會同你一般的喜歡她。」鄔夜星瞇眼微笑,似乎以挑弄樂微江為樂。

「秀秀是我的丫頭,我不准任何人有動她的念頭。」

 「誰說的?!」

冷冷的女聲由外頭傳來,須臾,愛落萍走了進來。

「娘!」樂微江沒有想到母親會出現,不覺訝然。

鄔夜星面無表情的看著愛落萍,從外表上瞧不出他的任何情緒波動,但遲秀秀卻從他握著她雙手的手倏地一緊,感受到他的怒氣與怨恨。

只是,他的力道強得讓她痛得真想哭出來啊!

「沒想到我們今生還能再見。」愛落萍望著像極自己丈夫的鄔夜星,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懟如狂風在平靜的心湖掀起巨浪。那個女人生的兒子都比自己的兒子長得更像丈夫,那面貌、神態,遺傳了丈夫十成十,讓她更加怨恨。

「我並不想見你。」鄔夜星冷淡地回道。

「彼此彼此。不過,看在微江繼任宮主大典在即,我可以忍受讓你留下來幾天,等典禮一結束,你就帶著遲秀秀離開秋水宮。」

鄔夜星眼神閃了閃,嘴角噙著一絲諷笑地斜睇著低著頭的遲秀秀。

「娘,我不同意讓秀秀離開秋水宮!」

愛落萍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冷聲斥道:「秀秀是你爹當初為他挑的妻子,你憑什麼不同意?」

「我不承認!我絕不承認這件事!」樂微江固執地低嚷。

 「來人!送少爺回房。」

「是,少爺請。」兩名侍衛走近樂微江身邊道。

樂微江不理會他們,?自說道:「娘,這件事你沒有權利為她做主,你問過秀秀的意思嗎?你怎麼能如此草率的決定她的終生?這不公平!」

愛落萍惱怒的瞪著猶不死心的兒子,為了讓他死心,只有忍著氣將視線移向遲秀秀,「秀秀,少爺問你的意思,你說吧!」

遲秀秀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不自在的說:「奴婢沒有意見。」

 「秀秀!」

「少爺,奴婢與大少爺既然有婚約,自然是跟著大少爺。」她偷覬一眼撇著唇冷笑的鄔夜星,又小心地看向愛落萍,見她滿意的點頭才鬆了口氣。

 哎呀!真是難做人啊!說個話都得小心翼翼的揣測上意,否則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只怕離了人前,她的小命就會不保啊。

「你真的——」樂微江氣急敗壞的瞪著她,想罵又罵不出口。

「她的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癡纏什麼?!」愛落萍斥道。

 樂微江咬緊牙,揮袖離去。

望著兒子傷心悲憤離去的背影,愛落萍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怒氣,這孩子什麼地方都不像他的父親,唯獨死心眼這一點像極了她那個丈夫。

她的眼角瞥到彷彿看好戲的鄔夜星,斂了怒氣,轉身看向他,「你配合我的說法有什麼企圖?」

 「真相。」簡單的兩個宇。

愛落萍微瞇眼,半晌,出聲摒退下人。

遲秀秀暗暗籲了口氣,悄悄地跟著眾人退出無菸閣。

 「你想知道你母親葬在哪裡?」

 「嗯哼。」

 「沒有。」她陰陰地笑。

「什麼意思?」鄔夜星沉下臉問。

「她死在海中,屍首早成了魚兒的餐點了。」

 「騙人!她是中毒而死!」

「沒錯,她是中毒而死,不過屍首我讓人丟到海裡了。」

「你……為什麼?你恨她恨到不肯讓她留個全屍?」鄔夜星厲聲問。

愛落萍平靜地望著他,像在談論天氣般的輕描淡寫道:「他們說要『生同衾,死同穴』,我偏不讓他們如願,我要他們一在地,一在海,生生世世不得聚首。」

鄔夜星閉上眼,壓抑著胸中的怒氣,好一會兒,才睜眼看向她,「毒是誰下的?」

 「你以為是誰下的呢?」

 「是你?」

「我很希望是我,可惜不是,毒是她自己下的。」

「胡說!她沒有理由自殺!」他的眼迸射出殺人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殺人,愛落萍現在早已四分五裂。

「她不是想自殺,只是作態罷了,誰知弄假成真,真的死了。」愛落萍每每想到這事,心情就很好。

 「她……為什麼?」

「女人想利用自殺來獲取的自然是男人的注意,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竟然害得她魂歸離恨天。」

 「婢女?」

「對,一個手段高超得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婢女。」

 「誰?」

「想報仇嗎?我勸你不要吧!」愛落萍淡瞥他一眼,輕笑。

 「是誰?」他冷冷地再次問道。

「平遠將軍最寵愛的三姨太秋艷水。」

 「平遠將軍?」

「一個標準的麻雀變鳳凰的例子,是不?」愛落萍涼笑道。不待他答話,隨即轉身離去。

鄔夜星木然地盯著前方,事實的真相讓他無法接受,多少年了,他一直認為母親是被害的,誰知她竟只是死在女人的作戲下,而該歸咎的也非他認定的愛落萍,而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名字,一個……將軍之妾?

 但是愛落萍的話可信嗎?他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不管愛落萍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會查清楚。不過,毀棄他母親的屍身這個仇他不會輕易放過,而報復愛落萍的最好方法,就是藉由她的兒子——樂微江。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0:13

第四章

天色微暗,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真是老天保佑。遲秀秀雙手合十的衷心感謝上蒼。

別人眼中她不夠積極,太過悠哉。不過天性如此,她也沒有道理勉強自己去改,何況她覺得自己這樣很好,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本來嘛,在微江少爺身旁無憂無慮做到老死也是不錯,但前提是,少爺不能想將她由丫頭「提拔」成老婆啊。他這麼一攪和,她這平平淡淡、無情無愛過一生的願望起了巨浪,被捲進夫人、大少爺之間的爭鬥仇怨,更成為大少爺和少爺兩人間搶奪的骨頭,讓人羨慕眼紅,只有天知道,她冤枉極了。

現下,她只求能過一天是一天,只要等大少爺離開,她就能夠拿著包袱離開,過自己嚮往的日子。

 「遲秀秀。」

遲秀秀放下合十的手看向叫喚她的女子,是表小姐辛憐兒的貼身侍女小蓮。

 「有什麼事嗎?小蓮姑娘。」

「小姐找你。」她冷冰冰的眼神和口吻讓遲秀秀又有不好的預感。

「請問表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叫你去你就去,問那麼多幹嘛!」小蓮不屑地瞥她一眼。

遲秀秀暗嘆口氣,似乎從樂微江對她表白後,她的人緣直線下降。

「是,我馬上去。」她臉上仍掛著笑容,連忙點頭。

遲秀秀走在前頭,小蓮跟在後面,一雙眼直盯著遲秀秀瞧。

不一會兒,小蓮語帶譏誚地說:「真不知道表少爺是看上平凡、平板、平淡的你哪一點?」

 我也很想知道啊。遲秀秀沒有應話,只是苦笑。

「做丫頭就要知本分,像你這種妄想登高枝的麻雀只會讓人貶低了我們做丫頭的人格。」小蓮晃她沒答話,說得更狠。

遲秀秀任由小蓮在她身後叨絮著做丫頭的本分、做丫頭的規炬、做丫頭的人格……她勉為其難的聽著,但小蓮的聲音愈傳愈遠,她一怔,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施展了迷?步,將小蓮狠狠地甩在老遠。

「完了!」遲秀秀回過頭,即使看不見小蓮的表情,但自她跺著腳大叫的情形來看,她很生氣。

「遲秀秀!你是故意捉弄我嗎?」小蓮氣沖沖地衝到她面前。

「沒……沒有啊!我……我只是不想讓表小姐等太久,所以無意識地想走快些……對不起啦,小蓮姑娘。」遲秀秀低著頭陪笑道。

「你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以為你是那個私生少爺的未婚妻就能夠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在這個秋水宮裡,我家小姐的地位要比那個私生少爺強多了! 」

「私生子是罪犯嗎?」遲秀秀聽她左一句私生少爺,右一句私生少爺,刺耳得忍不住回道。

小蓮似乎沒料到她會回嘴,「你說什麼?」

「我是說鄔少爺的出生不是他的錯,你不需要一直私生少爺來私生少爺去的,畢竟他也是前任宮主的親生子,是表小姐姨丈的兒子,也就是你主子的表哥。」遲秀秀直視她,本來她念在她是表小姐的侍女不想惹她,但是當她太得寸進尺時,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你……」小蓮被她一頓搶白,反倒氣虛。

「本來嘛,你剛才才說了滿篇做人丫頭該懂分寸、要知進退,但是你開口閉口就對主子不敬,如何能服人?」遲秀秀不是不會說話,只是向來不喜歡做口舌之爭。

「你這個惡丫頭!」小蓮氣得伸手想打她,遲秀秀一個閃身,她的手反倒打到一旁的柱子,痛得她大叫。

「哎呀!雖然我們都是丫頭,但我可是秋水宮的丫頭,而你充其量只是跟著主子來作客,切記你自己說話的分寸,不要反客為主,否則會讓人看笑話的。」遲秀秀微笑著將憋在胸口的氣全吐了出來。

「你敢教訓我?看我告訴小姐,要她罰你。」

遲秀秀笑容可掬地道:「請問一句,難道就只有你有靠山,而我沒有嗎?」

一句話堵得小蓮無法反駁,氣惱地咬牙跺腳,轉身離開。

看著小蓮的背影,遲秀秀像是自中邪的狀態清醒,忍不住低叫一聲糟了。除了後悔之外,心中更不解怎麼別人說她閒話她就無所謂,一旦箭頭指向鄔夜星時,她好言好語的個性就變了個樣呢?有問題,而且問題似乎不小啊!

遲秀秀自言自語的模樣全落入一旁鄔夜星的眼中,她和那個侍女的對話他全聽見了,對遲秀秀出口維護自己雖然有些詫異,但更讓他感到動容的是她那一句:私生子是罪犯嗎?

在知道他身世的人眼中,他見著不少含著鄙夷與同情的眼光,每個人嘴上不說,但是心底是如何想的,他太清楚了,所以他向來獨來獨往,直到遇上一個擺脫不掉的牛皮糖,才開始有朋友的生活。不過,當牛皮糖開始黏上別人後,他又成了一個人。

這個女孩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他很容易就看穿她,說她是一個妄想攀高枝的麻雀,不如說她想當一隻自由自在、不被人注意的小鳥,而在她忍氣吞聲、相忍退讓下,總有種企圖在進行著,是什麼企圖呢?他突然覺得好奇。

「你不擔心惹惱那個丫頭,讓你在秋水宮待不下去?」他倚著樑柱,斜睨著她。

遲秀秀聞聲猛地回頭,一張圓臉像見鬼似地瞪著他。好一會兒,她才溫柔地說:「待不下去正合我的意。」

鄔夜星怔了怔,恍然大悟地笑起來。 「原來離開秋水宮就是你的目的。」

遲秀秀看著他的笑臉,一瞬間有些呆了。

鄔夜星見她盯著自己發楞,不禁挑眉笑道:「瞧我瞧傻了嗎?」

遲秀秀的臉轟地一紅,清清嗓子問:「嗯……我只是想,我說離開有那麼好笑嗎?」

「沒有。」鄔夜星凝視她,望著她的圓臉,圓眼,紅似孩童的粉頰,突然覺得她不止是清秀,還滿可愛。 「你想離開是因為樂微江?」

 遲秀秀想了想,點點頭又搖頭。 「是一部分的原因,但不全是。我只是想過更自主的生活,不需要為了什麼『丫頭的本分』而動輒得咎。」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讓人管,鄔夜星忍不住又笑了。

遲秀秀對著他俊得讓人發昏的笑顏皺起眉,他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她說什麼話他就是笑。

「鄔少爺,你今天怪怪的。」她有些忐忑地的問。

 「怪怪的?」他挑眉不解地問。

「你一直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遲秀秀小心地問。

鄔夜星聞言又笑了,的確有問題,他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好,而且一見她就想勾唇笑,不是那種習慣掛在嘴角的冷笑、嘲弄諷笑,更非不屑貶抑的笑,是真的出自內心的笑。

「笑就是有問題嗎?還是我笑起來很可怕?」

「不可怕,但……就是不對勁。」若說那張俊顏可怕,那天底下就沒有什麼美麗的事物了。

「你在樂微江的繼任大典過後,真的要跟我走?」

遲秀秀下意識的點頭,突然又覺得他的話有些語病,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鄔少爺,你不要擔心,我們只是看起來一起走,實際上,我打算回老家。」

聽到她不一起走,他的笑容斂住,淡淡地問道:「你不是從小就被帶到秋水宮,怎麼還記得自己的老家在哪?」

遲秀秀不明白他的笑容消失時,自己為什麼會不舒服,但卻不怎麼想知道答案,只是回答道:「說是老家也不過是我遇到前任宮主的地方。」

 「喔!什麼地方?」

 「白雲山。」

鄔夜星兩道挺俊的眉微微一皺,重複地問:「白雲山?」

 「是啊,白雲山。」

「不會正好是那個一堆土匪、強盜佔據的白雲山吧?」他懷疑地問。

「呵呵呵,白雲山就那麼一座,當然就是那一座了……」她的話還沒說完,隨即被黑了臉的鄔夜星嚇得噤聲。

 她是哪裡說錯了嗎?本來就只有一座白雲山啊。

「你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豆腐渣嗎?」鄔夜星的聲音輕輕淡淡的,不像罵人,但遲秀秀就是知道他在生氣。

「我腦子裡裝的不是豆腐渣……」她小聲地反駁,卻在他射來一道冰冷的目光下識相的閉上嘴。

「那麼請問,你是武功過人了?」

「沒……沒有,我的武功平平……」除了一套迷?步外,她充其量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

「那麼就是你認為圓圓胖胖的自己不是個女人了?」

「我才沒有圓圓胖胖!」遲秀秀睜大眼,不平地抗議。

沒有否認他說她不是女人,卻抗議說她身材圓胖,果真是女人。

「既然你是個女人,武功又不怎麼樣,請問你要怎麼一個人在滿山的強盜、土匪中生活?」他涼涼的諷道。

「啊!可是白雲山上有座尼姑庵……」

「你要出家?!」鄔夜星再也忍不住地揚聲。

 「出……出……」

「你要是敢出家,我絕不會饒了你!」他瞪著她威脅道。

 她要出家關他什麼事?不過看在他正在氣頭上,她不敢再刺激他,只說:「我不是要出家啦,只是說尼姑庵的後山很僻靜又安全,那些綠林人士從不接近尼姑庵的。」

「你想自由就只是想隱居山林?對名山大川、江南園林、森林狂漠一點也沒有興趣?」

遲秀秀愣了愣,她想自在的過活,隱居山林並不會覺得寂寞,但是他口中的名山大川、江南園林、大漠風光勾起她的好奇心,她自小生在秋水宮,生活局限在翠峰鎮,沒有機會看看別的地方,但……如果有機會親眼去看不同的世界,她為什麼不呢?

「說得也是,我沒有看過別的地方的風景,也許遊歷一番也不錯。」她心動地呆笑起來,對未來的生活更加嚮往。

鄔夜星見她心動,不覺勾唇微笑。 「等我辦完事,我們就往南去看看風景優美的桂州……」他突地住嘴。他剛才說了什麼?我們?他不是最討厭有人跟在身邊的嗎?怎麼會脫口說要跟她去看桂州?

「好啊!好啊!不止看桂州,還要去錢塘觀潮,然後去看崔浩然的黃鶴樓,楊貴妃的馬嵬坡,頃羽自刎的烏江、山東孔老夫子的故鄉……」遲秀秀沒有察覺他的愕然,只是高興的一一訴說著聽過的名城、古蹟。

鄔夜星望著她發光的臉蛋,突然間,堅固的心牆微微地被敲開一道縫,灌進些許暖風,不再那麼的冰冷了。

眼前的美人含冰帶怨的眼神,盯得遲秀秀渾身不服舒,尤其是美人身後跟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小蓮,更是讓遲秀秀看了刺目。

「表小姐,有事傳人找我去就行了,怎麼好讓你親自來呢?」遲秀秀擠出笑容。

「是嗎?傍晚我讓小蓮來找你,也不見你來,我就想你就快是秋水宮的大少奶奶,我這個客人自然得親自『拜見』你了。」辛憐兒雖然笑著,但一開口卻字字帶刺。

「表小姐言重了,我想是小蓮姑娘對我有些誤會……」

「是不是誤會都不重要了,我來只是想為你和大少爺的婚事略表心意。」辛憐兒打斷她的話,向小蓮伸出手,小蓮立刻遞上一隻錦盒。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如果你不嫌棄就收下吧!」她將錦盒放在桌上。

遲秀秀盯著錦盒,猶豫地說道:「多謝表小姐,不過秀秀不能收……」

「怎麼?你是嫌我們小姐送的東西寒酸,不配你這個少奶奶的身分嗎?」小蓮尖酸地插嘴。

「小蓮!」辛憐兒淡淡地斥退了小蓮,揚眉看著遲秀秀道:「莫非你真是看不起我?」

「不!奴婢不敢。」遲秀秀連忙笑道,「表小姐的盛情,奴婢領受了。」

拿起錦盒,尚未打開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等她一掀開盒蓋,只見花瓣上躺著一隻銀色手鐲,九條小龍沿著圓弧交錯盤旋,栩栩如生的樣貌足以說明雕工的細緻。

「喜歡嗎?」辛憐兒看著瞪大眼發楞的遲秀秀問。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不用有鑑賞眼光,遲秀秀也知道這只銀鐲所費不少,她受不起。

「喜歡就行了。來,我為你戴上。」辛憐兒不顧她的反對,拉起她的手就將銀鐲套上。

「哎呀!」辛憐兒指上的戒指劃傷她的手腕,無預警的痛讓遲秀秀低叫了一聲。

「對不起,我的戒指刮傷了你的皮膚,你的手沒事吧?」辛憐兒不好意思地抱歉。

遲秀秀摸了摸腕上的細痕搖頭,「只是皮肉傷,過幾天就好了。不過,表小姐,這只銀鐲真的太貴重了……」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以後我們還有可能成為一家人……」她拖長了話尾,意有所指地笑看遲秀秀。

遲秀秀不笨,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連忙笑道:「表小姐和少爺是天生一對,我祝表小姐能得償宿願,有情人成眷屬。」

夠阿諛諂媚了吧,遲秀秀在心裡無力的嘆息。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既然你明白,那我這個小禮物你就一定要收下,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

 「是,謝謝表小姐。」

「好了,沒什麼事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辛憐兒起身,淡淡地說。

「表小姐請慢走。」遲秀秀微微福身,送她離開。

直到辛憐兒離開,遲秀秀才真正籲了口氣,望瞭望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和傷痕,不由得自言道:「禮物是攏絡人心,傷痕則是下馬威嗎?」

「被人怨恨倒是頭一遭,只是為什麼我就非得被人怨恨呢?如果我真喜歡少爺也就罷了,為了愛情犧牲一點也只有認了,但是……明明我根本不覬覦少爺啊!太冤枉了。」愈想心裡愈不平,也就不由自主地愈說愈大聲。

好不容易吐了悶在胸口的一股鬱悶氣,她又恢復笑容,安慰起自己:「算了,吃苦當吃補,能被人妒恨也是個經驗,尤其還是個美麗的女人,夠了。 」

自從被人誤會以來,其他丫頭們羨慕她的際遇,根本不認為被微江少爺看上,或是成為大少爺的未婚妻有什麼不好,也因此,找不到人吐苦水的情況下,她愈來愈常自言自語,總是藉著自問自答來紆解壓力。

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看起來特別怪異就是了。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0:33

第五章

鄔夜星望著在一旁擦桌椅的遲秀秀,眉頭微蹙。

「你今天臉色不太好。」他的口氣很輕淡,有些隨口問問的感覺。

「是嗎?」遲秀秀撫上自己的臉,「可是我昨天很早就睡了耶。」

略去辛憐兒找她,和半夜她自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下午不知是哪一條筋不對,竟然說要跟著鄔夜星去遊歷江湖,什麼馬嵬坡、烏江、石頭城、敦煌石窟… …不知不覺就捨棄了她的山林,更可怕的是,她一想到和鄔夜星一起看遍名山大川,非但不怕,反而心跳加速,還有些甜津津的感覺泛出心口,整個人很……快樂?

