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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陳毓華][半調子殺手][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4:05 標題: [陳毓華][半調子殺手][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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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
窗明几淨的小公寓。
是夜,燈火通明,沉悶的風吹進空氣凝結的空間,使得等待更顯漫長。
一個神色焦灼的婦女緊絞著手在室內踱來踱去,目光一再眺向鏤花鐵門外,只怕一疏忽便要錯過什麼。
「媽,我們還是報警吧!」少女穿著藍白相間的海軍領校服,長髮披肩,白淨的肌色和柔美的輪廓已隱隱凸出美人胚的特質來。
「不行,詩畫會回來的,你明天還有課先去睡,我一個人等就可以了。」中年婦女的眉宇爬上堅決。
「媽……」少女還想說什麼,卻在她媽媽的目光下軟化,在這節骨眼,她的堅持並沒有任何意義,順從或許才是對的。
「不會有事的。」中年婦女勉為其難地打起精神,給了她一朵恍惚的笑。
少女瞭解地親了一下中年婦女的面頰。「晚安,媽。」隨即退了下去。
這時天已泛了魚肚白。
中年婦女的笑容維持到少女進了房門才褪去,方才隱沒的憂愁又浮現眉梢。
已經是第二次了,她的女兒不明不白地失蹤。
當第一次的失蹤事件發生後,她做了千百般的防禦措施,但一輕忽,又失去她了。
萬一她要有個任何差池,她該向誰交代去?
為什麼有人處心積慮地偷走她的女兒?對唐詩畫而言,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無緣無故地失蹤。她恨不得能一把揪出那個對唐詩畫下催眠咒語的痞子!
兩年來,她的噩夢再度發生,中年婦女受不住了。
她的女兒即將蛻變成少女,她怎能任著不知何時噩運又會再度降臨的陰影盤據她們的生活,為了她的女兒,她必須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送走詩畫。
她要她平平安安待在那只無形魔掌觸摸不到的安全地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4:59
第01節
在東西狹長,幾乎沒有平地的香港島,這幢位於淺水灣的別墅像個驚歎號,它的四周全是森林,唯一的通路僅供一輛車通過,路的兩旁是高大的梧桐,秋天經常灑了一地的桐花,由熱鬧的大街透過黑漆的鐵柵往裡瞧,幾乎是一片迷離夢境,而別墅就位在森林的中央。
它的主要建築是少見的高級平房,典雅的磚屋,花崗石塊鋪的方院,植滿槐樹,此時正值五月,槐花齊聚樹梢,攀上三角屋頂,像極了美人鬢上的綴花。
它最顯眼之處是磚屋旁的一幢巨大圓頂物,圓頂和天文臺稍似,天窗可由中央開合,而天窗下是佔地百頃的機修廠。
一架稱不上完整的直升機泊在巨型的調度升降台上,銀燦的機身折射著屋外的光源,炫麗耀眼。
四處寂靜,偶爾由直升機底部傳出的金屬撞擊聲是唯一的聲響。
事出突然,一道花俏的陰影覆上光滑的機身。
「兔崽子,給我滾出來!」中氣十足的聲浪擾亂了靜寂的空氣,老人手握的象牙杖也敲向光可鑒人的機殼。
倏時,呈長方狀的木板滑輪快速由機體底部出現,平躺在上頭的長髮男人一躍而起。
「唉,臭老頭,叫人就叫人,不要動手動腳的。」男人手持焊槍,扎頭巾,一身工作服,清晰磁性的嗓音因為不悅而高漲了數倍。
「你叫我什麼?目無尊長的混球!」身穿花襯衫,腳跟涼鞋的天涯口氣更差,氣勢直逼身材精壯高瘦的快手。
「是誰一開始就動手動腳,它很貴的。」快手摘下黑黝黝的護目鏡,露出沾了油污的臉。
天涯的臉一垮。「我偏要——」說時遲那時快,象牙杖又猛力往直升機槓上敲了兩下。
快手灰眼圓睜,用力抓下頭巾流瀉出一頭引人注目的灰銀髮。「老實說,你到底來做什麼的!」找碴啊!
海南島的四大族長向來絕少單獨行動,在旁人眼中,他們和秤舵差不多,一人要是落了單,事情肯定不單純。
天涯孩子氣地插起腰,迎視快手稱不上歡迎的表情。「我愛來就來,誰管得著!」
怕他冷不防又對他的愛機出手,快手擋住自己的寶貝。「來就來,何必找它出氣。」這老頭就是喜歡做這種令人心臟麻痺的事才不受歡迎。
「你還敢說!改裝房子的保全系統也沒通知,害我好不容易才留長的鬍子差點被幾百萬伏特的電壓烤成焦炭。」
發飆為那樁?原來如此。
快手這時才注意到天涯那美髯真的有些焦意,明知不該笑卻是怎麼也忍不住。「的確有些可惜,不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了不起把燒焦的部分修齊就得了。」
他想不通怎麼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喜歡蓄鬍鬚,難不成這樣就比較有威嚴?
「混帳!」天涯摸了下童山濯濯的光頭,誰知道他的美髯可是為了補發頂風光之不足,要是嘴上也無毛,他這長老的架子怎麼端得起來,飽食不知饑者苦,混球、混球、混球!
快手看見天涯太陽穴上跳躍的青筋,知道自己又捅著了蜂窩,為耳根清靜設想,立刻見風轉舵。「義父,你這次來準備住多久?保鏢和廚師都帶齊了?還有,香港的路不好走,車多得像螞蟻,下次叫我去接你嘛!」
「你以為義父我老得剩一把骨頭,隨便一動就散了,香港又不是意大利,費什麼周章,勞師動眾,無聊!」他余忿未消,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是,不過——義父您不會閒閒沒事來看我吧?!」挑著修長的濃眉,快手打死也不信,因為上個月他們才從海南島分手。
「香港只有你這混球在,不是來看你難道是看那沒良心的詩人或安東尼嗎?」不是他喜歡背地說晚輩壞話,實在是物物生剋,他身為最高中樞指導員,卻培養出完全不受拘束的兩匹極品「野馬」,一提及他們,他只有望空興歎的份。
比起那兩人,快手可愛多了。
快手愉快地笑。「義父,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這群頂尖優秀的人類可全出自你一手調教,現在才抱怨,為時太晚了。」
哼!就這樣才嘔人。「我抱怨一句,你卻囉嗦一大篇,我還以為雷神那傢伙結婚後你沒人磨牙,毒牙會稍微收斂一些。」沒想到原來根本不值得人同情。
快手但笑不語。
「得了,言歸正傳,我有事要處理,這些天在這裡住下了。」
快手不由得質疑。「我多的是房間,不差你一個啦,但是三長老他們——」莫非他們四個老傢伙吵架了?!
「不過就住你一間房還囉哩叭嗦的,倒不如住飯店去求得輕鬆自在。」他翻白眼。
「隨你羅!」快手仍是陽光般的笑臉,無視他欲擒故縱的要挾。
「你這沒良心的傢伙,枉費我最疼你,到頭來連一間房都吝嗇施捨……」天涯的臉說變就變,方纔的高漲氣勢頓時成了飽受苛刻的沒人要老頭。
快手無可奈何地搖頭。「義父,你的『更年期』可來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樣不好喔!」
天涯很想把枴杖往他頭上砸去。「我都半腳踏進棺材了,哪來的更年期!」去他的,他又不是女人。
快手很快地環住天涯的肩,嘻皮笑臉中帶著頑皮的親暱。「生氣啦?我有認識的專業美容師,請他來給你馬一節如何?發脾氣容易蒼老的。」
被他這一攬,天涯即使有再多的氣忿也煙消雲散了大半,老臉不由多了可親的線條。「如果你真是我兒子該有多好。」
他的弦外之音非常明白,就算快手想漠視也做不到。「義父,你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
天涯欲言又止。「等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你的。」
吞吞吐吐,一點也不似他義父明快的作風。「既然這樣,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我也不多問。」
「好孩子!」天涯點頭,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義父,這麼肉麻的話不要隨便亂說。」他猛搓胳臂上的疙瘩。
來這套?事態顯然非比尋常了。
「怎麼?聽不得好話,誇獎你不好啊?!真難伺候。」若要快手火裡來水裡去,他眉也不會多皺那麼一下,就青青菜菜讚美他一句卻渾身不自在,雖然明白他樸實的個性,天涯仍忍不住要捉弄他。
快手似笑非笑。「義父,你當我還是小毛頭那麼好騙,小人甜如蜜,你莫名其妙褒獎我,決不會有好事的。」他太明白天涯的個性了。
他的個性或者有些浮揚飛躁,卻不代表沒頭腦。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可必須防著點了。
「隨你怎麼想,橫豎我需要一個司機,只要我想去哪兒你都要載我去,知道嗎?」天涯懶得再跟他囉嗦了。
「咦,你自己那批人呢?」開玩笑,他又不是便利屋。
「只有我一人。」他誰也沒帶。
快手目瞪口呆。他單槍匹馬前來?事態好像更嚴重了。
面對快手不信任的表情,天涯四兩撥千斤地說:「不要擺那副臭臉給我看,我又不會吃你!」
快手的眉挑得更高了。「義父,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愈描愈黑?」
「兔崽子!」天涯大怒,象牙杖又舉起來了。
「沒事,沒事,義父,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當我的話是放屁好了。」
「就這樣?」天涯老謀深算的眼閃著詭譎的光芒。
「就這樣。」既來之則安之,快手認了。
「對了,這是剛才我要進來時,一群耗在門口不肯走開的小鬼給的。」天涯拿出一疊信來,瞥了眼那些別出心裁的信。「沒想到你這張狂的小子還挺有女人緣的!」
「無聊!」
快手的住宅對面是所尼姑學校,來來去去全是女孩,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思春少女為何會把目光投向他,他自認為不是那種一眼教人驚艷的男人,加上年紀又相差一大截,他想不通怎麼會招來口水流滿地的愛慕者。
「好可惜,你沒看到她們那企望的眼神,辜負少女的心會遭天打雷劈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可是打八百年沒收過情書了。
快手斜睨他一瞥,露出事不關己的淡漠。「就算老天下道雷來劈的也是你不是我,反正那玩意兒是你收的。」
他從不自尋煩惱,尤其攸關感情的牽扯糾葛。他愛逢場作戲,以一種動物的本能將自動送上門的女人當成食物吃掉,但對像必須是成人。若想奢求他的感情,他寧可把全付精力放到潛水、衝浪、開發新飛行器或駕駛飛機上。
「說什麼鬼話……唉唉唉,不要走,我還沒把話說完呢……」天涯懊惱地直跺腳,只可惜快手充耳不聞,逕自挖著耳朵施施然走掉。
浸心堂。一間小得不能再小的天主教堂。
麻雀雖小倒也五臟俱全,而且是窗明几淨,彩繪的絢麗玻璃柔和地將陽光引進教堂內的空間裡。
簡樸的廚房連接著餐廳,方型的木桌坐著兩個低頭虔誠禱告的修女。
「唉!」細細的歎氣聲從修女的喉嚨中逸出。
一直斂眉肅穆的小修女微睜一隻眼,草草地結束禱告:「阿門。」然後凝眼望著白衣修女。「瑪莉亞修女,你又歎氣了。」
「叫阿姨,乖侄女。」白衣修女溫柔細語地糾正她。
「瑪莉亞修女,你的思春毛病又犯了?」
「才不是,人家只是沒胃口。」她仍殘留風韻的眼睫盯著碗盤中簡單的食物。
一盤沙拉、一碗馬鈴薯泥和糙麥飯。
「我好想吃街上那家的披薩和法國大餐。」
「姨,我們是修女也!」又來了,每次只要上飯桌必有的拉鋸過程。
「修女也是人啊,人有七情六慾,我已經將慾望減低到最低限度,人家只是想吃披薩。」修女的誓願必須謹守清貧、貞潔和順從三大誓願,她已經努力過得一貧如洗了,還要她怎樣!
小修女凝起水嫩嫩的小臉,秋水的瞳眸因為凝聚正氣而煥發出堅定的光芒。她努力地開導阿姨。「修女就是要放棄當女人的權利,口欲也是不被允許的,我們應該感謝主賜給我們食物,怎可以為了口腹之慾壞了規矩。」
「可是,我們已經連續吃了一個禮拜的薯泥,如果它是麥當勞的薯條就好了。」瑪莉亞修女又大大地歎了口氣,纖長的手指戳著盤沿,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非吃不可?」唐詩畫無可奈何地輕問。
瞥了侄女一眼,瑪莉亞畏懼地頷首。「嗯。」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她在看見瑪莉亞散發出快樂的笑容時,加了但書。
其實她也瞭解自己的但書根本無作用,她總經不起瑪莉亞細聲細氣又溫婉柔媚的要求,有求必應幾乎成了她的註冊商標。
瑪莉亞的美像出水的芙蓉,天生該受呵護的,於是她總在自認合情理的範圍內滿足她小小的逾矩。
「好詩畫,你是阿姨的天使。」瑪莉亞一激動便伸手過來抱她。
唐詩畫讓出雙掌任瑪莉亞握住。雖然她覺得亂噁心一把的。
瑪莉亞的快樂便是她生命的原動力,自來投靠她起,這項認知一點也沒變過,即使有太多不合理的疑問梗在心裡,她卻不去問,畢竟現在才是重要的。
她只要固守著兩人簡單平凡的生活便心滿意足了。
收拾過一切,唐詩畫背起書包和什物採購單。「我會請阿威把購物單上的東西送來,你就請他把帳記著,月底再跟他清。」
「好。」瑪莉亞笑瞇瞇地允諾。
「還有,」唐詩畫不放心地回頭。「別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募捐箱的錢要收起來——」
「還有,管風琴別彈太久——」瑪莉亞很快接口,這些話唐詩畫每天總要叨念上一遍,她很早以前就會背了。
叮嚀歸叮嚀,瑪莉亞卻甚少照著做,她會讓流浪漢登堂入室,然後偷走她們所有的錢;會無芥蒂地出租教堂,讓無空地玩的小孩扭聖母像扔進垃圾桶。瑪莉亞總在闖盡禍事後笑瞇瞇地接受唐詩畫的炮轟,然而再下次,她仍會為不相干的人開敞心門。
她的善良唐詩畫永遠學不來,她只能做到睜隻眼閉只眼,如此而已。
走出浸心堂外,她是神學院高中部的二年級生,上學途中她總會順道經過教友開設的超市採購民生用品,再委託熟人送來,其實她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可為了顧及瑪莉亞的安全她只好采這種迂迴的保護政策。
站在超市對街,她的直覺卯上一個形影鬼祟的男人。
唐詩畫了然那男人正在做的勾當。
天生好打抱不平的個性和所受教育的認知,令她無法袖手旁觀。「大叔,這車門不好開,需要幫助嗎?」
男人看見她一身修煉女的衣著打扮先是一怔,繼而露出厭煩的眼神。「走開,小修女。」
唐詩畫雙手交握放在衣襟上,拉長聲:「看來這輛跑車的主人不是你喔!」
不過一個車匙孔,看他臉色一片虛白,這種人蹙腳得令人懷疑他是怎麼在道上混的!
「小鬼,別來觸老子霉頭,哪兒有路就往哪兒滾,妨礙我對你沒好處的。」他繃起凶臉,橫眉豎眼地。
「大叔,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偷竊和暴力的言語是聖母瑪莉亞所不允許的,願主保佑你。」唐詩畫一點也沒把他擺在眼裡。
他拱起三角眉。「去你媽的——」
唐詩畫因為他的髒話而皺起秀婉的長眉。「大叔,你怎麼搶了我的台詞?」
要不是她這陣子還處在誓願觀察期,禁閉任何不雅的言語,比他更惡毒的髒話會噴得他抱頭鼠竄。
男人猙著越發難看的臉,忽地往她的脛骨踢去。「什麼瑪莉亞,放你的鳥屎屁!」
唐詩畫忍著痛,擰起翠山的眉。「你真是媽的……給臉不要臉的垃圾!」
男人猛地被嚇住了。這輩子他還頭一遭聽見粗話從一個水靈清嫩的修女口中吐出來。
她姣好的容貌因為戾氣而罩上狠厲的顏色,方才由她身上輻射而出的光輝已褪得一乾二淨。「你敢侮辱我主,我要你付出代價!」
勾當被破壞已經夠他嘔了,偏又被同個人威脅,被惹火的他一把捉住唐詩畫的衣領,大掌往她白皙稚嫩的臉揮了過去,這一掌摑得她頭昏眼花,馬上飛了出去。
她沒有撞上任何會使她腦袋開花的硬物,將她圈鎖進安全地帶的是雙男性修長的臂膀。
「阿威。」因為重擊,她的頭覆有點昏,眼瞳有著一閃一閃的金星。
被稱做阿威的男孩有張十分惹人注目的臉,還不是很成熟的輪廓保有著幾分稚氣。鐵灰色的牛仔褲,休閒T恤,青春縱橫的顏色。
「有沒有怎樣?」他小心地檢視她,年輕的眼在瞅見擦破皮的肘關節時燃起了怒焰。
「破皮而已,死不了人的。」她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反倒猛察看修女服是不是被弄髒。
「你進來,我幫你清洗傷口。」阿威對著她的傷口直皺眉。
「你少婆婆媽媽,先幫我看看背後的裙子有沒有沾到髒東西?」她拉過裙擺,不經意中露出一截如脂凝雲的小腿。
孟威太清楚她擔心的是什麼。「沒事的,撣一撣,回去瑪莉亞不會瞧出什麼的。」
唐詩畫曾跟瑪莉亞約法三章,一不說髒話,二不打架,三不管閒事,為此,她只好每天努力保持乾淨的衣著,不讓瑪莉亞看出她「活動」過的痕跡,殊是用心良苦。
「那就好!」唐詩畫鬆了口氣。
她天不怕地不怕,獨怕瑪莉亞的眼淚。
孟威見她沒有其他的傷痕,才轉身盯住動手的男人。「菜鳥,沒人告訴你這是我阿威罩的地盤?你瞎了狗眼敢來動我的馬子。」
「阿……威?」男人吞下口水。「孟……孟威?」那幹起架來完全不要命的硬漢孟威?
如果用一塊大餅來形容這地域的分佈,三分天下的孟威就憑他駭人的氣魄獨攬其一,許多人混黑社會為的是揚名立萬討口飯吃,這類人十分愛惜性命,一有狀況肯定讓給別人死;孟威不同,他不求名利,更沒在黑道闖出名號的念頭,他會挺身而出的對象只有平民百姓和他所謂的「馬子」唐詩畫。
這是不昭的事實。
他怎麼也想不到孟威的女人居然是個修女,媽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修女是您的馬子。」惹熊惹虎千萬別惹上地頭蛇。
他唯唯諾諾的氣勢和剛才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不想弄髒手,你給我滾,還有,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要不然小心哪天少了胳臂斷只腿。」孟威字字說來鏗鏘有聲,氣魄凌人。
「是,是……」大丈夫被降格為落水狗,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噗!」一直隱忍著不笑場的唐詩畫再也憋不住笑意。「阿威,沒想到你扮老大的架勢越來愈端,我真想不透為什麼那些人會怕你怕成這樣,亂沒眼光的。」他哪點可怕了?
孟威裝出深受侮辱的表情。「你這麼說是不是變相罵我無能?」
唐詩畫瞪著他的拙樣,拳頭往他肩上招呼過去。「不要裝模作樣了,這是三天的菜單,等一下別忘了給瑪莉亞送去。」從口袋翻出準備好的購物單,她很哥兒們地扔給孟威。
「沒問題。」他瀟灑地比了個萬事OK的手勢,表情帥氣又迷人。
「我走了,要不爬牆進學校,瑪莉亞又要哇哇叫了。」遲到早退或有急事時,爬牆是她唯一偷渡出境的捷徑,偏偏只要她犯事,瑪莉亞必定知道,所以她絕不輕易躍牆。
她朝著孟威揮手,旋即轉過街角走掉了。
這幕戲自始至終全落入一樣由超市出來的快手眼中。
他徐徐踱向孟威。「你的小女朋友?」
因為地緣關係,孟威打工的超市經常派他定期運送時鮮蔬果到快手的別墅,兩人因此相熟起來。
快手直覺見過那小修女。太眼熟了!
「談不上,她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孟威聳肩,看似不在意的臉還學不來世故的滄桑,輕洩了他對唐詩畫不一樣的感情。
「也難怪,她是修女,小子,你愛錯人了。」
孟威欲言又止,他敷衍地顧左右而言他。「是啊!」
快手幾乎可以確定他見過小修女,雖然裝扮完全不同,可是那抬眉送目的晶瑩面貌和俏麗可人的神情卻是依稀可辨。
只要讓他再細細看上一遍,他確定自己會記起她來的,畢竟能讓他記在腦海中的女孩太過稀罕了。
「鄂圖曼先生,你的車沒事了。」孟威輕拍了下快手的跑車。「我還在上工,不能跟你多聊了。」
快手頷首坐進車子,突然萌生的好奇心,使他尾隨小修女而去。
今天上課注定又要遲到了,唐詩畫很認命地將書包先拋過牆,然後撩起絆腳的長裙,毫不費力地攀向牆頭。
本來一切很順利的,但在她要跳下另一面時——
媽呀!
灰、白、藍、黑,再瞄仔細一點,在一群人中,殿後的居然是胖嘟嘟的神學院大主教。
不會吧,她爬牆是家常便飯的事,修女們也大多當做沒看到,但為什麼今天出動了這麼多人?
她跨騎在牆頭上,念頭還沒捉準,亞歷山大急迫又清亮的聲音和身形已直衝她而來。
「捉住我的包包!」
唐詩畫全無招架之力,轉瞬間,一個皮革的硬物已砸中她的門面,而後一道清瘦的影子混合著陽光掠過了牆。
唐詩畫沒時間細細品嚐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聽到所有學院修女們的驚呼和重物落地……骨頭摔碎的聲音。
當然,也還沒意識到跌斷骨頭的人是她。
她摸著打痛的鼻樑,怒氣衝天。
「你搞什麼東西!」如巨浪的暴吼驅散了她一些疼意,凝視注目,卻看見足以令她忘記一切疼痛的場面——
快手怎麼也沒想到才把車子泊好,便從天空掉下一個人,而且正中他的懷抱。
一切完全出於下意識,他展開雙臂接住一個手長腳長的——男人,其實正確地說是個大男孩。
一個從天而降,挾帶滿身陽光的王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5:37
第02節
不錯,他長得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鮮亮黃金的發,如海深邃的眼瞳,光潤潔白的肌膚,笑起來像無邪孩童的嘴唇,一身高貴雅致的上好質料絲服,就連一隻落在方向盤上的軟靴都繡著屬於他身份地位的圖騰。
因為快手的喝聲,亞歷山大一怔後做出了任誰也想不到的大膽動作;他摘下快手橫在鼻樑上的護目鏡。
亞歷山大立刻倒吸一口氣。
世上居然有這麼出類拔萃的男人,即使他的臉龐此刻佈滿陰霾也無損性感獨特的五官,那無與倫比的帥氣灰眼灰髮,彰顯出他乖張率性的硬骨氣,更甚者,一件簡單開扣的棉背心,隨意間飄灑出成熟的男性體格,即便他一動也不動,仍是教人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哇!刺青,是鷹耶!」他瞄呀瞄地,瞧見快手胳臂上的一隻刺鷹。
「你打算看多久?」快手酷酷的聲音響起。
他的不悅正呈等比級數劇增。
亞歷山大略帶失望地蠕動著身體,下一秒卻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呼。「你有銀髮,是天生或挑染的?」
如果不是初相識,亞歷山大好想把他的銀髮拿來研究看看。
「給你一秒的時間滾開。」快手的俊臉恆靜如山,口氣卻像即將噴火的恐龍。
他再不識相,他會一拳打飛他。
「我——」
快手劍及履及,說一不二,下一秒,鐵拳一揮二果然把亞歷山大揍得飛出去。
他的強悍作風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唐詩畫瞪大眼睛,她想起來了,望著已經步向她的快手,她驚喘出聲:「沒錯,就是你——」她眼珠一轉,瞄了眼掛在路燈旁的亞歷山大,伸出的食指再也收不回來。「還有你——」
噩夢,一年前發生過的噩夢,一年後居然又重演了。
她生命中的兩個霉星——鄂圖曼和亞歷山大。
「你終於認出我來了,粗神經小姐。」快手兩手支在臀上,長腿分立。
唐詩畫把屬於亞歷山大的包包一扔。「難怪我今天一早眼皮就不停地跳,原來是噩夢的預兆。」
一年前在台灣,快手也曾像這樣什麼預兆也沒有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沒想到她離開台灣後,卻在香港又遇見他,這世界簡直小得令人心煩。
「我跟你八竿子打不著,你別再來煩我。」剛才她不應承認知道他的。
他一度曾像牛皮糖那麼黏,為的就是要挖出亞歷山大托負的鬼任務,結果把她平靜的生活攪成一團亂,吹皺春水後就拍屁股走人了。
「你怎麼確定我是要來煩你的,雖然我承認你這身打扮滿好看的,不過還是穿便服時候的你比較搶眼。」或許是那身服裝總令他覺得她的眉宇間多了分難以言喻的光輝。
「要你管!」她不太溫柔地嘀咕。「我不管你到底為什麼在香港出現,反正別在我身邊打轉,要不然……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快手微笑如昔,向來,他做事就沒什麼道理,只要認為是對的,就什麼都敢做,會尾隨她來,圖的不過就是滿足好奇心。「你說髒話的功力退步了喲!」
想當初,他還被她一口五顏六色的粗話給氣得差點腦溢血,如今想起,好笑的部分似乎多過生氣了。
「你管不著!」忍著、忍著!不准再說髒話。她告訴自己,剛剛已破過一次戒,她可不想再犯。
唐詩畫眼冒火焰地瞪著來意不明的快手,冷不防亞歷山大也認出她來了。「喔喔喔,親愛的,我終於見到了你。」說著呢,他才站穩的身子又往唐詩畫跟前衝,準備給她一個懷念的擁抱。
「你這個始作俑者。」修女是杜絕暴力的,但是,她看到他就一肚子氣,一拳擊中亞歷山大最優美的鼻子。
亞歷山大的美鼻二次受創,掩著傷處,他哀怨不已。「為什麼你們都那麼暴力?嗚……」他什麼都沒做啊!
