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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陳美琳][罰桂好滋味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1:32     標題: [陳美琳][罰桂好滋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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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祥桂面無表情地回到香桂居,負責服侍她的可可馬上就一臉笑容迎了上來。
  「我看您今兒個心情不錯呢,桂主子。」可可笑道。
  「哦?看得出來嗎?」祥桂往大椅上一坐,挑了挑眉問。
  「當然瞧得出來了,往常只要是參加聚會,您哪次不是鐵青著臉回來?」可可奉上主子最喜歡的檸檬花茶。「我說桂主子,是不是這次聚會有什麼好事情了?」
  「好事情倒也說不上,不過是那季節司神犯了無聊病。」雖是這麼說,祥桂俊美的臉上倒是出現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端起花茶啜了啜,滿意地點點頭:「你泡的茶真合我意,下了凡間之後只怕得辛苦點,湊合著喝那些俗品了。」
  「下凡間?」可可聽了震驚不已。「桂主子,您要下凡去嗎?」他瞪大了眼問。
  「是啊!」祥桂啜飲杯中茶,姿態優雅有如一幅美人圖。
  「您真要下凡去?是季節司神派下了什麼任務嗎?」可可問。
  「是比賽,比賽啊!」
  「比賽?」可可蹙眉。「可可不懂。」
  「就是你主子我終於要跟那其他十一個傢伙比個高下了。」
  可可一聽眨了眨眼。
  「一較高下?這麼說來就是像奧運——」他隨即憂心地搖著頭道:「這——不好吧?桂主子,您沒什麼運動細胞,跑的慢不說,跳的既不高又不遠,如果要參加游泳或水上芭蕾——」
  「你說夠了沒有?」祥桂瞇起眼睛。「你又偷看電視了?」
  可可忙跪下來磕頭。
  「對不起,桂主子,因為正在轉播兩千年雪梨奧運——」
  「算了,起來吧!」祥桂揮了揮手。「我去開會時都轉播了哪些項目啊?」
  「男子高台跳水和男子游泳賽。」
  「哦?那看見了什麼好男人沒有?」。
  可可皺起眉。
  「怎麼樣算是好男人呢?桂主子。論外表沒有一個及得上主於您啊!」
  「那就別看外表,看看裡子。」
  「怎麼可能看得見嘛!」可可皺眉。
  「這倒也是。」祥桂擱下手中的杯子。「不過還是那種的比較
  好吧?白白的,顏色好看,而且毛也多,」他說著露出笑容。「毛多一點比較高貴,你說是不是?」
  「桂主子指的是狗嗎?」可可一臉為難。「聽說那東西很麻煩的,要給它吃要替它洗澡,要帶它散步還要訓練它,而且養它就不能拋棄它——」
  「閉上你的嘴,我何時說要養狗了?」祥桂瞪了他一眼。
  「那您剛才說的是——」
  「是人。」祥桂懶懶道:「真教人頭疼,究竟要到哪個時代、哪個國家去好呢?我是認為白種人比較好啦!又高又帥,對女人體貼而且非常性感,你說呢?可可。」
  可可聽得一頭霧水,臉都變白了。
  「我——桂主子,可可笨,完全聽不懂您在說些什麼。」
  「聽不懂嗎?』祥桂笑的更加迷人。「我要戀愛了,可可。」
          ☆          ☆          ☆
  「戀——戀愛?」可可昏過去又爬了起來。「怎——這是怎麼回事啊?又是下凡又是戀愛的,我說桂主子,您這究竟是——」
  「我不是說了是比賽嗎?』祥桂打了個呵欠。「季節司神那老頭太無聊,說要選什麼『花將神』,也就是選出十二花神裡的第一名。」
  「選美啊?那當然是桂主子您——」
  「選美當然沒人比得上我,可這回看的不是外表而是實力。」
  「實力?」可可越聽越迷糊。
  祥桂笑著點頭。
  「你主子我得下凡去撮合一樁戀情,最好是能像『鐵達尼號』那般轟轟烈烈扣人心弦,那麼『花將神』這頭銜就非我莫屬了。」
  「只要撮合一對佳偶就成了?聽起來倒也不難嘛!」可可道。
  「那是你主子我手氣好,抽了個上上籤。」說到這裡,祥桂不由得意地挑起了眉。
  「不過桂主子,可可剛才好像隱約聽見您說什麼您要戀愛了——」
  「老頭子說了,咱們這些花神想在凡塵裡戀上一回也無所謂。」
  「咦?」可可大驚。「這麼說來桂主子您是想下凡去勾引那些凡間女子了?」
  祥桂白了小花精一眼。
  「這我尚未決定,說什麼勾引,難聽得緊。」可可一聽苦了臉。
  「這您可要三思啊!桂主子。」他說;「撮合人家的愛情是另一回事,何必自個兒去膛這渾水呢?您也瞧見那電視電影裡演的,只要扯上戀愛這回事都辛苦得很,您是個神,犯不著去嘗那滋味啊!」
  「愛情也有甜的嘛!」祥桂好脾氣道:「想想你主子我悶了這麼久,每天不是看電視就是翻小說的,身上都快長出霉來了,難得那老頭子興致這麼好,而我又抽了支戀愛簽,這不是擺明了要我去嘗嘗鮮嗎?機會千載難得,我豈有放棄的道理?」
  「可桂主子,您忘了這是競賽了嗎?戀愛會教人昏頭的,您不想當『花將神』了嗎?』可可提醒道。
  「這你就不懂了。」祥桂呵呵笑了兩聲。「一邊談情說愛一邊跟那些個傢伙對陣,談笑用兵間順道把『花將神』的頭銜給取了來,你說這樣酷不酷?夠讓那些傢伙氣上個幾百年吧?」
  「我說桂主子,您這——會不會太輕敵了?」可可偷瞄了主子一眼並輕聲問。「再怎麼說眾花神也不是好惹的人物,要說本領跟主子您可是在伯仲之間——」
  「等等!」祥桂揮了揮手。「你這是在長他人志氣滅我威風嘍?」她瞇起一雙眼問。
  「可可不敢,」小花精惶恐搖頭。「可可縱使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啊!」
  「不過你話說的也算老實啦!」差點沒把人嚇死後,祥桂接著來上了這麼一句。
  「桂主子!」可可只有哭喪著臉哀鳴。
  「可這回不僅得看本事,也得看簽運嘛!誰知道那些傢伙都抽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任務?」祥桂說著又掩嘴呵呵笑了幾聲。
  「難道桂主子您的任務就是戀愛這麼簡單?」可可皺著眉問。
  「大概難上這麼一丁點吧!」祥桂慢條斯理站了起來。「待你主子我去問個明白,回頭再說給你聽。」
          ☆          ☆          ☆
  神裡的桂花神,每逢花期,就見他差使麾下小花精們勞力工作,催著那綠葉裡開出朵朵白的、澄的、金黃色的小花兒,並要發出醉人清香,久久不散。
  桂,在眾花神裡算是性子沉穩、處事謹慎的。他雖在小花精面前說的輕描淡寫,可不代表他對這回的任務就不放在他的心裡,瞧它這不就急急開始行動。打算把事兒瞭解的更清楚,順道探聽探聽敵情。
  沒聊兩句就直接切入重點。
  「我說月老,您可聽說了其他幾個家——幾個花神們抽中了什麼任務?」祥桂撥弄著長髮問道。
  「這個啊……」月老也撥弄著長鬍子回答:「秘密,秘密。」
  「那麼我問別的,月老、除了我,可有其他家——花神上這裡拜訪您老人家?」祥桂看著塗有香奈兒指甲油的纖纖玉指又問。
  「這不可說,不可說。」月老則是搖著枯枝般的雙手說。
  哈!嘴倒緊得跟個蚌殼一樣。
  祥桂挑了挑眉,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淺笑。
  「不可說啊?那就是什麼都知道嘍?」他問。
  「呃——是知道那麼一點點。」月老的長眉動了動。「不過季節司神特別交代過的,為了公平起見,要我什麼都不能提。」
  「可您我交情不同那!月老。」祥桂道。
  「咦?」
  「咱們同是芝加哥公牛隊的球迷啊!」
  月老一楞,隨即搖頭。
  「那洋人的玩意兒,我壓根兒是有看沒有懂。」
  「怎麼會?您不也說了嗎?沒有神力的凡人要跳這麼高,姿態又這麼美,挺了不得的。」
  「說是這麼說啦——」月老玩著鬍鬚喃喃道。不過就算他覺得那些凡人動作敏捷得很,這又算得上跟桂花神有什麼交情呢?
  喲!撇得一乾二淨了。
  祥桂眉一挑,心裡也有個底;拉關係不成,就來個利誘試試嘍。
  「月老啊!我那兒有幾瓶法國白蘭地——」
  「不成!不成!」話沒說完人家已經慌忙拒絕。「你就別害我這老頭子了。」
  「怎麼邀您喝個小酒都成了害您了?」祥桂見狀也不再勉強,逕自站了起來說:「我看打您這兒也問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那就不打擾,告辭了。」
  祥桂長髮一甩就要離去,月老卻出聲喚住了他。
  祥桂眼睛一瞇,心想,這老狐狸,還是要白蘭地的吧。
  「季節司神早料到你會來,交代了幾項道具給你。」月老這麼說道。
  祥桂聽了後,俊臉冷的快結成冰了。
  「可可啊,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十二花神真要辦什麼比賽啊?」跟可可同為小花精的愛愛皺著眉問。
  「大概假不了,好像是季節司神閒得發慌,忽然就說要辦了,說要選出十二花神裡的什麼『花將神』。」可可說著長歎一聲。「我瞧桂主子興致勃勃的,還真是有點擔心。」
  「我看你是『非常』擔心吧?你剛才吃下了一把烏漆抹黑的東西耶!」
  「咦?什麼東西?」可可左顧右盼,看見桌上擱著一小堆剝下來的瓜子肉,這才恍然明白自個兒竟把瓜子殼給吃下肚裡去了,這會兒想吐又吐不出什麼,只得轉頭責難地看了愛愛一眼。
  「你幹嘛不早點說?」
  「我以為你喜歡吃嘛!後來我見你吃的有點痛苦——」
  可可氣悶,乾脆推開那盤瓜子。
  「哎呀!不吃了,不吃了。」
  愛愛看了可可一眼,有些憂心問道:
  「我沒跟在主子身邊所以不曉得,不過你老跟著主子吃一些怪東西,會不會吃出什麼問題來啊?」
  「這個啊——倒也沒什麼地方不舒服啦!凡界裡有些東西其實還挺好吃的。」
  「我真不懂了,主子怎麼說也是個神,為何對凡間的事物這麼感興趣?」
  可可聳聳肩。
  「主子偶爾會嫌天界悶,他老說凡間有趣得多了。」
  「這我不信,如果凡間真這麼好,世間凡人又為何都一心想著要成仙?」愛愛蹙眉。
  可可又聳聳肩。
  「這我也不懂,不過——」他向愛愛靠近了些。「你知道有種像黑盒子一樣的東西嗎?叫電視機,也不知道桂主子打哪裡弄來的,那東西挺有意思的。」
  「電視機啊?」愛愛頻頻點頭。「我聽那些負責到人界『開花』的花精說過,好像裡頭會有些人哭啊笑啊,跑過來又跑過去,有時候跳河有時候打架的——」
  「沒錯沒錯,什麼怪東西都有,連人界舉辦的什麼奧運會都可以在裡頭看見,神奇得很呢!」
  「這麼說來凡間是有些好玩的事兒嘍?」
  「想來應該是這樣。」
  「所以桂主子才一心想著下凡去玩。」愛愛說。
  「主要是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可可說,兩人不約而同長歎了一聲。
  「你要跟著主子下凡去嗎?可可。」愛愛問。
  「主子沒提,不過我是不怎麼想去啦!在天界悠閒悠閒的不是挺好嗎?還有那個什麼電視機的可以打發時間,我又不想談戀愛,下凡去做什麼?」
  「可沒你在身邊照料著,桂主子他——沒問題嗎?」
  「這個嘛——」可可皺起眉認真思索起來。
  「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桂主子他雖然挺深思熟慮,做起事來也算有條有理,不過有時候也挺迷糊的不是嗎?再加上好勝不服輸的個性——」
  可可點頭打斷愛愛的話。
  「的確是頗讓人擔心。」
  「就是啊!』愛愛說。
  兩人又相視長歎了聲。
  「幹嘛非得去爭那個什麼『花將神』的名號呢?桂主子就是桂主子啊!」愛愛又說。
  「主子心裡想些什麼,我們這些小花精又哪裡想得透呢?」可可說著,又抓過瓜子開始嗑了起來。
  愛愛盯著他看,久久後開口道:
  「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味道?也讓我嘗嘗好嗎?」
          ☆          ☆          ☆
  正當兩個小花精在外頭嗑著瓜子,祥桂則是靜靜回到了香桂居。他一頭鑽進房裡關上房門,直到可可和愛愛閒嗑牙結束都不見他出來。
  時間緩緩流逝,只見祥桂坐在繡滿金黃桂花的床榻上,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幾樣東西,動也不動的,活像個晶瑩剔透的玉刻雕像。
  一顆石子、一張卷軸、一條絲繩,這就是月老給他的東西,說是要助他任務成功,卻怎麼瞧都瞧不出是做啥用的。
  連用法都不能說,季節司神那老頭是不是聯合了月老耍著他玩啊?
  看看這紅繩,應該就是所謂命運的紅線了,用來綁住一對男女,讓他們攜手一生,這點他約略還猜得出來,可這石子和卷軸呢?它們又是啥鬼東西?說起這石子還真算得上美的,琥珀般的顏色,跟那一叢叢的金黃色桂花有那麼點象,他到是挺喜歡的。問題就是,把它放在眼前,也看不出它和一般石頭有什麼不同,把它放遠點麼,看起來
  就跟煮豆漿用的黃豆一個樣。
  這樣的小石子,拿來當飾品嘛,缺乏特色,拿來當彈珠滾又稍嫌不夠圓。這東西能怎麼幫他?他越想越懷疑。
  再瞧瞧這卷軸,捲起來看像幅名家墨寶,攤開來卻是白紙一張,直著看、橫著看,正面看再反過來看,怎麼看就是光禿禿一張,乾淨得連個黑點都找不到。
  嗟!乾脆他就來個當場揮毫,寫個「老賊不死」四個字還給月老那老頭吧!
  祥桂越想越悶,一道柳眉挑得老高。
  她還當她的任務超簡單的呢!沒想到一開頭就踢到了鐵板,其他那些個傢伙也同他一樣正在傷腦筋嗎?抑或早已下凡玩樂去了?
  這念頭一浮上腦際,祥桂只差沒在房裡跺腳了。然而它向來很注重形象,即使沒有旁人在場,他也不屑做出此等幼稚的動作。
  悶哼了聲,祥桂繼續研究眼前三個謎樣的物件。正當他使起力來正想動腦子思考,可可敲門的聲音便傳來了。
  「桂主子,跆拳道比賽開始了。」小花精問道。
  「不看。」祥桂頭也不抬便回答。聽說這種競賽是亞洲人的專長,他對那些個頭矮、皮膚黃的人種沒什麼興趣。
  「不看?」可可的聲音透著疑惑。「是那種踢過來打過去的運動耶!桂主子。」
  「我現在沒那個閒情逸致。」
  「沒興致啊?我說桂主子,您——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啊?」竟然連奧運轉播都不看,有點怪。
  「何止是煩惱,我頭疼死了。』祥桂在房裡抱怨,忽然間靈光一閃。「對了,可可,你進來幫幫我,兩顆腦袋一塊兒想,說不定能找出什麼線索來。」他說著手一揮開了房門。
  「我啊?」承蒙主子看得起,站在門外的小花精卻面有難色。
  「可是比賽就要開始了——」
  「所以才要你幫忙!你難道不想你主子我摘下『花將神』的頭銜?」
  「人家說的是跆拳道比賽啊!」可可嘀嘀咕咕,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主子房裡。
          ☆          ☆          ☆
  「你仔細瞧瞧,然後告訴我這些個都是什麼東西?」
  可可依著主子吩咐,盯著三樣「神器」看了許久。
  「真的要我說嗎?桂主子。」之後他怯怯問。
  「不要你說我又何須問你?」
  「那我就說了。我是猜猜而且啦!這是香奈兒的黃寶石、香親兒的項鏈和香奈兒的披肩,當然都是最新一季的——哎喲!好疼啊!」他話沒說完手臂上就被狠狠掐了一記。
  「你睜著眼說什麼瞎話啊?這些破爛東西與香奈兒何干?」
  樣桂怒視著小花精問道。
  「因為桂主子您往常拿回來的幾乎都是香奈兒的東西,所以我才——人家說了是猜的嘛!」可可揉著手臂悶聲說。
  祥桂瞪了可可一眼。
  「能把卷軸說成披肩,你倒真有本事。」
  「我怕桂主子您怪我沒眼光,不識貨啊!」
  「今兒個倒證明了你確實一點基本的鑒賞眼光都沒有。」祥
  桂咬牙道。
  「是您自己要問我的。」可可頗為委屈。
  「我是狗急了跳牆。」祥桂歎氣。
  「這麼說也太刻薄了吧?」
  可可又在嘀咕,當然這話祥桂並沒有聽見,他全副心思都擺在眼前的難題上頭。
  「其實啊——」祥桂又長歎一聲。「這三個玩意兒是月老給我的,不,應該說是季節司神要他給我的,說什麼是我達成這次任務的必備工具。」
  「咦?」知道了三件「神器」的來處,可可又靠過去把它們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瞧了個清楚。
  「普通得很,對吧?」祥桂問。
  「嗯。」可可點頭附和。
  怎麼看都像是三件垃圾,能幫我什麼呢?我真不懂。」
  「嗯。」可可還是點頭。
  「所以我才想要問問你的意見。」祥桂看著最親信的花精。
  「現在你知道這些個東西不是香奈兒的精品,看出什麼端倪來沒有?」
  「您神通廣大都束手無策了,可可無能,又能看出什麼來呢?」
  祥桂聞言往床榻上一倒,氣惱道:
  「萬一我一百年來都想不通怎麼用這三件玩意兒呢?可惡的月下老頭。」
  「別動怒,別動怒啊,桂主子,不如我來倒杯茶讓您消消氣可可說著連忙給主子倒茶。因為心急,手有些抖,又在送茶途中不小心摔了一交,滿滿一杯茶水就這麼整個床榻上的祥桂。
  小花精發出驚呼,心想這回小命休矣,無力地癱坐在地。至於桂花神祥桂,又哪來的時間發怒,只見他一手收起那黃石和紅繩,另一手則揮起衣袖掃去那潑灑而來的茶水,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動作都在彈指間完成。
  奈何神力有限,祥桂救得了黃石紅繩卻救不了攤開的卷軸,雖然他擋去了大多數的茶水,空無一物的白色卷軸上仍留下了滴滴茶漬。
  「桂——桂主子——」
  可可抖著聲音說了幾個字後乾脆昏了過去,祥桂則是盯著卷軸上被茶水弄濕的斑點。
  起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又瞇起眼睛,接著張開了嘴,最後是挑起了嘴角。
  「用水啊?嗟!不愧是老頭子想出來的,真是有夠老套的了。」
          ☆          ☆          ☆
  祥桂搖了搖可可,見他動也不動便又踢了踢他道:
  「別裝死了,卷軸沒事。」
  「真的?」可可倏地睜開眼睛,但隨即又一臉懼怕。「您該不會是騙我的吧?桂主子,先騙我起來,然後再把我——」可可說著打了幾個冷顫。
  「別胡說了。」祥桂白了他一眼,繼而露出了笑容。「幹得好,可可。」
  「咦?」可可畏縮地爬了起來。「您這是在誇我嗎?」
  「當然了,難不成聽起來像在罵你?」
  「是不像,但——桂主子為何誇我呢?我差點就把您重要的東西給毀了啊!」
  「所以我才誇你嘛!」祥桂哈哈笑道:「多虧了你的粗心大意,我總算明白了那空白卷軸的用處了。」
  「咦?」可可一臉茫然,不明白自己的粗心大意何以能獲得主子這般賞識。
  「你過來瞧瞧便知。」祥桂拉著他來到桌側,卷軸此時正攤放在上頭。「碰了水後就變成這副樣子了,那季節司神和月老還真是窮極無聊。」
  「這——」可可對著原本空白,此刻卻滿佈線條的卷軸眨眨眼。
  「這是地圖吧?」
  祥桂得意地點頭。
  「而且是各個時代的世界地圖喔!你瞧這一個個的格子,裡頭的形狀線條多少有些不同吧?」他說。「真的耶!不過月老給您地圖做什麼呢?」
  「約莫是讓我自己選擇想去的時代和國家嘍。」
  「哦,那您決定了嗎?」
  「這個啊——」祥桂笑的頗為曖昧。「就到兩千年的澳洲去如何。哪,就是這兒。」他指著卷軸上的某個小方格。格子裡光是線條和文字,可可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是正在舉辦奧運的地方,」祥桂笑著提醒他。「你從電視機裡也看見了,那裡風光優美景色宜人,現在又是最熱鬧的時候,我最喜歡的白色帥哥滿街都是——」
  「等等,桂主子,您打算化身為女人啊?那豈不浪費了您那張俊俏的臉和翩翩風采?」
  祥桂聞言笑著摸摸可可的頭。
  「你說的也對,不過對於沒有性別的花神而言,能選擇的話,當然是當女人好。」
  「是嗎?我還以為到處都是男人當道呢!」可可皺眉。
  祥桂一聽搖頭。
  「香奈兒的衣服、首飾、皮包、鞋子都是為了女人而設計,我怎麼可能下凡當個男人?」
  咦?主子就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可可的頭「碰」的垂到了胸前。
  祥桂無視於他的反應,拿起那顆琥珀色的石子道:
  「現在就等我弄清楚這東西——」他忽然閉上了嘴,看了看卷軸又看了看手中的黃石。
  「您怎麼了?桂主子?」見他神情有異,可可問。
  祥桂一副深思的模樣。
  「我說可可,你主子我想,會不會這顆石子就是用來決定我
  究竟要到哪個時代的哪個地方去呢?」
  可可聽了皺眉。
  「什麼意思?」
  「比方說把這黃石往這格子裡一放,就表示我決定了要前往公元兩千年的澳洲?」
  「咦?」可可愣了愣,繼而哈哈笑道:「怎麼可能?這樣也太沒創意了吧。」他笑的無法控制,還撞了身旁的的祥桂一下。
  就這麼一撞,黃石從祥桂手中掉落到卷軸上,發出金黃的閃光後就消失不見,而卷軸上線條圖形也一一消失,只留下一個格子。
  果然這麼缺乏創意,卷軸上所剩的就是祥桂將前往執行任務的地方,時間是西元兩千年沒錯,旁邊也有兩個斗大的中國字。
  「這——」可可的聲音又開始發抖。「我說桂主子,澳洲兩個字原來是這樣寫啊!」
  祥桂瞄了他一眼,臉色有些發青。
  「我說可可,這兩個字應該讀做『台灣』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2:19