鄔夜星的出現就像狂風驟雨般的讓她平靜的心湖起了波動,恐懼這種陌生的感覺,當下她決定等典禮過後,她還是一個人離開。有了決定後,才又安心的睡去。

「睡得早睡成這張蠟黃臉,你是怎麼睡的?」鄔夜星皺眉道。

「我……很醜嗎?」被他嫌棄,遲秀秀連忙搗著兩頰,不敢讓他看見自己不好看的臉。

「你本來就不是美人了,還怕什麼醜,不過,今天看起來更可怕倒是真的。」鄔夜星挑眉蓄意譏諷道。

「喔!那奴婢先告退了。」遲秀秀福了福身,轉身就走。

 「慢著,你去哪裡?」

「我伯傷了鄔少爺你的眼,只有請別的丫頭來打掃。」遲秀秀仍是搗著兩頰,圓眼裡有絲受傷。

鄔夜星哼道:「除了你,這裡的丫頭見了我全像耗子見了貓,淨在一旁顫抖,看了礙眼。」

 「那你還嫌我醜?」

 「你覺得自己丑嗎?」

「應……應該還好吧。」她不確定的看著他,直到見他又挑眉,趕忙改口道:「很好!我長得很好。」

「喔!很有自信嘛。」他撇唇淡笑。

「反正我沒有瞎眼缺鼻子的,雖不是美人,也沒有什麼不好。」遲秀秀看見他笑了,情緒自然的轉為輕鬆。

 「真這樣想?」

 她努力點頭。

 「那你的手還搗著臉做什麼?」

遲秀秀聞言羞澀地放下手,又勤快的抹起桌子。

鄔夜星盯著她好一會兒,倏地走向她,握住她拿著抹布的手。

遲秀秀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住,只覺得滿身的血全衝到腦子,她開始有種暈眩的感覺,心跳如擂鼓,傻愣愣地看著他。

似乎沒有察覺她如銅鈐的大眼瞪著自己,鄔夜星的神情有些嚴厲。

 「你中毒了。」

「啊?」遲秀秀還陷在茫然中,根本不能接收他的話。

鄔夜星瞇起眼,不耐地重複道:「你中毒了。」

「中毒?」遲秀秀的眼神由茫然轉為清明,逐漸消化聽到的話,臉色瞬間由紅轉白。 「我中毒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要知道還會中毒嗎?」鄔夜星睨著她,冷哼道。

「這……是什麼毒?我會死嗎?」遲秀秀著急地問,她不過雙十年華,正是青春,可不想這麼早就回蘇州賣鴨蛋。

「如果拖過七天,你不死也成藥人。」他的口氣有絲不易察覺的恐嚇意味。

 「那……我中毒幾天了?」

 「一天。」

 遲秀秀拍拍胸口,籲了口氣。 「還好,只有一天,還死不了。」

鄔夜星看著她樂天的表情,露出受不了的神情道:「你只想著中毒一天不會死,卻沒想過怎麼拿解藥吧?」

經他提醒,遲秀秀才發現自己現在沒死沒錯,但如果沒及時拿到解藥,七天過後她一樣在劫難逃。

 「解藥……你有嗎?」

鄔夜裡雙手抱胸,一雙黑眸直盯著她。

 「我是不是說了傻話?」

「對,我不是大夫,也不是玩毒的人,當然沒有解藥。」

「那我就只有等死了?」她悲觀地問。

「事情還不到最後,不要妄下結論。」

遲秀秀見他一派輕鬆,信心油然而生。這男人雖然有些喜怒深沉難測,但是她就是相信他不會任她這樣死去。

「我是怎麼中毒的呢?又是誰恨我恨到想殺了我?」她真的不解。

「中毒方式千百種,任你想破頭也不一定想得出來;而且想殺一個人有時候是沒有理由的,你就不用花時間去想了。」他冷淡地說。

「喔。」遲秀秀一想也對,與其傷腦筋去想別人為什麼想殺她,還不如睡個覺,補補眠才實際。

瞧她又開始抹起桌子,鄔夜星忍不住再次挑高眉問:「你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擦桌子?你不急嗎?」

「急也沒有用啊,而且我知道你會幫我找解藥,我也不用著急的,不是嗎?」她回頭望著他笑道。

鄔夜星的俊臉一僵,什麼時候他說過要幫她找解藥?

「對不對?地魔少爺,你不會讓自己的『未婚妻』死在你討厭的秋水宮吧?」遲秀秀笑得真誠,只有圓眼藏不住她的揶揄。

 「我無所謂。」

遲秀秀一怔,笑道:「好吧,死未婚妻無所謂,但是我們現在是夥伴關係,死了夥伴,你會很傷腦筋吧?」

鄔夜星輕勾嘴角,不置可否的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遲秀秀真的覺得鄒夜星是一個讓人捉摸不了的怪人,可是,他的難以捉摸卻教她的心總是有些失去控制。

 這樣不好吧?她認真的這麼想著。

「你說什麼?」愛落萍瞪著當她召集部屬開會時,大剌刺定進大廳的鄔夜星,直覺認定他是想來鬧場。

 「遲秀秀中毒了。」

「秀秀中毒!怎麼會?」樂微江跳離座位,著急地叫。

「微江!冷靜!」愛落萍瞪向兒子,斥喝他的失態。

「娘,秀秀中毒,你教我怎麼冷靜?我要去看她!」樂微江說著就要衝出去,卻被鄔夜星伸手攔住。

「你去看她無濟於事,想救她,就找出下毒之人,取得解藥。」他淡淡地說。

「下毒之人?你以為下毒的是秋水宮的人?」

「不是秋水宮的人,還會是她自己下的毒嗎?」

「哼!那也不是不可能。」愛落萍冷笑道。

鄔夜星目光含冷的射向她,皮笑肉下笑地說:「對,女人會為了引起男人注意而耍小手段,但是你知道秀秀想要什麼,她會不會這麼做,你自己心裡有數。」

愛落萍抿著唇壓下因他冰冷眼神而引起的不安,轉移話題道:「你肯定是秋水宮的人下毒?」

 「沒錯。」

 「你心中有可能下毒的人選?」

「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包括你。」他冷冷的笑。

 「我幹嘛要殺她?」

 「因為你的兒子喜歡她。」

「縱使我兒子喜歡她,但她是你的『未婚妻』,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你總是我兒子的兄長,他不能也不會搶兄長之妻。」她回嘴道。

樂微江聽她這麼說,既惱又氣,卻又不能反駁。如果秀秀愛他,他不會管她是誰的妻子,一定會搶走她,恨只恨她對自己無意,強求更是不得。

「但是你不否認你也可能殺她。」

「我討厭某個人,不見得就要殺死那個某個人,讓那個人遠離我視線範圍的方法很多,我不需要製造殺孽。」

「我來不是聽你否認或承認下毒的人是不是你,只是告知你一個事實,她如果有三長兩短,我不能保證繼任大典當天會不會有意外……」他淡然地笑,話不需說明,在場眾人臉色大變。

 「大哥!」

 「你在威脅我?」

「你覺得是威脅就算威脅,雖然事實更接近誓言。」

「你根本就是想藉她中毒來搶宮主之位!」愛落萍惱火的怒斥。

「我對宮主的位置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能發誓你不要秋水宮宮主之位?」

「發誓?」鄔夜星好笑地問:「你會相信我說的話?」

「即使你在江湖中沒什麼名聲,但是看在天雲的份上,我願意賭一次相信他的兒子。」愛落萍昂首道。

鄔夜星捍眉,淡淡地道:「可以,我不要秋水宮。」

「好!我一定會找出下毒的人!你可以準備收拾東西,繼任大典後帶著遲秀秀離開。」

鄔夜星滿意的頷首,輕鬆自若的轉身離去。

「娘,你要如何找出兇手?」樂微江擔心地問。

「除了迎賓樓之外,其餘區域給我一寸一寸的搜,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下毒的人。」愛落萍沉下臉傳令。

「小姐,不好了,小姐!」小蓮匆匆自外衝進來,嘴上還不斷喊著。

「什麼事這麼大聲喳呼!」辛憐兒白了她一眼,不悅地問。

「剛才夫人下令要搜查每一個人的房間!」

 「搜查房間?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遲秀秀,那個姓鄔的威脅夫人要她揪出兇手、交出解藥,否則就要在繼任大典當日搗亂。」

「什麼?阿姨接受他的恐嚇?」辛憐兒訝異地問。

「為了能讓典禮順利進行,夫人也不得不低頭啊!」

「我不明白,那個姓鄔的只有一個人,阿姨怕他做什麼?」

「誰明白呢!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緊張什麼,我是表小姐,他們誰敢搜我的房間!」辛憐兒趾高氣揚地說。

「小姐,你只是表小姐,並不是夫人的親女兒,再怎麼親總也是隔了一層啊!」小蓮害伯的說。

 辛憐兒被她一說,也開始慌了。

「小姐,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把所有的證據處理掉,讓別人找不著,這才不會留下把柄。」

辛憐兒咬著唇沉思半晌,搖頭道:「既然他們發現有下毒的人,一定會找出兇手,而我送給遲秀秀的銀鐲若被人懷疑,他們一定會懷疑我,所以……」

 「所以什麼?」

「我們得找出另一個『下毒的人』。」辛憐兒冷笑道。

小蓮眨眨眼,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姐,你的意思是找『替死鬼』?」

「要想擺脫我們的嫌疑就是要製造出別的嫌疑犯,就算別人也懷疑我們,但你想阿姨會相信誰?」辛憐兒狡猾地笑。

「當然是相信你這個外甥女了。」小蓮點頭佞笑。

「明白就好,你快點把東西處理一下。」

 「那……該找誰當替死鬼呢?」

「隨便誰都行,只要是和遲秀秀親近的人。」

「和遲秀秀親近的人,他們會相信嗎?」小蓮狐疑地問。

「愈是親近的人愈可怕,懂嗎?」

小蓮仍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的搖頭。

「好朋友之間如果一直是平等的,誰也不會嫉妒誰,但是……一旦其中一個人發達了,你想另一個人的心裡會怎麼想?先是羨慕,然後變成嫉妒,接著成為不滿,再下來就是怨恨……」辛憐兒慢慢地說,美麗的臉孔因陰笑而猙獰、恐怖。

小蓮看著她如夜叉的臉,猛打哆嗦。

「我……我馬上去辦。」她連忙答道,一刻也不敢再逗留,對這個看似嫻靜冷傲的小姐開始恐懼起來。

她用布將解藥與毒藥包好,走到下人房,正考慮著要找哪一個人當替死鬼時,與遲秀秀一向不錯的如萍自遠處走了過來。

「你不是表小姐的丫頭嗎?怎麼會到這裡來?」如萍奇怪的看著小蓮。

「我隨便走走。嗯……你們住在這裡嗎?」

「是啊,除了幾個資深的姊姊有個人房外,其餘的人都是住在最後面那間大通舖。」如萍回道。

「喔!你們不會覺得同樣是丫頭,但有人住個人房,有人住大通舖很不公平嗎?」

 「會嗎?」

「當然了,像遲秀秀不但有個人房,還備受疼寵,以前有表少爺,現在又成了大少奶奶,比起我們可好得不止千倍了。」小蓮故意說道。

 「她的運氣好很好啊。」

「你們難道不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嗎?她的姿色不比人強,只是一張嘴會說話罷了。」

如萍皺眉道:「你講秀秀姊的壞話是什麼意思?」

「我才不是說她壞話,我是真的為你們抱不平,光看你就比她漂亮不知幾許,要嘛也該是你得寵。」

如萍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我們這裡不歡迎說秀秀姊壞話的人,請你離開。」

「餵,我是為你們抱不平,才好心來看你們的耶!」

「謝謝你的假好心,我們不需要,再見!」如萍嘴一噘,頭一甩,看也不看小蓮的轉身離開。

小蓮碰了個釘子,表情變得難看極了,她眼一瞇,避開人摸進大通舖,也不管是誰的床位,將布包放在床板下又溜了出來。

「既然你們都那麼向著遲秀秀,就看你們哪一個倒楣為她犧牲。」小蓮朝她們的房間方向皺了皺鼻,幸災樂禍地說。

「秀秀姊!不好了!秀秀姊!」如萍驚惶失措的闖進無菸閣,瞧見遲秀秀就大叫。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遲秀秀扶住喘氣的如萍,一邊擔心地問。

 「夫人……夫人要殺甜兒啊!」

「殺甜兒?為什麼?」遲秀秀嚇了一跳,甜兒不過十五歲,就算犯了什麼大錯,也罪不至死吧。

「夫人說……說甜兒是下毒的人……這是怎麼回事?甜兒怎麼會對秀秀姊下毒呢?」如萍著急地說。

「甜兒下毒?怎麼可能!」遲秀秀也急了,一雙眼求救似地望向靜靜坐在一旁啜茶的鄔夜星。

 鄔夜星視若無睹的將頭偏過去。

「鄔少爺,怎麼會這樣?這一定是誤會,絕不可能是甜兒下的毒!」遲秀秀不容他逃避地站到他面前。

鄔夜裡無可奈何地挑眉看她,淡淡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證明她不會下毒害你嗎?」

「甜兒才十五歲,她懂什麼毒不毒的?何況她的心軟得連螞蟻都不敢殺,這樣的女孩會殺人嗎?」遲秀秀反駁道。

「你對我說這些也沒有用,秋水宮里當家的是愛落萍。」鄔夜星沒有反應地說。

「好!我去找夫人!」遲秀秀說著,連如萍都不顧,直接施展迷?步,一眨眼就不見了。

如萍傻眼的呆站在原地,她從來不知道秀秀姊竟然有武功,而且……留下她一個人面對這個陰沉的大少爺,她實在想哭。

鄔夜旱放下茶杯,淡淡地說:「愛落萍怎麼知道下毒的人是甜兒?」

「這……」如萍一接觸他冰冷漆黑的眼瞳時,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又開始顫抖。

「這什麼?」鄔夜星沒有耐性的揚眉,口氣更冷。

「這……是夫人派人搜屋時從甜兒的床板下搜出毒藥和解藥,所以夫人認定甜兒是兇手,要殺她。」如萍吞了吞口水,一鼓作氣的說完。

鄔夜星冷笑道:「愛落萍如果真相信她是兇手,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他從容地起身,緩緩地向外走去。

「大……大少爺,你要去……去哪裡?」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如萍脫口問。

鄔夜星斜睨她一眼,淡淡地說:「看戲去。」

 看戲?人命關天的事,他竟然當看戲?如萍私下覺得秀秀姊跟了這麼冷酷的太少爺,前景堪慮。

鄔夜星不理會她,?自走向大廳,尚未到達大廳,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擠在廳堂外。當他靠近,眾人見他出現,全部瞠大眼望著他,立刻自動讓出一條路,目送著他進入大廳。

「……不可能是她,請夫人明察!」遲秀秀一邊抱著哭得淒慘無助的甜兒,一邊向愛落萍求情。

「物證確鑿,你不要再羅唆了!」

「夫人,這種毒聽說是苗族的毒,甜兒自小生長在秋水宮,從未離開翠峰鎮,又要如何取得毒藥?」事關人命,怎能草草認定甜兒就是兇手。

「想要取得毒藥不一定要出門才行。」辛憐兒站在愛落萍的身邊,冷冷的說。 「只要有錢,沒有什麼東西是弄不到的。」

「是啊!錢是很重要的,只是一個小丫頭要存上幾年的薪餉才能夠買上一瓶毒藥呢?」鄔夜星懶懶地開口。

遲秀秀一見他來,頓時像吃了定心丸,輕籲了口氣,低頭安慰甜兒。

「那也不能夠否認她的嫌疑。東西在她的床板下搜出來,這該如何解釋?」辛憐兒瞪著鄒夜星道。

「很簡單,兩個字——栽贓。」鄒夜星撇嘴冷笑。

「沒憑沒據,你又如何證明她遭人栽贓?」辛憐兒冷著一張瞼道。

鄔夜星只是微勾嘴角,要笑不笑地走近放著布包的桌子。

 「這裡面放的是毒藥?」

 「沒錯。」

 「你確定是秀秀中的毒?」

 「對!」

鄒夜星嘴角彎彎地笑道:「那就奇怪了,我並沒有說她中的是什麼毒,也沒有大夫來診斷她中了什麼毒,怎麼你那麼篤定這布包中就是秀秀中的毒?」

 眾人聞言嘩然。是啊,沒證實過秀秀中的是什麼毒,怎麼能肯定那布包中的就是毒藥?

辛憐兒一怔,臉色微白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整個秋水宮只有遲秀秀中毒,現在搜遍秋水宮也只找到這一種毒,我用常理推斷兩者有關聯有錯嗎?」

「憐兒沒有錯,事情已經很明顯,這個丫頭床底下的毒藥就是證據。」愛落萍自然聲援自己的外甥女。

「證據可以是人為的,而且在秋水宮中有動機想殺秀秀的人屈指可數。這些丫頭和秀秀的感情好,若是沒有強烈的恨意是不會下手殺人的。」

「你是在影射想害她的人是我?」辛憐兒激動的叫。

「哎,我怎麼會在說你,但你會這麼說,難道……你心底真的恨她?」鄔夜星的笑容在辛憐兒眼中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步步逼得她無法招架。

「我沒有!」辛憐兒眼淚奪眶而出,撲進愛落萍懷中哭訴,「阿姨,我不會殺人!你知道我的個性,我絕不會殺人!」

「阿姨相信你,你不要哭了!」愛落萍狠瞪著鄔夜星,咬牙道:「是你說要交出下毒的人和解藥,現在人贓俱獲,你卻又不相信她就是兇手,你到底是想怎麼樣?」

鄔夜星勾唇冷笑道:「只是不想讓兇手逍遙法外罷了。」

「你說甜兒不是兇手就拿出證據,否則我只能照著現有的證據來辦人。」

「很簡單,秀秀是昨日中的毒,但是據我所知,甜兒在前天跟著總管和廚師去採買繼任大典時的食材,今天早上才回到秋水宮,她既然不在秋水宮內,又如何下毒呢?」鄔夜星盯著愛落萍,樂見她臉色鐵青的模樣。

「是這樣嗎?」愛落萍轉向總管問。

「是,甜兒跟著我們下山,直到早上才回來。」總管雙手垂在身側道。

「一個不在宮內的人如何下毒?如果不是她下的毒,那麼,那裝著毒藥和解藥的布包又是從哪裡來的?是誰放的?為什麼?」鄔夜星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每問一個問題,就听到一個抽氣聲,而且愈來愈大聲。

鄔夜星利眼一掃,準確地盯住躲在辛憐兒身後,驚慌失措、臉色死白又不停喘氣的小蓮。

 「也許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瞬間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小蓮嚇得死命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小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辛憐兒。

 「喔?是她嗎?」

「不、不!不是小姐,都不是!」小蓮嚇得整個人劇烈地抖了一下。

「我想到了!傍晚的時候你拿著布包在我們住的地方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你把東西放在我們房間,想要栽贓給我們!」如萍大喊出聲。

 小蓮更是慌亂。 「你……你胡說……我……我才沒有去……誰要去你們那裡……」

「小蓮,是不是你做的?」辛憐兒突然轉頭打斷她的話。

 「小……小姐?」

「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喜歡秀秀,但是沒想到你會討厭她到想殺了她。」

 「小姐……你……」

「不要再說了!是你做的你就老實承認,我會請阿姨放你一條生路,否則被人查出來,我也救不了你。」辛憐兒更憤慨地說。

 「可是……」

 「小蓮!」

小蓮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心灰意冷,她明白她的靠山要她當替死鬼。

「是……是奴婢……的錯……」小蓮掉下淚,有氣無力地承認。

「真是你……」辛憐兒作勢難過地搖頭。

「你是怎麼下毒的?」愛落萍沒想到會是她,沉下臉問。

小蓮瞥辛憐兒一眼,才道:「我聽說小姐要將銀鐲送給秀秀當賀禮,心中嫉妒,就暗中將毒抹在銀鐲上,等她戴上時就會中毒。」

「毒是你下的,你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毒了是不是?」鄔夜星挑眉道。

「我……」小蓮忍不住又偷覷辛憐兒,緊張地說:「那是苗族的毒。」

「我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是苗族的毒,但是苗族的哪一種毒呢?」

 「毒液七葉彩。」

「只是在銀鐲上塗抹毒液是不會要人命的,必須要有傷口毒液才能產生作用,你是用什麼方法讓毒進入秀秀體內?」鄔夜星盯著她笑道。

遲秀秀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上的銀鐲和傷痕,緩緩地抬頭道:「鄔少爺,只要證明甜兒不是下毒的人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就不要追究了。」

鄔夜星眉頭微蹙,不以為然地瞅著她,但見她懇求的眼光,他只是輕哼了一聲道:「婦人之仁,後患無窮。」

遲秀秀聞言尷尬地笑說:「夫人,既然甜兒不是兇手,那麼,我們就先離開了——」

「秀秀,這個解藥你快點服下吧。」樂微江將布包中的解藥遞到她面前,擔憂地說。

「謝謝少爺……」她伸手想接過解藥,卻被他一手握住。

「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遲秀秀沒想到他會當著眾人面前這麼放肆,漲紅了臉。 「少爺,請你放手。」

