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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千奈]惡女的條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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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6666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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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27:51
標題:
[橘千奈]惡女的條件[全文完]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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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6666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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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29:21
惡女的條件 正文 楔子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李秀慧在全新落成的別墅前打量了許久,才回過身來,原本大大的滿意笑容立刻換成內斂溫和的淺笑,“雙芸,你爸爸特別請人漆成你最喜歡的米色和藍色,覺得怎麼樣?”
坐在車里看書的少女闔上書,跨出車外。初秋的陽光立時曬亮了她不及肩的短發,深黑的發色和白皙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一雙眼也是黑白分明的清澈,清秀的臉蛋上竟找不到一絲二八年華應有的純真無憂,唯有一片滿不在乎的神態。
少女的視線掠過一臉期待的父親和繼母,似是滿意,微微揚起弧度的唇卻吐出︰“我喜歡灰色。”
夫妻倆臉色頓時一僵。
依在母親身邊的邢問月,指著十余公尺外的另一棟別墅,好奇的問︰“媽咪,為什麼那里還有一棟房子?”相較于邢家米白和淡藍結合而成的冷靜色調,那屋子漆成粉紅和淺灰,活潑亮眼,隔了約莫十公尺和邢家並立于平緩的山坡上。
“那是我們的敵人。”邢政德眉頭蹙起,“爸爸一個月前來驗收落成的房子時,看到那棟房子在整修,過去問才知道房子已經賣給另一家人,就是“四境”那姓汪的一家子。沒想到生意上要跟他們競爭,連住都離得這麼近!”
“屋子都蓋好了,不住也不行呀。”李秀慧對丈夫笑著,眼楮卻注視著逕自走向大門的少女。
邢雙芸看都不看所謂的“敵人”一家,只問︰“我的房間是哪一間?”
“在二樓,上樓梯後右轉,走道盡頭那間就是。”李秀慧忙道︰“如果你不喜歡那間,可以再換……”
“住哪間都一樣,別麻煩了。”她大步跨進屋子,輕快的腳步似乎正雀躍著要去探訪新家的每個角落,很快地消逝在門後。
李秀慧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交握的手指憂慮地扭著。
“別難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邢政德一手抱著小女兒,拍抬妻子的肩,溫柔的眼神滿是安慰。
“但是還不夠好,她在學校──”李秀慧面有憂色,卻又不好說些什麼,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轉到新學校,不知道會不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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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雙芸上了樓,來到她的新房間,唯一一扇窗正對著對面那棟屋子。她拉開窗簾,眺望遠處景色,對那傳出音樂聲的屋子毫無興趣,直到那屋子後門開了,一個抱著球的女孩跑了出來。
一個少年跟著追出,大嗓門清晰可聞,“阿笙,爸說你不能出來玩,你的麻疹才剛好……”
女孩回頭對少年叫道︰“我要去看新鄰居!”
“有什麼好看的,爸說他們是敵人,不必認識……”少年拉住妹妹,硬是要把她拖回去,“听話嘛,我陪你玩大富翁好不好?不然打桌球……”
嬌小的女孩抗議著,但敵不過哥哥的力氣,還是被拖回去了。此時,那屋後又出現了一個婦人,向兄妹倆招手,隱約可以听見女孩叫她“媽”。
“阿笙,你又頑皮了。”汪母數落著女兒,將她推回屋里。
少年回頭望向對面屋外的幾個人,顯然是新鄰居;無意中抬頭,就看到窗戶里一張雪白的少女面孔。
他愣了愣,視線與她相遇;她微微一笑,像是同他打招呼,可那清澈的眼卻一逕銳利,冷漠而不見任何笑意。
唇與眼,仿佛分屬不同的兩個人。那眼神使他心里仿佛竄過一道冷流。
屋里傳來母親的聲音,“懷瑋,來吃水果。”
“馬上來!”他回頭應著,再轉過頭時,窗內的少女已經消失。他又是一呆,幾乎要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是幻影。
“快一點,懷瑋!”
母親的催促讓他沒時間多想,“來了!”轉身跑回家里。
作者:
x6666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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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29:31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一章
晷優高中,私立明星學校,擁有一流師資,以教學嚴謹、考試奇多無比和高升學率著稱,是學生的噩夢、家長的愛用品牌。
被送進來的學生,多半也以考上第一學府為目標,因此雖然是高一,學生們下了課通常也不會休息,大多留在教室里溫書,預習下一堂的課。
一年一班的情況也是如此。剛敲過下課鐘,但只有幾個學生出去,大部分的人仍留在教室里準備下一節的英文小考。
幾個女同學捧著芙文課本,邊背單字邊聊天──
“今天又要公布小考排名了。你們猜這次會是誰第一?”
“那還用說,一定又是阿笙。”
“唉,自從阿笙來了以後,汪懷瑋都只能考第二了。”
“阿笙是資優生,幾乎每次考試都滿分,誰贏得過她?反正她是汪懷瑋的妹妹,汪懷瑋輸給她也沒關系啦。”
“可是人家比較想看汪懷瑋拿第一嘛!”
“對啦對啦,你的汪懷瑋最帥最好,花痴!”
“討厭,你笑人家!”嬌嗔的推了同學一把。
“你不是要寫情書跟他告白?結果寫了沒有?”
“我……人家不好意思嘛,萬一被他拒絕……”
“不寫怎麼知道他會不會拒絕?他每天都收到好幾封情書,你不趕快寫,如果他被別人──”
嬌小的身影一陣風似的沖入教室,女同學們一致住口。
“阿笙,等我啦!”身高腿長的汪懷瑋一手提著塑膠袋,一手拿著吃了一半的波蘿面包,匆匆追進教室,“你走那麼快干嘛?”
“我才不要等你!你干嘛跟蹤我去福利社?害大家都以為我跟豬一起去福利社!”
“喂,你梭隨速租啊(你說誰是豬啊)?”塞了滿口面包,汪懷瑋講話頓時多了點台灣國語的調調。
“就是你,你是豬!”汪笙瞪著哥哥手中那袋滿滿的食物,“爸早上不是才做了兩個大三明治給你吃嗎?現在才十點,你又吃了這麼多東西,不是豬是什麼?”
她老哥其實長得還不錯,和她相同的大眼楮、烏黑卷翹的長睫毛,配上健康的深褐膚色,電死一大票女生。听老媽說他從幼椎園開始就收了一大堆情書、糖果,可是,這種每天吃個不停的豬頭樣,怎麼會有人喜歡呢?那些女生都瞎了嗎?
“沒辦滑,偶餓啊(沒辦法,我餓啊)。”汪懷瑋一大口吞下波蘿面包,又拿出蛋餅來吃。“偶現在每天都好累,要練球,要K書,白天在學校還要盯著你”
“汪懷瑋,你說什麼?!”汪笙柳眉倒豎。
“啊,沒有。”汪懷瑋心虛地按住嘴巴。老爸介入校方作業,硬是把因跳級就讀而和他一起升上高中的小妹編進同一班,目的就是要他阻擋那些對可愛小妹流口水的男同學。
汪笙非常氣父親干涉她的學校生活,和他老人家冷戰了半個月才稍微平息怒火,她這個笨哥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哼。”汪笙打開英文課本,不再理他。
“要不要吃酸梅?”汪懷瑋討好地貢獻自己那袋食物,“還有巧克力,都是你喜歡吃的哦。”小妹愛吃零食,他每天除了喂飽自己,也不忘隨時準備一些小零嘴給她。不過她的胃不好,可不能吃太多。
汪笙仍然嘟著柔軟小嘴,半晌,才伸指拈過一粒酸梅,放入口中,小小臉蛋終于稍稍緩和。
汪懷瑋松口氣,露出憨憨笑容。
他常常有種錯覺,自己是為了小妹而生的;雖然早生了兩年,但他的誕生可說是為了小妹作準備。從她呱呱墜地開始,先是搶盡了父母原先對他的關愛,老爸更是從小對他三令五申,要他恪盡保護妹妹之責,儼然將他當作小妹的保鏢來教育。
不過,他不太在意父母對自己的忽視,因為小妹真的很可愛又貼心,雖然大多時候都對他頤指氣使、作威作福,好像她才是老大,但他還是喜歡這個活潑好動的小妹,也樂于扮演哥哥的角色,把她捧在手心里呵護。
瞧她雙眉彎彎,黛青色澤像是海苔;盈盈杏眼明亮有神,形如橄欖;白嫩的臉頰好比剛出籠的包子,熱呼呼又軟綿綿;嫣紅小嘴如一層薄薄的草莓果醬……
“你在流口水。”汪笙食指比比他唇邊。
“咦?”汪懷瑋抹抹嘴,傻笑著,“你看起來太好吃了嘛。”哦喔,饑餓的青春期啊。
“豬頭!”汪笙輕嗤。老是對著她就幻想起吃的來,愛吃鬼一只!
趁還沒上課,汪懷瑋又拿出一盒炒面埋頭猛吃,一面打開英文課本。他所有科目中就屬英文最弱,讀寫都沒問題,偏偏說的方面,腦子老是和嘴巴搭不上線。
忽然,坐在旁邊座位的汪笙叫道︰“啊,雙芸,你有事嗎?”
他剛咬了口炒面,抬頭就見白衣綠裙的身影站在妹妹桌旁。
“汪笙,”邢雙芸遞出一看就知道是情書的粉藍色信封。“剛才我在外面遇到一個男同學,他說這要給你──”話沒說完,信已被迅速奪過,她微微一怔。
“我代收了。”汪懷瑋把信揉成一團,塞進口袋,這東西要是到了汪笙手上,老爸準會剝了他的皮拿去灌香腸。他向邢雙芸道︰“同學,以後收到給找妹妹的情書,請你直接給我就可以了。”
邢雙芸不如小妹嬌美,但堪稱清秀,光滑的皮膚非常引人注目,在這人人滿臉坑坑巴巴像燒餅的青春期,她偏是一臉清潔溜溜,配上文靜內斂的態度,老讓他聯想到潔白冰冷的瓷器。
“嗯。”雖不明所以,邢雙芸也僅淡淡一笑。
正要走回自己的座位時,汪笙將那袋食物拎到她眼前,殷勤道;“雙芸,會不會餓?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謝謝。”雖然兩家相鄰,又是同班同學,可她跟這對兄妹並不熟,非關兩家事業上的恩仇,只是長期習慣了疏離人群,不適應突來的熱情。
“別客氣嘛,我哥買了很多,他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就拿一些當點心吧!”汪笙把袋子里的食物一樣樣拿出來,“有蛋餅,蘿卜糕、面包……”
“啊……”眼見美味的食物擺滿桌面,汪懷瑋一句也不敢抗議。小妹自小缺少玩伴,一直想跟邢家姊妹拉近關系,好哥哥理應為妹妹著想,所以就讓他貢獻出一切吧!了不起餓到午餐就是了……嗚嗚嗚。
“我真的不餓,謝謝。”先別說她不餓,瞧那俊秀男孩嘴上雖然不說,大眼卻緊盯著食物,一臉“拜托留一點給我”的模樣,教她如何拿得下手?
正好上課鐘聲響了,她婉拒汪笙的好意,走回自己的座位。
“啊,雙芸……”汪笙依依不舍地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說道︰“要怎麼樣才能跟她做朋友呢?她雖然住在我們家對面,可是在學校都不愛講話,我好想跟她一起玩喔。她還有一個妹妹,如果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玩,我就不會無聊了。”
“平常有我陪你,你也不會無聊啊。”汪懷瑋默默把食物裝回袋子里,心里暗自竊喜。
“我不喜歡豬陪我。”她橫了哥哥一眼,轉過頭。
汪懷瑋摸摸下巴。汪家小公主今天心情顯然很差,他還是少說兩句比較好。
就在這時,班導師進了教室。
“今天要公布這個月的小考總成績。”拿著幾份小禮物,班導師笑咪咪地說。“這次大家都進步很多,以後也要好好保持哦。先來頒進步獎……”
“你幫找去邀雙芸來家里玩!”汪笙忽然轉頭,小聲對哥哥說著。
汪懷瑋愕然,“我?我跟她又不熟!”
“我不管,你去邀她!”
“不行啦,她是‘拉斐爾’總裁的女兒,是老爸公司的敵人耶,爸會生氣的。”汪家的“四境”與邢家的“拉斐爾”都經營電腦事業,相互競爭激烈,老爸厭惡“拉斐爾”,連帶也對邢家人十分反感。
他轉頭望著坐在角落的邢雙芸,那白皙的面容正專注在英文課本上,處于四周細語交談的同學之間,顯得格外恬靜溫和。
其實,除去身分問題,他覺得邢雙芸人還不錯,有著超乎年齡的穩重,不難想像個性應也是溫婉的,小妹若能多和她接近,也許可以培養一點氣質,說不定他就能從“豬”升級成一聲“哥哥”了。
“‘拉斐爾’是敵人,雙芸不是啊!”汪笙強辯。
“可是──”
“班長……班長,你不要獎品了嗎?”班導師很有耐心地叫了第三次。
汪懷瑋一愣,“噯?”
“雖然你退到第三名,但成績還是很好,沒必要賭氣不接受獎品吧?”班導師半開玩笑地道。
“我第三?”汪懷瑋愕然,上台接過獎品。怎麼又退步了?汪笙搶走了第一名,他至少還能保持第二,這回是誰把他從第二名擠下來?
學生們竊竊私語,汪氏親衛隊更一臉呆愣加難以置信。
“第二名──汪笙。”
汪笙驚奇地睜大眼,“老師,誰第一?”
“第一名是上個月轉來我們班上的邢雙芸。”
所有學生紛紛倒抽口氣,幾十道目光同時向安安靜靜坐在角落的邢雙芸射去。
邢雙芸從容起身上台,在眾目睽睽下接過第一名的獎品。“謝謝老師。”
班導師欣慰地看著溫順的女學生回到座位上。听說她在之前待過的學校經常惹事,甚至蹺課、逃家、教唆同學打架,可是轉來一個月,一切行為都很正常,看來是自己愛的教育感化了她。
班導師清清喉嚨,“現在把課本收起來,要開始考試了。”
學生們立刻哇哇叫,有的乖乖收起課本,有的還拚命把握最後幾秒想多塞些英文單字進腦袋。
汪懷瑋兀自愣愣地望著邢雙芸。她一臉平靜無波,似乎得了全班第一名並沒什麼了不起,靜靜收拾著桌上的課本,黑白分明的眼望向窗外。
半晌,她唇畔忽然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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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直接回家嗎?”邢家司機老吳必恭必敬地打開車門。
“嗯。”邢雙芸坐進車內。
老吳發動車子,關心地問︰“小姐,今天在學校過得怎樣?”
“還好。”她降下車窗,淡淡地道︰“班上公布小考成績排名,我拿第一。”
“哦,那很好啊!看來你在新學校適應得不錯。”老吳語氣興奮,是真的替她高興。“你終于恢復水準了,以前在那學校──”驀然噤聲,偷偷從後照鏡觀察小姐臉色。
“以前是因為我不想考,所以交白卷,跟學校沒有關系。”
“是是,小姐……總之小姐成績進步了,是件好事。”老吳唯唯諾諾,不敢再多說。
他在邢家二十年,眼看著邢家男主人娶妻、生女、外遇,邢家女主人的位置換成了另一個女人。他不過是個司機,自然沒有置喙的余地,但眼睜睜看著小姐無法承受父母離異、父親再娶的打擊,由一個原本無憂無慮的乖孩子,變成憤世嫉俗的叛逆少女,著實教他心痛。
邢家的新女主人進門之後,小姐對繼母及同父異母的妹妹從沒有好臉色,也不與她們同桌吃飯,甚至逃學、逃家、成績大起大落,以此方式向父親作無言的抗議。
一年來,邢政德對大女兒傷透了腦筋,為了轉換新環境,費盡心思地幫她轉學,如今一個月平平安安過去,看來她終于醒悟了,老吳也替主子松了口氣。
小姐聰穎早慧,心思細膩而寡言,她的生母在離婚後不久即車禍身亡,從此她變得更為沉默,像蚌殼般緊緊封閉起自己,再也沒有人能探知她的心思。再過一個月他就要退休,離開邢家,他衷心希望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姐,能恢復從前的溫雅可人,別再做出那些傷害自己與家人的事。
“我爸回來了嗎?”
“飛機誤點,他中午才抵達,現在已經回到家了。”
“喔。”她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街景。
二十分鐘後,車在邢家大門口停下來。邢雙芸提著書包下了車,冷眼望著坐在大門口和一只馬爾濟斯玩的小女孩。
“姊姊。”四歲大的邢問月獻寶似的將馬爾濟斯推向她,“你看,爸爸帶回來的──”
“我討厭狗!”邢雙芸逕自開門,卻因動作太大而撞倒了邢問月,她小小的身軀差點滾到屋外草地上。
“啊,月月!”屋內的李秀慧見到女兒摔倒,剛要搶上前去抱她,一臉霜雪寒冰的邢雙芸卻使她硬生生停步,“雙、雙芸,你回來了……”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扶起你妹妹?”坐在沙發上的邢政德透過落地窗望見這一幕,不悅地道。時差使他顯得疲憊,四十出頭的年紀,看來卻像個五、六十歲的老人。
“她不是我妹妹。”邢雙芸字字清晰,眼神充滿譏誚。
邢政德眉一皺,“秀慧,你先帶月月上樓。”
李秀慧抱起含淚啜泣的女兒,擔心地看了對立的父女一眼,上樓去了。
“坐下吧。”邢政德指著對面沙發,“我剛從國外回來,現在沒力氣和你吵,你若還當我是你爸,至少坐下來吧。”
邢雙芸緊抿著唇,數秒後才移近沙發,坐了下來,沉默不語。
“這半個月過得好嗎?新學校如何?”若是可以,邢政德也不想拋下剛轉到新學校的女兒出國視察,但公司最近要和國外大廠合作,他不親自去看看不能放心。
“小姐拿到全班第一。”老吳進了屋子,見邢雙芸頑固地不肯開口,遂插了句。
邢雙芸瞪他一眼,依舊沒有作聲。
“哦?那很好啊。”邢政德拘謹的面孔露出欣慰之色,“爸最近太忙,沒時間陪你,這樣吧,你想要什麼東西?爸買給你。”
她神色一黯,“我真正要的,你給不起。”
父親向來是嚴肅的,不善于甜言蜜語,也不善于哄孩子,只能藉由物質傳達他沒有訴諸言語的父愛。她一直知道這一點,也從來不是個愛膩著父親撒嬌的女孩,但在她失去原有的家庭、失去親生母親之後,這個背叛妻子的男人除了物質的補償,難道想不出其他方法來表達歉意嗎?
無視于父親瞬間變得很難看的臉色,邢雙芸起身,“我要去念書了。”
十幾年的夫妻感情,中途就變了質。父親在外養了女人,甚至還生了另一個女兒。一切在他們要離婚時才爆發出來,她赫然驚覺,自己看似溫馨和樂的家庭生活,早已支離破碎。
而母親辦完離婚手續後沒幾天就車禍身亡,她別無選擇,只能跟著父親,每每看到父親與李秀慧、邢問月在一起,總讓她覺得自己和這個家格格不入,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邢政德望著女兒的背影,苦澀盈滿心中。
許入之後,李秀慧悄悄下樓,見丈夫獨坐客听,輕問︰“雙芸呢?”
邢政德搖搖頭,不發一言,眉間依然緊皺。
李秀慧嘆口氣,輕道︰“我和月月還是搬出去住比較好……”
“沒那個必要。你是邢家的女主人,就應該住在這里。”
“但是再這樣下去,你和雙芸的關系會越來越糟……她現在只能依靠你啊。”李秀慧人如其名,秀外慧中,更有一份體貼的心思。“我可以照顧自己和月月的,你先安撫雙芸比較重要。”
“你是我的妻子,就該跟我住在一起。”邢政德語氣堅定,緊繃的面孔流露出柔情,“你辛苦了那麼久,現在該是我補償你的時候了。”
李秀慧淡淡一笑,“不,我不苦。你為雙芸辛苦了更久。”
邢政德握住她的手,四目相視,無語地交流著深情。
“雙芸是個聰明的孩子,雖然有時候容易鑽牛角尖,但終究能自己走出來。”沉吟半晌,邢政德才又開口︰“已經過了一年,她的心情應該平復得差不多了。近來她在新學校表現得不錯,我想……應該已經沒問題了。”
“但願如此。”李秀慧輕嘆,“你餓了吧?我去煮面,吃完面就該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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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禮拜公司辦旅游,爸媽都要去,所以你們自己好好待在家里,知道嗎?”
“我也要去!”汪笙叫道。
汪父開口就想答應,汪母白他一眼,轉向女兒,“不行,你要去就得向學校請假,你不是快段考了嗎?要好好念書,不能跟我們去。”
“只是去玩幾天而已嘛!”汪笙撒嬌,一雙烏黑大眼好無辜、好惹人憐愛。“我功課那麼好,一次段考不考又沒有關系。”
“不行,學生的本分就是念書,怎麼可以請假去玩?”汪母十分堅持。
汪笙小臉一皺,挨到父親身邊,“爸,人家要去嘛!”
汪父最受不了小女兒的功,當場棄械投降,“老婆,我看就讓小水笙跟吧,反正只去個三四天……”
汪母一記厲眼讓他住了嘴,“阿笙,媽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要玩,等考完試,隨你要去哪里,媽都帶你去。”
“哼。”汪笙嘟起嘴,拿筷子攪著碗里的飯菜,“那你們不在的時候,我要找雙芸來家里玩。”
“雙芸?誰是雙芸?”
“就是住在隔壁的邢雙芸啊。她跟我同班,還有一個妹妹,我要找她們來家里玩!”
汪氏夫妻相望一眼,汪父皺眉道︰“‘拉斐爾’的千金?”雖然對方就住對面,也算鄰居,但“四境”與“拉斐爾”向來競爭激烈,夫妻倆從沒想過要去造訪,只知道邢家確實有兩個女兒。
“不行嗎?”汪笙小嘴立刻嘟得半天高。
“沒有不行啦。”汪父趕緊哄女兒,“爸只是問問而已,真的是‘拉斐爾’總裁的女兒嗎?”
“對啊,你不肯嗎?”
“肯,當然肯。”汪父笑咪咪地猛點頭,唯恐惹寶貝女兒不悅,又要半個月不理他了。
一旁的汪懷瑋盛了第三碗飯,回到餐桌旁,不禁看了老爸一眼。老爸提起“拉斐爾”時,總是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樣子,現在卻被阿笙三兩句話弄得服服貼貼的。倘若提出來的不是阿笙而是他,恐怕老爸早把他踹下桌去,三天不準他吃飯了。
“懷瑋,你們跟她同班?”汪母問著,“依你看,那孩子品行如何?”
“應該還不錯,看起來很文靜,”汪懷瑋還沒發表完觀察心得,便讓汪笙給打斷了。
“今天班上統計小考成績,雙芸考第一唷!我拿到第二,豬只有第三!”
“喂!”汪懷瑋差點噴飯。小妹竟當著父母的面叫他豬,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汪氏夫妻同時“哦”一聲。
汪父點點頭,“功課這麼好啊,應該是個好孩子。”
“那我可以邀雙芸來家里玩@俊蓖趔閑順宄宓奈省br />
“好吧,記得好好招待人家。”汪母首肯。
汪笙歡呼一聲,撲向母親,用力在她臉上香了一記︰
汪母徽笑,愛憐地捏捏女兒臉頰。
“懷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見兒子欲言又止,汪母問了句。
“我……”正賴在父親身邊撒嬌的汪笙猛然回頭,惡狠狠的目光朝他射來,他瞬間毛骨悚然。顯然他要是敢開口說一句邢雙芸的壞話,讓她進不了汪家大門,小妹鐵定會剁了他包水餃。“我也覺得邢雙芸不錯啊,媽你讓她來絕對沒錯、絕對沒錯。”有其母必有其女,踫上這兩個女人,汪家的男人都被吃得死死的。
可是,他還是覺得怪怪的。早上看到邢雙芸那詭異的微笑,仿佛正計畫著什麼,讓他當場從腳底直涼到頭頂。
她和同齡的其他女孩不同,顯得聰穎,卻多了一份內斂的穩重,似乎老在打什麼主意,卻又教人看不出。與小妹相比,阿笙太飛揚浮躁,沒邢雙芸那種冷靜自持、能夠隱藏心思的特質……
隱藏?對了,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在隱藏什麼,不讓人看透,而那笑容稍微揭聞了她的面具……他無法確切說出那是什麼,只知道──這女孩絕不如外表看來那麼簡單。
“發什麼呆?我要洗碗了。”汪父拿走兒子面前的空盤子。
汪懷瑋趕緊三兩口扒光飯,咬了顆隻果就走。“我要去寫功課了。”
“等一下。”汪父拎住他後領,“懷瑋,這禮拜六有空嗎?”
“有啊,校隊不用練球。”
“那好,早上你跟我去公司吧。你已經十六歲,也該多接觸公司的事了。”
“哦。”身為獨子,將來注定要繼承家業,沒有選擇的權利。汪懷瑋抓了抓頭,又問︰“多久可以回來?”
“既然沒事,就一整天跟著爸待在公司啊。”汪父有些不悅,“你要回來做什麼?”
汪懷瑋知道老爸平常可以嘻笑怒罵,但一談到公司的事情,絕對是百分百認真,于是也認真回答,“阿笙下午要烤餅干,叫我幫她忙。”
“喔,烤餅干啊?”汪父眼楮一亮,“好好,你中午就可以回來。”想到周末晚上又有小女兒親手做的手工餅干可吃,心花朵朵開。
汪壞瑋看著老爸熱蝦般紅光滿面的笑臉,再回頭看一旁忙著吃柿子的小妹,幽幽一嘆。
他好希望自己也是女生喔……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20 09:29:43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二章
“今天我妹胃不舒服,午餐幾乎都沒吃,所以你們可以吃多一點。”汪懷瑋蹲在學校圍牆的小洞旁,打開裝著剩菜的便當。
三只野狗將他圍住,爭先恐後地搶食。小黃狗咬了雞腿就閃到旁邊,另外兩只大狗狺狺狂叫,撲上去搶。
“喂喂,別搶啊!”汪懷瑋連忙一手抓住一只,“它比較小,你們就讓它嘛!喏,這里還有肉丸子,一人一顆,公平了吧?”他分別塞了一顆肉丸子進狗嘴,兩只大狗這才乖順下來,嚼著美味的肉丸子。
“可能的話,真想養你們。”汪懷瑋摸著狗兒,一只狗發出滿足的嗚嗚聲。“可是我妹怕狗,所以我爸不準我養,只能每天拿吃剩的便當來喂你們。等我以後不住家里時,就可以養你們了,你們要乖乖的等到那時候唷……”
“班長快點啦,要打球了!”不遠處的籃球架下,幾個同學向他叫著。
“來了!”汪懷瑋向他們揮手,拍抽饜足的狗兒們,“好@ 乙 蚯蛄耍 魈煸 次鼓忝恰!br />
等狗兒都鑽出洞外,他才把空便當裝進塑膠袋,站起來伸個懶腰。剛朝籃球架走了幾步,忽見一個穿著體育服的女孩繞到升旗台後面。
是邢雙芸。升旗台後就是學校後門,只見她推門走了出去。
即使是室外活動的體育課,學校也禁止學生外出的,她出去做什麼?汪懷瑋好奇心頓起,挪動長腿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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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了嗎?”邢雙芸站在校門旁,看著眼前四個男女學生,其中三個從未見過。她微微詫異,“他們是誰?”
“是我同學啦,他們听說我要來找你,都說要跟來見識見識。”帶頭的男生有著一張圓臉,油光閃閃如牛肉餡餅,諂媚地遞上煙,待邢雙芸抽出一恨,馬七掏出打火機幫她點著。
“哦?”邢雙芸微笑,深吸口煙,對三人徐徐吐出煙霧,“現在你們見識到了,能請問三位有何貴干嗎?”