第二章

  佈滿煙塵的天空、窒塞停滯的車陣……漂浮在台灣上空,祥桂看見的就是這副景象。
  澳洲!我清新的空氣和蔚藍的海灘啊!
  祥桂長長歎了口氣,怎麼都提不起勁來。
  良久,他勉強撐開了眼睛。畢竟他在天界已經鬱悶夠了,他可不會為了這小小的挫折就放棄這場競賽。
  正因為有可可那不成材的傢伙攪局,正因為他不能到渴想中的天堂尋找幸福,他才非得把「花將神」這頭銜給拿到手。
  正所謂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這惡劣至極的開始想必就是上頭給他的考驗,他豈會就這麼輕易被打敗?
  哈!路遙知馬力,任務越是艱辛就越能突顯他的能力,他遲早要教季節司神那老頭子知道他是匹多麼會跑的名駒。
  祥桂不斷這麼催眠自己,希望以鬥志掃去心裡的沮喪。如此,在頹喪歎息和咬牙握拳中自我奮戰了一天,總算樣桂的臉色不再那麼鐵青,只要不去想像電視機中那宜人的澳洲風光,它幾乎就是原來那個謹慎冷靜的桂花神祥桂了。
  為過去的事懊惱是沒用的,重要的是往前走,既然已經來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島,就在這裡轟轟烈烈完成他的任務吧!
  祥桂這麼想,開始施法尋找目標——一個姻緣路平坦的帥男子。
  依據月老的說法,有些人是生來就注定沒有姻緣的,因為前世的因果或其它關係,這些個男女不是克妻剋夫無緣婚配,就是極端排斥異性抗拒婚姻,即便是硬要替他們牽上紅線也難以成功,若要達成任務,當避開這些人等。
  這是月老給他的善心建議,祥桂也決定虛心接受,既然他的任務是成就一段姻緣,那麼他就善用切天時地利人和,充分展現他的實力,打敗眾花神拿了「花將神」頭銜。
  嗯,總之就是盡量避開這類孤獨者了。
  祥桂開始施法感應,卻發現這類人雖然稱不上多,但卻是處處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還真醜的可以,就散佈在這個小島的各個地方。
  「這些人前世是做了多少壞事啊?長成這副德行,也難怪會滯銷了。
  祥桂喃喃自語,皺眉歎了口氣。轉眼天已昏黑,再找不到「宿主」,他就要露宿街頭了,這不是龍困淺灘是什麼?
  這島上就沒有強烈想要男人的女人嗎?
  正當他這麼想,忽然這島國北端傳來一股氣,很強烈的回應祥桂的召喚——有個女人正散發無限魅力試圖吸引男人,他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嗯,有人選了,這就去瞧瞧。
  祥桂想著,身子立即住北方飄了去。
          ☆          ☆          ☆
  一家少見的咖啡屋,不見什麼溫馨的氣氛,店內儘是冰冷的陳設。黑色的櫃抬、黑色的桌子、黑色的窗簾、黑色的燈罩,如果不是桌中的咖啡杯等小東西還帶著些許色彩,這店只怕是一走進門就會教人冷的直打哆嗦。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麼冷冰冰的一家店,居然是座無虛席,客人中十個有九個是女人,而且就像在選美似的,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爭奇鬥艷,教人不禁要懷疑這裡究竟是咖
  啡廳還是什麼秀場的後台。
  該不會是在等星探發掘吧?這些女人。
  隱身於屋頂橫樑一角的祥桂微微皺著眉頭。
  這屋裡男人就只有這麼兩、三隻,一隻是小頭銳面的瘦皮猴,一隻是在冷氣房裡還頻頻拭汗的大肥豬,剩下的那只雖然胖瘦適中,卻有張麻子臉。看得祥桂鬥志盡失,連施法找出「目標物」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算找到了那女人,如果她渴求的是這幾個男人中的一個,那還有什麼搞頭。
  該死的可可!澳洲的帥哥一定滿街都是,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
  搖搖頭,再想澳洲也沒有用,這裡是台灣啊!而他也總該懂得面對現實,現實就是他和澳洲那個天堂無緣哪。
  還是另外找對象吧!他想,這裡雖然有相當飢渴的女人,但他無法附身在她身上去「嫁給」那些個男人,怎麼樣都做不到。
  可惡!光找個人就這麼費時費事,如果是澳洲就可以隨手抓一個——
  哎呀!瞧他這是在做什麼?再想那些個白種帥哥他肯定是嫁不出去了,就降低一下標準,找個「還可以」的黃種人將就將就了。
  他想著又看了店內三個男人一眼,還是覺得有些反胃。
  這——也不需要「將就」到這個地步啦!之後他這麼對自己說,歎了口氣就要離去。
  忽然,週遭突然起了陣陣騷動,那兩、三隻男人倒沒什麼反應,一干女士可就不同了,照鏡子的照鏡子,補口紅的補口紅,又是調整髮型又是挺起豐滿的胸部,裝飾不凡的店
  內霎時瀰漫一股頗為詭異的氣氛。
  咦?出了什麼事了?
  祥桂疑惑地想著,就見眾人目光都集中於店內一角的螺旋狀階梯上,而在他的角度恰巧能看見有個人正一步步走下樓來。
  然後祥桂感受到有股對女人強烈的冷淡。
  這男人不喜歡女人那!祥桂想。
  然而這念頭很快就離開他的腦子。當他不經意想著這人也許是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那個人的臉龐也正巧映入祥桂的眼簾。
  說起來他活了這麼幾千歲了,什麼樣的世面沒見過?天界上的神啊仙的一半以上都有張俊臉,他自個兒不也是又俏又帥的集男女之美於一身?所以了,要有張臉能讓他看得出
  神還真是大大不容易。
  但下樓來的這男子卻做到了,他那張難以形容的臉讓祥桂看的目瞪口呆不說,還差點流下口水來。
  啊!該怎麼說呢?這男子好像很難以俊帥等字眼來形容。他雙眼細長、眉尖如山,鼻樑高挺、雙唇細薄、如此特異的五官卻在他略顯削瘦的臉上完美組合,並且產生了驚人
  的效果。
  好——好——好有魅力啊!
  祥桂只能讚歎。他是個花神,俊男美女也不知道看過多少,竟然會捨不得將視線從這人臉上移開,足見這人有多麼不凡了。看著看著,他都弄不清自己心裡的悸動是源自於愛
  慕還是嫉妒了。
  咦?愛——愛慕?
  祥桂的嘴變成了一個大圈圈。他剛剛想的是「愛慕」嗎?既「喜愛」又「仰慕」嗎?
  天!還沒弄清楚這傢伙是不是同性戀,他居然已經不爭氣地愛上他了,這下可好,該化身為男的還是女的呢?他是桂花神。雖是慌亂,但祥桂總算想起了自己此次下凡的目的。
  沒錯啦,他是希望能輕輕鬆鬆達成任務,但現在出現了連澳洲帥哥都難以匹敵的對象,雖然這個目標對女人似乎不屑一顧,有可能是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者,那又如何呢?他的男主角在這一刻已經決定了。
  祥桂任性地對自己說,反正他此次下凡目的就是要完成別人難以完成的不可能任務,就算這男人真是個同性戀,他也絕對要讓他愛上「它」這個女人才行。
  沒錯!就讓他化身為絕世美女,使盡渾身解數來收服這曠世奇男的心吧!
  確定了目標,祥桂一張俊臉上露出篤定的笑容。他撥了拔頭髮,眨了眨眼想道:就以這咖啡屋為舞台,看他這女主角大展身手,演一出足以媲美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名劇了。
          ☆          ☆          ☆
  有著冷魅氣質的左千堂,是這家咖啡屋兩位老闆其中之一,不過他不負責店內事務,說他是個單純的出資者還比較適合。
  另一個既要出錢又要出力的倒楣鬼,是左千堂為數極少的朋友邵奇勳。他愛咖啡成癡,愛煮愛喝也愛研究。身為研究所的高材生,卻一畢業就拉著同學兼室友左千堂開了這家
  咖啡物,憑的就是一股熱情和學生時代省吃簡用外加打工存下的錢。
  當然是維持的很辛苦啦!一切還在摸索中是原因之一,而最大的原因卻是出在另一個老闆身上。
  說來有點怪,左千堂討厭咖啡,討厭它的黑、討厭它的苦,也討厭它的氣味,不僅不喝不聞,連咖啡杯都不不想看見。
  是以在事業草創之時,邵奇勳兩個月就瘦了將近八公斤,黑圈黑的足以媲美大陸國寶熊貓。
  「我說千堂兄,」終於,邵奇勳受不了了,某日拉著左千堂開股東會議。「這做生意可不是錢丟下去就等著回收,你多少也幫幫忙,我都快累斃了你知不知道?」
  他說的聲淚俱下。正在看書的左千堂則是頭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
  「我不會做生意。」
  邵奇勳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最後也僅能趴在桌上暗自垂淚。所謂悔不當初就是這樣吧!他也知道他這朋友古怪得很,壓根兒就不是當合夥人的料,但是除了他,沒有人要投
  資他的咖啡屋啊!
  於是邵奇勳擦擦眼淚,又爬起來苦苦哀求道:
  「那麼干堂,就拜託你偶爾下來店裡坐坐吧!你什麼活兒都不用干,就坐在那兒就行了。」
  左千堂一聽,瞇起眼睛。「我討厭咖啡味。」他說。
  「這——」邵奇勳抓抓頭髮。「那就坐在角落靠窗的位於如何?那裡通風良好,聞不到什麼味道的。」
  左千堂盯著他看,之後問: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邵奇勳反問。
  「為什麼要我到店裡坐?」
  「啊!這個嘛——」邵奇勳乾笑了兩聲。「事實上有個客人——一個對面相稍有研究的客人,他對我說——說千堂你的面相對做生意很有幫助——」
  「什麼意思?」
  左手堂聳起了眉,所以邵奇勳也開始冒冷汗。
  「什麼意思啊?」又是兩聲乾笑。「這——大概說你有那種招來客人的神奇能力吧?人潮就是錢潮,人來了錢也就跟著來了不是嗎?」
  左千堂靜了好一會兒,邵奇勳的冷汗則冒得更厲害。半晌後他終於開口,說出的話卻差點沒把邵奇勳嚇死。
  「你的意思是把我當招財貓了?」
  「嘎?」邵奇勳一楞,接著拚命搖頭。「沒——沒這回事,我是姑且聽之嘛!」
  「人家隨口說句話你就相信?」
  這——沒別的辦法啊!你又不肯做事。」邵奇勳苦著臉說。
  左手堂看了看他,又靜了數秒後開口問:
  「真的只要坐在那裡就可以了?」邵奇勳直點頭。
  「絕不會要你做其它的事。」他保證。
  「那就試試看了。」左手堂抬起頭。「可以看書吧。」他問。
  「可以,當然可以」邵奇勳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營收增加的話,就可以請一、二個工讀生,我就不用累的象條狗似的。」
  「狗?」左千堂皺起眉似在考慮什麼,久久後又一次抬頭,「如果賺了錢,我可以養條狗嗎?」
          ☆          ☆          ☆
  三歲小孩都知道邵奇勳其實是在利用左千堂那張臉招攬顧客,真不明白的大概只有左千堂本人吧。他對美醜的概念很淡,雖然從到大總有些男男女女喜歡黏著他,他也從沒把原因歸咎到自己這張臉上。
  幾年下來,住在樓上的左千堂每天都會不定時到樓下咖啡屋坐坐,邵奇勳也真的從沒要他做過什麼事,只是替他泡上一壺茶,讓他靜靜坐在那裡看書。
  雖然左千堂天生冷凝的氣質教人不敢親近,但來這兒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為了他,自然也就有大著膽子上前與他大搭訕的女人和——男人了。
  「那張臉簡直就是男女通吃嘛。」祥桂喃喃道。
  越看越覺得有資格和自己相戀一回的唯有此人,尤其是見他冷著一張臉回絕了兩個醜女同座的邀請,那十足的挑戰性讓樣桂興致更顯高昂,早把和澳洲失之交臂的遺憾給拋到
  九霄雲外去了。
  不過——祥桂跟著皺起了一雙柳眉。
  那美男子膝蓋上趴著的是什麼鬼東西啊?
  祥桂瞪大眼看了好一會兒,也換了幾個角度觀察,結果也僅能確定那是只生物,至於是哪種生物,以祥桂對人界的瞭解尚不得而知。
  瞧它,圓圓胖胖的身子,長著皮膚色的短短毛髮,一張臉也是圓的,卻黑不隆冬且滿是皺紋,而那扁平的鼻子正不斷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顯然這東西此刻正在熟睡著。
  是貓嗎?還是老鼠?丑成這副德性,虧那美男子還對它寵愛有加呢!他無視於過來邀約的女人們,卻對趴在膝上的醜東西輕柔撫摸、萬般呵護,而那張絕美卻少有表情的臉,也只有在看著膝上的生物時才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祥桂見狀又皺起眉。該不會和美男子陷入熱戀後,還得跟這醜東西爭寵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又如何?難不成他會爭不過那只搞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的「東西」?
  正當祥桂這麼想著,又有人過來搭訕了。他懶懶地往下一瞥,這麼一看可教他眼睛一亮。
  哇!漂亮妹妹耶!而且還挺有型的喔!一頭黑亮的長髮,白白的皮膚、靈活的雙眸,微微噘起的紅唇更是引人遐思,如果再瞧瞧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段,簡直就是個少見的尤物。
  嗯,是他喜歡的類型,就是她了,她的最佳女主角。
  萬事俱備,祥桂顯得非常興奮,原來台灣這地方也有俊男美女,總算將他的戰鬥意志提升到最高。瞧瞧,這男的氣質特殊、外貌超凡,那女的窈窕嬌俏、靈巧可人,最重要的是她顯然對美男子很有興趣,或許就是她之前感應到的那個「飢渴」女子。
  喲!大方地在他對面坐下了,這女人還真有膽量,面對兩道冰一樣的視線都能毫不畏縮,還笑得跟陽光一樣燦爛。
  太棒了,新時代的女性就應該像這樣,集美麗和勇氣於一身,這樣的女人一定能過關斬將融化冰霜,更一定能讓這個冷漠的男人愛上她。
  啊!機會難得,就趁現在把紅線綁在他們兩人身上,然後再上那女人的身,取代她跟美男子談場甜蜜幸福的戀愛。
  對不起了,小姑娘,教我選上是你的不幸也是幸運,我會保你下輩子過的衣食無缺幸福美滿,你就把這輩子借給我用用吧!
  祥桂從袖子裡取出月老給的紅繩在手裡玩弄著,笑得有如一隻胸有成竹的老狐狸。
  綁上這東西,這兩人就有了緣分,兩人碰面的機會也會增加。正所謂日久生情,只要這四隻眼睛這麼瞧過來看過去的,久而久之難保不瞧出點感情來是不?
  祥桂打的就是這主意。他眉開眼笑地看著女子耐著性子和美男子周旋,越看就越是佩服這女人鍥而不捨的精神。
  是她的話一定能成功的。人家不是說了.女追男隔層紗,只要有恆心、有毅力,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
  祥桂滿意地笑了。有希望.有希望,也許她這樁任務其實並不是那麼困難也說不定喔!
          ☆          ☆          ☆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撐著下巴甜笑著問,坐在對面的男子卻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模樣。
  告訴我嘛!只是名字而巳啊!」女孩不死心,笑的更甜了。
  左千堂抬頭看了她一眼。到咖啡屋來坐了這麼多年,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不請自來,隨意就往他對面或旁邊一坐。
  「你好吵,可以走開嗎?」他開口道。
  被這麼直接拒絕應該是第一次,多虧了這女孩臉上還掛得住笑容。
  「對不起吵了你,其實要我走開簡單,只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再請我喝杯咖啡就行了。」女孩說。
  左千堂微微挑起眉。
  「我討厭咖啡。」
  「沒關係,是我喝又不是你喝。」女孩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這回左千堂皺眉了,看了她一眼後,視線便移回到桌上的財經雜誌上。
  「喲!看股票啊?這東西你懂得多嗎?」女孩興致勃勃將上身靠了過去。「聽說玩這東西挺有賺頭的,能不能——」女孩忽然停下,好像想起什麼又端莊地坐回自個兒位子上,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你究竟要不要請人家喝咖啡嘛!人家好渴那!」
  「你不能坐到其它位子去嗎?」不勝其擾,左千堂合上雜誌問。
  「我坐到其它一子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而且請我喝咖啡嗎?」
  「為什麼?」左千堂問。
  「咦?」
  「為什麼我得告訴你我的名字,還要請你喝咖啡?」
  「為什麼啊?這個嘛——」
  女孩乾笑兩聲,令左千堂想起正在櫃台忙著的邵奇勳。
  「我們不認識吧?我不需要告訴陌生人我的名字,更不需要請陌生人喝咖啡。」他接著說。
  女孩目瞪口呆,繼而歎了口氣喃喃道:
  「還真是難搞耶!死纏爛打都行不通。」
  「你走開吧!別吵了胖皮睡覺。」
  「胖皮?」女孩眨眨眼。「什麼啊?誰在睡覺?」
  「我的狗。」左千堂頭也不抬地道。
  「狗?」女孩前後左右找了一回。「在哪裡?」
  左千堂因為她的音量瞪了她一眼,然後指指自己的腿。
  「它正在睡午覺。」他輕聲道。
  「都下午三點了還睡午覺?」女孩頗不以為然,站起來朝他膝上看了一跟。
  這不看還好,一看見一隻圓滾滾的動物趴在那幾,教她怎麼都忍不住,忽然就哈哈笑了起來。
  「這是狗啊?看起來倒像是迷你豬——」女孩的話在左千堂凌厲的視線中硬是給吞了回去。「這——胖胖的,好可愛啊!」又是兩聲乾笑。
  「你究竟走是不走?」無故跑來擾他清靜,現在又批評他的愛犬,左千堂已經忍無可忍了。
  「走?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咖啡也——」
  「抱歉,這位小姐,」打斷女孩說話的是邵奇勳。一直忙著煮咖啡的他這會兒才發現「招財貓」專用桌這邊出了問題,忙擱下手邊的工作過來瞭解一下。「用餐或品嚐咖啡請到這邊來好嗎?這邊也有靠窗的位子。」
  「不必了,我就是想坐在這裡。」女孩撥拔頭髮道。
  邵奇勳一聽微微愣了愣,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這——可是這位先生喜歡安靜。」
  「我很安靜啊。」
  「她『非常』聒噪。」左千堂冷冷道,還瞄了邵奇勳一眼,意思是要他快把這女人弄走。
  邵奇勳點點頭,又對著女孩堆起職業用笑容。
  「這位小姐——」
  「我不走,除非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再請我喝咖啡。」
  「我知道他的名字,也可以請你喝咖啡,請你跟我來,這位先生『真的』很不喜歡受到打擾——」
  「我也不想這麼打擾這位先生和他的狗——」
  「那就請跟我到這邊來。」
  女孩張大了嘴似想說什麼,結果卻是垂下了頭,露出我見猶憐的表情。
  「為什麼?」她柔情似水凝視著左千堂。「我就這麼討人厭嗎?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靜靜看著你,即使是你的背影也能給我一整天的欣喜。但是,我就要搬家了,我將跟隨父母遠渡重洋到一個陌生的國度生活,這麼一來就不能再到這裡來,也不能再見到你,難道在這臨別之際,你連請我喝杯咖啡,留個姓名作為我永恆的紀念都不肯嗎?」說完了宛如電影對白的這麼一長串。
  邵奇勳霎時就心軟了,不由轉頭看了左千堂一眼,這一眼意思是——
  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家這麼仰慕你,看在人家就要遠居國外,你就別再繃著張臉,至少對人家笑一笑嘛!
  左千堂見狀也回了邵奇勳一眼,這一眼的意思是——
  你究竟要不要把她弄走?
          ☆          ☆          ☆
  哎呀!這男主角還真是塊夠硬的冰哪!也多虧了女主角這麼耐性十足,很不錯嘛!祥桂滿意地想。不愧是他選上的人,挑戰性十足。
  現在場面似乎變得有一點混亂了,出現了想要拆散兩人的第三者,他還是快點行動得好,以免夜長夢多橫生變數。
  瞇眼瞪了邵奇勳一眼,祥桂一施法就將紅繩綁在兩人手指上,這條繩尋常人當然是看不見,也僅有他才知道這一男一女往後將如何牽扯不清了。
  呀!瞧他說的是什麼?一男一女,指的不就是他和他未來的愛人嗎?祥桂掩嘴竊笑,之後才清了清喉嚨、整了整神情。
  好,現在就上那女孩的身吧!向她借個幾十年來用,直到兩人都走到生命盡頭,她在凡界戀上一回的心願也就實現了。
  祥桂起身豎起雙指,閉上眼睛輕誦咒語,倏地他睜開雙瞳,直視著坐在桌旁的女孩。
  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他就要化身為凡間女子,在人界體驗何為愛恨情仇,體驗看電影的樂趣、逛街的樂趣、刷信用卡的樂趣,穿戴香奈兒衣物飾品的樂趣……啊!數不清
  的樂趣。
  祥桂陶醉其中,而咖啡屋的一個角落卻因為女孩對左千堂的糾纏不休而越來越熱鬧,除了邵奇勳夾在同情和友情間兩面為難,店裡的客人也都轉過身子朝這兒看。
  而左千堂自然是「超級」不悅,偏偏這會兒連趴在他腿上睡覺的胖皮都被吵醒了,正對著向來極少親近的女性汪汪叫著。
  「糟糕!」邵奇勳見狀心一驚,再顧不得紳士禮貌,伸手就要拉起女孩。「你快走吧!小姐,惹火了他我就要倒楣了。」
  「可是——」
  「別可是了,」邵奇勳急得直跳腳。「他平常性子還算溫和,可你把胖皮吵醒就完了!拜託你快離開,在舉家移民前都別再來了。」
  邵奇勳雖說的恐怖,女孩卻毫不領情,不僅面無懼色,還不怕死的指著正對她齜牙咧嘴的動物道:
  「你說那只丑不拉嘰的——」
  邵奇勳在她說出致命詞彙後搗住她的嘴將她拉離桌邊,而那只被稱為丑不拉嘰的狗兒則是以肥短的腿躍上桌面對著她拚命吠著。
  正當這小小的混亂擴大之時,居中的兩男一女一條狗都沒有注意到一道金黃色的光朝這兒急急而來,恰好就落在女孩被拉開、狗兒遞補上來的位子。
  很突然的,狗不吠了,咖啡屋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
  邵奇勳眼見機會難得,拉著女孩就要將她推出屋外,才轉個身而已,就聽見左千堂焦急的呼喊聲。
  「奇勳!奇勳!」
  「怎——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邵奇勳馬上回到左千堂身邊。
  「快替我找獸醫,胖皮看起來好奇怪。」
          ☆          ☆          ☆
  天界裡,正在面壁思過的小花精可可於打盹間作了個夢,驚呼了聲跑出去找來了另一個小花精愛愛。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桂主子不是要你在反省室裡好好反省嗎?」愛愛納悶問。
  「我作了惡夢,愛愛。」可可擦著汗說。
  「你是個花精,跟人家作什麼夢啊?」愛愛皺眉。
  「所以我才害怕啊!」
  「什麼夢這麼可怕?」
  「我夢見桂主子變成一隻狗了。」
  「咦?」愛愛張大了嘴。
  「而且是一點也不可愛的狗。」可可說著哇哇哭了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2:52