「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我決定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爭取你到底,我一定會保護你不再被任何人傷害。」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毫不在乎地當著眾人的面前承諾。

在場的人有些羨慕地嘆氣,有些則是驚訝地抽氣,但對遲秀秀而言,她只覺得自己像被落石砸中,腦子裡一陣轟然。下意識地,她望向鄔夜星,只見他冷眼看著他們,嘴角一撇,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他一走,遲秀秀有說不出的慌亂,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顧樂微江的低喊,旋身就定。

「大少爺、大少爺……」遲秀秀著急地追著前方雪白的身影,但見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她的心莫名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追著他,也不知道追上他要說什麼,但是她就是不能自己的追了過來。

「唔……」忽然間的頭暈讓她的腳步一躓,驀地喉口一腥,隨即張口嘔出一口血。

「大少爺……」她眼中的白影逐漸變得模糊,就在她快暈過去時,一雙黑鞋出現眼前,她心裡一鬆懈,隨即陷入黑暗中。

鄔夜星瞪著她,半晌才蹲下身,伸手抱起她,嘴角輕揚,口氣卻輕柔地罵道:「真是個笨丫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0:51

第六章

遲秀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習慣性地伸展雙臂,但是手臂上微微的痛楚讓她狐疑地拉高衣袖,望著手肘間的淤青發呆。

「不用懷疑,那是你昏厥時自己撞到的。」冷淡的男聲傳了過來。

遲秀秀被突來的男聲嚇得抱起被子跳了起來。

鄔夜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緊張什麼?怕我趁你昏迷時對你怎麼樣嗎?我還沒有那麼飢不擇食。」

遲秀秀被他一取笑,臉色由白轉紅,訥訥地說:「我只是沒想到我的房間會有男人罷了,又不是怕你。」

 「不怕嗎?」鄔夜星輕柔地笑。

 遲秀秀瞪著他,背脊全涼了。笑裡藏刀八成就是這種樣子。

 「怕……當然怕。」

「你怕我又為什麼追著我出來?」

「啊!」遲秀秀抱著被子又坐了下來,低著頭囁嚅地說:「因為……因為你在生氣啊。」

「我在生氣嗎?」鄔夜星訝然地問。

 「對。」她抬起頭肯定地回答。

 「請問,我在氣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是我能確定你在生氣。」遲秀秀望著他道。

鄔夜星黑沉如墨的眸子瞅著她,好一會才掀唇道:「就算我生氣關你什麼事?你擔心什麼?」

「我……」遲秀秀無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生氣,她就緊張,但是……她就是不想看見他的背影,那麼孤寂、蕭索的背影總教她心口發酸。

「讓我說吧,你擔心我會因為生氣而甩下你,讓你離開的願望落了空;你擔心樂微江的告白會讓你再次成為別人下手的目標,所以你嚇到了,這才追了出來……」

「才不是!我才沒有那麼想!我只是害怕見你的背影,討厭你背對著我的樣子!」遲秀秀受了冤枉,忍不住叫道,話才說完,她就被自己的話嚇傻了。

鄔夜星同樣一愣,冷然的黑眸微微起了波動。

「我……我的意思是……那個……我不喜歡被人冤枉……所以……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不……不是那種意思……」她結結巴巴的解釋,反倒是愈說愈亂。

「停!」他開口制止她讓他頭痛的噪音。

遲秀秀立刻閉上嘴,沉默在房中流竄,逐漸聚合成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淡淡的曖昧。

遲秀秀聽見自己胸膛內如擂鼓的心跳,好像有些隱藏在薄霧後的東西正蠢蠢欲動,莫名的恐懼讓她連忙開口,將自己的思緒轉移。

 「我怎麼會暈倒呢?」

鄔夜星聽她問起,又露出標準的譏諷表情道:「你這個笨蛋忘了自己中毒,還使勁地用內力催動毒性,差一點就去見閻王了。」

「嘿嘿……我忘了。」遲秀秀吐吐舌,靦腆地笑。 「對了,該吃解藥了,否則我怕自己會缺血而死。」

鄔夜星一看到她拿出解藥,又是一哼。

遲秀秀不解的望著他問:「大少爺,你對這個解藥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可是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沒有意見,難不成這解藥是假的?」遲秀秀瞪著自己手上的小瓷瓶。

 「不是。」

 「啊,真的不是真的?」

鄔夜星瞪著她,咬牙道:「誰告訴你不是真的?!」

 「你啊!」

 「我是說不是假的。」

遲秀秀籲了口氣,繼而又皺起眉問:「既然是真的,那你幹什麼要瞪著這個解藥,害我以為是假的,緊張了一下。」

 鄔夜星抿緊嘴,不回答。

 「大少爺?」

鄔夜星不耐煩的瞪她一眼,冷聲道:「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我就是看那個瓶子不順眼。」

難道要他說他討厭的不是解藥,而是那個將解藥交給她,握住她的那隻手嗎?他也不明白自己突生的怒意是為什麼,更不明白當她追了過來時他心中的竊喜又是由何而來,只知道自己冷然的情緒在遇上她的事後,似乎開始有了波動。

遲秀秀被他瞪得吞回到嘴邊的問題,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她下了床,倒了水將解藥吃了下去,等了一會兒,沒什麼感覺,又皺了皺眉望著瓶子自言自語,「怎麼吃了解藥,也沒什麼不同?既沒發熱,也沒有丹田中流過什麼暖流的?」

鄔夜星聽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回道:「你以為解藥是仙丹嗎,一服見效?」

 「那什麼時候才會有感覺?」

「等到你不會因為運功而吐血,就是解藥發生效果了。」他淡淡地說。

 什麼?還要她運功才知道有沒有效?那如果沒效,她不是又會吐血昏倒嗎?

 算了!既然大家都說這是真的解藥,那就當是真的吧!反正她解藥也吃了,死不了就好了。不過……一想到樂微江當眾說的那些話,她的頭就發痛。

「大少爺,我們……能不能提早離開,不要等典禮結束?」她試探地問。

 「為什麼?」

「嗯……因為典禮會有很多人,很忙,很吵……」

 「是嗎?說真正的理由。」

遲秀秀嘆了口氣,老實道:「我不想節外生枝。」

「你如果指的是樂微江對我下的戰書,那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他得逞。」鄔夜星撇唇冷笑,他向來不與人爭,但不表示他會逃避別人的挑釁。

「大少爺,你的目的明明達成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這裡讓他們膽戰心驚呢?」遲秀秀不解地搖頭。

「我不過是一個人,如何讓他們膽戰心驚?」

「雖然你只是一個人,但你可不是普通人耶,若是夫人知道你是地魔,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你踏進秋水宮一步。」

 「喔!你沒有告訴她?」

 遲秀秀搖頭道:「沒有。」

 「為什麼不?」

「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不過……夫人怎麼會不知道地魔鄔夜星就是你呢?」從愛落萍對他的反應來看,除了憤怒、厭惡外,似乎看不出害怕。

 「因為她的確不知道。」

 「啊?我不懂。」

「鄔夜星是我十二歲後自取的名字,她又怎麼會把我和鄔夜星聯想在一起呢?在她眼裡,我不過是她丈夫的私生子罷了。」他的笑容中帶著抹算計。

「大少爺,你在想什麼?該不會是想在當天……」遲秀秀抖著嘴,心中暗叫不要啊!她可不想在繼任大典上看到任何血腥事件發生。

鄔夜星笑瞇了眼,「我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呢?在不該聰明的時候,你的反應倒靈活得很。」

遲秀秀哀怨地笑道:「我也很煩惱啊。」該笨時不笨,不該笨時卻傻得可以,也因為如此,她的生活比別人苦一倍。

「你不用緊張,我要鬧事也不會等到那天,我只是留下來看我唯一的『兄弟』接掌大權,而且我也不該剝奪他追求你的希望,那是很不道德的。」鄔夜星露齒一笑,亮晃晃的白牙看來格外詭異。

「大少爺,我能提醒你一句話嗎?你的快樂,是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耶。」尤其是她的痛苦上。

「相信我,一旦你經過痛苦,成長的果實將是無比甜美。」他故作善心的安慰道。

「我能不能不要那種甜美的果實?」遲秀秀苦著臉問。

鄔夜星仲出手指搖了搖,笑容滿面的說:「不行,相信我,只要等繼任大典一結束,你就能夠如願以償。」

望著前方朝她而來的身影,遲秀秀嘆了口氣,她的痛苦試煉來了。

「秀秀,我正想去找你。」樂微江見到她立即欣喜地說。

「少爺找我有什麼事?」遲秀秀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不敢太過熱絡。

「你看。」他自懷中掏出一對精緻的玉耳墜。

遲秀秀看著耳墜,再看看他,笑道:「很好看,少爺很有眼光。」

「送你。」他拉過她的手,將耳墜放入她的掌心。

遲秀秀一怔,手上的耳墜瞬間像會灼人似地燙得她手痛。

「不行,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她趕忙將耳墜塞回給他。

「什麼無功不受祿,這是禮物,是我的一片心意。」樂微江不悅的瞪著她。

「少爺,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你就不給我一次機會?為什麼要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你以前根本不會這樣躲我,是不是大哥限制你接近我?」他咬著牙問。

「大少爺沒有限制我做任何事,但是我既然知道少爺對我別有用心,於情於理我自然要避開你。」遲秀秀正色道。

「什麼情什麼理,我不管!我們是江湖兒女,你不用忌諱那些世俗規範!」

 「少爺……」

「你是父親為大哥訂下的未婚妻,卻不是心甘情願的因為喜歡大哥才跟著他的,為什麼你要認命?為什麼我就不行?」他是千般不願,甚至怨起父親,為什麼要將秀秀推到大哥懷中?

「我不是認命!」遲秀秀忍不住反駁。

樂微江一呆,臉色有些難看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大哥了吧?」

遲秀慌張地撇過頭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

「你喜歡上他了。」樂微江心痛地叫。

「我沒有!」他的低吼像把刀切開她心底的保護膜,露出她最真的感情。

 不可能!她沒有喜歡上任何人!沒有!

「不要騙我!十多年來,你對我完全無動於哀,為什麼不過幾日就對大哥產生感情?為什麼?告訴我!」樂微江抓住她的手臂,忍不住低吼。

「我……我不知道!」遲秀秀已經被自己的發現搞得手足無措,現在又被他搖得頭暈,虛弱地說。

「從小我就崇拜他,甚至長大我仍遞尋他的下落,誰知找到他的下場卻是讓你變成他的人,老天是在捉弄我嗎?」樂微江仰天大叫。

遲秀秀沒有回答,服侍他多年,她知道當他激動時,想讓他冷靜的最好方法就是退到一旁不要搭腔,等他發完脾氣,自然就會平靜下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將眼神自天空拉回到她身上,少了適才的狂亂。

「秀秀,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最好的,比大哥還好。」

說完,他轉身離去,遲秀秀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鬆口氣。

「怎麼會是我呢?我這樣平凡到極點的女子,有什麼地方值得少爺傾心呢?」她想了許久仍是疑惑不解。

但是……感情可能就是令人不解才會那般讓人有諸多的期待與遺憾吧。一如她……

思緒一轉向自己,遲秀秀急忙搖頭甩去仍未準備好面對的問題。

「再一天,等明天典禮結束,我就能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她安慰自己。千百個日子都等了,再等一天又如何引再一天,她就能夠真正的自由了。

即使生為樂微江的兄長,但礙於尷尬的身分,鄔夜星被安置在眾人之中,成為賓客之一。若是不說,誰也不會知道這名冷淡俊逸的男子會是秋水宮的長公子。

遲秀秀理所當然的被安排坐在鄔夜星的身邊,論理說,她是個丫頭,本來沒有這種資格和眾多江湖耆老平起平坐,但是身為鄔夜星的「未婚妻」,有誰能讓她躲在幕簾之後,與那些尋常丫頭一般?何況為了展示自己即將到來的權勢,樂微江更是特意安排她的座位,用意就是要她明白她可以選擇更好的丈夫。

但是對遲秀秀而言,身處眾人之間她只覺得格格不入,甚至是被眾多眼光刺得渾身刺痛。早先她曾要求不出席,但鄔夜星只是輕挑眉暗示她會錯失某些有趣的事情,倒也不勉強她;而她一聽心裡開始惴惴不安,硬著頭皮跟了出來,不是怕沒瞧見「有趣」的事,而是想阻止任何「有趣」的事。

「原來那個就是未來的秋水宮宮主啊。」隔桌有人低聲交談。

「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真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另一個人搖頭道。

「你當真以為愛落萍會鬆手嗎?我想他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雖然我們沒聽說過他有任何的事蹟,但不表示他會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想想,樂天雲和愛落萍的兒子,應該差不到哪裡去。」有人說了較公道的話。

「誰說子一定肖父?樂天雲死了那麼多年,想教他也沒有時間教。」一句反駁引起大部分人的同意。

「說得也是。不過……我還以為樂天雲的長子會出現來奪位呢!」稍微知道秋水宮事情的人,心中多半抱著看熱鬧的想法前來。

「一個沒有靠山的人,就算想來也沒有膽來吧。」

「嗯。我記得那個長子好像姓鄔……」一個人將尾音拖得長長的,似有暗示地看著眾人。

「你以為姓鄔就是他嗎?」有人明白說話人的意思,嘲弄地笑道。

 「什麼?你們在說誰?」

「他意想天開的猜想樂天雲的長子就是那個……地魔。」後面兩個字特別壓低聲音,唯恐被人聽見。

遲秀秀豎起耳朵聽著隔桌的談話,當他們提起鄔夜星時,她不由自主的朝他望去,卻見他噙著諷笑,似乎覺得有趣。

「啊!」聽話的人倒抽口氣,四下張望的說:「你……你是說他是樂天雲的長子?」

「不可能!樂天雲的長子我記得叫鄔念天,不是他!」

「可是……我聽說的不同。」先前提問的人悄悄地說。

 「你聽說什麼?」

「我聽說有個見過地魔的人說地魔像極了樂天雲。」

 「是嗎?你聽誰說的?」

 「流月軒的歐震皓知道吧?」

「啊!你是指樂天雲的拜把兄弟歐震皓?」

遲秀秀又朝鄔夜星望去,只見他眉頭微蹙,似在回想。

「你記得嗎?」她好奇地低聲問他。

一個蓄著大鬍子的中年大漢,在一見著他時就大叫父親的名字,當初就知道他和父親應該認識,只是不知道那個中年大漢還是父親的拜把兄弟。

鄔夜星淡淡地撇唇道:「原來是他。」

「歐震皓是最熟樂天雲的人,他說像就絕對像。如果地魔和樂天雲沒有關係,兩個人怎麼會相像呢?」

「呼!如果地魔真是樂天雲的兒子,那秋水宮就更沒有人敢動了。」

「錯了!如果地魔是樂天雲的兒子,我看第一個動秋水宮的人就是地魔。」

遲秀秀聞言又瞥向鄔夜星,卻得到一記莫測高深的笑容。

她暗嘆剛才說話的人真是說對一件事,地魔對秋水宮非愛,而是恨。會想搞得這里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們各有所思時,愛落萍已經結束她的開場白,將樂微江介紹出來。

樂微江站在首位朝眾人一拱手,自信飛揚的說:「晚輩接下秋水宮的重責大任,還望各位前輩提攜、指導。」

一場話下來,眾人對他這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倒也有好評,接下來就得看他的實力了。

「我想,大家應該都聽過先父還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兄長,今天,他也在場,我希望大家能夠認識他。」樂微江朝鄔夜星的方向頷首,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對兄長有種莫名的敬意與崇拜,然而繼任宮主之位後,他產生了自信,相信自己不會比他差。

所有人的目光全隨著樂微江的視線望去,鄔夜星在眾人注目下,瀟灑自在地起身,眾人見著散發邪魅魔力的鄔夜星,驀地一片寂靜,私下揣想著如此出色的男子怎麼可能默默無聞?

突然,有人低呼出聲,「啊!是他!」

「他是誰?」視線不離鄔夜星,卻又好奇地問。

「地魔啊!他就是地魔鄔夜星啊!」

「什麼!地魔?你說他是地魔?」嘩然之聲幾乎掀了大廳的屋頂。

愛落萍驚懼地聽著此起彼落的叫聲,不願相信她最恨的女人的兒子會是名震江湖的人物。

「大家安靜!我想這位英雄可能是認錯人了,他是先夫的兒子鄔念天,不是地魔鄔夜星。」愛落萍低沉地斥道。

「樂夫人,我們親眼見過地魔,絕不可能認錯人。」有人反駁道。

 「是啊。」又有人附和。

「你……你是鄔夜星?」愛落萍瞪著他問。

 「是。」鄔夜星冷淡地笑。

 「你……不是鄔念天?」

「十二歲前我是,十二歲之後,我就是鄔夜星。」鄔夜星漠然地說。

「你故意不表明身分?為什麼?」

 「你沒有問,我何必。」

「你……」愛落萍被他氣得全身發抖。

「樂夫人,有地魔當秋水宮的後盾,你該高興才是。而且天僧地魔向來友好,連天僧都會是秋水宮的有力盟友,天下也沒有人敢捋虎鬚了。」

這聲笑語宛如尖刺刺進剛才萌生自信的樂微江的心中。

他還道自己較兄長更早立足江湖,誰知兄長不靠家族庇蔭,只憑雙手打下天下,擁有撼人的名聲,這個認知讓他惱羞成怒。

「我對這個位置沒興趣。」鄔夜星眼中閃過一絲謔意,淡淡地說。

對這個權傾一方的地位,他卻沒有興趣,聽在有心人耳中,刺耳得讓人無法忍受。

「只怕不是沒興趣,而是沒有資格。」愛落萍恨恨地說。

鄔夜星懶懶地瞥她一眼,「隨你怎麼說。」他環視周遭,勾唇不以為然地說:「這裡對我而言太小了,誰想要就拿去吧。」

幾聲抽氣聲在寂靜的大廳中迴響,樂微江一張臉又白又青,卻只能握緊雙手不發一語。

「大少爺!」遲秀秀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低聲勸道:「給少爺留點面子吧。」

鄔夜星低下頭看她,冷冷地說:「沒有實力要面子幹什麼?」

 「大少爺!」

「咦?那個女的不是樂微江的丫頭嗎?怎麼和地魔那麼親熱?」有人眼尖認出遲秀秀,好奇地問。

鄔夜星冷笑一聲,轉頭看著愛落萍道:「從今而後,秋水宮與我再無瓜葛,希望再無相見之期。」

「大哥?你話怎麼說得如此絕?我們是兄弟,兄弟親情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嗎?」樂微江白著臉低叫。

「看在你叫我一聲大哥的份上,勸你一句話,從她的手中走出來吧,否則秋水宮永遠不會是你的。」鄔夜星望著這個相處不久,感情也不深的兄弟道。

這個「她」是指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愛落萍尤其氣白了臉,一雙眼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能生啖鄔夜星的肉,生飲他的血。

「走吧。」不等他的回答,鄔夜星轉頭對遲秀秀道。

遲秀秀還來不及反應,他就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她起身。

兩個人在眾人注視下手牽著手離開大廳,沒有人注意到樂微江的臉色變得僵硬而且憤怒。

遲秀秀一直望著鄔夜星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憂慮。

這個人如此的舉動,不就是在挑釁嗎?儘管他是人人聞之喪膽的地魔,卻也只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掌,何況是秋水宮這麼強的敵人!

「大少爺,你達成目的,可以放手了吧?」

鄔夜星側過臉睨她,勾唇道:「放手?你是指放開你嗎?」他故意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都是。」遲秀秀雖然抑制不了臉龐發熱,卻還是冷靜的回道。

鄔夜星停下腳步盯著她道:「你以為我對秋水宮還會做什麼?現在恐怕是他們不放手,而不是我了。」

「你不該在大庭廣眾下譏刺夫人和少爺,夫人丟不起這個臉,會派人對付你也是可能的。」遲秀秀老實地說。

鄔夜星不在乎地冷笑道:「隨她派多少人來,我都無所謂。只是……惹上我,她要有心理準備,死傷恐怕慘重。」

遲秀秀看見他眼底的冰冷和殺意,不覺打了個寒顫。

「不管你多恨夫人,但是生命是可貴的,你不要多造殺孽。」她拉著他的袖子,認真的說。

鄔夜星低下頭瞪著她嚴肅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惱意,「你和他一樣,未免管太多了。」

遲秀秀愣了一愣,對他口中的第三人稱有些好奇。 「誰是她?」或他?