其中一個臉白得像太白粉的女生懷疑地開口,“你……真的是邢雙芸?”傳說中逃學、蹺家、教唆同學打群架的傳奇性人物──邢雙芸,就是眼前這弱不禁風的女孩?
“信不信由你,我無須證明。”她轉向餡餅男,“東西呢?”
“都帶來了。”餡餅男連忙從背包中取出幾張紙。
蒼白女孩一見到紙上的字,失聲叫道︰“你偷段考考卷?!”
另外兩個男生也頗感興趣的湊上前看。
“嘿嘿,這是我昨天從教務處偷出來的,到時候把答案拿去賣給大家,我馬上就可以換新手機了。”餡餅男難掩得意,隨即恭恭敬敬地將考卷送到邢雙芸眼前,“請解題吧,邢大小姐!”
“這次也是四六分帳吧?”從國三開始,她就和這個當時念後段班的男生合作,由他負責在大考前偷出考卷,她解完題後,他再拿答案向同學兜售,錢則按比例分掉。
雖然畢業後分隔兩地,但雙方“合作愉快”,所以他還是大老遠跑來做這筆生意。
“三七分可以嗎?”餡餅男涎著臉笑,“你轉到這麼遠的學校來,應該補貼我一點油錢才對。”
“也可以。”邢雙芸淡淡一笑,抽出口袋里的筆開始解題。
另外兩男一女則伸長了脖子,想看考卷上的題目和答案,餡餅男立刻將他們擋到一旁,“不行不行,要收錢!等邢大小姐寫完,一科一千。”
“是啊,全部買還有打折喲。”雖被隔開,三對眼楮還是不死心地向她這邊張望,邢雙芸故意將考卷拿得忽高忽低,三對眼楮也隨之上上下下,拚命想偷看。
她心中升起一抹快意。錢不是重點,她最不缺的就是錢;她要的是這種眼神,有求于她的眼神,看她解題神速而敬佩贊嘆的眼神!她不會再想到父母失敗的婚姻,不會再想到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她是被這些人需要的縱使吐們需要的只是她的能力,不是她刑雙芸。
“打幾折?”隨著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高躬健美的少女介入累人之間,目光橫掃,定在邢雙芸身上。
“阿……阿美子!”
來人正是甘紗美──黑道“廣海盟”老大的獨生女,這四人平常跟“廣海盟”的人走得近,此時正嚇得縮成一團,不敢抬頭。
“考不好就考不好,為什麼要作弊?考個假成績騙自己會比較爽嗎?”甘紗美一身發亮的小麥色肌膚,暗紅色的頭發被風吹起,美麗卻蠻橫的面孔轉向邢雙芸,“你叫邢雙芸?要作弊你自己去搞,不要拖別人下水!像你這種功課好的學生,犯了錯學校也不會處罰,我們這種壞學生只有被退學……”
氣氛陷入了一片緊張,而躲在另一頭的汪懷瑋也看得心驚膽戰……
“你在這里做什麼?”汪笙抽拍蹲在校門內偷看的汪懷瑋,抬頭看見校門外的邢雙芸,熱情叫道︰“雙芸,你也在這里啊!咦,他們是誰?”
“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甘紗美瞪著尷尬地慢慢站直身子的汪懷瑋。“安排你同學在這里偷听,是想去跟老師打小報告吧?”
餡餅男以外的三個學生立刻充滿敵意,警戒地瞪著他們。
“我沒叫他們來。”這下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邢雙芸回頭看著汪家兄妹,粉唇微微抿起。
“我很喜歡打好學生,你要是不想被人蓋布袋,他媽的快給我滾!”甘紗美喝道。
那三個學生也大聲罵人,三字經如槍林彈雨般四散飛射。
“喂,你們干嘛罵人?”汪笙上前挽住邢雙芸,一臉的不高興。
“我們先走吧。”汪懷瑋拉著妹妹和邢雙芸退回校園內。
“莫名其妙就罵人,我們又沒有做什麼!I”汪笙兀自忿忿不平,“我才不怕他們呢!要打架就來啊……雙芸,你在抽煙?”她呆呆瞪著正吞雲吐霧的邢雙芸。
“阿笙,你去幫我買飲料,我有事和邢同學說。”汪懷瑋掏出硬幣給小妹,推了推她,耳語道︰“我幫你邀她來家里玩,你快去買飲料請人家喝。”
“喔。”汪竺愣愣地點頭,又看了眼邢雙芸指間的煙,轉身奔往操場另一瑞。
“你要請我去你家玩?”這個大嗓門的男生,雖是“耳語”,卻被她听得一清二楚。見他呆愣著,顯然剛才的話只是支開他妹妹的借口,邢雙芸輕哼,“就算你真的這麼想過,現在發現了我的真面目,只想趕快擺脫我吧?”
“我……”她敏銳的觀察力讓汪懷瑋尷尬不已,“請你先把煙熄掉,我怕煙味。”
“我偏不熄掉,你能怎樣?”好好一場生意因他而破壞,令她不悅,素顏一沉,“有什麼事快點講啊。”
“我……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但請你以後別再這樣做了。”她真的是邢雙芸?那個考試拿第一、文靜不愛說話的邢雙芸?汪懷瑋瞪著眼前滿身邪味的女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你要教訓我?”果然不脫師長對付她的那一套,她早听煩了。“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我不……不是要教訓你,只是想勸你,這……這樣做對你沒什麼好處,學校知道了說不定會把你退學……”
“你怎麼知道對我沒有好處?”他有點結巴,顯然很緊張,這種只會讀書的乖學生通常神經脆弱,見到她抽煙就一臉要暈厥的慘樣,難為他還能試著對她曉以大義,只是臉色僵硬,說服力差了點。
“有什麼好處?”汪懷瑋傻眼。
“因為這讓我心情好,因為我喜歡這樣做。我功課好是因為我會念書,但我也喜歡抽煙、蹺課、作弊,這樣你听懂了嗎?”她一個字一個字譏嘲地清晰吐出,見他一臉驚愕,冷冷道︰“你最好少管我的事情。”轉頭就走。
她的一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厘清,也不需要任何人來論斷,想對她說教更是白費力氣,故意說這些話是想嚇他,讓他不敢多管間事,和她有所牽扯只會惹來麻煩怕他惹上麻煩?她失笑。原來她還會擔心別人?本以為在父母離婚之後,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呢。連自己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別人嗎?
隱約還听見他在背後喃喃自語,“可是,那樣不對啊……”
“受菅閑事的家伙!”她輕哼,快步越過操場。
※ ※
歷史課剛開始沒多久,訓導主任忽然進入教室,向正在上課的老師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將邢雙芸帶走。
直到下課,邢雙芸都沒有回來。
一看到訓導主任滿臉煞氣,汪懷瑋立刻聯想到前幾天在學校後門目睹的那一幕。雖然那時有個太妹跑出來攪局,但只要有心,事後不難找機會再接觸。
顯然這次邢雙芸被捉包了,她會不會被退學?
汪懷瑋本來要去福利社買點心,腳卻不由自主往教學大樓走去。剛走到訓導處門口就听見校長的聲音──
“這件事情要壓下來,絕對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校內也盡量消毒,不要擾亂教學。”
他悄悄走到窗邊張望,訓導處里有校長、訓導主任和教務主任,還有兩個教官。听他們談話的內容,果然是關于“跨校合作作弊”一事,那個偷考卷的男生因為把答案賣給太多人,結果學生考試成績太好,引起校方懷疑,事情才爆發出來。
“那學生要如何處置?”
“帶頭做這種事,一定要記大過!”校長語氣堅定,“通知她家長了嗎?”
“我半小時前打過電話了。”
校長望了邢雙芸一眼。“這個學生在以前的學校就是這樣,功課很好,平常行為卻亂七八糟……”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讓這燙手山芋轉學進來!
果真如此。汪懷瑋暗自沉吟,自從邢雙芸轉來班上後,一直有關于她的耳語流傳著,但他是在學校後門目睹那一幕後,才特別留意。班上同學談論的,不外乎她在之前學校的種種“豐功偉業”,泰豐是負面的。
這樣一個安安靜靜的女生,平常循規蹈矩,功課好到讓人膜拜的地步,為什麼要作弊呢?而且還是幫別人作弊。她到底想要什麼?做這些事能讓她得到什麼?
“雙芸,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角落里,一年一班的班導師正柔聲詢問邢雙芸。
她始終不贅一語,對班導師急切關心的面孔視若無睹。
記得那天她說她“喜歡”做那些事,因為那讓她感到愉快……她若真的感到快樂,為什麼幾乎從來不笑?汪懷瑋不懂。
“雙芸?”邢政德沖進訓導處,一手挽著妻子,“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啊,“拉斐爾”的總裁!汪懷瑋注意到邢雙芸原本冷淡的黑眸,在看見父親時終于掠過一絲明亮,卻在見到跟著她父親進來的女子後又復陰沉。
校長沉聲道︰“邢先生,你女兒教唆外校同學偷段考試卷,幫他們解題,還把答案拿去賣。”
邢政德臉色刷白,瞪著女兒,“是你做的?”
邢雙芸倔強不語,甚至撇開頭去,不願面對父親。
“啪”一聲,邢政德揚手給了女兒一巴掌,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班導師首先沖上前,將邢雙芸護在懷里,“邢先生,別這樣對孩子!”
李秀慧也驚呼,“政德,別打她!”
“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邢政德咆哮著,看似又想沖上前。
李秀慧和一旁的主任、教官連忙將他架住。
邢雙芸頰上浮起鮮明的指印,她沒有哭,只是靜靜站著,清澈的黑眸望著父親,漠然而疏離。
“邢先生先別氣,孩子只是一時糊涂,事情都做了,打她也于事無補……”校長和主任忙著勸阻,班導師則將邢雙芸帶到一旁。
“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邢政德沉痛地垂下頭。一掌揮出,他立刻就後悔了,打在女兒臉上,更痛的是他的心啊。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找回從前那嫻雅聰慧、善解人意的女兒?
“雙芸?”班導師忽然驚覺身邊的人不見了,轉頭一看,邢雙芸正沖出訓導處,“雙芸,你去哪里?”
汪懷瑋險些被急奔而出的邢雙芸撞到,她蒼白著臉,瞥了他一眼。
他擠出尷尬的笑,“雙……雙芸……我不是故意……”
她頭也不回,往校門口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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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飄雨了。
細雨綿綿密密地落下,悄悄浸透她的發絲、衣服,混雜著淚水,無聲地悲傷著。
天色逐漸變暗,邢雙芸慢慢走著,僻靜的道路上偶爾有幾輛車駛過。
沖出學校後,她漫無目的地亂走,來到了自己不認得的路上。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不想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拚命讓自己感覺到累……
她想報復父親。
是的,她要報復這個拋棄母親的男人!她要他痛苦!要李秀慧痛苦!可……為什麼她感受不到半點復仇的快意?
看見父親心痛欲絕的表情,她為什麼只想撲進他懷里哭?
因為曾經完美,所以無法承受失去,尤其在知道父母和睦的表象,根本是層層補綴而成的虛偽後,她真的寧可瘋掉!她想回到從前,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拒絕承認現實……可是,畢竟母親不會再回來了。
于是她拚命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做盡以前不會做的事。她也明白這樣無法挽回什麼,可她需要發泄心中的一團亂、惹父親生氣,才能一再提醒自己,她至少還沒有失去父親……
“你在做什麼?”一輛機車在她身邊停下,聲音听起來極不耐煩,“淋雨很好玩嗎?”
邢雙芸轉頭,“……阿美子。”
甘紗美打量她一身濕透的制服,“你干嘛來這里?”這附近幫派分子不少,她跑來這里做什麼?
“我迷路了。”甘紗美沒戴安全帽、沒穿雨衣,全身也被雨淋個透徹,卻說得好像她才是個沒大腦的白痴。
“哦,原來好學生的方向感不過如此。”甘紗美嘲弄道,拍拍坐墊,“上來吧,我載你回去。不過我沒有駕照,坐不坐隨便你。”
邢雙芸默然幾秒,挪動酸痛的雙腿,坐上機車。
甘紗美問道︰“你住哪里?”
她報出地址,“你送我回去,我會報答你。”
“報答?”甘紗美嗤笑,“你以為我要錢?搞清楚,這對本小姐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順便送你一句話,你這種乖乖牌學生根本學不會當壞蛋,不用再勉強了。”她听說了邢雙芸的事,顯然這個好學生是真的卯起來想壞到底,不過一看就知道是打腫臉充胖子,本性純潔的小羊,再練一百年也不會變成大野狼的啦。
邢雙芸沒有回答,默默垂著頭,望著雨水滴落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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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沒停耶。”窩在廚房里,汪笙隔著窗戶玻璃看雨景,“那我們今天晚上就不要去練柔道了,下雨好麻煩。”背後沒有回答,她轉過頭,“豬你有沒有听到?”
“听到了啦。”汪懷瑋無力應著,身上圍著圍裙,手里鍋鏟忙著翻攪炒飯。老爸堅持他們兄妹倆去練柔道,一來是為了讓阿笙有自衛能力,二來是為了讓他能保護小妹。
“那我去打電話跟老師說!”汪笙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客廳。
爸媽已帶著公司員工前往墾丁逍遙快樂去也,菲佣傍晚就回去休息了,小妹不愛吃外賣,晚餐只好由他掌廚。汪懷瑋又拌炒幾下,關了爐火、排油煙機,拿來盤子裝炒飯,放到餐桌上,順便注窗外一瞟。
對面邢家的燈沒亮,應該還沒有人回來。
邢雙芸不知道怎麼樣了?早上她一陣風似的卷出學校,瞬間就不見蹤影。
班導師發現他在訓導處外,把他叫進去。師長們討論的結果,決定記她一支大過,而且每天放學後要向訓導處報到,接受輔導。
班導師叮嚀他絕對要保密,不要讓班上同學知道,以免增加邢雙芸的困擾。
他見到邢雙萎的父親不斷向師長們道歉,嚴肅的面孔是慚愧、尷尬、悲傷的,完全沒有想像中叱 風雲的模樣。而那個跟著她父親一起向每個人誠懇賠禮的女子,原來是邢雙芸的繼母。他這才隱約明白,為什麼邢雙芸看到她之後臉色驟變,甚至可說是憎厭的。
她會做出那些行為,是因為家中的變化吧?
“老師說今天可以請假!”汪笙跑進廚房。
“炒飯好了,可以吃了。”汪懷瑋解下圍裙,坐到餐桌旁。
汪笙吃了一口炒飯,小臉忽然一皺,“哥……”
“別跟我說你不吃!”汪懷瑋剛拿起湯匙,哀叫一聲,這丫頭超級挑嘴的!
“不是啦!”汪笙側頭瞪著窗外,“外面好像有人,我看到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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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雙芸頹然縮回按門鈴的手。沒有回應,家里大概沒人,平常這時候,至少李秀慧會在的。她的鑰匙跟書包都留在學校,身上什麼都沒有,只能呆立在門外。
她望向汪家,里頭的燈亮晃晃的,汪家人應該正準備吃晚餐吧?她眯起眼,望著一個嬌小身影從光亮中跑向她。
“雙芸!”汪笙撲到她身邊,親熱地拉起她的手,“你怎麼不進去?忘記帶鑰匙嗎?那去我家好了!”哇,終于讓她等到機會了!
汪懷瑋撐著傘急急趕到,“喂,阿笙,你當心淋雨會感冒……啊,邢同學。”他尷尬笑著,回避與邢雙芸的目光接觸。
早上在訓導處外偷听被她發現,現在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跟她面對面,但小妹已拉著她往家里走,他只好幫兩個女孩打傘,三人一起回到家中。
進了屋子,汪笙才發現邢雙芸全身濕得不像話,立刻上樓去找衣服讓她替換。
“你先披著,比較不會冷。”汪懷瑋倒了杯熱開水過來,又拿了外套披在她肩上。
“謝謝。”她接過杯子,看著安靜的客廳,“你爸媽不在嗎?”汪父討厭他們邢家人,若非他不在,她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登堂入室。
“他們帶公司員工去墾丁玩,公司每年的秋季旅游。”
“哦?听起來你們‘四境’的福利還不錯。”
“我爸說公司是個大家庭,總裁就是家長,當然要把員工當成自己的子女好好照顧。”汪懷瑋細心地注意到她眼楮微微紅腫,是哭過了吧?發泄過內心的痛苦,此刻的她看來不復倔強,添了幾分柔弱。
“這麼說來,你們家人的感情應該也不錯了?”從兄妹倆聞朗的個性看來,不難猜測這是個和樂的家庭。
“還不錯啦,我爸有時候很凶,不過人很好,一踫到我媽和阿笙就沒輒。我媽雖然管我們很嚴,其實很疼找們。阿笙有時候很任性,但是我媽的話都會听──”
她輕輕打斷他的話,“你媽管你們,也是為你們好。”
“也對啦,我媽──”注意到她神色淒然,汪懷瑋驀然噤聲。他這笨蛋,邢雙芸的母親過世了,他偏偏又勾起她的傷心事!趕快轉移話題,“其實你有空可以常常來我家,阿笙一直很想邀你來,有你作伴,她會很高興……”聲音越來越小,因為邢雙芸直直看著他,看得他心慌。他又說錯話了?
“我以為你很怕我,根本不希望我來你家。”經過學校後門事件後,本以為他會跟她畫清界線,跟所有得知她真面目的人一樣,莫非他神經太大條,沒感受到她的危險氣息?
“還好啦。”被她一語道破,他有些尷尬,“不過阿笙很希望你來,真的。”
“你不怕我帶壞她?”
他一愣,繼而笑了,“你若真的要做,就不會說出來了。”
“只要我想做,沒有做不到的,說不說不是問題。”果然神經太遲鈍,竟然還能笑得那麼開心?“我要帶你妹妹去做壞事,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見她神色認真起來,倒教汪懷瑋一愣,“那我當然會阻止你啊。”
“哦?說說看你要怎麼阻止我?”
“……總是會有辦法的。”他眼神飄了飄。
“其實是想不出來吧?”一眼看穿他的假裝鎮定。
汪懷瑋狼狽萬分,“總……總之,到時候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忍俊不住,“與其到時候想不出辦法來,不如干脆禁止你妹妹跟找接近,不是比較簡單?”看起來不笨,怎麼頭腦卻單純到這種地步?
“問題就是阻止不了啊……”頭一次見她笑得如此開心,疏離的眼轉為慧黠頑皮,唇邊有著淺淺笑渦,很……好看,他看得有些出神。
她本性應該不壞吧?只是心里藏了太多事,負面的情緒沒有出口發泄,所以化為種種叛逆的行為,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心里的痛苦卻沒有消夫過……一股淡淡的情緒油然而生,就像他看到小妹哭泣時的擔心和憐惜,還多了些……陌生的成分!
“找到了!”汪笙拿著衣服沖下樓,帶邢雙芸進更衣間換下濕衣脹。
汪家的更衣間很大,還有扇窗子,可以看見對面的屋子──卻依舊沒有燈亮起。
邢雙芸脫下濕衣,在穿衣鏡中見到彎起笑意的唇,愣了半晌,才醒悟那是自己。
她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對父親的冷漢、對繼母的厭惡,就連稚齡可愛的妹妹也不能讓她有好臉色,卻是“敵人”家中的他逗笑了她。
他像太陽,耀眼、溫暖,即使習于冷漠疏離的她,也很難不被他的光芒吸引。
“不過,別以為你阻止得了我。”她對著鏡子輕喃,微笑褪去,又復冷然。說要帶壞汪笙只是玩笑話,但他說要阻止她的表情卻很認真,令她聯想起那天在學校後門,他認真勸誡她的模樣。
明知他是好意,卻總不能抑制心里的反感,很自然涌起排斤的沖動。
汪笙拿給她的T-SHIRT大得離譜,她的手像兩支芟白筍晃蕩在衣服外,短褲SIZE也大了些,她得用手揪著,以免從腰際滑落。
換好衣服後打開門,她問等在外面的汪笙,“可以借一下電話嗎?”該聯絡父親了,她這樣一整天不見人影,父親八成以為她離家出走,到處找人。
“當然可以!”汪笙拉著她進客廳,拿了無線電話過來。
她瞥見一旁的汪懷瑋臉色怪異,會意地離開汪笙幾步,走到牆角打電話。
汪懷瑋馬上把妹妹拖到另一個角落,“你怎麼拿我的衣服給她穿?!”
“我找不到媽的家居服,就拿你的@7湊皇譴┬幌掠植換嵩躚 Σ 蓖趔仙 翁 啃。 鹿窶鎰畬蠛諾囊路 縴 懇泊┌幌隆br />
“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她淋得濕答答的,勢必得把原本的衣服全都脫了,再換上干衣服,也就是說,她現在身上穿著他的衣服,而底下……哦喔,他好邪惡啊。臉頰燒熱起來,轉頭不敢多看。
“我爸馬上回來,我也該回去了。”只講了十秒,邢雙芸就掛掉電話。如她所料,父親己經找她找得快發瘋,立刻要從市區飛車回來。“謝謝你們借我衣服,我會把它洗干淨還你們的。”
“可是外面還在下雨,你不多待一會兒?”汪笙依依不舍。總裁的家里。
她看了汪懷瑋一眼。他緊挨在妹妹身邊,對上她的目光時,又是呵呵傻笑,刻意轉開了視線,卻總不離妹妹身邊。
汪笙只好拿了傘給她,拖著哥哥直送到門口,期盼地說︰“你以後要常來玩哦。”
“嗯。”邢雙芸眼角瞥見汪懷瑋欲言又止,淡淡一笑,“放心吧,我不會教壞她的。”而後撐開傘,踏進幽暗的雨夜里。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20 09:29:53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三章
晷優高中大禮堂,半小時前剛敲過放學鐘聲。
二十周年校慶將屆,校內有不少慶祝活動,許多社團都有表演,此刻大禮堂內聚集了不少社團,分頭為自己的節目進行布置或彩排。
“是嗎?今天終于能給我了?”邢雙芸暫停手里的針線活兒,仔細听著手機那一頭的聲音。
“納森昨天又去看了一次,保證是最詳細的資科。”沙啞的女孩嗓音有些慵懶,“我現在就過去你那邊,十五分鐘後到。”
“叫納森開車開慢點啊。”邢雙芸關了手機,拿起膝上的白袍。她身屬合唱團,幾名團員正在另一邊做表演當晚用的布景帷幔,邊忙邊聊天嘻笑,唯獨她一人坐在角落,靜靜縫補團服。
一群男生忽然涌進禮堂,原本還頗安靜的空間頓時熱鬧起來。
身邊的嬉鬧聲一變,細語聲傳進她耳中──
“是汪懷瑋……”
邢雙芸頭也不抬,繼續縫了幾針打個結,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雙芸!”
她剪斷線,才抬頭微笑,“籃球隊今天不練球嗎?”
“教練說最近沒有比賽,基本功練一練就可以了。”剛打完球的汪懷瑋滿身是汗,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你在做什麼?”
“有幾件團服的扣子掉了,要縫回去。”見他拿起礦泉水猛灌,她從書包中取出一小袋糕餅,“這是早上家政課做的,給你吃吧。”知道他的食量大,尤其打完球很容易餓,光喝水喝不飽的。
“謝謝。”他早餓壞了,連吃了幾塊才道︰“校慶那天,你們合唱團是在晚上表演吧?”
“是啊,接在阿笙泄們鋼琴社表演完之後。”她頓了頓。“阿笙有表演,你爸媽都會來看吧?”
“嗯,他們已經決定那天提早下班,要來獻花。”厚實的唇幾不可見地微微嘟起,“其實,我也要上台啊,我爸卻說花沒我的份……”
“籃球隊也有表演?”她訝異。
“不,是我話劇社的朋友要我客串一個小角色。”至少也算是表演啊,哪知老爸一听到他所扮演的角色,當場臉色發青!若非話劇社當晚排在鋼琴社之前演出,他老人家是不打算來看的了。
“我听說話劇社這次演的是白蛇傳現代版,而且……都反串演出。”也就是男生要演女角。邢雙芸隱隱明白為何汪父會拒絕獻花,笑問︰“你演白蛇嗎?”
“主角才不會分給我這種跑龍套的,我演……”他聲音好小,“許仙家隔壁賣豆腐的老太婆。”身高將近一百八的老太婆,怎麼想都很怪異。
邢雙芸噴笑出來。
他抱怨,“你也笑我!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我朋友是社長兼導演,他自己演白蛇,卻分這種角色給我,還說我不演的話,以後就不印筆記給我了。”
她極力忍笑,“你功課又不差,還需要跟人家借筆記嗎?”
“其實……是生物課的筆記。”
她微怔,“你還是想當獸醫?”听他提過幾次,知道他喜歡動物,將來想當獸醫,但“四境”這份家業不容他拋下。汪父為防兒子跑去念獸醫、不肯接公司,逼他在升高二時選了第二類組──將來不論念資訊或管理科系,都能沾到邊。
“想想而已,真的去念,我爸會捉狂的。”只好跟人家借筆記影印來望梅止渴,還被要脅演老太婆,嗚。
“其實,你念資訊科系的話,不是可以修獸醫當雙學位或輔系嗎?”
“不行啊,我爸不準我修任何關于動物的課。”老爸對員工寬厚,對他卻是鐵腕作風。他沮喪道︰“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啊。”從小就听從父母的安排,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他唯一真正想做的事情當獸醫,為何剛好卡在家業這道難以跨越的關卡上?
“事情沒有兩全其美的。你想當爸媽的乖小孩,就趁早放棄夢想;想完成自己的夢想、跟他們攤牌是遲早的事,最重要的還是溝通和爭取,不為自己的想法努力,夢想永遠只會是夢想。”說歸說,但他一直是順從父母的,總把自己的意願擺在第二位,全心為家人付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實際行動。
她欣賞他這份近乎傻氣的善良,也羨慕他的家人,以及……將來能讓他如此對待的女孩。有他如此重視與呵護,那女孩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吧。
他是個凡事以他人為重的好人。
她則是游走在好與壞之間、無法安定的靈魂。
“如果我是阿笙,當然沒什麼不敢講的。”但他只是汪懷瑋,一開口怕是得去牆角跪主機板了。
她輕笑,“下輩子投胎記得告訴上帝,你想當女孩子。”
“我……你要回家了?”汪懷瑋詫異地看著她站起身,收拾白袍和針線。
“我爸要來接我,我要先走了。”她早已練就說謊面不改色的本事,微笑道︰“那天我會帶相機來拍照,你記得打扮漂亮一點啊!”不慎踩到白袍下擺,她踉蹌了下,往後倒去。
“小心!”汪懷瑋正好站起,反射性地攬住她的腰身,以防她摔倒。
“我……沒事。”剛打完球的身體還留有陽光的熱度,像塊烙鐵忽然貼上背脊,她被燙到似的連忙掙開他。“啊。”掉落地面的白袍又多了個腳印,是他不小心一腳踩上去。
“糟糕!”汪懷瑋懊惱地撿起白袍,“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帶回去洗就好了。”接觸到的分明是背脊,熱起來的卻是她的臉龐,她不自在地垂首,收好白袍。“我先走了。”
待邢雙芸離開禮堂,兩個籃球隊的男孩才溜到汪懷瑋身邊。
“隊長,你認識那個女生喔?”隊長真是奇怪,平常練球時,一堆女生圍在場邊對著他尖叫,也沒見他多加理睬,總是練完球便早早走人,怎麼今天特別跑來找這女生?還是長相普通,學校里隨便走都會踫到一堆的類型,沒什麼特別的啊。
“她是我鄰居。”她……很輕,壓在他胸口時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可卻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心跳也快了許多。
“哦就說嘛,她又不漂亮,隊長你怎麼會跑來跟她說話……”忽見汪懷瑋一怔,抓起一旁地上的藍色提袋就跑出禮堂︰“喂,隊長,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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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東西。”叼著煙的甘紗美遞出一袋資料。
她身邊長相俊美的金發混血兒納森歉然微笑,“我盡量快了,但是他們防備很嚴,多花了點時間。”
“辛苦了。”邢雙芸接過資料袋,“人找齊了嗎?”