第三章

  「噢嗚……噢嗚……」
  胖皮仰頭哀鳴著,左千堂則在一旁憂心地看著它,時而摸摸它的頭跟它說話。
  邵奇勳端著簡單的套餐上樓來,看見這副景象無奈地歎了口氣。
  「吃點東西吧!獸醫不也說了嗎?胖皮健康得很,用不著擔心。」他說。
  不過邵奇勳的安慰顯然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左千堂依舊為愛犬異常的表現而憂心忡忡。
  「它以前不會這樣的。」他說。
  「你指的是嗚嗚叫個不停嗎?」邵奇勳擱下餐盒靠了過來。
  「喂,會不會是發情期到了?」他撫著下巴蹙眉問。話一說完就被兩道凌厲的目光掃得後退了兩大步。「千——千堂!胖皮它——它在瞪我。」
  「誰要你亂說話。」左千堂跟著也白了他一眼。「胖皮是狗,不是貓。」
  「是——是狗的話為何聽得懂人話?」邵奇勳一臉驚愕。
  「胖皮是只通人性的狗。」左千堂說的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雖然你這麼說,但聽得懂人話也太——』邵奇勳倏地閉上了嘴,因為胖皮正咧開了嘴對他嘶吼著。
  邵奇勳心一驚,忍不住低喃道:
  「咦?它以前不會這樣的。」
  「我不是說過了嗎?』左千堂擔憂的神情加入了不耐。「胖皮一定是病了。」
  「可是三個獸醫都說它身體健康沒什麼毛病啊!」
  「沒什麼毛病的狗會成天嗚嗚叫嗎?胖皮又不是狼。」左千堂氣惱拍桌。「那些可惡的蒙古獸醫。」
  邵奇勳聽了很想笑,辛苦的忍住之後說道。
  「難不成胖皮是外星人.嗚嗚叫是因為思鄉情切?」
  結果這話引來四道幾可致命的殺人目光,邵奇勳忙揮著手說:
  「別——別生氣,我是開玩笑,開玩笑的啦!」
  「我可沒那心情聽你說笑。」左千堂白了他一眼後又低頭輕撫愛犬胖皮,「你究竟是怎麼了呢?小狗狗。」並且溫柔地低語。
  見好友真的相當擔憂,邵奇勳收起了玩笑心。
  「獸醫都說沒問題,你就放寬心吧。再這麼下去胖皮沒事,你可要生病了。」他勸說。
  「胖皮不吃不喝的,怎麼可能沒事?我說那些獸醫肯定沒一個是有執照的。」左手裡頭也不抬地回答。
  邵奇勳聞言一怔,繼而露出苦笑。
  「你這麼說也太——」
  「太什麼?胖皮明明就很反常,他們卻檢查不出是什麼毛病,這種人有什麼資格當獸醫?」
  邵奇勳張著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最後只能歎息道:「一牽涉到胖皮你就變得毫無理智,這樣不好,千堂。」
  左千堂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撫摸胖皮。
  唉!又惹他生氣了,他這朋友真的很難伺候。
  「抱歉,千堂,我不該這麼說。」他道歉,伸手拍拍好友的肩。
  「我們再觀察個一、兩天吧,如果胖皮還是這個樣子,我們就帶它去找更好的醫生。」
  「乾脆帶它到美國求診算了。」左手堂低聲卻認真地說。邵奇勳一聽,差點沒呻吟出聲。
  「這——總之你先吃點東西,找獸醫的事我們再討論。」他只能這麼說。
  於是,當天晚上邵奇勳就被左手堂拉著嚴肅討論之前往美國尋找獸醫一事,直到凌晨兩點才得以回樓下睡覺。而他才剛剛梳洗完畢躺回床上,左千堂又乒乒乓乓地衝下樓來,把邵奇勳給嚇得摔下了床。
  「又怎麼了?」他哭喪著臉問,還有些驚魂未定。
  「胖皮它——胖皮它——」
  看見好友臉色發青,邵奇勳身上的瞌睡蟲也全給嚇醒了。
  「咦?胖皮怎麼了?該不會死——該不會是羽化成仙了吧?」
  一隻拖鞋朝他飛來,直接命中邵奇勳尚稱高挺的鼻樑。
  「胖皮不見了!」只著一隻拖鞋的左千堂啞聲嚷道。
          ☆          ☆          ☆
  「裴雙妞撐著疲累的雙腿爬上位於四樓的住處,邊爬還邊回頭看了跟在身後的女孩一眼。
  「我說青青,你幹嘛非要到我這裡來睡呢?我這裡小的跟鳥窩似的,而且我累斃了,根本沒精神陪你閒聊。」她問,跟著就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羅青青聞言則是絲毫不以為意地甜笑著回答:
  「你天天都這麼說,也不知道讓你逃過幾回了。我是被指派的代表,今天非得聽你說個明白。」
  裴雙妞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緩緩轉開了門把。
  「拜託!你沒看見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苦著臉說。
  「不要緊,我會替你沖最濃最濃的茶,喝了保證提神。」
  「我窮得飯都快沒得吃了,哪來的錢買茶葉?」裴雙妞皺著眉道。
  「所以我自個兒帶來了啊!」羅青青拍拍身上的背包。「也有咖啡喔!你用不著擔心會睡著。」
  「想睡卻又睡不著是很痛苦的,你別這麼殘忍行不行?我看這樣吧,今天就先睡覺,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談如何?」
  「不行!」羅青青一聽直搖頭。「我被嚴重警告過,絕對不可以對你心軟。抱歉了,裴裴,我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裴雙妞被嚇得貼在牆上,張著嘴良久說不出半句話來。
  「別怕,別怕,」羅青青過來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說的也是,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沒有你來的可怕。」裴雙妞長歎一聲,無可奈何地領著羅青青進了屋內,然後再回自己房裡。
  在台北市,這麼小小的一間鴿子籠月租就要五千塊錢,有的只是一張床和一個塑膠衣櫥,廚房和衛浴設備都得和別人共用。
  「我說裴裴,我來你這兒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好像每次來你這兒都更擁擠了一點?」羅青青一進門就皺著眉問。
  裴雙妞則是連駁斥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早說過這裡小得很,是你自己非要來。」
  「哎呀!我說說而已嘛,又不是真在抱怨。」
  羅青青說著逕自往床上一坐,打碎了裴雙妞直撲上床的美夢。
  「啊!這也是被迫的喔!」見裴雙妞一臉鐵青,羅青青不慌不忙解釋道:「我可不是這麼不懂禮貌的人,是學姐『指示』我一定要佔著你的床不放,她們說一讓你爬上床就糟糕了,就算是被大象踩過也吵不醒你。」
  裴雙妞白了她一眼。
  「被大象踩過會死的,誰還醒得過來?」
  羅青青一聽也回了她一個白眼。
  「死相!你明知道人家不是那個意思。」
  「我才懶得管你是什麼意思呢!」裴雙妞歎了口氣。「真的不讓我睡嗎?我跟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一樣,假日還得打工的耶!」
  「我們這哪算得上什麼養尊處優?是你命太苦了啦!」
  裴雙妞苦笑。
  「你說話還真不客氣。」
  「我這是誇你那學費和生活費全靠自己搞定,這年頭已經找不到這種人了。」
  「也沒那麼了不起吧?」裴雙妞呵欠一個接著一個。
  「當然了不起了。」羅青青義正辭嚴道:「你想想,裴裴,咱們可是運氣好,考上國立大學,要是不小心上了私立的,不去賣身哪來的學費啊?」
  「賣身?」裴雙妞被嚇醒了一大半。「喂!喂!我再怎麼愛錢也不幹這種事的。」她忙搖著頭說。
  「誰要你去賣了?」羅青青皺著眉看她。「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對吧?看來泡茶的時間到了。」
  「咦?真的要喝茶?我會睡不著的。」
  「這就是我帶茶葉來的目的啊。還是你想喝咖啡?」
  「我也不能喝咖啡。」裴雙妞呻吟道:「不喝行不行,我不想閉著眼睛神智卻超級清醒。」
  羅青青聳聳肩。
  「如果你能把事情交代清楚,喝不喝茶或咖啡都隨你。」她說。
  「那天的事是吧?究竟有什麼好說的呢?」裴雙妞攤在牆角,揉了揉眼睛道:「我不是說了嗎?那個打賭我認輸了,你們這個星期的中餐費用都由我負責,這還不夠?」
  「當然不夠了。」羅青青嚷道,在裴雙妞的阻止下才降低了音量。「你那兩、三句話交代的是結果,而我們除了結果還要知道詳情,詳情你懂不懂?」
  「詳情?我覺得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啊。」
  「對、我、們、來、說、一、點、也、不、清、楚。」羅青青咬牙切齒說道。
  「哈,哈,是這樣嗎?」裴雙妞乾笑著,心想自己今晚只怕是別想睡覺了。
  「您找別人吧,周公老兄,別等小妹我了。」
          ☆          ☆          ☆
  眼皮實在重得撐不住了,裴雙妞灌下一大杯黑漆漆的咖啡。
  「想聽詳情是嗎?那麼我就從頭說了。」她打了個飽嗝後開始說:「話說那天為了白食幾頓午餐,我接受你們的挑釁,偽裝成窈窕淑女,上那家咖啡屋去勾引你們天天掛在嘴邊說的那個帥哥——」裴雙妞說到這兒忽然停了下來。「喂!青青,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羅青青點點頭。
  「碰的一聲,那是什麼啊?」她說著轉頭看向窗外。
  「你問我我也——」裴雙妞皺起眉。「該不會是小偷吧?」
  「小——小偷?」羅青青以顫抖的聲音嚷道,隨即就被撲過來的裴雙妞搗住了嘴。
  「你想被滅口嗎?」裴雙妞咬牙低聲問。
  羅青青猛搖頭。
  「那就小聲點。」
  羅青青點點頭,裴雙妞這才鬆開她的嘴,依舊皺著眉推論著:
  「我想應該不是小偷,誰看了都知道這屋裡住的絕不是什麼有錢人家」。
  羅青青一聽鬆了口氣。
  「拜託你別嚇人好不好?難得上你這裡來就碰上小偷,我該去簽六合彩還是買公益彩券啊?」
  「我沒嚇你,這裡治安不是很好,聽說隔壁棟還有人丟了內衣呢!」
  「咦?這麼說來是變態嘍?」羅青青打了個哆嗦,一把抱住裴雙妞,「你這裡其他的房客呢?找個男的叫他出去瞧瞧啦!」
  「另外兩個房客是大一學妹,週末不瘋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羅青青聽了稍稍抬起頭。
  「那怎麼辦?年輕貌美的不在,我們這兩個人老珠黃的——」
  「閉嘴啦!」裴雙妞推開她。「我出去看看。」
  「你?」羅青青拉住她。「還是不要吧?很危險的。」
  「那就一起去,不弄清楚是什麼東西的話,待在屋裡也不放心不是嗎?」
  「這倒也是。」羅青青說著又朝窗外瞄了一眼。
  「那麼就先到廚房拿個防身工具再出去吧。」裴雙妞說。
  「鍋子能防身嗎?」
  「拿菜刀啦!」裴雙妞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出了房間朝廚房走去。
  不一會兒,兩個女人手中拿著菜刀、炒菜鍋,另外還拿了鍋蓋和鍋鏟輔助,就這麼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開了大門,探頭朝陽台看了看。
  「沒有人啊。」羅青青低語。
  「而且這麼小的陽台也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裴雙妞也道。
  「是不是你神經過敏出現幻聽了?」
  「你不也聽見了嗎?」
  裴雙妞在陽台追尋不著可疑人物,乾脆打開大門將樓梯間也徹底檢視了一番。
  「什麼也沒有嘛!」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裴雙妞正想關上大門,眼睛一低,這才發現門邊有團毛茸茸的東西。
  她張大了嘴,好半晌才發出尖叫,羅青青立刻捱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你別嚇我啊!裴裴。」
  「有——有——」裴雙妞指著地上的東西語不成調。
  「有什麼?你說清楚點嘛!」羅青青不耐,推開好友自個地探出頭去看。
  這麼一看她也開始尖叫,叫的比裴雙妞還大聲,不過話倒是說的挺清楚——
  「哪個沒公德心的傢伙把死貓丟在這裡?」
  「剛才——」裴雙妞吞了吞口水。「我們回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的。」
  「就是啊。」
  「怎麼辦?要把它掃掉嗎?」
  「廢話!就這麼擱著會發臭耶!」
  「那——你來掃。」
  「我?有沒有搞錯啊你?有讓客人掃死貓的道理嗎?」
  「那——那就擱著別理它。」
  羅青青對裴雙妞投以責難的一瞥。
  「這可是你住的地方耶!有具屍體躺在門外你睡得著嗎?」
  「反正你也沒打算讓我睡不是嗎?」裴雙妞嘀咕道。
  「話不能這麼說啊!」羅青青嚷著,見好友依舊一副不關已事的模樣,只能又氣又惱地說道:「你去拿掃帚畚箕來,我來掃。」
  「啊!這可是你自願的,日後可別四處宣揚——」
  「廢話那麼多,快去拿東西來啦!別忘了順便拿個大一點的塑膠袋啊。」
  「要塑膠袋作什麼?」裴雙妞打著呵欠問。
  「當然是裝死貓了。」羅青青頹然歎氣。「我有夠倒楣的,家裡舒舒服服不待,跑來這裡替人處理這種東西。」
  「好,好,我這就去拿,別抱怨嘛!處理屍體我是比較不在行——」
  「什麼在行不在行,難道我是處理屍體的專家不成,」羅青青火冒三丈。
  裴雙妞見狀忙閉上嘴巴,溜回房裡取來掃帚等工具。
  羅青青取過掃帚,先是輕輕地戳了戳那團毛茸茸的東西,那團東西則是完全沒有反應。
  「軟軟的,剛剛才死掉的嗎?」羅青青喃喃道。
  裴雙妞則是躲在她身後問:「你覺得它的確實死亡時間是——」
  羅青青回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我又不是法醫。」裴雙妞吐吐舌頭。
  「隨便問問也不行。」她說。
  「這麼閒的話就幫我把塑膠袋打開。」
  「咦?要我拿著嗎?」裴雙妞一臉嫌惡。「我討厭不會呼吸的有毛物體。」她從來就不喜歡那些毛茸茸的布偶。
  「你以為我就喜歡掃死貓?」
  這下子裴雙妞還能說什麼?只得乖乖拉開塑膠袋站到前頭去。
  「你——你可要看準一點,別把那東西往我身上人扔啊!」她撇開頭說,眼角餘光卻不經意地瞄了那具「貓屍」一眼。
  咦?這毛色——好像有點面熟耶!
  正當她這麼想著,羅青青也拿著掃帚畚箕去撥弄那具屍體,兩人都將全副的注意力放在那團毛茸茸的東西上,沒想到的是,這毛茸茸的、原本應該是屍體的物體卻動了,而且是像抽筋一樣劇烈地動了。
  「啊!」兩個人又是一聲尖叫,各自拋下手中的東西抱住對方。「屍——屍變了!」羅青青頭埋在裴雙妞頸邊,不敢多看那既是屍首卻又會動的東西一眼。
  裴雙妞這人就不同了,她膽子雖然也很小,好奇心卻偏偏很大,說穿了就是那種會搗著眼睛看貞子或七夜怪談錄影帶的人。
  所以貓屍動的時候她也嚇壞了,不過一雙眼睛卻又捨不得閉上,就這麼邊嚷嚷邊死盯著那團東西看。
  「青青,青青。」她邊看邊拍拍好友的背。
  「別找我,」好友則是頭也不抬便說:「這種靈異事件我最不行了。」
  「不是啦!我好像見過這隻狗那!」裴雙妞道。
  「狗?」羅青青總算抬起了頭。「不是貓嗎?」她破著聲音喊。
  「的確是隻狗,要不你瞧瞧。」
  羅青青直搖頭。
  「我不敢看,我不敢看。」
  「為什麼不敢看?這醜東西還活著耶!」
          ☆          ☆          ☆
  即使被稱為醜東西,祥桂也沒有心情計較了,不管之前他多麼有雄心壯志,此時此刻他簡直恨死了季節司神那老傢伙。辦什麼比賽?爭什麼「花將神」?誰有興趣就去爭、去搶啊,他才不稀罕呢!
  就算是天將降大任於他,這考驗未免也太多、太狠了!打一開始就諸事不順,想去的地方去不成,沒化身為人反倒附身在一條狗身上,而且還是條長相奇怪、一點也稱不上可愛的狗。
  最慘的是循線找到了繫上紅線的女主角,卻意外發現人家哪裡是什麼勇於追求所愛的新時代女性,咖啡屋那一幕不過是場無聊的賭局。
  他看上的女孩那頭飄逸的長髮是假,千嬌百媚的笑容也是假,一身惹火的裝扮更是假,她在這扇門外聽了個大概,差點沒——不,根本就是昏了過去.沒吐血身亡算他幸運了。
  祥桂欲哭無淚,只能歎息。他真的很灰心,對「花將神」這頭銜已不再信心滿滿。
  唉!想他堂堂一位桂花神仙,何時曾受過這種打擊?明明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為何事到臨頭總會出錯?他在天界可是以理性謹慎著稱的耶!
  現在情況亂成一團,地點也好、人物也罷,依規定都無法重頭再來。男主角雖然帥,女主角卻有點怪,而他成了一條狗,每回看見自個兒的長相都眼前發黑一片昏眩,這——這一切的一切教他情何以堪?
  祥桂舉手拭淚,感覺到的卻是刺入眼睛的毛髮,令他厭惡地皺起眉來。
  一隻狗能做些什麼?吃喝拉撒外加汪汪叫?
  祥桂越想越覺得氣悶,想朝天盡情咆哮,卻只能發出無力的汪汪聲。
          ☆          ☆          ☆
  在裴雙妞的小房間裡,有個紙箱子裝著方纔還被視為是死貓的「東西」,一旁的兩個女人則是目不轉睛地直盯著那東西瞧。
  「好奇怪啊!青青,這傢伙聽說是隻狗耶!」裴雙妞一開口就
  說,羅青青聽了則頻頻點頭。
  「的確奇怪,它不叫的話還真看不出來呢!」她回答,之後忽然抬起頭:「不過裴裴,你究竟聽誰說這傢伙是隻狗?」
  「就是你們口中那個咖啡屋帥哥嘛!那天他腿上就睡著這麼一隻醜東西。」裴雙妞皺著眉把紙箱裡那醜東西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像,但他的狗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帥哥的狗?」羅青青聞言一臉懷疑。「帥哥會養這種東西?」
  「人家是狗,你幹嘛喊它『這種東西』?」
  「跟喊它『醜東西』的你比起來,我算客氣的了不是嗎?」
  想想自己的確老喊這狗醜東西,裴雙妞清了清喉嚨,轉移了話題。
  「那帥哥可疼這狗了,我可以說就是被這只丑——這隻狗東西給打敗的。」
  「真的假的?」羅青青更加懷疑。
  「我何必騙你?」
  「那你再看清楚點,這隻狗究竟是不是那帥哥的?」
  「這個嘛——」裴雙妞又朝箱子靠近了點。「很難確定。」她下了結論。
  「也許只是長得像而已。」
  羅青青說完,裴雙妞也點頭表示贊同。
  「話說回來——」誰知羅青青還有下文。「養這種狗的人多嗎?為什麼我從來都沒看過?」
  「也許鄉下比較多,就像台北市也難得看見牛啊馬啊一樣。」
  「你這是什麼比喻?」羅青青白了她一眼,繼續發表她的論調。「瞧這狗長這樣子,拿它當寵物的說不定還真的不多。喂!裴裴,搞不好這真是那帥哥的狗呢!」
  裴雙妞揮揮手。
  「不可能,他的狗又怎麼會昏倒在我家門口?我不是說過了?他疼那狗像在疼兒子似的,我看一定是一天到晚抱著它摟著它,再不然也會綁條繩子牽著它,絕對不會讓它自個兒出門的。」
  「是嗎?
  「肯定是。」
  「太可惜了。」羅青青歎氣。「好遺憾哪!」
  她又歎氣,不經意地瞄了瞄那隻狗,總覺得它身上有什麼東西閃著銀白光,有些刺眼。
  「啊!』她忽然一喊,伸手拉過箱子並把頭湊了過去。
  「裴裴!裴裴!它戴著項圈那!」她低呼。
  「項圈?」裴雙妞也把頭靠了過去。「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就在脖子上。」
  「它渾身圓嘟嘟的,哪來的脖子?」
  「哎呀!被脂肪和毛給擋住了啦!你眼睛睜大點,就在那裡,銀色的,細細的,看見沒?」
  裴雙妞幾乎成了鬥雞眼,總算在它米色的毛髮中發現了那麼一點銀色。
  「看見了,看見了。」
  「看見了還不快把它取下來?」
  「我啊?」裴雙妞指著自己的鼻尖。
  「不是你難道是我?」羅青青說的理所當然。「用不著害怕,這種狗面惡心善,不會咬人的。」
  裴雙妞一聽挑起了雙眉。
  「你剛剛還說從沒見過這種狗呢!羅小姐。」她咬牙道,但仍依言伸手取下了狗兒頸上的項圈,扔給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羅青青。「哪!給你。」
  羅青青接過項圈後就睜大眼睛開始檢視,在銀色鏈子的中央有塊皮製橢圓形的名牌。
  「啊!」
  羅青青又尖叫了,正抽空打呵欠的裴雙妞則皺緊了眉。
  「該不會真是那傢伙的狗吧?」她問。
  羅青青點頭。
  「真的就是啊!」她把項圈遞過去。「你瞧,這上頭不就刻著『千奇咖啡屋』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3:26

第四章

  一個週末就這麼泡湯了,裴雙妞只睡了三個小時就起床準備到速食店打工。她十分鐘梳洗完畢並換好衣服,之後搖醒鳩佔鵲巢、此刻正窩在單人床上甜睡的羅青青。
  「我打工去了,你醒來就帶著那隻狗去找帥哥吧!記得鎖門,鑰匙放在老地方就行了。」她說。
  羅青青一聽整個人都清醒了,她倏地坐起來,一把拉住裴雙妞道:
  「不行啊!我超級怕狗的。」
  「那——那就打電話叫學姐來——」
  「你神經啊?」羅青青一句罵打斷了她。「這麼個大好機會,你竟想拱手讓給學姐?」
  「我想讓給你,你又說怕狗。」
  「怕就是怕,有什麼辦法呢?」
  「這種狗面惡心善,不會咬人的。」裴雙妞把羅青青昨晚說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她。「我說你這樣子可不行,帥哥疼這隻狗疼到跡近變態的程度,你討厭它的話帥哥會討厭你的。來,先花點時間跟它培養培養感情,擒賊先擒王嘛!再說這隻狗打從昨天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別說咬人了,我看它連吠都懶得吠。」
  儘管裴雙妞費盡唇舌,羅青青還是不為所動。
  「我可以陪你去,但狗得歸你管。」她說。
  「我?」裴雙妞嚷:「我又不想去,要認識帥哥的是你和學姐不是嗎?」
  羅青青聞言輕歎。
  「老實說,裴裴,我雖喜歡好看的男人,卻不想認識他們,和他們交往我會覺得極度缺乏安全感。」
  「咦?」裴雙妞一聽嚇了一跳。「真的假的?怎麼我從沒聽你說過?」
  「我也是剛剛才明白,原來我是視黨派而不是行動派,對帥哥只可遠觀,瞭解嗎?」
  裴雙妞瞇起眼睛。
  「你這麼說意思是——」
  「剛剛說過了,我可以陪你去。」
  「我也說過了,我不想——」
  「打工時間要到了,裴裴。」
  「哇!」跟這女人在這兒吵嘴,差點就誤了下作時間。「我走了,你也帶著狗快滾吧!」
  裴雙妞匆匆穿上布鞋衝出房門,但後頭傳來的回答教她又停下了腳步。
  「我再補個眠吧!順便替你看著這隻狗。」羅青青話沒說完已經又鑽回被窩裡了。
  「這會兒你又不怕它忽然攻擊你了?」裴雙妞朝裡喊。
  「怕是有點怕,不過沒關係,這狗打從昨晚就沒離開過那箱子,大概有自閉症吧!話又說回來,就算今兒個它真肯離開那箱子,你以為它那四條短腿能爬上床來嗎?哈!」
  裴雙妞實在很想好好跟這老是裝柔弱、其實很任性的好友吵一架,但礙於時間緊迫,已到了非出門不可的時候,她只得吞下滿腹牢騷,氣呼呼摔門而出。
          ☆          ☆          ☆
  下午交了班後,裴雙妞已經累得忘了早上和羅青青的爭執。然而一回到住處,發現房裡空無一人,狗卻還窩在箱子裡睡覺,她差點沒掉下眼淚。
  「這女人,竟然就這麼跑了!」
  狗兒見她回來抬起了頭,然後就這麼一直望著她。
  「你啊——」裴雙妞蹲下來摸摸它的頭。「一點也不活潑耶!怎麼了?那天不是還很有精神拚命對我叫的嗎?」她對它說。
  狗兒還是盯著她看。
  「想回家了嗎?」她又對著它說:「你不見了,你的主人一定很擔心吧?」狗兒依舊看著她。
  「該送你回去了,不過——」裴雙妞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我好困啊,等我先睡個覺再說。」
  她說完就倒回床上,連衣服都沒換就進入夢鄉。狗兒盯著床看了半晌後也趴回箱子裡睡了,不一會兒便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
  裴雙妞就是被鼾聲吵醒的,當她不再那麼疲倦、那麼嗜睡,狗兒發出的鼾聲就變得很吵、很難以忍受。
  她倏地坐起來,蹙眉看向牆角的紙箱子。只見箱子裡一團膚色的短毛,正隨著呼嚕呼嚕的鼾聲上下起伏著。
  這——什麼狗嘛!一點也沒有狗的樣子。
  伸了伸懶腰,大廳裡共用的電話在此時響起,裴雙妞忙下床衝出去接聽。拜科技昌明所賜,學妹都有自己的行動電話,會打這支電話大概就是找她這個窮女人了吧。
  果然,當她拿起話筒餵了聲,另一頭便傳來羅青青的聲音:
  「你醒了啊?是被電話鈴吵醒的嗎?」
  「不是啦。」裴雙妞回答。
  「咦?真沒意思,人家專程打電話來叫醒你的說。」
  「說你的頭!」裴雙妞朝著話筒吼,「為什麼把狗丟著就自己溜了?」
  「我怕嘛!」羅青青道:「你不知道,裴裴,那狗怪怪的,不會叫也不會動,只會盯著人家看,我好心拿水給它喝,它居然還撇過頭去,簡直太傲慢了。
  「這——你也犯不著跟隻狗計較嘛!」裴雙妞抓了抓一頭短髮。「你就為這事跑了?」
  「也不完全是啦!主要是我餓了,跑回家吃飯。」
  「你——」裴雙妞咬牙又握拳。「我不理你了!」她吼。
  「啊!別掛我電話,裴裴,我現在馬上過去陪你還狗。」電話另一端的羅青青忙道。
  「不、用、了。」
  「喂!好賊喔!你想自己去對不對?」
  裴雙妞二話不說掛了電話,拉開了大門對外大喊:
  「羅青青王八蛋!」
  喊完後她覺得心情好了點,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丁點。她回到自己房裡套了件薄襯衫,一把抱起在箱子裡窩了一整天的狗兒。
  「走,現在就送你回家了。」她說。
          ☆          ☆          ☆
  這是裴雙妞生平第二次造訪「千奇咖啡屋」。第一次是為了一個賭約,第二次是為了一隻狗。她從來沒為了咖啡來過這裡,原因也有二,一是她不喝咖啡,二是她沒錢喝那既不能止餓又不能解渴的奢侈品。
  這咖啡屋距離她就讀的大學並不是太遠,不過走路也要花上半小時,本來可以騎腳踏車的,但她的腳踏車沒有多餘的椅墊,只有個平常用來綁課本的後座,但這隻狗大概也不會喜歡坐在上頭吧?
  真的要用走的?很累耶!
  裴雙妞猶豫了會,最後是她心理懶惰的一方獲勝,她脫下襯衫,在下擺處打了個結,之後扣上扣子,把狗綁在背後,並露出兩隻前腳以防掉落,最後把兩隻袖子綁在自己胸前,就這麼背起狗兒騎上腳踏車上路了。
  雖說是一隻小狗,重量卻不輕,三十分鐘的路程裴雙妞只花了二十分鐘,這麼拚命騎的結果就是人累得很又喘得要命。
  放好腳踏車,裴雙妞背著狗推開咖啡屋的門,叮噹的風鈴聲清脆地響起。
  「歡迎光臨!」工讀生面無表情地迎了上來。「這位太太用餐還是——」
  「誰——誰是太大啊?」裴雙妞邊喘邊駁斥道,她的樣子哪一點像「太太」了?「服務業最重禮貌,你這服務生未免也太沒有基本常識了,一副晚娘面孔也就罷了,居然衝著上門的客人喊什麼『太太』,今天就算進來的是已婚女性也該稱呼人家『小姐』不是嗎?啊?喊我『太太』?這麼看來我說不定還比你年輕幾歲呢!大、姐、姐。」
  因為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難以忍受被稱為「太太」的裴雙妞就這麼把人家教訓了一番,結果那服務生臉更臭了,還一副被虐待得快哭出來的模樣。
  「明明是背個小孩的歐巴桑還裝年輕,你是來找碴的啊?」服務生邊說邊脫下身上的圍裙。「老闆怪,客人壞,我才不想在這裡任人糟蹋!本小姐不幹了,讓開!」
  服務生說完將圍裙扔給裴雙妞便衝出門去,眼角似乎還掛著兩滴淚水。從廚房追出來的邵奇勳伸出了手也張開了嘴,見喚不回已消失無蹤的人影後,只能頹然地長歎了一聲。
  「這——對不起!」裴雙妞囁嚅地開口:「我好像闖了禍。」
  邵奇勳苦笑著搖搖手。
  「算了,我早預料到這個人也待不久。」他說。
  「實在很抱歉,我不曉得現在的女孩子這麼不經罵。」
  「而且動不動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邵奇勳又歎氣。
  「實在是太嬌弱了。」裴雙妞搖著頭。
  「是啊,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就——」邵奇勳苦著瞼道:「又要重新找服務生了,再這麼下去我生意怎麼做啊?」
  「真的很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裴雙妞再次道歉。
  「不,不,也不能全怪你,這服務生的態度本來就不好。」邵奇勳深呼吸幾次振作了精神。「這事就算了,小姐想用餐還是單純來品嚐咖啡呢?請裡面坐。」
  「我不喝咖啡的,至於吃飯嘛——」裴雙妞摸摸肚子。「經你這麼一問我還真有點餓了。」
  「那就進去坐吧!坐哪裡都可以,想吃什麼我去替你準備。」
  「可是我沒帶錢那!事實上我沒有閒錢來這種高級的地方吃飯。」
  「喔?』邵奇勳愣了愣。「這個——客人們都說我們這裡的價格很公道的。」
  「再公道也不在我能負擔的能力範圍內。」裴雙妞老實說。
  「這麼說來你不打算在這裡用餐了?』邵奇勳蹙眉問。
  「你請客的話——」
  「也不喝咖啡?」
  裴雙妞直搖頭。
  「我不喝那種黑漆漆、苦兮兮的東西。」
  邵奇勳盯著她看。
  「那麼容我問一句,小姐,你來這裡是——」他看著看著瞇起了眼睛。「咦?再容我問一句,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不就是幾天前嗎?我在那裡——」
  裴雙妞指的是左千堂的專用桌,於是邵奇勳一下子便想起來。
  「你是那個小姐?」他瞠目結舌問。
  「可不就是我?」裴雙妞說著揮揮手。那天的事是我胸口的痛,甭提了。」
  「實在是——實在是佛要金裝——」
  「咦?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邵奇勳忙道。
  「對了,那傢伙呢?」裴雙妞問。
  「那傢伙?」
  「就是老坐在那裡的——」
  「你說千堂啊?」邵奇勳神經兮兮地朝後看了看。「你想找他的話還是改天再來,他最近心情不好,脾氣很差。」
  「我看他本來就脾氣超壞的不是嗎?』裴雙妞毫不客氣道。
  「這個——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他的個性比較古怪
  「你何必替他說話呢?我只見他一次就知道他這人彆扭得很。」
  「小姐,你——」
  「他到底在還是不在?」裴雙妞動動頸子,伸手指指後頭道:
  「我這麼背著它很辛苦耶!」
          ☆          ☆          ☆
  「千堂!千堂!是胖皮,胖皮回來了。」邵奇勳扯開嗓子朝樓上喊。
  裴雙妞隨即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左千堂那張令人壑晶臉孔已經出現在她的眼前。
  「胖皮在哪裡?」他抓著邵奇勳的領子問。
  邵奇勳指指站在一旁的裴雙妞。
  「呃——是這位小姐把胖皮送回來的。」
  「我問你胖皮在哪裡?」左千堂喊道。
  「在——在這位小姐背後,因為衣服上的結有點緊,所以——」
  邵奇勳話沒說完就被甩在一邊,左千堂隨即兩個大步走向裴雙妞。
  「是你把胖皮給偷走的?」他瞪著她冷聲問。
  「偷——偷」裴雙妞的眼睛睛先是張得跟銅鈴一樣大,繼而又瞇成了一條線。「你這傢伙在胡說什麼?誰偷了你的狗啊?」
  「你想要什麼?」
  「咦?」
  「你偷走胖皮究竟想做什麼?」
  這回不僅是眼睛,裴雙妞的臉色也變了三、四種顏色。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閒事把這只醜八怪送回來,跟這種男人說話。不出五分鐘她就要爆血管身亡了。
  「千堂!」見氣氛漸趨劍拔弩張,邵奇勳忙過來打圓場。「你太失禮了,裴小姐可是特地送胖皮回來的。」
  「這就表示胖皮是被她帶走的不是嗎?」左千堂說著逕自走到裴雙妞身後。
  當他看見胖皮包在襯衫裡只露出頭和前腳的模樣,臉頰不由有些抽搐。
  「把胖皮放下來。」他咬牙道。
  「我也想啊,你以為我很喜歡背著它?」裴雙妞奮力解著胸前兩隻袖子打成的結,因為結就打在這種尷尬的地方,也不好叫人幫忙了。
  「拿剪刀剪斷不就好了?」見她久久解不開那個結,左千堂不耐道。
  「什麼?」裴雙妞一聽倏地抬起頭。「想剪了我的衣服?有沒有搞錯啊你?我在士林夜市買的。兩百九十塊錢一件耶!」
  「錢我賠給你,快把胖皮放下來。」
  裴雙妞這輩子還沒這麼生氣過,努力解著結的手也停下了動作。
  「我改變主意了。」她故意露出甜甜的笑容道:「讓狗跟著這種人是不人道的,跟著我說不定還幸福點。」
  「你為什麼這麼想?」左千堂瞇起眼睛問。
  「就算我沒來過吧!」裴雙妞則是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站住!你休想再帶走我的狗。」
  裴雙妞轉過頭。
  「它自己來找我的,狗也懂得逃離暴權統治。」她說。
  「你——」左千堂咬牙。
  「冷靜點,千堂。」邵奇勳擋在兩人一狗中間。「大家坐下來聊,坐下來聊嘛!」
  「跟這種人聊得起來嗎?對健康很不好的。」
  「你滾!」
  「哈!我正要走,你別再要我站住就行了。」
  「把胖皮放下再走。」
  「我偏不,你咬我啊!」
  「你——」
  「我怎麼樣?」
  左千堂一臉鐵青,但即使是在盛怒中,他也不會對一個女人出手,於是他轉頭瞪著邵奇勳,最後乾脆又一把抓起他。
  「你,負責把胖皮帶上來給我。」左千堂冷冷道,看也不看裴雙妞一眼就轉身上樓去了。
  稍稍鬆了口氣的邵奇勳,找了張椅子坐下並長歎了聲。
  「我實在有夠命苦的了。」他說著又歎了口氣。
  裴雙妞則附和地點點頭。
  「我瞭解,我也有類似的朋友。』他說。
  邵奇勳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握住她的手。
  「你——要不要來這裡打工?」
          ☆          ☆          ☆
  裴雙妞總算把胖皮給解了下來,邵奇勳示意她坐一下,並吩咐廚房替她做了套餐,之後就抱著胖皮上樓去了。
  說起來有點丟臉,不過裴雙妞就是為了晚餐才留下來的,有志氣的人應該會轉頭就走,但她沒志氣,有的就是一個咕嚕咕嚕叫的空扁肚子。
  當她感動萬分地吃著排骨飯、喝著紫菜蛋花湯,邵奇勳打二樓下來了,他到店外掛起「休息」的牌子,然後就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你可以邊吃邊聽我說嗎?」他問。
  裴雙妞點點頭。
  「謝謝你請我吃飯。」
  「啊,不,我才該謝謝你把胖皮送回來。」
  「胖皮的主人卻說我偷走了他的狗呢!」裴雙妞張大嘴咬了口香脆的排骨肉。
  「唉」邵奇勳苦笑道:「就請你原諒他吧!他因為胖皮不見也吃了很多苦頭。
  「就是你把他給寵壞了吧?」裴雙妞抬頭看了邵奇勳一眼。
  「為什麼這麼縱容他呢?怕挨揍?」
  邵奇勳一笑,道:
  「他不會真的揍我的。」
  「是嗎?」裴雙妞可懷疑了。
  邵奇勳點頭。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再好不過的朋友了。」他說。
  「咦?你不簡單那,可以跟那種人成為好朋友。」
  「千堂並不是壞人。」
  「可是他的脾氣壞得嚇死人。」裴雙妞蹙眉。
  「那是因為他擔心胖皮,會擔心一隻狗的人心腸又壞得到哪裡去?千里只是不善表達罷了。」
  「哦?我倒覺得人在他眼裡還沒那隻狗來得重要呢!」
  「這個嘛——」邵奇勳苦笑。「也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絕對是這樣子啦!」裴雙妞說完立刻摀住了嘴。「抱歉!我可不是說你不如那隻狗。」
  「沒關係,這點自信我還有。」邵奇勳笑道。
  裴雙妞吃飽喝足,雙手合十又向他道了次謝。
  「啊!好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晚餐了。」她說。
  「喜歡的活每天都可以吃喔!」
  「咦?」
  「如果你答應來這裡打工的話。」
  「啊?」裴雙妞眨眨眼。每天——每天都有排骨飯可以吃嗎?」
  「雞腿飯、魚排飯、牛肉飯,有很多種口味可以換。你還在上學吧?有空就過來幫忙,我會算時薪給你,還供你吃一餐,怎麼樣?」
  此時裴雙妞眼前只有雞腿、牛肉和魚,搞得她理智盡失。對她而言,每個月餐費雖然不多,卻是每一餐都吃的寒酸可憐,最常吃的就是干烤土司和稀飯拌醬瓜,僅能填飽肚子罷了,完全稱不上什麼美味,以後每天都可以吃魚吃肉,對她豈不就像做夢一樣。
  裴雙妞張著嘴幻想,左千堂那張冰一般的臉孔忽然閃過腦際,讓她倏地合上了嘴,差點沒把舌頭給咬掉。
  「在這兒工作?那我豈不是得常常見到那傢伙?」她皺著眉質疑。
  「那傢伙?你指的是千堂?」
  「除了他還有誰?」
  「這個——你不用太介意千堂,他其實很少到樓下來。」邵奇勳說著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對他很有興趣呢!老實告訴你,這裡的客人百分之八十是為了千堂來的,真正喜歡咖啡的寥寥無幾。」
  「咦?」裴雙妞一臉賺惡。「那種男人究竟哪裡好?要我看老闆你比他好太多了。」
  邵奇勳聞言哈哈笑了。
  「聽你這麼說我真感動。不過你也喜歡干堂不是嗎?否則那天又何必纏著他要名字呢?」
  「不是要你別再提起我胸口的痛嗎?」還欠青青和兩個學姐好幾餐飯,一想起心頭都要滴血了。
  「總之你好好考慮一下,酬勞方面我不會虧待你的。這幾天因為千堂心情不好,脾氣很差,兩個工讀生都辭職不幹了,早上剛錄取的那個又被你罵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裴雙妞責難地看了他一眼。「剛剛還說不怪我的。」
  「這麼說來你是答應了?」邵奇勳鬆了口氣。「太好了,只剩下我跟廚師兩個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了。」
  「哪傢伙呢?」裴雙妞朝樓上瞄了一眼,「他都不用做事嗎?」
  「千堂他討厭咖啡,所以我讓他每天到樓下來坐一坐,就是這樣。」
  「好像招財貓耶!」
  「啊!這話可不能讓他聽見喔!否則我可慘了。」邵奇勳慌張地轉頭看了看。
  「你不是板嗎?這麼怕他?」
  「千堂也是老闆,我們是合夥人。」
  「只是抱著隻狗坐在那兒就能當老闆,你這麼做牛做馬的都沒有怨言嗎?」裴雙妞問。
  邵奇勳笑著搖頭。
  「怎麼會呢?多虧了千堂,我才能做我喜歡做的事啊!」他說。
  裴雙妞一聽頗為感動。
  「老闆,你真是個好人耶。」她讚賞的說道。
  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邵奇勳站起來正想告知這位沒看見「休息」牌子的客人今晚不營業,沒想到那位客人一進門就跺著腳嚷道:
  「裴雙妞!你真的背著我跑這裡來了?」
  「什麼背著你?說的像來抓奸似的。」裴雙妞看了羅青青一眼,這一眼看得她眼睛都瞇了起來。「你這麼氣急敗壞地跑來,打扮得倒是很妖艷呢!」
  羅青青被說得臉一紅,輕咳了兩聲道:
  「你——你胡說什麼?人家只是隨便穿穿而已。」
  「已經是秋天了,你不怕感冒啊?」
  「哎呀!幹嘛一直說我,你呢?你把狗還給人家了嗎?」羅青青又在跺腳。
  裴雙妞點點頭。
  「還了。」
  「咦?還了?那他一定很感動嘍?」羅青青一副錯失良機的遺憾模樣。
  「是啊,」裴雙妞抓抓頭髮。「簡直是感動到極點了。」
  她看了站在一旁的邵奇勳一眼,兩人都露出瞭然的笑容,而站在樓上的『那傢伙』自然也把這一幕清清楚楚地收入眼裡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4:03