鄔夜星蹙起眉,不耐地說:「他是誰不干你的事。」

直接而殘忍的推拒,讓遲秀秀的心抽痛了一下。

 是啊!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根本沒有資格詢問他的事,只是……乍然明白自己的身分,她才知道自己陷落得太深了。

為了他的憂而憂,為了他的喜而喜,甚至害怕他的複仇心會傷到他自己,心情再也無法自在,這種牽掛不是她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全然無意啊。垂下眸,她閉緊嘴不再說話。

鄔夜星察覺她的安靜,忍不住回眸瞥她,「怎麼不說話?」

 遲秀秀抬眼看他,又低下頭。 「奴婢怕自己說錯話,所以不開口比較好。」

「你在生氣?」鄔夜星挑眉笑道。

 「不敢。」遲秀秀輕聲道。

「看你總是一張笑臉,我還道你沒有脾氣呢。」

「我沒有發脾氣,不過,大少爺,如果要離開秋水宮,我能去拿行李嗎?」遲秀秀抬頭擠出笑容。

鄔夜星望著她的笑臉,總覺得有些不同,卻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對自己竟會關心起她生不生氣又覺得不悅,淡下面孔道:「去吧,我等你一刻鐘。」

遲秀秀深深地望著他,微笑著轉身。

鄔夜星看著她的背影在橋上愈行愈遠,眉心不自覺地緊蹙。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1:28

第七章

三天了,他在這裡等了三天,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望著白雲山的尼姑庵,他滿臉殺氣,連修行尼姑都躲開他,更不敢問他為什麼會在庵門前佇立。

一天一天的過去,鄔夜星發現自己的情緒愈來愈糟,向來冷漠的感情在這幾日內迅速成為沸騰的火焰,心口那個前一陣子才開始吹起暖風的大洞,此刻則重新冰冷結凍,造成他改變的罪魁禍首竟然不說一句話的消失不見。那個笨女人竟然讓他一個人在秋水宮的橋上站了一炷香時間。

在怒火中,不經思考地就直上白雲山,為的就是揪出那個不告而別的女人,好狠狠地臭罵她一頓,然而等了又等,她沒有上山,他的怒氣沒有得到宣洩,隨著時間過去愈加膨脹。

 他暗忖,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這麼憤怒她的離去,甚至冷酷的心無法自抑地灼熱、蠢動起來?

每當深思,一種莫名的恐懼就開始阻止他繼續想下去,只能用更深的憤怒掩飾自己的情緒。

 該走了,為什麼不走?他反覆地問著自己,卻總因為心中微微的不安而避開了答案,有問無答。

遠處稀疏的聲響傳入他的耳中,紛亂的腦子在一瞬間冷靜下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有不知死活的人自動上門找死了。」

就在敵人接近時,他決定了,再也不去想那個不告而別的女人,他要徹底地將她自心中拔起,不再有她。

「咦?那個姑娘是從哪來的?」一名大漢瞥見一閃而逝的身影,好奇的問著客棧的劉掌櫃。

「熊爺,你怎麼會注意起小姑娘?不擔心崔姑娘難過?」劉掌櫃打趣地問。

熊武大笑道:「劉掌櫃,你這個壞習慣是十年如一日,每見我一回就亂說一回,隨兒是我師妹,我和她可沒什麼曖昧。」

「哎!你這根木頭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覺醒呢?崔姑娘那麼的好姑娘,你都不要,你到底要什麼樣的姑娘?」

「這事就不勞掌櫃費心,我問的是那個姑娘……」熊武皺著眉看著來往穿梭廚房與大廳的女子,總覺得眼熟。

「怎麼?你看上她了?」劉掌櫃有些訝異,論相貌,他這個新請的丫頭並不出色,除了那張笑臉外,就只有脾氣好罷了。

熊武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覺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會吧!她前些日子才到鄭莊,說想攬些銀子回鄉,才在這落了腳。而且她看起來並非江湖人,你怎麼會見過她呢?」劉掌櫃不相信,認定他是為了面子才這麼說。

「不要用那種懷疑的眼光看我,我真的覺得她眼熟,而且是最近才見過……」熊武邊笑邊想。

他記得那個女孩的身邊好像有一個人……突然,一個黑衣冷峻的男子的面貌竄進腦中,他這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女子。

 「我想起來了,是她!」

 「她是誰?」

「劉掌櫃,她是不是叫什麼秀秀?」

「咦?你怎麼知道?她叫遲秀秀。」

「果然沒錯,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熊武也去秋水宮湊過熱鬧,對當天發生的事情印象深刻,只是沒想到和地魔一起離開的女子,卻會一個人在鄭莊做起丫頭。

「瞧你這麼訝異,她到底是誰?」劉掌櫃開始好奇了。

「她是鄔夜星的未婚妻,秋水宮未來的大少奶奶。」雖然鄔夜星斷然的與秋水宮脫離關係,?他是秋水宮現任宮主樂微江的兄長,前任宮主樂天雲的兒子的事實仍然不變。

「啥?你說的鄔夜星是指那個地魔吧?」劉掌櫃雖非江湖人,卻因為開了三教九流雜處來去的客棧,江湖中的消息也大多知曉。

「除了那個地魔外,還有另一個嗎?」

「你不要開玩笑了!地魔的未婚妻會來這里當個丫頭?砍死我都不相信。」劉掌櫃瞪大眼低叫。

「不用砍人,我們問問便知。」熊武即說即行,立刻朝遲秀秀定過去。

劉掌櫃好奇之外,也擔心的跟了上去。

 「遲姑娘。」

遲秀秀剛送完菜餚正準備回廚房,就被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攔了下來。

她怪異的看著他,見他溫和的面容和跟在他身後的劉掌櫃才露出笑容,「公子有事嗎?」

「你是地魔的未婚妻遲秀秀吧?」熊武直截了當的提出問題。

遲秀秀怔了怔,笑容不變的道:「我還未婚配,也不認識什麼鄔夜星,公子想必是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人,幾日前我在秋水宮親眼見著你們一起離開……」他尚未三十,為什麼大家都以為他的眼睛出了問題呢?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啊!」遲秀秀睜大眼裝蒜。

「我不知道你和地魔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想告訴你最近有些人在找你們,你們要注意些。」

 遲秀秀又是一呆。找他們?是誰在找他們?她很想問,但之前已經否認自己是那個秀秀,現在也只能笑著裝作不在意。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會有人要找我。不好意思,我廚房還忙著。」她笑著點點頭,隨即不停留地走入廚房。

 「我就說你是認錯人了。」

 「不,她是。」熊武搖頭。

 「你憑哪一點說她是?」

「憑我只說地魔,她就知道他叫鄔夜星。」

「只要是有一點常識的江湖人,都知道地魔就是鄔夜星,怎麼能用這一點來斷定她就是那個秀秀?」

「信不信隨你,反正我相信她就是秋水宮的遲秀秀。」熊武聳聳肩,不甚在意地笑。

劉掌櫃被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動搖了自己的想法,只能狐疑的望著廚房的方向嘀咕,「要她真是地魔的未婚妻,那我這間小廟不被夷為平地才怪。」

一躲進廚房,遲秀秀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

原本以為離開鄔夜星就能找回自己的平靜,誰知無論走到哪裡都躲不過他的影響。不是腦中莫名浮現他的臉龐,就是聽到別人談論他,尤其他最近突然增多的敵人,每一場打鬥都讓她聞之喪膽。怕的不是他殘忍無情對付敵人的手段,而是怕他會在一場場的打鬥中受到傷害。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在一時衝動下不告而別,也讓她的一顆心飄飄蕩盪沒有個依靠。

失去了,才知擁有的可貴,但名不正言不順地,她又不能大剌剌的若無其事的回去找他,所以只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將自己和他分隔得老遠,以期淡忘他的存在。

只是那樣一個具有強烈存在感的男人,短短幾日便侵入她的骨髓中,要想淡忘又談何容易呢?

 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如今的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相同的情景重複發生,鄔夜星懶懶地睨著突然包圍自己的八名蒙面人。為首的那人有雙精爍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鄔夜星面無表情地問:「你們是哪裡來的?」

「不用問我們的來歷,只要知道我們是來取你的性命就好。」帶頭的男子沉聲說道。

鄔夜星淡然地說:「要我命的人不少,你們以為自己能比之前的人行嗎?」

「行不行就看我們手上的傢伙。」說完,每個蒙面人亮出手中的武器指著他。

鄔夜星掃了一眼矇面人手上的武器,冷笑道:「愛落萍不派秋水宮的人,反倒要自己娘家的人來送死。」

眾人一怔,驚慌地對望一眼,帶頭的男人否認道:「我們不認識什麼愛落萍。」

「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只要你們能有自信殺了我,就上吧。」鄔夜星無所謂地說。

眾人見他一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樣子,不禁惱火。有人忍不住吼道:「好個狂妄的小子,你道天底下就只有你嗎?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鄔夜星不耐地皺眉道:「要上就上,少說廢話。」

「可惡!」其中一人隨即衝上前,但不過幾招便落居下風,見到同伴危險,其餘的蒙面人也顧不得江湖道義,一擁而上,並肩作戰。

其中只餘為首的男子立在原地,一雙眼盯著混戰中的雙方,愈看愈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己方的數名好手,合攻竟然都佔不了便宜,一個個被鄔夜星一雙肉掌逼得近不了身,甚至窘狀百出。

「退下!」男子大喝一聲,喝退己方的好手。

七名蒙面人氣喘吁籲地迅速退了下來,每個人的眸中滿是驚駭與對自己力有未逮的愧意。

「傳聞果然不假,地魔的武功真的令人膽寒。」

鄔夜星撇唇哼道:「還不夠讓你們不來打擾我。」

「年輕人太過自負並不是件好事,因為一旦你遇到挫折,隨時會倒下。」男子的口吻充滿了勸告之情。

「挫折?」鄔夜星聞言哈哈大笑,眼神冰冷地說:「拜愛落萍所賜,我生來就不知何謂順遂。」

男子眼神微微一閃,說道:「我說過我們和愛落萍沒有任何關係。」

「我很好奇大刀門幾時與愛落萍斷絕關係的。」鄔夜星諷笑道。

男子一怔,半晌才道:「你怎麼看出我們是大刀門的人?」

 「刀。」

 「刀?」

「大刀門的刀較一般的刀來得薄而寬,你們雖蒙了面卻未換兵器,任誰都知道你們是誰。」鄔夜星挑眉道。

一句話說得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只道蒙住了臉他人就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殊不知兵器代表的就是他們的人,刀一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們是誰了。

「我們疏忽了。」男子苦笑著搖頭,說實話,大刀門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從未隱藏身分過,也難怪他們會忘了換兵器。

「既然我們合攻都打不贏你,我也不想再造成無謂的犧牲,只是,我想先警告你一句,注意你周圍的人。」

「我周圍的人?」鄔夜星瞇眼盯著他。 「什麼意思?」

「有些人並不是針對你而來,而是你身邊的人……」他沒有說明,但見鄔夜星臉色一沉。

 「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是大刀門出身的女人並不止有愛落萍一個人。」男子提示道。

鄒夜星的心臟莫名地緊縮,為了男子的話而心驚。

「告辭。」男子一轉身,其餘人也跟著撤退,獨留鄔夜星陰鬱的站在林中。

早在白雲山等下到她時,他就決心要將遲秀秀忘記,而這幾日的表現,他真的相信自己做到了,為了應付一波波而來的敵人,他無暇去想任何的事情,直到現在。大刀門的一席警語,又將他的情緒拉扯入不安的波動中。

 他有能力自保,但是她呢?如果大刀門說的真是她,那她除了迷?步之外,脆弱得一如平常人,她能逃過蓄意而來的敵人嗎?

但就算他為她的生命擔憂,又能怎麼辦?天下之大,僅憑他一人又如何找得到她?當一個人有心躲藏,他人就算花上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找得到。

焦躁輕易地上了心頭,他嘴一抿,決定去找有本事找人的傢伙,不論任何代價也要找到她,在他還來得及的時候。

一場無明火將遲秀秀的小木屋全部燒毀,她呆呆地站在灰燼中,欲哭無淚。若不是她半夜被惡夢驚醒,聞到煙味而產生警覺地逃了出來,只怕她會在睡夢中不明不白的成了一具焦屍,見著閻王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麼死的。

她沿著屋子四周走了一圈,發現原本是窗戶的地方有可疑的柴火燃燒的痕跡,她再樂觀、再笨,也看得出是人為縱火,想殺的當然就是睡在屋內的自己了。

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惹人厭的人,但近日來被人下毒、遭人縱火,三不五時還有些人在跟?她?她不得不承認有人恨自己恨到想殺了自己。

「真是慘,沒想到離開那裡,還是有人不放過我。」她自言自語。

「啊!真是淒慘!秀秀,你是得罪誰了,竟然有人要放火殺你?」劉掌櫃聽到消息立刻趕了過來,畢竟這個小姑娘是自己僱用的人,他總得表示些關心;更何況若她真是地魔的未婚妻,現在稍微關照,對他的客棧也有好處。

遲秀秀抬眼,「掌櫃,對不起,你借我住的屋子沒了。」

「哎呀!屋子沒了可以再蓋,重要的是人沒事就好。」劉掌櫃搖頭笑道。 「不過現在你沒有地方住,要不住到客棧來吧。客棧後面還有一間小房間,本來是給跑堂的伙計住的,只因為你是位姑娘,我才沒讓你住那裡。」

遲秀秀搖頭道:「謝謝掌櫃,但是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

如果真有人針對她而來,住在客棧只會牽連無辜。

 「那你想怎麼辦?」

「我這幾日攬的銀子雖不多,但也夠我到下一個城鎮了,我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要離開了?」

 「是的。」

「秀秀,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適合一個人旅行,要不就詢問有沒有南下的商隊,你跟著商隊走也安全些。」

「一個人走比較自由。」遲秀秀搖頭,笑著拒絕他的建議。

 「自由比得上安全嗎?」

「如果有我跟著,那麼不安全的就是商隊了。」遲秀秀老實地笑道。

「到底是誰想殺你?你……要不要聯絡誰呢?」

 聯絡誰?他嗎?

她仍是搖頭,笑而不答,拿起趁亂收拾的包袱決定儘早離開。

「秀秀!」劉掌櫃叫住她,自懷中掏了幾兩碎銀塞到她手中。 「這些銀子雖不多,但希望能幫你一些忙。」

「謝謝掌櫃,我不會忘了你對我的照顧和恩惠的。」誰說天下沒有好人,眼前的掌櫃不就是個古道熱陽的人嗎?

「一路上自己小心,不管怎麼樣,有人可以聯絡就聯絡吧!」他如是叮囑著她。

「我也想啊……但是……唉!」一句嘆息將她沉重的心情表露無遺。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劉掌櫃好奇地問。

遲秀秀眨眨眼,有些尷尬地說:「我……不是。」

哪有機會吵呢,她根本是趁其不備就溜了,但現在正好應了一句話,自食惡果,後悔莫及了。

「還是你們分散了?若真是這樣,你多留些日子,也許我們能幫你打探到他的行?。」

遲秀秀低垂眼眸,淡淡地笑道:「多謝掌櫃的好意,我一個人很好的。」微微福身,她不待掌櫃再開口留她,轉身就走。

劉掌櫃伸手想拉住她,誰知一眨眼,她人就已在十步之遠,他訝異得發不出聲,只能呆呆的看著她的身影愈變愈小。

遲秀秀一直走,直到出了鎮,才在岔路上呆站著。她告訴旁人要回家鄉,但是她認定的家鄉是她被人拾到的白雲山,該去那裡嗎?鄔夜星會上山找她嗎?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正是她現今的心情。

「真是呆子,他怎麼會去找我呢?那樣一個男人,不可能會為了什麼都不是的我浪費精神的。」她苦笑著告訴自己,心中暗自作了決定。

她朝西,往白雲山的方向前進,白天趕路,晚上則頭投宿民家或是廢棄的寺廟,一連幾日,白雲山已近在眼前了。她沿著黃土路往上爬,在入山不久就瞧見前方的大石上躺著一名老人。

遲秀秀遲疑片刻,終究敵不過善心,趨前看望老人。

「老伯,你還好吧?」她站在大石旁,蹙著眉擔憂地問。

老人沒有答腔,眼睛仍然緊閉著。

遲秀秀一急,伸手推著老人的肩膀,低喊著:「老伯,老伯……」

喊了第二聲,老人忽然睜開眼,瞪著遲秀秀。

遲秀秀嚇一跳,退了幾步,拍著胸口順氣,卻還是開口道:「老伯,你還好吧?」

老人瞪著她,沒好氣地說:「我道是誰敢在我睡著時來吵我,原來是個小丫頭。」

「睡覺?」遲秀秀眨了眨眼,現在已是深秋,山上的氣候可不適合露宿啊。 「對不起,我看見你倒在這裡,以為你身體不舒服。」

「什麼倒在這裡?我是躺在這裡睡覺。」老人嗤聲道。

「是,你是在這裡睡覺,那麼我不吵你了,你睡。」遲秀秀乖乖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慢著,你想去哪裡?」老人喚住她。

「我要去白雲山。」遲秀秀回過身答道。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來這裡是想到白雲山,但是你知不知道白雲山到處是土匪窩?」

 「我聽說過。」遲秀秀點頭。

「知道你還去?你這個丫頭是嫌活太久了嗎?」

「我不是要去土匪窩,只是要到山上的尼姑庵……」

「尼姑庵?」老人白眉一挑,上下打量她,「丫頭是看破紅塵,要出家嗎?」

遲秀秀失笑道:「不是,我只是想在尼姑庵住一陣子。」

 「喔!丫頭叫啥?」

 「晚輩遲秀秀。」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1:38

老人聞言露出驚詫的表情,盯著遲秀秀的眼神也變得犀利。

是這個丫頭讓他那個冷酷沒有人性的師侄找上吸錢鬼尋人的嗎?他初聽到消息還覺得是個訛傳,誰知真有這號人物,有趣極了。

「老伯,你認識我嗎?」該不會又是要殺她的人吧?遲秀秀提高警覺,隨時準備溜之大吉。

「現在不認識你的人還真不多。」老人挑眉笑道。

 遲秀秀一聽心疾速下沉。糟了!她的名聲遠播,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請問一下,是什麼原因讓大家認識我?」她怯怯地問。

「有人要殺你,有人要救你,但是全部的人都在找你,所以你說你自己出不出名?」

想殺她她能理解,但想救她的人又是誰?

 「是誰想救我?」

老人皺眉道:「你以為誰會救你,當然是鄔夜星那個小子啊!」

出乎意料的人名,狠狠地撞擊她的心,他想救她,是表示他不在意她丟下他離開,還是他只是不容許別人動他的「未婚妻」?