“照你說的,一共三十一人。”甘紗美吸了口煙,“不會太少了嗎?”
“夠了。”她話聲雖輕,卻自有一股讓人信服的篤定,“你也知道我從不出錯,不是嗎?”
該算不打不相識吧,她沒想過白幾張考卷所引起的機緣會延續下去,讓她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甘紗美走在一起。
甘紗美的父親創立了“廣海盟”,數年前她父親在械斗中身亡,“廣海盟”分裂為二,她父親的弟弟率眾出走,另外成立的幫派也叫“廣海盟”;甘紗美這一方因為地盤主要在城市東區,反而被叫作“東廣海”。
數年來,兩方為了誰才是正統而爭奪不休,近來更惡化到三天兩頭便展開械斗的局面,緊繃的關系猶如地雷,只等誰先一腳踩爆。
甘紗美這一方決定先發制人,將在這幾天采取行動,就由邢雙芸負責籌畫。
“小心一點總是沒錯。”
“阿美子竟然會說這種話,天要下紅雨@!斃縴 哭揶碇 換煥春糜押鶯菀壞傘br />
“你的計畫到底是什麼?可以說了吧。”
“別急,過幾天等我把細節安排好,再一次跟大家說清楚。”邢雙芸柔柔一笑,黑眸深處閃過寒光,“保證讓你叔叔比死還難過,不會讓你失望的。”
甘紗美丟下煙蒂,一腳踩熄,“你知道你有時會笑得很變態嗎?”分明是純淨無害的面容,卻有一肚子邪惡心思,即便她甘紗美見過形形色色人物,又與她是好友,仍常常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這樣說大過分了吧?好歹我是你的好明友呢。”邢雙芸佯裝痛心。
甘紗美深思地看著她,“不,你從不當誰是好朋友。”
“雙芸!”汪懷瑋匆匆跑出校門,“你袋子忘記拿──”乍見一臉叛逆的甘紗美和俊美的納森,愕然停步,拿著藍色提袋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我們先去開車。”甘紗美瞄了呆愣的汪懷瑋一眼,轉頭就走。
“我幫她拿吧。”納森則接過他手里的藍色提袋,微微一笑,才轉身跟著離開。
汪懷瑋仍愣愣望著兩人的背影,直到邢雙芸揚手在他面前揮揮,才猛然驚醒。
“她不是甘紗美嗎?”那頭野性的紅發讓人一見就難忘,但……她怎會出現在這里?
“是啊。”粉唇微微揚起,等著看他的反應。和甘紗美有牽扯的事,她沒讓任何人知道,他會怎麼做呢?去告訴師長或是她父親嗎?
“你認識她?”
“誰不認識‘廣海盟’的阿美子?”陽光的氣息,分不清是來自他身上或天邊的夕陽,邢雙芸回想起剛才在禮堂的意外,微微染紅了白皙的雙頰,語氣卻輕描淡寫,“謝謝你幫我拿袋子過來,我要走了。”
“你要跟他們去哪里?”
“去你不能去的地方。”她眼中掠過一絲訝然。很少見他皺眉,可此刻他眉頭幾乎扭成了死結。“我依照約定沒帶壞阿笙,希望你也少管我的事。”
“可是,甘紗美她不是好人啊!”他曾听別人提起,甘紗美是真正生存在黑道的人,她怎會跟那麼復雜的人在一起?
“有什麼關系,”她淡淡一笑,“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汪懷瑋!”突地,一道略低沉的柔細嗓音介入兩人之間,“你他媽的在這里干嘛?”
兩人皆是一怔,回頭就見一張脫俗絕美的女孩面容,純白長洋裝包裹著修長的身軀,在夕陽下宛如翩然降臨的美麗天使。
汪懷瑋目瞪口呆,“你……小齊?”
“我等了你半小時,結果你在這里跟女生聊天?”女孩揚高的嗓音變得尖細,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對得起我嗎?汪懷瑋?!啊?!”盛滿怒火的黑幽雙瞳上下打量邢雙芸,猶如當場抓到丈夫偷腥的悍婦。
邢雙芸一抿唇,“他現在有空了,隨你處置。”掉頭就走。
“等等,雙芸……”
汪懷瑋想適,卻被扭著耳朵拖回,拔尖的嗓子在他耳邊咆哮,“你追啊!你敢追,以後就別想我印筆記給你!”
他硬生生停步,“小齊,她是我很……”回頭一看又是愣住,“你……真的是小齊?”
“廢話,不然會是誰?”俊臉掠過紅潮,咬牙切齒,“看什麼看?沒看過洋裝嗎?”
“看過,但是沒看你穿過。”如果不是早就認識他,汪懷瑋實在很難相信眼前這楚楚可憐的“美少女”是男的,愣愣地看傻了眼,“你穿起來很漂亮。”
“不用你提醒!”康齊怒吼,扭著他可憐的耳朵拖進校門。“全話劇社就等你一個人,快點來排戲……”
這一幕,全落入了邢雙芸眼中,奇異地,她心情竟有些低落。
“剛才那是你同學?”甘紗美從後照鏡里看著邢雙芸鑽入車後座。
“嗯。”住汪懷瑋的方向瞥去一眼,她唇又抿緊了些。那女孩仍揪住他耳朵數落著,隔得遠了,听不見他們說什麼。
“我要到撞球場去,你也一起去吧?”甘紗美盯著鏡子里好友心不在焉的面孔。
她點頭,“別太晚回來就好。”
蹺課、作弊、逃家,本是為了表達對父親和李秀慧結婚的不滿,可漸漸地,她忘了原本的目的,沉陷在種種脫軌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猶如吸毒吸上癮,她的心靈日漸麻木,需要更新鮮的刺激帶來沖擊,所以她需要“廣海盟”這個新玩具。
或者該說──她心中有雙黑暗的翅膀,而今它們羽翼已豐,即使根本不知道目的地,仍執意翱翔,直到……飛出黑暗,或折翼而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自覺又往車窗外望去。那女孩拖著汪懷瑋進校內,陽光明亮,在他們身上瓖了一道燦爛金邊……
她斷然調回視線,閉上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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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要我去接你嗎?”納森哼下摩托車,測頭看著邢雙芸下了車。
“嗯,記得告訴阿美子早點把人集合起來。”她背上背包,看向山坡上並排的兩棟別墅,注意到汪家門口坐了個人。
“他好像在看你。”好像也在看他呢。納森看見邢雙芸微微皺起眉,不由得玩味一笑。“先走了。”摩托車呼嘯而去。
“雙芸。”一見邢雙芸走上山坡,汪懷瑋馬上跟過來。
“怎麼在外面喂蚊子?”他的氣息很涼,顯然在屋外待一陣子了。
“我爸他們帶阿笙去喝喜酒,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想反正家里沒人,在外面吹風也不錯。”他摸出幾顆綠色糖果,“給你。我回家的時候買的。”
“是薄荷糖?”她含了一顆,味道沁涼,甜味淡而不膩,口感很好。
“好吃嗎?”
“還不錯。”見他眼巴巴望著她,欲言又止,顯然等在外面不只是為了拿糖果給她。“還有事嗎?”
“送你回來的好像是外國人?”總覺得她神情冷淡,是太累了吧?
“他叫納森,是混血兒。”像他這樣循規蹈矩的乖學生,想探問究竟的原因不外兩個,一是自命清高地想教訓她,二是純粹出于好奇。他又是哪一種呢?
“是什麼事?”
“為什麼想知道?”看來他屬于後者。
“我……我怕你有危險。”這兩天一放學,就見她坐上那混血兒的摩托車,他悄悄跟在後面,知道他們是前往一處撞球場,甘紗美在那里等著。
他不懂她為什麼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只隱隱覺得不安。尤其那混血兒雖然俊美,卻給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看她跟那人似乎很熟,他的不安濃濃發酵,旦摻了一絲莫名的酸味。
“我會有什麼危險?”邢雙芸訝然,隨即想到,他或許是顧慮到常跟她在一起的汪笙,“別擔心,我自有分寸,不會帶壞──”
“可甘紗美是黑道的人啊!”發覺自己口氣急了些,他連忙改口,“我……只是擔心而已。”知道她不喜歡別人干涉她的事,用詞特別小心。
“擔心的詁,就把阿笙管好吧。”
“阿笙?”這事與小妹何干?他愕然,“我擔心的是你啊!”
“我?”她楞住,仿佛這句話是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大石頭,驟然砸斷了她的思緒。“……擔心我?”從沒有人當面說出“擔心她”,即使是父親。父親只會用無止境的物質補償她,從不曾開口表達情感。
簡單的三個字出自他口中,像有無窮的力道,撼住她的心……然後,一抹白色影子掠過心頭,剛起的漣漪迅速被抹平。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她淡然一笑,已恢復平日冷靜的神情。“我要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等等,我……”汪懷瑋剛追了幾步,愕然停下。
邢家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是邢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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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都很晚回來。”邢政德關上大門,注視著放下書包的女兒。“合唱團都練到這麼晚嗎?”
“校慶快到了,最近練習比較頻繁。”邢雙芸面不改色,從書包里拿出節目單。“這是校慶那兩天的表演順序,我們合唱團是最後一天晚上的最後一個節目。”父親听見了汪懷瑋和她的對話嗎?應該沒有,否則他會直接詢問。
邢政德看了日期,面有難色,“下星期三嗎?那天晚上我剛好有飯局──”
“只是小表演,你不來也沒關系。”邢雙芸語氣淡然,最好是別來了,免得壞了她的計畫。“我要上樓了。”
“雙芸──”邢政德喚住她的腳步,“你現在跟汪懷瑋似乎走得很近,你們都天天一起上下學?”
“嗯,因為順路,就一起搭公車了。”父親起疑了嗎?她臉色不變,敏銳地捕捉著父親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跟他似乎處得不錯。”
“還好,我們同班,偶爾會聊幾句。”父親到底想問什麼?“我要上樓看書了。阿姨和月月什麼時候回來?”李秀慧帶邢問月回娘家,已經住了雨天。
“下個周末吧,難得回去一趟,多待幾天才會回來。我要弄點宵夜、要不要吃?”
“不用了。”
望著女兒快步上樓,邢政德才走到窗邊,望著對面汪家的屋子。
半年多來,女兒慢慢改變了,會開口叫秀慧一聲“阿姨”,也會陪月月做功課,雖然和家人還有些隔閡,至少不再有從前那些叛逆的行為。他為此感到十分欣慰,猜想著讓她改變的原因是什麼,很快地便聯想到隔壁的兩個孩子。
女兒個性清冷,一向獨來獨往,喜怒極少形于外,而汪家的兩個孩子都很活潑,應該能給女兒正面的影響。若女兒的改變是因為汪家那兩個孩子,他不介意她和“四境”的人有往來,生意上的摩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能讓女兒回到正軌。
隨著年歲漸長,女兒原就內斂的個性更如謎團般難解,尤其他總覺得女兒心里的結並沒有解聞,而是化為更深沉的存在,與她的心融合為一了,這想法使他憂慮。
“星期三……”邢政德低頭看著節目單。飯局雖然重要,但女兒難得上台表演,還是去看看吧。先別跟她說,到時給她一個驚喜。
即使能做的很有限,他還是要盡力,彌補幾年前就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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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開蓮蓬頭,溫熱的水淋上疲憊的身子,邢雙芸滿足地輕嘆一聲,閉上眼享受。
……他說,擔心她。
不能說不感動呵。他不是會把情感直接訴諸言語的人,行動永遠比說的快,卻那樣自然地脫口而出,為什麼?因為……在他心里,是特別惦念著她的?
念頭甫起,內心有個更強烈的聲音立刻反對,不,不是的,他原就會主動關心身邊的人,那不過是他理所當然的反應,她無須在意。他對待她就像對待旁人一樣,就像對待那個穿白色洋裝的女孩一樣……
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卻一點也平靜不下來。她捂住臉,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廣海盟”的計畫上。“廣海盟”行動的日子和合唱團表演在同一天,得趁這兩天把細節修正,重復在腦中演練,直到完美無缺,才能讓“廣海盟”的眾人付諸實行。
為甘紗美分祈情勢、設計復雜情密的計謀,是她最喜歡的腦力激蕩游戲,看著計畫照預料中一步步實現,是她最愉快的時候,也唯有這時候,她才會感受那被需要、被重視,而不會再想到父母失敗的婚姻,想到自己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事實的可悲,想到恍如被遺棄的痛苦……
也許早已冰冷的心,仍會渴望感情,渴望有個人和她分擔,永遠不會背棄她,所以才會對他……
“不,”她霍然從浴缸中站起,凝視鏡中的自己。從父母離異的那一刻起,她已決定不期待任何人,她的未來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她只是一時被他溫暖的笑容所惑,就如同植物向光是種本能,並不是自由意志下的決定。
“按照我的意志去做,才是我想要的。”她冷冷自語,鏡中的表情卻有絲遲疑,似乎並不肯定。
她厭倦地哼了聲,伸手欲扯下旁邊架上的浴袍,指尖將要觸及白色布料時,猶豫了下,改拿另一件藍色的,穿好後才跨出浴缸。
現在什麼都別想,專心于“廣海盟”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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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0-2-20 09:30:04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四章
傍晚,“廣海盟”經營的撞球場。
甘紗美在門口掛上“休業中”的牌子,而後回到邢雙芸身邊。“好了,開始吧!”
“這次的行動,主要目的是分裂‘天義道’和甘火明的‘偽.廣海盟’。”在他們口中,皆稱甘紗美叔叔所分立出去的幫派為“偽.廣海盟”。
邢雙芸目光掃過圍在身邊的三十一個人,緩緩開口︰“甘火明走私毒品進來,加工制造以後,賣給‘天義道’圖利。”縴指指著地圖東邊,“這是我們的地盤。‘天義道’在這里,藏毒品的倉庫──”指著地圖上紅點,“在這里,行動當晚他們有交易,看守含庫的人會少一點,但是仍要小心。”
她看了甘紗美一眼,微笑道︰“一把火燒光你叔叔毒品的這種好差事,就交給你辦了。你應該很喜歡吧?”
甘紗美陰陰一笑,“你還真了解我。”
“別忘了假裝是‘天義道’的人,好讓你叔叔事後找‘天義道’算帳。”邢雙芸提醒道。
甘紗美點頭。
“另一路人埋伏在他們交易的地點,一等交易結束,立刻攻擊‘天義道’的人,把他們拿到的毒品搶過來,這一路人就由熟悉‘天義道’內部情況的小理帶,納森從旁協助,當然也要假裝是甘火明那邊的人,目的在于挑起爭端。”明眸低垂,“傷人在所難免,但要留幾個人指證甘火明拿了錢卻想殺人減口的事實。納森,克制一點,好嗎?”
“是。”金發黑眼的納森微笑,眼中滿是贊賞。
“細節在這里。”邢雙芸再拿出幾份資科,“路徑和行動時間我都標好了,每一路人各留五分鐘的時間誤差。阿美子,倉庫邢邊最好再去查探一下……”
將各路行動完全交代清楚,己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那天我表演一結束就會過來,在這邊協調。”刑雙芸正在收拾資料,看著甘紗美坐到身邊。她沒有矯健的身手可以跟著眾人出生入死,僅以智囊團胸身分提供建言和坐鑽指揮。
“你最近好像很累。”甘紗美打量她過于蒼白的面孔。
“最近要忙校慶,又要忙這邊的事情,是有點累。”
“那天幫你拿袋子的家伙呢?”
她手里的動作停了下,“為什麼問?”
“好奇。你說他是你鄰居?”銳利的眼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邢雙芸只是漠然頷首。
“他看起來不錯。”
“沒想到只會打架的阿美子也會注意男生。”
“你的朋友不多,我很容易就注意到他。”甘紗美無視于好友想轉移談話焦點的嘲諷,打開冰啤酒喝了一大口,“他好像對你有意思。”
“拿個袋子就算對我有意思,那納森大概愛你愛得要死了。”
“要納森愛我,除非等下輩子。”回避話題不是她這位好友的作風,果然心里有鬼。甘紗美凝視她的側臉,“你想找事做,交個男朋友來玩也可以,不一定要跟著找。你不是混黑道的料,早點離開比較好。”
“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嗎?”她淡淡嘲弄,“剛剛才幫你安排好行動,現在就想踢開我?”
“邢小姐,”納森走過來,“有人找你。”
“找我?”邢雙芸詫異,轉頭看去──出現在門口的身形是熟悉的。他怎麼知道這里?心中剛升起驚訝,就看見他身邊探出一張秀麗絕倫的面孔。
“有什麼事?”察覺到好友身子忽然繃緊,流露不悅氣息,甘紗美先出面擋人。
“我……來找雙芸。”對上這個黑道美少女凌厲迫人的視線,汪懷瑋頓時忘了自己擁有柔道黑帶的身手,後退了幾步,目光卻不離邢雙芸。
“我不記得告訴過你,我在這里。”邢雙芸淡淡道,注意到他身邊的人兒一雙幽深黑瞳直直盯住甘紗美,且面露訝然之色,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同學,懷瑋是好意,你還是趕快跟我們走吧!”話雖是對邢雙芸說的,康齊冷冷的視線卻直直盯著甘紗美。“這里不是好學生該來的地方。”
甘紗美眉一挑,“什麼叫作好學生不該來的地方?”
“意思就是只有你這種人才會來。”俊俏的臉龐泛起惱怒,仍不減半分攝人心魂的美麗。
“我這種人?”甘紗美打量對方單薄的身形,“我這種人又怎樣?有本事你就從我這種人手上把雙芸帶回去啊。”
“你以為我做不到嗎?”康齊向四周一看,“來打撞球,14-1或9-ball隨你挑,如果我贏了──”看向邢雙芸,“你就要跟我們走。”
邢雙芸愕然,“等等,我沒答應──”
“好,就比撞球。”甘紗美截斷她的話,“納森,排球,打14-1。”
等好友開了球坐下,邢雙芸才沉聲道。“我沒答應當你們的賭注。”事情來得莫名其妙,也不問問她願不願意。
“安啦,你什麼時候看我輸過了?”甘紗美悠哉地拿出煙,一旁立刻有人為她點上。
“但我……”見汪懷瑋挨到身邊,她沉下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從外面經過,剛好看到你。”連續幾天偷偷跟在她後面,見她天天來這里,他實在無法放心,今天才鼓起勇氣拖了康齊過來看看。
“是嗎?”她微微咬住唇,漫不經心地看著球台邊縴細的身影,“你來做什麼?”
“我……”她冷漠的眼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含在口中的,“我來找你。”
不知為何,那晚之後她不再理他,甚至這幾天上下學也都有意避開他。
她看似溫和,其實略有自我封閉的傾向,不喜歡別人干涉她的事,總在有意無意間和別人隔開一道防備的距離,不容人擅自跨越。他知道她的個性,因此對她說話格外小心,自問那晚也沒說錯什麼,沒道理她會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再說,就算他真的做錯什麼,以他們的交情,她也會包容吧?
可直到此刻看見她冷淡的眼神,汪懷瑋才明白自己想得太樂觀了,也才知道自己也被排拒在那道距離之外。他有些悵惘,黯然退了幾步,目光依舊拉住她的側臉。
“喝茶吧。”納森倒了兩杯冰紅茶送過來。
“我要回去了。”邢雙芸瞥了專注于球局中的甘紗美一眼,低聲向納森囑咐,“那天晚上記得早點來接我。”合唱團的表演在最後,她一唱完就走人。
“我可以上台獻花嗎?”納森一雙黑眼很感興趣地瞥向汪懷瑋那略帶敵意的臉龐。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這次要是搞砸了,阿美子會拿你練拳頭的。”金發太顯眼,還是別引人注目的好。她背起書包,往門口走去。
才走出撞球場幾步,就听見背後有人跟上來。
“你要回家吧?我們一起走。”
邢雙芸一愣,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汪懷瑋。
“你要把你……朋友,留在這里?”是朋友吧?
“他?”對喔,他是跟康齊一起來的。隔著玻璃看了還在打球的美少年一眼,“他打完球應該就會回去吧。”
“可是……”要是惹惱了阿美子,即使對方是女孩,阿美子也不會客氣的。瞧那女孩嬌柔的模樣,恐怕連一拳也接不起啊。可,是那女孩先挑釁的,當然應該獨自面對可能的後果
天,她在想什麼?!明知那女孩對上阿美子極危險,卻還讓她留在里面,為什麼?
為了──
“那邊有公車站牌,我們過去搭車吧。”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靨小心地、討好地對著她閃耀,一面摸出一小包薄荷糖,“要吃嗎?”
為了──他?
“你趕快帶你朋友走吧。”不,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心思煩亂了,這次行動花了她不少心血,加上心情又不太好,疲倦的時候思考也會遲鈍,她只是一時沒有考慮到這麼多。“讓阿美子生氣的話,她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孩就手下留情的。快點帶她走吧。”
“女核?”汪懷瑋一愣。
“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啊。”
“跟我來的……你說小齊?”汪懷瑋失笑,扳過她肩頭,要她看向玻璃那頭,“他是男的啦!”
男的?“怎麼可能?她──”
“非常非常像女生。”汪懷瑋聳聳肩,“但他百分之百是男的,第三類組的康齊,你知道吧?”
她輕呼︰“他就是康齊?”是听說過第三類組榜首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可沒想到竟絕美如斯,就連電視上的女明星也沒他一半……嫵媚。她這個真正的女人跟他比起來,簡直像個男的。
汪懷瑋點頭,“他就是康齊,第三類組的榜首,也是話劇社社長。那天他穿著戲服來找我,難怪你會認錯。”
“他──真的很像女生。”那身形,容貌,怎麼看都像女孩,但胸口確實是平坦的……不知不覺,抿緊的唇放松了。
“這話不可以在他面前說,他會捉狂喔。別看他一副很溫和的樣子,生起氣來就跟阿笙一樣恐怖哩。”
“借筆記給你的就是他?”
“逼我演老太婆的也是他。”他一臉無奈。
她噗哧笑了,“你也會像他一樣穿洋裝?”
“哪有老太婆穿蕾絲洋裝的啊。”啊,終于笑了。相處久了,逐漸習慣她的笑顏,像點亮夜空的第一顆星,淡然溫柔,略帶頑皮的慧黠,不特別美,但……他喜歡。一旦見不到了,才知道那笑顏有多麼珍貴,才知道他多喜歡看她笑。
“你不是剛好路過吧?”一笑似乎解開了心里的郁悶,思路跟著清晰了。不願去想,為什麼知道那“女孩”其實是男生後,會讓她整個心情都輕快起來。
“呃。”汪懷瑋有些尷尬,“應該……不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巧合這種事是不容許模稜兩可的答案的。”
“要不要吃糖?”怕她追問,汪懷瑋趕快把薄荷糖遞過去。那晚看她似乎滿喜歡的,特地買了很多。
她拿了畿顆,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說男生吃薄荷糖不好。”
汪懷瑋剛好把糖含入口中,聞言一愣,“怎麼個不好法?”
“我也忘了,只是好像听人這麼說過。”既然記不起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
“哦。”見她臉色不錯,他試著又問︰“剛才那些人都是甘紗美的朋友?”
“都是黑道的。”
怪不得個個長相凶狠。“你跟那個金頭發的男孩好像很有話講?”
“你說納森?也不是特別有話講,偶爾會聊幾句。”
“我覺得……他看起來跟別人不一樣。”撇開俊美得讓人有威脅感的外貌不談,方才她與那人私語的親密姿態,形成一股外人難以介入的氛圍,想到就覺得悶悶的。
她微微一笑,“的確,他和別人不同。”出身隱密組織的殺手,氣質當然與策不同啊。“……那是什麼?”她停下腳步,注視著小巷子口的一家店,店門外正趴著一只披著長毛的狗兒,溫潤的黑色眼珠狀若沉思。
“長毛牧羊犬。”和“靈犬萊西”一樣的狗,看來非常溫馴。狗兒身後的店原來是家動物醫院,玻璃窗里另有兩只蜷成一團熟睡著的小貓。
“你好乖。”汪懷瑋哄著狗兒,它對好奇圍上來的兩人一點也不怕,還懶洋洋地拱起鼻子,磨蹭他的掌心,嗚嗚低鳴。
“你真的很喜歡動物。”她觀察著他溫柔的眼神。她家的瑪爾濟斯也跟他很親近,但在半年前走失了。
“因為對動物好,它們也會對你好,而且旦像我這麼遲鈍,常常會弄錯別人的意思,惹人家生氣,還是跟動物相處最沒有壓力。”他憨憨地笑。
“你說阿笙嗎?”汪笙缺乏耐性,汪懷瑋有時只是弄錯一點小事,也會被她批評得狗血淋頭。
“她還好啦,是我爸比較凶,最近他常叫我去公司幫忙,可是他盯得越緊我做得越差,最後什麼事都弄得亂七八糟。我想,我不適合管理公司吧。”他自我調侃地哈哈笑了幾聲,卻難掩沮喪,黑亮的眼眸黯淡了些。
“那你也不敢提想念獸醫系的事了?”
他搖頭,“我沒阿笙聰明,念太多大概會一團亂,還是專心念資工就好。”
“這是你的真心話,囂是你爸的要求?”
她的聰明有時近乎殘忍。他苦笑,“還用說嗎……”
“Hello?”動物醫院的自動門忽然開了,一個白皮膚的外國男人探頭出來,一口中文稍有異國腔調,“有事嗎?”
“我們只是路過,看到這只狗很可愛,所以停下來看看。”邢雙芸道。
“她是‘蓋亞’,從英國跟著我到台灣來,已經五歲了。”金發中夾雜著白發的外國男人史賓塞.利夫,神色像個驕傲的母親。
“嗯,大地之母。”她輕語。
史賓塞贊賞地看她一眼。“你們也有養狗嗎?”
“沒有,但是最近想養。”汪懷瑋站起來。好不容易對小妹洗腦成功,讓她比較不怕狗了,也許最近可以帶只可愛的狗兒回家。
“那你們要不要進來看看?”史賓塞做個“請進”的動作,“這里是我朋友的動物醫院,收養了一些流浪動物,都己經打過預防針了,很健康的,你們要不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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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當晚,晷優高中大禮堂後台。
剛謝幕下台的話劇社社員正忙著卸妝、換衣服,到處都堆滿紙箱和道具,亂糟糟的。
“汪懷瑋在哪里?”女孩嬌嫩的嗓音在入口處揚起。
“阿笙?”剛洗掉臉上濃妝的汪懷瑋連忙迎上前。
“給你。”小個子拚命擠過眾人,塞給他一束白紅交雜的雛菊。
“啊……謝謝。”啊啊,果然沒有白疼這個小妹,雖然只是小小一束花,雖然紅白兩色像極了啦啦隊用的彩球,但至少她有這份心,還趕到後台來送他。他感動不已,連忙幫妹妹擋住四周差點擠扁她的人。
“合唱團的人在哪邊?”汪笙蹦起腳尖四處張望。
“他們在鋼琴社之後表演,大概還在練習……你還要獻花給誰?”英國女王嗎?汪懷瑋發現她懷里還有一大束怒放的白色百台,銀白色玻璃紙加金色鍛帶,反射出的光芒刺得他演經痛。
“這是要給雙芸的。”汪笙把花放在角落的紙箱後,叮嚀哥哥,“我把花藏在這邊,等一下合唱團唱最後一首歌時,你過來幫我拿哦。”她今晚除了有鋼琴社的表演,還擔任合唱團的伴奏。
“給雙芸?”汪懷瑋驟然想起兩小時前交代妹妹的事,脫口問道︰“你有幫我買花嗎?”