第五章

  一聽見咖啡屋缺服務生,家境尚稱富裕的羅青青竟也加入打工的行列,真是替「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句話做了最貼切的解釋。
  兩人在店裡做了三天,多半是傍晚來忙到晚餐過後,大小事務大致也上手了,怪的就是三天來都不見左千堂下樓來。
  這點裴雙妞倒也沒有特別去注意,羅青青可就不同了,一得空就抬頭往樓上瞄,兩道眉也不時高高地聳起。
  「那人是不是有自閉症?幾天了也不見他露個臉。」羅青青不由嘀咕道。
  「你說誰啊?」正在擦桌子的裴雙妞隨口問。
  「當然是左千堂嘍。」羅青青靠了過來。「喂!你不是說他就住在樓上嗎?怎麼我都跟他碰不上面?」
  「不碰面才好,你還可以繼續保有你的幻想。」
  羅青青聞言瞄了她一眼。
  「你在記恨啊?因為他害你輸了那個賭約?」
  裴雙妞回給她一個白眼。
  「神經!」
  「那你跟他究竟有什麼過節?瞧你,越來越討厭他的樣子。」
  「我是不喜歡他。」裴雙妞對她皺起眉。「怎麼?你好像很開心。」
  「當然,你討厭他我就少了個對手。看到他我就管不了什麼安全感的問題了,你知道嗎?來這裡打工的事我根本就不敢讓學姐知道。」
  「告訴她們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才大了,喂!你該不會是說出去了吧?」
  「我沒說啊,最近根本就沒有碰見學姐她們。」裴雙妞不解地看她。「問題是就算你不說,學姐們遲早也會知道的,她們一直很注意這家咖啡屋。」
  羅青青揮揮手。
  「可以瞞一陣子啦!」她說:「兩個學姐最近忙得很.好像得開始找工作了。」
  「學姐們也要畢業了,時間過的真快。」
  羅青青聞言猛點頭。
  「你終於也知道緊張了?明年我們就要升大四,已經到了拉警報的年齡了。」
  裴雙妞砰地垂下頭,之後狠狠瞪了她一眼,抓起抹布準備擦另一張桌子,卻聽見樓上「碰」的一聲,好像是什麼重物掉在地上的聲響。
  兩人都抬頭看了看,接著又互相看了一眼。
  「什麼聲音啊?」羅青青問。
  「你家那個帥哥又在發飆了吧。」裴雙妞回答。
  羅青青一拳打上她的肩,嬌嗔道:
  「討厭啦!什麼『我家那個』嘛!」
  正當裴雙妞皺眉揉著微微發疼的肩,就見左千堂急急從樓上跑了下來。
  「奇勳呢?」他一下樓就盯著裴雙妞問。
  「店長出去了,去買咖啡豆。」回答的是羅青青。她就像只花蝴蝶似的飄到左千堂身邊,臉上漾著甜美的笑。
  「你是誰?」左手堂微微聳起了眉,像是這會兒才發覺羅青青的存在。
  「我是新來的工讀生。」
  「工讀生?」左千堂偏了偏頭。「一直打破碗的那個?」
  「咦?」羅青青一楞,繼而搖頭。「不,我才來,從沒打破過碗。」
  「哦?又換人了?」左千堂說了這麼一句,又轉頭盯著裴雙妞。「奇勳呢?」
  「她剛才不是說了?店長出去買咖啡豆了。」裴雙妞蹙眉道,語氣尚稱溫和。儘管他們之前有些過節,她卻是屬於不怎麼會記仇的那種人,尤其是看見這麼張臉,再大的氣也消了一大半。
  「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左千堂問。
  兩個女人齊搖頭。
  左千堂聞言抿了抿唇,臉上寫著焦慮和不安。
  「呃——是不是狗狗又怎麼了?」裴雙妞問。在她想來,也只有那隻狗才能讓他這麼氣急敗壞衝下樓來。
  左千堂抬頭看她,半晌後說道:「你跟我來。」
  裴雙妞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就讓我去法吧!」羅青青也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對狗很有一套。」
  「咦?」裴雙妞嚷了起來,這女人什麼時候又對狗有一套。
  「你——」左手裡指著羅青青。
  「是!」羅青青甜笑應道。
  「——就留在這裡招呼客人。」左千堂說著轉向裴雙妞。「你跟我上樓。」
  兩個女人同時「啊」了聲,表情卻是截然不同,一個鼓著頰噘著嘴,另一個則是一臉狐疑。
          ☆          ☆          ☆
  跟在左千堂身後首次爬上這座樓梯,裴雙妞邊審視腳下有無陷講邊問道:
  「該不會狗狗又不見了吧?」
  「它在,不過——」
  「不過什麼?」
  「有點怪。」左千堂答得簡短。
  「要我來說,你那隻狗本來就怪怪的。」
  左千堂回頭瞪了她一眼後繼續往前走,裴雙妞則在後頭吐了吐舌頭。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怪狗的本人肯定怪。
  上了二樓,打開一扇門,裴雙妞還真是嚇了一跳,好大,好大的房間啊!
  原來這樓層完全沒有隔間,除了衛浴設備,放眼望去就是一間房,床、衣櫃、電腦桌、電腦、沙發、電視、音響全都俱備。
  「這——二樓全是你的嗎?」她不由問道。
  左千堂點頭。
  「那店長呢?他不住在這裡嗎?我聽說一、二樓是你們一起買下的不是嗎?」
  「所以一樓是他的,二樓是我的。」
  裴雙妞一聽張大了嘴。雖然覺得他的說法有點問題,卻又無法提出任何反駁,畢竟聽起來挺公平的。
  「問題是——樓下不能睡人啊!」她總算挑了句話說。
  「他有張折疊床。」左千堂又做了超級簡短的說明。
  「折疊床?」裴雙妞一聽,嚷著:「每夫睡那個不是很不舒服嗎?」
  左手堂皺起眉。
  「我可不是要你來討論那傢伙的。」
  「那傢伙?」
  「邵奇勳。」左手堂拉起她的手走向那張大床。「我是讓你來看看胖皮。」
  「我知道,我知道了,那也用不著到床上去看——」裴雙妞閉上了嘴,她剛剛明白還非得到床上去看不可,因為那隻狗就睡在那張大床靠牆的一邊。
  「它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不吃飯還是不喝水?」裴雙妞問,悄悄抽出了被他拉住的手。
  「吃飯喝水都還算正常。」左千里回答。
  「那哪裡不正常了?便秘嗎?」
  左千堂靜了靜,又一次拉起她的手,這次是把她帶上了床。
  「等等,」裴雙妞尷尬地笑了笑。「第一次來就爬上你的床,不太好吧。」
  左千堂根本不理會她的話,指了指胖皮對她說:
  「你看,靠近點看,看清楚點。」
  「咦?這樣還不夠近啊?」她嘀咕著,但還是把頭再湊過去了些。
  這麼一湊過去差點沒把裴雙妞嚇昏,她白著臉往後退,手指著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還好吧?」左千堂難得問,說是關心倒不如說是有些不耐。」
  「有——有——有蟲子在你床上。」裴雙妞直打哆嗦,感覺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左千堂煩惱的皺起眉。
  「有點怪對吧,它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只蚯蚓回來。」他說。
          ☆          ☆          ☆
  「千奇咖啡屋」二樓,一男一女規矩地坐在沙發上,沒開電視也不聽音樂,兩人都是一本正經。
  「這個——它喜歡蚯蚓這種食物嗎?」女的問。
  「我從沒給它吃過那種東西。」男的瞪了她一眼。
  女的點點頭。
  「胖皮看起來也不是很想吃的樣子。」她說。
  「怎麼辦?」左千堂問,憂心地望了大床一眼。
  「怎麼辦啊?這——你問我我也——我對狗其實不是很瞭解。裴雙妞嘿嘿兩聲。「青青,就是另一個工讀生,她說她對狗有一套,要不要讓她上來瞧一瞧。」
  「她真的對狗很有一套?」左千堂瞇起眼問。
  「這個嘛——」她只能又嘿嘿兩聲。
  「她想上樓來是為了我吧?」
  「咦?」
  「那女人對我很有興趣,我看得出來。」左千堂冷冷道。
  「原來你看得出來啊?哈,哈哈。」大概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吧。
  「所以我才討厭女人。」
  「我也知道你超級討厭我,那你又何必——」
  「你還好。」
  「——把我找上來——咦?你剛剛說什麼?」裴雙妞瞪了眼睛。
  「我說你還好,不是那麼討人厭,雖然那一天你實在有點纏人。」左千堂則回答的面無表情。
  「那天?」這回裴雙妞張大了嘴。「這麼說來你認得出我來?」他剛剛明明還把青青誤認為是之前的工讀生不是嗎?
  「一眼就看出來了。」左千堂還真看了她一眼。「幾天而已,你似乎變得丑了。」他說。
  「抱歉!」裴雙妞聞言,皮笑肉不笑回答道:「這才是我的真面目,讓你失望了。」
  「我為什麼要覺得失望?」
  「啊?」裴雙妞又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的言行舉止好像在她預設的版本之外。
  「我們言歸正傳吧!」
  「言歸正傳?」
  裴雙妞腦子還有點轉不過來,左千堂則指指大床提醒她。
  「啊!胖皮啊?」裴雙妞蹙眉。「它玩蟲子是這麼大不了的事情嗎?」
  「狗跟蚯蚓玩難道算是平常事?」左千堂皺起眉來。
  「話說回來,你覺得它們是在玩嗎?」
  「看起來像是那麼回事。」左千堂回答。「它老是盯著蚯蚓看,還叼著它到處走,也不讓我靠近。」
  「咦?這該看心理醫師了吧?」裴雙妞忽然想起什麼,一彈指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沒錯,是『媽媽妄想症』。」
  「什麼妄想症?」左千堂兩道眉聳的更高。
  「『媽媽妄想症』啦!」裴雙妞傾身興奮地說:「我有個朋友養了隻狗,生過一胎後就被結紮了,結果每到發情期就會『幻想』自己又懷孕生子,老是叼著布偶跑來跑去,還把它藏在床下浴室等它認為安全的地方,不准別人靠近,你說胖皮的情況跟這個像不像?」
  左千堂盯著她看了半晌,開口道:
  「胖皮是公的。」
  「公——公的?」裴雙妞抓了抓頭髮。「這——難不成是『爸爸妄想症』?」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我當然是認真的啊!」
  裴雙妞說著又一彈指,左千堂見狀則是一臉懷疑。
  「你又想到什麼了?」他問。
  「這回一定錯不了,胖皮肯定是太寂寞了。」
  「寂寞?我每天都陪著它啊!」
  「哎呀!你們人狗殊途,又是同性,它要你陪有什麼用?」
  「這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該替它找個伴。」
  「找個伴?」左千里又皺眉。
  裴雙妞笑的頗為曖昧。
  「就是一夜情啊!」她說。「人家不都說男人就像發情的公狗?可見公狗就像男人一樣,經常會有性衝動的。」
  左千堂想了想,說道:
  「我總覺得你這比喻有點怪——」
  「哎呀!不要計較那麼多啦!我們現在談的是胖皮,是胖皮。」
  「替它找個伴?你覺得這方法真的有用?」
  「一定有,有母狗可玩的話它又怎麼會去玩蚯蚓呢?」裴雙妞認真地說。
  左千堂則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的說法是不是粗俗了點?」他蹙眉道。
  「咦?會嗎?」裴雙妞眨眨眼問。
          ☆          ☆          ☆
  胖皮,也就是桂花神祥桂,用前腳撥了拔蜷曲成一團的蚯蚓,以尋常人聽不見的聲音和它交談:
  「誰讓你到這裡來的?」
  蚯蚓,也就是小花精可可,動了動細長的身子回答道:
  「是我去拜託月老,求他讓我下凡界來看看您。」蚯蚓說著啜泣起來。「原本以為只是夢而已,沒想到桂主子您真的變成狗了,而且是只一點也不可愛的狗。」
  「閉嘴啦你,變成蚯蚓的你有立場同情我嗎?」
  「我想變可以四處飛的鳥,找你也容易點,沒想到一個弄不好——您不知道,桂主子,要爬到這裡來可辛苦極了。」
  「想來也是。」
  「現在怎麼辦?您的任務好像打一開始就不怎麼順利呢!」
  「這還不都是拜某個人撞掉了我的黃石所賜?」
  「對不起啦!桂主子,」蚯蚓因為啜泣而抖動的更厲害。
  「我已經反省過了,如果您因此無法榮膺『花將神』之職,可可會以死謝罪的。」
  「哪那麼嚴重了?」
  「當然嚴重了,您本來是那麼信心滿滿的。」
  「我現在也沒放棄啊!」
  「可是您這副樣子——」
  「你不知道,可可,那個男的,就是我現在的主人,他真的非常疼愛我,而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發覺他在意的人、事、物都非常有限。」
  「所以呢?」
  「你也知道狗的壽命並不長,當我——當這隻狗年邁死去,我希望有個人可以陪著他。」
  「桂主子!」
  「所以我想完成這樁任務,不僅是為了『花將神』。」
  「容我說句話,桂主子,您下凡後心腸似乎變軟了。」
  「難不成我在天界就是個黑心肝的主子了?」狗伸出爪子挑了挑蚯蚓。
  「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啦!」蚯蚓忙說。
  「那麼你快回天界去吧!一隻狗老護著一隻蚯蚓好像是件很詭異的事。」
  「不行啊!桂主子,我沒辦法自行回去。」
  「什麼?」
  「是月老給我施的法,法術要七天才會解除。」
  「意思是你要以這副模樣在人界待上七天?」
  蚯蚓點點頭。
  「這——你還真是會給我添麻煩耶!」
  「對不起,桂主子。」
  「我看你就到外頭窩幾天吧!人家的院子裡或是公園什麼的——」
  「不行啊!桂主子,外頭鳥很多的,而且還有青蛙和雞啊鴨的,太危險了。」
  「待在這裡也很危險,人家隨時會把你打死、踩死、捏死,最可怕的是把你切成幾段扔出窗外,蚯蚓有再生能力,到時候就會有五、六個或七、八個可可,那我豈不要發瘋了?」
  「我相信桂主子會保護我,所以讓我待在您身邊吧!求求您!」
  「蚯蚓就應該待在土裡。」
  「別說這麼無情的話,在這裡我只有桂主子一個人可以依靠了。」
  「問題是我現在是一隻狗,老跟一隻蚯蚓玩在一起成何體統?」
  「難道您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狗瞪著蚯蚓,半晌後長吁了一聲。
  於是沙發那頭傳來這樣的對話:
  「你瞧,狗在歎氣耶!可見它有多寂寞了,快給它找個性伴侶吧!」女的說。
  「什麼性伴侶?你用詞就不能文雅點嗎?」男的隨即吼道。
          ☆          ☆          ☆
  打從裴雙妞「攻陷」此處二樓之後,咖啡屋裡就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左千堂沒事就會拉著裴雙妞上樓商議胖皮的「擇偶」大事,而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的羅青青只得轉向店長邵奇勳抱怨:
  「裴裴這樣不是怠忽職守嗎?一直往二樓跑。」
  「沒關係,反正這個時間客人也不多。」邵奇勳好脾氣道。
  「店長真偏心,根本就是縱容裴裴嘛!」
  「沒這回事,我只是很開心千堂跟裴裴這麼合得來。」他說著微笑望著她。「你——是不是也想跟千堂做朋友?」
  「才——才沒這回事呢!」羅青青嘴硬道。不過她也準備死心了,因為那個叫左千堂的壓根兒就不曾正眼看過她。
  「這麼說也許有些失禮,不過如果你想找個男朋友談場戀愛的話,千堂並不是個好對像喔!」
  「咦?」羅青青蹙眉。
  「原因一時之間也很難說清楚,不過我是好意才跟你說實話,做千堂的朋友要比做他的戀人好多了。」
  「那裴裴呢?你要不要也警告警告她?」羅青青悶悶道。
  「他們應該是朋友吧。」邵奇勳微笑道:「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羅青青想了想也同意地點點頭。
  「那兩個人確實不像是戀人。」
  「所以了,你最好另覓人選。」邵奇勳盯著她看。「怎麼樣?要不要考慮我?」
  「店長!你不要開我玩笑啦!」羅青青噘嘴道,然而邵奇勳的專注眼神卻令她不由自主一陣臉紅。「討厭!你該不會是當真的吧?」
  「我怎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呢?」邵奇勳笑著說,低下頭擦拭洗淨的咖啡杯。羅青青則轉過身去,拿著濕涼的抹布貼在自己火熱的雙頰上。
          ☆          ☆          ☆
  咖啡屋二樓也有人面紅耳赤,不過不是裴雙妞而是左千堂。
  「要帶到這裡來嗎?」左千堂皺著眉。「那種事我一點也不懂。」
  「哎呀!有什麼不懂的?跟男人女人做的沒什麼不同啦!」裴雙妞則是面不改色說:「是那隻母狗要胖皮的種耶!不到這裡來難道要胖皮外出『接客』?胖皮可不是應召犬,這麼對它的話它會不高興的,它會心理不正常變成一隻變態狗。」
  左千堂臉變黑了。
  「你要說的多誇張都隨你,詞彙能不能稍微修飾一下?你怎麼說也是受高等教育的不是嗎?」
  「直截了當又簡單明瞭,我的用詞哪裡不妥了?難道受高等教育的人就非得拐著彎說話嗎?」裴雙妞問。
  「拋開教育程度不談,你怎麼也是個女人——」
  「女人就得拐著彎說話嗎?」
  知道辯不過她,左千堂怒視著她。
  「言歸正傳,言歸正傳吧!」他說。
  「那麼就是找個時間我把那隻母狗——」見左千堂臉色難看,裴雙妞稍稍修飾了下:「我把那位『小姐』帶過來,然後就讓它們交——呃,翻雲覆雨一番,這麼一來胖皮的慾望得以舒解,那只——那位『小姐』或許也能一舉得子,我這種用詞法你可滿意了?」
  「聽起來很不舒服。」左千堂揉著疼痛的太陽穴。
  「你這個人還真難伺候耶!」
  「人家真的願意把狗交給你帶過來嗎?」左千堂問。
  「當然了。」裴雙妞回答;「我把胖皮的相片貼在公佈欄裡一天就有三個人來詢問,我這才知道胖皮原來還算是名大耶!」
  「你就知道你多不識貨了,老說它丑。」
  「我沒見過這種狗嘛!現在我覺得它醜得挺均勻的,越看越可愛了。」
  見愛犬被誇獎了,左千堂露出難得的笑容,裴雙妞竟有些看呆了,不過她隨即拍拍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不可被美色迷惑。
  外貌會隨時光流逝而改變,唯有內在美是不變的,這貌似潘安的男人在這方面卻非常缺乏。
  「你怎麼了?有點心不在焉。」
  「啊,沒什麼,只是在想『巴哥』究竟是種什麼樣的狗。」
  「就像胖皮那樣啊。』左千堂回答:「聽說這種狗源自中國大陸,後來才輾轉流傳到歐洲,除了膚色的,也有全身漆黑的巴哥犬,一樣非常可愛。」
  「博美、馬爾濟斯或西施犬不也都非常可愛嗎?為何你會挑中胖皮呢?」
  「這個——」
  「我也看過胖皮小時候的照片,老實說,年幼時的巴哥怎麼也稱不上可愛。」
  「因為眼睛吧!」左千堂終於道:「它躲在角落看著我,一副很想讓人抱在懷裡的樣子。」
  「哪只小狗不是這副模樣?」
  「那麼就是緣分了,大概是我跟胖皮有緣。」
  「也許吧!」這話裴雙妞相當贊同。「我看你簡直把它當親人般寵愛著。」
  「它是啊。」左千堂看向躺在床上的愛犬。「它是我唯一的親人。」
  「咦?」裴雙妞聽了一怔。「唯一的——」
  他——他是個孤兒!
  裴雙妞頗為詫異,怔了半晌才開口道:
  「其實——我也是。」她說。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感覺彼此似乎更親近了些……裴雙妞覺得氣氛正好,沒想到會聽見左千堂說出這樣的話:
  「你,千萬別愛上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4:54