「啊……王子。」
「啊……貴客。」繞遍半座校園才從正門跑到這裡的眾修女和亞歷山大帶來的傭僕保鏢不由驚慌失措。
「唐詩畫,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亞歷山大王子可是我們學院最尊貴的交換學生呢!」她「行兇」的舉動被一百多隻眼睛看見了,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交換學生?你是說他要到神學院讀書?」她的噩夢開始了!
「是啊,亞歷山大王子的到來可以將本學院的優良傳統廣諸海外,到時候一定有更多的學生願意到我們這裡來。」大主教的眼瞳充滿未來的美景。
啊!這怎一個亂字了得。
「原來如此。」她必須佯裝不認識亞歷山大才成。這種亂哄哄的場面絕對不宜解釋什麼,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那不關我的事,我上課去了。」
不等大主教再說什麼,也慶幸亞歷山大正淹沒在一堆關愛的氾濫眼神中,唐詩畫溜得比什麼都快。
至於快手,他的好奇心已被滿足,在成群修女擁簇而至的同時早已無聲無息地走掉了。
後會有期,他不急。
唐詩畫的聖夢果然才剛開始,而不是結束。
在亞歷山大的堅持下,她一躍變成責無旁貸的校園嚮導。
「小詩,你別走嘛,見到我你不高興嗎?」亞歷山大幾個大步追上根本不甩他的唐詩畫。
「不准你那麼噁心地叫我。」小——詩,呃!
「小詩詩,你太無情了,我好不容易說服我父王讓我出國留學,為的也是找你,你怎能辜負我一片心意?」他長得俊俏,所到之處無不大受歡迎,偏就唐詩畫視他如糞土,實在沒天理啊!
「是嗎?」她笑得挺不由衷。「我看到的可不是那樣。」瞧他噁心巴拉地盯著鄂圖曼的癡迷樣,哪有把她放在眼底?睜眼說瞎話嘛!
「你在吃醋?」亞歷山大雙眼一亮。
唐詩畫一嗆。「去你媽的!」她就是受不了老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男人,他不過就比平常人俊了點,好看了點,憑什麼就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該喜歡他,無聊的自大狂!
亞歷山大被她的粗言衝撞,娃娃般的臉立刻扭曲成報銷的檸檬片。「小詩,往後你可能會是一國的皇后,怎麼可以髒話不離口呢?」
他還以為她進了神學院後備受熏陶,劣根性總會去掉些……
他不是不知道她生性凶暴具攻擊性,但愛是沒道理可依循的,他就是中意她。
「後你的頭,你少把那種不三不四的話掛在嘴上。一旦讓神學院的同學或修女們知道一丁點蛛絲馬跡,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喂鯊魚。」
「你真沒良心,枉費我辛苦遠渡重洋來見你。」他的表情委屈極了。
他本就生得一張惹人憐的五官,這一表示,相信只要是女人,誰不心軟回心轉意。
可惜的是流水有情,枝梢上的花連落下都不肯,他作態的表情唐詩畫連看都沒看到,更何況是聽進他在嚕嗦什麼了。她只巴望趕緊甩了這累贅好回家去。
「亞歷山大,你明不明白當女人們說『不』的時候就純粹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拒絕過你,你還要死皮賴臉,憑什麼我要給你好臉色看?!」
「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啊!」他從來沒遭過女孩子的拒絕,唐詩畫是生平第一個。
在他的國度裡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但不曉得為何來到這裡儘是吃鷹?英俊不是無國界的通行證嗎?它的準確性似乎有待商榷了。
唐詩畫對他的反應瞭若指掌,反正他們過招的時間已經久得無法考據,他愛唱獨角戲就任他去吧,她不相信他不煩。
「站住!」唐詩畫膘著亞歷山大越是靠近的身軀,皺起了黑眉。「我就奉陪到這裡為止,其餘的你要真有參觀的興趣,叫修女們帶你去看吧!」
「你要丟下我?」他們已走到神學院的角落。
「有什麼不可以?」唐詩畫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警告跟在你後面的保鏢們不許去打小報告,要不然——」她揮了下拳頭,她會把帳全記到他頭上的。
「小詩,你怎麼忍心拋下我?」哀兵政策很自然地由他口中吐出,原來她把他當成逃學的盾牌。
唐詩畫從草叢中挖出自己的書包,而後俐落地往牆上爬去。「保重。」
「小詩,圍牆不是為了讓你違反校規才建的。」他提高聲音嚷嚷。
唐詩畫回他陰森森的一瞥。「你敢再多提高一個音階把修女們招來,看我以後怎麼『照顧』你。」
此刻,她真想把他那中看不中用的頭拿來當沙包練拳。
亞歷山大又看見她眼中錚亮的暴力色彩了,他應該誓死不屈的,但是真要用了強硬的手段,她會再次逃得無影無蹤的,唉!為何他的愛情路如此坎坷曲折?
等他的自怨自艾、自歎自憐結束後,唐詩畫早就失去了蹤影。
不行!他非跟住她不可,依據他把馬子的第六感,他的情敵似乎是出現了,他們過過招,一個令人不容小覦的男人。
盯緊他的獵物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拿定主意,他也往牆上爬……
「王子,你怎麼又做出這種敗壞形象的動作?」幾公尺外跑來暗中保護他的保鏢說道。
他們不敢置信,在他們心目中形象高貴的國家繼承人居然會做出這種有損國譽的不雅動作。
他們的王子會變成這樣,鐵定是受了那個滿口髒話的修女影響,啊!可憐的王子……
平安飛抵本壘,唐詩畫基於本能,頭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衣裙有沒有遭到任何污損。
檢查完畢,尚稱滿意,於是便晃著一貫輕鬆的步伐走進浸心堂。
「詩畫,你可回來了。」瑪莉亞滿臉微笑地迎了出來。
唐詩畫被抱得一頭霧水,瑪莉亞永遠是笑容可掬的沒錯,可快樂得像要飛上枝梢的小鳥還真是不常見。
她剝開瑪莉亞幾乎黏住她胳臂的手指。「看樣子,你等我很久了。」
瑪莉亞是張白紙,喜怒哀樂鮮明得像紙上的黑字,很難令人忽略。
「是呀,你怎麼知道?」她的眼閃著星芒,原本就清雅幽韻的臉不知何故增加了爍目的輝瑩。
「我就是知道。」這要解釋到令瑪莉亞滿意,不知要浪費多少口水,她今天累斃了,沒那氣力。
「哦,」瑪莉亞顯然也無心要追根究柢,她迫不及待要將喜悅分享給唐詩畫。
「我想重建浸心堂的願望快可以實現了。」
「你釣到凱子了?」她一不小心,慣用語就從舌尖溜出來了。
或許是瑪莉亞正沉浸在無上的喜悅裡,並沒有加以追究。她兀自咕噥:「我從來沒想到還會遇見他,他一口就答應要幫我們重蓋一幢更大的浸心堂,有花園、有更大的彌撒堂,還可以代辦幼兒園的場所,這樣聽起來是不是很美?」
「這人把馬子還真是大手筆,羊毛出在羊身上,這時代還有肯做白工的傻瓜嗎?」這種話拿來唬人也只有「純潔」如瑪莉亞才會相信。
瑪莉亞回過神來了。「詩畫,你今天是不是又犯口戒了?」
「沒——唉呀,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粒的,我不小心嘛!」
「這是不對的,總而言之,在晚餐前還是按照舊慣例——五百遍的讚美詩。」對這檔事瑪莉亞非常堅持。
「五百遍,瑪莉亞,我的指頭會斷掉。」明知道她跟彌撒堂中的風琴有仇——
「沒得商量。」只要涉及信念問題,瑪莉亞絕無讓步的可能。
唐詩畫頹喪地低下頭,她就知道她的霉運要大開了,自從遇見亞歷山大和鄂圖曼兩大霉星後。
「掃把星!」她對著地板抱怨。
「再加一百遍,詩畫。」瑪莉亞篤定地說著。
唐詩畫恨不得口吐白沫昏倒了事,恨只恨她的身體一向好得像頭牛,就算倒下也沒人會相信的。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聖堂,掀起琴蓋。「萬能的聖母,這沒天理嘛,詩畫從小就在流氓太保街長大的,說粗話是本能,瑪莉亞為什麼非把南方的橘子變成北方的枯枝呢?矯枉過正是不好的,你說對不對?」她不看琴鍵,卻膘著彩繪玻璃上的塑像抱怨起來。
聖母瑪莉亞一片默然。
「我就知道你跟瑪莉亞阿姨是同一個鼻孔出氣的。」指尖一沾上黑牙白皮的琴韻,叮叮咚咚的樂聲登時由她揮動的手中流瀉了出來。
她嘟嘟嚷嚷的一堆話全倒進斜倚在教堂門口的快手耳中。
她彈風琴的樣子說不上頂美,特別是在蹙腳的琴藝下,聽她的演奏更談不上任何享受——甚至是噪音,但他就是無法移動自己的腳。
初見她,她又辣又凶,如畫的眉目經常潑灑著青春的任性,鮮明的個性直來又直往,嗆得連彎也不肯轉一下。
如今坐在琴凳上的她,許是那份專注,令她憑添了一分難得的溫柔,此刻那身修女服不但不再刺眼,他反而還覺得十分適合她。
「咳,如果你的天主那麼喜歡聽讚美詩,這會兒不被你嚇得落荒而逃才怪。」
「叮——」風琴走音了。
「哪個縮頭縮尾的烏龜蛋?滾出來!」是哪只打不死的蟑螂?
「嘖嘖,你還真是出口沒好話,你這修女八成是拿著幌子騙飯吃的。」他忍不住消遣她。
「是你!」他摸上門來作啥?果然是只甩不掉的臭蟲。「你敢侮辱我神聖的身份?」
「我可沒見過滿口髒話、行狀粗魯的修女,你呀,只有那張臉勉強夠格騙吃騙喝,其餘的,免了吧!」他喜歡招惹她,因為好玩。
「我的琴藝是不怎麼樣,你呢?淨嫌我彈得爛,你有本領端上台面來瞧瞧。」十根指頭不一樣長,他以為彈琴跟吃飯一樣容易啊!
「你不後悔?」快手愛笑不笑。「我的琴藝平平,不過也夠你慚愧得自殺謝罪了。」
「法螺吹大了不怕破掉,有種就上來。」兩人間走火的電流一觸將變成火花。
快手姍姍步上琴階,五指看似隨意地飛掠過琴鍵,試過音後,一連串清越的音符立刻蕩滿所有空間。
唐詩畫的腦波連線霎時中斷。
——是韋瓦第的小提琴協奏曲,而他居然用風琴將小提琴的味道全保存下來,行如流雲水蕩。然後,是古諾的聖母頌,一時聖潔純淨的樂聲如誦如行板——
她從來沒好好打量過鄂圖曼,這下不由留了心。並非他長得不夠搶眼,相反的,他那由本身自信累積出來的硬骨氣和獨特的濃冽狂狷氣質比一般五官俊美的男人更容易俘虜人心。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和瀟灑如流雲的不拘小節,這樣大開大闔的男人肯定是討喜的,他喜怒形於色,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和凡事錙銖必較的嚴肅男人相去甚遠。
這並不代表她心動,她的心已經奉獻給天主,此時,她只想當一個傑出的修女,男女情愛於她太縹緲了。
再說,她討厭他,容貌是一回事,那種一見面就討厭的感覺發生的毫無道理,她自己也參透不出所以然來。
「如何?」最後一個單音由快手的指尖流逝,一曲終了。
「不壞。」她由衷點頭。他確有狂妄的本錢。
快手略帶訝色。「原來你也有誠實的一面,我以為你又要死鴨子嘴硬言不口不由衷了。」
唐詩畫揚著眼睫,斜睨他。「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討厭你了,」她故意吊胃口地頓下。「你傲慢又偏執,跟你在一起不用兩分鐘,我就全身冒汗,呼吸困難,我很難相信有人受得了你。」
他把她的貶當作褒。「這樣有什麼不好的?」那是他的本錢啊!
他清楚自己天生的優勢,驃悍是男人的天性,難不成有人喜歡娘娘腔?
她討厭他,無所謂,反正他也看她不順眼。不買他的帳,他自然有法子馴服她,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服服貼貼的,挑戰於他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調味料,他會征服她的,在這之前,他必須先行觀察——
「你罵我傲慢是一種偏見,因為你嫉妒我自由的心,我率性做我愛做的事,你卻不能。」
「你強詞奪理,自由是需要道德規範的,一旦任意妄為,這世界不全完了?」什麼陳腔濫調!自私主義的男人。
快手低低地笑。「我們的標準顯然天差地遠,看來,有必要經常溝通了。」
「誰理你!」
「真遺憾,」快手惡作劇地歎息一聲。「你討厭我,不過,從今晚起,你恐怕會無時無刻地看見我。」
「你話裡有鬼,到底啥意思?」她受不了人家拐彎抹角,而且,他的惡意太明顯了。
快手笑而不答,他低吹起口哨,因為硬把他拽來的正角兒上場了。
「你就是詩畫?好標緻的娃兒。」天涯的大光頭一出現,整個空間似乎都亮了起來。
他穿著正式,長袍馬褂,顯然將此行看得十分慎重。
「你是誰呀……」她瞄了眼站在天涯身後的瑪莉亞,口氣蛻變。「伯伯。」不馴的口吻主動煙消雲散,化成連迭甜蜜。
快手把這幕情景收入眼底,原來她也有懼怕的人啊!
「我喜歡你滴溜溜的眼珠,和你娘一模一樣。」天涯笑呵呵地注視著唐詩畫,就像打量一件古董,只差沒動手去摸而已。
他那眼光也太過熱情了,唐詩畫覺得有些怪異,但對這光頭佬她又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十分矛盾。
「伯伯跟我媽很熟?」
他忽地有些警戒。「唔,算是吧!」
「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她不記得她媽有這麼一號朋友。
「沒關係,反正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相處,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天涯毫不掩飾的欣賞叫人起疑。
她睨向瑪莉亞。這葫蘆裡是不是賣著她不清楚的藥?她懷疑。「什麼意思?」
「咦,快手這二楞子沒告訴你,你和瑪莉亞暫時要搬到淺水灣去住一陣子?」
「你跟瑪莉亞是什麼關係?」天上不會憑空掉下一個冤大頭的。「你就是準備要資助浸心堂改建的投資人?」
天涯的考臉因為她的咄咄逼人而紅了起來。「請你相信我是真心誠意的!」
唐詩畫無動於衷。「騙子會在自己的臉上刻字嗎?再說我們幹麼要搬去跟你一起住,你太慇勤了,有企圖。」
天涯眨巴著眼聆聽她不輸大人的剖析言論,不住點頭。「果然不同凡響。」
這老頭簡直雞同鴨講,他,智商有問題嗎?唐詩畫很不給面子地露出懷疑的眼光。
天涯不捨地將眼光投向瑪莉亞,溫柔又商量地詢問著:「不如將事實告訴她吧!」
瑪莉亞緋紅上頰。「都已經過去的事,再提出來不好啦!」她居然有些忸怩。
「紙包不住火,事情總有一天會公開,就像我從來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他語中有著款款深情。
快手知道的部分並不比唐詩畫多,他只是司機,被抓的公差,能見到唐詩畫是意外中的收穫,至於天涯和瑪莉亞的部分並不清楚。
瑪莉亞有些如履薄冰。「你不會把全部都——」
薑是老的辣,天涯恰如其分地打斷瑪莉亞的話。「把我們曾是情人的關係公開有什麼丟臉的,難道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原諒我?」
瑪莉亞被他大膽的坦白弄得一陣躁熱,她的皮膚原就皙白,如今紅得像張艷緞,倍增姿色。「唉呀,都好多年紀了,你講話還是口沒遮攔。」她將不安的雙手藏進寬大的修女袍中扭動著,一不經心,便流露了小女兒的嬌態。
天涯一陣心蕩神馳。「老天真是厚愛我,讓我在風燭殘年再見到你。」
「你不要這麼說,你還年輕呢!」
「真的?」天涯雙眼發光。
「我們認識那年你還是個青年才俊,現在仍差不了多少。」情人眼中出西施,西施眼中出范蠡,道理千年顛覆不破的。
兩人雖沒有熾烈的濃情狂愛,眼神交會中卻仍有一片漸緩如溪流的潺潺深情。
原來如此。唐詩畫和快手眼光互為交會,首次有了共識。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6:14
第03節
讓一群人進駐他的別墅有違快手的生活習慣,但是將獵物誘進他的勢力範圍內,犧牲一些生活品質是值得的。
唐詩畫在三票全數通過的情況下,一點也不情願地住進快手的華宅。
「我先聲明,浸心堂一完工我就要搬出去。」環顧一遍她這生想像不出來的風景,住在這種宛如天堂的地方會不會是種罪過?
「成。」快手也不囉嗦。
「還有,給我最簡單的房間。」她是修女也!
「你太吹毛求疵了。」修女都這麼龜毛,不知什麼叫隨遇而安嗎?
「可是我受不了那些蕾絲。」她指著房間的窗簾和精緻的傢具。
「你是女生吧?」快手梭巡了環境一遍,不客氣地發出了質問。
「你諷刺我?」是他求她搬進來的,芝麻綠豆的要求有何不可?
「不敢,我還以為只要是雌性動物都喜歡這調調。」沒有女人像她這般挑剔難伺候,她以為他的家是隨便阿狗阿貓都給住的嗎?!
就是這樣,沒一次他們的意見不相左,唐詩畫想過,既然住在人家屋簷下,行為舉止當然要斯文點。但是他就是有辦法挑起她極力掩藏的負面暴戾性格。
壞的開始是失敗的一半,她對未來開始抱著不樂觀的心情了。
「我能夠想像如你這般的紈挎子弟怎麼少得了女朋友,但是——」她把臉孔抵到他下巴,努力端起氣勢。「別把我和你的妹妹們一概而論。」她才搬進來就免不了看見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女生。
「是她們自動送上門來的,我不接受會傷了她們的心。」快手也不辯解。
「花心大蘿蔔、花孔雀、花蝴蝶、花花公子!」
「這麼說就不對了,女人就像食物一樣,美食當前,我是凡夫俗子,肚子會餓,吃掉她們是本能,這跟花心蘿蔔有什麼關係?」女人的觀念一個比一個怪。
他居然沒有一絲傀咎,理直氣壯得令人恨不得踹他一腳。可念頭一轉,他的行為還真挑不出一絲錯來,沒人會把送上門的好肉丟掉的,在苛責他無恥的同時,那些有所圖的女生難道就沒錯嗎?若要真正追究責任,寵壞男人胃口的禍首不正是有所貪圖的女人。
唉呀!她何必研究得那般深刻,管他男女糾葛,總而言之,那是紅塵俗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管誰對誰錯,都輪不到她來批判。
「吃吧!最好哪天吃壞肚子,上吐下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她討厭花花公子,罵他是因為他活該。
一覺起來,唐詩畫的眼多出熊貓的眼袋來,拜那張彈簧床的功勞,她一夜都睡不好。只一夜,她已開始想念浸心堂的木板床了。
摸黑做完早禱,她自動自發地從冰箱找到半條土司,這樣不算不告而取吧?在浸心堂打理三餐是她的工作,不能說因為換了住所,習慣也一併打破。
她才將兩份早餐端上桌,快手已下樓了。
「如果你不是穿那身彆扭的白袍,我會誤以為你是賢妻良母。」他毫不客氣地將一杯鮮乳灌進肚子。
「鏗!」是鍋鏟失手掉進水槽的聲音,唐詩畫探出半顆頭,剛好瞧見快手正不客氣地搜刮桌上的食物。
「唉!」那副吃相活像餓死鬼投胎。「那是我和瑪莉亞的早餐。」
實在不是她小氣,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瑪莉亞不在了。」他滿口食物地嘟囔著。
「什麼意思,你把她怎麼了?」她衝到快手面前揪住他的衣領。
快手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口蛋黃掃進肚子,滿足地拍拍肚子。「不是我把她怎麼了,是瑪莉亞跟著天涯回海南島去了。」天涯迫不及待地想獻寶。瑪莉亞受他煽動,兩人興致勃勃地連夜出發了。
唐詩畫如五雷轟頂。「你騙我,阿姨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快手睨她一眼。「你想到哪兒去了,師妹回去見師兄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他們好幾個十年沒見面了,人之常情嘛!」
「師兄妹?」又一件足以打擊她信心的事。「為什麼你都知道?」
「世界上有什麼我想知道又無法知道的事?」他的行事或許沒有牌理可言,而且超乎平常人想像,只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平常人。
「不要寶弄文字,我有知的權利。」
「你只要清楚字面上的意義就好,反正人已經走了。」
他是不是看扁她的智商?「這是陰謀。」
快手笑了,那是一種譏笑加上大量嘲諷的笑法。「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斜眼打量她。「你以為自己有多少斤量值得人貪圖?」
唐詩畫在他強勢的眼光下瑟縮了下。她是人才錢財全無,但也不需要把話說得那麼坦白。
快手似有還無地瞄著她那時而起伏的表情。「原來這麼不堪一擊啊,我還以為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呢!」
蟑螂?唐詩畫果然如他所願地仰起頭,喪氣盡去,小臉又充滿迎戰的意味。「你少看不起人了,瑪莉亞不在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快手以尾指挖著耳朵,慢慢地站起來。「是嗎?我會把眼睛擦亮等著瞧。」
看著他就快走掉,唐詩畫才想起什麼。「唉!你要去哪裡?」
快手以一種自然卻充滿魅惑人心的姿態回首,幾綹長髮因為頭部移動而掉到眼前。「工作啊!」
他每天固定四點起床,例行的飛鏢練習後,是沐浴、早餐,然後便是一天的開始了。
「工作?原來你不是無業遊民,今天你又要去跟蹤哪家的良家婦女了?」
「我對良家婦女沒興趣。」
好一下唐詩畫才明白過來,她恍然大悟。「你拐著彎罵我。」這流里流氣的痞子!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除非有人自己承認。」他不在乎地將雙手插進褲袋,睨見唐詩畫惱怒的表情後,施施然走開,一路還吹著口哨。
沒想到惹惱她是件這麼快樂的事!
廬鬼!那個男人肯定是撒旦投胎出世,個性彆扭討厭不說,還有張教人痛恨的嘴,為什麼冥冥中他們總要牽扯在一起?