一顆心紛亂無章,只能絞扭著手咬著唇暗忖。

「說實話,我聽見江湖傳說那小子找上包打聽崔耳子,請那個吸人血的要錢鬼幫他找一個女人時,我還道是子虛烏有的事,沒想到真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還真不枉我在這裡等了兩天。」老人得意地笑,他不像別人沒頭沒腦地找,只是鎖定地點,等著人自動出現。找她也不為別的,只是好奇罷了。

「你……你找我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悄悄地退了一步,小心地問。

老人察覺她的動作,好笑地說:「放心,我還不至於為了幾兩銀子殺了我師侄的女人,你要知道惹惱了那個小子,人生可就不怎麼好玩羅。」

 師侄?遲秀秀捕捉到他一長串話中的關鍵字,不禁鬆了口氣。 「老伯,你是大少爺的師叔啊!」

 「大少爺?誰是大少爺?」

「就是你口中的那小子啊。」遲秀秀心情一放鬆,臉上自然又堆滿笑容。

「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嗎?怎麼喚他大少爺?」

遲秀秀臉色有些黯然,苦笑道:「這……說來話長,我這個未婚妻其實是假的。」

「是嗎?」老人狐疑地挑高眉,不怎麼相信。

「是的,我原是秋水宮裡的一名丫頭,所以我才會一個人在這裡。」

老人只是搖頭道:「如果你不是那小子的未婚妻,那你被追殺還真是無妄之災。」

「話也不能這麼說,想殺我的人也可能是針對我來的。」她搖頭道。

「怎麼,難不成是感情問題啊?」老人隨口胡謅,卻在看見遲秀秀突然漲紅的臉時恍然大悟。 「什麼?還真是感情問題啊?是想追那小子的女人想除去你?」

「這……我想那個人想殺我,應該不是為了大少爺。」

「那你喜歡那個男人嗎?」若真是如此,那鄔夜星不就離失戀不遠,那他在近幾年內絕對不會再見鄔夜星。

遲秀秀堅決地搖頭道:「不,我對微江少爺沒有男女感情。」

「那好!我們走吧。」有了這句話,老人鬆了口氣。

「走去哪裡?」遲秀秀不解地問。

 「去找那小子。」

遲秀秀一怔,跟著往前走的腳步突地停住,「找……找大少爺?」

「什麼大少爺、二少爺的,聽得真不順耳,叫他鄔夜星,不然叫地魔也行。」老人見她停步不前,也停下腳步,問:「怎麼不走了? 」

「我……不能見他。」遲秀秀低垂下頭,想制止自己狂跳的心。

 「為什麼不能見他?」

遲秀秀咬著下唇,說不出心中的害怕。怕見著他會發現他並未原諒她,只是不想別人動他的「未婚妻」。

「那個小子要找你,你躲也沒有用,更何況有個吸錢鬼幫他,那傢伙除了死人之外,要找的人可從來沒有落空過。」

「我很好,也有武功防身,不需要他來保護我。」

「能讓他興起保護念頭的,你可是第一個。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想要保護你嗎?」

遲秀秀聞言不期然雙頰泛紅,然而心底總有個聲音警告她不要自作多情,那樣的男人絕對不會看上她這種沒有美貌、才華的平凡女子。還是斷了念,自在的在山林間過生活,一如他未出現前的嚮往,一個人到老。

「不是我想嚇唬你,我那個師侄雖然一張臉冷冰冰的,但很少生氣,要是真的讓他發火,那你的日子會很難過。」

遲秀秀螓首低垂,絞紐著手不回答。

「那小子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怕見他?」老人見她始終低著頭,不解地問。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遲秀秀苦笑,怎麼也說不出因為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意而忽喜忽憂、深感自卑與無地自容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向來快樂的心逐漸受苦戀而侵蝕、黯淡,成為一個為情而傷的女人。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所以她怕見他,怕一旦見著他,那種沉淪的力量更強,會將她拉向萬劫不復之地。

 「丫頭?」

「前輩,不用說了,我不會見他的。如果你見到他請轉告他,我會照顧自己,請他不用擔心我了。」說罷,她有禮貌地福了福身,不再停留。

老人望著她幾近逃跑的背影,摸著鬍子笑了起來。

「好個倔強的丫頭,這一次我就看看那個小子會有什麼反應。」

人稱包打聽、吸錢鬼的崔耳子,大多數人的想像中一定是個猥瑣、獐頭鼠目、乾癟瘦小的中年男子,實際上崔耳子卻是個斯文若文人、一身貴氣的年輕男子。只見他斜躺在軟榻上,一雙要睜不睜的眼睨向面無表情的稀客,或者說是煞星也行。

「放心,距離我答應三天給你消息的期限還有半天,一會兒準有消息傳來。」

鄔夜星翠眸泛著冷光,只是淡淡地說:「如果找不到人,那你的招牌就小心了。」

「我知道,早在掃塵居出現你這個棘手的人物後,我早有心理準備。」崔耳子溫柔地笑道。 「只是……」

 鄔夜星瞥他一眼,挑眉詢問。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為了一個女人來找我。記得兩年前因為我不小心抱了你一下,你還差點拿刀砍我,若非我跑得快,此刻恐怕早就投胎轉世去了。」崔耳子語帶抱怨地說。

「要不是你那個動作只是障眼法,你以為你逃得了?」鄔夜星諷道。

崔耳子抿著嘴笑道:「你真精,不過也真的要感謝你,自從那次之後,我爹娘對我是徹底的死心,不再催我娶妻了。」

 「哼!」

「所以,為了報答你,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未婚妻』。」崔耳子故意笑道。 「我真好奇能夠讓你這麼牽腸掛肚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只是叫你找人,沒說我掛念她。」鄔夜星冷淡地說。

「除非你要找的是仇人,否則你找一個不掛念的人幹嘛?」崔耳子不怕死地挑明說。

鄔夜星哼了一聲,背過身子不理會他。

崔耳子忍著笑意啃著瓜子,直到一隻白色信鴿穿堂直接飛落在軟榻邊,睜著圓黑如豆的眼骨碌碌地盯著他。

鄔夜星在白鴿飛進房間時,一雙冷然的眼驀地翻波起浪,盯著慢吞吞坐起身的崔耳子問:「信上寫些什麼?」

崔耳子笑這:「不要急,等我看完就知道了。」他伸出修長的手抓起白鴿,解下系在鳥爪上的信簡,然後放走白鴿。

杯子碎裂的聲音一起,崔耳子眼角瞥到陰著笑的鄔夜星,動作立刻加快,連忙打開紙條朗聲念道:「白雲山,閻王恨,尼姑庵。」

鄔夜星瞇起眼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找的人正在白雲山,而且遇見了令師叔閻王恨,並且進了尼姑庵了。」崔耳子簡單的解釋。

 鄔夜星漂亮的眉皺成一直線。師叔為什麼會和秀秀見面?

「好了,既然找到人了,現在可以請尊駕離開掃塵居嗎?」崔耳子拍拍衣服起身問。

鄔夜星掃他一眼,有些壞心地說:「急什麼?我倒覺得這裡不錯,想再待個三、五天呢!」

崔耳子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急啦,不過你在這裡的兩天,我的佣僕們已經兩天沒睡好了,做為主子,我有責任讓他們好睡好吃,以服侍我不出錯。」

「哼!不是你的佣僕睡不好,是你成天擔心我會殺你而睡不好吧。」鄔夜星沒被他的話矇騙,嘲笑道。

崔耳子擺擺手,一臉無辜地說:「如你所說,如果你真想殺我,我又怎麼躲得過呢?但是我那群沒見過大場面的佣人們一聽到你的大名就緊張得直打哆嗦,我又能如何呢?」

「告訴他們,我只殺惹我的人,而目前的目標,極有可能是他們那個不怕死的主子。」鄔夜星撇唇笑得讓人寒毛直豎。

「想殺我也得等你真的找到人之後再打算吧!」崔耳子不以為意地笑道:「這裡離白雲山有半天的路程,雖不很久,卻也夠讓人再次跑得不見?影……」

鄔夜星眼眸光芒一閃,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崔耳子在他的背後笑著,直到不見人影才喃喃自語道:「連地魔都被月老的紅線給套住了,世上還真是沒有什麼絕對不可能的事。」

不意外地,鄔夜星在尼姑庵外的樹下看見喝著好酒、吃著熱騰騰烤雞的師叔——閻王恨。

「你來了,來!吃雞腿。」閻王恨拔下雞腿扔給他。

鄔夜星對著迎面飛來的油膩雞腿只得用兩根指頭接住,然後再扔回包裹烤雞的油紙內。

「你現在不吃,可不要到時餓肚子又發火。」閻王恨瞥著他道。

「我不會。」他回道,兩道眉又皺起,「師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得見你在乎誰,我當然好奇羅。」閻王恨白眉輕挑道。

「我沒有在乎她。」鄔夜星冷著臉道。

閻王恨笑看著他,聳肩道:「隨你怎麼說,在乎也好,不在乎也行,反正是你的事。」

「既是我的事,你還在這里幹嘛?」

「小子,我好歹也是你的師叔,師叔想到哪還得跟你報備嗎?」

「不用。」鄔夜星知道自己對這個師叔翻不了臉,只能當他不存在,將注意力栘向門扉緊閉的尼姑庵。

閻王恨吃完烤雞,拿出布巾拭了拭手,開口道:「那個丫頭看來溫和,但是脾氣也挺倔的。」

鄔夜星沒有理會他,但卻豎耳注意他的話。

「那個丫頭知道你在找她時嚇了一跳,還問我為什麼呢。」閻王恨走到他的身邊說。

一直等著他說下去的鄔夜星見閻王恨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時,只得咬牙問:「你怎麼回答?」

閻王恨眨眨眼,捋了捋鬍子笑道:「咦?我以為你沒有興趣知道呢!」

「師——叔——」他拉長語音,盯著他。

閻王恨退了幾步,連忙道:「別氣、別氣!我這不就要說了嗎?我說我沒見過你這麼在乎一個人,她似乎覺得我在開玩笑,還說她會武功能夠保護自己,要你不要擔心她。」

鄔夜星瞇起眼盯著尼姑庵的大門,似乎想一把火將尼姑庵燒了,把躲在裡頭的遲秀秀給揪出來。

「我說小子,你到底是怎麼欺負那個丫頭,我說要帶她去找你,她怕得幾乎要落荒而逃……」閻王恨誇張地說,一邊注意鄔夜星愈加陰沉的眼神,忍不住竊笑。

這個不相信感情、鄙視愛情的小子,終究也逃不過老天的安排,讓他不知何謂溫柔的心掛上一個小女人的影子。

鄔夜星大步一跨,站在尼姑庵門前用力敲擊。

半晌,一名中年女尼拉開門,望著門前帶著寒意的年輕人,遲疑一會兒才開口問:「這位施主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遲秀秀。」鄔夜星冷冷地說。

中年女尼一怔,回道:「如果施主說的是昨天寄宿的姑娘,很抱歉,她不見任何人。」

「不見任何人?」鄔夜星的口氣陡降,一字一字問。

中年女尼面對鄔夜星冷怒的面容,只得強擠出笑容,「是的,施主請回吧。」

「慢著!告訴她,我等她一炷香時間,到時她不出來,我就自己進去。還有不要想逃,我的脾氣她該知道。」鄔夜星大掌制止著大門的合上,陰笑地說著自己的威脅。

中年女尼驚懾地看著年輕男人的俊顏在剎那間成為魔魅般可怕,一時間連忙雙手合十念起佛號。

「這位師太,我勸你最好把話轉告給那個丫頭知道,因為這小子可不會因為這裡是佛門淨地就收斂脾氣的。」閻王恨在一旁加油添醋,更嚇得中年女尼臉色死白地用力合上門,逃進庵中。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1:55

第八章

遲秀秀站在禪室中呆怔地看著手足無措的師太們,剛才由她們的口中轉述的話,讓她慌驚中又帶著一絲奇特的甜意。

 他怎麼會來呢?這和她的猜想不合啊!

「遲姑娘,我很想讓你能夠安靜的在這裡過日子,但是那個男人的威脅不是在開玩笑,我不能拿其他尼眾的生命開玩笑……」一名老尼姑嘆口氣道。

「我明白,我會從後門離開。」遲秀秀體諒地點頭。

「遲姑娘,你真的不想見那個男子嗎?」中年女尼一想到鄔夜星說話時的口吻都還會忍不住輕顫。

遲秀秀不想逃,但是她不敢見他,更害怕見他。他的前來似乎預告了某些事,只讓她更想逃開。

她搖了搖頭,溫和地說:「我暫時不能見他,只要我離開,他自然不會為難各位。」

「遲姑娘,不管你的心裡如何打算,但是一味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正視你自己內心深處的答案,和他面對面說清楚吧。」老尼姑看過世情的眼中帶著智慧的光芒,她早看出這個女孩正迷惘、矛盾著。能讓年輕女孩露出這種眼神的,除了感情外還會有什麼?

 「師太,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麼呢?」

「害怕失去自己。」遲秀秀望著老尼姑慈愛無比的眼,忍不住將自己的恐懼道出。

「你害怕會因為愛人而忘了愛自己?」

 遲秀秀頹然地點頭承認。

「能夠愛人的人必須先懂得愛自己,你能了解這一點很好,但是,也許在你忘了愛自己之時,有人會比你自己更愛著你啊。」老尼姑溫柔地笑道。

遲秀秀微怔,傻傻地望著老尼姑。

 「會有這個人嗎?」

「不去試試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呢?」

遲秀秀瞼頰浮起淡紅,靦腆地說:「他對我不是那種感情……」

「不管是不是那種感情,但是他為你而來,這一點無庸置疑。」

她明白,但她向來不是大膽的人,沒有膽子去面對那有可能的殘酷事實。

「人不走紅塵一遭,如何體會人世的喜怒哀樂、愛憎情仇呢?大千世界有各種的人、有千百種感情,何妨堅持你自己對感情的態度,一點一點的付出,在愛著對方時也記得愛自己,即使他不能同你一般的付出,你也不會後悔走上這一遭,不是嗎?」老尼姑笑著道。

遲秀秀心中一震,腦子彷彿被狠狠地一敲,整個人陷入迷思,直到回過神,才發現眾師太們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嘆了口氣,走到供奉著觀音的桌前燃起火燭,在神佛前雙膝跪下,低垂著頭虔誠祝禱著,乞求能讓她有勇氣去承擔即將到來的一切。

 不再逃了!再逃又能如何,心仍舊不能平靜,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徹底解脫吧。

窗內的女子閉目垂首的容顏,落入窗外陰鷙的黑眸中。

眸中的陰冷在見著遲秀秀時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亂。

直到此刻,他才醒悟自己對她早已超出他料想中的在意,若非如此,他又怎會為了她的離去而發怒,為了她的安全而揪心,即使不承認,但他的所有舉動都說明他的心,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

一陣冷風吹進窗內,引起遲秀秀一陣瑟縮,她睜開眼,起身準備關窗。卻在見著窗外人影時,腳步踉蹌地退了幾步,胸口怦然地跳動,兩雙眸靜靜地望著彼此。

 說話啊!說話啊!遲秀秀催促著自己。

她擠出笑容,朝著鄔夜星說:「好久不見了,大少爺。」

鄔夜星聽到她的第一句話的反應卻是挑眉。

「哈哈哈……我……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一個人走才知道有些寂寞呢。」遲秀秀笑容中帶著羞澀,悄悄地洩漏她的真心。

「你會寂寞?我倒看不出來,如果我沒來,想必你會樂得輕鬆吧。」他淡淡地說,眼神卻如火般凝視著她。

遲秀秀垂眸沉吟一會兒,隨即抬頭道:「我以為這樣比較好。不過我不會再偷偷地離開,要走,也是大少爺開口要我走的時候我才會離開。」

「為什麼?」他的胸腔有些緊窒,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為何,但期待卻如氣泡般湧上,讓他不自覺地屏息等著她的答案。

「我想多些勇氣和誠實來面對我自己。」她笑道。

鄔夜星瞇起眼盯著她,氣悶自己對她回答的不悅。

 「面對自己什麼?」

遲秀秀的臉上浮現淡紅,眼神四處飄移,避重就輕地說:「就是這個……那個嘛。」

燭火下,紅著臉的她讓他有種衝動想抱緊她,但他什麼都沒做。

明了自己的感情,並不代表她是自己的,但無妨,只要她在自己身邊,他會讓她成為他的。面對這個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闖進他心扉的女人,他會強迫自己用最大的耐心來等她。

 她再也逃不了。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在幹什麼啊?」一直跟著他們的閻王恨終於忍不住地對著遲秀秀開口。

「什麼幹什麼?」遲秀秀一雙眼還盯著前方挺拔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問。

「你都跟著那小子了,怎麼還不說呢?」閻王恨瞧著這兩個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年輕人還在那裡蘑菇他就受不了。

遲秀秀終於轉頭看他,臊紅著臉低聲抗議道:「前輩,你這種說法會讓人誤會啦!」

「誤會?!我還七會、八會呢。不要想瞞我,我不像前頭那個事事精、樣樣明,卻對感情事看不清的小子一樣,要是看不出你這丫頭的感情就枉費我活了七十年了。」閻王恨哼聲道。

「哎呀!」遲秀秀尷尬地用手搗著臉,半晌才從指縫中看他,俏悄地問:「我的表情很明顯嗎?」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將對他的感情形諸於外,這下倒好了,讓人看穿了,卻偏偏不是她想讓他知道的那個人。

「若不明顯,我會看出來?丫頭,你一雙眼在他不知道時猛盯著他看,等他回頭時,你又移了開。你們這種你躲我、我躲你的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玩遊戲……」她訥訥地否認。

「既然不是遊戲,那你乾脆一鼓作氣,將話對他說明白吧。」

「我就是說不出口啊。」要說得出口,她早就說了。

「那麼晚上你直接爬上他的床等……」

閻王恨的計策還沒說完,就听見遲秀秀輕叫一聲,紅透臉搗起耳頻頻叫道:「不要說!不要說!」

閻王恨氣惱地瞪著冥頑不靈的她道:「這是最快的方法,包准你一用就見效。」

「我不要。」遲秀秀漲紅臉回瞪他。

自己投怀送抱雖是不錯的計策,但是也得看人用好不好?美人用來所向無敵,而她這種清水陽春的女人,只怕他直接就把她丟出房門,並且永不得近身三尺。

「我知道你怕引不起他的『性』趣,不用擔心,我保證只要你一表態,他絕對會吃了你。」閻王恨不死心地勸著。

對於閻王恨葷腥不忌的話,遲秀秀羞得連耳朵都紅了,結巴地問:「前……輩……你……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害我啊?」

 「當然是幫你了,傻丫頭。」

「像我這種……你以為……他看得上眼?難不成他……來者不拒?」遲秀秀蹙著眉,心上像壓了塊大石,著實不痛快。

「他那種死樣子哪像來者不拒,不過他不會拒絕你倒是真的。」

「為什麼?」遲秀秀心跳加快,試探地問。

 「傻丫頭,那小子喜歡你啦!」

遲秀秀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瞪著他叫道:「什麼?」

她的叫聲引起前頭鄔夜星的回眸,當迎上他漆黑的眼眸時,遲秀秀轟地臉色漲紅,心臟以不尋常的速度疾速跳動,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昏厥過去。

鄔夜星踱了過來,瞇起眼看著她異常桃紅的臉,瞥了一旁的閻王恨。 「師叔,你對她說了什麼話?」

「沒什麼,只是一些鼓勵、建議的話。啊!我餓了,先到前頭的鎮上等你們。」閻王恨小心地笑著,隨即拔腿溜了。

 遲秀秀的頭幾乎垂到胸口。

鄔夜星用手抬起她的下顎,專注地看著她發亮又緊張的眼,忍不住問:「師叔說什麼?」

「沒……沒什麼……」被他盯著讓她尚未平靜的心跳又猛地狂舞起來。雙頰如霞,慌亂、驚駭,全因著閻王恨那一句「他喜歡你」。

鄔夜星望著她紅通通的臉蛋,腹內彷如被人放了一把火,讓他的血液為之燃燒,慾望來得迅速、來得全然的莫名。

他向來冷情的個性,加上習武的因素,很少會有失控的時候。慾望對他甚至是可以掌控的,從來沒有人讓他想甩開時間、空間,任何不對的顧忌,只想要她,渴望深入她的體內奔馳的狂想。

當他望著自己時,他那熾熱的眼神中的火焰,悄悄地帶給遲秀秀希望。

 也許……他對自己並非無情……

我保證只要你一表態,他絕對會吃了你。

耳邊又傳來閻王恨的揚動言語,才不到一刻的時間,她竟覺得閻王恨的提議不再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是病了嗎?」他摸摸她的額,蹙著眉問。

「我……咳咳!我很好。」他再這樣摸下去,她一定會昏倒。

「很好?」他揚眉,不以為然地看著她。

「只要你……你離遠一點,我就不會再臉紅了。」

「離遠一點?」她的話更教他皺眉,開始不悅。

 「我……男女授受不親……」

「我們不是普通的男女,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有什麼道理不能碰你?」他似真似假地揚眉笑道。

「你是真的認為我是你的『未婚妻』嗎?」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含羞帶怯地問。

她的表情迷眩他的眼,明知她不美,但他卻覺得她一日美過一日,甚至望著她都會讓他失神。

以前的她沒有這種發亮的神情,目光專注的看著他好像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是他的渴望所以讓他產生錯覺,還是她真的是用充滿感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現下全武林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你說不要也由不得你了。」他捏著她下顎的手指緊了緊,冷冷帶威脅卻撫乎了遲秀秀旁徨的心。

遲秀秀燦爛地一笑,伸手蓋住他的手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鄔夜星的心漏跳一拍,接著狂野地跳著。

遲秀秀笑看著他,「明白我是你的……」

話尾被溫熱的唇中斷,遲秀秀愕然睜大眼看著他,心跳如擂鼓,當他的唇恣意地吻著她因驚詫而微張的紅唇時,一陣頭暈目眩朝她席捲而來,不自覺地,她伸手抓緊他的衣服,他的舌趁著她失神時滑進她的嘴中,勾纏著她的舌。

被他吻得失魂的遲秀秀,最後的記憶只有他貼著她的唇輕聲的細語——

 「你是我的人。」

 一個吻,他吻她了。

遲秀秀雙頰如霞,手指輕撫著自己的唇,看著走在前方的鄔夜星。她想笑、想跳、想要呼喊出自己的歡喜,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靜靜地跟著他的腳步。

他說她是他的人,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吧?甜蜜滲進心底,讓她整個人都甜起來。一個那麼冷的男人卻有如火般的吻,他該是喜歡她的吧?