第六章

  裴雙妞心情低落。打從她辭去速食店的工作到咖啡屋打工以來,一張臉還沒這麼臭過。
  這都要「感謝那個姓左的,沒頭沒腦忽然冒出一句不要愛上他。嗟!自戀也該有個程度,縱使有張精雕細琢的臉孔,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也有凡人難以忍受的古怪個性?愛上他?哈!我呸!
  端著收拾來的杯子往廚房走,一眼就看見邵奇勳和羅青青在櫃抬前有說有笑的,裴雙妞不由納悶地皺起眉來。
  怪了,這兩人何時變得這麼有話聊?最近青青也不再追著她通問有關左千堂的事,難不成——老虎改變了獵食目標,轉向他處發展了?
  老實說,這兩人看起來還挺登對的。青青長相甜美,而邵奇勳雖然沒有左千堂的驚人之貌,也還稱得上是個帥哥。最重要的是個性溫柔體貼,光是這點就勝過那姓左的太多太多了,要愛也要愛上這種人,誰會去愛那傢伙?
  裴雙妞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將杯子送回櫃抬清洗。
  「怎麼了?」羅青青一見她走近就問。「這兩天你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是不是胖皮的『婚事』進行的不順利?」
  裴雙妞拋了個白眼給她。
  「順利得很,對像已經找好,就等拜堂完婚了。」
  「那你究竟在煩什麼?」
  「那你又是在高興什麼呢?」
  裴雙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邵奇勳,男青青則臉紅地錘了她一記。
  「青青,把這兩杯咖啡冰沙送過去,然後到廚房去看看我們的晚餐好了沒。」邵奇勳微等著支開了羅青青,這才擦了擦手抬頭問:「怎麼?跟千堂吵架了嗎?」
  「我才懶得跟那種莫名其妙的人吵架。」裴雙妞邊洗杯子邊說道。
  「哦?千堂怎麼莫名其妙了?」
  「那個人啊,從頭到腳都莫名其妙。」
  「果然是吵架了啊!」邵奇勳見狀笑道。
  「才不是。」
  「那麼就是千堂說了什麼話惹你生氣了?」
  裴雙妞張開了嘴又閉上,沒一會兒又關上水龍頭開口道:
  「那傢伙究竟有什麼問題?忽然就開口叫人家別愛上他。」
  「啊?他這麼說了?」
  「就是啊,這不是莫名其妙是什麼?」裴雙妞又打開水龍頭繼續清洗杯子。「誰愛上他了?神經!」
  「你就為了這個生氣?」邵奇勳微笑,接過洗好的杯子並將其擦乾。
  「生氣是必然的,我可從沒說過我愛上他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看著怒沖沖的裴雙妞,邵奇勳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其實你也用不著生氣,這話不過是千堂的口頭禪罷了。」他說。
  裴雙妞倏地轉頭,隨即撫著扭傷的頸子哀鳴,但仍不忘方纔所聽見的震撼性詞句。
  「口——口頭禪?」裴雙妞嚷。「有沒有搞錯啊?」
  邵奇勳伸手替她關了水。
  「其實千堂喜歡你才這麼說的。」他說。
  裴雙妞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絕不相信他的荒謬說法。
  「是真的。」邵奇勳向她保證。「雖然很難跟你解釋,但的確是真的。」
  裴雙妞當然不會因為邵奇勳的「強烈」保證就相信了他的鬼話,不要說是她了,幼稚園學生聽了只怕都會嗤之以鼻。
  「我餓了,可以吃晚餐了嗎?」裴雙妞沒好氣地問。因為工作的關係,咖啡屋所有員工的晚飯時間比一般人晚了近兩個小時,這時候來用餐的人少,他們可以輪流到廚房去吃飯。
  邵奇勳無奈點頭。
  「你跟青青先吃吧,也替千堂送一份上去。」
  「他自己不會滾下來吃啊?」
  裴雙妞拋下這麼一句就進廚房去了,邵奇勳只能搖著頭苦笑。
  「果然,這種不像理由的理由很難讓人相信啊!」他仰頭看了看天花板,喃喃自語道:「唉!你又何必說這種讓人氣惱的話呢?」
          ☆          ☆          ☆
  裴雙妞是個不會記仇的人,和左千堂的冷戰也因為忙於胖皮的「婚配」大事而在幾天後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明天就是那個「大日子」,早上沒課的裴雙妞特地來到咖啡屋二樓和左千堂做最後的確認。
  「還是陽台比較好吧?」她說:「要你把房間借給一對狗男女辦事,我怕你日後心裡會有疙瘩——」
  「你一定要說的這麼——」
  「它們本來就是狗男女,我哪裡說錯了?」
  左手堂皺著眉,不想再跟她爭辯這種無聊的事了。
  「把它們放在陽台太可憐了。」他說。
  「難道你真想把它們放在房裡?萬一胖皮超級持久怎麼辦?」
  「你——』在千堂臉紅了。
  「這是你的房間,我可是替你著想那!」裴雙妞聳聳肩,雙手一攤說:「當然,你不介意的話我也無所謂。」
  「總之明天你先把那隻狗帶來,其它的再說吧!」
  裴雙妞點點頭。
  「啊!胖皮會不會喜歡人家呢?」她瞄了他一眼。「萬一跟主人一樣眼界超高,可就枉費我這麼費心替它招募對像嘍!」
  左千堂瞪了她一眼沒有答腔,裴雙妞則吐了吐舌頭。
  「要喝花茶嗎?我到樓下去泡。」她問。
  左千堂想了想。
  「一起下去吧。」他說。
  「咦?你不是討厭在樓下喝茶嗎?」
  「你一下去就會和奇勳聊很久,」左千堂看了她一眼。「我討厭等人。」
  裴雙妞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說了句:
  「真是個任性的傢伙。」
  兩個人下樓後,胖皮也就是祥桂,爬出了被子,並且用前腳把那只蚯蚓,也就是可可,給撥了出來。
  「你聽見他們說什麼沒有?」狗問。
  「嘰嘰喳喳的,並不是聽得很清楚。」蚯蚓回答。
  這兩天我老打哆嗦,好像嗅得到那麼點陰謀的味道,怪恐怖的。」
  「這——桂主子,該不會是冬令進補——」
  「閉嘴!他才捨不得吃了我,我不是說過了嗎?人家疼我疼得要命。」
  「我就怕他要您的命啊!」
  「荒謬!吃狗肉是不人道的,我強烈禁止。」狗汪汪叫了起來。
  「別激動,別激動啊!桂主子。」就算您禁止又怎麼樣呢?蚯蚓很想這麼說。
  狗喘吁吁的,下床去喝了口水又費力地跳上床。
  「你還得當幾天的蚯蚓啊?」狗問。
  「明幾個晚上我就得回天界去了。」蚯蚓回答。
  狗點點頭。
  「你回去也好,一隻狗老跟只蚯蚓玩在一塊實在不怎麼像話。」
  「還有更應該擔心的事吧?桂主子,變成了狗,您的法術——」
  「所剩無幾。」
  「咦?這樣豈不是太危險了?」
  「我成天都待在這裡,出門的話也有他看著,危險應該不至於啦!」
  「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的,我不是說過了嗎?人家簡直是疼我疼到心坎裡去了。」狗志得意滿,仰頭汪汪叫了兩聲。
          ☆          ☆          ☆
  第二天,胖皮的汪汪叫變成了嗚嗚叫,看著綁在它旁邊,臉皮和身子一樣皺的另一隻狗,它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你搞什麼?沒有比較漂亮的嗎?」左千堂狠狠瞪著裴雙妞問。
  是啊!是啊!沒有比較上得了台面的嗎?胖皮在心裡吶喊。
  「我也嚇了一跳呢!」裴雙妞苦著臉解釋。「學姐明明說她家的狗多麼美又多麼可愛,誰知道是這種長相?人家都抱來了,我總不好嫌人家醜,要她抱回去吧?」
  見左千堂一臉鐵青,裴雙妞又補充道:
  「就像你覺得胖皮是全天下最可愛的狗一樣,學姐也覺得她的狗是超級大美人嘛!」
  「這我懂,問題是——」左千堂指指名為「公主」的母狗道:
  「這隻狗跟胖皮真的是同一品種嗎?長得一點也不像。」
  「學姐她說是——」
  「你看呢?像嗎?又瘦又皺的,臉不夠黑,尾巴也不夠卷,哪一點像純種的巴哥犬了?」左千堂咬牙道。
  「這——說不定不是那麼純,不過你就別計較這麼多了,是『公主』想要胖皮的種,胖皮只不過是快活快活罷了,又不會懷孕,你這個『男方家長』用不著這麼挑剔吧?」
  要挑剔怎麼能不挑剔呢?難道狗就沒有自尊嗎?胖皮在一旁嗚咽。
  左千堂一直皺著眉頭,結果還是只能長歎一聲。
  「現在怎麼辦?雖然把它們綁在一起,但好像沒什麼用。」他說。
  「都怪胖皮太害羞了,你瞧,公主不是對它挺有意思的嗎?一直靠過去耶!」裴雙妞興奮得眉開眼笑。
  「還一直流口水呢。」左千堂又皺起眉。「男人不喜歡太主動的女人吧?狗說不定也是。」
  「胖皮是處男吧?讓女生主動有什麼關係?」裴雙妞睨了他一眼。「你這人有嚴重的性別歧視喔,該不會你是那種在床上非得保有絕對控制權的——」
  「你離題了。」左千堂冷冷提醒她,眼睛則是盯著今天的「新郎新娘」。「你想想辦法好不好?胖皮這麼躲來躲去很可憐的。」他說。
  「要我想辦法?」裴雙妞頗為為難。「這種事我也沒什麼經驗——對了,來點音樂怎麼樣?浪漫抒情的那種,這麼一來胖皮或許就會有那種情緒了。」
  左千堂聞言瞇起眼睛。
  「打從說要替胖皮找個伴到現在,你的提議好像都沒什麼建設性。」他說。
  「喂!」裴雙妞則是看了他一眼以示抗議。
  拗不過她,左千堂終於還是打開音響,放了張抒情的鋼琴演奏曲。然後裴雙妞又說了:
  「咱們躲起來吧,胖皮見我們這麼大刺刺地站在這裡,難免會覺得不好意思。」
  又一個毫無建設性可言的建議,不過左千堂依舊接受了。
  他帶著裴雙妞退居房間另一旁,躲在沙發後觀察,但過了近半小時,情況並無改變,依舊是一個追、一個逃。
  左千堂開始覺得不耐,他轉頭:
  「喂!你——」
  「加油!胖皮,騎上去!騎上去!」裴雙妞一臉興奮低聲喊著,就像棒球場外搖旗吶喊的熱情球迷。
  「你在幹什麼?」
  「替胖皮打氣啊!」
  「這樣做沒什麼意義吧?」
  「有什麼關係呢?」
  「而且你的加油詞很猥褻。」
  「猥——猥褻?」裴雙妞轉頭看他。「會嗎?」
  左千堂點頭。
  「我看算了吧!胖皮根本就不想跟那個叫——叫——」
  「公主。」
  「胖皮根本不想跟公主——胖皮對它根本沒興趣。」左千堂瞄了她一眼。「聽信你的話是我太傻了。」
  「這——怎麼會?」裴雙妞納悶道:「玩蚯蚓的狗,怎麼看都是因為太寂寞了,不會錯的。」
  「胖皮想玩蚯蚓就隨它去,把那隻母狗帶走吧!這事就這麼作罷了。」
  「咦?不玩了?這樣我跟學姐很難交代的。」
  「那個我不管。」
  「喂!你別這麼任性嘛!胖皮不會做這檔子事的事情如果傳了出去,你也很沒面子不是嗎?」
  左千堂瞪了她一眼,運自走過去解開綁住兩隻狗的繩子,胖皮就像溺水的人發現浮本似的,立刻跳到他身上攀住他不放。
  左千堂溫柔地安撫它,裴雙妞則過來抱起公主並安慰它道:
  「好可憐喔,這麼投懷送抱還被拒絕。」
  四道凌厲的目光同時掃向她,裴雙妞抱著狗後退了幾步。
  「怎——怎麼了?」她囁嚅問。
  「該被同情的是胖皮才對。」左千堂冷聲道,裴雙妞彷彿看見胖皮頻頻點頭。
          ☆          ☆          ☆
  七日時限一到,可可由蚯蚓回復到花精模樣,話都來不及跟他的桂主子說便又回到了天界。
  一回去,愛愛就焦急地迎了上來。
  「你可回來了,這一路還好嗎?」
  可可苦著臉搖搖頭。
  愛愛一見焦急問道:
  「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我變成一隻蚯蚓了。」可可說道,「差點被鳥吃掉,多虧桂主子救了我。」
  愛愛鬆口氣。
  「你運氣真好,可可,被鳥吃了的話就回不來了。」
  「桂主子運氣可就沒我這麼好了,」可可哭喪著臉說:「它變成了一隻狗不說,還差點讓母狗給硬上了。」
          ☆          ☆          ☆
  在左千堂的堅持下,為胖皮找伴一事就這麼不了了之。這本來也沒什麼,但是一直被胖皮視為寶貝的那只蚯蚓突然失蹤了,令裴雙妞不由要猜測它是否已經被吞進胖皮肚子裡,每一想起便覺有些噁心。
  日子還是這麼平淡無奇過去,裴雙妞和羅青青的打工持續著,左千堂依舊每日抽空下樓閒坐,而這段時間,咖啡屋裡女客驟增的情況也令裴雙妞每一見便嘖嘖稱奇。
  「現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麼啊?」這日她偷了個空,拿著抹布到左千堂的位子上邊抹邊說道:「為了看你跑這兒來花錢,太奇怪了。」
  「人家是來喝咖啡的。」左千堂回答。他翻著雜誌,胖皮也照例趴在他的腿上,只不過它並沒有睡,正睜大了眼睛盯著裴雙妞看。
  「平常就沒有這麼多人來喝咖啡。」裴雙妞陳述事實,接著又說:「這麼一坐要花一、兩百元,是我一、兩天的餐費耶!太浪費了。」
  左千堂抬頭看她,半晌後開口道:
  「你之前不也坐在這裡問我的名字,要我請你喝咖啡嗎?」
  「啊!那個啊……」裴雙妞搖搖頭。「我說過那是我胸口永遠的痛,你就別再提了,總之我從那個『事件』裡學到了十賭九輸的道理,人還是要腳踏實地,賺多少錢吃什麼飯。」
  左千堂思索了會,蹙眉問:
  「你拿我跟別人打賭?」
  裴雙妞搖搖食指。
  「你這說法不對,是別人拿你跟我打賭,在這之前我可連你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
  「所以你不是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也不是真的想要我請你喝咖啡?」
  「其實我不喜歡喝咖啡。」裴雙妞有些答非所問。「喂,我要閃人了,繼續站在這裡遲早會被那些嫉妒的眼光射殺。」
  她活才說完,還沒轉身就見左千堂蓋上雜誌,抱著胖皮站了起來。
  「咦?」她眨眨眼。
  「我要上去了。」他說著真往樓上去了。這一天左千堂只在樓下坐了二十幾分鐘,在場客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發出失望的輕歎。
  裴雙妞納悶地回到櫃抬,店長邵奇勳忙靠過來關切。
  「怎麼回事?千堂好像很不高興。」他問。
  「說實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將抹布拿到水龍頭下沖洗。「我是不是不該在他看書時過去打擾他?」她皺著眉喃喃道。
  「以你跟千堂的交情,過去跟他說幾句話應該不至於觸怒他吧?」邵奇勳道。
  裴雙妞聞言搖頭。
  「我跟他哪有什麼交情?因為替胖皮找來的女伴太醜,他就幾天都沒給我什麼好臉色看呢!」
  「是嗎?」
  「就是啊!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他就是這樣,你早知道的。」
  裴雙妞看了看邵奇勳,輕歎道:
  「所以了,我也不跟他計較了,同病相憐,我就讓讓他嘍。」
  「同病相憐?」邵奇勳有些不解「這——你們倆有什麼病呢?」
  裴雙妞一聽聳起肩。
  「邵大哥,怎麼說你也受過高等教育,總不會連成語都不會用吧?我們不是真的有病。」
  「我想也是,但我還是有些不懂——」
  邵奇勳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鈴恰好刺耳地響起,於是他轉身去接電話,裴雙妞也繼續洗她的抹布了。
          ☆          ☆          ☆
  雖然裴雙妞不懂記仇,不過接下來的這幾天她和左千堂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不是她不肯,而是他躲著她。
  沒錯,是那傢伙心眼小,也不知道在生哪門子氣,要麼就躲在樓上不下來,下來了又看都不看她一眼,什麼意思嘛?她哪裡得罪他了?
  結果裴雙妞也不稀罕,要說話她還怕找不到對象嗎?青青和邵奇勳,再不然廚房的廚師,跟誰說話都比跟他來得輕鬆有趣。
  雖是這麼想,這幾天來她卻也懶洋洋的,做起事來不怎麼起勁,連話都少了,晚上吃飯時也無精打采地攪拌著盤子裡的菜,食不知味。一起用餐的羅青青看了都不由皺起眉頭來。
  「怎麼了?這麼點飯都吃不完?要不要看醫生啊?」
  裴雙妞白了她一眼。
  「看你的大頭。」她說道。
  「我是關心你那,平常你只要五分鐘就能吃個盤底朝天,這幾天卻這麼反常。」
  「人總有胃口不好的時候。」
  「這我知道,不過我以為你是例外。」
  「為什麼我就該例外?我是外星人啊?」裴雙妞揮揮手。「你吃飽了就滾回你婀娜達身邊去,少煩我。」
  結果羅青青怒沖沖端著盤子走了,沒一會兒卻換她的婀娜達來了。
  「聽說你心情不好,連飯都吃不下?」邵奇勳說,自動自發在她對面坐下。「吃不下就別吃了,喝果汁。」
  「怎麼能浪費食物呢?」裴雙妞說著捧起盤子,三兩下就把盤裡的飯菜全撥進嘴裡,之後又喝了果汁潤潤喉嚨。「青青去跟你告狀了?」然後她問。
  「她說你凶她,現在正在廚房裡擦眼淚。」
  裴雙妞閉了閉眼睛。
  「那傢伙,有了男朋友以後變得超級會撒嬌的。」她盯著邵奇勳問:「你受得了啊,邵大哥。」
  「很可愛,沒什麼不好。」
  「你說青青嗎?」
  「是啊!」
  裴雙妞隨即抓起邵奇勳的手。
  「你真是個好人,青青那任性的女人交給你我很放心。」她十分感性地說道。
  「謝謝!」邵奇勳回以微笑。
  兩人相視而笑,一旁卻傳來汪的一聲,邵奇勳和裴雙妞同時轉過頭,目瞪口呆地看著手抱胖皮的左千堂。
  「千堂?』邵奇勳低喊,詫異好友會在這個時間下樓來。他的用餐時間雖然和他們差不多,但卻是一個人在樓上吃的,有空的人會替他把飯菜送上去。
  裴雙妞當然也覺得驚訝,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呢,手抱隻狗的那傢伙已經又轉身朝樓上走。
  「喂!」裴雙妞忍不住站起來,這才發現她還抓著邵奇勳的手,等她幾個大步追過去,只能在樓梯口聽著樓上「碰」的關門聲。
  她呆呆看著一階階的樓梯,半晌後才慢慢走回原來的位子上。
  「邵大哥,」她看著邵奇勳。「不是我愛這麼說,但你那朋友實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邵奇勳靜了會,繼而露出微笑道:
  「怎麼會呢?我覺得千堂這個人其實挺好懂的。」
  「那是因為你認識他太久了吧?裴雙妞歎了口氣。「我就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會不會你太急了呢?放慢步調用心去看,你應該也能慢慢瞭解他的內心。」
  裴雙妞哪來那麼大耐性?:
  「不如你先告訴我好不好?」她咬牙問:「那個傢伙究竟是怎麼了?怪裡怪氣的,連我都跟著不正常起來了。」
  「我還以為依你的個性應該會親自去問呢!」邵奇勳道。
  「話是沒錯,問題是他——」裴雙妞猶豫著,最後仍是搖搖頭。
  「算了,我可不想像你一樣,把他給寵、壞、了。」
  邵奇勳略作思索,點了點頭。
  「嗯,也許是讓千堂吃點苦頭的時候了。」
  「咦?」
  「你不懂?」
  「懂什麼?」
  「你果然不懂。」邵奇勳笑著站起來。「跟你聊得太愉快,青青在瞪我了。」
  「是瞪我吧?我的後腦熱得快著火了。」裴雙妞抓了抓頭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5:27