正當她恨不得將手中的鏟子往地上扔時,陽光透徹的門又被一堵陰影橫亙住。
快手仍是方才吊兒郎當的神態。「忘了告訴你,你剛才煎的蛋太老了,明天要改進!」語畢,翩然轉身走掉。
唐詩畫瞪大水靈滾動的眼瞳,雙手幾乎要捏斷那可憐的鏟子。「你——是個集無恥下流卑鄙齷齪於一身,又叫人齒冷的三流痞子!」
「這話你旱在一年前就罵過了,冷飯熱炒不新鮮了,換新詞吧!」
「王八蛋!」她果真把鏟子丟了出去。
可憐的門做了替死鬼。
夏天最讓人受不了的不是知了的喧吵或滿天的灰塵,而是地狹人多的悶熱。
早晨的最後一堂課,唐詩畫一點也沒把課堂上修女的授課聽進去,盯著窗外沙沙的樹葉婆娑聲,她的心早飛到太虛外去了。
這時,從不輕意啟用的廣播傳出了一陣聖樂,大主教的聲音傳了出來——
「唐詩畫姊妹請到辦公室……唐詩畫姊妹請到辦公室……」然後彷彿是麥克風被人奪過的聲音,一個磁性昂揚的男聲切斷大主教的聲音。「詩畫,我給你送愛心便當來了,來拿喲!」
然後是一片冗長的寂然。
授課修女的臉難看極了,全班的姊妹在啞然後悉數將目光投向她。
那感覺宛如驟然站上舞台,遭受幾千萬燭光的聚光燈凝注。
唐詩畫沒有想挖洞鑽進去的鴕鳥心態,她皮笑肉不笑地由眾人的眼光中逃出教室,該下地獄的鄂圖曼!她想將他遠遠踢到天涯海角去。
拚命當做沒一回事地走,但再怎麼從容,全校三千多隻的興味眼光仍然如影隨形地隨她跟進辦公室。
這下即便唐詩畫無心要紅,也很難了。
她還沒跨進辦公室的門檻,連綿的沉厚笑聲便震動人胸腔地由裡頭傳出來,居然也包括從不輕言露齒的大主教。
她滿腔的怒火在瞥見快手的模樣時,心臟硬生生地快了一拍。
他頎長結實的下半身半倚在大主教從不准人碰的橡木桌上,裸露的膀子看似不經意地托住桌沿,一件削肩白背心,賤狗頭巾,眉宇間強悍的瀟灑和完全不忌諱的刺鷹搶盡了大主教的全副注意力。
她很早就清楚他是個搶眼的男人,只是從沒把他擺在心上。
唐詩畫很想轉開視線,可惜他已經低低地笑出來。
方纔不翼而飛的怒氣又回來了。「笑笑笑,最好笑掉你的下巴。」
大主教大驚失色。「唐詩畫修女。」
她忙不迭反應過來,只歎遲矣,她居然當著大主教的面說出這種刻薄話來,慘了。
沒料到導火線的始作俑者卻朝著大主教眨眨眼。「迷途的羔羊向來都是不馴的,真多虧了主教的愛心澤被,實在太偉大了。」
被英偉的男人灌迷湯,大主教不由得心蕩神搖,有些兒飄飄飛上天。「哪裡,這是我們該做的事。」
快手打蛇隨棍上。「那我把詩畫帶走了。」
「沒關係,請便吧!」龍心大悅之下,有何不可呢?
快手攀上唐詩畫的肩,出場之際,程咬金亞歷山大驟然出現。
他橫在門口。
兩個幾乎要一般高的「鶴男」凝目交錯,戰況一觸即發。
亞歷山大是天生的衣架子,又因出身不凡,衣服剪裁作工均強人一等,但這可不表示快手的丰采被搶走,亞歷山大的身材明顯比不上對方的均勻健碩,少了份英氣和逼人神韻,尤其快手那天生跳脫飛揚的氣質與他大不相同,這一比較,亞歷山大顯然小輸了一局。
亞歷山大的不豫之色在乍見快手後,幻化成夏日的綿綿糖。「親愛的,我又見到你了。」
快手睞著輕蔑的眼神。「你是誰?」他向來不會輕意記住他人容貌,即便對方長得多稱頭。
亞歷山大一臉不敢置信。「我們不久前才見過面啊!」
「你應該還在上課中吧?」快手冷冽的目光令人無法招架。
「是呀,」他垂下頭。「可是我聽見了廣播,就再也坐不住了。」
「我對男人沒興趣。」快手連轉彎都懶,直直地挑明亞歷山大的企圖。
「你刺傷我幼小的心靈。」
快手嗤聲。「我看不出來你有多幼小。」
「啊,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他趨起著想接近快手,只可惜事與願違,完全不領情的人鐵拳一揮,亞歷山大又吃了記金剛拳,引以為傲的鼻樑歪了。
快手輕鬆愜意地摟著美人飄然走開。
唐詩畫看他三兩下輕鬆退敵,愉快之餘竟忽略了快手自始就搭在她肩頭的手。
「他的鼻子不要緊吧?」三天兩頭被揍,不斷也要歪了。
「剛才聽他叫得那麼大聲,不礙事的。」他下手時已經揣穩了力度,充其量只是警告對方不要來礙事而已,無傷大雅的。
「你真是暴力!你K他第二次了吧?!」
快手殊無半點傀疚。「有些人是有理說不清的,只有拳頭才能解決。」
「怪論調。」她並不是很贊同快手的論調。「還有啦,幹麼突然給我送便當,神學院已經有伙食了。」並肩走上一段路,唐詩畫才想起最初該算的帳。
「一報還一報,早上我吃你的,中午回請是應該的。」快手鎖定樹蔭下的軟枝黃蟬,以手臂為導向將唐詩畫安頓在花叢下。
「你挺是非分明的嘛!」她忍不住誇獎他。
快手回她狂傲不羈的一笑。「你總算認清我也是有優點的了?!」
打開五層便當盒,五顏六色的壽司和關東煮成了梅花狀擺在草地上,最後一層竟是放了柴魚片和梅粉的味噌湯。
「哇!好豐富。」唐詩畫怎麼也沒法把眼珠調開。
修女的食物一向十分清淡刻苦,但畢竟唐詩畫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豐富的食物比硬梆梆的救世理論更能收買她的心。
「吃吧!」快手率先挾起一片醃漬的蘿蔔。
假裝不合乎唐詩畫的個性,既然有大餐吃,她也大方地拋棄前嫌,努力加餐飯了。
一頓午飯吃下來,令她飽撐得躺平成大字,完全忘了該有的矜持。
「如果每天都這麼幸福該有多好!」她滿足地打著飽隔,瞇眼看著天上流動的雲。
「你還真容易滿足。」快手任著食盒散了一地,仰身躺在唐詩畫身邊。
「人本來就沒什麼好爭的,爭千秋、爭萬世,總有一天還是會有人忘記你,倒不如把握短暫的每一天,活在當下,活得舒服痛快的。」吃飽喝足,徐徐」涼風拂來,她打了大大的呵欠。
在修道院和神學院是沒有午憩的,可是她一夜輾轉……瞇一下眼應該是被允許的吧,在逐蜜的花蝶飛來的同時,她眼一闡,沉進了花香和微風繚繞的輕夢中。
聽著她輕輕懶懶的呵欠和入睡後毫無戒備的神情,快手身子一側,支著腮,仔細打量著唐詩畫。
「這不適合你。」他大手一撩,覆在她頭上的白頭巾輕輕飄落,露出一頭茶褐色的長髮。
在陽光下,她的發反射著密密實實的光爍,如一疋光緞,快手撩起一綹,迷醉地把玩起來。
微風如此多嬌,幽花裊裊凝香,彷彿在夢中——
唐詩畫礙難相信身為優等生的她居然睡掉了整個下午的課,更令人喪氣的是,當她被尋獲時,那個人贓俱獲的「贓」也躺在她身旁睡得四平八穩,她是在全校關愛的眼神中醒過來的,最糟的是大主教目睹了一切,然後選擇了昏倒作為處罰她的方式。
「你再笑,保佑你一笑中風,再笑腦溢血。」從今以後,教她拿什麼臉回去上課!
「看你精神好得很,想必是睡飽了。」剛才那場騷動對快手來說就像羽毛搔胳肢,完全不痛不癢。
她斜睨他。人家說樹有皮人有臉,她覺得這話根本狗屁不通——對眼前這搶盡風頭、臉皮厚比城牆的人來說。
她的名譽宛如枯葉飄飄墜落地……「托您的福。」這怎能不叫她咬牙切齒。
「別太用力咬牙齒,萬一繃斷可就划不來了。」他輕吐著風涼話。
「你到底什麼居心,我自從遇到你就開始走霉運,還有那個亞歷山大——」她的運氣顯然仍跌在谷底,因為說人人到,說鬼,倒霉鬼亞歷山大那愉悅的聲音又憑空而降。
「被我逮到了吧,根據諸方消息傳來,你們回家是走這條路,五百美金果然花得值得。」
五百美金換到一則小道消息,果然是笨凱子!唐詩畫當他是隱形人,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亞歷山大一怔後,返身疾追。「小詩、親愛的,你們要回去為什麼不等我?」他們倆什麼時候變成同進同出了。
值得研究。
「道不同不相為謀,走獨木橋的人乖乖過橋回去!」唐詩畫芳心懊惱,還沒理出個究竟呢,不識相的傢伙又來饒舌,她劈頭就沒好話。
亞歷山大果然墜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茫霧中。「小詩,我怎麼走獨木橋呢?飯店裡沒有啊!」即使他再聰明博學,中國的悠久文化也還不透徹。
「不懂,回去翻字典,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亞歷山大明亮的眼瞪得更大了。「小詩,你欺負人,今天說話都用四個字的,你明知我頭尾都不懂——」頭尾都沒轍那豈不是玩完了,一竅不通嘛!
唐詩畫受不了地轉過身,她下了通牒。「亞歷山大,如果冷水還澆不息你亂七八糟的示愛,請先把中國的國粹唐詩三百首研究透徹再來找我。」
「唐詩三百首?那是什麼?」
「既然你都能用五百美金換到你想要的消息,唐詩是什麼碗糕,你也可以如法炮製,我何必浪費唇舌告訴你。」
「唐詩……上面有你的名字也!」他咀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詩,你好了不起,居然寫了一本書,我一定要人去買來仔細拜讀,你等我吧!」
聽他滿口胡言,唐詩畫幾乎要抓狂,唐詩畫居然會等於唐詩三百首,太扯了!
快手低低地笑了出來。「他果然聰明,你本來就是詩詞裡的一首潑辣詩。」
唐詩畫擰眉瞪他。「看我出糗你很得意嗎?小人,看我回家怎麼跟你算帳。」
被威脅的人無動於衷,亞歷山大卻虎視眈眈地揪到她話柄裡頭的小辮子了。「回家?你們不會是住在一起吧?」如果是,那麼,鐵定噩夢一場。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查戶口啊?
亞歷山大略帶驚悸。「你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還是學生,跟不認識的野男人公然同居,會招徠非議,這樣有損你修女的形象。」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般關心我。」唐詩畫氣得險些沒暈過去。
亞歷山大聽不出她和藹笑容中的刀光劍影,還沾沾自喜。「你終於也明白我的好處了。」
「對牛彈琴!」她氣結了。
「咦?」他的笑凍結在唇邊。「小詩,你又說四個字的話!」
她實在沒力氣理他了!簡直是有理說不清。
這次換成她拉住快手的胳臂率性往前走。
亞歷山大搔著頭,不是很明白地嘀咕。「明明還談得好好的,怎麼又走人了?女人的心真的和天氣一樣……啊,不對不對,我該擔心的是他們為什麼可以同進同出,如果——」如果他的小詩真的和情敵同住一個屋簷下,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他也要破壞他們的關係!
即使來來去去走了好幾回這條路,唐詩畫仍忍不住以為自己的心浸在諸神的花園。
她會心甘情願暫留在鄂圖曼的別墅中,許是因為沒錢可以外出租屋,但有絕大部分是因為這宅子如海遼闊的草坪和屋子裡開放式的庭園。
在人稠地狹的香港,可以看見花團錦簇的庭園,是種奢侈的享受。
快手並沒有把車開進車庫,他瞥見屋簷的台階下坐著不速之客後,便半路丟下車子,旋即以唐詩畫想像不到的速度奔到那人身邊。
他既高且瘦,像蝦米般拱在不甚寬敞的石階上睡得很不安穩,寬大的飛行外套,米灰格子褲,大布鞋,半倚在行李包上的臉因為參差不齊的發而遮住大半,只見下額的凹槽內有排青滲滲的髭。
快手撥開他的發後臉色大變,而後衝著走過來的唐詩畫低吼。「快去把冰箱的冰塊全拿出來。」
快手臉上的緊張感染了她,唐詩畫不問原由,以第一時間開了門衝往廚房。
快手也不管扔在地上的行李,橫腰就抱起那人,筆直把人帶進最近的客房。
放下他,快手扭頭便去開冷氣,一時寒冷如喜馬拉雅山高峰的冷氣立刻籠罩住整個空間。
「笨蛋!都五月了,你還沒來,害我擔心得以為你是不是在外頭曬成蜥蜴干,你看,暈了吧!」快手一逕發牢騷,並不在意來人是否清醒得足夠聽見他的訓話。
快手的抱怨一字不漏地傳進端著冰塊和毛巾進來的唐詩畫耳中。「我找不到冰枕。」
「無所謂,反正已經開了冷氣,他不會有事的。」
「是嗎?」唐詩畫可沒他篤定。
快手將毛巾在冰塊中滾過一遍,熟練地放到那人灼燙的額頭。「這樣就可以了。」
他幾乎是奄奄一息了,唐詩畫並不贊成鄂圖曼潦草的急救方式。「我還是覺得該請醫生。」
「不需要,只要有夠強的冷氣,他會沒事的。」
「這是病嗎?」她瑟縮了下,已經感覺到屋內颼颼的寒氣。
快手不是很情願地頷首。「算是吧!」夏季精神感官症候群。「得這病的人一到夏天,情緒就像不定時的炸彈,沒人敢靠近他,而且絕無法離開冷氣房一步。」
「好奇怪的病。」她的神情佈滿同情。
「不要可憐他,詩人會受不了的。」
「詩人?病奇怪,連名字都不一樣。」
「那是代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明白他們向陽後的負面世界,目前,他並不打算讓唐詩畫瞠入其中,所以沒有瞭解的必要。
「他看起來像迷路的孩子。」即使他在昏迷中,修長斯文的長眉仍是緊緊地糾結者,宛如承載著不動的愁一般。
快手不喜歡她對自己夥伴的過分友善,她可從來沒用過那種溫柔和善的口氣跟他說過話。
他一語不發地把唐詩畫帶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6:51
第04節
快手不問原由地強制唐詩畫離開,令她頓生反感。
「你究竟懂不懂什麼叫尊敬禮貌?」
「你以為呢?」
就是這樣,每次只要對他提出異議,他不回答也不辯解,就像踢皮球一樣,只把問題丟回給她,這便是他最可惡的地方。
「你難道就不能收斂一下自己的乖張放肆?」
「乖張放肆?」快手不以為然地挑眉。「你還真瞧得起我,你以為沒幾把刷子張狂得起來嗎?」
又是那種惹人厭的表情,方才萌生他對朋友有情有義的好感又搖搖欲墜了。「我看,或許你連謙虛都不會寫。」
「你可以寫給我看啊!」他不帶別的情緒,眼眸直盯著她。
「好。」她爭白了臉,他以為她不敢嗎?「坐下!」一轉身拿來了奇異筆。
快手掃了她手上的筆一眼,一時摸不著頭緒。「你究竟——」他不過說說而已,她居然當真了。
唐詩畫拉出他的袖子,以螞蟻撼樹的精神試圖固定快手頑固的頭部。「我要在你的臉上寫字,看你懂不懂什麼叫謙虛。」
以快手長年經過訓練的身手,沒有他的意願,誰也不能靠近他,他沒有花費很多力氣,唐詩畫纖弱無骨的手便被牢牢鎖進他的鐵掌中。
快手發現她的手腕竟然玲瓏得讓他握把還有餘刃,下一刻她已被拉進他堅實暖熱的胸膛。
他的呼吸透過菲薄的衣料沁進她如小鹿亂跳的心房,唐詩畫驚愕得發怔,好一會兒才記起來要掙扎。
快手以他鋼也似的臂膀固定住她的身軀。
他張開唇舌嚥下她的唇瓣。
他是個中老手,親吻對他來說根本不代表什麼,可是他立刻發現了她的生澀,她連堅持都不會便任他長驅直入攫取她的甜汁。
他的呼吸、他濃冽的氣息和屬於他緊繃的肌肉藉著吻傳遞而來,唐詩畫一古腦地接收,他的吻像挑弦的指頭,觸動她每根神經,他的強硬幾乎擠碎她。
他奪取了她的吻和呼吸,唐詩畫臉色發白,幾乎缺了氧。
快手不是很情願地放開她。
她的感覺那麼好,令他差點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被釋放的唐詩畫一半身子還倚在他臂膀中,在昏天暗地後新鮮的空氣帶回她遠揚的理智。
「你……這色鬼,居然……把舌頭放進……王八蛋!」他灼熱的觸感仍遺留在她唇上,她抿著唇,霎時氣惱得無地自容。
她曾決定要將一生奉獻給她的天主,居然還任著感官恣意而為,這算什麼嘛!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從來都不是動不動就決堤的人,只是一個吻,何必在人家面前哭得唏哩嘩啦的?!實在太糗了。
「不過一個吻,用不著哭成這樣,好像我非禮了你似的。」他告訴自己毋需對她歉疚——難道他的吻技退步了?
「你太過分了,我是修女也,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心情?隨便的親人,而且是……最色的那一種!」她的氣憤茫然化為成串的珠淚,滴答落下濕了胸口。
快手一臉僵硬。被他吻過的女人從來沒像她這樣反應的,他們逢場作戲,大家都知道底限在哪裡,唐詩畫的反應令他如五雷轟頂,像做錯事的小孩那樣無措。
他不知如何安慰哭泣中的女孩,所以選擇了掉頭離去。
快手把自己丟在躺椅上,雙臂枕著頭。
吻她,受震盪的並不是只有她,他很不安,那樣突如其來闖進心扉的陌生感覺太澎湃了,只怕一不小心就會被淹沒。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他可不想捕雁多年後又被雁啄了眼。
屋內突然響起的鳴警聲拉回他空蕩又煩躁的思緒。
他的屋子不像富豪人家請了許多排場的傭人,他為了補人手不足,在別墅四周裝設了美國研發最新科技的保全系統,除了設定的人數外,只要有人越雷池一步,特殊的監視器就會發出聲波通知,要是對方不是主人的客人,接近主屋十公尺外隱藏在草坪下的機關鎗便會進行警告性的掃射,通常絕大部分覬覦這幢房子的人都被攔截在頭一個關卡便不敢再恣意妄為了,然而最近為了方便唐詩畫進出,他關掉了防護網,如今有人闖入了。
來的人是亞歷山大和他永不離身的保鏢,另外他似乎請來了不得了的人物。
快手開放門禁,讓他們進了門。
「這裡連茶都沒有,主人是怎麼當的。」趾高氣揚的港督翹著兩撇鬍須,不請自坐。
快手正因為唐詩畫而心煩,原來還想敷衍地端出禮貌,這會兒索性全免了。「港督大人到來不會只是為了區區一杯茶吧,再說茶葉裡都是咖啡因、單寧酸,喝了對身體沒好處的。」
「你竟敢出言不遜。」整個香港島他最大,居然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豈有此理!
快手也不搭理亞歷山大,自己找了最慣常的座位,翹起二郎腿。「你來見我必定是有所求,憑什麼要我對你低聲下氣。」
「好狂妄,我不相信你從來沒有求助過別人的經驗!」這小子,連最基本的利益輸送也不懂,非得凡事都漂白端到台面上講開嗎?
他不知道快手不過實話實說,對赤色響尾蛇的菁英而言,港督或者了不起,但怎麼也管不到他們地盤上,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快手抱持著在此居住是良民的心態,既不想惹是生非,又沒有攀權附貴的慾望,港督於他跟平民百姓沒什麼不一樣。
「的確是沒有。」他用一副氣死人的高姿態睥視港督。
在他無所不包的資料網路裡,這個港督並不得民心,原來素無瓜葛也就算了,今日來到他的地盤卻窮吠傲慢,即使不挫他的銳氣,他也不打算給他好臉色看了。
如果位高權重的港督不是受了亞歷山大的托付而來,很可能在聽完快手的話後就拂袖而去了。再者,他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親見快手那不似平民唯唯諾諾的神情,心中已是一突,又過招數回,已經明白眼前的男人實不可小覦。
於是,總督放低了身段。「我來呢,是希望鄂圖曼先生能幫個忙,亞歷山大王子遠來是客,他一眼看上貴宅舒適的風光和宅子,想打擾兩天,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前倨後恭,標準的小人行徑。
快手不想戳破他,因為他的答案只有一個:「恕難從命。」
他太明白亞歷山大的企圖,引狼入室的事只有蠢蛋才會做,他憑什麼替他製造和唐詩畫親近的理由!
「什麼!」港督生眼沒見過如此不通人情的人。
亞歷山大的臉色也不好看,但顯然他的修養風度都高人一等,並沒有作出太大反應。
他相信向利益看齊的港督會替他擺平這件事的。
「我的私宅不對外開放。」
「亞歷山大王子是國賓,他看上你的房子是我們的光榮,做人不可以不知好歹的。」平常人要知道有國賓看上自己的屋子,哪有不倒過來巴結奉獻的?
「或許,在他的國家他能呼風喚雨,那可不代表他的勢力可以延伸到我的地盤上。」
「不過是個小小的平民,你再藐視王子,別怪我判你重罪!」想他還拍胸脯向王子保證,只要他出馬一定水到渠成,沒想到卻遇上又臭又硬的石頭,簡直失算。
「你有那能耐嗎?」快手並不是誇口。
他那不怒而威的笑令港督汗毛直豎,這種談笑間無所畏懼的男人如果不是沒神經無視狀況的嚴重,要不就是本非凡人。
他將快手歸類成神經大條的無知男人。「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是事先通知你了。」
快手一哂,不耐煩地挖耳朵。「原來港督也不過是個高級流氓,一不順意就破口叫囂,你要真有本事就使出來瞧瞧,別吠個沒完,吵死人了。」
「哼!」港督臉色鐵青,碩大的身材因為怒氣,搖晃得像海風中的椰子樹。
沒人敢不賣他的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死定了?!
亞歷山大沒有跟著港督一起離開,他一直用深不可測的眼光揣測快手。
這回,他似乎低估了鄂圖曼,他不在意小小敗北一場,失敗為成功之母,這會砥礪他更上一層樓,為了他追求許久的女孩,他卯上他了。
「我還沒輸。」
「你一點勝算都不會有的。」快手連縫隙那樣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等著瞧!」他堂堂一個王子難道爭不過一介平民?挫敗的感覺令他更燃起熊熊鬥志,娶唐詩畫為妃是他這生的最大目的,怎能被半途殺出來的人給奪去?!
「放馬過來吧!」清朗愉快的聲音平穩地滑出快手的口。
他會等著接招的。
「你想躲我躲到什麼時候?」趕走亞歷山大,快手又做好了晚餐,卻遲遲不見唐詩畫出現。他不耐等候,直接去敲她的門,沒想到扇門之隔裡的人裝龔作啞根本不理他。
快手火了。
「數到三,不開門我就撞破它!」
一、二……他的威脅果然奏效,三字還逗留在舌尖,那扇門已開了一條縫,再來是唐詩畫忸怩的表情。
他知道不該再火上加油,但話還是衝出口。「不過就一個吻,要不然我讓你吻回來好了。」
唐詩畫美目倏張。她還天真地以為他是來道歉求和的,她早該知道牛牽到北京也是牛,你怎敢奢望它會變成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癡人說夢!
她沒讓快手吃閉門羹,只怒氣騰騰地從彈簧床下提起一個簡單的行李袋,將隨身的衣物往裡一擺,拉上拉鏈便要走人。
快手被她決裂的態度嚇到,他用長腿擋住門。「唉!那個吻……真的很嚴重啊?」
「白癡!」如果她有刀,一定往他那長得不像話的腿上砍下去。
不用多想,快手也明白她還在「餘震」期,依照她暴力的個性看來,此時實在不宜惹火她,他沒對人低聲下氣過,連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來。「其實我真的不以為那該死的吻有什麼錯……你先別發火,聽我講完,你以為我真是那種隨隨便便來者不拒的男人?假如沒有幾分的喜歡,我不會亂親女孩子的……我的意思你懂嗎?!」
唐詩畫以沉默回答。
快手等得幾乎以為自己要斷氣了。他可沒對哪個被親吻過的女孩說過任何安撫的話,他對她夠特別了,還不知足嗎?
「你知道我是修女,我沒有談戀愛的資格。」她不想作繭自縛,也不想飛蛾撲火。
「你說的是哪一國的語言,你還只是個修煉女,要還俗隨時都可以。」媽的!這話一出口不就代表他已經失去逢場作戲的資格了。
就為了她,他居然一口就葬送自己再拈花惹草的機會,搞什麼!
「不得,侍奉天主是我永誌不渝的願望,我不能因為男女間的小情小愛就忘記我許多年來的堅持。」她斂眉肅目,聲音有些幽幽然。
「你還未努力過,就先打退堂鼓了?」他絕難相信她對愛情的態度是那麼的閉塞。
「我……我從來沒愛過,你怎麼能說我退縮?」一個人在沒有摸清楚自己心向的時候,要怎麼確定感情的依歸?
「從來沒有?」他的眼噴出冷凝的光束。
她咬了下唇,遲疑了一下。「沒——有。」她有些惶惑,既然對他不動情,為什麼仍要遲疑?
「你要為這句話負責任。」他的怒氣如焰力四張的火球,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席捲而至。
從來沒人敢用這種方式侮辱他!