“有啊,已經給你了。”
“已經給我了……”他瞪著手里的雛菊,“這──不是給我的?”
“是給你的啊!你叫我買的不是嗎,三百塊,等一下記得還我啊!”
“這麼小一束也要三百?”嗚嗚,果然是白疼她了……至少也幫他出這三百塊嘛!
“有什麼辦法,今天外面的花店生意很好,你又沒給我錢,我的零用錢只剩一點點,買了要送雙芸的花就不夠了,還有買你的,你就要偷笑了……啊,她來了!”
“阿笙,你不用準備表演嗎?”邢雙芸抱著紙袋走近。
“馬上要去了。”汪笙看了哥哥一眼,以眼神暗示他要記得來拿花,忙往後台另一端跑去。
“話劇社的演出不錯哦。”邢雙芸打開紙袋,見汪懷瑋匆勿把手上的東西藏到背後,好奇地問︰“你手上拿什麼?”
“沒什麼啦。”他嘿嘿一笑,看著她從袋中取出白色長袍披上。純白布料繡以金色花紋,相當考究,很適合她沉靜溫柔的氣質,很……美並非外在的美麗,而是美在整體純淨的神韻。他微微屏息,握著雛菊的掌心有些冒汗。
傍晚彩排時听她說家人今晚不會來,臨時起意想送她花,當時並沒有多想什麼,現在卻突然緊張起來,眼角瞄向那束華麗的百合……天啊,他沒辦法把背後的“彩球”拿出去呀!
白袍的腰帶得在身後打結,邢雙芸摸索了半天,始終弄不好。
“我幫你。”汪懷瑋放下雛菊,將腰帶打成漂亮的蝴蝶結,順口問︰“等一下表演完,要不要搭找們家便車回去?”老爸的“邢家人排斥癥”在小笙在場時不會發作,表演完都超過九點了,她一個人搭公車他不放心。
“不麻煩你們了,我晚上還有事。”
他微怔,“合唱團有慶功宴嗎?”咦,眼角似乎瞥見什麼……他猛然轉頭,只看見四周嚷亂的學生正忙著收道具。
“嗯。”背對著他的臉龐詭異地淡淡一笑,“綁好了?謝謝。你不快去換衣服嗎?”
汪懷瑋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穿著老太婆裝,有些尷尬,“馬上要去換了。”
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麼,可來不及細看,便瞬間從視線中消失,仿佛不曾存在過。但他確定剛才附近是有什麼,非常眼熟。
更衣完畢,汪懷瑋在黑暗中摸索到觀眾席最前排,父親是家長會長,理所當然被安排在貴賓席,近距離欣賞演出。
汪笙排在鋼琴社最後一個表演,兩分鐘前才上台。
“怎麼這麼慢?差點來不及看阿笙的表演呢。”汪母低聲問著,瞥見兒子手里的雛菊,“你也要送花給阿笙?”
“話劇社換衣服的人很多,所以比較慢。”他刻意回避母親的問題。左右望望卻不見父親,他問︰“爸呢?”
“準備獻花給他的小水笙呢。”汪母指指捧著花站在舞台邊的丈夫。
“可是阿笙的曲目至少還有五分鐘才結束──”
汪母拉拉他衣袖,低聲道︰“看你後面。”
他依言回頭,一張嚴肅的面孔赫然躍入眼中,他吞了吞口水,“邢……伯伯。”
“晚安。”邢政德頷首,李秀慧和捧著大把向日葵的邢問月也對著他微笑。
“你們來看雙芸的表演?”莫怪老爸坐不住,三根芒刺在背啊。他盡量保持笑容,不過那束向日葵漂亮得讓他想哭,偷偷把彩球……把雛菊用外套蓋住。
“本來要早一點到,但是花店太多人,所以晚了些。”李秀慧聲音微微發顫。大女兒表演,父母帶著妹妹來欣賞,“一家人”的感覺讓她心情激動,始終無法平靜。
“沒關系,雙芸的表演還沒開始……”似乎又瞥見什麼,汪懷瑋再度回頭,黑暗中卻什糜卻沒看到。
汪笙表演完,鋼琴社所有演出人員一起上台謝幕,接著就是合唱團的演出。擔任伴奏的汪笙留在台上,直接走到鋼琴前再次坐下,然後身穿白袍的合唱團團員們魚貫上台。
汪懷瑋的目光很快就梭巡到站在第三部最旁邊的邢雙芸。依舊是沉穩的態度,淡然自信的微笑──仿佛從不曾迷惑,卻又偶爾流露不安的迷惘,而她總是迅速以微笑的面具掩蓋。
那不是為了欺人,是為了自欺。從小哄小妹哄慣了,因而培養他察言觀色的功力,那天在撞球場看到她和甘紗美那群黑道中人在一起,在她篤定的表情下,他感受到的是更多的惶惑與焦躁,雖然她掩飾得很好,說不定連她都沒發現自己真正的情緒。
直覺想為她做些什麼,她卻橫亙了一道深長的距離,看不見,也難以跨越。
這不是他頭一次想對另一個人付出關心,卻是頭一次因遭到拒絕而沮喪,特別是在撞球場時,他感覺到她最排斥的竟然是他,不覺有些嫉妒起那個跟她低聲私語的混血兒。
“我以為花是要給阿笙的。”汪母看著兒子緊握雛菊,那一向單純的大眼難得顯得憂慮。
“呃……等一下要給她的。”獻完花回來的老爸就坐在旁邊,他不敢再看邢雙藝,把視線移到彈琴的小妹身上。
表演接近尾聲時,他悄悄溜到後台拿了小妹的百合花,再回到舞台邊。邢問月已站在台下的階梯旁等候。
“哥哥也要送花嗎?”邢問月抱著大束郁金香,好奇地看著他。
“對啊。”先前的那束向日葵是送給汪笙的,現在這束紫色郁金香才是給邢雙芸的。相較之下,邢家人氣度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兩家交惡就完全斷絕任來,自家和敵方的女兒都兼顧。
舞台上的她似在微笑,他凝睇著。有點詭異的微笑,她在想什麼呢?
“那是彩球嗎?”邢問月看著他手中的雛菊,天真地問。
“是花啊。”他有點無力,開始猶豫到底該不該把這麼不起眼的花送出去?反正她有紫色郁金香和白色百合了,不差這一束……
不對勁!又有人在看他!汪懷瑋猛然看向舞台另一邊的階梯。那邊也聚集了一些要上台獻花的人,昏暗中看去沒什麼不對,只是在模糊的面孔之間,偶爾閃過一抹金黃色──
金黃色?
燈光忽暗,表演結束,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帷幕又重新升起,送花的人蜂擁上去──
汪懷瑋剛踏上階梯,愕然停步。站在第三部最旁邊的邢雙芸如平空蒸發了般,已然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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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30:15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五章
“阿美子他們出發了吧?”邢雙芸脫下白袍,隨手扔在車後座。
“照你的吩咐,已經出發了。”納森熟練地駕車在巷子里穿梭,“這是無線電對講機,一線是阿美子,二線是我和小理,三線是朱哥。”
“你和小理那邊結束以後立刻聯絡我。阿美子那邊多幾個人幫忙會比較好。”即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邢雙芸依舊小心翼翼,這是她最大的優點。
“我知道。”黑眸瞥了照後鏡一眼,“經過這一次,老大會更看重你。”
“恐怕還比不上她對你的重視。”
“我寧可她一點都不重視我。”納森有些陰郁,忽道︰“他很敏銳。”能在聚集數百人的大禮堂里一再注意到偽裝過的他,不簡單。
“誰……對,我快到了……”對講機已接通,她暫且把閑聊擱在一旁。
“而且幾乎整晚都在看你。”納森微笑自語,踩下煞車,在撞球場門口停下,讓她下車。
撞球場今晚並未營業,守在門外的兩個壯漢待邢雙芸進入,立刻關上門。為了安全起見,甘紗美派了四個人保護她。
球台上已擺好她需要的東西──地圖、一杯水和一包涼煙。她剛抽出一根 煙叼著,對講機已接通三線,“朱哥,你那邊怎麼樣……好,等小理通知你就開始。”再聯絡過小理,她暫時關了對講機,點起涼煙。
並不特別愛抽煙,只在需要思考時偶爾抽上一兩根,有助于厘清思路。淡淡煙霧模糊了她略顯焦躁的輪廓。
一切都運轉于掌中的感覺帶給她成就感,至少在擬定階段是如此。一旦付諸實行,身邊人各有任務而離開,只剩下她一人時,強烈的空洞感總會襲來,再次席卷她以為已經夠堅強的心……
“……邢小姐。”甘紗美的手下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你朋友在外面,要讓他進來嗎?”
“我朋友?”邢雙芸訝異,隨即見到暗色玻璃外的人影──汪懷瑋!
她愣了愣,走到門旁,“你來做什麼?”他牽著腳踏車,是騎車追來的?
“這個……送你。”他滿臉都是劇烈運動過後的汗水,抖著手遞出雛菊。
乍見她從舞台上消失,他才聯想到那抹眼熟的金黃是那混血兒的發色,立刻追出禮堂,果然見他們上了車。他只有腳踏車,幸好記得路,即使追丟了也知道該往這里來。
“送我?”紅白兩色的雛菊,被壓得有些走樣,花朵扁了、枝葉折了,但還看得出先前是很可愛的一束花,也看得出送花的人很努力要保持它的原樣。
“本來想等合唱團表演完送給你的,可是……你不見了。”見她瞪著七零八落的花束,他赧然一笑,“因為我騎車,只好把花連把手一起握著,不小心就壓壞了。”
“就為了送我這個,你追到這里來?”納森的車速快得足以上高速公路了,他竟然能在相差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追到這里來,而且還是騎腳踏車?喉頭像被什麼梗住了,她說不出話。
他點頭,“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可以,什麼都別問。”她該說“不行”的,今晚的事很重要,而跟“廣海盟”無關的人不該涉入,卻無法堅持,尤其見到他雙眼驟然發亮之後,再也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
她轉身回屋內。
“載你來的人呢?”他跟著她走到球台邊,四個魁梧壯碩的男人讓他很有威脅感。
“我說過什麼都不能問。”
“喔。”他乖乖閉嘴,看著她在地圖上擺了幾顆棋子。
棋子代表己方三路人,以及敵人的位置。她計算著時間,移動棋子,代表雙方遇上,交鋒。無線對講機始終沒有響起,表示行動照她的計畫順利進行。
“……我以為你看完表演就會回家。”他不說話,她反而不習慣了。
“我也以為是這樣。”他憨憨地笑著。
“你跑來這里,你家人知道嗎?”手指拈起棋子,再放下,左手始終拿著那束雛菊。小小一束花,拿在手上卻異常沉重,沉甸甸的感覺從手上一直傳到心里。
戀放手,卻舍不得。
“不知道。”老爸只來得及接住那束豪華百合,錯愕地看著他一路狂奔出禮堂。他想起另一件事,“今晚你爸有來看表演,還有你……阿姨和月月。”
邢雙芸一愣,“他們來了?”糟糕,她告訴父親表演結束後要和合唱團同學去吃消夜,這一來得另想借口了。
“對啊,就坐在觀眾席,月月還要獻花給你呢。不過她現在大概很失望吧,特地來看你表演,你卻不見了。如果我們現在回去學校,說不定還能踫到他們。”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他雖沒有明說,但總之是要勸她回去。她故意忽略他盼望的眼神,搶白道︰“別說你擔心我,我不需要你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此時,無線電對講機響了,是一線。她立刻接起,傳來甘紗美低沉的聲音──
“雙芸?你還在嗎?”
“在啊,什麼事?”
“你在,那就不是你了。”聲音明顯松了口氣,“可那會是誰?甘火明說是我朋友──”驟然斷訊。
“喂?阿美子?!阿美子?!”邢雙芸試著再聯絡,忽然槍聲大作,伴隨玻璃碎裂的巨響,燈光瞬間熄減。
她還沒意會發生什麼事,已被一具溫暖的身體撲倒,摔在地上。
四周響起槍聲和男人的慘呼,她在昏暗中極力想辨認闖進來的兩個男人身影,身體卻被拖往撞球桌,“……懷瑋?”
“噓,別說話。”他將她拉到撞球桌的陰影下躲著,始終將她護在懷中。
不久,槍聲停了,甘紗美留下來守衛的四個男人都中槍倒地。
接著,手電筒的強光亮起,一個男人粗聲道︰“那女學生應該在這里,趕快找,,這次不要弄錯了!”
是為她而來?邢雙芸有絲錯愕。那兩個男人分頭包抄,正好堵住通住出口的路。她正猶豫是否該冒險沖出,忽然嗅到血的氣味,才發覺身邊的他呼吸異常沉重,“懷瑋?”昏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你受傷了?”
“在這里。”手電筒的光照出躲在撞球桌旁的兩人,“小妹妹,跟我們走吧。”槍口向汪懷瑋比了比,“你也一起走!”
門外停了輛黑色轎車。一個男人打開後車廂,把汪懷瑋推進去。
“等等,”邢雙芸想阻止,“你們要的是我,跟他沒關系!”在路燈下,這才看清兩個男人都是甘火明的手下,想必是針對她而來,而汪懷瑋右手似乎被射傷了,血正不停地滲出。見他躺進那棺材似的後車廂,向來鎮定自若的她不由得聲音發顫。
“進去!”男人粗魯地將她推進後車廂,正好摔在汪懷瑋身上。
“不!”她拚命反抗,“我不要在這里,讓我出去……”“砰”一聲,後車廂廂蓋被重重關上。
窒人的黑暗充滿四周,靜默了幾秒,她開始又踢又踹,尖叫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雙芸?”汪懷瑋原本還能保持冷靜,這時卻嚇壞了,努力想抓住她,“雙芸?怎麼了……”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里……”車子發動了,她依舊瘋狂掙扎,尖叫聲逐漸摻入啜泣,最後變成崩潰的哭聲,“放我出去……我會听話……媽媽,讓我出去……”
“雙芸?”
她仿佛身陷夢魘之中,完全听不見他的聲音,只是哀哀哭著、掙扎著,驚恐無助的哭聲像個孩子。
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雙手,她仍不斷反抗。“雙芸,冷靜一點!雙芸……”無計可施之下,他忽然大吼,“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什麼?”她被吼得耳朵嗡嗡作響,喚回一絲神志。
“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吃……竹子。”
“那熊貓為什麼是食肉目?”
“……我不知道。”她的冷靜只維持了幾秒,又開始掙扎。
他立刻伸手遮住她的眼。“眼楮閉起來。”她激烈的反應讓他想到幽閉恐懼癥,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期望她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盡量讓她分心。“知道熊貓怎麼吃竹子嗎?熊貓會用前爪抓住竹子,把葉子剝掉,然後吃竹子中間比較軟的部分。熊貓有六根手指,第六根手指是從腕部芝麻骨演化……”
“媽媽……我要出去……”童年的記憶迅速奪走她的意識。母親冷漠的面孔,黑暗的房間……是誰背轉過身,拋棄了她?“媽媽……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能呼吸……”手掌忽然被緊緊握住,用力壓在某個物體上,溫暖、寬厚、穩定而有力的搏動。
“那是錯覺,你沒有不能呼吸。”他曾听說幽閉恐懼癥會出現難以呼吸的狀況,暗暗心驚,更用力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感覺得到嗎?這是什麼?”
“心……心髒……”是誰在說話?指甲幾乎嵌進她手腕間,讓她好痛,渙散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
“對,這是我的心髒,它在跳,你來數我的心跳,每一下都要大聲數。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想我就好了,知道嗎?我在這里,你只要感覺我在這里就好了。快點,跟著我數,一、二!”他大聲開始數。
“三、四……”她茫然跟著數。可是,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她要跟著他數?為什麼她的手感覺到心跳?是媽媽的心跳?不對,媽媽不喜歡她靠近,這不是媽媽,是誰?有陽光的味道,有點陌生但安全的味道……
母親背轉過身子,慢慢走開。她想伸手抓住,但是媽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媽媽不要她,她好難過……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還在呢?為什麼他沒有走呢?沒有人要她啊,媽媽不要她,爸爸只要新妹妹,沒有人要她啊,他怎麼還不走?他要她嗎?他真的要她嗎?還是他也會將她丟下呢?
他是誰?“懷……瑋?”
“我在這里。”汪懷穩屏息,小心地抱住她,怕她掙扎弄傷了自己。
“你……為什麼在這里?”
他一愣,“你在這里,我當然也在這里啊。”
“我在這里,所以你也在?”是這樣嗎?有人肯為她留下來?
“對啊,我一直在這里,你沒發現嗎?”他微微倒抽口氣,感覺她雙臂摸索著繞上他的頸子,身子主動貼合他的……他臉不由自主地紅了,真切感受到她的縴瘦和……曲線,可來不及感受曖昧,一種在絕望中試圖攀附什麼的悲傷先席卷了他。他不自覺伸手撫過她凌亂的發絲,環住她,“……沒事了。”與她臉頰相貼,感受溫熱和淫意,他喃喃低語︰“我在這里,已經沒事了……”
她止不住淚水,這不是夢,不是過去,是真實的現在。他在這里,她不是孤獨一個人……
但是,現實會改變,他不會永遠都在,她還是得靠自己,靠自己堅強面對一切,就如同過去十年來那般。她努力集中思緒,努力擺脫過去的夢魘。她不再是那個躲在更衣間里哭泣的小女孩了,她是邢雙芸,一個堅持只靠自己活下去的女孩!
“……懷瑋,你有帶手機嗎?”她似乎鎮定多了,聲音恢復了一絲平日的冷靜。
“沒有。”汪懷瑋悄悄松一口氣。
“我們得離開這里。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就是機會。”夢魘消失了,對密閉空間的恐懼卻還在,她恨自己的懦弱,竟被小小的黑暗擊倒,只能依賴著他尋求安全感。他身上淡淡陽光的味道,他溫厚拍撫的手,像在哄孩子。他也是這樣哄他妹妹吧?對他而言,她該也是像妹妹一樣吧?
對彼此都不抱額外的期望的話,也許她可以這樣放縱自己一次?悄悄承認她渴望他的溫暖,在他的氣息里沉淪,這麼一次就好……
“他們是誰?要帶我們去哪里?”汪懷瑋問。
“他們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大概想抓我當人質,威脅阿美子。”忽然想到他受了傷,“你的手怎麼樣了?得先止血才行……”剛伸指摸索他手臂,卻被他抓住手腕。
“應該沒流血了。你別亂動,小心等一下撞到頭。”他聲音帶了點奇異的沙啞,“也就是你夾在他們中間,剛好變成犧牲品?”
“抱歉,把你扯進來。”
“你常遇到這麼危險的事?”她听來像是不在乎自己遭遇危險,只在意不小心連累了他──一個和此事無關的外人。
“這是第一次。我的身分很隱密,照理說,對方應該不清楚我的存在。平常有人保護我,找從不和對方直接接觸的。”
“誰保護你?”
“通常是阿美子,最近改成納森──”腰間的手臂忽然一緊,將她緊緊摟住,她一驚,“懷瑋?”箍在她腰上的力道幾乎是蠻橫的,硬是擠走他們之間僅余的空隙,迷惑而無措的熱氣竄上她雙頂。
“我覺得他很危險。”
“納森對‘廣海盟’絕對忠誠,不會傷害我。”她所認識的汪懷瑋,從不曾用這麼緊繃的聲音說話。
“你好像很相信他。”他似是喃喃自語,“他知道你今晚要來這里,我卻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啊。”一句很傷人、她卻沒有察覺的話就這麼脫口溜出,“這與你無關。”
“說得也是,這與我無關。對你來說,我……大概是個麻煩吧。”他雖然在笑,卻笑得很苦澀,“像個傻瓜一樣跑來找你,結果卻越幫越忙。”
“不是那樣的,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會在這里面發瘋的。只是,這是我的事情,太復雜、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涉入。”
“原來你寧願和別人分享危險,也不願意跟我分享啊。”開玩笑的語氣,卻有著似假似真的酸味,教她微微心驚。
這時,車子突然打滑,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後,隨之響起的是男人的驚叫聲、槍聲,十幾秒後又歸于寂靜。
又發生什麼事了?兩人屏息不動。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然後傳來了腳步聲、鑰匙叮當聲,“喀”輕響,後車廂開了。
汪懷瑋抬起頭,便看見金發之下的俊美臉龐正對著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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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去?”正在看報的邢政德抬頭。
“去隔壁而己,和汪笙約好要一起烤蛋糕。”邢雙芸將幾本食譜放進袋子里。
“喏,順便把這個帶去。”李秀慧遞了一袋麻給她,“懷瑋應該喜歡吃吧。還有,這些是我昨天包的粽子,帶幾顆過去給懷瑋吃,還有這些水果──”
“太多了吧?”繼母的過度熱切讓邢雙芸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拒絕。
“他不是受了傷嗎?多補一補也是應該的,再說,還是為了你──”見大女兒神色尷尬,李秀慧會心一笑,適時打住。“他這兩天還好吧?”
邢雙芸點頭。
“以後別那麼晚出去。幸好這次只是受了點小傷,要是在沒人的地方被車撞昏了,該怎麼辦?”雖然語帶責備,邢政德嘴角卻仁一絲笑意,遞出一罐傷藥,“這是爸跟叔叔拿來的藥,治瘀傷很有效,帶一罐給他吧。”
“知道了。”她低頭接過藥,放進袋子里。“那我過去了。”
校慶那晚,邢家大小姐從舞台上消失,汪家長子也不見人影,後來卻相偕回家,不免惹人胡思亂想。她與汪懷瑋商量過,對家人口徑一致,只說那晚一起去找一位同學,路上出了點小車禍,所以兩人受了點傷。
毫無破綻的理由,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當父親和繼母听到汪懷瑋為了保護她而受傷,那感動中略帶曖昧的神情,分明當他們那晚是去幽會了,這教她錯愕,卻又不能明說,只好含糊以對。
那晚……回想起來,記憶中最多的不是恐懼,而是他溫暖的懷抱。不曾和哪個人如此接近過,也不曾在誰身上感覺到如此令人安心的氛圍──一種令她……眷戀的氛圍,仿佛能把自己完全交出去似的。
這讓她感到恐懼。
輕按下門鈴,邢雙芸站在汪家門口等著。
“雙芸,”開門的是汪笙,親熱地拉她進屋。“快進來!我材料都準備好了哦!”
“汪伯伯、汪伯母。”邢雙芸向沙發上的汪氏夫妻點頭打招呼。
汪母回以笑容,汪父則冷冷看她一眼,又繼續專注在手上的PDA。
“你拿什麼啊?粽子?”汪笙幫她提過手上的袋子。
“我阿姨要我拿來的,給……你們吃的。”踏進廚房,就見汪懷瑋雙手都是面粉,正站在流理台邊跟面團奮斗。
“晚……晚安。”他揮手跟她打招呼,隨即低頭繼續忙碌。
汪笙翻開食譜,“我們先做別的,把模型涂上奶油”
客廳傳來汪母的聲音,“阿笙,有你的電話!”
“誰啊?人家正在忙。”汪笙嘟嘴,向邢雙芸甜甜一笑,“等我回來再開始做哦。”轉頭跑出廚房。
一時無事可做,邢雙芸遲疑一下,走到汪懷瑋身邊,“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他沒抬頭,假裝忙碌。
這兩天總覺得難以面對她,因為常想到那一晚在後車廂里……他努力說服自己,當時情況緊急,並不代表什麼,可總是難以釋懷……也許確實是有什麼,才難以說服自己吧?
她低聲道︰“謝謝你幫我圓謊。”
“沒什麼啦,要不是小齊剛好可以配合,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他的槍傷是在康齊父親的醫院治療的,傷口很淺,只縫了三針,剛好被遮在袖子底下,當然沒敢讓家人知道。不過,有件事他實在好奇極了,“為什麼甘紗美她叔叔要抓小齊?”
到醫院時才知道康齊竟然被“偽.廣海盟”的人抓去,所幸後來已平安回來。
“他們要抓的是我,大概弄錯對象了。”其中蹊蹺她也不明白,不過甘紗美為了救康齊而放棄火燒倉庫的計畫,讓這回行動失敗了一部分。“手還痛嗎?”
他搖頭,見她取出一個小罐子,打開來沾了一點綠色藥膏。
“那是什麼?”
“我爸說,這藥治瘀青很有效。”她赧然一笑,將冰涼的藥膏涂上他手臂的瘀傷,“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的力氣那麼大。”除了縫那三針之外,他手上、腿上到處是被她在後車廂打出來的瘀青。也多虧了這些瘀青,兩家人都相信他確實是被車撞到。
“還好啦,反正我練柔道時也常常被阿笙打。”縴柔的手指沿著他的皮膚輕輕按捺,像一陣柔細雨點,落在心湖漾起一圈圈漣漪。
“我念幼稚園時,也曾經搬過家。”她回憶起往事,眼神迷蒙,“那天我大概做錯了什麼事,惹我媽生氣,所以溜到更衣間躲起來。沒有人知道我躲在里面,我媽沒看到我,以為是來幫忙搬家的叔叔帶我去玩,大家搬完東西後,也就開車走了。”
“然後呢?”他屏息看著她眼中泛起的恐懼。
“門被鎖住了,我出不去。更衣間沒有窗戶,燈也被關掉了,我很害怕,一個人蹲在里面,以為是我太壞,媽媽不要我了。一直到傍晚,我爸去叔叔家接找,才知道我不見了,趕快回舊家去找我。我在里面整整被關了十個小時。”她澀然一笑,“我從來沒想到會因此恐懼狹小的空間,還以為自己從不搭電梯,只是因為不想排隊等候!”
他柔聲安慰她,“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至少,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經歷那種恐怖。
“是啊,我後來都不喜歡進更衣間,也不曾再被鎖在里面。”她勉強微笑,遲疑了一會兒,才輕道︰“其實,我一直有個感覺那天,我媽知道我在更衣間里,卻故意讓我留在那里面。”
“怎麼會?”他驚訝萬分。
“她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從小就覺得她不喜歡我。她從不看我在學校的成績,也常常不在家,都是爸爸陪我做功課。即使這樣,我還是喜歡她,很……愛她,她是我媽媽……”要說出這些從未對人傾吐的話,感覺就像把自己一層層剖開,讓她有些不安,但她仍堅持說下去,“雖然她和我父親剛離婚沒多久就過世,但她從來沒有爭取過我的監護權。對于她,我似乎是個累贅……”
“也許她爭取過,但是沒有成功。”
“也許吧。”明白他是想安慰她,她感激地看他一眼,“我曾經想挽回他們的婚姻,但他們已經決定了,不可能改變,即使我很愛他們,也彌補不了他們之間的裂痕。總之,最後他們還是離婚了,而我從此就很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情況,只好‘向外發展’,找上阿美子他們,所以……”她輕撫過他臂上的瘀青,歉然一笑,“讓你受了不必要的傷。”
當著他的面坦露自己的心境,不是要他明白什麼,而是要認清自己的脆弱。她無法承受感情寄托落空的痛苦,也承受不起失去,更恐懼被獨自留下來的空洞無依。既己決定不再讓自己落入那樣的痛苦之中,就該貫徹到底。
而眷戀一個人是動心和付出的開始,她要在感情滋長之前,就將初萌的幼苗拔除。
“你是為了逃避?”