走在前頭的鄔夜星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唇角卻悄悄地上揚。想起他吻她時她傻怔的模樣,可愛得讓他幾乎不想放開她。輕輕地,他的手指畫過自己的唇,想著她的滋味真不錯,即使沒有窈窕的好身材,但抱起來令人愉悅,而且教他戰?。

未預警的,他停步,而後頭的遲秀秀仍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一時反應不及的撞上他的背。

「大少爺……」她搗著鼻子,不解地看著他。

鄔夜星側過身睇她,朝她伸出手。

遲秀秀盯著伸到她面前的手,不明白的看著他。 「大少爺要拿什麼嗎?」

 鄔夜星撇唇道:「你的手。」

遲秀秀自然地抬高手,誰知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小手入掌,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啊!大少爺……」遲秀秀臉上紅潮未退,又更染紅。

「你走得太慢了。」他揚眉丟下一句話,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繼續前行。

遲秀秀雖然紅著臉,卻不曾掙扎,靜靜地任由他握著她的手。

望著交疊的兩隻手,她在心中祈禱,願能一輩子執子之手,永結同心。

無言地走了好一會兒,遲秀秀這才問起幾天前就該問的問題。 「大少爺,我們要去哪裡呢?」

「平州,平遠將軍府。」他淡淡地說。

「平遠將軍府?大少爺,你要去找那個將軍嗎?」

鄔夜星撇唇冷笑道:「不,我找的是他的三姨太秋艷水。」

「你認識中遠將軍的三姨太?」遲秀秀直覺事情不單純。

「不認識,不過,她應該會認識我。」

「難不成她……和你有什麼關係?」

鄔夜星偏過頭看著她擔憂的眼,淡淡地說:「據說她是我母親生前的婢女,我有些事要問她。」

 「只是問話?」

「是不是只問話,就要看她回答的內容而定了。」鄔夜星笑了起來,冰冷的眼神卻自有他意。

遲秀秀沉默半晌,「你和夫人談過你母親的事了吧?」

 「嗯哼。」

「夫人將你母親的婢女說出來,意思是她和你母親的死有關?」

鄔夜星瞥她一眼,笑道:「你在這事上反應倒很快。」

「你不懷疑夫人是想引你去找秋艷水,畢竟和將軍府為敵……」

「即使與天下人為敵我也不在乎。」

 「大少爺……」

「不要叫我大少爺,我說過我不是大少爺,」鄔夜星皺眉瞪她。

遲秀秀之眨眼,有些困惑地說:「不喊大少爺,那我要喊你什麼?」

 「我叫鄔夜星。」

 「鄔少爺。」

鄔夜星利眼瞪她,「你的語彙只有少爺兩個字嗎?」

 遲秀秀又傻了。 「什麼?」

 「夜星,我叫夜星。」

 遲秀秀臉紅了起來。這人原來是要她喚他的名字啊。

 「是。」

 「是什麼?」

「夜……夜星。」遲秀秀在他的冷眼下,羞赧的叫喚。

鄔夜裡滿意的勾唇微笑,挑起她的下顎,快速地吻她一下,然後在她乍紅的臉孔和手足無措中,又恢復冷淡的表情,握著她的手卻是一緊。

遲秀秀一手撫著熱燙的臉頰,一手被緊緊的握在他手中。

愛情的苗芽就像得到雨水的滋潤,迅速抽長,茁壯。

膽小的愛人,品嚐了愛情的甜蜜後,再也無法回頭過那無味的人生。

陰暗、破敗的廟宇中,一名與背景完全不搭軋的年輕男子站立其中,他華麗的服飾與舉手投足顯示他的好家世,但大半的臉孔藏在陰影中,等待著約定的人前來。

一炷香時間後,一名蒙面男子偕同一名蒙面女子走進破廟中,兩人在離年輕男子三步的地方停下,蒙面男子手握一把黑劍,映著月光,發出幽幽的光芒。

 「你找我們?」

「對,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

「做事?我們是殺手,只會殺人。」冷冷的嗓音帶著些不以為然。

「不用殺人,我只要你們幫我帶一個人回來交給我。」年輕男子刻意壓抑自己緊張的聲音。

「你知道僱用我們的代價?」蒙面女子首次開口。

年輕男子出神地盯著蒙面女子,半晌才回神道:「知道。」

 「你能付出多少?」

 「九龍降魔刀。」

 蒙面男子眼睛驀地一亮。 「九龍降魔刀?你捨得?」

 「為了她,我願散盡千金。」

蒙面女子輕挑柳眉,微偏螓首看著蒙面男子發亮的眼,淡淡地說:「好,給我們名字,十天后我們會把人帶來給你。」

年輕男了輕輕地吐出一個名字,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皆震了震。

 「你確定要與那個人為敵?」

「只要你們下手俐落,他永遠不知道是誰帶走他的人。如何?」年輕男子有些焦慮地問。

他找過不少有名的殺手,但沒有一個人願意與那個男人為敵。他由失望轉為憤怒,不過是一個人,為什麼會讓如此多讓人聞之喪膽的殺手卻步?他與那個男人的差異在每徵詢一人就愈加明顯。

「我接。」蒙面男子堅定地點頭。

「好,十天后,我在這裡等你們。」

蒙面男子與蒙面女子離開後,年輕男子步出了陰影,一張英俊而該是意氣風發的臉孔,卻藏著因愛而生恨的憂愁。

一直跟著鄔夜星和遲秀秀的閻王恨,在見到他們並肩而來時,隨即決定該是他這個程咬金離開的時候。

在他離開前,他拉著遲秀秀到住宿的客棧外,相當好心地塞了一瓶藥給她,朝她眨了眨眼低聲道:「這個東西你留著,也許有用到的時候。 」

「這是什麼藥?」遲秀秀握著藥瓶問。

「一朝春雨萬樹開。」閻王恨曖昧的笑道。

「是治什麼的?」怎麼這麼長的名字?聽起來亂怪的。

「傻瓜,一朝春雨萬樹開簡單的說就是『春藥』。」閻王恨小聲地說。

遲秀秀一聽到春藥兩個宇,嚇得丟開瓶子,還好閻王恨反應快,及時接住瓶子。

「小心點!這可是我特別為你調配的。」閻王恨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對她不知感恩的行為覺得生氣。

「不用、不用!多謝前輩,這個東西我用不到。」遲秀秀紅著臉,連忙搖手。

「世事難料,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需要,就算用不到,留著也成。」不容她拒絕,他將瓶子硬塞回她的手中。

遲秀秀看著手中的瓶子,拿也不是,丟也不是,表情變化多端。

「看你這麼介意,那我告訴你一件事吧,這藥除了是春藥外,還是補藥。」

 「補藥?」補哪兒啊?

「沒錯,這藥對女人而言是春藥,對男人卻是補藥,如果男人疲累或受傷時,這藥能讓他們提神補氣。」閻王恨為了讓遲秀秀不要將藥丟了,隨口胡謅,反正他是神醫,他說是補藥就是補藥。

 本來嘛,採陰補陽也沒錯啊。閻王恨偷笑。

遲秀秀狐疑的看著他,但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只有收下了。

「丫頭,那小子天生冷著一張臉,對人不是冷嘲就是熱諷,這種個性極容易樹敵,所以你要多勸勸他。」

「他會聽我的勸嗎?」雖然他吻了自己,但是遲秀秀對自己還是沒什麼自信。

「現下除了你,沒人能動他了。先前還有一個邢念眾,但自從那小子和美人離開後,這小子就愈加陰沉了,好在現在有了你。」閻王恨笑道。

天僧邢念眾的大名她是聽過的,尤其他和落鷹殿的殺手相戀在江湖中可是極轟動的大事,只是正邪不兩立的武林原則,讓這對有情人遠離了中原,尋找自己的天地去了。

「我知道,我會幫他的。」她不勸他政變個性,想做的是幫他找到快樂。而找到快樂的首要之務就是先找到三姨太,搞清楚他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好了!有你跟著他我就放心了,現在我要自己去玩我的了。等你們哪天決定要成親,我會再來的。」閻王恨拍拍她的肩,難得露出慈祥長者的面容。

 「前輩,你不和夜星道別嗎?」

「不用了,我們都不是那種羅唆的人,反正他知道我們會再見面的。走啦!丫頭。」閻王恨的長須在風中飄揚,仙風道骨的模樣在遲秀秀的眼中愈漸渺小。

直到看不到人了,她才轉身回客棧,朝著鄔夜星的房間走去。

她輕敲門,淡淡的嗓音喚她進房。

推門而入,只見鄔夜星坐在桌邊斟酒,見她微紅的眼,淡淡地問:「師叔走了?」

 「嗯。」

 「你哭了?」

「我喜歡他,他是個好前輩。」遲秀秀點點頭。

「過來。」他放下杯子,朝她伸手。

遲秀秀走近他,將手疊放在他手上,僅一拉扯,她就被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你這麼輕易就說喜歡他?」他盯著她,冷冷的笑道。

「不可以嗎?」遲秀秀小心地問,對他沒來由的冷笑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當然可以,誰說不可以。」他一?地笑,握著她的手故意的收緊,痛得遲秀秀眉頭微皺。

「哎!爾……你到底在氣什麼?能不能直接說出來?」遲秀秀可憐地望著他。

「我沒有在生氣,我很高興啊,因為你喜歡我的師叔,我怎麼會生氣?!」他笑著,眼色卻不是那麼回事。

遲秀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會是在嫉妒吧?但……嫉妒他自己的師叔?

「你……在氣我說喜歡你師叔嗎?」她試探地問。

鄔夜星竿得更溫柔,搖頭道:「怎麼會呢,我知道你『喜歡』我師叔,純粹是將他當自己的長輩『喜歡』。」

每當他說到喜歡兩個字,那幾近咬牙的語氣像有道雷打進她腦中,她知道他在氣什麼了。

她以手指畫著他太過俊美的五官,輕笑道:「我喜歡師叔,因為他是個好人,也因為他是我愛的男人的師叔。」

扣住她腰肢的手驀地一僵,冷然的臉龐飛上一抹淡紅。

「啊!你臉紅了耶!」遲秀秀不可思議地用手捧著他的臉。

「沒有。」鄔夜星拉下她的手否認。

「有!你有。」遲秀秀笑看著他臉紅困窘的樣子。

鄔夜星挑肩瞪她,忽地按住她的後腦,用力吻住她那帶笑的唇。

火辣的一吻,教遲秀秀白皙的臉龐也浮上嫣紅的色澤。

「你的臉也紅了。」鄒夜星看著她紅潤的臉蛋,邪惡地笑道。

總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奪去她的呼吸,讓她毫無防備地被他捲入激情的漩渦中,怎麼能夠不臉紅!

她瞠目瞪他得意的笑容,不一會兒,自己也跟著笑了。

她笑睇著他,讓他忍不住再度覆住她的唇,奪取她好不容易得回的空氣,撞擊她才平靜下來的心房。

細細地以舌描繪她的唇,引起她細如蚊蚋的輕吟。他喜歡聽她這種撒嬌似的吟哦聲,喜歡她貼著自己的柔軟身子,喜歡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喜歡她張著眼傻傻的時候,喜歡她偶爾外放的聰慧,更喜歡她在他吻她時,眼神變得迷濛而充滿感情……他對她的喜歡似乎愈來愈多,愈來愈烈。

他的吻愈來愈放肆、愈來愈熱情,雙手順著她柔軟的身子不停地移動撫觸,遲秀秀在他激情的對待下神智迷亂,直到他的手覆上她胸前的圓潤時,她才稍微拉回理智,想退開,他的唇卻硬是纏上她,再次將她的理智粉碎。

夜風沙沙地吹過庭院的幾株竹子,輕輕的落石聲,卻似刀劍出鞘聲,將沉浸在慾望中的鄔夜星驚醒。

他中止狂熾的吻,將氣息紊亂的遲秀秀按在胸前。

聽著他激越的心跳聲,她喘著氣問:「夜星……」

「噓,有人來了,你在這裡不要出去。」他快速的調勻氣息,將她扶離自己的大腿。

 遲秀秀乖順地點頭。她那三腳貓功夫,還是不現得好。

鄔夜星打開門,如鬼魅般追著聲音而去。

遲秀秀坐在桌邊撐著下顎等他回來,並不擔心鄔夜星的安全,而是想著剛才若不是有人打擾,只怕現下她已經被吃了。

一想起剛才的激烈,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前輩還需要製造什麼春藥,他只要一吻她就像強力春藥,迷惑得她忘了矜持,搞不清東南西北了呢。

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她都要成為放蕩的女人了。她連忙將思緒轉向那個不速之客,好奇是誰有這個膽量敢找上鄔夜星。想想她自從跟著鄔夜星之後,那些跟?她的人一下子都不見了,更不用說想殺她的人。

有這麼一個武功高超的情人也滿好的,前提是他不要那麼常打架。

門上的輕敲聲讓她跳了起來,連忙開門問道:「你回來了……呃!你是誰?」

門外不是鄔夜星,而是一名蒙面女子正上下打量著她,聲音比想像中低沉,你是遲秀秀? 」

「我是,姑娘是?」遲秀秀提高警覺地看著蒙面女子。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想請遲姑娘跟我到另一個地方。」蒙面女子輕柔地說。

「真不好意思,我不能隨便跟著陌生人走。」遲秀秀笑道,已經準備要跑了。

「太可惜了,我很有禮貌地想請你跟我走呢。」蒙面女子笑道,眼色一閃,沒預警地伸手就要抓她,遲秀秀在她手臂微動時就已經施展迷?步遠離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似乎有些詫異出手會落空,但看出遲秀秀腳下的步伐雖簡單,卻是極為高深的一種武功。

「傷腦筋,我可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地魔回來就麻煩了。」蒙面女子微蹙眉,不怎麼高興。

「那你最好快走,因為他就快回來了。」遲秀秀笑容可掬地說。

蒙面女子微笑,盯著她說:「既然如此,我就只有用下策了。」

才說完,蒙面女子隨即自腰帶掏出一顆圓形的東西扔向遲秀秀。

轟然作響的聲音伴隨著嗆鼻的濃煙發出,遲秀秀腦中只來得及閃過「完了」兩個宇,緊接著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地不醒。

蒙面女子毫不費力地將遲秀秀抱起,趁著迷魂彈的聲響引來人群聚集前,帶著遲秀秀翻上屋頂走人。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2:23

第九章

「她怎麼還沒有醒?你到底對她怎麼了?」

「她只是吸進迷煙,過一會兒就會醒了。」

「過一會兒?已經快一夜了,她怎麼還不醒?」

嘈雜的人聲吵醒了床上的人兒,她眨了眨眼,先是盯著頭頂上的床帷,接著偏過頭看看是誰吵了她的好夢。

當她看見正在說話的是樂微江時整個人一震,連忙坐起身,「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見你。」樂微江鬆了口氣,立刻笑道。

「見我?」她瞥向站在一旁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這才想起自己被人俘虜了。

「少爺,是你找人綁架我?」她不安地問,樂微江的舉動讓她不安。

 「對,是我。」

「你想見我們可以大大方方來看我們,為什麼要找人引開夜星,綁我回來?」她跳下床,除了因為吸進濃煙有些噁心外,身體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我只想見你。」樂微江對她喊兄長的名字覺得氣惱。

「少爺要見我是有什麼事嗎?」她隔著圓桌看向樂微江,態度平和而疏遠。

「你不高興見到我嗎?」樂微江想越過圓桌靠近她,但她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怎麼會呢?即使我離開秋水宮也還當少爺是朋友,更何況你是夜星的弟弟,我又怎麼會不高興見到你呢?」遲秀秀笑著回答。

「不要提起大哥。」他生氣地大叫。

「少爺?你不是很喜歡夜……大少爺嗎?」瞧見他怒氣騰騰的瞪著自己,遲秀秀知道此刻不宜刺激他,故而改了稱謂,果然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

「我喜歡他,但是他卻不當我是他的兄弟,不說一句就離開,甚至還丟下你讓你在外面流浪!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原諒他!」又愛又恨的情感在他心中糾纏,讓他變得不可理喻。

「不是他丟下我,是我自己偷偷離開……」

樂微江眼睛一亮,從她的話中找到了希望。 「你偷偷離開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愛他,你根本是被逼的……」

「不。」遲秀秀堅定地打斷他的話,「我離開他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回到他身邊,更是因為我愛他。」

「什麼話!我不相信!」樂微江瞪眼反駁。

「我說的是真話,少爺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總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不祥的預感成真,微江少爺真的不想讓她再見鄔夜星。

「少爺,你不能拘禁我,如果被大少爺知道,會傷害你們的兄弟情……」

「他早傷了我的感情,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他永遠也找不到你。」

「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知!」遲秀秀指向一旁不說話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我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且守口如瓶,不會由我們口中洩漏半點風聲。」

「等他們拿了東西離開,就只有我知道你在這裡,我相信時間一久,你終會忘記大哥: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人。」

 遲秀秀無奈地看著他。說實話,他們兄弟在固執這一點上還真是相似。

但一如樂微江的堅持,鄔夜星的固執更是可怕,尤其是他那種冷血的個性,對任何染指他認定的人事物,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著緊閉的門扉,她只有安慰自己當個合作的囚犯,靜待鄔夜星的到來。

房內空無一人,倒是門外擠了不少人。所有人探頭探腦,想知道剛才是什麼聲音。

鄔夜星在追黑衣人追到一半後,隨即察覺對方是有意暴露自己的行?引他追來,隨即腳下一轉奔回客棧。但見房門外的狀況,他的心猛地一沉。

湊熱鬧的人們看見青著一張俊臉的鄔夜星出現,基於自保的本性,自動退了開來,但人類天性的好奇與無聊還是讓他們守在一邊,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鄔夜裡一入房中,望著地上因為重擊而留下的黑漬,聞著空中飄散著幾不可聞的香味,眼中露出殺意。

當他的眼掃過剛才飲用的酒杯時,心上猶如被狠狠地劃一刀。剛才與他纏蜷廝磨的女子,現下卻不知?影。

針對秀秀而來的惡意,讓他從不知何謂害怕的人開始淌起冷汗,手指無法抑制地顫抖。

是要殺她的人找上她、帶走她嗎?疑問才起,他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若真想殺她,不會放迷魂彈迷倒她,更不會費事地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累贅,必是一刀殺了她,簡單了事。

 那是誰?會是因為他而受到牽連嗎?恐懼泛進他的心底。若是恨他的人,只怕她會因此而受苫,想傷害他的人絕不會憐香惜玉,而且敵人太多,他根本無從查起——

「哎呀!看來我是來遲一步了。」一個男聲語帶遺憾地自人群中傳出。

鄔夜星利眼射向發聲者,被他掃射到的人連忙閃了開,讓他的視線直射到一身華麗服飾的貴公子身上。

 「崔耳子?」

「我聽到消息有人要對遲秀秀下手,連忙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提出警告。」崔耳子走進房中看著翻倒的桌椅道。

 「是誰?」鄔夜星冷冷地問。

「是一對很有名的姊弟殺手——」

「彩蝶舞、彩蝶飛!」鄔夜星的黑瞳倏地一縮,寒氣逼人。

「沒錯!他們受了你兄弟的委託把遲秀秀給擄了去。」

 鄔夜星瞇起眼道:「樂微江?」

「沒錯,那個傳聞很愛慕他的嫂子的秋水宮新任宮主。」

「他真的想和我為敵?」鄔夜星一聽遲秀秀在樂微江手中,雖然氣憤,但一顆心卻落了地,因為他知道樂微江不會傷害她。

「看來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只是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必須告訴你。」

 「什麼壞消息?」

「那對姊弟殺手還接受另一個人的委託要取遲秀秀的命。」崔耳子聳肩嘆道。

遲秀秀沒有想到他們會去而復返,所以正想上床小憩片刻的她只能坐在床邊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我叫彩蝶舞,他是我弟弟彩蝶飛。」蒙面女子笑著自我介紹。

遲秀秀又有不祥的預感,這個蒙面女子太溫柔了,溫柔得讓人捉摸不定。

 「你們好。」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自我介縉嗎?」

「不是……因為四海之內皆兄弟嗎?」遲秀秀抱著希望地問。

「你真是太可愛了,四海之內怎麼可能都是兄弟呢?」彩蝶舞笑道。

「只要你願意,我們自然可以是兄弟,是姊妹、是兄妹。」遲秀秀眨著眼,滿是期待地笑道。

 「抱歉,可能不行哦。」

「這……微江少爺應該只是要你們綁我來,沒有其他的要求吧?」

「沒錯,樂微江是讓我們捉你回來,但是另外一個人卻要我們殺了你啊。」彩蝶舞百般無奈地嘆氣。

遲秀秀苦笑道:「我的人緣似乎不太好。」

「是啊,不過因為我滿喜歡你的,所以只要你能夠付出比那個人更讓我滿意的代價,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那個人付給你多少酬金?」

 「兩萬兩。」

遲秀秀咋舌道:「我的身價還不低嘛!只可惜我連一百兩都沒有。」

「給錢只是一種方式,你可以想想別的東西。」

 「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當然有,一句話。」彩蝶舞笑道。

 「什麼話?」遲秀秀輕蹙眉。真有一諾千金的事嗎?