「我不過實話實說,難道你一點容納諫言的基本度量都沒有?」她不會笨到看不見快手瞳孔中錚亮瑩然的烈焰。
「哼!你真是瞎了眼,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放眼你身邊有誰及得上的?」
「我就是看不出來你哪裡好!」哼!他也狂妄過頭了。
「我的好你會一項一項發覺出來的,現在,給我下樓吃飯去,糟蹋糧食會遭天譴的,知道嗎?」和她吵架雖然過癮,肚子沒填飽前還是先暫停的好。
唐詩畫聞言,摸著早就咕嚕作響的肚子走下樓去。「不吃白不吃。」
「這才是好女孩兒。」
一場戰爭暫時弭平了——至少在他們吃飯這段期間是如此的。
又是輾轉難眠的夜晚。
明明打呵欠打得嘴角都發酸了,眼皮也沉重得剝不開,可是腦細胞卻活躍的不肯安歇,她只要一翻身一抬腳,任何一個無關連的動作都會令她想到鄂圖曼的吻。
那一吻後她漱了千百次的口,他那炙熱狂野的吻痕卻依然存在著,即使含著食物在口中,她也會驀然一陣臉紅,想起他色色的吻。
難道——她喜歡他的吻?或者因為這是初吻,震撼太大,以至於還處在震驚狀態裡?
老實說她還不是很明白。
細微的心正一刻一刻地發酵,只是她不自覺——
就這樣胡思亂想,天又亮了。
例行的早禱和早餐——
快手很清楚地看見她眼眶下比昨天更明顯的眼袋。「坦白說,你眼眶下面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唐詩畫無精打采。「半夜起來釘稻草人啊!」他明知故問嘛!
「還有氣力說笑,不錯。」她半夜不睡覺都做什麼去了?他不禁暗自揣測著。
她把最後一片番前塞進口中。「我今天值日,要早點到學校,水槽的碗給你洗。」
「我討厭洗碗。」
「那就放著,等它發酸出餿吧!」睡眠不足的人火氣也大。
抱起書,唐詩畫斂眉低目,根本不看快手一眼。
快手很早就發現她古怪的舉動,怎麼,他臉上長蟲嗎?瞧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眼看她就要出門,快手長腳往前一攔小「在你沒給我滿意的答案前,是走不出這扇門的。」
唐詩畫竄升的怒氣快得幾乎觸摸得到,她忘了發誓不看他唇的誓言,猛然抬頭。「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管東管西,窮極無聊!」
他的唇動了。「告訴我為什麼你沒睡好,是不習慣,還是不舒服?」
他這算噓寒問暖的關心嗎?免不了她又被鄂圖曼蠕動的唇吸引,像撲火的飛蛾,怎麼都拉不回視線。
她驀然臉紅,剛剛的怒氣變成了理不直氣不壯。「可能是不習慣吧!」
快手盯著她紅得好看的臉,一個箭步,大手便覆上她的額。「你發燒了!」
「才沒有。」她的臉由輕紅轉為火紅。
怎麼了,她這樣經不起碰,他只不過把手放在自己的額上,又不是吻她……呸呸呸,她幹麼動不動就想起那個無聊的吻。
她愈想阻止自己來如潮水的奔騰思緒,愈是不能,一時臉紅心跳,連虛汗都盜了出來。
她恨自己不爭氣,下一秒,連驚呼都沒得及發生,唐詩畫自覺身子已被攔腰抱起。
「你的臉都紅得像猴屁股了還說沒事!」快手蹙起眉,往房間走去。
他們隔著薄薄的衣料,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心音,唐詩畫簡直不知該把手往哪裡擺才好,那麼親*的接觸令她心慌意亂。
「我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快手橫她一眼,以令人頭皮發麻的堅決低吼。「你他媽就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表現一點溫柔婉約啊,逞強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他懾人的注視令詩畫安靜下來,無處可放的手指蜷握著,心臟沒來由地狂跳。看著她驀然溫馴下來的表情,快手聳了下眉,手下也變得更見小心輕盈。
「躺下,我去請醫生。」他可沒這樣待過任何女孩。
「我真的……」在望見快手那駭人的氣勢後,詩畫縮短了喉嚨的剩餘字眼。
他從來都不聽人說話,一意孤行嗎?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這裡。」丟下半恫嚇半要挾的話,快手施施然走出房門。
門一關上,她才定下心瀏覽這間房。
鄂圖曼顯然是個模型狂、幻影2000、熊貓式戰鬥機、SR71高空照像黑鳥偵察機、飛狐二號、蘇凱三十一,看得人眼花繚亂,就連長條木桌上都還橫躺著雷鳥十六的分解圖片,可見沉迷之深。
沿著落地的紙扇門是道日式的木造迴廊,廊外遍地嫩綠墨翠,風聲習習,迎陽放著籐椅、小几,乾淨寂靜的恬然挽著涼風拂過詩畫全身的毛細孔。
她在籐椅上坐下,半瞇眼靜看荷腴襖半探出頭的荷葉和羽翼輕透如虛無的粉蝶飛上飛下。
不消一會兒,她歪著頭在輕風微陽的照拂下朦朧睡去,唇畔含著如荷花般的笑意。
快手再走回房間看見的便是這幅景象。
他放下手中的醫藥箱踱到她跟前,俯下頭。
因為側著臉,她密實的頭巾和長年掛在項際的十字架都斜傾一邊去,只有放在口袋的念珠湊巧掉在裙兜上,快手拾起念珠,手撫上她飽滿額上的柔細髮鬢。
她的發一如上次他抓在手心上的澤度,摘去頭巾,果然,匹練似的發全傾向他的臂,溢滿地垂落下來。
一個小小的修女!快手忍不住用鼻樑挲摩她晶瑩如凝脂的面頰,甚至想嘗嘗她安靜徜徉在眼瞼下的黑睫是什麼滋味。
不過,萬般慾望只化成一個輕如蝶翼的吻,他抱起她走回臥室,幫她覆上絲被後退了出去。
他一反身,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
快手由牙縫中擠出豬狗永世不得翻身的髒話,將詩人拉至樓下。「你又死性不改的走路沒聲音,想謀財害命吶!」
詩人盯住略帶慌亂的快手,眼珠一轉,輕掃樓上一瞥,並不辯駁。
他顯然清洗過了,參差不齊的茶色頭髮順著頸抵在肩窩處,脖子下是亮黑的薄毛衣、黑絨褲,一色的冥黑為他斯文清淡的氣質增添了神秘和憂鬱。經過處,詩人很順手地將所有的簾幕窗戶拉下來,然後開了冷氣。快手邊看邊歎氣。「拜託,你也留一扇新鮮空氣給我,老兄!」詩人不為所動,逕自找了沙發坐下。「我討厭夏天。」
「我知道,」要不,有人會病態地在夏至天氣穿上毛衣吹冷氣?「我是很認命,反正你這毛病每年都要犯,我也很習慣了,可是有時候我會想,你沒考慮過只要夏天一到就住到北極去?」
詩人沉下幽靜深邃的瞳眸,表情有些認真。「你說的有理。」
他要找的人或許輪迴在北地也說不定。
快手由他沉思的樣貌測出他的想法。「唉!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他是認死扣的人,難保不會因為一句玩笑話就殺到不見天日的荒涼地方去。
詩人的薄唇滑過輕忽的笑。「一年不見你還是大驚小怪的個性,我還沒說會去呢!」快手瞪他一眼,又順手給了他一瓶飲料。「老兄,你的玩笑像糞坑的石頭,真難笑。」
他從不敢奢望聽見詩人的幽默。
詩人扳開瓶蓋,可有可無地喝了口。「是啊!」
居然連自己都不否認。
快手最見不得他那恍惚的眼神,那種不見情緒起伏的臉龐並不代表無心,是有道活誰也看不見的傷口,那傷是有口難言的苦,那苦又澀又深,除了詩人自己誰也無法使它癒合。
「意大利那群問題兒童都好吧?」詩人毫不費力地換了話題。他太沉悶,不適合讓人放在嘴上說。
「你再不出現,牧師恐怕要自裁謝罪了,這陣子他為了被迫還俗,煩得人見人咬一口,好歹他是你兄弟,去讓他看一眼熄熄他的火苗吧!」
「我還不能回去。」一旦被家族的事業枷鎖桎梏套牢,想再出門可就難如登天了。
「你呀,有你這種兄弟,牧師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即使已經當了牧師,他還是必須脫下牧師服回去幫忙打理家族事業,誰叫孔融讓梨的那顆「梨」沒人要,一個經年流浪他鄉沒消沒息,迫不得已只好捉看得見的那個充數了。
「是啊!」詩人的目光遙向窗外的一片翠禾,聲音低曳下去。
又是那種沒元氣的肯定句,如果詩人不是他歃血為盟的弟兄,又太過明白他沉靜的個性,快手相信沒有人能跟他「聊天」的。
把一瓶飲料喝空,詩人抿抿嘴。
「你坐立難安是因為樓上那個女孩?」
快手五官全皺在一起。「唉!別莫名其妙害人吐血,什麼跟什麼?」他哪裡表現出坐立難安了!
「你在支吾其詞,繞圈子。」
他認識的快手只有女孩會為他茶飯不思,沒見過他為誰多擔一分心的。
「哼!」快手由鼻孔不是很由衷地妻了不屑。「雖然跟她吵完架後覺得滿痛快的,但是她那死硬派的作風真叫人受不了,我們是火跟冰,不搭軋的。」
這麼明顯的撇清!詩人露出一朵摸不透的笑容。「那小修女了不起,一下就把你收得服服貼貼。」
「唉!」快手握起結實的拳頭由他眼前晃過。「別仗著你有心理障礙病就以為我不敢動你,少胡說八道了。」
「隨你。」詩人並不強辯,他斯斯文文起身。「你愛玩捉迷藏遊戲就繼續吧,令人羨慕的傢伙!」
他要尋覓的那人到底在哪裡?
情重,徒惹一身傷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7:29
第05節
披著一頭凌亂的發,唐詩畫靈到空無一人的客廳,只見摻雜金紅火山熔漿色的霞彩已從藍天撤退,淡漠的陰霾如磨光的青銅,暗明不勻地倒掛在地板上,證明她足足睡了一天的時間。
屋裡沒人令她鬆了一口氣。
她居然在鄂圖曼的房間睡了那麼久,不止錯過上課、午飯,搞不好連晚餐都耽誤了。
站在屋子中心,沁涼的晚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撩起她的髮絲,唐詩畫這會兒才驚覺頂上的頭巾在不知不覺中不見了。
她胡亂撫平弄縐的白袍,內心油然生起波紋的紊亂。
「如果,你想找的是快手,他出去了。」遠遠站在冷氣吹得到他的地方,詩人看了她許久。
他的聲音緩緩送來,字字清晰,滿肚子懊惱的唐詩畫像做了虧心事般嚇白了臉。「你……走路像貓,一點聲響都沒有哇……」
其實她破口想罵的是那種三更半夜才會出現的東東,可在看清詩人半浸在晦色的碩瘦身形時;卻勉強打住了。
不是鄂圖曼。
這意念使她懸吊的心梢稍落實了些,但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
太可笑了!她竟因為出現的人不是他而倏覺黯然,她一向不都把鄂圖曼視為天敵和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賊寇」,曾幾何時開始注意起那壞嘴壞舌的傢伙?
她用力搖頭,將他那攏上心頭的影子從心房撥掉,像去掉花蕊中的害蟲一樣,然後用意念狠狠地踐踏他幾腳——心隨意轉,許是太過專注,唐詩畫果真重重地跺了幾腳。
詩人震詫地瞇眼,看著她怪異的動作。
他能確定她腦中此刻活躍的標的物絕對是他那臨時接到任務出門的夥伴。
「初次見面,我是唐詩畫。」她正視詩人。
詩人還是站在原地。「你好。」
對她,幾乎稱得上是如雷貫耳,只是和快手一起很難不聽到有關她的事——即使快手每回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我很出名嗎?」他會不會是病昏了,頭腦不清?
「算是吧!」詩人可有可無地說。
唐詩畫不是很滿意,但是跟一個病人計較實在也沒意思,一想到他是病人——「你身體好些了沒,鄂圖曼不在,你一定還沒吃飯吧?」
「無所謂。」
「怎麼可以,你等一下,我去弄飯。」煮菜難不倒她的。
詩人沒有繼讀堅持,現代肯下廚房的女孩子少之又少,不如就承她的心意,從善如流。
她才舉步,叮咚門鈴突地漫天價響。
唐詩畫隨手開了門。
「小詩!」亞歷山大揚著斗大的笑容,雙臂一展立刻給開門的唐詩畫一個喘不過氣的擁抱。
他久久不放,隱隱傳達出侵略的意味。
唐詩畫刷紅了臉,忙著掙開他充滿男性氣息的箝制。
詩人站得遠,他並不行動,只是將視線定住,瞬也不瞬地防著亞歷山大,深恐他對她再有任何逾矩的行動。
亞歷山大仍是一身光鮮革履,深邃的眼有著歡天喜地的光彩。「小詩,你今天上哪兒去了?我一天沒見到你,真是坐立難安。」
她稍稍往後退了些,蓄意和亞歷山大隔開距離。「你先進來坐吧!」她瞅了眼詩人。「我得先去做飯,有事等一下再說。」
病人最經不起餓的,那天詩人懨懨的面容給她太過深刻的印象——其實最重要的是,她的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沒有超人的體力如何能應付亞歷山大這種黏牙的「口香糖」呢?
「那怎麼可以,」亞歷山大一個快步握住她的手。「我不允許你做那種粗俗的工作。」他返身遞了個眼色給寸步不離的保鏢。
保鏢躬身退去。
唐詩畫任何推諉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保鏢已去而復返。
「走吧!」亞歷山大笑容燦爛,行了個標準的紳士禮。「我有這榮幸邀請你到外面用餐嗎?」
「不行!」她直覺地拒絕,她是修煉女,怎能隨便出入那些複雜的公共場所。
亞歷山大看出她的遲疑。「你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保鏢由身後拿出長方型紙盒,盒中是一套純白緞鑲珍珠扣的小禮服,一模一樣的包腳矮跟鞋。
原來是有預謀的。
「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極了。」亞歷山大由衷說道。
「唔,我也頗有同感。」快手不掩冷意的聲音宛如飄落湖面的落葉,攪碎春水,趟了進來。
他高瘦的身軀像從天而降,一件范倫鐵諾的簡單棉衫和貼著下半身的伸縮窄口牛仔褲,看似爾雅溫文,其實萬鈞雷霆全凝聚在那雙沒有溫度的眼底。
他的長髮有些亂,隨手搭在肩上的外套沾了泥濘,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全落進旁觀的詩人眼中。
他仍是冷眼旁觀,無關痛癢地扮演著路人甲的角色。
「你回來了。」唐詩畫返身,紅馥馥的菱唇揚起美麗的弧度。
她的欣喜取悅了快手。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對他代表著多大的意義,他因她這一笑而意亂情迷。
唐詩畫看見了他眼中毫不掩飾、赤裸的依戀,不由自主,她泛起從不曾有過的嬌羞之色。
快手將她那一瞬間的柔美全收進眼裡,拋掉外套,伸手一扯,將她攬進自己的胸膛。
「你,大庭廣眾的……」她窘得雙頰冒火。
「我十幾個小時沒看到你,讓我抱一抱是理所當然的。」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是迫不得已的事,他已被相思煎熬了許久,尋求補償是應該的。
「你真是霸道!」見到他後一直覺得空虛的心霎時被奇妙的感覺填滿,她眼中掩不住見到他而綻放的光彩。
人真是奇妙,原來百般看他都覺礙眼的容貌,這會兒看起來居然順眼多了。
快手一直將焦點定在她臉上,雖然他不明白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在唐詩畫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愛死了這種轉變。
四眸交觸,情網針針織就——
寒天飲冰水,冷暖人自知。怒火熊熊衝進亞歷山大一向冷靜的眼裡,他還沒說個子丑寅卯,就半途殺出程咬金來,顧不了自己尊貴無比的身份,他切入兩人中間,四兩撥千斤地橫開兩人。
「我們走了,司機已在外面。」
「我……」唐詩畫回眸對上亞歷山大幾欲噴火的雙眸,不覺一凜。
「有人要請客,太好了,我的五臟廟早餓得快受不了了。」快手打蛇隨棍上,不著痕跡又將她拉回自己手臂可及之處,像保護他個人的私禁品一樣。
兩人間倏起的暗潮雲湧令唐詩畫彎起了秀眉。
有失身份的事亞歷山大畢竟做不出來,尤其當著她面前,即使百般不願兩人的約會夾著超級電燈泡,卻也無可奈何。
「那……就請一起用餐去……」
快手笑嘻嘻地正欲向前。「唉唷!」腳下一滯,半片身子突然倚在唐詩畫的身上。
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情況一駭,俱是一臉錯愕。
「你怎麼了?」唐詩畫瞄見他慘白了的臉,慌得將整個身子覆上他,生怕快手一個重心不穩摔跤了。
快手細細呻吟:「我受了傷。」
「受傷?怎麼不早說,讓我看看。」唐詩畫將他扶到沙發上。
她嬌巧的背影對著一臉茫然的亞歷山大,因為她擔心快手受傷的部位,根本沒注意到快手在蹙眉擰眼的同時,衝著亞歷山大做了個鬼臉。
亞歷山大愣了好一下才幡然大悟,他竟然上當了!
「你做什麼去,傷成這樣?」唐詩畫小心拉高他的褲管,果真見到一條猙獰的傷痕。「裡頭全是沙子。」
快手一逕傻笑。「別那麼大手勁,會痛的。」
「嘻皮笑臉!」唐詩畫啐他一口,直起身便往屋裡頭拿藥去。
直到這時,詩人才踱了過來。
他的褐眼輕輕滾動。「刀傷?」
快手將腳翹至茶几上,仍是一臉不在乎。「五伙人,看來他們是早有預謀,選在我出門的一天來找碴。」
「這事不單純。」
赤色響尾蛇組織出派任務都是極度機密的檔案,有誰能對他們的行蹤瞭如指掌的?
「那群找麻煩的痞子,一堆雜碎不值一哂,阿貓阿狗的功夫。」
「那你腳上的傷是怎麼來的?」詩人沒半點友情地吐他的槽。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太久沒打架身體都鬆弛了,一個大意就掛綵了。」他不改笑臉,當受傷是家常便飯。
他們是赤蛇的高級幹部,表面上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和根據地,身手非凡,卻不是靠打架維生。快手的正當職業是律師,副業是機器狂,赤蛇組織於他是一隻培養的黑色搖籃,對任務的接受與否沒有選擇的餘地,樹立仇家,在所難免。
「最好是這樣。」深謀遠慮是詩人的天性,在他以為群蜂傾巢而出的同時,前鋒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他們完全不避諱的談話一字不漏傳進呆若木雞的亞歷山大耳中。
「你們,不是善良的百姓?」
詩人和快手相視而笑。「你說呢?」
亞歷山大默默戒備起來。「難怪你對港督先生如此無禮,你不怕他請廉政公署的人來辦你?」
快手搖頭。「你看見我殺人放火還是劫鈔綁票了?無憑無據的,誰想辦我?來捉我的把柄吧!否則免談。」
「我會的!我不允許小詩待在你身邊。」他終於找到足以反擊他的有力據點,
他會給他顏色瞧的。
「我會把眼睛擦亮等著瞧的。」
「哼!」亞歷山大沉下臉,拂袖而去。
詩人不以為然地搖頭。「激怒他對你有何好處?」
「看他不順眼!」他嗤聲。
「這樣好嗎?」
「這算對他客氣的了!」他可是情敵呢,難不成要他卑恭屈膝附加笑臉迎人?
他可不是賣笑生。
「好歹他也是一國的王子。」詩人若有所指。
「去你的!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甩他!」在愛情的領域裡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哪來婆婆媽媽的灰色地帶!
「好氣魄。」詩人簡扼地作了短結。因為導火線的女主角已經出現。
他行雲流水地退場了。
唐詩畫倒了大半瓶的碘酒清洗他的傷口,很訝異地,鄂圖曼連哼聲也沒有。
她疑惑地抬頭,羽睫一揚卻被他亮晶的眸捉個正著,就那電光石火,她手下的動作便無措了起來。「為什麼這樣看我?」她的聲音有些遲疑和羞赧。
「我不會讓認定的東西離開視線範圍,就算一下下也不可以。」
她心中揚起一片蕩漾,從不曾以平常心靜靜看待他,這一刻因為交錯逢迎的眼光,她看進了快手刻滿柔情的灰眸,一顆心難以止息地澎湃起來。
「不要迴避我。」托住她光潔的下已,快手俯下身。「我愛看你不戴頭巾的樣子。」
她侷促地摸了下自己的髮梢,雙頰緋紅。怎麼地,這天裡她紅了多少次臉?只要一接觸到他身體的任何部位,胸口便是一陣怦然。
快手情難自禁地偷走她全部的氣息,長舌竄入她口中,纏住她的丁香小舌,無章法的吻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他翻騰的慾望。
詩畫只覺那充滿壓迫氣息的吻將她全部的意識掏空,身子虛浮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乘駕彩雲也不過是這樣的感覺吧!
是天雷勾動地火,輾轉的吻在呢喃著如夢似幻的勾引,快手百般艱難才結束這個吻。
他情慾刻鑿的嘴角泛起了苦笑。「你真是簇可怕的火苗,只差一點,我們都要萬劫不復了。」
對一般女人,他或許花心沒錯,但她不同,在認清和瞭解自己的真心後,他不會任自己的情慾氾濫而侵犯了她。
她是清白而聖潔的,他會將自己飢渴的慾望封鎖,直到走進聖堂互換誓約的那天。
愛她,便是要珍惜她的一切,包括身體和心理。
「我做了什麼?」她嫣紅如醉的模樣令人心動,眼眸流轉的盈光蕩人心弦。
如此可人兒真是折煞人啊!
快手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什麼時候你才肯為我換下這身白袍?」
由天堂回到現實,唐詩畫正視了自己一身的袍服,她頰上如癡如夢的溫柔褪淡了。「我——」她確確實實忘記自己神聖的身份,在兩唇銜接的那刻鐘。
她怎能如此褻瀆她的主?!
龐大的罪惡感吞噬了她。
以往,她總是請求她的主原諒她,可是這次,她心甘情願地奉獻——
她該如何是好?
「我……不能。」她將白袍揉在手心,神色頃刻黯然下去。
「別那麼急著逃開,你在擔心什麼?」為什麼她巧笑嫣然的臉龐染上了輕愁?這不像她。
「我不能回應你什麼……」在她匍匐於主耶穌的腳下時,她便捨去了七情六慾。「我是個跳脫紅塵的修女,沒資格再談愛。」
「這些全不是理由。」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唐詩畫搖頭。「對你,或許是,但是我不同,我的身份將阻止我越軌犯錯。」
未動情之前侍奉天主的決心太堅定了,一旦崩壞,即使信心只缺了一角,也夠教人惶惑不安了。
「愛我是一件錯誤的事?」快手受挑釁的下巴變硬了。
她這超級死硬派的頑固腦袋到底是灌了鉛還是餿水?
她移開腳步,讓自己和他相距一臂之遙。「對目前的我的確如此。」
她讓自己陷入怎樣兩難的局面?