“也許吧。或者該說,我不喜歡不能掌握的人、事、物任意闖進我的生活,把一切擾亂之後又一下子消失。”
“听起來你的控制欲很強。”听出她語氣刻意輕快,他也就配合她的意圖露出微笑,裝作沒發現她眼底淡淡的水氣,心卻不自覺揪緊。她怎會倔強至此?連說著自己和心事時也不願坦承、她真正要的不是控制什麼,而是一個能讓她安心付出情感的對象。
“被你發現了。”她頑皮吐舌,嫣然一笑,眼底霧氣很快地哨逝。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有某件事或某個人,一旦進入你的生活就永遠不會離開嗎?”
她一愣,看著他轉身打開冰箱找奶油,“我沒想過,我不覺得有什麼是永遠的。”
“哦?”他回頭朝她一笑,“不是永遠的東西,就不值得擁有嗎?”
他漂亮的黑眸里彷若有些什麼,正溫柔地試圖動搖她的意志,而她竟險些順著他的意思點頭。
倉促別開眼,她咬牙說︰“對,不是永遠的東西,就不值得擁有。”
“如果你繼續堅持這種想法,也許會錯過很好的東西呢。”
她微微咬牙,“那就錯過吧。”
“雙芸,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汪笙跑進廚房,順手把裝了奶油的鍋子丟給汪懷瑋,“哥,奶油要用電動打蛋器打一分鐘,就交給助手你了!”
“嗯。”汪懷瑋看了邢雙芸一眼,順手拿起鍋里的打蛋器,另一只手卻沒撈到該有的電線,他呆了下,“不是說電動打蛋器嗎?”
“前兩天媽做蛋糕時弄壞了,所以現在只能用手動的。”白嫩的食指指著他的手,汪笙笑得好可愛,“快點,馬上要用了。”
鍋底兩顆方糖大小的奶油剛出冰箱不久,四四方方的動也不動,似乎在嘲笑他“你能奈我何”。汪懷瑋認命地抱著鍋子攪拌起來。
“還是我來吧。”邢雙芸伸手想拿過鍋子。他的手受了傷,不該這樣使力。
“那種要出力的事情讓他做啦。”汪笙拉住她,“豬別的沒有,就力氣最大。”
“嗯哼。”汪懷瑋臉拉得長長的。要他做事也說得好听一點,什麼豬不豬的。
汪笙見狀,馬上賴到他身邊撒嬌,三兩句打混過去,又把一堆材料丟進鍋子里,指揮哥哥攪拌快一點,不然來不及進烤箱。然後拉邢雙芸坐在一旁聊天,還幫她倒了杯茶,就是什麼都不讓她做。
以為是來“做蛋糕”,原來是“坐著等蛋糕”。邢雙芸只好看著汪懷瑋忙碌,看他認真研究食譜、做蛋糕的賢慧模樣,和籃球場上滿場飛的帥氣身影真是天差地遠。偶爾抬頭看她,俊秀的面孔漾出微笑,眼底掠過欲言又止的神色,與她的眼神交錯而過。
既然決定錯過,就不要回頭看。
于是,她鎮定回以一笑,專心和汪笙說話,再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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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30:26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六章
T大的體育館掛上了彩帶、雷射燈,場地中央是棵兩層樓高的聖誕樹,男女學生隨著輕快的樂曲舞動著。今年的聖誕舞會由法學院和醫學院聯合籌備,醫學院方面的主辦人甚至借來雪花機,暈黃燈光下雪花飛舞,更添浪漫氣息。
“雙芸,你今天真漂亮!”甫結束和學長共舞的王靜端來兩杯果汁,對眼前一身白色毛料連身裙的大學室友大加贊嘆。
“比起你這個舞會主辦人還差得遠了。”邢雙芸淡淡一笑。
法律系系花王靜,個性直率、活潑,配上亮眼的外表,參加社團象多,甫入學就贏得全校男生的注意,走到哪里都有人追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卻從沒見她真的和誰交往。
“我喜歡你穿衣服的品味,簡單大方,很有個人風格呢。”王靜喝了口果汁,神秘地拿出一個小存錢筒,笑道︰“這個送你,要不是你幫忙借音響器材,今天舞會就沒音樂了。”
“小事而己,沒什麼。”邢雙芸看著邢可愛的熊貓造型撲滿遞到眼前,微微一窒。
“我昨天逛童裝店時在櫥窗里看到的,我跟老板拗了好久,他才肯賣我呢。”平時在寢室就見這位文靜的室友床頭總擺著一個熊貓布偶,念書時抱著,還常對著它發呆。她昨日看到這個熊貓存錢筒,馬上想到要買給她。可是……怎麼她好像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你不喜歡嗎?”
“找很喜歡啊。”她勉強微笑,接過室友的好意。“很貴吧?”
“錢就別提了,你喜歡就好。”王靜想起前天有個男生來寢室幫邢雙芸修電腦,才第一次見她把床頭的熊貓布偶收進衣櫃里,不禁好奇問道︰“對了,前天來寢室幫你修電腦的是資工系的汪懷瑋吧?”
邢雙芸頷首。
“你怎麼會認識他?”
“我們是鄰居。”熱切爾試探的眼紳,她心下了然。
“真的?都沒听你說過!我前幾天去烹飪社時遇到他,看他那種籃球隊員的體格卻拿著菜刀,真是可愛!不過還滿像個樣子的。後來他煮了很大一鍋廣東粥,還自己一個人全部吃光了!大家都被他嚇到了呢!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廣東粥、麻、薄荷糖。”
王靜微愣,“你怎麼知道?”說得好順口啊。
“我們是鄰居嘛。”她泰然微笑。
另一首舞曲揚起,幾個化學系的大二男生跑來,把王靜拉去跳舞。
邢雙芸穿上外套,沿著場邊往體育館出口走去。已近期末,她原本打算待在寢室溫書,卻被王靜拉來參加舞會,來了半小時只是當壁花,還是回去看書吧。
“啊……”剛出門便迎面撞上人,她輕呼一聲。
對方連忙扶住她,“對不起……雙芸?”
眼前的人一身西裝加領帶,邢雙芸愣了愣才認出來,“懷瑋?”下意識把熊貓存錢筒藏在身後,“你穿這麼正式來參加舞會?”
“不是啦。”汪懷瑋苦笑,“是晚上跟找爸去應酬。”
“你又被灌酒了?”他身上還有著淡淡煙酒味,考究的西裝讓他看來像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可笑容卻還是憨憨的不脫孩子氣。
“對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呢。我爸那些董事長、總經理朋友每次都灌我酒,還不準我用果汁回敬。”他受不了了,只好逃走。
“那樣訓練你才好啊,未來的‘四境’總裁不會喝酒,這怎麼行呢?”
“我又不想當總裁。”這句話只有在她面前才能講,要是讓老爸听到,他絕對會被罰跪主機板跪到天亮。
他目光鎖住她裙裝加短靴的打扮,吶吶地道︰“你……今天很漂亮。”她的氣質適合飄逸的裙裝,但她平日的打扮都以俐落長褲為主,今日難得換上白色連身裙,讓他難以移開目光。
“你也是來參加舞會的吧?”她似乎沒听到他說的話,只是笑道︰“里面美女很多,要進去玩就快哦。”說完就想走。
“等等!”他拉注她,“我……跟普通動物學的教授問過修獸醫手雙學位的事了。”
“哦?是那個送狗給你的外籍教授嗎?結果呢?”
“他說會再幫我問問看,畢竟資工系和獸醫系學習的內容差很多,目前沒有學生這樣修雙學位的。不過理論上來說,只要依照學校規定,也就是成績符合標準的話,修雙學位應該沒問題。”雙學位的申請其實應該等到下學期,但是他選修了一些獸醫系的課,忍不住先去探路。“不過……我還沒告訴我爸。”
“你打算先斬後奏?你爸總會知道的。”看樣子他是想找她商量,只可惜她幫不上忙。“不如直接說吧。”
“可是……他大概不會答應吧。”
“那你就甘心放棄嗎?”
汪懷瑋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這就對了,很多事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再也沒有了。你爸的否決只是一時的,對你的影響卻是永遠的,你得想清楚。”說是這樣說,可依她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會反抗父親,只得乖乖放棄獸醫系。
汪懷瑋一臉若有所思,似乎在認真思考她的話。漆黑雙瞳朝她望了眼,忽然調開,“那……來跳舞吧?”
邢雙芸一愣,“跳舞?”話題一下子接不起來。他是想反正過不了父親那關,不如及時行樂嗎?
“今天難得辦舞會啊,難得我不用跟著我爸去應酬……”他努力想讓態度自然些,目光卻一逕亂飄,不敢看她,“難得我們穿得這麼正式,不跳舞好像滿可惜的……”
“雙芸!你要回宿舍了嗎?”王靜匆匆追到門邊,雙眼發亮地盯著汪懷瑋。
“她是我室友王靜,也是我們法學院的舞會主辦人。”無須多介紹,校花王靜的名字他應該也听說過。“阿靜,他是誰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當然@ 蓖蹙膊謊諮壑械男郎停 巴艋崇猓 洗文忝嗆突 檔那蛉矣腥磁叮ˇ的愀咧械氖焙蚴搶呵蛐6櫻 衷讜趺床淮蚯蛄耍俊br />
“打了三年的球,不想再打了。”他禮貌性地微笑,看著邢雙芸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刻意在他和王靜之間讓出距離、濃眉不禁微微蹙起。
“我們最近和外文系有比賽,可以請你來指導嗎?”王靜是法律系的女籃副隊長,一直積極想提升戰力,見汪懷瑋面露猶豫之色,她拉了拉邢雙芸,要她幫忙說話。
邢雙芸瞥了眼一臉期待的王靜,“我們法律系已經連續三年蝓給外文系了,听說她們有物理系的學長幫忙訓練,才會所向無敵。可惜我們法律系女生不多,不過今年有阿靜──”朝他一笑,“應該請得動資工系的高手吧?”
“我……,最近快期末考了,很多科都要交報告,時間不是很多。”說得好像他是因為美色才幫忙似的,這令汪懷瑋稍有不快,可既然她都開口了,他也難以拒絕。
“沒問題!”王靜連忙保證,“我們一定配合你,等你有空的時候再來就好了。放心,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一個禮拜兩、三個小時就夠──”
“打擾了。”偏低的柔細嗓音響起,三人同時轉頭。
一身白毛衣和白長褲的康齊嚼著口香糖,幽黑的眼掃過汪懷瑋、王靜,最後鎖定在邢雙芸身上,“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好啊,不過我不太會跳舞,踩到你別生氣哦。”雖然對方冷冰冰的聲音沒半點“榮幸”的意味,邢雙芸還是伸手搭上他潔白的掌心,瞥向愕然瞪大眼的汪懷瑋,“那球隊的事就拜托你@ 愫桶 殘 饕幌率奔滸傘!痹俁忍肓頌逵蕁br />
密閉的體育館沒有風吹進來,雪從二樓的機器噴出,直接往一樓落下,在跳舞的男男女女頭上、肩上積了薄薄一層。
邢雙芸仰頭望著,閉眼感受那紛飛的沁涼。“沒想到你能借得到雪花機。”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爽快就答應和我跳舞。”康齊一句話重重敲在她心上。
“我自己也沒想到。”她克制著不去看門邊那兩個人,微笑地還以顏色,“其實你更想和別人跳舞吧?”
康齊臉色本就陰沉,此時又更黑了幾分,冷冷嘲弄道︰“哦?我開口邀的可是你。”
“因為跟我跳舞,你才有機會听到心中真正想要的舞伴的消息啊。”
“我……”康齊得深吸幾口氣,才不會失控地掐住她。他咬牙道︰“我沒什麼特別想要的舞伴,只是單純地想和你跳舞。”撇開頭,不願看向眼前狡黠微笑的臉龐。
“啊,是嗎?”她狀似惋惜地輕嘆,“那就好,因為我現在和她己經很少見面了,也沒什麼好告訴你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你和她明明是好朋友!”
“再好的朋友,總有一天也要分開的。”眼角瞥向門口。王靜不知說了什麼,只見汪懷瑋無奈地搖頭,一直繃著的臉卻終于露出笑意。邢雙芸神色一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永遠的事情,我當然也不會永遠跟在她身邊。”
“你真的……再也不會見到她?”
她凝視著他,直到俊美的面孔狼狽地轉紅。
“有、有什麼好看的?!”
“抱歉,我知道你想打听關于她的事,但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再者,這種事與其由旁人轉達,不如兩個人親自談會比較好吧?”藉由燈光和人群的掩護,他們已接近體育館的另一個出口。她放開康齊的手,嫣然一笑,“抱歉不陪你了,我想回寢室看書。”
如果是王靜的話,應該很適合吧。同樣開朗的個性,同樣在體育方面有所專長,一定能處得很好吧……心里想著很好,唇畔的笑卻幾乎維持不住。
康齊輕哼,“將來愛上你、或者是讓你愛上的人,一定會很辛苦。”
“安心吧。”她回避他像要透視什麼的目光。“至少我不會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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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鐘一敲,金發的客座教授揮手示意下課,拿起書本踱出教室。
“台灣的冬天粉冷。”他以中文喃喃自語,覺得發音不太準確,又說了一次,“台灣的冬天,很冷。”
他加快腳步,想回住所去煮杯熱咖啡,因此沒注意到後面斷斷續續的呼聲。
“老師!”汪懷瑋叫著,一手提著塞滿課本、講義、NOTEBOOK而重達十公斤的背包,一手拿了三本下一堂離散數學的參考用書,狼狽地追趕著前面那越走越快的身影。“老師,等等我啊!老師……”教授叫什麼名字?“呃……史都華?史瑞克?史酷比?史奴比?史……史可法?”他怎麼還不回頭啊?
“汪同學,”史賓塞.利夫終于鐵青著臉回頭,“你想被找當掉嗎?”
謝天謝地,教授听到了!“全世界最帥的老師,我有事問你!”汪懷瑋巴結地揪住教授的衣袖,“系主任答應了嗎?他答應了嗎?”
“急什麼,等下學期你提出申請時不就知道結果了?”壞心的教授故意賣關子,嘿嘿笑著。
“我急啊!拜托你告訴我,系主任究竟怎麼說?他肯讓我修獸醫系當雙學位嗎?”汪懷瑋屏氣盯著外籍教授,就怕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會往左右一搖。
“系主任說──”才起了個頭,史賓塞.利夫偏又轉開話題,“‘蓋亞’的孩子好嗎?”他指的是送給了汪懷瑋的狗兒“咕嚕”。
“‘咕嚕’很好︰我妹妹把它當成兒子在養,比對我這個哥哥還好!”汪懷瑋的語氣幾乎是哀求了,“老師,拜托你趕快把結果告訴找!”
“好吧。結果是主任問你,我們系上有不少實習課,你能配合嗎?”
“當然可以啊。”這算什麼問題?“我都會跟著上解剖學,實習時也都有去啊……”瞥見教授笑咪咪的臉,汪懷瑋驚喜交加,“那系主任是答應了?”
“你既然有心,又這麼認真,獸醫系當然也不會排斥你啊。”史賓塞.利夫微笑道︰“系主任說,只要成績符合學校規定,當然會收你這個學生,別擔心了。”
“謝謝老師!謝謝老師!”他忘形地抱住教授猛規,“我愛你,史懷哲!”又叫錯了名字。
“我沒那麼偉大。”史賓塞.利夫啼笑皆非,“再說一次,我叫什麼?”
“我趕著去上下一堂課,要回資工系館去了。”沒回答問題,汪懷瑋匆匆往另一端跑去,給了他一個飛吻,“晚上請你吃飯,老師!”
“只要你記得我叫史賓塞.利夫就好。”史賓塞.利夫摸摸臉,微笑看著活力充沛的男孩一路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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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樂社團練時間──
“今天就練到這里!”學生指揮宣布。
練習廳里立刻雜音四起,有的人邊聊天邊收拾樂器,有的人則繼續練習。
“雙芸,”大三的豎笛首席一邊拆卸樂器,一邊問︰“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
“我和同學約好要排練明天英會課的對話,恐怕不行。”邢雙芸歡然微笑。
“去啦,難得我們首席請客呢!全豎笛部的人都要去!”大二的男生豪氣干雲地手一揮,豎笛部其他七個人立刻歡呼起來。
死學弟!“對……對啊,我要請客。”豎笛首席的心在淌血,“你也一起去吧?”
T大本來就男多女少,因此社團中凡是學妹都特別受學長照顧,即使平凡如她,成了萬綠叢中一點紅,想不受關愛也難。可惦記著和同學的約定,她還是搖搖頭,“我──”
“雙芸!”吹法國號的學姊叫道︰“有人找你!”
邢雙芸轉頭看向門口。一個穿深灰色西裝的高大人影正背過身去,慢慢踱入練習廳外那片稀疏的樹林,沿人工湖走著。她猶豫了下,收好豎笛才出去。
“我以為你應該正和阿靜她們一起練球。”他穿西裝的背影,見過一次便難以忘記,籃球和柔道鍛煉出來的體魄自有一股如磐石般穩定的姿態,已深深刻在她腦海中。
“我爸今天臨時抓我去應酬,取消練習。”汪懷瑋摸進口袋,再伸出手時多了兩顆薄荷糖。
她拿了一顆,剝開糖紙,“你到底是在哪里買到這種糖果的?”他始終不說,但每次見面就掏出幾顆來,像是作為談話之前的開場白,不過每次都小氣地只給她一、兩顆。
“在某個巷子的某家店買到的。”他淺淺一笑,然後正色道︰“今天普通動物學的教授跟我說,獸醫系會接受我的雙學位申請,只要我的成績符合規定的話。”他還沒告訴任何朋友或家人,便等不及和她分享,想第一面讓她知道。
“真的?先恭喜你@D悄愕某杉 芊瞎娑 穡俊br />
“可以。”他眼神堅定,“我這學期修了三十二個學分,一定每一科都會過,而且學期平均要拿下系上的第一名。”
“這樣負擔太大了吧?”據她所知,除了資工本科系和獸醫系,他還修了幾堂管理方面的課程,不會太吃力嗎?
“要跟我爸談,就得要有籌碼。如杲我修這麼多課遠能保持第一名,他應該就沒有阻止我雙修獸醫系的理由了。”
“如果你爸完全不听,就是不準你念獸醫呢?”以他父親蠻不講理的程度看來,很有可能是這種結果。
汪懷瑋整張臉垮下,一副壯士斷腕的悲涼神色,“我還是要說。三十二個學分都熬過來了,總不能卡在最後一關。”
“那你打算怎麼跟你爸說?”若非听他親口說出,她不會相信眼前的他,是那個為了父親的要求,連自己不喜歡練柔道都不曾說過的汪懷瑋。
他變了,終于敢為自己的夢想爭取。而她欣賞他這樣的轉變。
“除了保證我一定會接下公司之外,也沒什麼好講的啊。”這也是唯一會讓老爸滿意的答案。他嘆口氣,“不過我真的越來越不想管公司的事了。”
邢雙芸靜靜听著。
他續道︰“可能是個性的問題吧。我比較喜歡平淡的生活,要我白天工作、晚上還要去應酬,我覺得很浪費時間。雖然很多生意、人際關系是從飯桌上培養出來的,可是我寧願把這些時間拿來陪伴家人,或者……陪伴我想陪的人。錢夠用就好,不需要拚命去賺。”他將幾個月來陪老爸應酬的心得一吐為快,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一定覺得我很沒志氣吧?”
“不,”她微笑,“我覺得當你的家人很幸福。”他缺少當一個企業家、總裁所需要的野心,卻具備更多人性的溫暖。
他們兩人的父親都是工作狂,身為企業家第二代的兒女,卻同樣對龐大的家業感到不耐煩,想要呼吸屬于自己的空氣。
不同的是,她有人可以接手她拋下的一切,可他卻沒有,只能硬著頭皮擔下來。
“當……當我想陪伴的人也會很幸福。”他大膽地說出口,可惜聲如蚊蚋,就連草叢里的蟲嗚恐怕都比他大聲。但也沒膽再說第二次,只能偷眼看向她沉吟的表情。她听到了嗎?
“……我很想幫你,但是這件事我若插手,只怕你爸會更加反對吧。”她思索半晌,歉然對他頭,“抱歉,我幫不上忙。”
“沒關系,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的。”看來她似乎沒听到。汪懷瑋松口氧,又有些失望。“管樂社練習結束了嗎?我陪你回宿舍吧。”
“我和學長要去吃消夜,晚點才會回去。”她微微勾唇。
“喔。”她笑得很愉快,卻沒有邀他同去的意思,而練習廳內滿滿都是大二以上的學長們,看來確實是不缺他一個。汪懷瑋澀然一笑,“那……我回去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邢雙芸身後緊握的拳頭才緩緩松開。
只有她自己知道,拳握得有多緊!心跳得有多快,但她只敢把那句話當成他一時無心,當成一句偶然的感觸,就是不敢當成……是他的真心露出了一角。
為什麼?
怕失望,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最後換來更多的失落。
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因為承受不了失去,所以寧可不要擁有。就算他的感情是真,她也不敢要,不敢求取呵。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20 09:30:38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七章
“對了,雙芸,”邢政德熟練地將車駛入車道,“你叔叔在問,你要不要去公司實習?”
“我?”邢雙芸微微詫異,“為何問我?有堂哥他們就夠了吧?”
“你年紀雖輕,好歹也是我女兒,‘拉斐爾’的繼承權你也有一份,只要你想要,我會安排你和堂哥他們一起在公司實習。”
“我才念大一,不會太早了嗎?”
“有能力的人就是有能力,年紀大小不是問題。”邢政德語氣自豪。不是他偏心,比起弟弟那兩個私立大學肄業的兒子,他女兒成材得多,頭腦冷靜,遇事決斷明快,平時雖然寡言,必要的時候也能伶牙俐齒地應對,是絕佳的領導人才。
車內沉默了幾秒,“……我可以拒絕嗎?”
“當然可以。”雖然可惜女兒志不在此,邢政德卻也不勉強。“爸只是問問而己。你法律系念得也不錯,將來想做什麼,爸都會支持你。”
“萬一我選錯了呢?”
“你是我女兒,不會選錯的。”一直默默在一旁看著,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女兒。
女兒的成長他都看在眼中,青少年時期的叛逆,己被時間磨成眉間無稜無角的深沉,即使偶爾會閃過一抹嘲弄,也能控制為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不再外露成為沖動的舉止。尤其在她上大學以後更形穩重,令他倍感欣慰。
短短一句話,已包含了做父親最深切的情感與驕傲,一瞬間她竟鼻頭微酸,掩飾地伸手去推推睡在車後座的妹妹,“月月,到家@!br />
邢問月揉揉眼楮坐起。
抱著小女兒下了車,邢政德訝異地看著大女兒走出車庫,卻不是進屋,而是往對面邢家走去。“你要去哪兒?”
“過去隔壁一下,有東西要給懷瑋。”
“早點睡,明天一早還要送你回宿舍呢。”
“嗯。”父親笑笑的眼神看得她發窘,匆匆走出車庫。
父親始終認定她和汪懷瑋之間有什麼,她無法解釋,只好順其自然。反正只要心里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就好了──若真的不是那麼一回事就好了。
她暗暗咬牙,快步走向汪家的屋子,捏緊手中的票。票是旁人要她轉交的,雖然極不願意,還是答允會送到。
若是無法令自己厭惡他的話,親手將他推給別人,也是一種遠離他的方法吧?
可是,有種奇怪的感覺。越接近汪家的屋子,越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殺氣,迫得人難以喘息。一向熱鬧的汪家今晚竟悄然無聲,若非窗子透出光亮,她還以為汪家沒人在。
“雙芸……”來開門的是汪笙,原本見了她就笑的小臉此刻異常嚴肅。
“懷瑋在嗎?”隱約可見汪氏夫妻並坐在沙發上。
汪笙比了個“噓”的手勢,“我爸媽在和我哥講事情。”
坐在汪氏夫妻對面的正是汪懷瑋,他面前的茶幾上放了幾張紙。見她進屋,他朝她頷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又復凝重。
汪母微笑道︰“雙芸,不好意思,今晚汪伯伯和汪伯母有事要跟懷瑋談,他不能陪你聊天了。”
“沒關系。”瞧汪父一張臉黑如包青天,想來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邢雙芸禮貌地點頭,隨汪笙上樓。
“這是什麼?!”一清完場,汪父一拍茶幾,幾乎震碎茶幾玻璃,指著兒子面前的功課表怒吼,“普通動物學?胚胎學?資工系會念這些嗎?”
“這些是獸醫系的課。”汪懷瑋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老爸這洶洶怒氣著實不容易抵擋,他只能瞪著牆上時鐘的秒針,盡量凝聚幾乎從沒在父親面前展現出的勇氣。
“獸醫!你又去給我瘋獸醫”
“好了。”汪母往丈夫手臂一掐,要他冷靜,才和顏悅色地向兒子道︰“懷瑋,不是說好專心念資工系的嗎?”
“我有專心念啊,等學期末成績單出來,你們可以看分數,我一定是班上前幾名。”
“媽相信你很用功,成績很好,那麼你的意思是以後要當獸醫嗎?”
“當然不是。”他咬牙,“我會接下公司。”
“我想也是。”汪母滿意地點點頭,“媽想得沒錯,你果然有責任感,沒忘記你該做的事。”
“我明明叫你有空多修些管理方面的課程,”汪父瞪著兒子,“你跑去念獸醫做什麼。”
“有啊。”汪懷瑋指出功課表上的幾堂課,“管理方面的課我也有修──”
“你以為修兩、三門課就夠了嗎?!你──”
汪母又往丈夫手臂一戳,成功地讓他住嘴,才道︰“那你最近跟爸爸去公司,也學了不少事情,你覺得直接從實務上學習夠嗎?”
“……不夠。”汪懷瑋悶著聲老實承認。直接看公司運作是一回事,很多地方他還是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該采這樣的理論。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管理公司的能力,但他怎能承認?公司只有他可以接手,他怎能說自己不行?
“那麼媽建議你還是多排些相關課程來上。如果有需要,媽可以幫你請家教,和你在公司學到的實務經驗相配合,應該可以讓你更快進入狀況。”上了大學,兒子有些不同了。以往都是唯唯諾諾地答應,今天卻敢為自己說話,她的笨老公卻還是一味地以威權下達命令。汪母耐心地看著兒子,“這樣如何?你覺得好嗎?”
他除了點頭,還能怎樣?
“那你獸醫系的課就先擺到一邊@5饒隳鍆甏笱 蛘咧遼儆心芰 庸 局 螅 僖佬巳金切┐ 鰨 梢月穡俊br />
“我會排更多管理方面的課,但大二,還是會修獸醫系當雙學位。”之所以決心爭取,不只為了自己,也為了……想到她正在自家樓上,可能正听著他和父母的對話,汪懷瑋握緊了拳,就是不肯妥協。
汪母訝然,汪父則大聲咆哮,“你沒听懂你媽的意思嗎?”
夫妻倆心里同樣錯愕。從小事事順從的兒子,何時變得如此頑固?
這火爆的場面,看在躲在摟梯間的兩人眼里,各有不同反應。
“沒想到我哥也有發飆的一天。”汪笙睜大眼驚嘆。
“這是他頭一次為自己說話?”邢雙芸只能看到汪懷瑋的側面,一向溫和的人,強硬起來的神情竟有如此震懾人的力量。
“說起來算是吧,他以前只提過一次想當獸醫的事,被我爸念幾何就不敢再講了,沒想到這次會這麼認真。”而且顯然是有備而來,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嗎?
“你爸會答應嗎?”
汪笙搖頭,“大概不行,我爸太頑固了,我哥拗不過他的……”忽見邢雙芸往樓下走,她連忙追下去。“等一下,雙芸!”