「只要你保證鄔夜星不會找我們麻煩,我就可以不殺你。」

「啊!」遲秀秀怔了怔,沒想到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 「如果你們忌諱鄔夜星,又為什麼要答應微江少爺綁架我呢?」

「因為我們想要他給的酬金——九龍降魔刀。」彩蝶舞笑道。

 樂微江竟然用九龍降魔刀換她?遲秀秀心中百感交集,對樂微江的深情熱愛她注定要辜負了。

「好,我可以答應你們不會讓鄔夜星找你們算帳。」只要她能活著,鄒夜星應該不會太在意這對姊弟綁架她的事吧。

「好,那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了。」彩蝶舞高興地笑著。

「一言為主。」遲秀秀自鬼門關前走一遭,心情有說不出的輕鬆。 「可是你們不殺我,如何對另一個人交代?」

「我們又還沒有收她的錢,她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彩蝶舞微笑。

 殺手不都該重承諾的嗎?這對姊弟卻是隨自己高興決定要不要守諾。

不過她不會抱怨這一點,否則她的小命恐怕早沒了。

「條件談清楚了,我們就後會有期了。」彩蝶舞微微福身,巧笑地說。

千萬不要再見面了,她還想活得長長久久呢。遲秀秀暗自嘀咕。

蒙面男子瞥了她一眼,忽然在轉身離開前警告她:「我們沒有殺你不表示你安全無虞,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的意思是……殺人嗎?遲秀秀聞言搖頭,「人家要殺我必定有理由,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恨一個人可以恨到要那個人死,但我對那人沒有那麼強烈的恨意,所以我下不了手,也不想下手。」

「人活苦就是為了自保,你不殺人,別人一樣會來殺你,又何必坐以待斃呢?」彩蝶舞見弟弟和她說話,也回過頭說道。

「但在生命尚未受到威脅前就先反應過度,那不是活得很痛苦嗎?你殺我,我殺你,成天惶惶不安,我不想過這種日子。」就算別人說她傻,說她迂腐都行,她就是不想過著杯弓蛇影的日子。

「隨你吧,我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需知女人的恨意是很難化解的。」彩蝶舞聳聳肩道。

「多謝兩位的提醒。」遲秀秀不在意地笑,她相信自己不做壞事,必有好報,否則怎麼可能遇上了殺手都能全身而退?

送走彩蝶舞姊弟,聽到門外有聲音,遲秀秀只能苦笑,移到唯一能夠看到外面的一扇窗子前,沒想到卻被一雙含怒帶恨的眼睛嚇了一跳。

「表……表小姐!」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果然在這裡。」辛憐兒冷笑道,這些日子樂微江躁動不安,她就開始懷疑,所以今天一早樂微江小心翼翼的避開僕人從小門出來,她便跟在他身後。如今看見遲秀秀她一點也不驚訝,因為能讓樂微江這樣心神恍惚的除了遲秀秀外,沒有第二個人。

 可惡!她強烈的自尊又被人撕個粉碎,喜歡表哥的心又痛了起來,一切都只為了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遲秀秀。

她冷眼看著樂微江笑著進去,沉著臉出來;見著彩蝶舞姊弟去而復返,又離開,她耐心等著所有人離開,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復仇才站出來,讓遲秀秀發現自己。

「我沒想到表哥和我竟然找上同一組殺手,不過看樣子,那對姊弟似乎不打算履行對我的承諾。」

「表小姐,你為什麼要殺我?」遲秀秀雖然懷疑過辛憐兒要殺她,一旦確定了又有著遺憾。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辛憐兒仰首大笑,冷豔的瞼上有著肅殺之氣,「表哥為了得到你花錢將你擄來,將你關在這裡等你回心轉意,對我卻是視而不見,置之不理,你說我能不恨嗎?」

「不論微江少爺為我做再多,我的心裡始終當他是少爺,沒有非分之想,他明白,你明白,為什麼就是想不通呢?」

「誰能在面對感情時想得通?所以我討厭你不曾付出就獲得表哥的感情,恨你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靜態度對我們,更怨你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們,好像我們都是可悲可憐的人。」辛憐兒咬牙切齒地說。

 「表小姐,你冷靜點——」

「沒什麼好冷靜,下毒毒不死你,買通殺手殺不了你,今天我就不信燒不死你,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放火?在這兒房門緊鎖,只剩下一扇窗戶也釘上了木條,如果被火一燒、被煙一熏,只怕穩死不活。

「表小姐!」遲秀秀恐懼的瞪著辛憐兒由窗戶的木條間丟進一捆燃燒的稻草,刺鼻的濃煙教她忍不住猛咳起來。

不斷有更多的稻草被扔進屋內,火舌逐漸吞噬了可燃的物品,濃煙隨即瀰漫整間屋子。

 哇啊!要命!她這輩子除了蛇外,最怕的就是火了!遲秀秀在屋裡團團轉,不知該往哪裡逃。

她眼角瞥到臉盆中的水,不顧三七二十一拿起臉盆往頭上淋,水遇熱氣發出滋滋的聲音,讓她以為自己成為鐵柱上的烤乳豬,就快熟透了。

張狂的火古不斷逼近她,就算她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滿室的濃煙嗆死。

她俯趴在地上,不斷地咳著,就在她即將放棄希望前,她的手在床角下摸到一個鐵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用力拉起鐵板,一陣清涼的空氣竄進她的鼻間,未及思考地,她跳進洞中,沉重的鐵板轟隆蓋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中,遲秀秀又開始害怕一旦火燒不死自己,卻在這個地洞中悶死、餓死的話該怎麼辦?她咬緊唇,讓自己的腦子不再想著死亡這件事。

「夜星——」想著總是含譏帶諷的鄔夜星,她的心在慌亂中尋得安定,低啞著聲音叫喚他的的名字,「夜星——」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2:32

趕了一整天的路,最後看到的是一座被火燒得精光的屋子,鄔夜星只覺得像被人狠打一棒,渾身的血液倏地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只覺得冷,由骨子裡打起顫。

他一步步走近焦黑傾圯的屋子,一顆心彷彿被撕裂,每走近一步心就痛一下,雙眼空洞的看著大火吞噬的殘骸,喉嚨緊窒得發不出聲。

抱著好奇的心態跟來的崔耳子,沒有想到入眼的是這片焦土景象,當下就怕鄔夜星會發狂,但見他只是盯著傾倒的屋子,沒有戀愛中男人的悲憤、激狂,反倒不安起來。

「也許……我得到的消息不正確,她並不是被關在這裡……」崔耳子從來沒有如此希望他得到的消息是錯誤的。

鄔夜星動也不動,茫然地望著前方。

崔耳子不安地上前,「這屋子可能是很久前就燒了,不是最近才燒的。」

睜眼說瞎話,灰燼中還有絲煙順著風飄著呢。

 「秀秀!」

一聲淒厲的呼號讓鄔夜星身子一震,眼神驀地由空虛變得冷酷。

崔耳子怔怔地看著比鄔夜星誇張的樂微江奔來,對著半焦的木頭就是一劈,悔恨悲傷地流著淚,殷殷切切地呼喊著遲秀秀的名字。

鄔夜星倏地一掌打向樂微江,樂微江來不及反應,眼看就要中掌,崔耳子及時伸手格開這一掌。

 「餵!他是你弟弟啊!」

鄔夜星陰冷地看了崔耳子一眼,出手狠、絕、快、重,毫不留情地攻向樂微江。

樂微江在慌亂中狼狽應戰,口中下時大喊:「哥!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是你逼我瘋的!」鄔夜星一掌拍在樂微江的肩頭,冷聲道。

樂微江肩頭中掌,整個人往後飛跌出去。

鄔夜星眼中帶殺氣朝他一步步逼近,瞪著他大吼:「是你害死她的。」

「不!不!我不想害她!我根本不想傷害她!我喜歡她啊!」樂微江搗著耳朵大叫。

「喜歡她的結果是害死她!」鄔夜星咬牙道,嘴角流下鮮紅的血痕。

崔耳子驚駭地拉住他,「鄔夜星,你別動氣!你岔了內息,再不停手會走火入魔!」

才說他沒有狂亂的表現,誰知他所有的激動全在心裡,甚至紊亂了學武之人的真氣,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鄔夜星大手一揮用力推開崔耳子,不停步地走向樂微江,他要讓造成秀秀死亡的所有人付出代價。從今而後,他會讓世人知道何謂「地魔」。

崔耳子擋在樂微江的前面阻擋鄔夜星。 「你是想找死嗎?」

「我不會死,因為我要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鄔夜星眼中沒有溫度,只有死亡的陰影。

「你冷靜點!我們還不確定遲秀秀是不是在裡面!」崔耳子著急地叫。

「死了!死了!秀秀死了!」樂微江淚流滿面地低喊。

 崔耳子臉色一青。這個樂微江還真會扯他的後腿。

「讓開!」鄔夜星盯著崔耳子,冷冷地說。

「不讓!我不能讓!」崔耳子苦笑道。

「不讓休怪我手下無情。」鄔夜星撇唇,眼一瞇。

崔耳子早已罵了自己千百次,幹嘛好奇淌這淌渾水,累得自己無法完好的回家去。

就在鄔夜星肩頭微微一動,正要出手時,倏地臉色一白,整個人一震地轉頭瞪向屋子殘骸的一隅。

崔耳子不解地看著他轉身走向燒得面目全非的……床的方向,開始將壓在上面的樑柱搬開,崔耳子的背脊又開始流汗。

 不會吧!樂微江還沒有瘋,眼前這個已經開始有狂亂的舉動了。

「你在幹什麼?她……如果她真困在床下,也早就燒成灰燼了!」崔耳子在他身後大叫。

鄔夜星沒有理會他,手不停歇地清理著床邊的焦柱灰土,直到露出一截鐵板,他的心開始狂跳,血液又流回身上。

崔耳子上前想阻止鄔夜星讓人頭皮發麻、莫名其妙的舉動,卻在見到鐵板和聽到鐵板下無力的敲擊聲時瞠大眼。 「這……有人在敲鐵板?」

鄔夜星拉趄鐵板,朝著黑暗的地洞喊道:「秀秀!」

地洞里傳來虛弱嘶啞的呼喚聲,「夜……夜星?」

鄔夜星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再也忍不住激蕩的心情,直接躍入地洞。一個嬌小的人影靠在泥牆邊,當她看見點亮的火摺子映照出鄔夜星失了鎮定的蒼白容顏時,她強撐了幾個時辰的勇氣自腳底流洩,膝蓋一彎跌跪在地上。

「秀秀!」鄔夜星衝到她的身邊,將她纖弱的身子緊擁入懷,牙齒不由自主地輕顫。

「秀秀!秀秀!」他將頭埋入她的頸窩,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我知道……」遲秀秀啞著聲音道。

她環抱他的背,感覺到他的顫抖,不禁心疼地輕撫著他說:「我很好……我沒事……」

鄔夜星只是更用力的抱住她,用力得彷彿想將她嵌進自己的體內。

明白愛她是一瞬間的事,為她恐懼、為她失心同樣是剎那的事,當他以為她死亡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殺死所有讓她受苦的人。

恨意是如此的迅速而輕易的佔領他的腦海,控制他的思緒。他可以成為聖人,為她;也可以成為大魔頭,同樣為她。

「秀秀!」樂微江推開崔耳子,朝著地洞欣喜的大叫。

遲秀秀乏力地抬眼望向地洞口的身影,又無力地垂下眼,將手圈在鄔夜星的頸上,閉上眼。

崔耳子拉開一瞼失落的樂微江道:「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看開些吧。」

鄔夜星抱起遲秀秀,輕輕地躍出地洞,冷瞥樂微江一眼警告道:「不要再靠近她,否則我不管你是誰,都不會輕饒你。」

說罷,他抱著遲秀秀,在夜風中步離惡夢之地。

「這位就是讓你差點走火入魔的遲秀秀嗎?」崔耳子透過鄔夜星的肩仔細看著沉睡的遲秀秀,嘖嘖作聲。

鄔夜星目不斜視地凝視著遲秀秀,哼道:「誰教你跟進來的?走開!」

崔耳子乾笑道:「我知道非禮勿視,但是她衣著整齊,沒露出不該露的地方,你何必吃醋呢?」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來這麼多廢話!」鄔夜星橫他一眼,沉聲道。

「好好,我馬上出去,不過你欠了我兩次人情,要記得喔。」

 「羅唆!」

眼見鄔夜星不耐煩得幾乎要翻臉,崔耳子立刻識相地拔腳就跑,還是等遲秀秀醒來再進來。

鄔夜星坐在床沿,盯著她平靜的睡顏,揚起手輕輕地畫過她的臉頰,溫熱而柔軟。

「嗯……啊!」遲秀秀覺得臉上癢癢的,反射性地伸手擦臉,不意碰觸到溫熱的肌膚時嚇得睡蟲都跑了。

當她睜開眼睛迎上一雙漆黑的眸,昏厥前的情景蹦入腦中,火燒的絕望、地洞裡的恐懼,以及以為自己瀕死的思念,所有發生的事恍若隔世。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頰邊,起身撲向他的懷中,像個孩童般哭了起來。

「秀秀……」鄔夜星一僵,抬起她的臉忙問:「怎麼了?你哭什麼?」

「我以為我會死……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遲秀秀粗啞著嗓子,抽抽噎噎地哭道。

鄔夜星喉頭一緊,說不出話,雙手卻抱緊她。好一會兒才故作沒事的說:「別哭了,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腫得像核桃了。」

「核桃好吃……」她用他胸前的衣服擦拭眼淚和鼻水。

鄔夜星笑道:「看來你是肚子餓了。」

「嗯,我好像好久沒吃飯了……」忽地,粗啞的聲音和發痛的喉嚨讓遲秀秀睜圓眼,摸著自己的脖子低叫:「我的聲音……這鴨子般的聲音是我發出來的嗎?」

 鄔夜星眼底略過一絲笑意。 「不要緊,你的聲音過幾天就會恢復。」

遲秀秀眨眨紅腫的眼,不確定地看著他,「真的嗎?真的會好嗎?」

 「當然。」

「呼!」遲秀秀鬆口氣,籲出好長一口氣。她的聲音雖然不是什麼天籟,但總好過這鴨子叫的粗嗄刺耳,再說談情說愛時如果發出這種粗如礫紙的聲音,恐怕也不會有花前月下的美好感覺了。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被關在那裡?」遲秀秀倚在鄔夜星的胸膛,所有不安、慌張、害怕全都不翼而飛。

「有我崔耳子在,你就算是在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聽到遲秀秀號淘大哭,崔耳子自動地又轉進房中。

遲秀秀睜大眼,看著眼前的華衣貴公子脫口說:「喔!你就是那個號稱包打聽、吸錢鬼的崔耳子?」

鄔夜星一聽到遲秀秀的形容詞,立刻不留情面地當著崔耳子的面大笑。

崔耳於聞言青了瞼,乾笑道:「遲姑娘,你這是從哪聽來的話,我崔耳子怎麼會是包打聽、吸錢鬼呢。」

遲秀秀無辜地眨眨眼道:「抱歉,我是聽到閻王恨師叔這麼形容你的,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像。」

「什麼不太像,是一點也不像。」崔耳子皮笑肉不笑地強調。

「是,一點也不像。」不想讓這名貴公子青著一張臉,遲秀秀只有附和地點頭。

「師叔沒有說錯,這傢伙的確是死要錢。」

「說這樣!我幫你找她兩次,哪一次收了你的錢?」

「你不向我收錢,只是改成向我要人情。」鄔夜星冷哼道。

「金錢易與,人情難買。」遲秀秀仍是賴在他的懷中,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笑道。

「是啊!遲姑娘果然是知音,能讓鄔夜星欠下人情,那種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好啊!」

「崔公子,你該不會挾人情要他幫你殺人放火吧?」遲秀秀認真地問。

「呸呸呸!我崔耳子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做殺人放火的事呢!」崔耳子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殺人放火的事他自己會做,他頂多要我幫他嚇人。」鄔夜星諷笑道。

「你們……哎!我是招誰惹誰了,幫了人卻被人恩將仇報,真是天理何在。」崔耳子頻頻搖頭大嘆。

遲秀秀笑著,鄔夜星低頭看著她,因為她笑,嘴角也揚起淡淡的笑意。

看著他們這樣親親愛愛的模樣,崔耳子忍不住說:「餵!那個人在外面等了一晚上,真的不讓他進來嗎?」

 鄔夜星冷下臉,冷哼一聲。

遲秀秀疑惑的問:「誰在外面等?」

「樂微江啊!他從你昏睡後就一直等在外面,你要不要見他?」

遲秀秀尚未開口,鄔夜星冷冷地說:「不需要。」

「哎!經過這件事他完全想開了,他不會再來糾纏遲姑娘,只是想親自確認她安好,這種心情你難道不能理解、體諒?」

「不能。」鄔夜星對樂微江擄走秀秀,害她遭遇這次的火劫仍不能釋懷,要他忘記那椎心撕肺的痛苦,至少要二十年。想見秀秀,二十年後再來吧。

遲秀秀安撫的握緊他的手,輕輕地笑道:「我想見他。」

鄔夜裡皺眉瞪她,抿著唇道:「你不用見他。」

「可是我想見他。我的事不能怪到微江少爺身上,我不想他一輩子掛懷這件事。」遲秀秀抱著他的手臂認真的說。

鄔夜星仍是不願,但出乎意料地讓步。 「見就見吧。」

他一開口,崔耳子連忙朝門外喊道:「快進來吧!你哥和遲姑娘答應見你了。」

樂微江忐忑地走進房內,一雙眼先是瞄了瞄鄔夜星,又移到遲秀秀瞼上,見她笑著,他心上的大石才真正落地。

「對不起,我……只是想當著你們的面道歉。」樂微江勉強笑道。

鄔夜星冷冷地瞥他一眼,又冷冷地哼了一聲。

樂微江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立刻消逸。

「微江少爺,這件事不完全怪你,誰知道屋子會起火呢。再說我很好,無傷無痛,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遲秀秀心腸軟,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責。

「屋子著火是因為人為縱火。」鄔夜星冷冷地插話。

遲秀秀眼珠子轉了轉,心虛地問:「是嗎?」

「這該問你啊。」他挑眉道,「就算你不說,我最後還是會知道是誰放的火。」

「知道你在這裡的除了我,就是彩蝶舞姊弟。」樂微江將矛頭指向那對殺手姊弟。

「不是他們。」遲秀秀連忙否認。

「就算不是他們放的火,但他們綁走了你,我一樣不會放過他們。」鄂夜星淡淡地說,殺氣在眼底躍動。

「他們本來是可以殺我的,但是他們沒有,只是我答應他們你不會報復他們,你該不會反對吧?」她眨動著黑而圓的眸子問。

鄔夜星挑眉,盯著她請求的笑容,很不爽,但又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往常一般冷冷地澆她冷水。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知道,絕對不會再犯。」遲秀秀巧笑倩兮。

他們倆四目交接時,濃情蜜意濃得化不開,樂微江的心雖然痛,卻只有苦笑的承認秀秀不愛他的事實。

「如果不是他們,還會有誰知道你被關在那裡?」崔耳子問道。

 三雙眼不約而同的望向遲秀秀。

遲秀秀嘆氣道:「反正我平安無事,就不用再追究……」

「不用追究?前一次你也是這麼說,但是想殺你的人依舊不罷手,難不成你要等到一命嗚呼了,才來追究?」鄔夜星瞪著她諷道,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遲秀秀在鄔夜星冷酷的眼神下畏怯。

聽他言下之意,他似乎知道放火的人是誰了。哎!這麼聰明的情人也真是不好騙啊。

「前一次?這個人對付過你?」樂微江忍不住問。

遲秀秀瞠大眼,才想搖頭否認,就在鄔夜星挑眉瞪視下作罷。

「想殺人的理由很簡單,不外財、仇、恨、嫉。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想殺她呢?」鄒夜星冷冷瞥向樂微江。

樂微江臉色由茫然轉為明白,不肯相信地說:「不會是她……不應該是憐兒!」

「憐兒是誰?」崔耳子問著,卻沒有人理他,只有繼續聽下去。

遲秀秀看著樂微江震驚的神情,嘆道:「表小姐會放火的動機很單純,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恨我。但是我並不恨她,只因為我能體會她的感受,感情有時會讓一個女人昏頭,做出不擇手段的事。」