快手有股想將她就地掩埋的衝動,這死腦筋的小修女居然還沒釐清自己的真心,他的灰眼漫上一層堅毅。
「很好,你激怒我的詭計得逞了,不過,先前我聲明過,你是我的,你以為我會在乎別人說什麼?如果你要耗,好!我這輩子跟定你了,我會在你的身邊打轉,直到你投降為止。」他蠻橫地低吼。
「你這人——」唐詩畫完全怔住了。
「和你相遇並不是為了讓它變成回憶,我要確實把你抱在懷裡,看進眼中,我要活生生的你。」
他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在旁人看起來他絕不是會真心喜歡一個人的類型,那是因為天下之大,他沒有碰見令他動心的女子,如今找著了,他的認真程度更逾於普通人。
唐詩畫相信沒有人不會因為他這篇鏗鏘有力的告白而感動,她渾身哆嗦,忍著不投入他張開的臂膀,目前,她的情感薄脆如一頁泛黃的紙,根本經不起摺疊……
如果能,她也想做撲火的蛾,不顧一切奔進他溫暖的懷抱——
詩人的出現是沒有常理可循的,他無視快手低氣壓的神情,逕自放下一張拷貝影片。
「這些人你認識?」
「什麼阿貓阿狗別拿來煩我。」他郁著嗓子擺明生熟人一概勿近。
「噢。」詩人頷首,指端一使勁,菲林片立刻一分為二。
「你——」快手氣結。「媽的,我說啥你都當真,聽不懂氣話啊?氣話跟放屁一樣,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這樣,你活得過來?」詩人落座,不動如山。
「去你的,拿來。」他伸出大手接過被分屍的拷貝片。
才那麼一眼,快手的眉已攢成了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夜,你回來時。」換言之,快手的行蹤已曝光。「可想見,這四路人馬從頭到尾盯著你。」
「那又如何?」他把片子往桌上一扔,眉結頓松。
並非他不知事先防範的重要,而是每個人行事手段不同,他性烈,犯他者,若不是意圖太明顯,他是不會反擊的,否則打草驚蛇,徒招事端而已。
「他們可不是普通的流氓太保。」
「我知道。」快手索性將雙臂枕到身後,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些見不得人的雜碎是澳門四大家族派出來的嘍囉。」
「原來你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管。」詩人遞給夥伴瞭然的一眼。
乖張可不代表任性,一個人要張狂得起來必須用智慧和細心做後盾,缺少這兩項特質,就只是一無可取的莽夫了。
「只要他沒踩到我地盤,橫豎是大馬路,他愛怎麼站就怎麼站。」
「事情恐怕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詩人實在不想兜頭澆他一盆冷水,但基於同門之誼又不能置之不顧。
「我不想知道,現在的我在休假,別拿那些腥風血雨來煩我。」
「很難。」
「什麼意思?」
「箭頭都已經指到你身上了,就算想置身事外也有點遲了。」詩人無畏快手快掉出來的眼珠,一逕侃侃而談。
「媽的,說重點。」
詩人眼簾微掀,瞳中掠過一片褐浪。「最近組織裡接二連三出了紕漏,國師很擔心。」
「哼!他也有煩惱啊!」快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詩人當做沒聽到他的譏誚。「國師原先以為出了內好,曾一度凍結所有檔案,沒想到對方卻變本加厲地示威,連總部都搜到MR-3定時炸彈。」
MR-3炸彈是屬於美國海軍突擊隊的專屬武器。
「不會和五角大廈有關聯吧?」真要一來可就棘手了。
「不,最微妙的關鍵就在此,這批炸彈數月前在運輸途中就已失蹤,如今又出現在總部,擺明是有人想嫁禍。」他是飄泊閒散,卻不代表對夥伴組織毫不關心。
快手進入了狀況,他一改方才吊兒郎當的表情,粗眉冷目地說:「這攸關美國海軍的面子,那些大頭不會任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管吧?」
「當然,根據初步研判,有少許的蛛絲馬跡指出『唐獅子株式會社』也牽扯在這淌渾水裡。」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獅子……好熟啊!」快手揚起了粗眉,努力思索。「這跟澳門四大家族又有什麼關聯?」
詩人慢吞吞從口袋拿出一疊資料。「我用了你的電腦,這是全部有關『唐獅子株式會社』的資料。」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閒!」
「食人點滴,總要湧泉以報嘛!」
「不要咬文嚼字,害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快手不忘嘻皮笑臉一番。
詩人但笑不語。
「哇塞!有夠輝煌的歷史,一個幕府時代到現在都還有皇親國戚的家族,上自食衣住行,下至科技精機都能插一手的株式會社,實在驚人。」厚厚的一疊報告,令快手嘖嘖稱奇。
「它身負這種背景,沒有什麼東西是要不到的——」即使黑白兩道也必須賣它幾分面子。
快手放下那疊資料起身。「現在敵暗我明,在還沒摸清對方的企圖前我們沒有貿然行動的必要。」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陣子我會特別提防的。」看來他想自掃門前雪的願望是落空了。「不要再談這些沒營養的話,說說你吧,你來了好幾天,咱們弟兄還沒好好聚一聚呢!」
這些天,他被一個唐詩畫給弄得焦頭爛額,還無暇「關心」他的摯友。
「我有什麼可談的?乏善可陳。」詩人閃爍其詞。
「這不像你。」快手投以頗有微詞的眼色。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詩人苦笑。
赤蛇精英里就數快手和雷神最愛追根究柢,不問出所以然來絕不死心,要是被纏上比什麼都慘。
「別一臉苦哈哈的,你還好吧?」快手也有粗中帶細的地方,瞧見他神色不對,自動將空調調到強冷。
「沒事,出來太久了。」
快手搖頭。「還真是個好藉口,萬能通行證。」如此一來,即使他有心想追問什麼也只好打住了。
女人愛上男人是說不清的,有時,男人愛上女人也沒道理可講,偏偏,詩人的情況是最慘的那種,他沒頭沒腦地憑著前世的記憶尋覓宿世戀人,這不是緣木求魚是什麼?
「我還是希望你去做一次全身精密檢查,或者和國師做個長談也行。」國師曾拿過心理障礙執照,是個合格的心理師,心理分析之精闢和X光無異。
「我沒病。」詩人露出不悅的顏色。
這世上有許多藥石罔效的荷,若只治標,會一日一日地變成沉荷,他不需要。
雖然他愛得遍體鱗傷,卻不願醒悟。
「你真叫人生氣!」快手也翻了臉。「沒見過像你這麼白癡的人,你打算把一輩子就這樣浪費掉?」就只為了虛無縹緲的前世記憶!
「你不會懂的。」他已經疲於解釋。
他不是沒有試著去愛別人,但是,他發現和誰談戀愛都一樣,她們都不是他想要的人。
「我是不懂!可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的行為。」快手實在看不下去他凌遲自己的方式。
詩人垂下眼瞼,清淡的聲音沒有平仄。「——我曾想,就算一個也好——不是我要找的她,而是毫不相關的,只要出現一個讓我喜歡的人,那麼,我就會試著放棄這種流浪的日子……」但是——
但是呵——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8:09
第06節
習慣使然,就寢前唐詩畫總要將換下的白袍和念珠仔細放在固定的地方,然後才開始晚禱。
這些動作從沒出過差錯,但,怪就怪在那一霎時,在念珠放下的同時她聽見到一道似笛非笛的尖拔聲音,像絲縷般穿進她的耳膜,在一瞬的恍惚後,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笛聲彷彿帶著魅人的蠱惑,唐詩畫兩眼呆滯,手臂往下一垂,念珠應聲落地。
她筆直走到窗邊,身子一橫便要跨越出去。
屋外是一畝花田,她赤著腳,神清如夢遊的病人恍恍惚惚走過草坪,彎向笛聲的終點。
屋院的死角站著一個音影,剪影似地貼在牆上,月暗星疏,更顯詭異。
放在唇邊的短笛在唐詩畫靠近後音浪才嘎然休止。
「你居然跑到這裡來?害我費了好一番功夫。」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十分符合此刻弔詭的身份。
唐詩畫晃了晃,卻苦於無法發聲。
「走。」他伸出緊身黑衣的堅實胳臂意欲攬住她的腰。
是手堪堪碰到她腰際,電光石火,破空而來的異物以極速的鋒面劃過他的手背,又筆直嵌進樹幹。
他驚悸抽回劇痛的手卻已然慢了半拍,月光下,一條血痕寫下了警語。
「誰?」他用舌舔去淌出的血絲,目光極寒。
「這話應該是我的台詞喔!」穿枝拂葉悠閒踱著步子出來的正是快手。
他的輪廓在黝暗不明的月光下氤氳出亦狂亦俠亦溫文的綜合氣質,飄忽難捉摸的表情令人不由心生警戒。
「在亞洲沒有人的飛刀能傷我,你到底是誰?」黑影一把將唐詩畫據為人質,完整的身軀隱人了牆的最隱晦處。
快手看似集中精神在來人的身上,實則並沒放過唐詩畫的一舉一動。
他因為她僵硬的神情而蹙了下飛眉。
「你也太不長眼了,有膽來我的地盤上擄人卻不打聽清楚你劫的人是誰罩著?鼎家十四少!」
鼎十四聞言大驚,渾身充斥的戒備提升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報上名來!我要知道你是誰!」
快手自在地摘下一片樹葉撕弄著。「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鼎十四、MlT(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情報專業高材生,以輕武器見長,出身澳門四大家族之一鼎家,身為第二順位繼承人。我說的一字不漏吧?」
鼎十四在如見鬼魅的表情後,突然哂然一笑。「快手就是快手,收集資料的速度果然高人一等,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是個好對手,我怎麼可能輕易忘掉你呢?」
數年前他們曾在澳洲世界飛鏢晉級賽中碰過頭,幾乎同等的實力使兩人擦起了惺惺相惜的火花,要不是快手臨時接到任務退出比賽,兩人可能一直打到決賽去。
「這麼說來是我多忘事了。」鼎十四扯出一抹不知其所以的笑意。
「你是貴人嘛!」快手輕輕地削了他一下。
「真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是嗎?這一切不全在你的計劃中——包括那些派來狙擊我的仇家,好大的見面禮啊!」快手嘿笑。
「看來,什麼都騙不過你。」鼎十四也不否認。
「有話直說,別囉哩叭嗦了。」
「她是你的人?」鼎十四從善如流,立刻導入正題,一點都不含糊。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要借她一用。」鼎十四出現了極度意外的表情。
這和他原先的計劃雖有些出入,但是多了眼前這出身如謎的男人將有助於他更快地成功。
「不行。」
「沒得商量?」鼎十四斂睫,不讓快手瞧見他洩漏出來的驚喜。有了快手,他將如虎添翼……
「說一不二。」
「這就代表我們的談判破裂了?」鼎十四在了無聲息中由腕際鏘然抄出一把利刃,直指唐詩畫的喉嚨。
「看來,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快手晶瞳倏沉,射出極淡的殺氣。「她的所屬權是我的,既然如此,哪來協商?」
鼎十四被他眼中乍然湧現的戾氣給駭了下,心神有那麼一時的閃失,不由乾笑。「要來硬的?人在我手中你不怕我一失手傷了她的細皮嫩肉?」
「你不會的。」快手任掌中的碎葉落地,把握十足。「只要你敢傷她一絲一毫,我也會如法炮製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加倍償還的。」
他說來血腥得教人翻胃,鼎十四嚥下由喉嚨深處升起的噁心。「你沒聽過狗急跳牆?別逼我!」
快手臉上的狠毒顏色更加沉重了。「我的飛力例不虛發,在你跳牆之前恐怕就要橫屍這裡了。」
的確!鼎十四不得不承認,剛才他已經因為輕敵而吃了苦頭。「我早該知道你不是非常人物,今天是栽了大觔斗了。」
但是,叫他就這麼放棄?門都沒有。
「你們四大家族分割勢力的火並歷史還沒結束嗎?落得你要處心積慮向外求援。」亞洲這部黑社會史,快手不是不清楚。
「這是我的家務事,不需要外人來關心。」家醜被提起,鼎十四怒上心間。
「既然是家務事,請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快手語聲變擰,身形變幻莫測,移形換位間,袖裡的飛刀在人形掠前的同時招呼向鼎十四的門面。
飛刀直戳而來,鼎十四也不含糊,從頭到尾他一直提防著看似漫不經心的快手,在閃避飛刀後,他的飛鏢也砸向快手。
快手輕靈化去致命危機,長臂一伸伊人已經入懷,他扭身彈跳,在瞬間又反跳為躍,宛如游龍掠上最近的樹上。
「你——」鼎十四扼腕。
他居然敗得奇慘無比。
快手傲然凝睇。「我很久不動刀了,不要逼我殺人。」
他姿態奇」局地征服了鼎十四。這交手,他連快手的一片衣料都沒沾到。
罷了!
他凌空一躍,鶴立騎牆上。
「我還沒認輸,改天會再來討教的。」雖然敗北,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氣餒。
他的棋招還未用老,下一場戲正待上演!
「你真不死心!」快手橫他一眼。
「你別得意太早,她暫時是你的,卻不代表你是贏家,早晚你會來求我的。」
他架構了十幾年的心血怎能被破壞!眼前的失敗不是失敗,他將會是最後贏家的。
鼎十四狂笑而去。
鼎十四一語成讖。
唐詩畫陷入了冗長的昏睡,快手憂心之餘請來香港一流的催眠師也無法將她由催眠中解放出來。
無視噴氣式機滑降在他美麗的大草原上,快手拖住前腳下機,後腳還在機艙的國師。「為什麼不搭AHIS空中要塞的戰機來,害我等那麼久!」
國師在一秒的張口結舌後拾回一貫優雅的氣息。「你瘋了,開戰機過來,想讓這裡的空軍把我擊落啊!」
「該死的!等我回意大利非把總部的機型全改成超音速的不可。」在等候的時間裡他差點拔光了頭髮,他要是禿頭,全是國師的錯!
「隨你,別告訴我你當意大利橫腳一跨就到香港,我這種記錄已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一見面不是應該有個起碼的擁抱啊什麼的,居然是炮轟,他到底為什麼來!
「少廢話,救人要緊。」要敘舊有的是時間,唐詩畫才是重點。
他二話不說拉著尚未進入情況的國師直達唐詩畫的房間。
國師未到之前,他已經裡外來回踱了數不清的步,情緒已臨瓶頸,再進門,看到的仍是她迷睡模樣,心中又翻江倒海痛起來。
「她已經這樣一天一夜,我很擔心。」快手跪蹲在她的床沿,一開口就說出令國師錯愕的話來。
國師很難承認這樣的快手是他所熟悉的人。
鐵漢柔情。是的!那種和他完全不搭軋的東西竟滋生在他陽剛的眼瞳,瀰漫成脈脈深情。
「我應該見過她的,好眼熟的臉。」修眉入鬢,心型臉上乾淨卓絕的氣質很難令人忘記。
「你見過她,在雷神台灣的家。」快手的口氣並不好,粗裡粗氣的嗓門顯示他的焦慮又提升了一級。
「原來。看不出來你把她照顧得這麼好。」國師沉穩地望著唐詩畫經人悉心整理過的黑髮,白嫩的肌膚不見一滴汗漬,彷彿是清涼無汗的水晶美女,處處可見被照料的痕跡。
「快點看診,我不是請你來敘舊的。」快手有些臉紅,正因為如此更誇大了他泛在心田的不自在。
國師看也不看他的雷公臉,兀自嘀咕。「這是對醫生的態度嗎?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你到底——」蘊藏量原來就貧瘠的耐性終於被磨光,快手霍然站起,大有跟國師一決雌雄的趨勢。
他都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哪來閒情逸致陪人哈拉!
「別緊張,我就準備好了。」他甚少見過這麼暴戾,動不動就訴諸武力的快手,其實只要不招惹他,他是世上最好相處的人。
握拳的快手令人頭皮發麻,他是該適可而止了。
國師面容一正,握起唐詩畫的手。
就這麼一個醫者和病人的動作,他已經感受到快手傳來的灼燒眼光。
「你不會要求我懸絲診脈吧!」他這醋罈也翻得太離譜了。
「諒你沒那能耐。」他的氣由鼻孔噴出。
國師以退為進。「我的確沒那能耐,所以,你還是把快要掉出來的眼珠收回,免得滾到角落撿不回來就慘了。」
「你少得意,總有一天會有人替我報仇,把你踢到北極圈的。」想看他笑話,他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
「時候到了再說吧!」國師談笑自若地完成所有診察步驟。
「如何?」快手亦步亦趨。
「她的脈象平和,氣息安詳,暫且不會有事。」
「你的『暫且』是多久?」他打破沙鍋,追根究柢。「你連聽診器都沒拿出來,不會是隨便湊和著看吧?」
「我要這麼不濟,你還會找我來?你必須懷疑的是自己的眼光。」
該下地獄的!他又被將了一軍。「算了,我沒空跟你計較這個,快點告訴我診治的結果。」
「催眠不同於疾病,你還是必須找到下催眠指令的人,才能真正解除禁令,如果你堅持,我可以試著用反催眠的方式讓她把指令說出來,不過,這麼做可要負擔一些無法預估的風險。」他說得極淡,不想讓局面更複雜。
「你有幾分把握?」
「百分之十。」
快手陷入了沉寂。
他寧可自己萬箭穿心,也捨不得她有分毫不測的可能。
「鼎十四果然棋高一著,這回真的敗給他了。」
鼎十四?國師凝神一轉,資料庫的腦海浮現了一個不甚清晰的人影。「可是澳門的鼎家?」
快手微笑。「你對亞洲的黑色勢力還滿有概念的,不賴!」
「好說,」否則,他這國師不就掛羊頭賣狗肉,浪得虛名了?「你怎麼招惹上他們的?」
所謂福禍無門,唯人自招。
「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那可不行,我不是隨便可以打發的,不說明白,我可要賴在這裡不走的。」
「你想害我被安東尼剝皮?」快手的刀眼射向安之若素的夥伴。
「輕重取捨,自己想。」他們是同生共死的夥伴,自掃門前雪的作風對赤色響尾蛇組織的人是行不通的。「或者,我可以幫你把全部的人集合——」他用力擊掌。「不錯,我也好久沒看到那群問題軍團了,說真的還有些想念呢!」
他半是軟言半是要挾,完全沉溺其中。
快手冷冷輕哼。「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引狼入室了。」他就是那匹兼具優雅和好猾的狼!
「說吧!我洗耳恭聽。」國師退出房間,走到客廳。
兩人落了座,詩人幽靈般從房屋角落飄了出來。
國師先是驚詫,笑容很快咧到耳邊。「流浪漢,你居然在這裡!」
詩人扯了下唇當成招呼,隨即悄悄找了個距離冷氣最近的角落坐下。
國師心中一動。「你還是那麼怕熱?」換言之,他的病並沒好轉。
「嗯。」他惜言如金。
「你不是留不住頭髮嗎?怎麼好像長得超過你的標準了?」國師的細心總表現在對夥伴的關懷裡。
詩人不經意甩了下半覆住眼睛的髮絲,聲音輕緲如絮。「是嗎?我一點都沒發覺。」
那是他言不由衷的話,留長頭髮是為了一個誓願——
國師對他的寡言早就習慣,見他沒有說話的慾望,只好轉向正端來三杯水果茶的快手。「你什麼時候學會體貼人了?」
「我還想反問你什麼時候學起鸚鵡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呢!」國師的沉穩是菁英之冠,總部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全凝聚在他的金頭腦裡,這次見面倒像打開的收音機沒完沒了的,太稀奇了。
「嫌我嘮叨?你可知道我已經整整悶了一個月,你們這群閻王也嫌的傢伙要不就一窩蜂吵得我發瘋,要不又跑得一個也不剩,艾曼狄帕瑪先生現在有大半時間都留在阿優厄那島陪夫人,雷神那傢伙更是長駐台灣,你叫我找蒼蠅談天說地去?」他的牢騷一發不可收拾,宛如趙五娘的裡腳布,又臭又長。
快手莞爾。「原來你也是凡人!」
「呸!我本來就是人。」這下他連形象也不顧了。
「你們要打哈哈到什麼時候?」托著下領,詩人發出不滿的抗議。
他可是冒著汗流浹背的難受來膛這閒事,可不想浪費時間聽人打屁。
「說得有理,差點被矇混過去。」國師正襟危坐,嚴肅起來。
快手用力揉了揉額頭。「是你們堅持要聽的——一年前,你們都知道我接下天涯長老交代的一項任務——『尋找一首遺落的詩』,尋找的對象就是詩畫,在那一連串的調查中,我發現她的身世十分離奇,她和唐詩意,也就是戶口上和她是一胎同母的妹妹並不是親姊妹,後來,我托人調出她最原始的戶籍證明,她的父母欄寫著父、母不詳,她是被收養的孩子。」
「她的身世和整件事有什麼關係?」國師如墜五里霧中。
充其量這只是她個人的背景,怎會牽扯上黑社會?
「我當初並沒有再深一步研究下去,直到前陣子天涯長老來到香港,在偶然的情況下又遇到詩畫,以前不明白的情況終於顯示出輪廓了。」
國師因為快手逐步分析而露出錯綜複雜的神情,而背後的詩人仍沉靜如人偶。
快手喝了口茶,侃侃接下去。「詩畫的阿姨,也就是瑪莉亞修女,竟是長老的師妹,以此類推,我忍不住又去做了番調查——」
那複雜的情況完全始料未及。
他起身由保險箱中拿出一疊泛黃的紙。「這是所有的檔案。」
國師接過一看,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事實。天涯、海角、角海、涯天,四大長老的簽名,錯不了。」人生如戲,唐詩畫的身世是最佳鐵證。
「不可能!四大長老怎麼聯名簽署她是他們的女兒,太荒唐了。」居然有四個男人同時想做這女孩的父親。「四大長老那年紀做她爺爺都夠格了。」
「我調查的進度到此為止,剩下的就無能為力了。」他不在乎她是誰的女兒,他愛的是她的人,和家世出身完全無涉。
國師仍盯著那疊卷宗不放,他的邏輯和推理能力一向高人一籌,剪不斷理還亂的事件一旦融入他的金頭腦,馬上變得條理分明。
「你繞了一大圈,不會是想告訴我們,四大家族中有人一開始就參與了這個秘密,然後將那女孩當成一枚對付長老們的棋子?」
「相去不遠,至於他們真正的目的要等我跟鼎家老大會過面才會知曉。」快手以為,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這其中還有未解開的環扣……
「你剛才就準備要過澳門去了對不對?」
「鼎十四應該還在香港,他是第一步。」快手有條有理地。
「你去吧,這裡我會看著。」國師慨然允諾。
快手一點也沒有臨大敵的如履薄冰樣。「先聲明,後屋的機修廠是禁地,違者……格殺勿論!」他板著故作正經的臉,連手勢都比劃上了。
「誰有空去摸那堆破銅爛鐵!」反擊是生為人類的本能,國師情面不留地。
以快手以前的個性,遭致迫擊不作殊死反抗才怪,可這次只是可有可無地聳肩,而後走開。
快手踅回有著唐詩畫的房間。
他一掃先前的拓磊神采,唇角淡垂了下來。「嗨!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一直覺得沒勁,好像少了你聒噪的聲音和辣勁,整個生活都走調了。」
握住唐詩畫溫暖卻稍嫌僵硬的小手,他繼續自言自語。「為了讓我的生活恢復正常,不得已,只好一次把事情解決清楚……我,要你再回到我的生命來,咳,還有,我先警告你,我不在家的期間別又出去招蜂引蝶了,我最看那王子不順眼,別讓我生氣呵!」
他停了半晌,修長的指劃向她光潔的頰,夢魅般的呢喃迴盪成不輕易示人的款款眷戀。「我將會有一陣子見不到你,可是我要你知道,我都在你身邊。」他脫下指間的一枚銀戒套進她的手指,眼中的依戀更深了。「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要把現在的她一眉一睫都刻進記意的版面,以供在離別的日子裡慢慢品味懷念。他把唇覆上她的——
「這傢伙做事真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盯著快手昂然而去的背影,國師不是很滿意的嘀咕。
他一回首,瞄見詩人背著背包和一身勁裝打扮。「這種艷陽天,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左看右看都是要出門的樣子。
詩人做事從不按牌理行事,這會兒脫縉野馬又有何驚人之舉?
「去日本。」詩人淡淡說道。
「這種三伏天,你的身體受得住?」他那夏季精神感官症只要是赤蛇的夥伴皆知。
「我非去不可。」為了快手,他必須將「唐獅子株式會社」的問題解決。剷除朋友的外患。
他決定的事絕不輕易改變,更重要的是在那片即將踏足的異土隱約有股從不曾有的聲音在呼喊著他。
「保重。」
詩人寂寥的眼忽而漾出鮮亮稀奇的笑意。「你放心,我死不了的,你那表情會害我走不出大門的。」
他長年漂泊在外不代表對赤蛇的同伴們毫無情感,自在、多情總為無情傷,他是多情人,唯恐傷人傷己,只得假裝無情。
「你真是個令人頭髮發白的問題兒童!答應我,不許再像上次一樣一失蹤就是一年。」
他們上回見面是在希臘的阿優厄那島,一別經年音訊全無。
「我……盡量。」
「一定?」國師毫不放鬆。
牧師和他是無所不談的摯友,對於好友的弟弟他自是多分出一份關懷來。
目送他清瘤的背影,國師十分心疼——任他一徑隨波逐流。他會漂泊到何時?
為了這群令人傷筋的傢伙們,他相信自己再過幾年非變成小老頭不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8:59
第07節
極盡華麗兼具知性的大廳原來是半島酒店最人來人往的地方,此時,擺滿鮮花的大廳卻少人走動,埋伏在隱蔽角落的是西裝筆挺,耳戴通訊器的保鏢,酒店的門房和櫃抬服務人員一概不見了。
四周充斥著如臨大敵又故作輕鬆的氣氛。
看似自在悠然的鼎十四坐在日照最充足的地方,翹著二郎腿翻閱報紙。
「十四少,有人想見您。」在他麾下的屬從沿襲了主人的有板有眼,應對進退俱是必恭必敬的模樣。
「是我在等的人?」他在這裡窮耗為的就是這尾大魚。
「是。」
「讓他進來。」
不消幾分鐘,同一人領著快手來到鼎十四眼前。
他揮手讓手下退開。
「坐。」
快手無聲無息隱斂者本身原有的氣勢大方落座。
他光明磊落的微笑使鼎十四心生警惕。絕少有人在他跟前還能表現出雍容大度的氣象來,更稀奇的是他單槍匹馬隻身赴會的勇氣,著實可嘉。
「你要我來,我來了。」將長髮綁成粗辮的快手一襲休閒西裝,馬球褲,及膝長靴,不經意的打扮反而充分醞釀出屬於他華麗的貴族氣質。
「我沒看走眼,你果然是個狠角色。」鼎十四不由惋惜他們之間是緊張的關係,如果不是差勁的開始,或能將這鷹似的男人收為己用,那麼,他想鞏固家業,擊潰四家鼎立的優待局面也不無可能。
「你謬讚了。」快手翩翩好風度。
「如果說你肯替鼎家劾力,我可以立刻派人解了唐小姐的催眠,我看你是個良相將才,浪費了實在可惜。」
「我是我,對搶奪地盤沒興趣。」
「敢當面拒絕我,你是第一人。」可惜啊!