“你到底在想什麼?”因為老婆大人掐著他的手,汪父才能勉強壓抑怒火,可吼聲還是快掀破了屋頂,“你喜歡狗,家里現在也有‘咕嚕’了,你還要什麼?念獸醫能幫你管公司嗎?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什麼還在迷那種沒意義的東西,甚至還拿出來跟我爭?!到底是誰帶壞你──”
“大概是我吧。”樓梯口傳來清冷的語調。
汪懷瑋一震,轉頭看著邢雙芸從容的身形慢慢走過來。
汪父咬牙切齒,“你!我就知道是你!”就知道邢家沒半個好東西!
汪母嘆口氣,“雙芸,你該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和你家不同啊。”她還滿喜歡這個文靜的女孩,可是孩子畢竟想法單純,很多事情想得不夠深入。
“要收服人心,教人听命行事,汪總裁應該有更多辦法,而不只是硬性規定不準如何如何吧?”邢雙芸走到汪懷瑋身邊才停下,目光含蓄但挑釁地射向汪父,“倘若汪總裁只有這點能耐,也枉費我們‘拉斐爾’多年來將‘四境’視為對手了。”
汪父哼了聲,“這是我們汪家的家務事,不用你管!”面對他的怒火還能如此從容鎮靜的人沒有幾個,更遑論想利用他氣昏頭之際,以激將法讓他中計了,這個女孩,不簡單哪。他心底升起一點點欣賞……哼,只有一點點而已!
“就算是家務事,也該講道理吧?從頭到尾,懷瑋都沒有說不接公司,你們在擔心什麼呢?為什麼非得逼他順從你們的決定不可──”忽有一只手握住她的右手,她側頭一看,就見汪懷瑋正擔憂地看著她,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我就知道你們‘拉斐爾’沒有一個是好人!”汪父逮到機會,借題發揮,“你是想蠱惑我兒子放棄公司,讓我們‘四境’就這麼倒掉對吧?!這樣‘拉斐爾’就可以從中得利!你這奸詐的──”
“雙芸才不奸詐!”尖銳的聲音從邢雙芸背後傳出。汪笙氣得小臉通紅,沖到父新面前,“雙芸對我很好!對哥哥也很好!而且雙芸沒有說錯,你們一直叫哥哥做這個做那個,都沒有問他願不願意!最壞的人是你們!”
“阿……阿笙?”汪懷瑋愣住了,一向作壁上觀的小妹,居然會為他出頭?
汪父嚇呆了,汪母則眨了眨眼,頗感興趣的看著張牙舞爪的小女兒。嗯,真是變天了,兒子、女兒上了大學都不一樣了。
“你們都是壞人!尤其爸爸最壞!哥都听你的話要接公司了,你還對他那麼凶!還罵雙芸!”
汪父如遭五雷轟頂,尤其最後一句讓他差點沒當場癱瘓……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汪笙拉了邢雙芸就往樓上沖,順手把哥哥也拖上去。
“你吃錯藥了嗎?”汪懷瑋瞪著兀自氣呼呼的小妹。小妹如此為他說話,他是很感動沒錯,可是……似乎太激烈了點,她是把幾年份的火氣一次全爆發出來嗎?
“雙芸,你還好嗎?”沒理會哥哥,汪笙拉著邢雙芸的手,小心觀察著她的臉色,“不要生氣,我爸就是那樣,你不要理他就好了!”
“阿笙!下來。”汪母在樓下叫喚。
“去就去。”汪笙嘟嘴,“雙芸,你跟我哥待在這兒不要下去,我去對付我爸。”踏著大步砰砰砰地走下樓。
樓下隨即響起汪笙嚴厲的指責,和汪父道歉討饒的聲音。
邢雙芸歉然對汪懷瑋一笑,“對不起,我好像幫了倒忙。”看不過他孤立無援,忍不住出聲,好像得到了反效果。
“不用道歉,我還要謝謝你幫我說話呢。”不過,若非父親一時失言,引發小妹盛怒,恐怕今晚他們倆還不能全身而退。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邢雙芸盯著他。他父母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不準就是不準,看來他是沒有退路了。
“既然都說出來了,就會去做。”
她眼中流露出贊賞,“頭一次看你這麼堅持一件事。”
他嘿嘿笑了,“人總該有一、兩個堅持嘛。”本想等說服父母之後,再把好消息吉訴她的,沒想到她今晚會來,就這麼目睹了這次不算成功的談判。
她是怎麼想的?只看見他的失敗,或是看見他的努力?她不相信世界會有永遠不變的事,可他想讓她知道的是,絕對有件事是永遺不變的──就是他的努力。
必要時他也能為了自己的信念爭取、持續奮斗,她明白這層含義嗎?她能明白如果有一朝是為了……她,他也會像這樣堅持到底嗎?
他握緊了拳,手心微微冒汗,“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傍晚時煮了一壺麥茶,放在冰箱里。”別緊張,別緊張,她一時不明白也沒關系,他會以自己的方式給她永遠,這方式可能不太容易明了,但他終究會讓她了解的。
“現在下去不好吧?”樓下正吵得熱鬧呢。邢雙芸彎身探頭看著,忽地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反手把那張快捏爛了的票遞給他,“給你的。”
“籃球賽?”
“阿靜邀你去看。”她沒有回頭,以免自己偽裝的鎮定出現裂縫。也因此,她沒看見他拿著票的手頓時一僵,也沒看見他從期待到凍結的強烈失望。
“我……我現在對籃球己經沒興趣了。”他咬牙,克制自己不要把票揉爛丟掉。
“阿靜很希望你去。”
“你也希望我去嗎?”他低語。她听得見他心底絕望的聲音嗎?
“阿靜說她好不容易拿到前排的票,不去滿浪費的。而且,是阿靜邀你,我只是代為轉達而已。”指甲幾乎嵌進柔軟的掌心里,她才能神色自若地回頭看他,“你會去吧?”
汪懷瑋無語,凝視著她。她始終帶著微笑,明淨的眼中看不出一絲情緒,仿佛他們談論的不過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仿佛此事與她全然無關。
半晌,他深吸口氣,又慢慢吐出,“如果這是你希望的……”唇邊浮起苦澀,“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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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下,多樹的校區內就是情侶幽會的絕佳場所。
女孩急促的喘息聲隨著夜風,在枝葉與長草間飄送。柔軟的身軀貼著樹干,迷幻地呼喚著男孩的名字……
月光透過樹葉縫隙,偶爾落在男孩抬起的面孔上。他冷靜如臨床診治的醫師,臉上毫無激情,反倒有幾分惱怒與不耐。
“……好了。”不到五分鐘,男孩放開了懷里嬌喘的女孩起身,冷冷退後兩步。
還沉醉在火熱情欲之中的女孩一臉錯愕,“好什麼?”
“我要回去了。”他轉頭就走。
女孩尖喊,“站住!”
他冷冷回頭,“干嘛?”
“你……你把我……結果卻要回去了?”挑起她的情欲又棄之不顧,太惡劣了!
“很抱歉,你魅力太差,我一點也熱不起來。”他抬手在腦後揮了揮,掉頭而去,“再見。”
“康齊!”女孩再度尖叫。
他又停步,一回頭就迎上了一個火辣的耳光。
樹林里傳出“啊”的一聲驚呼。
“難怪大家都說你不行!”女孩怒極,恨恨地跺腳,轉身跑走。
被打了一耳光的康齊站在原地,僵硬不動。兩秒後,他摸出手帕,用力抹掉嘴上的口紅和異味,皺著眉道︰“媽的,我還沒問你為什麼吃完晚餐不刷牙咧。”
他目光落向樹林里。先前沒注意,現在仔細看,可以看到一棵樹後站了個人。他哼道︰“不管你是誰,趕快出來,別等我過去揍你。”
“是我啦。”汪懷瑋尷尬現身。
“懷瑋?”康齊一愣,俊臉掠過紅暈,粗聲粗氣地說︰“看得很爽嗎?”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下課剛好經過……”學校後山這邊本來人就不多,有什麼動靜很容易就可以听到,他本以為有女生被襲擊,循聲過來察看,沒想到……
“真是遺憾,本人今天沒興趣,沒辦法讓你看場免費A片。”康齊掉頭就走。
“小齊!”汪懷瑋連忙追上去,“剛才……那是你女朋友?”
“是啊。”康齊摸著挨了一巴掌的臉頰,“‘前任’女朋友。”
“你好像交過很多女朋友?”打從大一入學至今,幾乎每次看到康齊,都見他身邊帶著不同的女孩,才剛記住名字就又換了張新面孔。也許,康齊可以幫上他的忙……
“十幾個有吧。”
“那你都怎麼跟女生開口的?”
“媽的,根本不需要我開口,她們自己就會來找我。”該是很傲人的情況,由他口中說出卻無半點驕態,反而有點不耐煩,甚至焦躁地踢著地上的石子。
“啊?”汪懷瑋傻眼,“你就來者不拒嗎?”
“她們既然自願,我又何必矜持?”康齊撩開額前半長不短的黑發,瞄了眼好友欲言又止的模樣,“要我教你怎麼追女朋友是吧?對象是誰?”
“她……”
“是我們學校的吧?”太嫩了,才問了一句就臉紅。康齊摸出一個銀色煙盒,挑開盒蓋,“她對你有意思嗎?”
“應該……有吧?”至少不討厭他吧?
康齊點了煙,“你約過她嗎?”
“一兩次,可她總是有理由拒絕我。”想到就教他沮喪,“不過我們偶爾會一起吃飯,在學校里也常常遇到。”
“除了你,有別人約她嗎?”
“……有。我見過她和幾個學長去吃消夜。”卻連讓他陪她走回宿舍都不肯。可是,他對她而言應該是不一樣的。他努力說服自己。他們從高中認識到現在,好歹有幾年的感情基礎在啊。
“她對你的態度如何?”
“有時候還不錯,有時候很冷淡。”
“不肯跟你出去,跟別人出去也不怕你知道,而且態度冷淡……”康齊徐徐吐出煙霧,分析的態度像個兩性專家,“汪懷瑋,你確定那女的真的對你有意思嗎?不會是你自作多情吧?”
一句話擊碎了汪懷瑋本就渺小的信心。
康齊又繼續說︰“這情況一看也知道人家根本對你沒興趣,她跟別人出去,就是在暗示你‘你沒希望,離我遠一點’──”
“可是……可是那不一樣!”他再也听不下去地大叫出聲,“她跟我……我們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說來听听。”
“我們是朋友,從高中認識到現在了,她……”從高中認識到現在又如何?她終究選了康齊當舞伴而不是他,她和學長出去而不是他,她甚至努力把王靜推給他!有什麼不一樣?事實就擺在眼前,她一直表現出的就是她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是邢雙芸吧?”康齊始終一臉近乎冷酷的冷靜表情,冷冷看著好友的表情從激動變為和緩,再變為絕望的黯然。
他無語,默然點頭。
“你竟然喜歡那種變態?!”想念獸醫系想瘋了嗎?
“變態?”汪懷瑋愕然,隨即激烈辯駁,“雙芸不是變態!她很溫柔、很聰明,而且善解人意,從不會讓人難堪!雖然她以前做過一些不好的事,但那是因為她迷失了,其實她的本性比任何人都好!她只是對人沒有安全感,怕被傷害所以不讓人接近!你根本不懂她!”
“是是,我什麼都不懂。”沒藥救了,明明像個惡魔似的人在他口中卻變成了天使,而盲目正是陷入愛情的開始。“她這麼好,就去追啊。”
“可是……她不給我機會啊。不管我怎麼努力,她都不肯讓我靠近,完全不給我證明自己的機會……”他沮喪地抬起頭,望向樹葉縫隙間的星空,輕道︰“你相信嗎?她甚至努力想把我推給別人,迫不及待要看我和別人走在一起……”
為何那麼殘忍地對待她自己呢?封閉的心寧願孤獨,也不願敞開。就算她不想要他,難道不曾留意他有多想要她嗎?
“你還有希望,我可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康齊喃喃自語,“哼,有什麼了不起?你不想見找,難道找就非你不可……”
“就算這樣,我也不想放棄。”汪懷瑋捂住臉,幾秒後松開手,俊秀面孔上出現比面對父親時更堅毅的決心,“也許是我笨,不懂怎麼抓住一個人的心,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就如同她所說的,很多事情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再也沒有了。她的拒絕是一時的,錯過她卻可能是永遠的,而他不想放棄。沒道理從未開始就直接結束,不是嗎?
但是,要慢慢來,不要逼她,也不要急著把自已的感情表露出來,才不會讓她難以接受而逃開。要像這幾年來的相處一般,很自然地常常出現在她身邊,很自然與她談到課業與興趣、分享事物的看法,為一些簡單的對話而開心地笑,表面上不見得會擦出任何火花,但是會對彼此越來越熟悉,累積的情感終能跨越朋友的界限……
想要她快樂,想常看到她在身邊,想看到她溫柔而略帶狡黠的微笑,想……握住她的手,在她消沉的時候,給她一個擁抱。除了她之外,沒人能讓他如此牽記。如果這樣就是愛,也許他是愛上她了。
“還是放棄吧。”康齊扔掉煙蒂踩熄,“那女人根本不會愛人,反正世界上到處都是女人,我隨便揮揮手就有幾十個讓我挑,何必一定要她?”
汪懷瑋看他一眼,“你說誰?”從剛才開始好像就在各說各話。
康齊也瞟他一眼,“沒你的事。”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汪懷瑋現在才注意到不對勁。康齊不是討厭煙味嗎?
“從我開始喝酒的那一天起。我要去PUB,”康齊走開幾步,回頭看他,“要去嗎?”
汪懷瑋搖頭。
“你有耐心就繼續跟邢雙芸磨吧,結婚時記得給我喜帖就好。”而他,該是放棄的時候了。
他輕哼一聲,大步走向樹林外的小徑。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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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0-2-20 09:30:51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八章
秋末的天氣還有些燥熱,但到了傍晚就涼爽起來。大學校園里,學生三三兩兩地走動著,有的要回宿舍,有的正要去餐廳吃飯。
剛從圖書館出來的邢雙芸看見水池旁的高挑背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水池邊,笑著說︰“沒想到你這麼早來!”
“難得和你見面,當然會早一點。”甘紗美懶懶一笑,順手揉亂她的頭發,雙眼迅速掃過她身子,“你瘦了。”
“功課越來越多,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要胖很難。”
“我以為退出‘廣海盟’會讓你多點時間念書。”
“我沒有退出呀。”邢雙芸在水池邊坐下,怡然自得地微笑,“只是比較少去找你。”
“現在不退出,遲早也會退出的。”甘紗美跟著坐下,摸出涼煙,順手遞了根給她。
她搖頭示意不要,“听說南區有新的幫派成立?”
“小角色,不是問題。不過我叔叔最近常常發瘋,一直堵我的人。我越來越想跟他攤牌了。”
“是嗎?”邢雙芸明白好友是來征詢她的意見,沉吟了會兒,“也差不多了。比勢力還差一點,但你這邊人才比他多,是可以跟他正面對決了。”
“好幾個小幫派都在等著看,看誰贏就跟誰。”甘紗美點起煙,冷酷地低語,“‘廣海盟’只能有一個。我忍了很久,是時候該決定誰會留下了。”
“小心一點。”幼豹會成長,如今的甘紗美已不需要她負責籌畫,易沖動的個性也收斂不少,但她還是習慣性地叮嚀。
“你自己也要小心。甘火明知道你的存在,要是和我卯上了,可能會再派人來!”
“我已經很少去找你,他大概忘記找了吧。”這幾年來一直很平靜,只是最近偶而會發現有人跟蹤她,但對方沒有暹一步的動作,只跟了一段路便離開,而她也無從得知對方的身分。
“你自己多注意就是了。”
“你在期待見到誰嗎?”邢雙芸注意到她銳利的眼始終看向四周。
“你們學校風景好,我在欣賞。”甘紗美咬著牙慢慢說,以免會忍不住掐住好友促狹的笑臉,哼了聲,“你也升三年級了。說不定以後哪天我們在法院見面,你就是那個起訴我的混蛋檢察官。”
“或者是替你辯護的律師。”
“然後被揭發以前參加縱火、械斗的幫派行動,跟著我一起去坐牢。”
邢雙芸微笑,“那也很好啊,至少可以作伴。”
“算了吧,你連罵人都不會,坐牢沒兩天就掛了,還是好好地念畢業,去當你的檢察官或律師,哪天看到我被抓時,趕快準備好跟我撇清關系──怎麼,你的臉很紅,太熱嗎?”伸手探她額頭,“太熱就去喝杯涼的吧。好了,我該走了。”
邢雙芸撫著臉頰,望著甘紗美修長的身影轉過圖書館,消失在建築物後。
離開“廣海盟”,是因為到了該走的時候,甘紗美必須成長,而黑道並不適合自己。她們的人生原本就是方向不同的兩條線,曾經交會過,然後便要各自沿著屬于自己的軌道走下去。有過交集,已經足夠。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麼。之所以念法律系,只是聯考分數和志願表交集的結果,“廣海盟”從生活中淡出之後,她的日子只是跟著課表、期考和寒暑假,漫無目的地進行下去。
接下來,她的人生會和誰有交集呢?
她獨自坐在水池邊許久,天色漸暗,襲來的風微有涼意,她卻渾然未覺,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
“你在等人?”
她回頭,眼前是汪懷瑋擔心的臉,“沒有,坐著想點事情。”
“我們正要去學生餐廳吃飯。”跟在汪懷瑋後面的是王靜,抱著幾本厚厚的法學書籍笑問︰“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想回去”
“一起去吧。”汪懷瑋已替她拿過背包和書,語氣溫和卻不容她推辭。
她只好點頭。
“我和懷瑋剛從圖書館出來,就看到你在這里。你在這里坐很久了嗎?”王靜順手攬住邢雙芸肩頭,語氣如常輕快,眸光卻帶著陰影。
汪懷瑋微微一僵。
“還好,大概坐了幾分鐘吧。”
“你最近常常發呆哦,上課也不專心,在想什麼?”王靜推推她,注意到她臉上不尋常的潮紅,“你臉好紅哦。”
“是有點熱。”邢雙芸有些疲憊地揉揉眼,刻意避開汪懷瑋的視線,走在王靜身側。
也許,她不會再相任何人有所交集,一輩子就這麼孤獨下去……畢竟,是她自己親手推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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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我嗎?”
汪懷瑋正伸長脖子探看今晚自助餐的湯是什麼,聞言一愣,回過頭,身後只有端著餐盤的王靜──听錯了吧?
“你喜歡我嗎?”王靜重復,一手端著餐盤,一手叉腰,笑咪咪地說︰“這樣說吧,你要不要當我男朋友?”
汪懷瑋完全傻眼,“啊?”
“我知道倒追你的女生很多,但是你都大三了還沒交女朋友,我也是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我想過了,反正我們處得不錯,不如就湊成一對吧。”王靜被曬成淡淡蜜金色的俏臉笑得單純極了,好像現在談的不過是青椒加牛肉炒成一盤的簡單問題。
“我……”汪懷瑋反應不過來,但是還知道該把頭左右搖一搖。
“你不要?為什麼?”王靜俏臉哀怨,似假還真地說︰“我不好嗎?雖然我功課沒有雙芸好,不過我也很認真啊,跟你也很聊得來,不是嗎?”下午約他到圖書館念書,然後邢雙芸來了。她沒注意到他們,逕自挑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看書。
打從她一進來,汪懷瑋的目光就再也沒有回到書本上。直到邢雙芸離開圖書館,他的目光還是追隨著她;她和人說完話後坐在水池邊發呆,他也就呆呆地看著她發呆。
兩年了,足夠讓一段戀情從開始到結束,也足夠讓她把一段曖昧不清的感情看清。邢雙芸在逃,汪懷瑋在追,而她王靜不過是邢雙芸推出的擋箭牌,一個刻意送到他身邊讓他轉移注意力的角色。
汪懷瑋是她見過最好的男孩,個性溫和,對女孩子尤其體貼呵護,她不知他和邢雙芸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死會都能活標了,更何況是邢雙芸自己放棄的,她也不算橫刀奪愛。于是,兩年來她完全不把其他追求者看在眼里,一心與汪懷瑋培養感情,等著他放棄邢雙芸的那一天。
可,兩年過去了,他眼里除了邢雙芸,還是邢雙芸。
見他一臉驚嚇到說不出話的樣子,王靜又笑道︰“而且,我們還滿合得來的,現在很多情侶都是相處過後,發現個性不合而分手,我們應該不會有這種問題。”她累了,不想再等下去。他的好值得她花大學精華的兩年來追逐,可要她再給他另外兩年,除非他能忘了邢雙芸,真正接納她。
“你……你是很好,有很多優點。”汪懷瑋後退幾步,勉強擠出笑,“可是,我只把你當成朋友啊。”他不是不明白王靜對自己有特別的感情,但他平常盡量避免和她接觸,而且明白表示他與她只是朋友,沒想到她會采取如此直接的告白方式,教他一時手足無措,險些反應不過來。
“那也沒關系,從朋友變成情人很簡單啊,先從牽手開始就好了。”
邢雙芸兩分鐘前到餐廳另一頭去買面,他們就站在餐廳附設的福利部外,這個角落剛好沒人。
王靜把握機會,又向他逼近一步,伸出手,“試試看嘛。”
“我……”汪懷瑋很清楚以王靜的個性,若沒給她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白,是不可能勸退她的。他微微咬牙,說出實話,“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哦?她是什麼樣的人?有比我好嗎?”
“她……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活潑,看起來很溫柔,其實很有主見,個性還有點頑固。”看似溫順,時則叛逆;在堅強的表而下,隱藏著一顆脆弱易感的心。可唯有如此矛盾的她,能牽縈他的心緒,“也許有很多人比她更好,但對我來說,我只想要她──”他愕然住口,看著王靜毫無形象地大笑出來,猛拍他肩膀。
“嚇到你啦!”她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小孩,“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只想確定自己還有沒有機會,他既然給了答案,其余的她不想再听。邢雙芸有什麼優點,她也清楚得很。至于心頭強烈的失望,她用灑脫的笑來掩飾,“我還以為資工系第一名有多聰明呢,被我隨便一句話就給騙倒了!”
“你是騙我的?”見王靜點頭,他松口氣,卻又不免埋怨道︰“你真的嚇到我了。”轉得有點硬,但總比她被拒絕之後當場落淚來得好。他只能在心里對她說聲抱歉,她很好,但他的心不夠大,只裝得下一個人。
“是你太好騙了。”王靜迅速收拾好情緒,忍不住問︰“那你跟她表白過沒有?”
“沒有。”他黯然搖頭,憶起高二那一晚在自家廚房與她的對話。“她很聰明,在我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前,已經先用話堵住我,讓我知道自己不符合她的標準,所以後來再也開不了口……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他說不下去了,眼中有著無奈,也有得不到回應的失落,全鋪在一層無悔的堅定之上。
“還是除了她之外,誰都不要?”王靜替他說完。
汪懷瑋歉然看著她,點點頭。
“你還真是痴情。”為什麼這麼好的男孩無法屬于她?
他澀然一笑,“也不算是,只是臉皮特別厚,不肯放棄而已──”他再度愕然住日,這回不是因為王靜說了什麼,而是瞄見身旁的福利部,隔著玻璃那頭有張蒼白的面孔──
是雙芸!
她听到了?
“雙芸?”王靜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是一驚,忙放下餐盤,沖進福利部。“你不是去買面?”
“很多人排隊,我跟賣面的阿姨說了等一下再拿,先過來買……買飲料。”拿著蘆筍汁的手在抖,邢雙芸強自鎮定,走到櫃台結帳,在遇上跟著王靜進來的汪懷瑋時停了下,垂眼繞過他。
她听到了!“雙芸……”汪懷瑋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她听到了多少?
“我想,我還是把面外帶回去吃吧。”拚命要自己的手別抖,卻讓硬幣滾落在櫃台上。邢雙芸有些慌,連忙撿起硬幣。
王靜過來幫忙,注意到她臉色不對。“雙芸,你臉好紅。”
瞬間的蒼白褪去後,異常的紅暈又浮現她雙頰,而且她的氣息比先前更燙了。
王靜伸手探探她的額溫,另一手摸過自己額頭後,更加確定了。“你在發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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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汪懷瑋愣愣盯著放在三樓樓梯口的大紙箱。
好不容易走上三樓的邢雙芸倚在牆邊,看了讓汪懷瑋錯愕的紙箱一眼,“房東最近買了新的冰箱,紙箱先放在這邊。”想舉步回房,但身子已無力氣,腳步一軟,差點倒下。
“小心!”汪懷瑋剛放下手里的書和背包,連忙扶住她,“還能走嗎?”
“可以,有點頭暈而已。”打過退燒針,雙頰依然火紅,她避開他的手,扶著牆逕自走向自己房間。“謝謝你陪我去看醫生。很晚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上大三以後,她便搬離學校宿舍,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這層樓隔成七、八個房間,室友有男有女,大多是忙得不得了的研究生,經常連著幾天沒回來睡。
她的手還沒踫到門把,汪懷瑋已經幫她開了門,又問︰“可以走嗎?”
根本沒在听她說話嘛。她無力點頭,看著他把她的書和背包拿過來,下意識擋在房門口不想讓他進自己房里,因為有個東西不想讓他看見。
幸好汪懷瑋也沒有要進房間的意思,在門邊放下書和背包後,提起剛買的一袋金桔,“我去煮桔茶,你先休息一下。”轉頭走住廚房。
邢雙芸不穩地走進房里,跌坐在床邊地毯上。枕頭邊,是一個剛好能一手抓起的熊貓布偶。
高三時偶然去逛百貨公司,看見這個熊貓布偶,想也沒想就買了,可惜當時架上僅剩一個,無法湊成一雙。她珍惜這個布偶,它偏著頭的樣子讓她想到他,這個熊貓布偶就是在那黑暗的後車廂里發生過的一切的濃縮,她不冀求延續,只希望能保留住一份珍貴的回憶。
但是,這樣的心情,不想被他發現。她抓起布偶,想著該藏在哪里,卻憶及剛才在學校餐廳里听見的那番話,手指不由得松開。
……那時,她每個字都听見了。以王靜的個性,的確會直接對喜歡的人開口;她沒料到的是,他竟不為所動。
“為什麼……”她直覺想要逃避,卻想不出逃避的方法。萬人迷的王靜都不能轉移他的注意,她還能把誰推給他?想說服自己,他口中提到的人不是她,是一個比她更好、更值得他愛的女孩,但是,能在冷靜發現兩人之間微妙的情愫後,殘忍地堵住所有可能的,除了她邢雙芸還會有誰?
為何他明知道她在高二時就拒絕了他,卻還是沒有放棄?
“金桔我洗好、切好了,但是要等水開了才能煮桔茶──你怎麼坐在地上?”汪懷瑋一進房間就見她坐在地毯上,趕緊將她扶上床。“生病就要躺著休息啊。”
“你不回家嗎?”
來不及藏起熊貓,被他看到了,他的目光明顯有絲遲疑,但沒說什麼。那個夜晚的驚險回憶或許他還記得,但當時他說過什麼,大概己經忘了吧?
“我回去了誰煮桔茶?你室友都不在,你這樣昏昏沉沉的煮東西太危險了。”汪懷瑋把門邊的書搬進來,一本本排上書架。“阿笙感冒時,我也常煮桔茶給她喝,喝了熱熱的桔茶再睡,感冒會好得比較快。你剛才吃過藥,等一下我煮好會放在保溫瓶里,過一個小時再喝,免得影響藥效。”收好書後,他幫她把背包掛起,又把日光燈關了,改開柔和的床頭燈,才拖了墊子坐在床邊。
“你……,最近忙嗎?”他的接近讓她緊張起來,反手把熊貓塞到枕頭下。
“還好,剛升大二時多了獸醫系的課才比較忙,後來就習慣了。”他順手拿起丟在床邊的雜志翻著,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你瘦了很多,住外面沒好好吃飯嗎?”