「她怎麼會……」樂微江無法置信他心中一向自視甚高、才貌雙絕的表妹會為了愛他,生起殺秀秀的怨嗔心。

「事實擺在眼前,之前她在銀鐲上下毒想害秀秀,最後把所有的罪推到一個丫頭身上,後來又找了大刀門的人要對付秀秀,幸好秀秀機靈幾番避開,現在她又趁她被關在屋內時放火。這些帳,我會一筆筆跟她算清楚。」鄔夜星抿唇薄笑,笑得屋內幾個人打從心底寒了起來。

「夜星,表小姐的心理我能了解,你不要怪她了。」遲秀秀拉起他的手,為辛憐兒求情。

「大哥,我知道憐兒的做法很可惡,但是憐兒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

「不管為了誰,她敢做就要敢當。」鄔夜星嚴酷地說。

樂微江握緊手,牙一咬道:「大哥,把她交給我,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微江少爺……」

樂微江無奈地說:「報復憐兒就等於和大刀門為敵,還不如由我來,大刀門也比較不會說話。這件事,就當是我送給你和大哥的……賀禮。」

鄔夜星聞言,露出淡笑地望著遲秀秀如釋重負的明亮笑容。

 「謝謝你,微江少爺。」

樂微江望著笑著燦爛的遲秀秀,從今而後,他將把多年的愛戀深鎖在心底,不再開啟。
作者: oner    時間: 2010-2-8 07:42:46

第十章

平州和其他的州一般,幾條主要大街熱鬧無比。即使是在大寒天裡,勤快的商家仍是敞著大門做生意;擺攤的人家凍紅了臉,吐著白氣卻還是精神奕奕地吆喝著,叫賣聲此起彼落。

坐在酒樓二樓靠窗的座位,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遲秀秀的一雙圓眸卻老是不自覺地瞟向大街盡頭的朱紅大宅邸。

「難道我們要直接上門找人?」她移回視線望著鄔夜星問。

「有何不可。」鄔夜星淡淡地笑。

「不是不行,而是怕我們還沒開口就讓人轟出來。」

「讓人轟出來?」鄔夜星挑眉笑道:「那會是個『有趣』的經驗。」

「有趣?我倒不覺得你會覺得有趣,只怕你一眼瞪過去,人就被你嚇昏了。」遲秀秀咕噥道。

「請問,你們哪一位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找誰?」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被晾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崔耳子忍不住問。

 果然,一記冷眼掃向他。

「你怎麼還在這裡?」鄔夜星皺眉問。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

「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鄔夜星涼涼地問。

「不要這麼說嘛,你就當我不存在,沒關係的。」

「你這麼礙眼,很難當你不存在。」

崔耳子笑道:「幹嘛計較那麼多,我們是朋友吧,和朋友一起遊山玩水比什麼都快樂。」

鄔夜星譏諷道:「不是比什麼事都快樂,只是比被『逼婚』快樂多了。」

 「嘿嘿,知我者鄔兄也。」

「少拍馬屁,你什麼時候要走?」

「再等幾天,等我想到法子就不打擾兩位甜蜜。」他戲譴的笑言,惹得遲秀秀不自在地紅了臉。

「我瞧崔云子年紀也不小了,還怕娶妻,莫非是……哪裡不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行!我行得很。」崔耳子連忙否認。 「但是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結婚,對看一輩子,生兒育女,我的腦子就不行了。」

「你上青樓狎妓,就沒聽你說腦子不行。」鄔夜星在一旁漏他的氣。

「那不同,上青樓是銀貨兩訖,不用感情,好聚好散,但娶妻可不行,如果不是自己心中的最愛,那會是一場災難。這一點,鄔兄就幸運多了。」崔耳子羨慕地看著鄔夜星。

鄔夜星和遲秀秀相視一笑,個中原因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你沒有見過對方,怎能武斷地判定你不會喜歡她呢?」遲秀秀不以為然地說。

「見了面就逃不了了,這種賭博性婚姻,我是敬謝不敏。所以只有纏著你們,阻擋他們來抓我回去。」崔耳子哀聲嘆氣地說。

「這就是他幫你嚇人的原因?」遲秀秀好笑的看著冷峻的鄔夜星被人當成門神似地嚇阻妖魔鬼怪。

「此其一也,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自從他有了『未婚妻』的消息傳遍江湖後,我家那群老人就歡欣鼓舞、摩拳擦掌,恨不得圈住我的脖子往繼承的陷阱裡推。」

愈說愈不平,兩年前他冒著生命危險設計鄔夜星讓眾老知難而退,安穩過了些好日子,但現在好白子沒了,又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中了。

「你成不成親和他有什麼關係?」遲秀秀不解地問。

「關係大了,我家長輩以為我和他有不可告人的曖昧……簡單說就是斷袖之癖,所以他們先前已死了心,但現在我家的那些老人又開始逼我要重展男性雄風,恢復男兒本色……唉!」崔耳子再度長嘆。

鄔夜星冷著一張臉說:「這該死的傢伙故意在他家長輩派來的眼線面前抱我,拿我當擋箭牌。」

遲秀秀聽了眨眨圓眸,倏地大笑,「你和夜星……你沒被他追殺算是奇蹟了。」

「誰說沒有,我足足躲他躲了一年,直到最近他為了找你這才『前嫌盡釋』上門找我。說真的,那一抱是冒足了生命危險啊。」崔耳子想起自己當時的莽勇,還會流冷汗呢。

「算你跑得快,否則不知道有?愿意嫁給牌位當未亡人。」鄔夜星由鼻子噴氣道。

「我真佩服你的勇氣,能夠捋虎鬚而安然無恙的人不多呢。」遲秀秀看著鄔夜星直笑。

「沒錯,你也是虎口餘生的人,我們可說是難兄難妹。」崔耳子說著就想抱她以示友愛,但手還沒放到她身上,就被鄔夜星厲目瞪得自動轉彎拍上鄔夜星的肩。

「放心!朋友妻不可戲,我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少羅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鄘夜星眼中流轉著不善的光芒。

「等我想到辦法時我自然就會走。」崔耳子只能發揮死纏的功力,打死不退。

「夜星,就讓崔公子跟我們一起走吧,反正他又不會礙事。」

「不礙事,但礙眼。」鄔夜星冷哼。

「情人眼中容下下一粒沙,我明了,我會秉持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三太原則跟著你們,絕不會打擾兩位談情說愛的。」崔耳子認真的說。

遲秀秀飛紅了臉,「崔公子說笑了。」

「好好,我不說笑,不過,你們到底是要找什麼人?」崔耳子轉回正題。

遲秀秀望了鄔夜星一眼,「你看見街尾那棟朱紅大門的宅子嗎?」

 「看到了,那是哪裡?」

 「平遠將軍府。」

「將軍府?你們要到將軍府找人?」

「沒錯,找平遠將軍的三姨太。」

崔耳子愣了一愣,「你們認識平遠將軍的三姨太?」

 「不認識。」遲秀秀搖頭。

 「不認識卻要去找她?」

「有些事要問她,自然要去見她。」

「能透露是什麼事嗎?」崔耳子好奇極了。

 「一些私事。」遲秀秀笑道。

「不關你的事。」鄔夜星毫不留情的拒絕。

「鄔兄,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當然關我的事羅。」崔耳子搖頭反駁他的話。

鄔夜星不耐地瞪他,倒沒有再叫他閉嘴。

「不過,我覺得與其直接上門找人,還不如先找個人問一下三姨太的作息、個性,掌握了她的喜好後再上門,就不怕吃閉門羹了。」崔耳子獻計。

「崔公子說的也對,長年居住權貴之家,我想排場也是大的,我們這樣上門,別人是不會理我們的。」

「不理我們,我就夜闖將軍府,直接找她問話。」鄔夜星冷聲道。

「唉唉,你夜闖將軍府豈下是要鬧得地方上人盡皆知,到時官府一紙公文,你地魔大爺就成了頭號的通緝犯了。」崔耳子趕忙道。

「那些衙役能奈我何?」鄔夜星傲然地笑。

「是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好吧?能夠用和平的手段達到目的,又何必一定要鬧得雞犬不寧呢?」

「你知道嗎?你真的不是普通的羅唆。」鄔夜星皺眉瞪他。

「謹慎竟被你說是羅唆,我也真夠苦命。」崔耳子又開始無力的大聲嘆氣。

「不要爭了,我們先找人問一下吧。小二哥!」遲秀秀見伙計上樓送酒水,連忙招喚他過來。

「客倌,還需要什麼嗎?」伙計殷勤地問。

 「我們想問一下將軍府的事。」

伙計笑著說:「三位要上將軍府啊?可惜來晚一步,將軍前天上京去找朋友,現下不在將軍府呢。」

「我們不是要找將軍,是想見將軍的三姨太,她也跟將軍出府了嗎?」

「三姨太?將軍府沒有三姨太啊。」

「沒有三姨太?」遲秀秀詫異地看向鄔夜星。

伙計瞧鄔夜星沉著臉,連忙補充道:「說沒有也不對,事實上,七年前是有三姨太,但後來不知為什麼三姨太突然出家去了,所以將軍府從此沒有三姨太。 」

「出家?」這個消息更令人驚訝得說下出話來。

「怎麼會?你知道她為什麼出家嗎?」

「富貴人家的想法我們怎麼會明白,不過三姨太很虔誠的,所以她出家倒也不算太意外。」

「小二哥,你知道三姨太在哪裡出家嗎?」

「這……我記得好像是在子陽山的華嚴庵。」

 「子陽山在哪裡?遠嗎?」

「不遠不遠,約莫半天的路程,朝西走就行了。」

「謝謝小二哥。」遲秀秀掏出碎銀賞給伙計。

伙計收下碎銀,更加殷勤地笑道:「如果三位還有什麼問題,儘管叫我。」說完,便退下了。

「現在怎麼辦?還要繼續找她嗎?」遲秀秀看向若有所思的鄔夜星,不確定地問道。

鄔夜星淡淡地說:「既然知道她在不遠的華嚴庵,也不差這段路。」

「真讓人想不通,她怎麼會出家呢?」

「心中有愧吧。」鄔夜星想起愛落萍的話,淡淡地諷道。

「如果見到她,她真如夫人所說是間接造成你母親死亡的人,你會怎麼做?」

「你是問我會殺她嗎?」鄔夜星好笑地瞅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

 「對。」

 「也許會,也許不會。」

「這話有說跟沒說不是一樣嗎?」她不滿意地低嚷。

「怎麼?你聽她出家,就開始發善心了?」鄔夜星揚唇諷道。

「我不是發善心,只是覺得有些事過了這麼久,再在意也於事無補,我希望你能解開心結,放下過去。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快樂,我要你快樂。」

鄔夜星眼中的譏誚不見了,勾唇道:「有了你這個天天在我耳邊說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傻丫頭,我還能做什麼?」

只要人不犯他,他自然懶得犯人。

「說得真是好。」感動的輕嘆聲突兀的插入兩人的談話中。

鄔夜星冷冷地瞪著崔耳子,「你不是說勿聽、勿言、勿視嗎?」

「有時候耳朵還是會不小心聽到一些話的,不要計較那麼多嘛。」崔耳子皮厚地笑道。 「說實話,解開心結或是明白過去的事這兩種方式各有好處,也各有缺點。如果是我,倒不太想弄清楚過去的事,尤其是上一代的事,明白太多只是讓自己痛苦罷了。」崔耳子認真地說。

「那是逃避現實。」鄔夜星淡漠地說。

「也許是逃避,但人生事事面對就太無趣了,逃避也需要勇氣。」

「裝聾作啞的勇氣。」鄔夜星嘲弄他的論調。

「唉!不是每個人如你一般,心臟都那麼強啊。否則就不會有『逃避』這兩個字了。」崔耳子笑道。

「沒有人能夠逃一輩子,就像你早晚會被逮回去娶妻生子,你就不要做困獸之鬥了,早些死心,我會送上大紅包,祝賀你成親。」鄔夜星一想到他被人逼婚就幸災樂禍的想笑。

「謝了,目前這個紅包暫時用不上。」崔耳子連忙搖頭。

鄔夜星笑了笑,看向朱紅的宅邸道:「既然知道三姨太在華嚴庵,我們上華嚴庵把事情問清楚吧。」

懸宕在心中多年的往事,就等著真相大白。

肅穆莊嚴的廳堂上,垂眸沉靜的佛像斂唇含笑,慈悲的面容安撫著所有靜佇祂面前的善男信女,得著平和與沈淀的力量。

遲秀秀望著大殿上的佛像,鼻間嗅著香燭的味道、耳朵聽著遠處的誦經聲,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千里迢迢來到平州找平遠將軍的小妾,得到的訊息竟然是她早在七年前就出家為尼。

她不明白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妾,怎麼會在嫁入將軍府多年後捨棄榮華富貴,甘於平淡?

是問心有愧,還是真的看破紅塵,所以遁隱佛門?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要找誰?」一位女尼雙手合十的含笑看著他們。

「我們不知道她的法號,只知她俗名秋艷水,七年前剃度。」遲秀秀望著女尼恭敬地問。

「秋艷水?」女尼愣了愣,半晌才笑道:「貧尼明心,七年前的俗名正是秋艷水。不知三位施主找貧尼有何貴事?」

三人聽她自稱秋艷水都有些詫異,面前的中年女尼面容雖清雅,卻不見任何嬌媚之姿,更與愛落萍口中有高明手腕的侍女形象離得更遠。

「我是鄔雲霓之子鄔念天。」鄔夜星報出母親取的名宇,只見明心聽到鄔雲霓的名宇時有些激動,但立即平靜下來。

「你是……小姐和樂宮主的兒子?」明心望著鄔夜星,笑道:「我剛才就覺得你很面善,原來你真是故人之子,長得和樂宮主真像。」

 「我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請說。」明心和煦地笑道。

「我母親死亡的真相。」鄔夜星黑亮的眼盯著明心,直截了當地問。

 明心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淒然。 「人都往生多年了,再追究又能如何?」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心長嘆一聲,「小姐的死是個意外。」

「愛落萍說我娘中毒,但是你卻見死不救。」鄔夜星炯然的眼眸盯著明心,冷冷地說。

明心瞼色微白,哀傷地說:「我以為小姐服毒只是作戲,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服毒,等我發現不對勁,找大夫時已經來不及了。」

「真是她自己服毒?」鄔夜星喃喃。

明心望著鄔夜星輕嘆,「小姐是個敏感的人,她用生命愛著樂宮主,但也對他已婚的身分有著不諒解。為了讓樂宮主痛苦,所以小姐後來常會做出一些自殘的舉動,他們的愛讓許多人活在痛苦之中,包括了他們自己。」

「我不是來聽他們的愛情故事,我只要知道毒真是她自己吃下的?」

「是的。毒是小姐自己服下的。而我……沒來得及救小姐,這一點直到現在仍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明心苦笑道。

 「沒想到愛落萍說的是實話。」

「愛落萍也是個可憐人,她在這場愛恨中是個不被注意的第三者,卻也因為她的存在,改變了許多人的生命,包含了你和我。」明心溫和地說。

「她那時已有我,她在服毒前卻不曾想過我?」鄔夜星冷冷地笑,笑得讓人覺得心痛。

遲秀秀靠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鄔夜星望著兩人交疊的手,心口上的痛漸漸和緩下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這手的主人已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

「小姐當女人當了二十多年,當母親才不過數年,怎麼能怪她呢?!鄔少爺,你的名字念天就是小姐為樂宮主而取的,她是個深陷愛河中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母親。」明心苦笑道。 「其實她不是真想尋死,只是想作戲讓樂宮主緊張,是我不好,沒有註意到小姐服了毒,延誤了救治的時機……」

「她的屍身呢?為什麼你沒有為她安葬,反而讓愛落萍將她的屍身丟進大海?」

「錯了,愛落萍沒來得及帶走小姐的屍身,她只在小姐的屍體火化後帶走她的骨灰,但在之前,小姐有部分的骨灰被樂宮主用香囊帶在身上,直至樂宮主去世,香囊都隨著他入土……」

鄔夜星聞言突然大笑,「人算不如天算,愛落萍以為娘和爹一在海,一在土,死不同穴,誰知娘早已伴著爹了。」

 「夜星?」

鄔夜早長吁口氣,撇唇道:「罷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其他的恩怨,我已經不想再去理會了。」

「阿彌陀佛!沒有錯,追憶前塵往事已無意義,鄔少爺該做的是惜取眼前人,謹記教訓,不要重蹈小姐的覆轍。」明心看著他們兩人緊握的雙手笑道。

遲秀秀溫煦地笑著,她和鄔夜星從不需要狂情熾愛。

他不是那種愛得激狂的男人,他的愛在戲譴中、在冷情面孔下日漸加深;她的感情也不是像氾濫的江河一佔腦地沖向他,只是每天深一些、每天多一點,同時也會學著多愛自己,不讓自己被愛他的感情摧折了她自己。

離開華嚴庵,鄔夜星忍不住苦笑道:「知道事情真相後,好像人生少了目標,不知做什麼。」

「能做的可多了,我們先幫你母親在廟中立個牌位,以後我們就能隨時來看她。然後我們就去看遍名山大川、環遊各個國家……」遲秀秀拉著他的手開始訴說她的計畫,小臉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鄔夜星望著她發亮的臉,情不自禁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直到她險些缺氧才放開她,笑望著她不知是害羞還是缺乏空氣而漲紅的小臉,一道熱流自遇見她就不曾停歇地溫暖他的心田,融化了冰凍的心。

「哎呀!你這人怎麼……」遲秀秀用手搗住紅透了臉,尷尬得不敢看因鄔夜星突來動作而僵在一旁的崔耳子。

「怎麼樣?」鄔夜星看著她紅著臉的模樣好笑地說。

「有人啊。」遲秀秀咬著小嘴嗔道。

「人?有誰瞧見我們嗎?」鄔夜星橫眼瞥向崔耳子。

崔耳子自然識相地打哈哈說:「我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蝴蝶戲花,也沒瞧見花勾引蝴蝶。」

他欲蓋彌彰的說法,更讓遲秀秀又羞又笑。 「小心偷看長針眼。」

崔耳子委屈地道:「我根本不想偷看,是你們大剌剌地當眾親熱,能怪我嗎?」

「還說沒瞧見,你分明看得一清二楚。」遲秀秀挑他的語病。

「我雖瞧見,卻也瞧得不真切,因為我從沒想過鄔兄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我的面就這樣忘情起來,嚇得我現在還回不了神。」崔耳子老實地說。

要是被其他人瞧見,只怕他們都以為自己的眼花了呢。

「你最好一直回不了神,那也不用再看見你這個跟屁蟲了。」鄔夜星涼涼地說,有些壞心。

「想用這招趕我走?可惜,我以後會老實的走在前頭,後頭的你們要做什麼事我全不知道,也不會再嚇到。」

再多幾次情人之間的甜蜜,他也許會昏了頭效法他們當起採花的蜂蜜或蝴蝶,那多可怕。

說著,他立即走到前頭,讓他們可以你儂我儂。

「你……不能老是肆無忌憚地就……就親我……」遲秀秀低聲地向他抗議。

「誰規定不行?我想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親你、抱你,隨我高興。」他的劣根性之一,別人愈說不行,他就愈想做。

「哎呀!你這人……表裡不一。」遲秀秀說不過他,只能小聲抱怨。

在別人面前總是冷得像塊冰,但抱她、吻她時卻像是火,總教她幾番著火得做出不像自己會做的事。

他不在乎地撇唇哼道:「那又如何?!」

「不會如何,只會讓女孩子覺得尷尬。」遲秀秀反駁道。

「放心,只有你有機會得到我這種特殊待遇,其他女人,哼!」鄔夜星靠近她,嘲弄地笑道。

 特殊待遇?這男人真是自信得可以。遲秀秀瞠目看著他兀自離開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當然,心底的甜意像泡泡般冒了出來,連她的笑容都甜了。

前方的身影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她,下耐地伸手說:「走了!」

遲秀秀甜笑地追上他,將手放進他的手中。

天大地大,她的心卻很小,小得只能放進一個人,一個她最愛的男人。

 「你笑什麼笑得那麼高興?」

 「沒有!」

「真的沒有?」鄔夜星拉住她停下步伐,瞅著她問。

 「真的。」

「好,為了鼓勵你的『老實』,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

望著他賊賊的笑容,遲秀秀的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眼神四下游移,幸好崔耳子走在前頭老遠,否則……

 「你臉又紅了,很緊張?」

「沒……沒有!誰緊張了?!你……想告訴我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他低下頭慢慢地靠近她,在她唇鼻間吹著氣,直到遲秀秀嫣紅著臉,輕咬著唇,他才俯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是個小笨蛋!」

 說完,他大笑地舉步離開。

遲秀秀一怔,氣惱地大叫:「鄔夜星!」

用力一頓足後,她追上他,作勢的拳頭還沒有打上他,就被他摟進懷中,用熱烈的吻平息她小小的怒火。

 幸福?

 他早就在幸福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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