「快說吧,什麼條件下你可以放過詩畫,我先聲明,這輩子,你只有威脅我一次的機會,盡量使用吧,否則你會後悔的。」
「好大的口氣。」鼎十四嘩然。即使身份如他也不敢誇口至此,這傢伙分明看不起他。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這麼說,你能力不足,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他原來就心高氣傲、乖僻自負,若不是為了伊人,豈肯折節和利字當頭的鼎十四打交道。
「有種!」鼎十四被搶白一頓,臉色不止無光,還隱然動了怒,只是修養得好,不是常年跟隨伺候他的人根本發覺不出來。
快手探出他身上一觸即發的殺氣,仍隱然不動。
「快把條件說出來,別讓我失去耐性。」
「有求於人該是這種態度嗎?你可別忘了唐小姐的小命還捏在我的掌心,我要她三更死,她決活不過五更。」鼎十四飄過陰惻詭異的目光,試圖壓制快手囂張的氣焰。
快手抿嘴,揮劃出一道凌厲的唇線。「於情於理我絕無二話,若是存心刁難,哼,後果不是你小小鼎家承擔得起的。」
他不想拿著赤蛇組織的旗幟招搖,他是鄂圖曼,即使只有一個人也有化解危機的潛能。
鼎十四冷靜的面具終於破碎!他竟敢反將一軍地威脅他。「這些話足夠令唐小姐一命嗚呼了。」
薄如利刃的怒氣打從快手狹長的俊目散發,他舐舌。
「你令人生厭!十四少。」貪心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以鄂圖曼的名譽發誓,他會讓這男人嘗到苦果的?!
「你沒聽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吧,只要你敢動她,我保證你的項上人頭會在下一秒不翼而飛。」他的話像刀鋒一樣淬寒冰冷,他的眼佈滿腥風血雨。
鼎十四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他居然覺得害怕,在惹毛這男人之後。
「那些前言算我沒說,我們言歸正傳……」
快手哂然。「有屁快放!」
鼎十四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屁股,才說出一段前因後果來。
「你知道黑社會的權力消退暴漲向來沒道理可言,誰的實力雄厚自然站得穩,想永久屹立不搖幾乎不可能,我們鍾鼎鼓何四家自先祖創業起,彼此便訂定井水不犯河水的條約,幾百年來,小事雖然不斷,倒也還相安無事,直到十年前權力有了明顯的大轉移,何牧言從南非請來大批的打手開始在各堂口滋事逞兇,卻把這本帳歪曲到我們三家頭上,情況止於械鬥倒是還好,這些年他更引進日本唐獅子株式會社尖端科技的人員,利用種種電腦作弊手法控制我們賴以為生的賭場,又放風聲私購我們名下的產業,迫得我們只好聯手起來反抗他。」
「你們四大家族的紛爭為何扯上詩畫?」這才是快手想確知的重點。
「說來算是機緣湊巧,我的繼母在年輕時曾在海南島充當過一戶富豪家的女傭——
「她是個靈慧聰明、頗得主人信任的女傭,曾因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將一個女嬰送人領養。
「繼母和我十分有話說——」
「那麼說來,詩畫的媽媽是另有其人了。」他所得的資料顯然並不完整,究竟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快手疑惑了。
「嘿嘿,富豪人家多得是見不得人的醜事,有什麼好驚訝的。」鼎十四笑得曖昧。
「於是你妄想拿她來威脅她背後的無名氏父親?」快手咄咄逼人。
鼎十四沉默,既不否認又不承認,但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快手厭煩地說:「總而言之,你要的只是想恢復鼎家原有的地盤和勢力,對不對?」快刀斬亂蘇,快手想速戰速決。
「嗯。」依照鼎十四多疑的個性,他仍忍不住猜測快手的能力極限,看他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他可知自己扛下的是怎樣的一種允諾?
「我要一個月時間——」
鼎十四欣喜若狂……
「但是,」快手冷冷地加了但書。「你必須立刻解除詩畫的催眠禁制,而且保證她永遠不再犯。」
「這……不行。你要出爾反爾我豈不人財兩空?」他從不相信現代的人還講信用和義氣這玩意兒,何況他這般要挾,一旦事成他不會反噬一口才怪。
快手起身。「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談判破裂。
鼎十四果然露出焦慮顏色。「十天內唐小姐的禁制令如果不解除,她就死定了。」
「三次!」快手從牙縫中擠出的單字像潛藏的火苗,老遠就令人聞到焦味。「你總共用詩畫來恐嚇了我三遍——你聽過事不過三吧?」
他目光不變,迅雷不及掩耳中將拇指和食指放進口中,一聲綿延清越的哨聲直衝霄漢。
「你想做什麼?」鼎十四暴喝,原來埋伏在大廈四處的保鏢全靠攏過來。
快手頓時像粽子似被捆在中心。
尋常人見到一式黑西裝又帶重武器的亡命漢,即使不怕得手腳發軟,也頗多忌諱,快手卻不然。
他傲慢睥睨地訕笑。「倚多為勝是嗎?你看看外面再考慮動不動得了我。」
鼎十四半信半疑,眼光不由得向外一溜,這一瞥看得他臉色遽變,趾高氣揚悉數化為懊喪。
窗外,數不清的勁裝人幾乎圍堵了整條馬路,放眼四面八方不見一條隙縫。
如果是鳥合之眾,鼎十四倒也不放在眼底,但他不是糊塗人,那十卡車軍隊的人居然能整齊劃一地在瞬間佔領車水馬龍的街道,這不是沒經訓練的人辦得到的。
他實力之堅,超乎鼎十四的想像。
快手的實力在他之上,不是他能收服己用的,有了這項認知他才發覺自己在這整個事件的策動背後扛負著走鋼索般的危險而不自知……實在是愚蠢之至。
「你到底是誰?」
他決不會是當年和他一起參賽的年輕人,這些四大家族聯合也培訓不出來的軍隊人員在他指揮下如綿羊溫馴,而有眼無珠的自己,竟妄想一手遮天……
「知道我的身份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你只要履行你的諾言,我自然會實踐你的願望。」
「是……」他根本不敢再奢望快手會替他出氣,只巴望這一役能全身而退。
唐詩畫的指令解除了,快手言而有信,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澳門的四股勢力作了番調查,居中交涉、折衝、談判,做盡了一切有利於四方的分析,終於讓何家暫緩了併吞的野心。
國師沒見過累得不成人形的快手,都寅夜了,他才踩著蹣跚的步伐回來。
快手往沙發一歪,還沒開口,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便端上桌子。
「謝了。」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哈!那群傢伙要聽到這話不翻倒醋缸才怪,記憶中你可沒替誰做過這種『低下』的事吧?」快手合著眼似睡非睡。
「還有力氣說笑,不賴嘛!」他原先還有些擔心的,這下悄悄放心了。
「你太小看我了。」瞇著眼,快手從沙發中爬起來,方向也不看地向前直走。
「你要去浴室?方向走錯了。」國師出聲阻止他。
「我要去看看她。」一提及唐詩畫,他的眼霍然睜開,眼睛注入了些許光芒。
「愛情真是不可思議!我發現你只要提到她,又生龍活虎起來了。」
不識情愛滋味的人哪能體會情愛動人的地方?
快手驀然一笑,那笑裡有些得意,有些頑皮。「你說得好。」
語畢,他搖搖晃晃地走進唐詩畫的房間。
衣料磨擦的聲音和刻意放緩的腳步驚醒了根本還未入眠的唐詩畫。
她翻身而起,一眼就看見神情有些憔悴卻依然好看的快手。「你回來了。」她忘形地往他身上飛撲而去。
快手萬萬想不到會受到這麼熱血沸騰的英雄式歡迎,鐵臂鎖住她纖細的嬌軀,她的柔膩立刻透過衣料傳進他的四肢百骸。
「你怎麼可以一去就那麼多天,讓我看也看不到你,摸也摸不到,你好狠的心。」她將頸子貼在他的肩上,夢幻般的呢噥軟語化成情絲,密密成繭。
「你想我——」龐大瘋狂的喜悅沖刷著快手毫無防禦的心。
他原來只希望輕觸她的髮梢,凝視她百看不厭的容顏,只是些微小的希冀……
她依依抬起微霧的雙眼,羞怯地拱上自己的唇,不管紅潮似的胭脂染遍雙頰,在接觸到另一張溫唇的時候體內沉睡的感情突然溢了出來,霎時氾濫成再也禁錮不住的潮水。
她想他呵,在這幢屋子失去他熟悉的身影時,傢具成了孤苦伶仃的裝飾品,窗外的陽光也失去了往日的顏色,就連上課都成了索然無味的例行公事。
這些長如度年的日子,獨處的她才發覺自己在佈滿荊棘的防備工事中,仍然讓他那狂傲不羈的身影侵入了心房,心在不知不覺中豎了白旗,繼而投降。
她那麼想他,她以為自己要熬不過相思的滋味,然而他來了——
她不要再掩藏自己的心意,即使前方是不可預知的苦難,她都要不顧一切追逐自己的情感。
他們的呼吸重疊,細啜的呻吟宛如一匹絲綢,點綴著這兩心相傾、浪漫醉人的夜——
兩人不知是誰結束了這吻,由混沌恢復清蘇,唐詩畫紅著臉想逃。
「別走!」快手重新將她拉回懷抱,輕聲細語。「我又不是洪水猛獸。」
「我……不是,我只是……」在他的注視下,她又熟紅了酡醉的頰。
是首次,她正視自己對鄂圖曼的感情,不料卻一發不可收拾,毫不知羞地送上自己,這種事太羞人了。
「我喜歡你醉人的樣子,比之前那凶巴巴的德性好多了。」擁在懷中的她美麗嬌人,就連微笑也動人心弦,他不想放她走,只想這樣相偎相依,直到天長地久。
「去你的……」旖旎後恢復正常運作的腦子抹去了差赧的動情激素,幾乎快生銹的髒話又付諸舌尖。
她掩住嘴,不禁一陣埋怨。「都是你啦,害我差點又破戒!」話一脫口這才為之一凜,方纔,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是修煉女的身份,而且還獻吻……老天!
快手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她不對勁的地方。「你怎麼了?」
淚水瞬間衝進唐詩畫慌亂的眼瞳,她如何告訴他,他們的身份懸殊,根本無法在一起。
她好不容易愛上他……但是,看來沒希望了。
「我不想看到你哭泣的臉,告訴我怎麼回事?」她一會兒笑一會哭兒,是打算考驗他的耐性嗎?
唐詩畫把淚眨回去,苦著澀澀的聲音。「我有話跟你說,放開我。」
快手沒有如言放開她,他改擁為握,將她小小涼涼的手放進自己略帶粗糙的大手中,然後一屁股往床上一坐,順勢將她放在膝上。「你說,我洗耳恭聽。」
唐詩畫忸怩了下,這麼親密的姿勢,只要看見他,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亂跳,哪還說得出正經話來。
「你這樣,我很難說話。」
「我不覺得。」他好不容易才能抱著她,暫時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他手下加足力道,壞壞一笑,將她泛著幽香的發心頂住自己的鼻。「或者你更喜歡這樣。」
唐詩畫只覺得血液又沸騰了起來,他牴觸在她發心的呼吸短促而濃重,彷彿正呼應著她胸口要迸跳出來的心臟一樣。
她不顧一切跳開他的箝制,努力穩住自己因心緒激盪而啞了的嗓子。「你就不能正經幾分鐘?」
「要正經?好,沒問題,你回來我不再碰你就是了。」他就在他胳膊可及的地方,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來。
「你保證。」她這會兒當他是帶有顏色的狼了。
他豎起三根手指,咧開迷人的笑靨。「在你說話的這段期間我絕對不動你一根指頭。」
唐詩畫不疑有他,自動地走回他身邊坐下。
快手瞇起眼,含笑地問:「有什麼事非急得現在說不可?」
希望她有足夠說服他的理由。
「這幾天你不在家,我空出很多時間,我回浸心堂去,發現教室已經整修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我也該回去了。」
「回去?」他瞇起的眼危險的只剩一條線。
「嗯,我住在這裡名不正言不順的,學院已經不知從哪裡聽到流言,大主教很生氣。」大主教那失望又包含隱怒的臉直灼她心底。
「這就是你想離開的原因?」她著裝的白袍、十字架、念珠在在提醒他們身份殊異的事實。
名正言順?嗯,似乎是個不賴的主意,他想見她穿上別種花色衣服的精彩樣貌,雖然一身素白的她一樣惹人憐愛,但披白紗的她一定又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難道這理由還不夠?」
「它根本不成理由,你要真愛我,就會為我佇留。」他不想用甜言蜜語或任何激越的手段留住她,他要她正視自己的感覺。
這是極大的試煉,一不小心他將會失去她。
他以前從不曾真心愛過一個女孩,他以為那樣的生活比較輕鬆,但這次不一樣,是他先愛上她的,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愛她,所以不能逼她做不願的事,他不會出言要她脫下那身聖潔的白袍跟隨他,他要她無怨無悔。
在快手熾烈的眼神注視下,她堅持許久的心防為之倒塌。
不錯。她愛他,幸福的青鳥向來不等人的,只要遲疑片刻,她握在手中的幸福鐵定不翼而飛。
她的抉擇攸關自己一生的喜怒哀樂,她不敢想像沒有鄂圖曼在她身邊的日子。
「我不想離開你,永遠都不想。」
快手沉重的眼獲得了紓解,她的決定像天降的甘霖,浸淫了他千百萬毛孔細胞,他笑咧一張嘴。「等我從日本回來我們立刻結婚——當然,是在取得大主教和瑪莉亞修女的同意下。」
外表,他是狂浪不羈的,骨子,他卻保守得緊。
婚姻是神聖的,他要眾人的祝福和那張象徵婚姻的契約,結婚證書代表的是兩人在同心互許的那一刻堅如金石的情感,他會時時刻刻記住那是她愛他的印記,憑此誓約他將永不遺忘駐留在心頭的山盟海誓,愛她到白髮。
「澳門的事還沒結束嗎?」唐詩畫話因為甩掉心中枷鎖而愉悅的心,又因為快手的話微吊了起來。
「別緊張,」他輕撫她光滑柔細的頰。「詩人進了醫院,我必須探望他去。」
他知道他的夥伴是為了替自己分憂才冒著炙夏遠涉日本,此間事情已了,他豈有置之不顧的道理。
如果可以,他也想把她帶走。
「住院,那不是很嚴重了,你機票訂了嗎?護照呢?我幫你整理行李去。」那臉上老是刻劃著孤獨線條的男人從不多話,她卻知道他有顆極其溫柔的心。
若非如此,他怎會一聲不吭去了日本!
「別急,如果他沒事,我隔天就回來,你會等我吧?!」香港到日本不過幾個鐘頭的行程,他卻已開始嘗到離別的酸澀。
「嗯,會的。」她的語調清晰堅定。
不過去日本而已,對的!只要日和夜重複地交換兩次,他就回來了。唐詩畫偎進他寬闊的胸膛給自己打氣!
日本是個對陸、海、空都管制得非常嚴格的國家,快手此去是私訪,在不想驚動任何日方的傳播媒體情況下,他捨了自己開飛機的意願,改搭民航機。
送走了快手,唐詩畫頓覺失魂落魄,前些日子他不在時那種空虛又再度侵佔了她的心。
一路回來,國師看在眼底,她落落寡歡。
「請送我到神學院吧!」
她作了決定,學校多得是人,多少能分散她對快手的注意力,那麼,她心頭那股糾結的感覺也會消退些,讓自己不再難過。
國師由照後鏡瞥了她一眼,從善如流地將方向盤一打,朝著神學院而去。
到了目的地。
「你放學的時間是幾點,我再來接你。」
快手上機之前千吩咐萬交代要他亦步亦趨地看牢他的小女友,受人托,忠人事,國師總得克盡職責。
「不用了,今天我們有校外的慈善義務勞動,回去可能會很晚了。」
所謂的義務勞動是奉獻心靈的一種活動,即使她們只是以修煉女的身份面對貧苦無依、需要幫助的社會邊緣人,仍然努力盡一己的力量,希望激發他們再度站起來的勇氣。
唐詩畫最喜歡這種活潑生動的活動,對她而言,總比一天到晚悶在學院裡研讀書經有趣多了。
「這樣可以嗎?」她顯然不是個處處需要人服侍的娃娃,他喜歡她獨立自主的丰采。
「我不小了,該注意或小心的事我靈光得很,再說,這一帶我混得比你還熟,你放一百八十個心啦!」她拍胸脯保證。
國師獵人般的厲眼一溜,看見神學院的校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塊眼成心型,頻頻投注愛慕的眼光,只好放棄說服的工作。
唐詩畫打起精神,才走進校門就看見她不是很願意見到的人。
亞歷山大一身有別以往的打扮,神采奕奕地,顯然等的人正是她。
他紮著絲繡成的精緻頭巾,以瓔珞綰在耳際,類似歐亞族寬大的長袍佐以斜襟,整件布料是十分高級的手工織品,腳級金鷹的軟靴,腰際傍著鑲鑽的匕首。
他的出現吸引住所有在校園中移動的目光,他的斐然氣質和特殊的帥勁,迷倒了許多小修女。
「你這身裝扮是——」憑誰都會好奇的,他這身金碧輝煌的模樣在一群素衣素服的群眾中鶴立雞群得很。
「我的遊學時間到了,下午就要回國去。」他深情的眸像一汪春水,試圖圈住她。
「真可惜,我們才剛認識。」
「你捨不得我對不對?」亞歷山大釋放更加強烈的電波。
「當然,人非草木,總是有感情的。」她的意義就在字面上,十分單純的。
但亞歷山大可不這麼想。「你的意思是答應我羅!」
慢著!「我什麼都沒答應,你……語無倫次的。」
「啊,真是抱歉,」他支起唐詩畫的手便吻了下去。「我的意思是希望有這榮幸邀請你到我的國家參觀,你先別拒絕,我還一併邀請了許多傑出的修女姊妹,大主教也願意賞光呢!」
哇!居然連一向嚴肅刻板的大主教也動了凡心,他到底是用什麼理由說服她的?
「不行。」鄂圖曼只要兩天就回來,她如果一出去,兩人豈不又要延長見面的時間。
亞歷山大並沒有被唐詩畫的峻拒打敗,他仍笑嘻嘻地。「這恐怕由不得你了,這趟旅行美其名是到敝國觀光,其實是大主教為了替我國子民祈福所做的拜訪行程,等一下我相信她會把更詳細的情況告訴你的。」
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中,沒有不可能的事。
「你,騙人!」她一點也沒聽說,太突然了。
亞歷山大笑得更溫柔了。「你瞧,那不是大主教嗎?你自己去問她不就明白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6:59:53
第08節
顛簸了三十幾個小時,唐詩畫覺得一身骨頭已塌了一半,儘管王子的專機豪華如一座模型皇宮,三不五時又可松放筋骨地走來走去,可是和一個黏膩得像麥芽糖的人面對面,令她真想一睡不醒算了。
王子回國,艷紅的波斯毛毯足足由機場鋪設到加長型勞斯萊斯車門前,禮炮響徹雲霄,儀隊鮮明的旗幟和制服幾乎嚇傻了從沒見過這般場面的唐詩畫。
她想不透大主教和姊妹們都可以由貴賓的專門走道入境,為什麼她得和亞歷山大一起受這種非人折磨。
儘管亞歷山大一直拋售他廉價的笑容,也不必保護小鳥似的把手牢牢掛在她腰上吧!
「這是總理大臣和軍機大臣,我波札那的擎天支柱,你應該認識他們的。」
兩個身披綵帶,著正式服裝的嚴肅老人像根彎曲的玉米穗杵在亞歷山大身邊,必恭必敬。
國際禮儀不比一般禮貌,唐詩畫不很情願地在胸口劃十字。
這動作令兩位大臣怔忡了下。
亞歷山大一笑帶過,擁簇著被迫換了件便服的她走進寬敞的車內。
「戲演完,可以把尊駕的手放下來了。」她一坐進車便往裡面縮,為的是和太過熱情的亞歷山大保持距離。
亞歷山大大手一使勁,她沒獲得應有的自由又再度跌回他懷裡,與他柔情迫人的臉僅隔分寸。
「我什麼時候演戲了,你是我的妃子,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了。」
唐詩畫被他深不可測和微微急促的鼻息撩撥,頭腦有那麼一下是混亂的。「你胡說八道!」
「君無戲言,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拿來當做玩笑?」
「我不管你戲不戲言,這攸關我一生的幸福,你居然亂七八糟地替我拿主意,你以為你是誰?」她用胳臂撐開長距離,怒潮像傾倒的胭脂,全部倒上她如白玉的面頰。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這裡是他的勢力範圍,沒有他的允許,就算一隻螞蟻也逃不了。「因為我一回皇宮馬上會召開冊妃大典,到時候你就是我的人了。」
「放——屁!」她咬著牙,從齒縫間迸發慍怒。
「別生氣,傷心動肺的,是女人的大忌喔!」兩人距離之近,亞歷山大順勢在她的粉頰上偷取了一個吻。
唐詩畫勃然變色。除了鄂圖曼外她可沒讓任何男人侵犯過她,撫著被他進犯的臉部,另隻手已經摑了他一巴掌。
清亮若斯的耳光令前座專心駕駛的司機差點嚇掉了魂,方向盤一放,車身狠狠地偏向人潮洶湧、高舉旗幟歡迎王子歸國的波札那人民。
司機恍然回神,冷汗直流,就差那麼一丁點,他世襲的飯碗就要砸在那潑辣少女的舉動中。
隨車的保鏢反應極其迅速,他在自己的主子挨上耳光的同時槍已上膛,泛著冷光的槍口從前座對準唐詩畫的心臟,只要亞歷山大一頷首,她馬上就要魂歸離恨天了。
亞歷山大示意保鏢收手,眼中蒙著一層陰影。「在我的國家沒有一個女人敢對她的丈夫做出這種動作,你聽明白了,你這一生只有這次放肆的機會,即使你是我最中意的女人,也不許有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
「以下犯上?」唐詩畫被他天殺的沙豬口吻激起了怒潮。「虧你還曾留過學,外邦國家的文化沒有潛移默化你窄小的自大心眼?這時代沒想到還有你這種把女人當衣服、卑下人種的君王,難怪你的國家永遠都是閉塞落後的島國。」
她無心誣蔑他的國家,但她以為像這樣傲慢又目中無人的王子能替他的國家開創出什麼新機?
時代變了,女人在力氣上或者永遠及不上男人,論智慧和工作能力又有哪點不及,她相信只要有人給予男女均等的機會,兩者是可以並駕齊驅的。
「你在數落我的不是?」她吃了熊心豹膽?
「不,是批判。」她使用了尖銳的字眼。
「閉嘴!」這一刻他的表現像個完全沒有容人雅量的紈挎子弟,他不由得懊惱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竟然是個一無可取的男人。
他緊閉雙眼,努力遏止自己狂亂的怒火。
「做一個未來王位的繼承人,你要有聽諫言的度量,我這番輕言薄語都聽不進去了,將來如何治理好你的國家?」
他擰緊了眉頭,凶狠的線條在訴說他恨不得揍死唐詩畫的事實,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粗暴的呼吸調勻了,首先,臉龐漾出了陽光的線條,繼而低潤的笑聲從他口中逸出來。
「小詩,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不過,這也證明我的眼光不差,將來你會是我國家開國以來最聰明又有智慧的皇后。」
他彎彎的眼裡全是燦爛的笑意。
她的犀利批判又再次證明她不是一朵只堪觀賞的花,她開在荊棘裡,必要時會扎得滿頭包,即使在摘取她的過程可能會被尖刺傷得遍體鱗傷,他仍然要她。
起初,她只是街頭一幀偶遇的風景,他被她忽嗔忽喜的生動表情吸引,台灣的留學生活太過無趣,他存心逗弄她,只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些色彩。
而她,自始都沒把他放在眼裡,或許是她眉梢經常揚起的那股辛辣吸引了他,一次又一次,他逐步淪陷在自己也不知其然的漩渦裡。
等到幡然覺醒,一顆心已隨她去了天涯。
千山萬水追著她走,只為了一圓將她永遠禁錮在臂膀中的美夢,他的美夢也將成真!
唐詩畫被他毫無保留、熱情熾烈的目光盯得全身發燙,她不喜歡那種被侵略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她用力抽出手。「一廂情願!」斥責亞歷山大的「先斬後奏」。
「或許吧!」他眼中水光一閃,受傷的感覺霎時劃過心扉。「也許你現在並不是很喜歡我,可人是感情的動物,我對你的好,相信你會明白,也會把心交給我的。」
即使她的心是鐵杵,澆水細磨,他也要讓她變成可以放在手心的繡花針。
「你,有理說不清!」他以為感情是可以說變就變的?愛一個人是連心都給了對方,已經給人的東西如何收得回來?