第七章

  吵架了?事情果然無法如預期那般順利哪!
  夜深了,胖皮,也就是祥桂,在偌大的房間裡走過來走過去,雖然是一種思索事情的緩慢步調,但此刻肥胖又腿短的它做起來就顯得有些喘呼呼的,半點都不悠閒。
  約莫五分鐘後胖皮累得趴在地上,但腦子裡仍算計著如何拉攏那一對男女。
  怎麼樣才能讓他們愛上對方呢?
  祥桂越想越覺得困難,自己談戀愛跟「讓」別人談戀愛在難易程度上顯然並不相同。如果他是女主角,就可以穿著香奈兒的性感衣服,擦上煽情的香奈兒香水,盡其所能去誘惑他。問題是它成了隻狗,而那個女主角卻又絲毫不懂風情。
  唉!它自己都沒嘗過戀愛的滋味,真的能勝任「煤人」這樣的角色嗎?在深刻瞭解男女主角的個性後,祥桂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胖皮起身去喝水,抬頭看了看空在那裡的大床,又看了看站在陽台的主人,然後它走到通往陽台的小門旁,坐下來靜靜等著。
  可以看透人心就好了,化身為胖皮的祥桂這麼想著。
          ☆          ☆          ☆
  隔天,胖皮,也就是祥桂,開始採取行動了。它不斷由樓上逃脫,每次都奮力爬下樓,跟在裴雙妞後頭喘個不停,如果它不是一隻狗肯定早已被當成變態狂扭送警局了。
  「哎呀!胖皮,你怎麼又跑下來了?」裴雙妞皺眉問,但仍蹲下來抱起在她身後搖著尾巴的胖皮。這已經是她進店裡來第二次看見它在樓下跑未跑去。
  「怎麼會這樣?」一旁的邵奇勳也相當詫異。「胖皮以前曾經從樓梯上滾下來,之後它就不敢自己下樓了啊!」
  「大概是它終於受不了那個脾氣古怪的主人了吧!」裴雙妞摸摸胖皮的頭,將它舉到邵奇勳眼前。「哪,就麻煩你抱上去還給那個人了。」
  邵奇勳一聽面露難色。
  「剛才也是我去,而且我現在要煮咖啡——」
  「那就叫青青去。」
  「她很怕狗,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想要我去。」裴雙妞將胖皮送進邵奇勳懷裡。「咖啡只好等會再煮了。」
  無可奈何,邵奇勳又一次將狗送上樓去。
  左千堂也相當訝異胖皮居然會自己跑下樓,而且還是今天以來第二次,不過因為邵奇勳急著招呼樓下的客人,無暇跟左千堂多說就匆匆下樓了。
  左千堂把胖皮放在床上,輕拍它的頭問:
  「你怎麼了?忽然喜歡往樓下跑?萬一又跑丟的話怎麼辦?」
  當然胖皮不會回答他,只是閉上眼睛,舒服地磨贈著他的手。之後左千里又回到電腦前整理今日的股匯市資料。除了這家咖啡屋的固定收入,他也依靠所學和經驗進行一些這方面的投資。
  他相當專注,以致於沒有發現胖皮跳下了床,吃了點狗食喝了些水後,又穿過半掩的門溜下樓去。一天裡第三次下樓,它短胖的腿似乎已經能在階梯上健步如飛了。
  「啊!你又——」又在身後發現吐著舌頭喘氣的胖皮,裴雙妞皺著眉鼓著頰,雙手插腰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羅青青走過來問,看見蹲坐在那裡的胖皮後便尖叫一聲逃往邵奇勳身邊。
  邵奇勳從櫃抬後走了出來,一看見胖皮就猛搖頭。
  「我不能離開,咖啡正在壺上煮著。」他說。
  「我也不能去。」羅青青頭搖的更厲害。
  裴雙妞聳聳肩雙手一攤。
  「那就誰也別去,等他自個兒下來找不就得了?」她說著逕自收拾餐桌去了,胖皮則又跟在她後頭搖著尾巴。
  「它一直跟著你耶!裴裴。」羅青青道。
  「是嗎?不枉費我照料了它一個晚上。」裴雙妞回答。
  「我也有幫了忙啊!它怎麼就不跟著我?」青青問。
  「別忘了你曾經拿掃帚打算把它掃進垃圾袋裡處理掉。」裴雙妞提醒她。
  「那是因為你說它死了。」
  「哎呀!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它真的跟著你你不也很煩惱?」
  羅青青一聽畏縮了下。
  「我也不是真要它來跟著一喂!你小心點,可別踩著了它。」
  「你光會嚷,不會過來幫幫忙嗎?」
  「不行,它現在活動力很強的樣子,我無法太過靠近。」
  「你說那什麼鬼話?男朋友是老闆就可以不做事嗎?」
  「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啊!」羅青青說著扮了個鬼臉。
  正在倒咖啡的邵奇勳長歎了聲。
  「兩個工讀生隔桌對吼,我這店裡還有什麼氣氛可言?」
          ☆          ☆          ☆
  半個小時後,左千堂慌忙下樓來,此時裴雙妞正用老方法。背著胖皮工作,而且還跟某一桌的男性客人聊的頗為高興。
  左手堂見狀聳起眉,轉頭問邵奇勳:
  「她幹嘛背著胖皮跟客人打情罵俏?」
  「什麼打情罵俏?你說的也太嚴重了。」邵奇勳揚著嘴角說:
  「因為胖皮一直跟在裴裴後頭,裴裴怕踩著它,所以背著它做事。客人都覺得很有趣,不過是這樣罷了。」
  「裴裴?」左千堂又將視線移往裴雙妞所在處。「你都是這麼叫她的?」他問。
  這問題讓邵奇勳一怔,數秒後才點點頭。
  「我們都是這麼喊她的,那不然你呢?你都喊她什麼?」他一臉認真地問,眼裡卻帶著笑意。
  左千堂的臉色更加難看。
  「叫她回來,上班時間不應該和客人閒聊。」他對邵奇勳說。
  「有什麼關係呢?賓至如歸是本店的服務宗旨嘛!」邵奇勳則是輕鬆回答。
  「那就要她把胖皮帶回來,我不想讓我的狗拋頭露臉沿桌賣笑。」
  邵奇勳輕咳了兩聲以掩飾幾乎脫口而出的笑聲,並一把將已經忍不住笑出來的羅青青推進廚房裡。
  「你自己跟裴裴說嘛,只要喊一聲她就聽得見了啊!」
  邵奇勳說完也躲進廚房裡,留下一臉不悅的左千堂。他看著裴雙妞依舊和那位男客有說有笑,開口想喚她,卻又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喚她而停了下來。
  最後他乾脆朝她走去,完全無視於在場客人的注目及竊竊私語,他拍一下她的肩,當裴雙妞詫異回頭時拋下這麼一句:
  「你過來一下。」然後左千堂轉身又走了。
  裴雙妞則是愣了愣,繼而打心底升起一股怒氣。
  這算什麼嘛?像在使喚丫環似的。
  然而她還是跟客人打了聲招呼,背著胖皮追上了左千堂,實在有夠沒個性的了。
  「你是來找胖皮的吧?」她問。「它是怎麼回事,老是往樓下跑?」
  裴雙妞正要解開背著胖皮的襯衫,左千堂開口說話了:
  「你背著吧!然後替我把晚飯送上來。」他說著轉身便上樓去。
  傻了眼的裴雙妞半晌後才會意過來。
  「咦?咦?」她嚷,邵奇勳和羅青青聞聲從廚房甲跑了出來。
  「怎麼了?」邵奇勳問。
  「那個神經病,居然要我替他送晚飯上去!」裴雙妞指著樓上嚷。
  「那你就替他送上去嘛!」
  「他都已經下樓來了,不會自己端上去啊?我可是在工作中耶!」裴雙妞咬牙切齒道。
  「裴裴!」邵奇勳試圖以微笑安撫她。
  「而且那傢伙連胖皮都沒帶走,要我背著狗給他送飯,他還真把我當傭人使喚哪!」
  「小聲點,裴裴,」羅青青忙扯了下好友。「客人都朝這兒看了。」
  邵奇勳接著說:
  「你會生氣也是難免,不過千堂就是這樣,你應該也習慣了,就替他送個飯去嘛!你們兩個正好藉這機會談一談,別再這麼冷戰下去了。」
  「這是什麼話?我就說你把他給寵壞了。」裴雙妞鼓著雙頰。「明明是那傢伙的錯,卻要我去跟他低頭,哈,門兒都沒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計較了?』羅青青插嘴道:「我看你對左千堂比較不一樣喔!」
  「我對他是不一樣,我特別討厭他。」裴雙妞手朝樓上一指,眼睛恰好對上了下樓來催人的左千堂。
  可以想見左千堂的臉色有多難看。他面無表情,瞇著眼睛對裴雙妞說:
  「你,馬上把胖皮跟兩人份的晚飯送上來。」說完他人又消失了,簡直跟幽靈沒什麼兩樣。
  裴雙妞放下原本一直指著樓梯口的手嘀咕道:
  「胃口這麼好啊?居然要吃兩人份。」
  「太好了,裴裴!」羅青青忽然拍著手說。
  「哪裡好?喜歡的話胖皮和飯都讓你送上去。」裴雙妞懶懶回答。
  「哎呀!你是真不懂還是假的?」
  「懂什麼啊?」
  「這不是很明顯嗎?他是拐著彎邀你共進晚餐呢!」
          ☆          ☆          ☆
  邀她共進晚餐?真的假的?這彎也拐得太大了點吧?
  背著胖皮,裴雙妞端著兩個餐盤往樓上爬,嘴裡則嘀咕個不停,十足的不情不願。要不是看在那傢伙也算得上是她的老闆,她絕對絕對不會理會他的。
  為五斗米折腰,唉!這就是貧窮小孤女的宿命。
  好不容易上了二樓,也不見那傢伙來替她開門,裴雙妞可辛苦了,先擱下一個餐盤扭開門把,再拿起餐盤側身而入,幸好這一路胖皮始終乖乖趴在她背後不曾亂動。
  左千堂坐在沙發上等她,當然是一臉不高興,不過裴雙妞可不吃這一套,她也不多說,放下餐盤後就解開拿來背胖皮的襯衫,這回倒是很順利就將胖皮給放回地面上了。
  之後她指著兩人份的晚餐問:
  「聽說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一起吃飯。」
  「不,兩份都是我要吃的。」左千堂回答。
  裴雙妞也不驚訝,反正這個男人本來就非常難以捉摸。
  「是嗎?那我下去了。」她毫不在意地說,轉身就要走開。
  正當她拉開門走下樓,左千堂開口喚住了她。
  「喂,你等等。」
  「又有什麼事?」裴雙妞轉頭。
  「騙你的,一起吃飯吧!」左千堂低著頭說。
  「咦?」裴雙妞眨眨眼睛。「你是說——」
  「坐下來一起吃晚飯。」還是這麼句話,而左千堂也沒把頭抬起來。
  不會又耍我吧?裴雙妞這麼想,一臉戒慎、滿心懷疑地往回走。
  「真的嗎?真的——要一起吃飯?」她問。
  「嗯。」
  很輕的一聲,輕得裴雙妞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就取過一個餐盤,裴雙妞開始「吞噬」上頭的紅燒牛腩飯。
  左千堂也取過另一個盤子開始用餐。比起裴雙妞,他的速度很慢,動作也很優雅多了。
  於是,一起吃飯的兩人一點也不像共用晚餐,裴雙妞只花了五分鐘就解決盤裡的食物,左千堂還邊撥弄著盤裡的東西邊咀嚼,一盤牛脯飯大概還吃不到一半。
  裴雙妞連湯都喝光了,這才覺得她這麼坐在這裡似乎有些尷尬,因為對方還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那個——我可以先離開了嗎?樓下還有工作——」
  她話說了一半,就見左千堂把湯匙扔回盤子裡,抬起頭看著她。
  「我吃飽了。」他說。
  「不吃了啊?還剩下這麼多耶!裴雙妞睜大了眼問。
  「要喝茶嗎?」左手堂問。
  「太浪費了。」裴雙妞還在惋惜他那盤沒吃完的牛脯飯。
  因為牛頭不對馬嘴,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裴雙妞又一次想著自己是否該下樓工作,左千堂卻在這時候率先開了口:
  「胖皮好像很喜歡你。」
  裴雙妞一聽哈哈笑。
  「只要是動物都喜歡我的,以前孤兒院旁邊的雞啊鴨的都喜歡追著我跑——啊!」她說著忽然驚呼了聲。「你——喂!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就因為胖皮挺喜歡我?」
  左千堂瞪大了眼。裴雙妞則把他的反應視為默認了,雙手一拍接著說:
  「難怪了,難怪你最近老是給我臉色看,原來是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哎呀!你放心啦!我在胖皮心目中是絕對比不上你的,畢竟我認識它才短短十幾二十天,而你是從小把它養到大的不是嗎?所以你根本就用不著介意——」「誰會介意這種事?」左手堂打斷她。「不就是你嗎?你嫉妒胖皮對我示好。」左千堂瞪著她看,良久後忽然說了句完全脫離主題的話!「我可以叫你妞妞嗎?」「咦?」裴雙妞嚇了一跳。「叫我什麼?」「妞妞。」「為——為什麼要這麼叫我?」「別人都叫你什麼?」左千堂不回答後倒問。「裴裴啊,還有就是全名裴雙妞。」「我不想跟別人一樣。」
  左千堂這麼說。裴雙妞一頭霧水,苦著臉問:「我完全抓不到重點,你能不能說清楚點?」「以後我就喊你妞妞。」左千堂說著端起一旁的湯喝了起來。
          ☆          ☆          ☆
  妞妞?那不是八寶粥的名字嗎?
  在回家的路上,裴雙妞邊踩著腳踏車邊想,越想越覺的苦悶。
  不行啊!她怎麼可以讓人喚做妞妞?這麼一來她豈不要成為笑柄了?用不著說別人,青青那傢伙第一個就會笑她,而且還會笑的很大聲,天!她怎麼受得了這種刺激?
  什麼「我不想跟別人一樣」那個左千堂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啊?永遠都是這麼我行我素的,跟所有人一樣喊她裴裴又怎麼樣呢?
  唉!就這麼回去的話肯定睡不著覺,剛才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跟他說清楚,還是趁現在去拒絕他吧!她絕不答應讓人喊她妞妞。
  下定決心,腳踏車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裴雙妞又回到咖啡屋前。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店裡還有燈光,遲疑了會,她還是伸手按了門鈴。也許會吵著邵大哥,不過這事不解決的話她肯定會徹夜難眠,她怎麼都不想為了那個怪人莫名的一句話而睡不安穩。
  因為沒有回應,裴雙妞又按了門鈴,這回等了許久,久得她已經打算放棄,門卻在這時候被拉開了,而來開門的竟是只著一件長運動褲的左千堂。
  這一刻兩人都愣住了,左千堂則立即揚起了眉。
  「我以為是奇勳忘了帶鑰匙。」他說。
  「咦?邵大哥不在嗎?」裴雙妞眨著眼問。
  左千堂聞言臉一沉。
  「你是回來找他的?」
  「啊?不,我以為來開門的應該是他。」
  「很遺憾,他出去了。」
  「無所謂,我找的是你。」
  左千堂睜大他漂亮的雙眼,臉色霎時好看了些。
  「你——找我?」他問。
  裴雙妞點頭道:
  「可以進去談嗎?外面有點冷。」
  左千堂於是側身讓她進來,然後再將門關上鎖上。
  「到樓上去再說,我泡了茶。」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用不著——」
  「上來吧,我穿這樣很冷。」依舊是不容她說不。
  於是裴雙妞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上了二樓。胖皮一見她就搖著尾巴跑過來,讓她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下來。
  「你好啊,胖皮,我來打擾了。」她拍拍它的頭微笑說道。因胖皮馬上就躺下來翻國肚子,一副徹底臣服的摸樣,裴雙妞哈哈大笑,抱著它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左千堂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和胖皮的嬉鬧,裴雙妞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而來。
  「啊!」她放開胖皮站了起來。「我是來告訴你請你不要喊我妞妞,絕對不可以。」
  正在倒茶的左千堂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他的動作。
  「你就為了這種事跑回來?」他問。
  「什麼叫做『這種事?』你根本是拿我的名字來開玩笑嘛!」
  「我沒這個意思。」左千堂示意她坐下,將花茶擱在她面前,「妞妞有什麼不好?」
  「跟八寶粥同名有什麼好?」裴雙妞瞪他。「算我拜託你,你就喊我裴裴如何?」
  「不行。」
  「不——什麼不行?」裴雙妞跳了起來。「我可是客氣才說『拜託』的,你當我真的在求你啊?」
  左千堂又抬頭瞄了她一眼。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當然了。」裴雙妞嚷:「我警告你,真要喊我妞妞的話我們就絕交。」
  「絕交?」左千堂露出困惑的神情,好似從來沒聽過這個詞彙。「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喊我妞妞的話我就、我就一輩子不理你。」裴雙妞喊。
          ☆          ☆          ☆
  一輩子不理你?
  這話也是左千堂這輩子還沒聽過的。他皺起了眉,疑惑地思索這話的深層意義。
  「你聽見了沒?不許喊我妞妞。」裴雙妞則在一旁又一次提醒他。
  左千堂看看她,隨即低下頭。
  「為什麼你特別討厭我?」他問。
  「咦?」又是答非所問,裴雙妞不由錯愕。
  「我聽見了,你說你特別討厭我。」
  「啊!這個——」裴雙妞有些尷尬。「你幹嘛忽然說這個——」
  「為什麼呢?」左千堂繼續追問。「告訴我原因,我就不叫你妞妞。」
  裴雙妞坐了下來,「其實我也不是真的特別討厭你,那只是一時的氣話,你懂吧?」
  「你在生氣?」
  「在生氣的是你吧?這一陣子你怪裡怪氣的。」裴雙妞說著輕歎一聲。「其實你哪天不是怪裡怪氣的呢?」
  他又不說話了。裴雙妞於是搖頭。
  「所以我說大家都把你給寵壞了,邵大哥再加上一群外貌協會會員,造就了你這種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古怪個性。」
  「什麼『外貌協會』?」
  「以貌取人的組織。」
  「你的意思是說我只是樣子長得好看?」
  「還好啦!」裴雙妞聳聳肩。
  「什麼還好?」
  「你的樣子啊!不過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這種虛浮的東西會隨看時光流逝而——」
  「那奇勳呢?他有什麼好?」
  「咦?」話題又被拉開,裴雙妞又是一怔。「邵大哥?為什麼忽然扯上他?」
  「他的個性不古怪嗎?」左千堂還是低著頭。
  「邵大哥嗎?」裴雙扭哈哈笑道:「他怎麼會古怪呢,我還沒看過個性像他這麼好的人,又溫柔又體貼,還可以長時間容忍你這個固執任性的朋友,你說他怎麼——」
  「碰」的一聲打斷了裴雙妞對邵奇勳的讚美,裴雙妞縮在椅子裡,驚愕地看著被左手堂以手劈裂的木桌。
  「喂!你這是——」
  還來不及說什麼,裴雙妞已經被左千堂從椅子上一把拉起,她只驚呼了一聲,左千堂熾熱的唇已經迅雷不及掩耳地壓上了她的唇。
  這,這是什麼?她的初吻那!
  完全沒有什麼頭昏目眩羅曼蒂克的感覺,有的只是羞辱和氣惱!裴雙妞開始踩他踢他,終於掙脫那有利的鉗制,並揮手給了左千堂一巴掌。
  「你——你沒救了!偏激傲慢的大混蛋!」
  裴雙妞咬著牙轉身就要走,卻被左千堂伸手拉住,她又開始手打腳踢,但都被他一一化解。
  「你放開我,否則我要喊了。」裴雙妞瞪著他說。
  「喊了也沒有人會聽見。」左千堂說道。
  「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道歉,對不起!」
  「你——」裴雙妞有些詫異,他的所作所為總是讓她覺得摸不著頭緒。「道歉也無濟於事,你的行為是對我的極度不尊重。放開我,我要走了。」她以冷靜的語氣說道。
  左千堂不語,卻依她的要求鬆開了手。
  「你——」在她轉身要離去時他說了:「別愛上我。」
  「咦?」裴雙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瘋了才會愛上你。」她吼道。
  「也不許你愛上邵奇勳。」無視於她的吼叫,左千堂又拋出了這麼句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6:07

第八章

  依舊是為五斗米折腰,即使是被欺負了,裴雙妞仍捨不得辭去這個時薪高、工作時間又自由的打工工作,因此第二天傍晚,她鐵青著臉來到咖啡屋。
  「你宿醉啊?臉色這麼難看。」
  羅青青一見她就問,自然又得到裴雙妞一個白眼。
  「心情不好不行嗎?我可不像有人沉醉愛河,天天如沐春風。」
  「呀!這話聽起來還真是酸,你不也正跟左千堂打得火熱?」
  羅青青一臉曖昧道。
  裴雙妞一聽哼了聲。
  「有點類似啦,我們是真的打起來了。」她說。
  「咦?你們該不會已經打到床上去了吧?討厭啦,進展比我們還快。」
  裴雙妞捶了她一記。
  「你這個下流女人,光會想些有的沒有的。」
  「性愛怎麼會是下流的呢?我們是因愛而性啊!」
  「我跟那傢伙之間才沒有什麼愛啊情的,別把我們跟你們相提並論。」
  羅青青一楞,繼而瞭解地點點頭。
  「看來你們吵架了,而且是大吵了一架。」
  「可以這麼說。」
  「情侶吵架很正常,我跟奇勳也——」
  「我跟他不是情侶,你要我說幾次?」裴雙妞拉過羅青青的耳朵朝裡喊道,趁羅青青搗著耳朵蹲下來哀鳴時,繞過她走向櫃抬。
  才放下袋子,一團膚色的球狀物便朝她滾了過來,裴雙妞見狀不由皺眉。
  「你又溜下樓來了?為什麼你主人老不把門關好呢?」她說著彎下腰抱起胖皮,輕撫它短而柔順的毛。
  「胖皮在這裡等你很久了。」邵奇勳從櫃抬後抬起頭說。
  「叫樓上那傢伙下來帶它上去啊!」裴雙妞沒好氣道。
  「千堂他啊——」邵奇勳招招手要她過去然後低聲對她說道:「他喝醉了。中午我替他送飯上去,看見地上有幾個空的啤酒罐。他不喝酒的,喝個兩、三瓶就醉倒了。」
  「是嗎?」裴雙妞冷淡以對。
  可惡!她才想大醉一場呢,奈何她的預算裡並沒有「喝酒買醉」這一項。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來問我?他喝酒就一定跟我有關係嗎?」
  「八九不離十吧!」
  「咦?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我見過最能影響他的人。」
  裴雙妞一聽挑起兩道細眉。
  「你指的是我們經常吵架嗎?」
  邵奇勳頹然長歎。
  「你們兩個還真是一樣的遲鈍。」
  「他遲鈍倒是真的,我?」裴雙妞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怎麼會遲鈍呢?你別開玩笑了。」
  邵奇勳又是一聲歎息。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究竟怎麼了?」他又問。「他喝醉了,而你脾氣暴躁,說沒事我可不相信。」
  「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我跟他絕交了。」
  「絕交?」邵奇勳大吃一驚。這麼嚴重?」
  「我不像你,這麼難伺候的朋友我交不起。」裴雙妞說著把胖皮遞給他。「今天你來背它吧!我做事去了。」
  她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
  「我說邵大哥,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問啊!」
  「你——該不會是雙性戀吧?」
  「咦?」邵奇勳嚇得手一鬆,胖皮就這麼給摔下地了,幸而它胖歸胖,還是有點動物本能的反應,總算是安全著地沒有大礙。
  「我——我是雙性戀?」
  「你果然是啊?」
  「我不是,」邵奇勳嚷。「我是問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那是因為你和青青正在交往,卻又跟左千堂曖昧不明的——」
  「什麼?」邵奇勳一副就要昏倒的摸樣。「我跟他什麼時候曖昧不明瞭?青青才是我的女朋友。」
  裴雙妞一聽皺眉。
  「就是啊,他要嘛也該警告青青才對,關我什麼事了?」她喃喃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邵奇勳納悶地問。
  「還不就是那傢伙,」表雙妞指指樓上。「他說不許我愛上你呢!聽起來就像在吃醋似的。」
  邵奇勳一陣昏眩,忙找了張椅子坐下。
  「是在吃醋沒錯啊!」他說。
  「咦?難不成是他在暗戀你?」裴雙妞一聽嚷道。
  「你別再多方揣測了,我和千堂絕對都是異性戀者。」邵奇勳揉著太陽穴長歎。「原來你和千堂不一樣,你比他要遲鈍多了。」
          ☆          ☆          ☆
  隔天裴雙妞只有兩堂課,本來中午就可以到咖啡屋幫忙的,她卻忽然懶散了起來,絲毫沒有工作的意願。
  這對她而言相當反常,為了錢,她通常是颳風下雨打死不退的,今兒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就是提不起勁來。
  於是她回住處泡了碗麵打發中餐,接著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自己昏昏沉沉。
  就在她要睡著時被電話吵醒,是學姐打來的,問她何時才能履行輸給她們的那個賭約,還說不用她連續請客一星期,只要合起來請一次大餐就行了。
  說起這年頭的學姐沒一個有良心的,甚少照料學妹也就算了,不關心學妹的經濟狀況也可以原諒,竟然還有這種趁機敲詐,坑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作為,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嘛!
  唉!乾脆就快點請她們吃一頓吧!願賭服輸,雖然心疼,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她沒本事呢?
  這時候她就不免要想,胖皮早點跑她這兒來就好了,這麼一來她就可以輕易問出左千堂的名字,讓他請喝杯咖啡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那場賭局也就不會輸了。
  可惡!總歸一句話就是那傢伙害的,惜言如金又刻薄小器,她跟他還真是一開始就很不對盤耶!
  一想起左千堂就不免要想起那個吻,一想起那個吻就不免一陣心煩意亂,裴雙妞索性拿出藏在床下的撲滿,把撲滿裡頭的錢全給倒了出來。
  房租剛剛交過,用不著擔心,不過得陸續存一些下個學期的學費,至於吃的現在是省多了,最近也沒有什麼參考書要買。
  嗯,不如就趁這時候請兩個學姐和青青一塊吃個飯吧!「賭債」就這麼一直積欠著也是一種壓力,忍痛把它給還掉也好。
  牙一咬,裴雙妞衝到客廳打了學姐的行動電話,問問一個人吃一頓大餐約莫多少錢,結果她們的回答竟然是約莫五、六百元。
  「五百元?」她一聽朝著話筒喊道:「學姐,我可沒說要請你
  吃燕窩魚翅那!什麼?吃燕窩魚翅何止這個錢?有沒有搞錯啊?
  五百元可是我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呢!」
  說了半天,兩個人根本沒有共識,於是裴雙妞開始殺價,但學姐也不是省油的燈,任憑她說破了嘴也無法動搖學姐的鐵石心腸。
  裴雙妞終於放棄,捧著心乾脆地說:
  「那好吧,我把現金給你,你們自己去吃吧!咦?要一起去?
  那我豈不是還得付我自己的五百塊錢,開玩笑了,我會破產的。」
  由於打的是行動電話,一分一秒都像是錢長腳溜了,教裴雙妞越說越是心疼。
  「好了,好了,詳情我們明天學校再說吧!電話費貴死人了。」她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跑回房裡又把撲滿裡的錢給數了一次。
  唉!為什麼她的撲滿不是聚寶盆呢?放十塊錢下去,過一個晚上就會變成二十塊錢,哈哈!不可能有這種事的,她真是想錢想瘋了。把一張張的紙鈔和一個個的銅板全放回撲滿裡,裴雙妞又躺回床上發呆。
  啊!這就是悠閒的感覺嗎?實在很不適合她,呆呆的什麼事都不做,她覺得渾身不對勁。
  就這麼滾來滾去,東摸摸西摸摸的,太陽下山了,裴雙妞也覺得昏昏欲睡,眼睛正要閉上的時候,門鈴居然響了。
  怎麼回事?想睡的時候不是電話響就是門鈴響。
  當然了,同住的學妹沒有一個在家的,裴雙妞只得撐開眼皮下床出去應門。
  「找準啊?」裴雙妞拉開門,門外站的竟然是抱著胖皮的左千堂。
  「隨隨便便就打開門,很危險。」左千堂說。
  一見來者,穿著一身褪色的睡衣的裴雙妞非常詫異,剛剛的瞌睡蟲也全數被趕跑了。
          ☆          ☆          ☆
  「你來這裡做什麼?」回過神來的裴雙妞開口就問。
  「來找你。」左千堂也簡潔回答。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胖皮帶我來的。」
  「咦?
  「是真的。」看出她的懷疑、左千堂說道:「它忽然跑下一樓,又趁著客人開門時溜出店裡,我追出來,追著追著就見它站在你家門口。」
  裴雙妞怎麼聽都覺得懷疑,她看了看胖皮那四隻短腿,又瞄了左千堂那雙筆直的長腿一眼,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這樣」的人會追不上「那樣』的狗。
  「你說謊吧?」她問。
  「我沒有。」他答。
  「你知道我住在這裡才接門鈴的不是嗎,」
  被抓著小辮子,左千堂那張俊臉有些泛紅,裴雙妞見他這副模樣,氣也消了不少。
  「來找我就來找我,還編什麼借口?」她瞥了他一眼。「就算要編也編個像樣點的啊!」
  「真的是胖皮——」
  「胖皮真讓你追到這裡早就心臟病發了。」裴雙妞皺眉看他。「你這個人還真是彆扭那!」
  左千堂沉默不語,裴雙妞只得輕歎一聲。
  「要進來嗎?」她問。
  「你住的地方真是破舊。」左手堂說,抱著胖皮運自進了客廳。
  裴雙妞聽得臉冒青筋,做了多次深呼吸才壓下那股怒意。
  「抱歉了,我只住得起這種地方。」
  「你的客廳連張椅子都沒有。」其實只有一張放電話的小桌子和一台冰箱。
  「這不是『我的』客廳。」
  「不是你的?」
  「是大家共用的,不過因為沒有人在這裡活動,所以沒有椅子。」裴雙妞說著,忽然升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於是改變主意對左手堂說:「一起出去吃飯吧!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換件衣服。」
  不等左千堂回答,裴雙妞已經跑回房間更衣。此時左千堂則是抱著胖皮站在客廳,把這狹小的地方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
  巧得很,這時候電話鈴又響起了,裴雙妞忙在房裡喊道:
  「不許接」。
  左千堂朝她房門看了一眼,又瞪著響個不停的電話,接著就伸手拿起話筒。
  「她正在換衣服,無法接電話。我是誰?我是你不認識的人。」他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裴雙妞衝出房間,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她張大了嘴,楞了好一會兒才跑向左千堂。
  「我不是要你別接電話嗎?」她咬牙道。
  「為什麼不能接?」他則是反問。
  「為什麼——這——擅自接聽別人的電話不是很奇怪嗎?」
  「不奇怪才奇怪了呢!」裴雙妞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能揮揮手說:「算了,接都接了說這些也沒有用。電話是誰打來的?」
  她才問完,電話鈴又響起,左千堂「又」想伸手去接,被裴雙妞一把給推去撞牆,連胖皮都汪汪叫了兩聲。
  「喂!是,我就是裴裴,啊?剛才的電話是學姐你打的?不是——不是啦!什麼姦夫?很難聽那!真的不是嘛,我現在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
  裴雙妞拚命向學姐解釋著,沒想到左千堂從牆邊走了回來,伸出食指將電話給切斷了。
  「真的,我沒必要騙你——喂!學姐?學姐?」裴雙妞驚覺電話被「第三者」給切斷了,瞠目結舌說不出半句話來。
  「出去吃飯吧!」
  擅自切斷人家電話的第三者卻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裴雙妞的怒氣終於又爆發了。
  「你這個人實在是——」
  「何必跟她解釋那麼多?」左千堂一手抱著胖皮,一手拉著她的手。「我餓了。」
  跟這人如何講理?裴雙妞暫時還找不到法子,只得把怒氣又吞回肚子裡,乖乖任人牽著走出大門。
  裴雙妞帶著左千堂和胖皮在樓下一家麵攤吃了面,還破例多加了些菜。而左千堂畢竟也當過學生,自然也在路邊吃過路邊攤,只是沒料到她所謂的「去外頭吃飯」指的是這個,還吃的津津有味,也就不說開始吃了起來。
  裴雙妞邊吃著她的肉絲湯麵邊開口道:「我們正在絕交中。」
  「我沒答應跟你絕交。」左千堂低頭將肉絲拿給胖皮吃。
  「為什麼要絕交?我並沒有喊你妞妞。」
  「你還有臉說?」意識到自己音量有些過高,裴雙妞壓低了聲音。
  「你沒喊我妞妞,卻做了更過分的事情。」
  左千堂靜了靜。
  「你討厭我吻你嗎?其他女孩都很喜歡啊!」之後他說。
  裴雙妞被鹵蛋蛋黃給噎住了,又喝湯又捶胸的才順過氣來。
  「你——你究竟吻過多少個女孩子?」她生氣嚷道,又引來旁人的注目。
  「也不是很多——」左千堂皺起眉,他最討厭的就是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吃東西吧,我們等會再談。」
  「沒什麼好談的,你這個花心大蘿蔔。」裴雙妞咬牙道,大口將面和滷菜往嘴裡送。
  吃著吃著,她忽然想,咦?怪了,她幹嘛這麼氣憤?那傢伙要去親誰吻誰跟她有什麼關係?
  裴雙妞才想著,左千堂已經起身招了老闆來算帳,將鈔票遞給老闆後拉著她就走。
  「喂!我的面還沒吃完——」
  「那裡的面一點也不好吃。」
  「可是又便宜又大碗啊,而且錢——應該找二十五塊錢的,你忘了拿了。」
  「沒關係。」
  「什麼沒關係?怎麼可以看不起二十五塊錢?」裴雙妞嚷著,掙脫左千堂的手跑回麵攤,伸手跟老闆要回該找的錢不說,還順道把剛才沒吃完的滷菜全夾進嘴巴裡。
  等她走回來,左手堂臉都黑了。
  「真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才不敢相信你竟然這麼不知惜福,浪費食物是會遭天譴的。」
  左千堂看了看她,沒有開口辯駁,只是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你究竟要帶我上哪兒去?」裴雙妞問。
  「去可以說話的地方。」左千堂回答。
  「哪裡都可以說話,我們這不就在說話嗎?」
  「我是說可以安靜說話的地方。」
  結果左手堂竟帶她來到校園裡。
  「到學校來說話?」裴雙妞皺眉。「不好吧?我們學校一到了晚上就像野地賓館一樣,到處都是談情說愛的男女那!」她低嚷。
  「那又如何?」
  「什麼如何?萬一撞見什麼尷尬的場面——」裴雙妞拉拉左千堂的衣袖。「我們沒必要到這種地方來談話吧?而且——我們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好談?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左千堂聞言瞄了她一眼。
  「你說我是花心大蘿蔔。」
  「啊!」裴雙妞這下子想起來了,忙甩開他的手道:「你這個見了女人就親的色情狂,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是她們來親我的。」左千堂蹩眉。
  「咦?」裴雙妞後退了兩大步,不相信女性同胞們會這般不知矜待毫無原則。「你——少唬我了!」
  「是真的。」左千堂的眉聳的更高。「你——真那麼討厭我的吻嗎?」
  這麼詭橘的問題,而他們兩人就站在校園的大馬路上,裴雙妞整個腦子亂哄哄的,對於左手裡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獨門本領,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
          ☆          ☆          ☆
  裴雙妞還在混亂中,左千堂又開口問了:
  「奇勳的比較好嗎?」
  「啊?」裴雙妞抬起頭。「你說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奇勳的吻比較好?」
  「咦?」她一聽又後退了兩步,都快退到校門口外了。這問題不該來問我吧邵大哥又沒有吻過我。」
  左千堂聽了她的回答顯得很驚訝。
  「真的嗎?真的沒有?他幾個大步走向她。
  「什麼真的假的?」裴雙妞又朝後退。「你也太奇怪了,為什麼總把我跟邵大哥扯在一起呢?」
  「因為你好像跟他很有話說,不管什麼時候我下樓,你們總是聊的很開心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呢?我不可以跟邵大哥聊天嗎?」
  左千堂隨即一副不悅的表情。
  「你——」她指著他,忽然發現他們倆就像在校園大門口演話劇似的,不僅引人側目,還有人乾脆停下腳步欣賞起來。
  啊!都怪這傢伙拉她到學校來,這裡怎麼會是什麼談話的好地方呢?
  裴雙妞拉著左千堂躲到一旁,等看熱鬧的人走光了之後對他說道:「你光杵在那兒就夠顯眼了,別再說些驚世駭俗的話好嗎?」
  「我哪有?」
  「還說沒有?你根本什麼話都說的出口。」她輕歎,推他坐在一旁的石階上。「我們在這兒談吧!把想說的都說清楚,不過小聲點,而且千萬別站起來。」
  「嗯。」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左千堂還是點頭應允了。
  「那就繼續。」裴雙妞在他旁邊坐下。「剛才說到哪兒了?」
  「你說奇勳沒有吻過你,是真的嗎?」左千堂立刻問。
  「你對這事還真是耿耿於懷那!「裴雙妞轉頭看他。「我不是說了嗎?他沒吻過我,有的話早被青青給殺了。」
  「青青?」左千堂蹙眉。「誰啊?」
  「咦?」裴雙妞跳了起來。「青青跟我一起在咖啡屋打工了這麼久,你患了失憶症啊?居然不記得她。」
  「店裡到處都是女人,我哪裡記得住這麼多?你不是說別站起來的嗎?」左千堂拉她坐下。
  「問題她是青青那!」裴雙妞轉頭瞪著他。「店裡只有兩個工讀生,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她,怎麼可能記不住?」
  「聽你這麼一說,我大概有點印象了。」
  裴雙妞張大了嘴,最後卻只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你這麼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說。
  左千堂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裡有著受傷和痛楚,奈何月黑又沒有星光,裴雙妞壓根兒就看不見。
  「怎麼了?忽然不說話。」她問。
  「那個青青——她跟奇勳有什麼特別關係嗎?」他則問。
  「啊!你果然沒發覺。」裴雙妞揚起嘴角調侃道。「他們是情侶,男女朋友,你說這關係夠不夠特別?」
  「情侶?」左千堂倏地轉過頭。「你說奇勳和那個叫青青的——」
  「好朋友正在熱戀中,你多少也關心一下嘛!」
  「我以為——」
  「你以為是我搶了你的好朋友嗎?現在明白冤枉我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左千堂看起來是很疑惑。
  「我才不懂你呢!」裴雙妞瞄了瞄他。「喂!你——真的是雙性戀者嗎?」
  這句話真讓左千堂呆住了,胖皮也在這時候從他腿上自行滑至地面。
  「你——為何說我是雙性戀者?」他將胖皮又抱回腿上,臉上像結了層冰,
  「你生氣了?」裴雙妞有些畏縮。「我只是問問而已,因為你好像很介意邵大哥,所以——而且你很討厭女人不是嗎?」她說著又搖搖頭。「說你討厭女人嘛,你又跟她們親來親去——」
  「你夠了沒有?」左千堂倏地站起來,胖皮於是又摔落地面。
  「別站起來,胖皮差點讓你給摔死了。」裴雙妞撈起胖皮,這口將它擱在自己腿上。
  「跟你說話簡直要氣死我了。」左千堂青著臉又坐下。
  「這句話我還真想原封不動還給你呢!」裴雙妞則哼了聲撇過頭去。
  「我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左千堂咬牙道。
  裴雙妞立刻把頭又轉了回來。
  「那邵大哥——」
  「幹嘛非要扯到他身上?」左千堂怒問。
  「你上回不是很認真地警告我別愛上邵大哥?我以為這是你對他的佔有慾嘛!」
  「一般人會這麼『以為』嗎?」
  「問題是你這個人一點也不『一般』啊!」裴雙妞嚷了回去,忽然間覺得靈光乍現,向來混飩的腦子一片清明。「喂!我說你啊——你——」她有些口吃。
  「又有什麼事?」左千堂沒什麼好臉色給她。
  「難不成——該不會——讓你產生佔有慾的其實是我?」裴雙妞終於大膽說出自己的揣測。
  左千堂的臉肯定紅透了,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撇過頭去不說話。
  這——他這樣子不就表示默認了?
  「咦?是真的啊?」裴雙妞又跳了起來。「怎麼會?你不是要我千萬別愛上你的嗎?」她嚷道。
  而可憐的胖皮,再一次被摔落地面,此刻正趴在裴雙妞腳邊嗚嗚叫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6:40