“有啊,大概營養都被那些法條吸光了吧。”他似乎只是想聊聊,沒打算追究之前在學生餐廳的事,這讓邢雙芸安心了點,又問︰“听阿笙說,你上個學期又拿到了系上的獎學金?”學期末算總平均,唯有各班第一名才能拿到五萬元的獎學金,兩年來他己經拿了二十萬,資工系的其他學生,大概一直到畢業卻不知獎學金長什麼樣。
汪懷瑋點頭。
“你的成績應該也會算進獸醫系那邊吧?”以他的實力,應該能再拿個五萬。
“會啊,可是我中途跑去修人家的課,如果還把獎學金拿走,對其他人很不好意思。”
“所以你放水?”
“也不能說放水啦,我雖然如願念了獸醫系,但重心還是得放在資工系,不能把獸醫系那邊的課念得太好,不然我爸……”他攤手,做個“你也知道”的無奈表情。
她會意地微笑,“課這麼重,很累吧?”
“比起你們法律系還是差了點。而且,念獸醫是我的興趣,有興趣的話,再累也撐得下去。”
“嗯。”燈光暗了些,她直到現在才注意到他雙手手背、手腕上都有傷,有大有小,有的剛結痂,有的已經是舊疤痕了,訝然道︰“你的手怎麼了?”
“這個?”他舉起雙手,燈光下,那些傷疤看得更清楚。“我去教授他朋友開的動物醫院幫忙──就是送‘咕嚕’給我的那個教授,看他們怎麼治療動物、幫動物洗澡。大部分動物都滿乖的,可是有的很凶,加上我經驗又不夠,老是被咬到,所以才會傷痕累累。上禮拜被一只狼狗抓到……”他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被劃了長長一道的傷口。
“天!”她吃驚地以手掩口。
“我是想去幫忙,順便學點東西,卻似乎越幫越忙,但那個獸醫師還是堅持算薪水給我,剛好都拿來當醫藥費了。”他憨憨地笑,有點不好意思。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向那傷口就在幾年前因槍傷留下的疤下方,卻在即將觸及他皮膚時,忽然警覺地縮回,雙頰涌上不自然的微紅,“很痛吧?”
“喜歡嘛,痛也值得啊。”
平淡的話語,卻像別有含義,溫柔凝睇著她的黑眸,為她雙頰紅霞加溫。
“嗯。”她轉頭,伸手想開電風扇,“好像有點熱……”
“別開!”汪懷瑋連忙抓住她的手,“退燒的時候當然會熱、會流汗,這時候會風會讓汗流不出來,感冒不容易好……”話語消失在相接的視線中,掌中縴細的腕微顫,熱度像火。他愣了愣,直到那雙明淨的眼不自在地別開,他才驟然松手,“我、我去看水燒開了沒……”匆忙跑出房問。
邢雙芸抓住毯子,慢慢躺下來,心跳快得她幾乎要暈倒了。那一瞬間,真以為他會脫口說出什麼……心瑽屩`茉諢乇芩 用揮腥險嬋垂難郟 負問保 撬 鄢性亓四敲瓷畛戀那橐猓克蓯欽庋粗穡br />
喜歡,痛也值得……
就因為喜歡,即使明知她不會回應,他還是堅持付出感情嗎?
她迷蒙望著牆上的鐘,眼皮漸漸沉重,這回,也許再也逃不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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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芸?”無法克制臉紅,汪懷瑋只好等到煮好了桔茶才回到房里。
床上的她卷著毯子,己然睡熟。
不會看錯的,方才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是退卻。她知道了他的感情,卻選擇逃避。
但那和她以住的逃避不同。以往的她根本不看他,完全把他摒除在心門外,徹底且積極地躲開。今晚她的逃避卻是因為害怕,因為她察覺自己的動搖,無法再對他的心意視若無睹,一時慌亂而選擇逃開。
“是因為我做得還不夠好吧?”他自語。也許付出的還不夠,所以她仍有些不確定,不敢坦然面對他。
如果剛才把握機會開口就好了,可是,為了她這遲來的回應狂喜得過了頭,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是,不急。他已經堅持到現在,再多幾天也沒關系。
幫她蓋好毯子,他凝視她淺紅的睡顏,枕頭下露出黑白布偶的一角。他輕輕抽出熊貓,一手撫過臂上槍傷所留下的疤痕,唇畔露出微笑。
三年多了,讓他等了這麼久,他該用什麼方式來為這場等待畫下句點呢?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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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31:03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九章
……有人!
清晨,剛從床上坐起的邢雙芸對著顯示六點鐘的鬧鐘發呆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外面有細微的聲音傳來──
極輕、盡量避免被听到的腳步聲。
她蹣跚下床,將門打開一條縫,以為是哪個室友回來了,可走廊上卻不見人影。
下一秒,卻見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從室友的房間退出來,手上是一把裝了滅音器的槍。
她幾乎失聲叫出來,慌忙掩口。
那男人轉向另一個房間,但門鎖住了,他一槍打壞鎖,推門進去。
是甘火明的手下!邢雙芸無聲退回床邊,第一個念頭是逃!可要出去得經過走廊,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她抓來手機,還有些發燒的腦袋不是很清楚,一時竟想不起該打幾號報警,亂按著手機里所有儲存的號碼……但是,清晨六點,有誰是醒著的?
那男人再度退出房間,臉色陰沉,顯然正為了這里隔間太多、找不到她而惱怒著,旋即又走入另一個房間。
她把握時機,立刻沖出走廊。房東就住在二樓,只要能逃到那兒就可以求援了……無奈頭暈目眩,腳步怎麼也快不了,就在離樓梯口還有幾步的地方,她听到男人的皮鞋聲再次響起,顯然正要走出來。
她無法在男人看到她之前跑下樓梯!她立刻下了判斷,目光落在樓梯旁的大紙箱上。紙箱很大,可以躲兩個人,半開的縫像怪獸的大嘴,正等著一口吞掉她。
她沒有時間猶豫,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閉起眼,抬腳跨入紙箱內躲好。
男人早在上樓時巳察看過紙箱,里面空無一物,此刻也沒想到他要找的人會躲進去,繼續其他房間搜去。
刑雙芸就躲在紙箱的最角落,從狹小的縫隙看著男人。紙箱與黑暗一起成為妯的屏障,將她連同恐懼感一起完全凍結住,這次,沒有人會救她,只有她自己……她用力捂住嘴,因發燒而昏沉的意識沒有別的想法,只知道不能出聲,不能出聲……茫然將手機放到耳邊,沒想到竟傳來聲音
“雙芸?你這麼早就醒了啊?”汪懷瑋的聲音沒有剛睡醒的迷糊,倒是充滿驚訝,“昨晚睡得好嗎?還是發燒不舒服,所以沒有睡?”
她不能回答,怕被男人听見,實際上,她也說不出話來,恐懼扼住喉嚨,教她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僵直瞪著縫隙外男人的身形,任憑淚水不斷地流,沾濕了手機……
“雙芸?你怎麼了?”手機那頭的聲音听來很困惑,“雙芸?你還在嗎……你在家吧?我現在正要過去你那邊……”
男人剛退出一扇房門,似乎听到聲音,猛地轉頭看向紙箱。
邢雙芸心跳幾乎要停止,看著對方狐疑地打量紙箱,正要走近察看時,某個房間內忽然鬧鈐聲大作,男人馬上轉回頭,挨到那扇房門邊。
“……豬頭林!關鬧鐘啦!”另一個房間傳出學姊愛困的聲音,不過鬧鐘的主人似乎不在,所以鈴聲還是響個不停。幾秒後,學姊打開房門,怒氣沖沖跑到走廊上,“豬頭林,你睡死了啊?!我昨晚做實驗做到半夜三點,你的爛鬧鐘在吵什麼吵……”見到帶槍的男人,頓時瞠大雙目。
“邢雙芸在哪里?”槍口對準學姊左眼。
學姊……邢雙芸心里有個理智的聲音在叫喊,只要她出去,學姊就會沒事,那人要的只是她!可理智以外的部分卻牢牢鎖在恐懼之中,她無法反應也無法動彈,眼中看到學姊驚愕的面孔,看到學姊猶豫著沒有指出她的房間,她拚命想移動身體,卻連耳畔的手機都無法放下,而手機里的聲音正和逐漸上樓的話聲重疊……
“雙芸?你在嗎?”甫上樓的汪懷瑋看見人影,以為是邢雙芸,三步並作兩步跳上階梯,映入眼簾的卻是男人橫戾的臉龐。
“邢雙芸在哪里?”男人又問了一次,槍口轉而瞄準汪懷瑋。
汪懷瑋緩緩舉起手,瞄了手機一眼。沒斷訊,雙芸應該還在房里吧?
學姊猶豫了下,伸出手……
汪懷瑋險些失聲叫出來,卻見她指向一個房客目前出國不在的房間。
男人踏步過去,伸手轉動門把,發現是上鎖的。他咒罵一聲,將槍瞄準門把。
學姊趁機後退一步,捧起角落矮櫃上的魚缸用力往他頭上砸去。
碎玻璃和金魚灑落一地,水和著血流下。男人狂吼一聲,還沒抹開眼前的水草,汪懷瑋已上前鉗住他手臂交錯一扭,“喀啦”聲響,男人痛嚎一聲,手中槍枝落地。
汪懷瑋扭住對方後頸,一掌推去,男人踉蹌幾步,往後撞破窗戶玻璃,從三樓跳下。
“雙芸?”無視于學姊驚愕的目光,汪懷瑋沖進邢雙芸房里。
沒有人!
他的心直沉到谷底,對著手機大叫,“雙芸!你在哪里?雙芸?說話啊!”逐一看過打開的房間,卻依舊不見她人影。
手機明明顯示她還在線上,為什麼不出聲?為什麼不回應?他陷入絕望,刺耳的鬧鈴聲還在響,響得尖銳而絕望。難道……他來得太遲,沒來得及救她?
“雙……”經過大紙箱旁時,突然听到小小的聲音──壓抑、急促,類似抽泣的細微聲音,幾乎被淹沒在鬧鈴聲中。他猛地拉開紙箱,驚喜萬分地喊︰“雙芸!”
邢雙芸一手捂著嘴,一手仍拿著手機,受驚過度的黑眸映出他面孔,卻是一片什麼也不識的木然,唯有淚水潸潸不止,顯示出她的極度驚恐。
“雙芸?”他想將她拉出來,她卻微微後仰,避開他的手。“雙芸,是我啊,我是懷瑋。”小心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極力掙扎下,他仍堅持不放手,柔聲道︰“沒事了,出來吧。我在這里,己經沒事了……”
邢雙芸的表情依舊如塑像般木然,睫毛卻開始顫抖。眼前一塊塊混亂的顏色逐漸凝聚,凝聚成一張熟悉的臉龐,一張她可以全心信賴的臉龐……她不是獨自一人,有他在啊,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即使沒有人要她,他也會回應她的呼救,不會拋下她啊……
手一松,手機墜地。邢雙芸淚流滿面,撲進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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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來了?好,我馬上過去。”李秀慧結束手機通話,從屏風後走出來。“阿笙,雙芸的爸爸要我過去和醫生談,就麻煩你陪陪雙芸了。”
“沒問題!”病床旁的汪笙笑著點頭,坐在她旁邊的男友魏胥列則翻著雜志。
床上的邢雙芸疲憊地睜開眼,“要談什麼?”
“醫生說,你發燒只要多休息幾天就可以了,但是幽閉恐懼癥要早點治療,你爸要我過去了解一下療程。”李秀慧執起繼女正插著針打點滴的細瘦手臂,心疼地嘆息,“你還是搬回家里來吧,離學校是遠了點,可至少比較安全。”
“嗯。”邢雙芸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勉強微笑。
“今天就先在醫院好好休息一晚吧。”她受驚過度,還是住院一晚比較安心。李秀慧愛憐地捏捏她的手,忐忑地瞄了始終沒有說話的魏胥列一眼,才轉身走出單人病房。
一出病房,就見汪懷瑋匆匆而來,手中提著一個紙袋,“邢阿姨,雙芸她──”
“她沒事了,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現在治安真差,竟然會遇到搶劫。”李秀慧嘆息,感激一笑,“幸好你早上過去看她,不然真不知會出什麼事呢。”
為了怕橫生事端,也怕邢家人擔心,汪懷瑋編了個謊,說雙芸的租處遇上了搶劫。
“她發燒,室友又幾乎都不在,我不放心,所以過去看她。”汪懷瑋有些不自在,將紙袋藏在身後。
“她上大學以後就不住在家里,說是想體驗和朋友一起住的感覺,寧願住學校宿舍;後來沒分到宿舍,還出去租房子。”其實,李秀慧很清楚,邢雙芸真正要的是獨立,離開那個自覺已經不屬于自己的家。
這讓她一想到就難受,可又不能明說,三番兩次委婉地向繼女提起,她總是輕松笑笑,旋即帶開話題,沒有半字回應。就連這次重感冒發燒,若非出了事,大概又會瞞著家里不說。
“經過這件事,我想她應該會願意搬回家了。”汪懷瑋看出她的憂慮,含蓄地勸慰。
“應該吧,她剛才也答應她爸爸會把租來的房子退掉。”丈夫總說這男孩對雙芸不一樣,可都上大三了,也沒見兩人特別親密,教她有些懷疑。直到今早目睹他寸步不離地陪在雙芸身邊,不斷安撫她的情緒,警察來了也全程陪著她做筆錄,盡可能代她回答問題,這才有些相信。
尤其在知道他清晨五點多就起床,騎著腳踏車橫越半個城市去看雙芸時,更讓李秀慧對這個大男孩的好感直線上升。
而一向冷靜自持的邢雙芸或許是驚嚇過度,什麼也沒說,但最後汪懷瑋送她上了邢家的車子前往醫院,自己卻沒上車時,李秀慧清楚看見,那雙疏離的眼中有著一絲依戀。
能讓那顆閉鎖的心打開,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雙芸告訴過你,關于她父母的事嗎?”
汪懷瑋搖頭,“很少,幾乎沒有。”
“當年雙芸母親娘家那方資金周轉不靈,瀕臨破產,亟需援助。”他若真想和雙芸在一起,多少該知道一些邢家的內情。李秀慧決定盡量把能說的都告訴他,“她母親那方找上了政德,那時‘拉斐爾’己經起步幾年,做得很不錯,而政德當時也正在追求雙芸她母親,邢家人于是決定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有‘拉斐爾’的幫忙,邢家的公司是保住了。政德雖然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卻依然很愛她,尤其在雙芸出生以後,更一心期盼孩子會改善兩人的關系,怎知孩子還沒滿周歲,妻子就有了外遇。
“本以為她終究會回頭,可是幾年過去,她卻變本加厲,而且對雙芸……”李秀慧猶豫了下,該這樣挖出一個已過世之人的過往嗎?但見汪懷瑋一臉關切,顯然關于邢雙芸的一切細節都不想錯過,她于是繼續說下去,“雙芸的母親討厭政德,生下雙芸對她而言根本是個錯誤,偶爾雙芸的父親說了讓她不高興的話,她甚至會把氣出在雙芸身上,甚至打她。”
“太過分了吧?”他忍不住出聲,“雙芸是她女兒啊!”
“對她來說,雙芸不是她女兒,只是她討厭的丈夫的孩子。雙芸自然不知道她母親的心態,總以為自己被打是因為做錯了什麼,從小就很用功,也格外听話乖巧。政德很愛她,對妻子這樣對待女兒很不諒解,慢慢地和妻子感情也淡了,後來才遇到我……”李秀慧輕嘆,“雙芸告訴過你,我曾經是她國小五年級時的導師嗎?”
汪懷瑋為之錯愕,“不……”
“她的導師有一陣子請假,我去代課,也因此在家長懇談會上認識了政德。雙芸非常文靜,功課好得沒得挑剔,但在學校幾乎都不說話,我覺得這個小女孩文靜過了頭,所以特別找她父親談。原本只是想了解她的家庭狀況,可是一談就停不下來。她父親郁悶了十年的心事,頭一次有對象可說,就……”就這麼開啟了她成為第三者的道路。李秀慧的眼因憶起往事而朦朧,卻沒有絲毫後悔。
“雙芸知道嗎?”她說過她母親不喜歡她,他一直以為是當時還是孩子的她想太多了,原來卻是孩子最敏銳的直覺察覺到實情。他的心揪緊。
李秀慧緩緩搖頭,“她始終不知道。她父親不願她難過,隱瞞了一切,包括她母親出軌的事實。雙芸看起來冷淡,其實感情很強烈,父母離婚對她的打擊已經很大,要是再讓她知道她母親……唉,不知她會做出什麼事。
“還好她年紀慢慢大了,想得也多了,總算熬過了這幾年。可是經歷過這些,讓她變得很沒有安全感,不容易相信人,她……跟她父親一樣,付出感情的時候都毫無保留,一旦受了傷也會比別人跌得更重,所以面對感情時會格外謹慎,你明白嗎?”
“我懂。”汪懷瑋頷首。不只明白她所說的話,也明白她像個母親般,希望自己孩子過得好的心情。
“秀慧?”邢政德轉過走廊,看見久候不至的妻子正在和汪懷瑋說話,微微詫異。
“雙芸只是需要時間克服心里的恐懼,給她時間,她會回應你的。”李秀慧望了丈夫一眼,迅速結束對話,“你也該進去看雙芸了。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多時間。”
“和年輕人在說我壞話嗎?”邢政德走近妻子,微笑著。
李秀慧一笑,挽住丈夫手臂,“在交代他要好好對待我們的寶貝女兒,否則你這個做父親的絕饒不了他。”
“把我說得這麼可怕?”邢政德失笑,神情欣慰,“我想懷瑋不會讓我失望的。他是個好孩子,大概也只有他受得了我女兒別扭的脾氣。”
李秀慧淡淡一笑,“也許吧。”
雨人的腳步漸行漸遠,住醫生辦公室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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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汪懷瑋一進病房,就見病床邊的汪笙驟然回頭,滿臉不高興,“你去哪里了?雙芸生病了,你還亂跑!”
“有點事情,所以──”面對小妹的怒氣,汪懷瑋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麼事情比雙芸生病還重要──”汪笙還想繼續罵,卻被打斷了。
“快期中考了,他是去上課吧。”邢雙芸適時為汪懷瑋解圍。此時她已坐起來,啜著繼母事先泡好的桂圓茶,目光卻看著窗外。
“也不是上課,就……總之是有點事。”汪懷瑋遮遮掩掩地藏著紙袋,向魏胥列點頭一笑,赫然看見放在矮桌上大把亮燦燦的黃色姬百合,眼珠險些掉出眼眶,“那……那是什麼?”
“花啊。”汪笙看白痴似的橫了哥哥一眼,“你念獸醫念到只認得動物,不認得植物了嗎?”
“我知道是花,可是……這麼大一束花做什麼?”大眼難得顯露出嫉妒,揪緊手中的紙袋。可惡,好不容易找到了想找的東西,他趕著來醫院,根本忘記探病該帶花來!那束包得像要陪媽祖進香的豪華百合閃閃發亮,簡直剌傷他眼楮啊!
“不是買的,是我親手包裝的!”汪笙得意洋洋,“黃色姬百合,今天早上才送來花店的哦!顏色很漂亮對不對?本來我想送白玫瑰,可是覺得太普通了,所以選了姬百合……”揮舞著解說的手臂忽地被捉住,她瞪了魏胥列一眼,“干嘛?”
“走吧。”跟她相似的另一雙大眼正目不轉楮盯著床上的病佳人,早就沒听她在說什麼,而他這個不識相的小女友還在這兒瞎攪和。魏胥列拉著汪笙住病房外走去,“該去送花了。”
“等等,我要多陪雙芸一下……”汪笙的抗議聲消失在門後。
“……坐啊。”邢雙芸放下茶杯,語調不改平日的淡然,唯有揪著毯子的手泄漏出內心的緊張。
“早上那個人也是黑道的嗎?”汪懷瑋坐下來,將紙袋放在膝上。
“嗯,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我中午跟阿美子通過電話了。”甘紗美得知她叔叔派人對她下手後,相當火大,想必又會起一場風波。“听學姊說,你……弄斷了那個人的手?”
事後才得知,那男人先摔到二樓的雨棚,再滾到一樓的花園,暈了過去。幸好只有輕微外傷,只是右手手臂斷了。博士班學姊比手畫腳地解說他是如何解決掉那人時,崇拜的模樣簡直把他當成李小龍了。
“那時心里很急,所以……不小心出手太重了。”一來,他除了和汪笙練習之外,沒和別人動手過,二來,他急著找到她,就算對方是千年神木,只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當場劈散。他輕輕抓住她手腕,皺眉盯著上頭的點滴針,“很痛吧?”
若非怕驚醒家人而不敢開車,他可以更早趕到她身邊的,而她也不必經歷這些了。她本就瘦弱,加上發燒,一早又受了驚嚇,縴弱的身子怎禁得起如此折磨?如果他再晚到個幾分鐘……他不敢再想,懊惱地垂下頭。
“護士用的是軟針,不會痛。”溫熱的指在她腕上流連,似要撫去她所經歷過的一切痛苦,教她一顆向來被自己強迫無感的心微微顫抖。
在醫院待了一個早上,發燒的昏眩和心頭的期盼絞揉成無邊的空洞,盡管探視她的人來來去去,就是覺得還缺了什麼。直到見到他,才恍如一幅破碎的拼圖,終于找到最後幾片而變得完整。
幾年前還能對自己裝傻,而今終于不得不承認──她被他左右情緒,她意志的每一部分都在期待他。听見王靜對他說的那番話,她只害怕他會答應了王靜的示愛,根本沒想要祝福他們!
但,厘清了這些又如何?她依舊會恐懼,恐懼付出的情感最後將失落,恐懼他會像她母親一樣,沒有任何解釋就棄她如敝屐,輕易離她而去……
“你昨天說喉嚨痛,好多了嗎?我買了點潤喉的東西給你吃。”汪懷瑋打開紙袋,拿出幾顆喉糖和薄荷糖放在小桌上,“還有這個。”
邢雙芸怔怔地看著她的熊貓布偶被放在毯子上。
“我想你在這里可能會無聊,所以把它帶來了。我以為應該是一對的,可是在你房里找了半天卻只找到一個。”
“嗯,我就只買一個而已。”
“哦?”溫厚的聲音轉為低沉,像在勸哄,“你不覺得,它一個人很孤單嗎?”
“我……我買的時候,就剩最後一個了。”感覺到兩道灼灼目光盯著自己,她無措地捏著熊貓的耳朵,“老板說這款布偶做得不多,當時已經沒有存貨……”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從紙袋里又拿出另一個熊貓布偶,跟她原本那個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幾根綠色竹子,是個正在吃竹子的熊貓布偶。
“現在,”他溫柔的低語輕拂過她耳畔,“它有伴了。”
她來不及反應,也無法反應,霧氣己涌上眼底。
“很久以前,有個女孩告訴我,她不喜歡不能持續永遠的東西。我想了很久,怎麼也想不出要怎麼給她她想要的‘永遠’?人的壽命有限,我根本無法承諾她永遠啊。”他抓過她雙手,將兩個熊貓布偶一起緊緊捧住。
“後來我想到,我也許不能永遠陪著她,但只要我活著,只要她要我,我一定會在她身邊,這是我能給她的永遠。”生平第一次告白,在唯一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孩面前,即使事前練習了無數次,他還是緊張得快咬到自己的舌頭,“你想,她會接受我給她的這個‘永遠’嗎?”
“也許……”淚水哽咽了她未完的話語,“也許他弄錯了,那個女孩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
“為什麼不值得?我喜歡她,為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他的手指沿著她手腕按捺,溫柔地撫平她的不安,微笑道︰“我是有點迷糊,可至少不會弄錯自己想要什麼。”
“我……”來得太快、太多的淚,分不清是在宣泄積壓多年的夢魘,或是滿溢得教她無法負荷的感動。她低啞地道︰“我……怕。”
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苦澀一笑,“不只你怕,我也怕啊。怕我這麼努力幫你找來熊貓,卻還是連一個機會都換不到。我想出來的這個‘永遠’……”他凝視著她,近乎卑微地喃語,“你還是不要嗎?”
“我不要嗎?”淚眼模糊中,她笑了,美麗如一朵噙淚的百合,“是啊,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哽咽地環住他頸子,在他溫暖如陽光的氣息中不斷流淚,像要流盡二十年來的彷徨無依。
汪懷瑋無語圈住那縴細的身子,俯首在她柔軟的黑發中,用他所有的溫柔一點一點撫平她的顫抖,一如幾年前在那黑暗的後車廂中所做的一般。
不同的是,這次,迷路的女孩終于飛出黑暗,棲息在他懷中。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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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0-2-20 09:31:28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十章
“學長,”資工系大一的學弟從黑沉沉的人工隧道里探頭出來,“確定只放三個燈?不會太暗了嗎?”
“圖上是這樣寫的。”汪懷瑋看著手上的設計圖,果定地點頭,“就三個。”
“當然只能放三個燈!”另一個一年級學弟道,“我還嫌阿德學長設計三個太多咧!鬼屋里就應該都沒有燈才嚇人啊!”
“鬼屋里沒有燈,連鬼都會撞到啦!而且學長根本搞錯了,我們是要過聖誕節,不是萬聖節,弄個鬼屋嚇得情侶都不敢進來,那我們園游會還賺什麼?我看還是應該把這里弄亮,‘愛情隧道’當然比‘鬧鬼隧道’好賺……”兩個男孩開始吵起來。
汪懷瑋則在听到“情侶”兩字後,忍不住回頭看正站在場邊和學妹說話的女孩。
“是嗎?謝謝你們告訴我……”邢雙芸還沒說完,背在身後的雙手就被握住了。她回頭,朝汪懷瑋一笑。
“你跟她們在說什麼?”學妹們離開之後,汪懷瑋審視著她含笑的臉龐。
“沒什麼,有個學妹想修法律系當輔系,問我一些課程。”邢雙芸望著天邊漸沉的夕陽,“听她們說,你們資工系博士班有個助教學姊,常常約你去喝下午茶。”
汪懷瑋一窒,“我從沒答應過!”
“我知道,學妹說你一直拒絕,但是美麗的學姊越挫越勇,甚至還跟著你到大學部旁听。”
“可能她想溫習以前的課吧。”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你知道我只跟你去喝下午茶,就算要和朋友出去,也會告訴你。”
“我知道。”他認真的口氣傳達出對她的重視,她淡淡一笑,“有個太優秀的男朋友,果然會有很多煩惱。”
汪懷瑋停步,“會讓你煩惱,表示我還做得不夠好!”
“不,你很好。”是她自己的信心還不夠,沒有安全感。忽然之間,生命中多了一個人陪著她哭,笑、快樂、煩惱,盡其所能的呵護她,如同他所承諾過的。可她卻覺得這幸福來得太突然,恍如虛幻的美夢,一朝醒來,一切都會回到沒有他的最初……那時要她如何承受?