「我不是有理說不清,是勢在必得!」
就算她插翅也難飛了!他也不準備告訴她在皇宮裡除了冊封大典外還有一場隆重豪華的婚禮等著她,而大主教們全是來觀禮的嘉賓呢!
這也是他特意將她鎖在身邊,不讓兩造見面,壞了他精心設計的未來。
對唐詩畫,他決計不冒一丁點失去她的風險,他會搶在那狂蕩不羈的男人之前把她變成他的。
由亞歷山大眼中的佔有慾,唐詩畫心中起了微微的反感,或許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主耶穌的忠實僕人,可她對感情是有潔癖的,在她發現自己不可救藥地愛上鄂圖曼同時,教她如何忍受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鄂圖曼的可怕念頭?
她不要這種揣測變成事實,自己一旦進了那勞什子的皇宮,一生鐵定全毀。
芳心才屬,如何棲別枝!
坐以待斃?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個性不容許,她的心意更不容許,她知道自己要再遲疑猶豫下去,這長長的一生將會在遺憾和憤怒中度過。
不!打死她都不要這樣不明不白的分開。
頭痛地瞥了眼萬頭鑽動的街道,無生氣的眼緩緩揚起靈動的光彩來。
總而言之,逃!對,先逃再說,逃得一步是一步,逃得一時或許整個惡劣的情況就會為此改觀,但事情的前提在於先保住自己的自由。
主意打定。欲發接近巍峨宮殿更加強她非走不可的決心。
心動就要馬上行動,悄悄把手放在門把上,衝著漸起疑賣的亞歷山大微笑,唐詩畫迅速跳了車。
「該死的!停車?!」亞歷山大被她的決然給駭得神魂俱碎,顧不得車子還在減速當中,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一霎時,煞車的尖銳聲和因為不及應變而擦撞車尾的金屬撞擊聲,使一場浩大的歡迎盛會換成驚嚇和錯愕。
亞歷山大銳利的眼明明鎖定了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唐詩畫,沒想到卻被一湧而上的侍衛和大臣給包圍住。
他怒不可遏,粗魯地推開眾人,忙不迭追上。
大臣在目瞪口呆之際,根本無暇疏解愈發混亂的交通,在好一陣吹鬍子瞪眼之後才大手一揮。「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保護皇子去啊,蠢豬!」
護衛的御林軍這才蜂擁追上去。
亞歷山大那磅礡的怒氣如長虹貫日,所到之處,人民皆懾於他那一身尊榮不可侵犯的天姿而紛紛讓路。
相反的,唐詩畫的運氣可就有點背了,在她完美的落地姿勢後,因為地上的石礫泥塊輾痛了她的皮膚,這還不打緊,在她不擇路徑盲目奔走的同時卻反撞倒了好幾個幼齡小孩,在她還來不及道歉的時候,一隻惡狠狠的巨掌終結了她歷時不到五分鐘的逃亡。
一個面容粗獷長滿硬如鋼絲凡髯的阿拉伯酋長不可一世地通過海關,他鑲金帶鑽的肥手大剌剌往後一揮,隨後的小廝便以火燒屁股的速度奉上一條精工刺繡的絲巾。
酋長隨便地往額頭擦了下汗,又把絲巾扔給躬著腰的小廝。
一連串的阿拉伯穢語從他口中像水龍頭己樣流洩出來,其顏色之濃重就連海關的檢驗人員也為之色變。
他那身財大氣粗,爍得人只有唯唯諾諾的分,海關人員就連正眼也沒敢正視他一下,便讓這身份奇特的石油酋長進了波札那。
「這樣不好吧,皇子嚴令我們要對外來客加強防備,萬一被這傢伙矇混進來,我們的腦袋不搬家才怪。」檢查員之一溜著阿拉伯酋長肥碩搖晃的背影,不是很滿意同事的放水。
「不說風涼話,這阿拉伯人邪門得緊,全身好像冷氣團一樣,我一走到他身邊就忍不住牙齒發顫。」
「算了!算了,橫豎事情也不會那麼湊巧,再說那酋長的脂肪足以搾出一缸肥油,跟皇子給的資料根本不符,把我的頭砍下來我也不相信他們是同個人。」他用指著掛在牆壁上斗大的拷貝照片,上頭赫然是銀髮灰眸的快手。
話說那一身雍容華貴的阿拉伯酋長在通過層層檢查的海關後,龐大笨拙的身軀忽地輕盈起來,幾乎可算是健步如飛地走著。
一路走來,他肆無忌憚地扯下扎得他發火的大鬍子,半張昂藏的下巴便乾淨地露了出來。
為了這趟旅程,他連眼珠都改變了顏色。
「你這是做什麼?不要功虧一簣!」小廝一反方纔的畏畏縮縮,搶過鬍子想「完璧歸胡」,只可惜快手抵死不從。
「我已經忍耐地穿上這套你找來的衣服,還要我怎樣!」
小廝裝扮的國師兩眼一橫。「小子,收斂一下你橫行霸道的氣焰,你這一路走來沒發現自己變成波札那國的拒絕戶了?」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只有應急地拿出變造護照矇混過關,雖然暫時沒事,卻不代表一路都將平安。
他們倆都是外國混血兒,在這小國裡,深雋的輪廓分外引人注意,不喬裝,搞不好一天都混不下去。
「哼!那又如何,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他把槍桿抵在我頭上也絕不妥協,這種見不得人的裝扮都是你的爛主意!」他的心情仍是一觸即發的地雷。
原來他是個天塌不驚的冷面笑匠,親和力一流,赤蛇組織的夥伴絕少看見他發脾氣使性子的負面情緒,但這一路下來國師幾乎被他冒火的怒焰給燒得滿頭包,恨不得跳機以求解脫。
「我都為了你甘冒生命危險搭飛機了,這樣還不夠彌補過失嗎?」他無限的委屈。
國師生來就恨搭飛機,這趟飛行已經害他差點口吐白沫一命嗚呼,快手還努力地貫徹「物盡其用」的原則,動不動就使喚他做事,一洩他沒看牢唐詩畫的心頭之恨。
他都已經不成人形了,還沒能消快手心頭的怨意於萬分之一,唉!「有虧職守」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快手挾著雷霆的狂鷙怒焰又掃向國師哀怨的眼眸。「這本來就是該你做的事,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國師猛然住口!從不輕易動怒的人才是真正可怕,一生起氣來,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可憐的國師終於嘗到被「五昧真火」燒灼的痛苦了。
「我知道,你再忍耐一下吧,好歹也出了機場再卸妝。」迫於快手的「淫威」他十分委曲求全,聲音謙卑得像要滴出水似。
快手冷眼地伸出手,國師這才意會地將大鬍子送上。
他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機場外,熱浪襲人,迎面而來就是一陣撲頭蓋臉的黃沙。
國師一聲長歎。「毀了!我的衣服。」
他天生愛乾淨,即使只是一小塊污漬他都忍受不了,更何況是滾滾黃沙。
快手戴上遮陽墨鏡,看也不看唉聲歎氣的夥伴一眼,逕自往前走。
「我們先找個旅館洗澡吧?」國師眼巴巴趕上。
「你當我們來度假的?」
「可是我全身都是沙子。」他困難地扭動脖子,臉上的表情是一百個不情願。
快手森冷低吼。「那麼,你以為黏在我身上的是什麼?」
僅有的一絲希望破滅於瞬間,國師只好咬牙認分地拖著牛步……
他們不叫車,淨挑人少的巷道,一直到快手的身形閃進一條無人小巷。
他動作俐落地脫掉一身累贅,臃腫的外衣裡竟然在口袋、夾縫,任何可以藏匿物品的布邊裝滿令人匪夷所思的零件。
鬆綁、組合,一堆看似完全不相關又無用的纖維零件在拼裝下活出了生命。
那是一台迷你機車。快手分毫不差地組合完畢後,重新披上那件改良式罩袍便要往前衝去。
「等一下,我們不是約好日落西山再行動?」對快手做人的機械天分國師並不吃驚。
「基本上是這樣,」快手做最後整裝,旋即啟動油門。「可是我不想照著死板的公式來。」
心急如焚的他一刻也坐不住,他無法忍受唐詩畫不在他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
「打蛇要打七寸。」國師搖頭,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對驃悍的快手來說顯然並不成立。
「我要的是出其不意。」對快手來說,攻心為上和猝不及防才是他的策略。
「那我怎麼辦?」
「你從來沒出過國嗎?」快手的口氣又漸趨不耐煩。
「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快手丟下白眼,風馳電掣而去,只留下一縷灰煙將國師團團包圍。
「咳!咳!我的衣服,咳……」
氣勢如虹的花園,怪獸噴泉,神話雕像,椰樹成林,桔香陣陣由一排巨大的窗外遊走進房間。
房間的牆或天花板都是雕刻的精品,帝王生活之美輪美奐是平民百姓無法想像的。
唐詩畫承認自己就是那種平凡的老百姓,在應接不暇的驚訝後並不會湧起想將這些華麗的東西據為己有的慾望,她牽掛的仍是在千里外的鄂圖曼。
她跳車後被「押解」回皇宮,亞歷山大不發一語地就將她關進這幢寬闊的宮殿中。
他不禁止她在宮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出現,但是前提必須有八個帶刀侍衛和兩個宮女隨行,缺一不可,所以,她形同被禁錮。
慢吞吞剝著桔子,她的心卻不若表面那麼輕鬆自在,她心動如風火輪。站在不遠處等著呼喚伺候的宮女要是知道此刻她這新主子打的是什麼主意,恐怕要暈倒了事了。
唐詩畫動了動嘴,馬上有兩個宮女等著讓她差遣。
「我想吃荔枝,你去幫我找來。」她講的是標準的國語,諒她們也聽不懂。
果然,兩個年紀青澀的少女變成了聽雷的鴨子,在交遞匆促的眼神後不安地伏跪地上。
「對不起,翻譯官還沒來,可否請女主人稍待,奴婢們立刻去請。」
唐詩畫或許聽不懂她們那口彆扭的士語,但聽聲辨字大概捉出一個梗概來,就點了點頭。
兩個宮女如蒙大赦,忙不迭跑了出去。
唐詩畫面帶得意笑容地把最後一瓣桔子放進口中,而後輕輕鬆鬆地走向側門。
像感應器,八個侍衛在她踏出門檻的第一步,軍紀般的整齊隊形以兩人為一組,共為四組地橫在她面前。
「我要去涼亭乘涼。」她下達簡短的命令。
原來兩人為一體的隊伍立刻空出一條通道來,如影隨形地包裹著唐詩畫向前走去。
八角型的涼亭、吊籃、躺椅、水果,一應俱全。
「你們下去,沒我的命令不准靠近。」她的姿勢有如女王般威嚴。
「是。」他們轟然作答,然後離去。
其實唐詩畫肚裡雲亮,憑她現在曖昧不明的身份根本使喚不動這些御林軍,他們都是亞歷山大派來的人,又怎會聽她一個無名小卒的差遣,但她在乎的不是他們是否依令行事,而是在某種程度上,這些御林軍應該會作限度內的妥協。
只要他們離她遠那麼一點,她就有機可乘了。
抱起一顆人形枕,她飛快脫下自己的衣服往抱枕上套,加上薄絲被,由近處看或許一眼就會被人看破,可是若在稍遠處,是可以假亂真的。
佈置妥當,她覦了個隙一溜煙鑽進高高的樹叢中,逃亡二號計劃實施!
在唐詩畫隱身於樹叢的同時,快手俐落如飛豹的身軀正由宮牆的另一端躍入而不見了。
他穿梭在巨大的石柱迴廊間,堅實的身軀因為無比的警戒而蓄滿力道,散亂不羈的銀髮綰成長辮,眸冷如星辰。
適巧一個裊娜的宮女款款而來,他無聲無息欺上,轉眼宮女白皙的頸子就多了一把冷峭森銳的薄刀。
「說,亞歷山大帶回來的異國女子被關在哪裡?」
宮女死命抱著蓄水的罈子,臉上血色寸寸褪去。「我不知……不能說,否則皇子會生氣的。」
快手原是惜花人,要是以往他決不會想在女人的頸上劃下難看又可能致命的疤痕,現在他卻冷酷無情,利刃往前下陷半寸,宮女的白頸立刻沁出艷紅的血珠來。
「如何?」快手沉聲。
「我……說,」宮女啞聲。「她在側殿,王子的寢宮裡。」
「寢宮!」快手的怒火丕起,眸中晃過深沉複雜的火花。
那個色王子!他要敢動她一根寒毛,唯有死路一條!
一記手刀砍昏宮女,快手如流星的身影也瞬息失去蹤影,彷彿剛剛吹過的一陣風。
除非那宮女撒謊騙他,否則不可能搜光了宮殿還看不見唐詩畫的身影。
快手冷著臉縱身跳出窗外,他輕易避過守衛的眼攀牆離開皇宮。
他一躍而下,原來應該堅硬的石地卻不如印象中的紮實。
「唉唷!砸死人了。」喊痛的人由地上爬起,原來清奇俊朗的眉糾成了一團。
「你這死人哪裡好跳不跳,我剛剛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居然吃了灰,氣死人了!」
快手栗悍地冷哼。「懶得理你!」
他已經開始後悔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國師帶來,簡直是自找麻煩!
「不理我?沒有我看你哪來的能耐找到你要的那個白玉娃娃!」國師撣著身上的灰塵,吊快手的胃口。
快手飛刀一閃,寒光瑩然。「都火燒屁股了,你還找碴,看我怎麼修理你!」
「唉唉唉!」國師身手也是了得,他一跳跳出戰場。「年紀輕輕幹麼動不動就拿刀嚇人,你餘點耐性好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飛刀在快手手中宛如有了生命一般,他揮刀所處都是冷颼颼的寒意。
「我剛才聽一批衛士說有個少女潛逃出宮,會不會是你想救的人?」
「而你就眼睜睜杵在這裡不聞不問?」快手一臉想宰人的表情。
「總得有個人給你通風報訊一下吧!」他可不在乎自己在一旁晾著是不是有違朋友之道,再說快手要連這種小Case都搞不定,也該從赤色響尾蛇的菁英名單中剔除了。
所以,他樂得隔山觀虎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7:00:34
第09節
「你還真是好樣的!」快手指尖夾著薄刃,冷忽忽地輕笑。
他那目中無人的笑和狂妄的美貌在旁人眼中或許只覺擁有無比魅惑人心的特質,國師瞧見卻只覺毛到骨子裡,感覺自己大去之期不遠矣!
「我沒空料理你,自己看著辦吧!」
「等一下,你不會也想把我拖下水吧?對方好歹是一國未來的國君,刀槍無眼……」他分明是欲擒故縱,誰都知道他吃軟不吃硬。
快手懶得再陪他嚼舌根。「替我引開追兵。」聲音乍落,人已遠去。
國師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當誘餌就是誘餌吧,誰叫你是我兄弟!」雖然他的口氣百般不願意,明慧純淨的唇卻綻放出一抹魅人之至的笑容。
就當放鬆筋骨的運動好了,橫豎他也坐太久的辦公室了!
當然,首當其衝是先去弄一套女人的衣服來……
路不擇徑的只顧著逃生的唐詩畫在幾度甩掉追兵後也錯失了方向,原來為了避人耳目而淨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這會兒卻真的看不到半個人影,放眼儘是蒼煙茫茫,四野朔風呼號,灰黃的士堆和砸得人全身都痛的小石礫。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她的力氣已經用盡,久未進水的唇被她一舔,龜裂了開來,更是疼痛萬分。
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變成這樣,即使真的被頭頂那片焦陽烤成人干也認了。
在這時候,她又想起了鄂圖曼,他那頭與眾不同的銀髮,混血兒的優雅臉龐,他巧奪天工的雙手,能將任何看似無用的東西組成令人驚歎的物品……他的溫柔……甩掉糾得她心疼的記憶,眼前還是得先想辦法自救。
仙人掌!她靈光一閃,飛快地捉住一片較為銳利的石塊重重往肥綠的仙人掌剖去。
仙人掌的水分不多,但是足夠安撫她乾涸的唇胃,至少胃火不再虛竄。讓最後一滴青澀又帶甘的水滑入肚子,她吁出了滿足的氣來。
可是下一秒鐘,尚未解決的困境又回到她的腦子,愁腸百結,正不知如何是好卻眼見遠遠有股巨大的煙塵席捲而來。
她想躲,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在這種鳥不生蛋地帶遊走的非盜即偷,要是被抓走了,那可就真的沒得玩了。
看來看去,老天爺顯然不願意幫忙,這片地除了砂礫還是砂礫,遑論可以藏身的地方,連個鴕鳥洞也不見。
唐詩畫認分地站在原地,很努力地向聖母瑪莉亞禱告「人性本善」!
狂浪的煙塵和馬蹄止在鐵蹄足以踹翻唐詩畫半公尺的範圍內,一色灰濛濛的寬袍頭巾和口罩遮住一群佩戴彎刀的盜賊,她膘過每個身材都魁梧得像棵樹的男人,沒想到接收的是更肆無忌憚的目光。
他們交頭接耳地用土語說話,很不幸的,唐詩畫一句都聽不懂。
勒馬走在最前頭的高壯男人在看清她的面孔後不發一語,把手一揮,那些耳語馬上沉寂,他雙腿猛夾馬腹,馬兒廝鳴,一隊人馬又呼嘯著轉過彎,往另個方向策馬而去。
「哇!好加在……」死裡逃生的念頭還未成形,卻轉換成驚呼,因為最後一個強盜將她攔身一抱,擄上馬,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迎面而來的灰塵給嗆得七葷八素。
長長的馬隊像股龍捲風朝前奔馳,可是沒多久馬隊再次停頓下來,這次有人橫在路中央,以萬夫莫敵的姿勢令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停頓下來。
「放她下來,我要她。」字字鏗鏘的波札那土語從快手口中吐出來。
「不行。」強盜頭子也乾脆。
到口的肥肉豈有再往外送的道理。
快手閒適地把雙手交抱在結實的前胸,微微笑道:「對於我想要的東西,我從來不接受拒絕的。」
「好狂妄的口氣!」強盜頭子掀起防塵的口罩,露出一把崢嶸的灰鬍。
「她是我的人,我要回屬於自己的女人何來狂妄!」他的眼在注視唐詩畫的時候,鋼硬的臉有一瞬間充滿繞指柔的溫膩。
盜匪頭子在他們眼光交會的一霎看出了苗頭。
「你太自不量力了,我經年縱橫辛巴威和波札那邊界,從來沒人敢把我得到的東西要回去的。」
「恐怕這次你非開先例不可了。」快手的眼犀利無比,臉上殊無先前的笑容。
「好小子!先過了我屬下這關再說吧!」他長滿絨毛的大手一揮,自己由隊伍中退下,跟隨他身後的部下們立刻把快手團團圍住。
「放我下來,我不准你們倚多為勝欺負他!」見到鄂圖曼出現的一霎時,唐詩畫熱淚盈眶,她只想投進他寬大的胸膛汲取日夜思念的安全和溫暖,但卻受制於她身後那雙粗大的鐵臂。
她動彈不得。
「小娃兒,你還是乖乖別動的好,免得一不小心連你心上人人頭落地的最後一眼都沒看到,那可就遺憾了。」箝制她的匪寇湊進她嘿聲要挾。
「呸!」唐詩畫反口吐了他一臉痰。「閉上你的烏鴉嘴!」
他竟敢詛咒鄂圖曼!
「你這爛貨!」大漢羞極生怒,巨靈大掌便要朝著她摑下。
賊頭的喝聲和快手的飛刀同時到達。
閃亮的刀鋒穿透大漢的手掌,他殺豬般的叫著,差點滾下馬背。
賊頭一雙炯炯的明眼泛起一抹複雜的光芒,他看也不看自己受傷的手下,把全副注意力投注到快手的身上。
那銀髮年輕人著實耀眼,態度從容,無憂無懼,好一個人中龍鳳。
他眼中激賞的光芒在快手紛紛撂倒他驃悍的部下後更加熾烈。
若能擁有這種悍將,他將如虎添翼,不可一世,即使要稱霸所有的沙漠也不會是問題。
「好!我喜歡你,答應做我的女婿,就放過你。」
快手以飛刀射中他的另個部下當做回答。
「你這不識好歹的傢伙!」他惱羞成怒。
受傷對這些沙漠之盜就像家常便飯,雖然每個人都掛了彩,卻越戰越勇。
快手原就無意折損人命,他最終的目的只是想把詩畫救出虎口。
「你婆婆媽媽的,準備和這些人渣耗到幾時?」一把長劍格開砍向快手背後的刀。
是亞歷山大。
他壓根不想救自己的情敵,但騎士精神卻使他斷然拔刀相助。
快手身形一沉,閃過一把迎面而來的刀。「我可沒要求你插手。」
誰要他獻慇勤?名義上,他們可還是情敵呢!
「我是看不過你慢如蝸牛的速度,小詩我是救定了。」他揮刀又砍倒一個。
「是嗎?我們的帳會有機會清算的。」他身軀一躍,將剩下的人悉數留給亞歷山大,箭矢般竄向唐詩畫。
他只遞出一拳就乾淨俐落地解決挾持她的盜賊,唐詩畫立刻被擁進了勻違的胸膛。
她緊緊抓住他的衣服,聲音沙啞。「你再這樣抱著我,我可是會哭給你看的哦!」
喜極而泣不是形容詞,是她心中最真實的寫照。
「久別重逢不是應該給個吻?怎麼一見面就是威脅,你這害人擔心的小惡女。」快手粗嗄的聲音愈來愈輕柔,只要她平安無事,他可以原諒她任何事,包括心急如焚的奔波和取消想好好揍她一頓屁股的誓言。
他輕輕拉開距離,想端詳令他魂牽夢繫的那張小臉,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她炫然漾淚的水眸。
「我一度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她舉起小手,摩挲他略帶風霜的臉和凌亂的髮絲。
「傻瓜!」他重新將他千里迢迢追來的伊人擁入懷,他不會讓出她的,今生今世誰都別想搶走她。
就在一對鴛鴦喁喁私語時,紊亂的決鬥被人喝止了,倒地的盜匪們相互扶持著站起來,臉上猶有餘忿,但是技不如人也只好自生悶氣了。
喊停的人是強盜頭子。
殺伐聲偃息,快手警覺地回頭。
「你們這等非凡的身手到底是什麼人?」他從小就在邊界的沙漠中討生活,不曾鍛羽吃虧,這兩個器宇不俗的男子居然易如反掌地毀了他一手建立的陣容,太可疑了。
快手壞心眼地將了亞歷山大一軍。「你現在可是對著波札那的皇太子說話,依照你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可是要誅九族的。」
快手語畢,立刻接到亞歷山大致命的眼神。
強盜頭子和所有的盜匪俱吃了一驚,臉色更形敗壞了。暗路走久了,終於撞到不該撞到的東西。
「別妄想對他採取任何不利的行動,他將會是你們國家未來的明理君主,毀了他,你們的下一代就必須永遠過這種沒有明天的日子,你願意嗎?」快手談笑風生,說的卻是攸關亞歷山大性命和全波札那人民的福祉。
盜匪頭砰地單膝落地。「罪民法爾西撒。」
原來面面相覷的烏合之眾也在頭頭伏地乞饒的同時轟然趴下,一支令波札那和東郡辛巴威頭痛的蕩寇竟被快手在彈指間給降伏為良民。
亞歷山大親自扶起法爾西撒表示誠心的受降,令半生以搶盜為生的寇儼心生感激。
「再來,就是你跟我之間的事了。」亞歷山大向前兩步,坦視著快手。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霹靈交會,迸出了電光般的火花。
他們的氣焰張狂又沉靜,是一觸即發的對峙。
快手輕輕把唐詩畫送到一旁。「這是男人和男人的對決,你別插手。」
「好氣魄!拿出你的劍來,我以波札那皇太子亞歷山大的名譽向你挑戰。」
眾人愀然色變,如果王子贏了倒也無話好說,萬一不幸落敗,他們國家的名譽不就毀於旦夕?
「我不玩意氣用事的賭注。」開玩笑,那不是擺明了不管輸贏他都走不出波札那!