第九章

  冬陽暖暖,一個難得的好天氣,胖皮,也就是樣桂,這會見正趴在那張屬於它和主人的大床上養傷。經過昨幾個這麼幾次摔,它縱使有厚厚的脂肪護身也難免瘀青酸痛。
  而除了身體,他的心裡也受到很大的創傷。想他原本是個花神,雖稱不上能呼風喚雨,可也算是神通廣大。現在成了隻狗,一身法術幾乎是半點不剩,連撮合一段姻緣都力不從心,真是窩囊透了。
  幸虧它這一路來的犧牲總算有了那麼一點代價,古怪男和遲鈍女終於踏出了小小的一步,兩人跟『愛情」至少是扯上點關係了。
  「汪汪!」他叫了兩聲,算是給自己鼓勵。
  另一方面,裴雙妞失眠了一整夜。昨天對她而言簡直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到現在都還無法確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昨晚,從她喊出重點性的那句話後,左千堂就一直一言不發,現在想想,也許是她不甚認真的態度傷害了他吧!
  話說回來,教她如何認真得起來呢?他明明警告過她千萬別愛上他的啊!現在忽然又——
  當然,裴雙妞很想要忽然變得像蚌殼似的左千里說個清楚,奈何那兩個學姐,外號帥哥探測機,就是她打算破費請吃大餐的兩人,在要步出校園時眼尖地看見了左千堂,自然也就發現了坐在旁邊的裴雙妞。
  兩人驚呼一聲跑過來,就這麼終結了裴雙妞的質問左千堂因為身旁多出兩個多嘴的女人而深感不悅,一張臉黑的可以,裴雙妞則不斷承受著兩位學姐拋過來的曖昧的言語,簡直是苦不堪言。
  最後是左千堂拉著她逃開的,以他的個性還道別才走已經算是禮貌周到了,裴雙妞雖有些遲疑,卻也為擺脫兩個學姐而感到如釋重負。
  之後左手堂拉著她的手走,一路上沒有開口說話。
  眼看她的住處就在眼前,裴雙妞忍不住開口了。
  「你——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她問。
  左千堂看了她一眼,竟然說:
  「我不再親別的女人,你也不要愛上別人。」
  咦?這—一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愛的宣言」?
  裴雙妞臉紅心跳手發抖,低著頭問:
  「可是你——是你要我別愛上你的啊!」
  「我愛你就夠了,你用不著愛上我。」他這麼回答,在她住處門口低頭吻她,趁著她還在發愣轉身就走掉了。
  於是今天裴雙妞蹺了兩堂課,本來想找左千堂問個清楚,誰知到了咖啡屋卻有點膽怯,也不敢進門,就這麼在外頭走過來走過去,晃得自己頭都昏了。
  唉!怎麼辦?長這麼大了也沒被告白過,雖然這個告白怎麼聽都有點怪,什麼「我愛你就夠了,你用不著愛上我」?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也只有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才說的出口。
  正當裴雙妞在咖啡屋外歎氣,裡頭的羅青青「砰」的一聲推門而出。
  「啊?你沒課啊?」裴雙妞瞪著她問。
  「你蹺課啊?」羅青青則是反問,不過沒等她回答就、把將她拉進咖啡屋裡。「也難怪你會蹺課,怕碰上學姐對不對?」
  「咦?』准雙妞一臉癡呆。
  「一大早我就接到學姐的電話,聽說她們打算要你請大飯店的歐式自助餐。」
  「大——大飯店?歐式自助餐?」裴雙妞瞪大了眼睛嚷:「有沒有搞錯?她們想坑死我這個窮學妹啊?」
  「我也說她們這樣太狠了,結果她們說還算便宜的呢,因為跟我們打賭讓你釣上了咖啡屋王子,她們功不可沒。」
  「釣?他又不是條魚。」裴雙妞皺起了眉。
  「這麼說是真的了?你真的跟左千堂——」
  「為什麼我得花這麼多錢請你們吃香喝辣呢?跟那傢伙在一起又不是什麼令人羨慕的事情——」
  「你有什麼不滿?」左千堂的聲音突然出現,驗證了隔牆有耳這句話。
  「你——你到樓下來做什麼?」裴雙妞轉身問。
  「喝茶看雜誌。」左千堂回答,手上依舊抱著胖皮。「要你請客是怎麼回事?」
  「跟你沒關係。」
  「跟我沒關係?那咖啡屋王子是誰?」
  「這——」裴雙妞搖搖頭。「這個先擱在一邊,我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說。
          ☆          ☆          ☆
  談重要事,當然要上二樓,邵奇勳還替兩人沖泡了清香的花茶,讓裴雙妞端了上來。
  「我問你,你說那種話是什麼意思?」為免尷尬,裴雙妞乾脆劈頭就問。
  「我說了什麼?」
  「就是那個只准你愛我,不准我愛你的鬼話。」
  左千堂瞬間紅了臉,裴雙妞見狀臉也跟著泛紅。
  「你——幹嘛忽然不說話?」她撇過頭去。
  「要我說什麼?」左千堂開始喝茶。
  盯著他看了半晌,裴雙妞也拿起自己的杯子,故意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說你——該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結果左千堂的臉更紅。抿著嘴悶不吭聲,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你——你不說話的話就是承認嘍?」
  「那又怎麼樣?』左千堂一直喝茶。
  「真的?」裴雙妞霎時一陣恍惚。「你愛我?你真的愛我?」她喃喃道。
  「夠了,你究竟要說幾次?」左千堂惱怒地瞥了她一眼。
  「我沒有真實感嘛!因為你總是這麼不清不楚的。」
  「什麼不清不楚?」
  「我愛你,這種話你一次也沒說過。」裴雙妞看著自己的指甲道。
  「那種話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
  「唉!所以我才會缺乏真實感哪。」她繼續看著自己的手指,就像那上頭忽然長了花似的。
  裴雙妞這態度讓左手堂更為氣惱,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向她,拉起她就是一陣深吻,吻得她氣息紊亂雙頰嫣紅。
  「比起那種無意義的話,這樣應該可以給你更多真實感吧?」他讓她坐回椅子上,自己也回座繼續喝茶。「你特地來問我這種無聊的事嗎?」
  「大色狼!」裴雙妞擦著嘴嘀咕道。什麼嘛!親了人家之後居然在那兒翹腳喝茶的。「你——你太過分,還是青青比較幸福。」她噘起嘴說。
  「你在說什麼鬼話?」左千堂皺起眉。
  「邵大哥一定不會這麼對青青的。」
  「神經,他當然也會吻她。」
  「但是他也會說愛她。」
  「你還在吵這個?」
  裴雙妞瞪他。
  「你真的愛我的話,說出來會怎麼樣呢?」
  左千堂不耐歎氣。
  「我不是說過嗎?」
  「你什麼時候說過了?我可是兩隻耳朵都沒聽見過。」
  「我就是說過。」左手堂堅持。
  「我就是沒聽——咦?」裴雙妞大喊一聲站了起來。「難不成你指的是『我愛你就夠了,你用不著愛上我』那兩句?」
  左千堂又默認了。
  裴雙妞大受打擊。
  「那種的也算啊?我才不承認呢!」她跺腳。「你莫名其妙!」
  「喂!」
  「喂什麼喂?我沒名字啊?」
  「你不也都喊我『喂』?」
  「反正我又『不能』愛上你,喊你喂就夠了。』裴雙妞故意道。
  「那你又不許我喊你妞妞。」左千堂說著又補上這麼一句。
  「我是不會跟著其他人喊你裴裴的。」
  裴雙妞閉了閉眼睛。
  「沒辦法,我想我們沒辦法成為戀人。」
  左千堂倏地抬頭。
  「為什麼?」他問。
  「因為你——因為你太奇怪了。」她回答。
  「我很普通啊!」左千堂揚起嘴角,眼裡卻不見笑意。
  「一點也不普通,我根本就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連做朋友都會吵架了,又怎麼能當情侶呢?」裴雙妞說著競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好像兩人還沒開始交往呢,就已經到了說分手的時候。
  「還是你不要愛上我,我也別愛上你的好吧?」她低聲說,想笑卻
  笑不出來。「我——我先下去了。」
  裴雙妞站起來就要走,胖皮卻突然汪汪叫了兩聲朝她衝過來,她腳下一個跟槍,低呼了一聲,就這麼撲倒在左千堂懷裡。
  看著這一幕,胖皮,也就是祥桂,忍不住呼嚕地歎了口氣。
  它現在是隻狗,也只能使出絆倒人這種不入流的「步數」了。
  「啊!」
          ☆          ☆          ☆
  左千堂擁著裴雙妞,時間像靜止了一般,掛鐘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他的懷抱原來如此溫暖、如此令人心安,對自小就是孤兒,既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的裴雙妞而言,這感覺陌生卻令人依戀。於是她讓自己在他懷裡多待了會,之後才伸手推他,然而左千堂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倒將她擁得更緊。
  「你放開我啦!」裴雙妞掙扎著。
  「不放。」
  「喂!」
  「你又喊我『喂』了!」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你不要我愛上你,我們就當普通朋友吧!」裴雙妞趴在他肩上說。
  「就是辦不到才——」左千堂停了停後又開口:「我會改的,你給我一點時間。」
  「咦?」裴雙妞抬起頭。
  「我會學習做一個普通人,你——不要這麼早就放棄我。」
  又來了,他又說出令她惜愕的話來,而這番話更是討厭,教她聽得有些鼻酸。
  「為什麼是我呢?我既不漂亮也不溫柔。」她柔聲問。
  「因為你討厭我,」左千堂答:「你總不把我放在眼裡。」
  「胡扯!」她拉了他一下。「怎麼可能為了這種理由喜歡一個人?」
  「因為你把我當普通人。」左千堂接著說。
  裴雙妞心好疼,對自己剛才說出那樣的話覺得相當懊悔。
  「剛剛——我說的是氣話,你不要介意。」
  讓她坐在他腿上,左千堂揚起嘴角道:
  「不,我知道自己很怪,很多人都這麼告訴我,而且受得了我的人也不多。」
  「就像邵大哥?」
  「還有你。」他以沙啞的聲音說。
  「喂!」裴雙妞緊摟住他的脖子。「別想叫我同情你,追著你跑的女人明明有幾卡車那麼多。」
  「你又喊我『喂』了。」
  「那麼你希望我喊你千千還是堂堂呢?」
  左千堂皺眉。
  「你似乎他不是很正常。」他說,她則吐出粉紅的舌頭扮鬼臉。
  這動作無異是自討苦吃,讓他和她的唇又相接了,而這回裴雙妞可吻得心甘情願甜蜜兮兮的。
  鬆開了彼此,兩人都花了點時間平復呼吸,當裴雙妞靠著他的胸口休息,左千堂開口問:
  「之前那女人說的,學姐要你請客是怎麼回事?」
  「什麼那女人?是青青啦!」
  「為什麼你得請她們吃飯?」
  「就是我說過的,我胸口永遠的痛嘛!」接著裴雙妞將事情經過大略地說了遍。「就是這樣,因為你的高傲不友善,我輸了。」
  左千堂看了她一眼。
  「女人真是無聊。」他說。
  「我也覺得無聊,不過我想吃不花錢的午餐,那時候我已經
  連續吃了兩個星期的土司麵包了,一想起米飯都會流口水掉眼
  淚。」
  「你這麼窮?」
  裴雙妞點點頭,繼而道:
  「現在好多了,因為邵大哥給的薪水很優握,而且還可以自己決定工作時間的長短。」
  「我也是老闆之一。』左千堂提醒她。
  「問題是你根本不管事。」裴雙妞笑著看他。「換做是你肯定不會用我這個工讀生吧?那我就得繼續吃我的土司麵包了。」
  「你很努力。」左千堂拍拍她的頭。
  「還好啦!沒有家人可以依靠就只有靠自己了,你應該也辛苦過吧?」
  左千堂聳聳肩。
  「大概吧!你打算什麼時候請她們吃飯?」
  一提起這個裴雙妞馬上垮下臉來。
  「竟然說要去大飯店吃,根本是要坑我嘛!」她苦著臉道。
  「是我的責任嗎?」左千堂指的是昨晚拉她去逛校園的事。
  裴雙妞搖頭。
  「算了,那兩個學姐本來就心狠手辣,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又何必理會那種人?」
  「因為我現在租的房子是她們介紹的,房租很便宜——」
  左千堂冷哼一聲:
  「那種破爛房子。」
  「太貴的我住不起嘛!」裴雙妞道,想起撲滿裡的錢要進別人口袋,教他如何不心疼?
  「我也一起去。左千堂忽然說。
  「咦?」裴雙妞皺著眉嚷:「不要啦!連你都想吃我的?」
  左千堂捏住她的鼻子。
  「我會付錢,付所有人的。」他說。
  裴雙妞張大了嘴,半晌後才出聲確認:
  「真的嗎?你要請客?」
  「多虧了她們我才能認識你啊!」
  「萬歲!萬歲!』裴表雙妞歡呼,之後重重在他臉上親了下。「可以免費吃大餐了,我這就下去告訴青青。」
  裴雙妞風一般吹下樓去了。胖皮在左千堂腳邊抓著他的褲管,他一手抱起它,撫著他柔軟的皮毛說道:
  「抱歉了,以後抱你的時間也許會少一些,不過抱你的人就會多了一個,所以別生氣喔!」
  胖皮「汪汪」叫了兩聲,捲了兩圈的尾巴也搖得厲害,似乎對失寵一事半點都不擔心。
  正當左千堂和胖皮悠閒培養感情時,剛剛下樓的裴雙妞又碰碰碰地衝上樓來。她一腳踢開了門,氣呼呼地站在門口嚷:
  「喂!樓下來了兩個女客人。」
  轉過頭的左千堂聳起眉。
  「關我什麼事?」
  「什麼關你什麼事?你不是孤兒嗎?」
  「咦?
  「咦什麼咦?你老媽跟你老姐來了。」
          ☆          ☆          ☆
  這兩個女人邵奇勳是認識的,一個是左林玉娟,左千堂的母親,另一個是左百華,左千堂的雙胞胎姐姐。在大學畢業典禮上,左千堂曾經很不情願、很隨便地替他們介紹過。
  而他對於左千堂家裡的瞭解也僅限於此了,因為左千堂幾乎從不提起,他這個做朋友的也就不去過問,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觸及的一面;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該去窺伺他人隱私。
  邵奇勳安排兩人坐在幽靜的角落,也替她們送來香醇的咖啡和精緻的糕點。
  「實在很抱歉,原本應該請伯母和姐姐直接上樓的——」
  左家媽媽揮揮手上的手帕打斷他的道歉。
  「這也不能怪你,奇勳,就這麼讓我們上去的話,千堂一定會大發脾氣的,我們在這兒等他就可以了,你說是不是?百華。」
  「千堂那個傢伙彆扭得很,說不定連下樓來見我們都不肯呢!我說媽,你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什麼?怎麼可以——千堂怎麼可以不見我們呢?我們可是大老遠從美國回來找他的。」左家媽媽以手帕擦拭眼角,不過那兒有沒有眼淚邵奇勳就看不出來了。
  「從外太空回來也沒用,你以為千堂會吃這一套嗎?」有張和左千堂神似的漂亮臉蛋,一頭及腰長髮和淡淡的紋更讓左百華多了一分柔媚嬌艷。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見裴雙妞一個人下樓來了,她搖搖頭表示任務失敗,左千堂說不下樓就不下樓。
  「哇!」左家媽媽於是放聲哭了起來。「這孩子是怎麼回事?連自己的媽媽姐姐都不肯見。」
  左百華見狀拉了拉母親的衣服勸道:
  「哎呀!媽,別這樣,你讓人家覺得很尷尬耶!」
  左家媽媽又擦拭眼角。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這麼遠跑來,不見他就回去嗎?」
  「再想想怎麼做嘛!總之你先別哭了。」左百華接著將視線拉向站在一旁的裴雙妞,開口對邵奇勳說:「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跟這位小姐談一談呢?」
  「她嗎?」邵奇勳指著裴雙妞問。
  「我?」裴雙妞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羅青青一把將她推過去。
  「你是左千堂的女朋友,不找你找誰?」她故意大聲說,然後就拉著邵奇勳躲回櫃台去了。
  被好友出賣,而且事出突然,裴雙妞一臉錯愕,最後只能硬著頭皮在兩人對面坐下,並努力擠出笑容打著招呼:
  「伯母!姐姐!你們好。」
  「你是千堂的女朋友?」左百華探過身將裴雙妞徹底打量了一番。「長得挺普通,不過還算可以啦!」
  「呃——謝謝姐姐誇獎。」雖然這麼說,裴雙妞可一點也不覺得高興。這兩個人果然是姐弟,說起話來味道還真是像。
  「這位小姐如何稱呼?」左家媽媽問了,一條手帕仍習慣性地在眼角擦過來擦過去。
  「我叫裴雙妞,伯母喊我裴裴就可以了。」
  左家媽媽點點頭。
  「我說裴裴啊,既然你是千堂的女朋友,能不能勸他下來跟我們見個面呢?」
  「恐怕不行」裴雙妞面露難色。「剛才我試過了,結果他把我推出門——」
  「怎麼會這樣呢?」左家媽媽又開始啜泣。
  左家姐姐百華則是不耐地瞥了母親一眼,然後轉向裴雙妞
  「他很生氣嗎?」她指了指樓上問。
  「是生氣嗎?」裴雙妞歪著頭思索著。「我不知道那,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哎呀!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嗎?難道沒有一點察言觀色的能力?」
  裴雙姐聞言臉紅。
  「這——其實我們認識不久——」
  「上床了沒?」
  「百華!」左家媽媽嚷道:「別在媽媽面前問人家這種問題。」
  「有什麼關係呢?媽媽你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左百華的視線又回到滿面通紅的裴雙妞身上。「認識不久那你對我們家的事情大概也不是很瞭解了?」她問。
  說起這個,裴雙妞火氣又冒上來,卻又不好當著左家媽媽姐姐的面發作。
  「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他是沒有家人的孤兒。」她咬牙說道。
  「孤兒?」左家媽媽尖叫,手扶著頭倒向一旁。「我要昏倒了,我要昏倒了。」
  左百華伸手將母親拉回來,邊問裴雙妞:
  「他是這麼說的嗎?」
  「他說胖皮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裴雙妞低頭道:「看來我是誤解了他的意思。」
  「胖皮是什麼東西?」似乎昏過去卻又立刻醒過來的左家媽媽插嘴問。
  「是一隻狗。」
  「狗?」左家媽媽又尖叫。「你聽聽,百華,我們竟然連隻狗都不如,哇!我——我不要活了!」她說著又開始啜泣拭淚。
  裴雙妞一見有點慌了,忙解釋並安慰道:
  「這——是我誤會了啦!他一定不是這個意思,您不要太傷心——」
  「他就是這個意思,不會錯的。」左家姐姐卻在一旁潑冷水,一邊潑還一邊將蛋糕送進嘴裡。
  「姐姐!你這是——」
  「沒關係,」左百華打斷裴雙妞的話。「我老媽就是不敢面對現實,就讓她在那兒哭吧!」
  「這怎麼可——」
  「來,我們繼續剛才所說的。」在百華歎了口咖啡後正視裴雙妞。「其實千堂會這麼對我們是有原因的。」
  裴雙妞點頭。
  「我想也是,否則他怪雖怪,也不至於不肯見自己的家人。」
  她說。
  左百華聞言扮了個鬼臉。
  「對你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讓他變成怪人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我們母女倆。」
  「啊?」裴雙妞眨眨眼。「這個——我不懂那!」
  「老實說——」左百華向前傾身,神秘兮兮對她說:「我們曾經對他做過挺過分的事,當然了,那時候的我和老媽都覺得那根本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算不了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2-20 07:17:39