“學長,燈裝好了!”一個學弟鑽出操場上的人工隧道,朝他喊著,“和你女朋友來走走看吧。”
“你去就好了。”天色漸暗,而操場周圍的燈還沒亮起,那紙板做成的人工隧道像條邪惡的大蛇,張開黑森森的大口準備吞噬所有人,教邢雙芸臉色微變。雖說己開始接受幽閉恐懼癥的治療,但她不認為自己能負荷那烏漆抹黑的恐怖隧道。
“一起去吧。”汪懷瑋卻拉著她就往隧道走去,“我會陪著你。”
隧道里還沒布置各種嚇人的機關,但所謂的三個“燈”只是三個小燈泡,在彎彎曲曲的隧道里轉幾個彎就沒了光亮,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好暗。”邢雙芸無法克制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是太暗了點。”汪懷瑋好幾次差點被貼著他走路的身子絆倒,索性停步,環住她,“還好嗎?”感覺到她點頭,卻仍在發抖,他嘆口氣,“對不起,我以為這里面有燈,應該不會太暗。你閉上眼楮別看吧。”
“嗯。”她將頭枕在他肩上,汲取他冬陽般溫暖的氣息,恐懼很快就被驅走了。就這樣靜靜的依偎,什麼都不想,幸福的感覺卻不斷涌上來。只是個單純的擁抱,卻因為身邊是他,再簡單的一個接觸都是最甜蜜的經驗。她悄悄在他毛衣領印下一吻,“你真的會永遠在我身邊?”
“當然。”他答得毫不猶豫,微微收緊的手臂傳達著堅定。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不記得從何時起,總是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尤其獨鐘她的笑顏,溫婉含蓄,唯有深深凝視著她時,會發現眼底那抹狡黠嘲弄的光,仿佛蘊藏著矛盾的秘密,吸引人探索。他于是不自覺追逐著她的一切,想要解開那個秘密,而在明了之前,卻已教她進駐自己的心,喜歡上這個不安的靈魂……
除了她之外,他不曾花這麼多心思去注意一個人,而太多太多的喜歡累積起來,已不單純只是喜歡……可從來沒說過的字眼無法輕易出口,吐只能藉由此刻貼合的身體、環衛著她的手臂,溫柔地傳遞最濃烈的情感。
“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話。”她眼眶微微濕潤,“沒人說過喜歡我。媽媽很少跟我講話,爸爸對我的感情是放在心里的,阿姨到現在還是有點怕我,月月也和我不親……只有你,讓我知道自己不是沒人要的。”她抬起頭,在黑暗中辨識他模糊的輪廓,“你真的喜歡我?”
“要我發誓嗎?”他開玩笑地說著,一手把玩著她的發絲。
“只有喜歡,沒有別的?我對你,似乎不只……喜歡……”
“你說什麼?”她聲音漸小,他听不清楚,傾身向前,唇忽地踫上一片柔軟,輕輕一觸立即退開。
……有熟悉的薄荷味,是什麼?他愣了愣,剛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沒吃薄荷糖,已被她推開。
“我想試著自己走完。”她後退幾步,“你先出去等我吧。”
“你可以嗎?”擔心立刻蓋過了他剛聯想到的旖旎。
“剛才有點怕,現在好多了。醫生說主動接觸恐懼的事物對治療也有幫助,我想試看看。”見他仍有些猶豫,她干脆把他推出去。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黑暗中,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氣,捧住自己發燙的雙頰。
沒想到自己竟然敢吻他……想吻他的念頭才起,加上他又靠得好近,近得她只需努力一公分就能完成這念頭,于是她……真的做了!下場是嘴里薄荷糖的涼意,也擋不住臉上的燥熱,只好逼他出去,讓自己冷靜一下。他應該不知道吧?
但他一走,四壁的黑暗像收緊的網子,開始困住她。她深吸口氣,喃喃說著︰“只是暗了點,沒事的。”醫生要她在開始恐慌之際,馬上往實際的方向想──黑暗不會吃人,她隨時可以離開,沒什麼好害怕的。
唯有面對,才能克服。“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她喃喃念著咒語,跨出腳步,循著方才汪懷瑋出去的方向走。
對母親的付出從沒有得到回報,母親永遠冷眼看她,像看著一個和她無關的小東西。她渴望從母親身上得到認同和關愛,母親卻給她無盡的疏離和冰冷,教她墜入近二十年的惡夢,以為一生再也無法掙脫……
呼吸開始不穩,腳步也踉蹌起來,咒語的上半句、顯然不足以支持她擺脫內心根深抵固的恐懼,她遂喃喃加入下半句,“他在,他會來找我的。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有他在,他一定會來找我……”
直到遇見他──在她還無法相信任何人之前,是他先伸出手,即使她害怕傷害而抗拒著,他始終沒有離去,甚至對她許下永遠的承諾。
黑暗漫漫,而那一端,有他在等她。她終于願意正視心底渴望被愛的寂寞,是他允諾的“永遠”推了她一把,踏出自我的局限。
轉個彎,已近出口,暮色中可見他憂慮的臉龐在見到她後霍然明亮,喜悅地張開雙臂,背光的身形嵌在光亮中,像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畫。
她不自覺加快腳步,開始跑起來,毫無猶豫地沖出隧道,撲進他懷中。
“還好嗎?”汪懷瑋顧不得一旁學弟艷羨的目光,急著上下審視她。
“我很好。”她緊擁著他,深嗅著他身上陽光的氣息,耳語道︰“我喜歡你。”
“我知道。”他目光轉柔,更摟緊她。
他帶來光明,他就是光明……無所不入的光啊,她還能逃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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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南部?”
“這是獸醫系的傳統,獸醫系和南部一家大型動物醫院合作,每年都會讓大三的學生過去實習。”下了公車,汪懷瑋挽著邢雙萎,沿騎樓走著。
“要去多久?”
“三天。下禮拜五的課不上,搭車南下,禮拜天晚上再回來。”汪懷瑋看她一眼,“你也一起去吧。”
“我?”邢雙芸一怔,“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啊。”
“說是實習,其實只是觀摩,跟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相互印證,也算是一趟教學旅行。老師說想趁機帶朋友、家人去玩也可以,不過只限晚上的空閑時間,而且費用得自己負責。”他微笑,“就當你抽中了南台灣免費三日游,下禮拜五早上收拾好行李,和我一起去玩吧。”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想盡量陪在她身邊吧?祁雙芸心頭涌起幸福的暖意,卻搖了搖頭,“不了,你去就好。”
“為什麼?你有別的約會了?”他立刻一臉哀怨,語氣開始泛酸,“不會是和前天到你們系上演講的那個律師學長吧?”
邢雙芸驚訝萬分,“你那天有去听演講?”他若有出席,應該也看到她了呀,怎麼沒來找她?
“學校舉辦優秀校友回校演講的活動,我每一場都有去听啊。你們那位學長,听說是年收入上千萬的紅牌律師?他演講時還請你擔任引言人,不是嗎?”
“引言人本來是大四的學姊,但她那天臨時感冒失聲,所以找我代替。”呀,原來他吃醋了?她一笑,認真解釋,“不,我不和你去南部跟學長無關,因為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去了只會讓你分心,而且我期末有個小論文要交,下禮拜得泡圖書館找資料呢。”
“不是學長約你去圖書館?”
“不是。”大概是演講結束後,律師學長和她多聊了幾句,感謝她臨時接下引言人的任務上讓演講順利進行,卻被他看見了。她微笑,悄聲耳語,“第一,學長有未婚妻了;第二,不管誰約我,我都不會答應的,因為我有你了啊。”忽然領悟,“你是在報復我之前懷疑你和學姊的事嗎?”
“說報復太嚴重了,我只是提出一點小小的抗議而己。”他悶聲說著,“你不相信我。”
“我若真的不相信你,就不會提出來跟你說了。”他顯然還是難以釋懷,她輕捏著他掌心,柔聲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提了。”
“知道我為什麼從不告訴你,薄荷糖在哪里買的嗎?”
“因為你怕我蛀牙?”
“不是這個原因。”他笑了,繼續拄前走,帶著她經過了幾個店鋪和住家。
這段路她走過許多次,因為“廣海盟”旗下的撞球場就在這條路上,她以前常搭公車來這里枚阿美子,最近則是陪著懷瑋去他打工的動物醫院。
他過了街口,拉著她進了一家雜貨店。
店很小,賣的東西卻不少,擺放得很整齊,有一般商店賣的飲料、零食,也有蔬菜、雞蛋,是都市中已經很少見到的傳統雜貨店。
“小朋友,又來買糖果了?”店內只有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滿臉皺紋,看來至少有八十歲了,笑咪咪的面容很是和藹。不等汪懷瑋回答,她拿下架子上的塑膠罐,里面滿滿裝著綠色薄荷糖。
“嗯,今天也買一百元。”他摸出皮夾,看了驚訝的邢雙芸一眼。
老太太抓出糖果秤重,又看了邢雙芸一眼,以肘推推汪懷瑋,悄聲問︰“你妹妹?”
他搖頭。
“你常來買糖,是買給她吃的?”
見大男孩點了點頭,臉蛋微紅,老太太會意地笑了,又抓了一大把糖放進已秤過重的袋子里,朝他眨眨眼,低聲笑著,“這些就免費送你。要好好對人家啊。”
臉色微紅地離開雜貨店後,邢雙芸頻頻回頭看。
“我沒想到你是在那家店買的。”她曾經過那家雜貨店無數次,卻從沒停下來過。
“高中時,我……第一次跟蹤你來這兒,就注意到那家店了。那時因為口渴,進去買飲料,看見架子上的薄荷糖似乎很好吃,就買了幾顆。”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店在哪里,我自己來買就行了啊。”
“告訴你之後,你就不需要我了。”汪懷瑋微笑,低頭看著袋子里一顆顆的綠色圓球,“你沒什麼特別的興趣或嗜好,我想不出要怎麼引起你的注意,好不容易發現你喜歡這種糖果,雖然店就在撞球場附近,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你一旦知道了,就不必等著每回和我見面的時候,才拿到一、兩顆,也就不會……常常想到我。”
“所以你把找當成魚,放了餌釣我上鉤?”淚意又涌上眼眶,讓眼前靦腆而深情的臉龐有些模糊。不只她害怕,他也是呵,可他卻選擇了不變的付出與等待,若她始終不願接納他,那將傷他多深?
“我只是想在你我之間,至少保留住一條聯系的線。”高二那天在他家廚房談過之後,她始終對他采取逃避的態度,多虧了這些小小的糖果,擔任他每次與她見面時的開場白,以甜味軟化了她的防備。
“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告訴我了?”
“因為你收下熊貓,讓它們在一起了啊。收下就不可以退回哦。”他環住她的腰,頑皮地眨眼,“可惜我找不到拿著薄荷糖的熊貓,只找到啃竹子的。”
她噗哧笑了,淚珠同時滾出眼眶,她以手背擦去,“真是的,我最近越來越愛哭了。”面對深情的眼神,她一時赧然,趕忙遮住自己的臉,“別看,我哭起來很丑。”
“不,”他拉開她的手,“沒人比你哭得更美了。”他只手捧住她臉龐,細細揩去淚痕,淚水與細致如瓷的肌膚,溫熱地引發他一向含蓄的情感。
她微微一震,因為頰上溫柔撫觸的指忽然換成了唇,他輕輕吻去每一顆淚。她闔上眼,微顫地感受那細密而珍惜的吻,白睫毛緩移至頰上、唇畔……直到她嘗到意外的咸味,剛意會到那是自己的淚,他溫軟的唇已覆上了她的。
他吻得很輕,雖青澀,卻像春天第一場雨絲般溫柔,千回百轉地眷戀著。她試著回應,像一株冬眠許久的嫩芽,笨拙地抖開蜷曲的葉,終至完全舒展,沐浴在雨中……而後雨絲漸歇,陽光帶來暖意,誘人地邀請她敞開更多,她遂輕啟雙唇,讓那溫煦的暖意輕巧探入,漸轉為熾熱,教人心醉地糾纏……
一切漸漸平靜下來,她氣息不穩地睜開眼,眼前深邃的眼瞳如星子閃爍,“你……”才吐出一個字,他拇指卻拂過她的唇,抹去她言語的能力。
羞澀冒出了頭,將她白皙的容顏染成一片瑰紅,而他沙啞的嗓音則教她想找個地洞鑽──
“在鬼屋里,你……吻了我,對吧?”嘗到她唇間涼涼的薄荷味,此刻他完全確定了。
“我……”她雙頰如火,想逃,無奈被他抱在懷里,只能老實承詔,“你靠得好近,我只是想試看看,沒想到真的……以後不會了。”
他輕嘆,“我不是怪你主動啊。”心里還滿高興她主動的,可他寶貴的初吻就這樣草率地在一條烏漆抹黑的隧道里獻出去,不甘心哪!幻想過浪漫晚餐、攜手散步,醞釀絕佳氣氛,結果一條未完工的鬼屋隧道就完成了一切!
“不然呢?”他似乎相當扼腕,讓她不解。
“嗯咳。”突如其來的輕咳打斷殘余的旖旎氣氛,兩人同時轉頭,就見穿得一身黑的女孩站在兩公尺外。
“阿……阿美子……”邢雙芸吶吶無言,粉頰熱得要燒起來了。
“我不想打斷你們,不過我有事趕著走,正好被你們卡在這里。”甘紗美語調平板,眼眸隱藏在墨鏡下,看不出情緒,“正好在這里踫到你,省得我還要跑去學校找你。”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精致的銀藍色短柄,雕有對稱的幾何花紋。
汪懷瑋皺眉,“那是什麼?”他不太喜歡這個黑道老大的女兒,一來覺得她戾氣很重,二來雙芸幾次遭遇到危險都是因為她,連帶地讓他不相信她給的東西。
甘紗美按住短柄一側,放開時短柄迅速展開,露出銳利的刀鋒。“是蝴蝶刀。”遞給邢雙芸。
她驚喜地道︰“要送我?”
“我不能保護你,至少讓你可以保護自己。看在你兩次都保護了雙芸的份上,”甘紗美斜了一臉不苟同的汪懷瑋一眼,手再次伸進口袋,“這個送你。貝瑞塔隨身刀,鈦合金握柄,不到十五公分,很適合帶在身上。”
“我不需要。”汪懷瑋臉都快黑了。帶這種東西去學校,人家還以為他準備謀殺誰哩!
“送給你不是因為你需要,是讓你保護雙芸。本來想送你幾把槍,但我想你不會用,萬一走火傷到雙芸就糟了。”言下之意就是走火斃了他自己倒沒關系。甘紗美硬把刀塞到他手中,同時注意到他手上提的東西,“那是什麼?”
“薄荷糖。”邢雙芸接過袋子,抓了一把給好友。
“我知道是薄荷糖,是在附近的雜貨店買的吧?”
“嗯,剛剛去買的。”連阿美子也知道那家店,她怎麼從來沒注意到?
“你也吃?”甘紗美看著汪懷瑋剝開糖紙,墨鏡下的眼流露一抹詫異。
“不行嗎?這是我買的。”他鼓起雙頰,連塞了幾顆進口中。好好的旖旎氣氛被兩把刀割得七零八碎,要多吃點糖平衡一下。
他一連吃了好幾顆,直到嘴里再也塞不下,才嚼著糖果斜了甘紗美一眼,顯然希望她趕快走,別打擾他們倆。
甘紗美看向邢雙芸,“你沒告訴他?”
她一瞼茫然,“什麼?”
“你忘了?有一天我們閑聊的時候,我告訴過你啊。”甘紗美自行剝了一顆糖,含進口中,上下掃了汪懷瑋一眼,“男人吃薄荷糖會陽萎,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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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汪笙听到電鈴聲,跑去玄關開門,“哥、雙菩……”
“怎麼?”汪懷瑋注意到小妹臉色不對,隨即看見父親和魏胥列坐在客廳里。
“沒有啦。”汪笙絞著手,瞄了邢雙芸一眼,“他們……在談打官司的事。”
邢雙芸明白汪笙是怕她為難,淺淺一笑,“沒關系,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拉斐爾”與汪笙她男友的個人工作室正在打官司,她身為“拉斐爾”的大小姐,確實不適合待在這里。
作者:
x6666686
時間:
2010-2-20 09:31:40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一下吧。”汪父淡然道︰“懷瑋,我下午讓佣人買了水果,放在冰箱里,你去切一盤來。”
“我不餓。”察覺父親似乎有意將自己與邢雙芸隔離開來,汪懷瑋警覺地握住她的手,擋在她身前。
“誰問你餓不餓?家里有客人,快去切水果來招待人家。”
“我……”看見小妹使了個眼色,暗示有她在,老爸絕不敢動邢雙芸一根寒毛。猶豫一下,又捏捏邢雙芸的手,汪懷瑋才走進廚房。
有汪家小公主護航,猶如免死金牌在身,老爸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抵擋不了最鐘愛的小女兒向他一瞪的打擊。
“這麼晚回來,和懷瑋去哪里了?”一等兩個女孩坐下來,汪父立即針對邢雙芸發問,口氣盡量平和,表情也不敢猙獰,只有眼底藏著殺氣。
“懷瑋教授的朋友開的動物醫院收了一批流浪狗,我和他過去幫忙。”懷瑋始終沒讓父親知道他在獸醫院打工,她也幫著隱瞞。和他在一起,她早有心理準備,早晚要與不喜歡邢家人的汪父正面交鋒。此刻她坦然微笑,沒有絲毫畏懼。
“听說你只修法律系,沒有修雙學位或輔系?”
“法律系的課不輕,我負擔不起太多的課。”
“就我所知,資工系的課也不輕吧?懷瑋卻沒跟你看齊,還是念了獸醫。”語氣隱隱有著挑釁。
“那是懷瑋比較聰明,才應付得了雙倍的課。”
“念是念了,以後能好好運用在公司上才有用。”好個丫頭,無視于他暗指她煽動兒子反抗親爹的語意,輕描淡寫一句贊美就把重點略過。怎麼他兒子就沒這麼機靈?
汪父暗暗扼腕,含蓄地又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你既然是法律系學生,公司正在打官司,多少會去了解吧?”
魏胥列一逕不動聲色。
正打開那袋薄荷糖的汪笙則柳眉倒豎,似乎就要向父親發火。邢雙芸輕推她一下,示意她可以自己應付。
“我叔叔請了律師負責,我只是學生,懂得不多。”
“是懂得不多,還是不想懂太多?”見小女兒沒發作,汪父步步進逼。
“我目前以功課為重,沒有時間了解。如果汪伯伯想了解詳情的話,最近報紙上有很多報導寫得相當詳細,應該不需要我多作解釋。”
“听說你們‘四境’內定你的堂哥為繼承人?”撇開兩家事業上的競爭不談,汪父其實頗欣賞這女孩,看似柔弱,內里卻相當強硬,並非三言兩語就被嚇倒的小角色,與他愛妻倒有幾分相似,不過當然比不上他心愛的老婆了。
至于他兒子就別提了,雖然不情願地接下公司,到公司實習、開會時倒很認真,員工們也很喜歡他,可惜親和力有余,魄力、野心卻不足;公司在他手中雖不至于倒閉,恐怕也難有發展。除非有個賢內助,就像他和老婆聯手打拚一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不是由我決定。”邢雙芸沒忘了對方可是“四境”的總裁,焉能隨便透露自家機密?
“你父親是總裁,不過只有女兒,可能會把位子讓給你叔叔的兩個兒子吧?”兒子死心眼,一旦認定了一個女人就不會再改變,萬一──只是萬一──兒子娶了這女孩,也許會成為“四境”的得力人才,也許還能從她身上榨出一點‘拉斐爾’的內幕!
“吃糖果吃糖果!”汪笙看不下去老爸咄咄逼人的質問,剝了幾顆薄荷糖住老爸嘴里塞。
汪父心里算盤打得正響,笑咪咪吃了,不再多問。
“呃……”邢雙芸看著汪父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有些尷尬、“汪伯伯,你最好不要吃這種糖果。”
“我不能吃?這是懷瑋買的吧?我吃好幾年了,有什麼不能吃的?”怎麼,還沒過門就指使起他這個公公來了?何況是小女兒親手喂的,就算是胃片他也心甘情願吞個一打!哼哼,看來不能對這丫頭太好,免得日後爬到他老人家頭上來。
“不,阿笙可以吃,但是……”眼睜睜看著汪笙又喂了魏胥列一顆,邢雙芸知道自己該阻止的,卻只是想笑,認真道︰“為了阿笙的幸福著想,你最好也別吃。”
魏胥列倒沒質問她有何用意,只是務實地看了糖果紙一眼,上頭標明的保存日期還沒過,味道嘗起來也沒什麼不對,也就不以為意。
汪笙自己也吃了一顆,才好奇地問︰“為什麼我老爸不能吃?”
“水果來了。”擔心邢雙芸招架不住視邢家人為眼中釘的老爸,汪懷瑋匆匆切好水果端到客廳。一到茶幾旁,就見父親和未來妹婿正在吃那袋薄荷糖,不禁大驚失色,“你們……”又看向邢雙芸,“你沒告訴他們不能吃?”
“為什麼不能吃?”汪父這下可生氣了,“兒子買的東西,當爸爸的竟然不能吃?!”不內子,一交女朋友心就偏了!
“不是啦……總之,其他東西都可以,就是薄荷糖不行啦!”如果在場的都是男人,他還能解釋,可旁邊還有一臉困惑的小妹和轉頭悶笑的邢雙芸,那兩個字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再說,老爸要是知道這幾年他都拿這種東西孝敬他老人家,鐵定會讓他頭頂主機罰跪三天三夜。想了想,只能婉轉警告道︰“爸,你跟媽如果想再幫我添個妹妹或弟弟,最好不要吃。”
“我就是要吃,不行嗎?”汪父完全是意氣用事,又塞了好幾顆進口中。
“那……好吧,你高興就好。”面對老爸的頑固,汪懷瑋著實無技可施,不過未來妹婿這邊可不能不提醒,事關他妹妹一生幸福哪!
附在魏胥列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就見他臉色一僵,唇邊肌肉動了下,深黑的眸子緩緩看了忍笑的邢雙芸一眼,隨即端來茶杯,不動聲色地把糖吐在杯子里。
“喂,那是我的烏龍茶!”汪笙來不及搶救才喝了一口的茶,怒道︰“你干嘛把糖吐掉?上次你說好吃,我才拿給你吃的!”
“拜托你跟我爸解釋了。”把這項棘手任務交給魏胥列,汪懷瑋拉著邢雙芸逃到廚房。
“你相信阿美子說的?”邢雙芸從門縫窺看客廳里的三個人。
“老實說,我不是很相信。”听起來不太像是有科學根據的說法。“但是……我拿給小齊吃過。”“效果”驚人哪!
“啊。”邢雙芸吃了一驚,“傳言中他的確是……可是,他的情況應該是心病的因素佔比較多吧?”
“可能吧。不過──”他從背後環住她,聲音細如蚊蚋,“我吃的比他們三個加起來還多好幾倍啊。”嗚嗚嗚嗚……
邢雙芸噴笑出來。
他抱怨道︰“喂,這很嚴重耶,你還笑?”
“是很嚴重。不過,這是你未來老婆該煩惱的問題。”她笑著,試著鑽出他懷拖。
“哦?那你應該很煩惱才對。”他籀緊她的身子,在她發際印下一吻,“真的不和我去南部?”
“下次再說吧。那篇小論文很重要,我一定得趕出來。”
“學長會陪你找資科嗎?”
“學長有他自己的工作,還要陪他的未婚妻,沒辦法把時間分給我。”她回過身心凝視他的眼,認真允諾,“除了交情比較好的朋友之外,我不會單獨和任何異性出去,相信我,好嗎?”
“好。那你也要相信我。”或許因為等待了太久,讓他們懸著的心一時還放不下來,讓他們都懷有不安,但為了最愛的彼此,他們都願意去克服、去相信對方的心。
“懷瑋!”汪父的怒吼聲從客廳傳來。
“糟糕,老爸知道了!”汪懷瑋大驚,連忙鎖上廚房的門。
“我也該回去了。”邢雙芸注後門走去。
汪懷瑋拉住她,“真的不跟我去?回來我再幫你寫那個小論文嘛。”
“不了。你還是好好去陪那些小動物,多學點經驗。我會利用這段時間找好資料,盡早完成論文,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找外婆家。”
“真的?”他雙眼發亮。“不可以騙我!”
“騙你的話,我下輩子就投胎變成熊貓。”她嫣然一笑,退出汪家後門。
夜空里,星光滿天。她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感受著山風帶來的寒意,以及四周樹木青草的氣味。
“媽,我有他了。”她喃喃道,望著星空深處,仿佛這樣就能與天上的母親對話。“我不再迷惑了。你或許不要我,但他要我,他對我說‘永遠’……我想我會過得很好,如果你曾經惦記過我,現在可以安心了。”邁開腳步,她朝自家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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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0 09:31:53
惡女的條件 正文 尾聲
數年後──
邢雙芸換下法官袍,匆匆走入休息間。
兩位正在看報的法官與她打招呼,其中一人道︰“雙芸,你中午怎麼都不跟我們去吃飯?”
她還沒回答,另一位較年長的法官笑道︰“因為她老公疼她,怕她吃外食營養不夠,每天都做便當讓她帶來呢。”跟著嘆口氣,“真幸福啊,有這麼好的老公,每天要上班,還得早起幫你做便當。我求老婆幫我做便當,她塞給我幾張鈔票,叫我中午自己去吃。”
“真的?你中午那個壽司便當是老公幫你做的?”另一個剛進門的女書記羨慕極了,“看起來好精致,比外面賣的還好吃呢。”
“那明天我叫他多做幾份請大家吃吧。”邢雙芸微笑,提起背包,“我先走了。”
她輕盈地走往地方法院後門,走得快了些,又提醒自己要放慢腳步。
“真是麻煩。”她咕噥著,卻還是乖乖放慢步伐。
一出後門,就見汪懷瑋倚在車旁等待,蹙著眉在講手機。
她加快腳步,小跑步來到他身旁。
汪懷瑋連忙扶住妻子,“……好,等我回去再談,要丘總把案子先壓著。”結束通話,他上下打量妻子懷孕兩個月的身形,確定她沒事後,才責備道︰“不是叫你慢慢走、別跑步嗎?”
“我忘了。”她吐吐舌,揚揚手中裝便當的提袋,一臉乖巧,“我今天有吃完哦。公司的事怎麼樣了?”
“和‘矩陣’的合作案很快就談好了,自己人嘛,合作當然沒問題。”他頓了頓,“我妹夫說,下個月要正式收購你家公司。”
“哦!”她把背包和提袋扔上車。
“你不在乎?”
“我的堂哥們無能,弄到公司要被收購,我要在乎什麼?再說又不是倒閉,公司里的員工們也不會丟掉工作,我更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樣啊。”他咳一聲,觀察著妻子的臉色。“那──萬一以後我的公司也沒有了呢?”
她詫異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因為照這情況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四境’可能也會被‘矩陣’並吞@!br />
“哦?”她凝視著他,“你不是故意把公司弄倒的吧?”
“當然不是!”他鄭重否認,“是我妹夫太厲害了。我很認真在管理公司,可是他的公司發展就是比‘四境’好,我不想認輸也不行啊!”
“是這樣嗎?”她一指點著額頭,“奇怪了,我常常听到半夜有人說夢話,一下子說秋田犬很乖,一下子說長毛貓到了夏天應該剃毛,又說公司好忙好忙,他好累好累,好想開動物醫院哦……”她微笑看著丈夫,“你真的不是故意把公司弄倒的?”
在愛妻犀利的眼神下,汪懷瑋最後小小聲承認,“好啦,我承認是有點混,只有一點點喔。”
“最後總裁只能有一個……所以你就是離開公司去開動物醫院的那個@俊br />
“。”他只好點頭,“可能是吧。”
“我看你明明是故意的!”
“沒有啦!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他只差沒指天畫地的發誓了,“真的,我是幻想過有人幫找管理公司,可那只是幻想,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好啦好啦,我是跟魏胥列提過一次,叫他把事業做大一點,然後來並吞我們公司,可那只是開玩笑而已──”
“看吧!你果然是故意的。”
“真的沒有啦!”他哀叫,“你要相信我的人格!就那麼一次而己,誰知道他那麼厲害……”
黃昏,暖暖的風襲來。
混過黑道的法官,跟一心想開動物醫院的某總裁一起上車、懷著滿心幸福離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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