「由不得你!」亞歷山大由旁人手中借出一把彎刀往地上扔。「為了公平起見,拿起刀來,別讓我看輕你。」
「一頭頑固的驢子!」快手腳尖微伸,輕輕一挑,彎刀已經上手。「我並不想對你出手,好歹我們也算有段情誼……不過,這麼說吧,是你來捋虎鬚的,以後千萬別後悔。」
「是嗎?我倒要看看最後誰是贏家。」他身為皇室繼承人,根本不該為了一名平民女子爭風吃醋的,可是他更明白,他要是失去她,這生他絕不可能再鍾情於任何一個女子。
「那我只好奉陪了。」他由亞歷山大堅定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勢在必得——那也是他自己的決心。
兩條矯健的身影幾乎是同時發動攻擊的,起初清脆的金屬聲和刀鋒相會的光影還分得出誰是誰,逐漸地,光和影交融成教人眼花繚亂的錯覺,一聲天崩地裂的金屬折斷聲後人影遽分。
亞歷山大的手中只剩半截斷刀,快手的刀鋒被撞擊了無數的缺口,勝負立判。
「承讓!」快手沒有半絲志得意滿的表情,丟下手中的刀。「後會有期。」
亞歷山大一臉慘白。
他是搏擊和西洋劍術的好手,居然輸給了一個花花公子。
他敗得淒慘無比。
快手摟著唐詩畫掉頭而去,只一會兒便從山崖處滑出一架造型奇特的滑翔翼。
站在地面上的人遙遙望著變成暗點的翅膀,彷彿還可以看見快手和唐詩畫那對璧人臉上的燦爛笑容——
回到香港。
「你是怎麼引開那些衛兵的?」一路上快手不厭其煩地重複同樣問題。
退敵有百招,以國師的智慧根本是牛刀小試,原來快手不該訝異的,可是當他在飯店整理行李時卻發現好友的手提箱中有件女人的衣服,這……可就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囉嗦!你好煩!」國師一臉不善。
難道非真要他招認自己用「美人計」誘拐那些血氣方剛的男孩?樹要皮人要臉,他還想在這些問題兒童的面前維持起碼的自尊活下去呢。說不得!打死都不說!!
快手討了沒趣,雖然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但是看在國師沒有功勞,苦勞也不少的分上,索性也不追究了。
他扭向偎在自己肩胛上睡著的唐詩畫。
非常微妙的,每回只要望著她安靜平和的容顏,活他心中有再狂暴的驚濤駭浪都會消失於無形。
這或許就是真心愛一個人的感覺吧,為她魂牽夢繫,為她食不安枕,看來,他這輩子是得栽在這小修女手上了。
到達淺水灣別墅前,快手把座車停泊了下來。
「有事?」國師立即反應。
「有人動了我設定的安全網,屋子有人。」他瞄了眼隨身攜帶的小型感熱器,皺起眉來。
「會不會是小偷?」唐詩畫由後座湊過臉來,硬生生夾進兩個大男人之中。
快手很自然地將國師的臉轉向一邊,他可不想和別人分享詩畫如玉的容貌。
國師苦苦一笑,摸著鼻子。「我下去看一看。」想來他這電燈泡也著實當得太久了。
「我也去,草叢裡我放了一根球棒,我們可以備不時之需。」睡過長覺後,清醒的她精神好得不得了。
「不許!」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一個是不准她去冒險,一個是唯恐又招徠不必要的白眼,寧可放棄和美人結伴的機會。
美人美矣,卻抵不過自己小命重要。
兩張鐵票輕易否決唐詩畫的小聲音。
「詩畫?」她正覺無聊呢,車窗突然被人輕叩,傳來孟威的試探聲。
「阿威!」她推開車門,看清來人後,立刻撲進阿威的懷中。
「真的是你!」他出門送貨,起先以為自己眼花,不料真的是他思念的人。「你穿起便服來真不賴。」
「真的?」她放鬆擱在他脖子的手,快樂地轉了一圈。
孟威不得不承認,幾日不見她已經多出了一份柔美細膩的感覺來,以前的她總稍嫌帥氣男性化了些,如今她變得更吸引人了。
她輕輕地旋轉著,還沒站定呢,纖腰卻被一道強悍的力量拉向溫暖的胸膛。「你已經很漂亮了,不需要再展示給別人看。」快手輕聲威脅。
「阿威是我的好哥兒們,不是『別人』。」她咕噥。
這男人的佔有慾和保護欲會不會太過了?什麼都要干涉。
「哦!」快手瞇起眼。「好哥兒們就可以隨便把身子掛在人家身上?」她的身子可是他的,決計不許任何人染指。
「你把我形容得像一塊豬肉。」她鼓起腮幫子。這男人是無理取鬧啊?!
「不管你是豬肉或肋骨,反正,除了我之外,你最好學著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
「與其這樣,你倒不如在我身上裝個監視器吧!」她火冒三丈,頭頂儘是燒焦的煙。
「我正有此意。」他不懷好意地邪笑。
快手那另有所圖的表情唐詩畫太熟了,他用狂蟄溫存的吻阻斷她的嬌嗔。
「你……」還有外人在場,他居然……
他如火的眸勾引著她游離的心緒,濕熱的唇燃燒著她的激情,輕輕呻吟一聲,唐詩畫和他一同共赴那光燦迷離的激情,忘情於全世界。
這吻的效果完全在快手的估計之外,她的投入令他心旌神搖,烈火般的亢奮令他全身肌肉隱隱作痛,望著她那腫脹的美唇,將她擄上床會是唯一將慾望趕出血液的方法……
可惡!他想到哪去了!眼前還有沒擺平的人呢!
「這就是我施放在你身上的魔法,讓你一生一世都屬於我。」
唐詩畫酡紅了臉。她一向知道鄂圖曼是個熱情的男人,只要和他在一起,他總會乘機牽手或親她,沒想到在旁人面前還是這麼不拘小節。
「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孟威的外表或許不夠纖細,這不代表內心一樣粗糙。
他們的吻纏綿繾綣,那是專屬情人的吻。
不知不覺間,他從小守護的人兒,竟被他一心崇拜的偶像追走了……
他的心情很矛盾,說不出是憤怒或酸澀。
「你會來喝我和詩畫的喜酒吧?」快手笑容可掬,一隻手仍橫抱著佳人。
孟威痛苦地瞇起眼,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了。
眼前貴族氣息濃重的男人出類拔萃,比起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混日子的確可以給予他心愛的天使更優渥的環境,但論愛她的心意,他發誓自己半點也不輸他。
把詩畫交給快手,他心底應該不會有太多遺憾,相對的那失落的心情也將一生跟著他。
君子有成人之美,這點起碼的風度,他還有!
「一定!」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他帶笑的神情幻離過一抹微微的落寞。
「那我要走了,還有貨要送呢!」指著前面不遠的小發財車,他勉為其難地打起精神。
「不送。」
「再見了。」唐詩畫快樂地道再見。
「我們進去了。」快手環著她,眺向靜得出奇的屋子。
「可以嗎?剛才不是有小偷?」
「看來是內賊。」真是有侵略者,以國師的身手根本母須花費那麼多時間。「國師那傢伙搞不好被就地正法,正被人嚴刑逼供呢!」
「啊!」她氣血翻湧,細胞裡正氣凜然的因子又躍躍冒芽了。「我們快去救他。」
快手正中下懷地大笑。「好!我們就殺進去。」拉著佳人的小手,兩人快樂的身影直撲主屋。
說是「殺敵救友」,可他們倆也太過Happy了吧——
一對璧人臉上高掛的笑容,在抵達主屋的客,才被不尋常的火爆氣氛給沖刷下來。
原來的先鋒國師躲到最偏遠的角落,瞧見救星駕到,苦瓜臉才喘了口氣。
快手環顧客廳亮晃晃的四顆大光頭,尚未發難,原來各自將臉撇往一邊,互不理睬的四大族長同一動作,同一時間衝到他跟前。
「乖兒子,你來做乾爹的見證人,評評看有沒有道理。」四大族長之長「天涯」眼巴巴地睜著一對核桃眼求救。
「評什麼?」
「快手!平常我待你也不薄,你可不能偏心,一定要秉公處理,否則我決難心服口服。」一身黑不溜秋衣服的「海勇抬頭挺胸,唯恐自己吃半點虧。
「我——」
「說什麼有的沒的,你們以為先巴結女婿就可以提高自己的希望嗎?呸!」不以為然的「角海」十分不屑。
「你們到底……」
很不幸,快手的話半途又被堵掉。「嗚……我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最渺茫,我,姥姥不疼,爹爹不愛啦!」怎麼也擠不進圈子的「涯天」自怨自艾,連撒手鋼的哀兵政策都使出來了。
「你們……」
四顆光頭完全不給快手發表意見的機會,索性蜂擁而上,不甘示弱地搶話說,把原來就人微勢弱的唐詩畫給擠了出去。
快手被好幾雙老手推來推去,心裡已是一肚子火,又看見唐詩畫狼狽地被推倒在地,獅吼頓時震住滿堂的人。
「你們!統統給我住口!」
四大族長顯然沒想到脾氣最好的人竟會狂飆發怒,個個張大了嘴,怎麼都合不攏。
快手撥開人群挽起唐詩畫,性格的臉上一片擔憂。「有沒有摔傷?」
「是我沒站穩,你別怪他們。」她真的只是重心不穩,身上完好無缺。
快手確定了她所言不假後,才回頭凝視那些自覺闖禍的老小孩,沉著極度不滿的聲音:「你們不好好待在海南島,到我這裡找碴啊?」
「誰敢找你麻煩,我們現在巴結你都來不及了,誰叫你是當紅炸子雞。」「海角」一向最敢直述他想說的話,雖然在快手炯然懾人的目光下有些怯儒,可還是嘀嘀咕咕地發牢騷。
「誰出來把話說清楚,我可以考慮站在他那邊。」這些老頑童經常是打打鬧鬧,他們這些晚輩的也早見怪不怪,可是鬧到需要中間調解倒是頭一遭。
「我。」
「我。」
「我!」
「我!」
四根短胖肥瘦不齊的手一致高高舉起。
還真是一心一德呢!
四雙湧滿期望的眼光全巴著快手,那神情媲美衣索比亞乞求食物的難民。
「義父我看就你來講吧!」如果他推測的沒錯,這場風波他乾爹必定是始作俑者。
「是。」被點名的「天涯」像抽到獎的孩子,精神抖擻,如同要發表即席演講似的清了清喉嚨,這才要開講。
沒被青睞的三人垂頭喪氣,卻也默契十足地發揮他們團體的「義氣」各自踩、踢、捏,在天涯的身上留下諸如此類的「紀念品」,才挺不願意地回座。
「天涯」儘管齜牙咧嘴,痛在心底口難開,還是隱忍下來,反正要整肅那些叛徒的機會多得是,先給他記到牆壁上再說。
他又清了次喉嚨,在快手和唐詩畫面前投下足以轟炸廣島的原子彈。
「我們在商量誰最有資格做瑪莉亞的丈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19 07:00:58
第10節
「什麼?」唐詩畫驚訝的表情活像吞下一顆鴕鳥蛋。
快手也備感意外。
「瑪莉亞和我兩情相悅,本來就該和我送作堆。」天涯理所當然地說著。
「老不修,瑪莉亞師妹從小就跟我最親近,要不是當年發生那件事情,我們已經是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眷屬了。」海角一臉悔不當初。
「都怪老大不好,要是你沒有收容那妖女,也不會害得師妹一個人傷心遠走天涯。」涯天很難得搶在角海之前一吐為快。
角海點頭附議。
「蒼蘭她身世坎坷又遇人不淑,當時你們也都親眼目睹她被凌辱後的慘狀,難道要我眼睜睜丟下她不管?」天涯憶起陳年舊事,唇齒間還留著氣忿。「更何況欺負她的人還是我們被逐出師門的師兄弟。」
「可是她不應該悖德勾引我們四人,又誣賴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們四個其中一人的。」海角想起來仍是不齒。
「其實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那年代她要生下被污辱的孩子,你教那嬰兒怎麼活下去?蒼蘭需要替孩子找一個父親,當時的我們薄有名望,任何人都會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的,你怎能怪她?」天涯分析得精闢合理。
「說起來她還真可憐,生完孩子只撐到說完遺言就死了。」海角歎了口氣。
「人死都死了,所以是活著的人重要。」天涯猶沉浸在往事裡。
唐詩畫聽得入迷,忍不住插嘴。「那嬰兒呢?他是男是女?」
天涯毫無防備。「是個女娃,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只可惜我們四個大男人沒生養過小孩,根本養不起她,只好把她送人了。」
天涯最後一個字還含在嘴巴呢,卻接到六道不以為然的指責眼光。
他心中一突,心虛地瞄了眼唐詩畫,忙不迭掩住大嘴巴。
唐詩畫立即發現大家怪異的神態。「你們怎麼不說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沒有,我們說的絕不是你,小娃兒不要自尋苦惱喔!」角海多此一舉地解釋。
唐詩畫疑心漸生,她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了欲蓋彌彰的痕跡。「你們——說的那個嬰兒……難道……是……我?」
不可能!在答案還沒出現前,她已經抵死否認這種可能。
她是個出身平凡家庭的小孩,上有媽媽,下有妹妹,一個簡單的單親家庭,她一定不是那錯綜複雜故事中的主角之一,他們記錯了,一定是這樣。
天涯懊惱地往角海的光頭一敲。「你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他原想把整個浮蕩的氣氛往下壓的,可他這一解釋更是昭然若揭地表示角海說的是事實,唐詩畫蒼白的臉更是雪上加霜,小小的菱唇白得像片雪花。「我的親生媽媽真是那麼不堪的人?」
「倒也不是啦……」天涯支吾,現在似乎再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了。
她搖搖欲墜,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舉起千斤沉重的手,她撫上雙頰。「我不相信,我要去問瑪莉亞去……瑪莉亞阿姨……」她瘋狂地跑出客廳。
始終沒有多話的快手隨即抽身追著情緒失控的唐詩畫而去,臨了,拋給眾人責難的一眼,彷彿指控他們的言語失當。
「死了,我們搞砸了一切,瑪莉亞會恨死我。」才剛得到愛情滋潤的天涯頂上無毛,只好猛扯鬍子出氣。
「都是你們害的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海角端起老大的架子教訓眾人。
角海、涯天可不甘白白受人訓斥,正想反駁,國師清亮的嗓子已響起。
「你們與其在這裡吵架,不如想辦法收拾殘局的好,你們不想讓詩畫小姐恨你們一輩子吧?」
「對哦!」有人反應慢半拍地敲腦袋。
「你說我們該怎麼辦?」他們又把焦距對準足智多謀的出主意人。
國師往後縮了下身軀。「不要老是抓到人就問,偶爾也該自己動動腦,減少得老人癡呆的可能才是。」
「你是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做人要感恩圖報,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最好時機,別推拖了,快幫我們想一個,要不然——」四顆胖瘦不一的拳頭眼看就要往國師身上飛去。
「這是暴力!這是錯誤的示範!」難道他長得一副欠扁樣?怎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想佔他便宜?
四顆拳頭在他抱怨時伸到了他的門面——
唐詩畫差點撞倒興高采烈踩著碎步進來的瑪莉亞。
「詩畫你回來了?咦,你眼眶為什麼紅得跟兔子一樣?」
看著依舊是一身白袍十字架的修女阿姨,唐詩畫悲從中來,氾濫在眼眶的淚珠叭喀叭喀又掉了一串。
瑪莉再遲鈍也發現事態不尋常了。
她的小侄女不是愛哭娃娃,和她相處以來,也沒看她掉過什麼眼淚,就算是想家也只紅了眼圈而已,所以,她也開始倉皇失措起來。
「告訴姨發生了什麼事,姨給你靠。」她輕輕拭去唐詩畫珠淚縱橫的臉。「不要再哭了,等一下鼻涕跑出來可就難看了。」
瑪莉亞向來考慮的不是什麼實用性之類的東西,都到這節骨眼了,她最先想到的還是次要的問題。
「姨,你告訴我,詩畫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是不是?」她的表情無依,縣徨得令人心碎。
瑪莉亞皺了皺美麗的黑眉。「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
「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說……」而且還有更不堪的。
瑪莉亞無比溫柔地捉住她的手,將唐詩畫按到花圃旁的石凳上。「姨知道你正在傷心中,所以不一定能把我的話全部聽進去,可是有一點姨要你知道,不管你是誰親生的孩子,我們每個人都愛你。」
望著瑪莉亞臉上洋溢的光輝,唐詩畫透過淚眼朦朧的眼,有些微微地感動。
這樣正經又嚴肅的瑪莉亞和她印象中的人差別太大了。
她細細揉著唐詩畫柔軟的髮梢,嘴畔綴著無限的溫柔。「大人的世界其實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五彩繽紛的,但是也不需要因為這樣就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你是聰明的孩子,大人的過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一定要把難過往自己身上攬?」
唐詩畫帶著驚詫盯著侃侃而談的瑪莉亞,這樣鄭重又一板一眼的瑪莉亞太稀奇了,她被她溫柔又明理的分析給撫平了心中的疙瘩。
「你們真的都喜歡我?」
「當然,我四個師兄會把你送走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你也知道他們全是粗不拉嘎的男生,把一個水嫩嫩的女娃帶在身邊也實在太為難他們了。」
「你應該感謝他們當年的行為,要是沒把你送走,你遇得到我嗎?」會用這種傲慢口吻當開場白的只有一開始就守候在一旁的快手。
唐詩畫遲疑地低下頭。
快手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喜歡她低頭排拒他的姿勢。
單膝蹲下,他托起她軟白的下領。「來,看著我。」
她毫不反抗地抬起頭。
快手看見她兩潭飄忽的眼瞳中仍閃爍著迷惑,這樣脆弱的唐詩畫令他柔腸百結,他輕聲呵寵。「這不像你不鑽牛角尖的個性。傻瓜,不管你是誰生的,就算你真的從石頭蹦出來的我也不在意,知道嗎?」
她伏在他安全厚實的肩膀,只有點頭的分。
風雨過後快手作了以下的宣佈:
「為了詩畫和我自己,我打算退出組織做回原來的自己。」
他天生叛逆的因子使他非常享受水裡來火裡去的刺激生活,但是他擁有了唐詩畫後,為了她的安全,他要杜絕這種嗜血、危險的生態環境。
四大長老並沒有如他想像中做出激烈的反應。
他們幾乎是帶著彌補的心態馬上就批准了快手的請求。「好孩子,要不你就搬回海南島和義父一起住,這樣一舉數得哩!」天涯仔細敲過計算機了,和兒子媳婦住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只要他努力催促,或許他們可以生個白胖胖的娃兒給他玩也說不定。
「你啊,一副老奸巨猾的嘴臉,到現在還做想抱娃娃的美夢,有辦法自己去生一個。」海角實在受不了他的「戀娃症」,追溯晚輩第一個結婚的雷神、安東尼到快手,他都要求人家快快生下小孩給他玩,老變態!
「自己生?」天涯的核桃眼逐漸睜亮,對啊,為什麼不自己去生一個!
他雀躍地走到瑪莉亞身邊,努力地清著喉嚨。「瑪莉亞……我想……」
「瑪莉亞,天氣那麼好我帶你兜風去。」三顆大頭在天涯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關頭不識趣地插播。
「對,對,對,借快手的遊艇好了,咱們出海釣魚,很好玩的。」角海興致勃勃地計劃著冒險的事。
「嗯……」一個勁點頭的當然是行動力差了點的涯天,不過他總算附議了嘛!
「你們這群沒義氣沒血淚的老東西!」天涯氣得跳腳,卻只有眼睜睜看著一堆人把瑪莉亞簇擁出去。
他重重地跺了下腳,旋即追了上去。他們的爭奪戰才拉開序幕哩!
一室的安靜好不容易還給快手和唐詩畫。
「你猜他們誰會得到瑪莉亞阿姨的青睞?」她也頗為關心。
「我不在意,我想知道的是你什麼時候願意嫁給我?」他必須在赤蛇組織那群傢伙殺過來之前拐跑她。
「不急嘛!」她還沒滿二十歲呢,結婚?太早了。
快手癡迷的眼中漾起小小的危險火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眼中跳躍的光芒令她心跳加速。「你很堅持,我不反對先同居——」
「同居?」快手石破天驚地吼。「你想都別想,我不搞這種洋玩意兒,我要婚禮,一個註冊的婚禮,堂堂正正地把你娶進門!」
「你哪來這種迂腐的觀念,一張紙能代表什麼?」
「我不管,橫豎婚禮我是要定了!」
到底誰不合乎潮流啊?這兩個人!
「不!」唐詩畫也卯了起來。
「由不得你!」扛起小佳人,快手志得意滿地往門外走,揀日不如撞日好,就今日吧,順便把那群愛湊熱鬧的老傢伙們全帶去當結婚證人……結婚證人應該是越多愈好的吧?
唉!管他去!
—完—
編注·關於雷神的愛情故事,請看《鐵了心愛你》。
·關於安東尼的愛情故事,請看《找人來愛我》。
·敬請期待詩人的愛情故事——《是誰撿到我的心》。
懶蟲毓華回信時間
從來不知道自己擁有如此豐富的讀者友情寶藏——每當自己爬格子爬累或諸事不順的時候,總會幾次的對自己發誓:要放棄這種令人白髮叢生,又不能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去上班的行業,可是自從上回一批令人窩心的讀者來信後,毓華已經很久(好幾個星期)沒打電話向老編自憐自哀去。
那些可愛的讀者告訴毓華他們和我的淵源可直溯到第一本書《溫柔貝勒靚刺容》,有的囊括了陳華和山頂洞人(指的當然是剛出道那時期的毓華——或者你們不愛「山頂洞人」這古早味的名字,不如用
代替啦)時期的書,害我看得眼淚和鼻涕齊下,差點沒把這些信給供起來,每天焚香膜拜一番。
懶蟲華前些天去了一趟台北,其精彩過程實在值得大書特書一番,原來以為可以趁北上之便交稿的,不料四天的日子晃呀晃的過去了(吃喝玩樂是此行最大目的,而且都得逞了),一疊厚不隆咚的稿件還在牛皮紙袋中,於是下定破釜沉舟的心,「發四」在離開台北之前要把稿件完成……第一天懶蟲華真的氣魄非常,在編輯大人甜美的笑容「鞭策」下寫了足足一章那麼多的字。
毓華樂得幾乎要忘了我是誰,更慘的是完全忘記出版社上下幾十隻眼睛全程記錄了毓華拖稿的實況轉播,只怕以後我再也無顏可見出版社「父老」了。失算啊!
稿債出清,毓華又落得一身輕了(君不知此刻的我可是用牙籤撐著眼皮,黑著熊貓眼寫這篇後記),趁此之便把一些讀者的信一併回覆。
下次不喜歡「粉墨登場」的英雄(其實英雄經常從缺,嗚,或許毓華沒啥男生緣,所以,下次會慎重考慮把「英雄」二字剔除),美人,來信時請先註明。
另外,毓華有一個超級大發現,我的讀者群們幾大部分都是同宗、遠親(三百年前是一家),毓華很興奮,搞不好咱們可以來組一個陳氏宗親會呀什麼的……哈哈哈!
又偏離話題了,言歸正傳。
埔裡的BeckyHung,你看,我很偏心吧,從你的信先回喔,不過,你未曾留下地址讓毓華好失望,我也很想在去租書店閒蕩的時候和你有一場巧遇,如果那時街上蒙著細雨,天際又吹來一陣薄霧……好羅曼蒂克對不對……唉疑唉,先別起難皮疙瘩,我只是陳述一件事實,OK?!
至於你「企圖」打動,想替「燕不悔」那悶騷傢伙「關說」的亭,咱們私下再說……嘿嘿……
屏東惠芳妹子,寫了那麼多Very+Very……的喜歡《找人來愛我》,毓華總算放下一顆心來,(雖然因為字數太少招致四面八方加潮的「指教」)……但是那本書我總共寫了十五萬字,第一版本八萬字,總編大人嫌少看不過癮下令補足;稿子回到毓華手中,前看後看,自動自發地作廢重寫,這回比頭一遭又少了一萬字,可是交稿日迫在眉睫,編輯大人很勉強(真的很勉強)給過了,聽就是看在賽家姑娘的面上毓華才有這等「好狗運」的,目前毓華正急思報恩方法。
No No No!惠芳妹子,銀翼就是銀翼,他和鷹眼一樣只是配角,綠葉有綠葉的快樂,不一定要當紅花,還有,毓華似乎沒承諾要寫他們,咱們打個商量,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們可好?
板橋的CoCo,你的銀翼(你寫信來時是這麼說的)毓華回答如前,土庫美滿
苗栗官雪……亦是。
三重的瑤瑤,不要懷疑,就是你,先別發飆,毓華以為在版面上給你問好可以諒解吧,不要把毓華說得那麼殘忍,沒給你回信竟是剝奪了你的快樂(毓華從今天起日日三省吾身)。
可否別再叫毓華努力寫稿,換一套鼓勵的話,譬喻說多遊山玩水之類,能激發情性的娛樂性詞句……
盧州鄉的玫瑰,千萬不要冒模擬考零分的險來看毓華的小說,還有,如你們所願快手在八月才面世,所以別擔心會和聯考相撞。
至於預告——毓華不過「不小心」漏了快手的預告就被很多「正義之聲」糟蹋得不成人形,這次,寫這篇後記的最終目的就是:
預告!
沒錯,被編輯大人喻為最悶騷的男人——詩人,將會在九月堂堂出來和大家見面了。
他那段情牽千年的愛情故事毓華一想到就手腳發軟,所以——
《是誰撿到我的心》詩人再見羅!
陳毓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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