第十章

  「你可別看我現在這麼干嬌百媚,小時候的我可是小霸王,頭髮剪的比男孩子還短,穿著短褲球鞋跟男孩子玩在一塊,經常是渾身泥巴,青一塊紫一塊的回家呢!」左家姐姐百華回憶著往日時光,臉上是一片如夢似幻的神情。
  「這——」裴雙妞也只有在一旁乾笑。「的確很難想像。」她說。
  左家姐姐接著長歎一聲。
  「因為我是個野孩子,我老媽想要個可愛女兒的心願就落空了,她每天哭,一見我鼻青臉腫回來就哭,最後,她哭累了,乾脆就把目標轉移到我老弟千堂身上。」
  「咦?」裴雙妞一臉不解。
  「我老媽就把我老弟當女孩子養了。」左百華補充道。
  「這——這是我的錯嗎?」左家媽媽還在嘴泣。「是你不好,誰要你四處撒野,一點女孩樣都沒有!」
  左家姐姐雙手一攤。
  「就是這樣,千堂代替我任我老媽擺佈,扎馬尾綁辮子,今天穿這套衣服,明天換穿另一套,簡直跟芭比娃娃沒什麼兩樣。」
  「是你不好,是你不好啦!」左家媽媽在桌下跺著腳。
  「呃——」一直在一旁聆聽的裴雙妞咳了兩聲。「請問——這種情形是持續到什麼時候才停止的?」
  「千堂要上小學了,總不能讓他繼續穿著女裝吧?所以老媽也只好放棄了,她為此還哭了好幾天,說她的女兒又不見了」。
  「哈,哈哈。」裴雙妞傻笑。
  這麼嚴重,該去看心理醫師了吧?她想。
  左百華又是一聲歎息。
  「千堂他啊,很乖巧,從來都不做違逆父母的事,我跟他雖是雙胞胎姐弟,兩人個性卻是南轅北轍完全不同哪。」
  「千堂是天使,你是惡魔。」左家媽媽哽咽地補上這麼一句。
  「你在說什麼啊?老媽,是你自己把寶貝兒子當女孩子養的那!」
  「這怎麼說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他應該不會記恨到現在吧?」裴雙妞納悶問。
  「哎呀!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左百華又喝了口咖啡後說道:「千堂因為長了副好臉蛋,就是跟我一樣的這副啦!所以打上了小學開始就有一大堆追求者,更誇張的是男的女的都有那!這麼小就懂得什麼同性戀的,太可怕了。」
  她邊說邊搖頭。
  見左家姐姐有些偏離了重點,裴雙妞忙把話題拉了回來。
  「你們——你和伯母是不是又對他做了什麼更嚴重的事啊?」
  「都是百華啦!老是利用千堂達成自己的目的。」左家媽媽告狀道。
  「什麼利用?說的這麼難聽。」左百華白了母親一眼。
  「不是利用是什麼?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
  「那你呢?你這個做媽媽的不也經常拿兒子當玩具耍?」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把千堂當玩具了?」
  「還說沒有呢!從小就把他當芭比娃娃不是嗎?」
  「你——你這個不肖女。」
  「你這個推卸責任的老媽。」
  左家母女就這麼槓上了,裴雙妞乾脆端起兩人的空杯子到櫃台替她們又倒滿咖啡。
  「怎麼樣?談的還順利吧?」羅青青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問。
  「我覺得工作還輕鬆點。」裴雙妞疲倦地歎了口氣。
          ☆          ☆          ☆
  端著咖啡和糕點回座的裴雙妞腳步沉重。她雖然很想弄清楚左千堂和他母親姐姐交惡的原因,但老實說,聽這對母女說話實在太累人了,一個很容易離題,另一個又哭哭啼啼的,就算在這兒坐到天黑,咖啡喝了一壺又一壺,蛋糕吃了一塊又一塊。他們這一家子失和的原因還是不明。
  「來,你們的咖啡和點心。」裴雙妞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已經有了跟她們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
  「裴裴,」結果左家姐姐意輕拍桌子對她說:「再東拉西扯也沒有意義,我現在就對你坦白我的罪行吧!」
  「咦?」裴雙妞睜大了眼。「這個——說是罪行也太嚴重了——」
  左百華搖頭。
  「不嚴重,真的是令人髮指的罪行。」她說,左家媽媽則在旁邊直點頭。
  裴雙妞一聽打了個冷顫。
  「請問——姐姐你究竟做了什麼啊?」
  被她這麼一問,左百華蹙眉思索。
  「姐姐我做過的壞事很多,就找件最具代表性的來說吧!是這樣的,國中的時候有個學長一直纏著我,他很喜歡我,不管我怎麼拒絕他都不放棄,最後,我也是逼不得已,就跟他說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啊!」裴雙妞驚呼一聲:「難不成這個雙胞胎『妹妹』就是——」
  左百華點點頭。
  「我建議那個學長去追我『妹妹』,因為我『妹妹』個性溫柔生性害羞,比較合他的胃口。」
  「問題你有的明明是雙胞胎『弟弟』,這種事是瞞不住的吧?」
  「學長很快就發現了,不過那個變態居然真的喜歡上千堂了,說什麼他冷傲的氣質令人難以抗拒,什麼愛情不分性別,根本就是見一個愛一個嘛!不過幸運的是他從此就纏著千堂,我也就樂得清閒了。」
  「姐姐!」裴雙妞蹩眉。「你這也太——」
  「是千堂自己有吸引蒼蠅的特質,不能全怪我啊!」
  「什麼吸引蒼蠅的特質?他又不是大便。」裴雙妞不悅嚷道。
  「喲!」左百華眨眨眼。「我說裴裴妹妹,你說起話來很有我們家的豪爽味道喔!」
  「我可不會這樣說話。」安靜許久的左家媽媽忍不住開口為自己辯解,只不過在座另外兩人都不予理會就是了。
  「這類的事情你一定做了不少回吧?」裴雙妞昧著眼問。
  左百華點頭。
  「我必須承認,當時我簡直有點樂此不疲。有一次千堂還差點被一個熱情女人給『硬上』了呢!」
  「咦?」
  「不過就算我不介紹男女朋友給我弟弟,追著他跑的人本來有一大堆,多個幾個又有什麼關係呢?
  「話怎麼能這麼說?你是他的姐姐那!男女朋友?她究竟把自己的弟弟當什麼了?
  「所以我特別照顧他啊!」左百華說著又開始吃她的蛋糕。「總之就是這樣,從國中到高中我一直玩這遊戲,直到千堂上了大學搬離家裡。」
  「他沒跟你抗議過嗎?」
  「有啊,不過我沒受理。」
  裴雙妞忍不住瞪她。
  「姐姐,我看你根本是一點悔意都沒有。」她說。
  「跟自己的弟弟開開玩笑要什麼悔意呢?這樣就大驚小怪的話,你應該聽聽我老媽都做了些什麼。」
  裴雙妞一雙凌厲的眼神掃向左家媽媽,嚇得她半躲進女兒左百華身後。
  「我說百華,真要讓千堂娶這女人嗎?她看起來很凶的樣子——」
  「伯母!」裴雙妞拍桌子道:「您又對您兒子做了什麼?請舉出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          ☆          ☆
  「都是老朋友了,她們說想收千堂做乾兒子,我——我怎麼拒絕得了嘛!」左家媽媽拿著手帕在臉上四處擦。
  「才不是收乾兒子這麼簡單呢!」猛吃蛋糕的左百華在旁說道。
  「誰知道那些個太太們心思這麼齷齪呢?都已經是歐巴桑了還妄想我們家千堂。」
  「嘎?」裴雙妞又被嚇呆了。「這——不會吧?」
  「都是媽想跟那些個貴婦人打交道,所以就犧牲了千堂。」左百華說。
  左家媽媽聞言一怔,接著又「哇」的哭出來了。
  「你老爸做股票忽然發了財,咱們就搬到高級住宅區去了,那裡——那裡住的全都是些有錢人,我想——我想早點打入那個圈子啊!」她說,不時還吸吸鼻子。
  「左媽媽!」裴雙妞握拳吼:「不可以這麼愛慕虛榮的。」
  「是,我已經知道錯了。」左家媽媽忙道。
  「還有呢!」左百華有手肘撞了撞母親。「老媽,你自己說。」
  「說——說什麼啊?」
  「說你給千堂找媳婦兒的事啊!」
  「我——我給千堂找對象哪裡不對了?」
  「才大一就開始給他找對象,找的又淨是些財大氣粗的
  富家千金,你打什麼主意別人還不清楚嗎?」
  「這——誰說富家千金就沒有好女孩了?那些可都是經過我精挑細選的。」左家媽媽開始擦汗。
  「結果還不都受不了千里木吶的個性,一個個都跑了。」左家姐姐冷冷道。
  木吶?樓上那傢伙嗎?
  裴雙妞覺得難以置信,不過現在並不是探討這問題的時候。
  「他被拋棄了嗎?」裴雙妞皺眉。「怎麼可能?女孩子們根本是愛慘他了。」她說。
  「那是一開始,一開始她們都愛慘了他那張又俊又美的臉,就是跟我一樣的這張啦!後來發現他既不溫柔又不會說甜言蜜語,青澀的戀情就這麼一次次的吹了。」左百華歎息。「那些個女孩啊,總是愛他愛他的說個不停,結果卻又毫不留情地相繼離開他,我那弟弟也就這麼越來越孤僻了。」
  「姐姐和伯母不也是嗎?以愛他為由,卻不斷傷害他。」裴雙妞低著頭喃喃說:「難怪了,難怪他不要我愛他,那個傻瓜,我早就知道他個性超壞又不會說話了啊!」
  「那你不會拋棄他了?」左家姐姐探頭過來問。
  「還是早點結婚比較好吧?」左家媽媽也一臉期待的神情問。
  裴雙妞倏地抬起頭。
  「姐姐!伯母!」她喊。
  「是!」對面兩人齊聲應道。
  「你們向他道過歉了嗎?」
  「道歉?」左家姐姐皺著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揮揮手說:「哎呀!都這麼久的事情了,過去就算了,有什麼好道歉的?」
  「是啊,我們是一家人,說什麼道歉不道歉的呢?」左家媽媽玩著她的手帕直道。
  裴雙妞聽了非常氣憤,使勁一拍桌子並站了起來。
  「家人就不會生氣嗎?就因為是家人所以更覺得傷心啊!做錯了事就要道歉,這麼多年了,你們從來不曾在他面前表現過歉意,也難怪他一直不肯原諒你們了。」
  「千堂?」左百華忽然喊。
  「我是裴裴。」裴雙妞糾正她。
  「我是說千堂來了,」左百個指指她身後。「就在你後頭。」
  「什麼?」裴雙妞忙轉過頭,果然看見左千堂正朝她走過來。
  「你肯下樓了?」裴雙妞問,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青青說你跟她們吵起來了。」左千堂聳起眉。「跟她們沒什麼好說的。」他說著拉起她的手就走。
  別說是左家母女來不及反應,被拉著走的裴雙妞也錯愕得說不出話來,直到要上樓了她才回過神,扯住羅青青對她說道:
  「留住她們,我會帶他一起下來。」
          ☆          ☆          ☆
  一關上二樓的門,左千堂拉過裴雙妞就吻,一雙長臂將她緊緊摟住,彷彿怕她會就此消失。
  「喂!」裴雙妞推著他的胸,見他的頭又低下來時乾脆一拳打向他。「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雖然是花拳繡腿,左千堂還是搗著被擊中的臉頰。
  「好痛。」他皺眉抱怨。
  「現在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嗎?你媽媽跟你姐姐正在樓下等著你那!」裴雙妞說著瞪了他一眼。「而且我還沒原諒你,居然騙我說你是個孤兒。」
  「我沒這樣說過。」
  「你說胖皮是你唯一的親人,這像什麼話?你明明就有爸爸媽媽和姐姐。」
  「他們跟我沒有關係。」左千堂道,逕自走向沙發坐了下來。
  「你們血脈相連,怎麼會沒有關係?」裴雙妞也在他對面坐下。「我剛才聽她們說了,雖然你媽媽姐姐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但那畢竟——」
  「你不要替她們說話,我不想聽。」左千堂打斷她。
  裴雙妞哪可能不說?當然是再接再厲。
  「你別這麼頑固,她們雖然有錯,但也罪不至死,你究竟想怪她們怪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
  「哈?你沒有怪她們?那你這麼多年來都不見她們又算什麼?」
  「她們住在美國,距離遙遠——」
  「好爛的理由。」裴雙妞聳起兩道眉。「現在就下去見她們,她們都遠從美國來這裡找你了——」
  「我不去。」左千堂斷然拒絕。
  「喂!」
  「一定又有什麼事,她們找我肯定另有目的。」
  裴雙妞氣悶。
  「瞧你,分明就是記恨高手。記性這麼好做什麼呢?這麼久的事情就把它們給忘了嘛!我也會讓姐姐跟伯母向你道歉的。」
  「我不需要她們跟我道歉。」
  「那你要什麼?」裴雙妞皺眉問。
  左千堂盯著她看。
  「我要你,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他說。
  雖然不是該臉紅的時候,裴雙妞還是臉紅了。
  「你又在轉移話題對吧?我可不會上當」。
  左千堂低頭不語,伸手摸著在他腳邊磨蹭的胖皮。
  「喂!」
  裴雙妞又催了聲,他這才低聲說道:
  「我真的沒有怪她們,至少現在已經——」
  「才怪!」裴雙妞應道。
  「是真的,現在的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她們相處罷了。」
  裴雙妞又納悶地揚起眉來。
  「你說這是什麼話?」
  「實話。」左千堂頭也不抬道,「你也知道我就是這樣,很不會說話。」
  「可是她們是自己人,是你的媽媽跟姐姐啊!」
  「還住在一起時我們就沒什麼話說,等她們跟爸爸移民美國,而我留在台灣上大學,她們對我而言就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你爸爸呢?」
  「他忙生意都忙不過來了,偶爾會讓秘書寄點錢來吧。」
  裴雙妞靜了會,過了一會歎氣道:
  「我知道你們這一家子問題出在哪裡了,說穿了你們這一家子,全都是不擅長表達情感的品種。」
  「我老姐很會說話,你剛才應該也見識過了。」
  「對表達情感她一樣很笨拙。」裴雙妞繼續道:「因為你媽媽和姐姐曾對你做過那些事情,她們認為你不會原諒她們了,卻忘了你本來就是拙於言辭的人,你們越來越少說話,越來越疏於溝通,終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左千堂沉默了會,之後開口說道:
  「你是心理分析師嗎?」
  「我不是,但我修過心理學,而且分數還很高。」
  「我和家人的情況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解釋的。」
  「這個我知道,但總得有個開始,她們已經踏出第一步了,你也應該有所回應才對。」
  左千堂聞言皺起眉。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好不好?」
  「什麼?」裴雙妞跳起來嚷。
  「我是說你用不著為這種事心煩。」左千堂降低了音量說。
  裴雙妞見狀一咬牙:
  「不要我管是不是?很好,我——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重重跺腳。
  左千堂忙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你在生什麼氣嘛?」他問。
  「我哪是在生氣?我是發捆啦!」
  「怎麼了?」
  「還問我怎麼了呢,人家這麼認真勸你你都聽不進去,氣死人了啦!」裴雙妞捶他的胸。
  「我不是聽不進去——」
  「那就下去跟她們說幾句話啊!」
  「我根本不知道該跟她們說什麼。」
  「喂!」裴雙妞扯住他的衣領。「你聽好了,我,是個棄嬰,是真正的孤兒,是那種既沒有父母兄姐,也沒有狗作伴的孤兒,你知道嗎?」
  「嗯。」左千堂點頭。
  「所以了,不管我多麼想要,沒有的就是沒有,你懂嗎?」
  「咦?」
  「意思是你既然擁有就應該珍惜。」她抓著他的衣領一陣搖晃,直到他伸手擁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輕拍她的背說道:「讓我想一想,你先別生氣了好不好?」
  「還有什麼好想的呢?」裴雙妞躲在他的懷裡說:「我甚至連我媽媽的臉都沒見過呢,那種感覺好奇怪,明明知道有個人把我生了下來,卻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
  「喂」,左千堂有些慌了。「你該不會是要哭了吧?」
  「老為這種小事哭,我的眼睛不早就哭瞎了?」雖然這麼說,她的肩膀卻上下聳動,聲音也異常沙啞。
  左千堂真的慌了,只能更認真拍著她的背。
  「我會去見她們,我會去,你不要哭,拜託!」他說。
  結果裴雙妞緊緊抱住他,真的哭了出來。
          ☆          ☆          ☆
  左千堂總算下樓去見了母親及姐姐,但那場景看起來卻好像是到監獄去探監似的。裴雙妞任由他們一家人坐在那兒,自己則躲到廚房裡抱著肚子咯咯直笑,但又不能笑的太大聲。
  「這麼溫馨感人的場面,你這樣——」好友羅青青瞇起眼睛盯著蹲在地上的裴雙妞。「——不太好吧?」
  「你——你自己去瞧瞧,他們——他們那一家子真的很滑稽,明明三個人都緊張得要命,卻又拚命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裴雙妞邊擦眼淚邊說。
  「用不著笑成這副德性吧?」羅青青半信半疑探頭出去,就見左千堂抱著胖皮像在替它找跳蚤,對面的左家媽媽仍拿著手帕這兒擦擦那兒擦擦,左家姐姐則乾脆拿出鏡子補起妝來了。
  羅青青回到廚房後就蹲下來跟裴雙妞一塊笑,兩個人冒著內傷的危險笑到肚子痛,這才呻吟著站起來。
  「這樣沒關係嗎?就讓他們三個這麼坐在那兒。」羅青青深呼吸後擦著眼淚問。
  「先看看情況,他們真的都不交談的話我再過去。」裴雙妞回答。
  「你真有一套,裴裴,」邵奇勳倚著廚房的門微笑說:
  「竟然能讓千堂下樓來,我服了你了。」
  「是嗎?」裴雙妞也露出微笑。「他其實很想下樓來的,我只不過替他把台階搬過來罷了。」
  「不論如何我很感激你,裴裴,謝謝你愛上了他。」
  「你說什麼啊?邵大哥,我才應該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他身旁。」
  邵奇勳和裴雙妞相視而笑,羅青青則在門口猛招手。
  「不行啦!裴裴,氣氛越來越尷尬了,你快想想辦法。」她低聲喊。
  「真是的,這幾個人連開口說話都不去嗎?」裴雙妞輕歎,然後對邵奇勳說:「就讓我去教教他們吧!麻煩你燒一壺最香的咖啡嘍!」
  而看見裴雙妞終於出現,一直乖乖趴在左千堂腿上的胖皮,也就是祥桂,總算是鬆了口氣。
  總算來了,再不來他就要被這三個人給悶死了,到現在連吭都沒吭過一聲,三個聾啞人士在一塊肯定都比他們熱鬧得多。
  話說回來,他的任務到此也算「圓滿」結束了不是嗎?
  祥往這麼想,卻突然覺得挺空虛的,他好像沒有為這對情侶做過什麼,一切就要結束了。
  不可能的任務就這麼輕易地完成了,這——季節司神那老頭子該不會無視於他的受苦受難,直接判定他與「花將神」無緣吧?
  別開玩笑了,雖然稱不上什麼驚天動地感人肺腑,他在人界可是歷經千辛萬苦,受盡萬般折磨那!一隻狗能獨立達成任務,還「順便」撮合了邵奇勳和羅青青這段姻緣,最後甚至「一併」解決了男主角和家人不和一事,那另外十一個傢伙有它這等本事嗎?季節司神那老傢伙最好別忘了這些。
  這麼一想,他又有了自信,忍不住站在左千堂腿上抬起頭汪汪叫了起來。
          ☆          ☆          ☆
  天界,小花精可可急急忙忙跑著,不停喚著另一個花精愛愛的名字。
  「我在這裡,可可。」
  愛愛出現在雲端,可可立即也坐上了雲彩。
  「我又夢見桂主子了。」可可說。
  「真的?桂主子他還好吧?」愛愛忙問。
  「好像已經完成任務,正得意地哈哈大笑。」打從下了人界一趟,發現他家主子真的成了隻狗,現在可可對自己的夢境簡直是深信不疑。
  「真是太好了。」愛愛聽了也雀躍不已。
  「是啊!」
  「那麼桂主子什麼時候回來呢?」愛愛問。
  「這個啊——」可可露出憂心的神情。「它當狗好像有點當上癮了——」
  「咦?」愛愛一聽嚷道:「桂主子喜歡當狗啊?」
  「他其實想當的是香奈兒的模特兒。」可可無奈道。
  「那就別留戀凡間,快些回天界來啊!」
  「他回來的話那隻狗就等於死了,桂主子只怕是於心不忍。畢竟狗的主人對它是這麼疼愛。」
  愛愛點頭。
  「桂主子心很軟的。」
  「而且就要過年了,聽說人界的新年很熱鬧,與其說是心軟,倒不如說他是貪玩。」可可接著一語道出了事實。
          ☆          ☆          ☆
  咖啡屋二樓,胖皮正趴在一本雜誌上,裴雙妞則在一旁邊跳腳邊嚷道:
  「喂!喂!你快來,快來嘛!」到了現在,裴雙妞仍是「喂喂」地喊她的戀人。
  正坐在電腦前整理股市行情的左千堂禁不住她一再吵鬧,終於站了起來。
  「什麼事啦?想抱抱嗎?」他走向她。
  裴雙妞拋給他一個白眼,接著又興奮地指著床上道:
  「你看胖皮,你看胖皮嘛!
  「胖皮怎麼了?」左千堂看了,不覺得愛犬有什麼問題。
  「你看不出來嗎?它好像很喜歡那件衣服那!」裴雙妞的手伸向雜誌,狗兒馬上以前腳攻擊並發出不悅的嗚嗚聲。
  「你瞧,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這雜誌還是我跟青青借的呢!」
  「它喜歡的是這本書吧?」左千堂道。
  「是衣服,衣服啦!它一直對著這件衣服流口水。」
  「可這衣服是給人穿的——」
  「喂!買來給它當睡覺用的墊子如何?」
  「咦?」左千堂挑起眉。「睡覺用的墊子?」
  裴雙妞笑瞇瞇地點頭。
  「會不會太浪費了?這衣服是名牌的不是嗎?」左千堂蹙眉問。
  「可是它這麼喜歡啊!」裴雙妞過來膩著左手堂。「沒有胖皮我們就不會認識,也不會在一起,買件香奈兒的洋裝給它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當是送給它的新年禮物嘛!我也會出一點錢。」
  買件名牌洋裝給狗睡覺用!左千堂怎麼都想不通女友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然而她是這麼的認真,他又怎麼拒絕得了?
  裴雙妞認真地想了想,比出五根手指頭。
  「五千元」
  「五百元啦!五百元新台幣。」裴雙妞對他甜笑。「不好意思,剩下的就交給你負責了。」
  這女人!她該不會以為一套香奈兒的衣服幾千元就能買到吧?
  「好不好?好不好嘛?」她開始撒嬌,知道這招超級有效以後她幾乎是每隔幾天就要用上一回。
  左千堂無奈歎道:
  「找個時間一起去買吧!」
  「萬歲!萬歲!」裴雙妞跳起來歡呼。
  「汪汪!汪汪!」胖皮也在床上跳個不停。
  這個不算冷的冬天,咖啡屋裡,樓上樓下,更顯得溫暖無比。
[完]
作者: DDA    時間: 2010-2-20 07:29:41

感激陸戰男兒 大大..
在最後2天的假期貼文讓大家欣賞打發時間@@
祝大家   福虎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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