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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臥龍生]燕子傳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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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20:42
標題:
[臥龍生]燕子傳奇 [全文完]
為了要挾大明皇上,河南巡撫馬文中與西域魔教內外勾結,他們劫持公主,隱匿宮中,危害武林一時間,宮中人人不安,武林怪事連連。中原大地,風雨欲來。
武林高手江千里、小燕子,大內侍衛統領王彤等一批武林高手,為了報效朝庭,拯救武林,與魔教惡勢力展開了一場針鋒相對的爭鬥。他們越千山,歷萬險,或猛打、或智擒,於危難險惡之中,於刀槍火海之林,演出了一場義一場驚心動魄的俠義壯舉……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23:37
第01回 重囚名偷
深夜……
無月的深夜,幽靜,冷淒。
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蕭索,颯颯的風,吹飄著落葉。
青磚砌成的牆壁,高大、堅牢,一盞高挑的風燈,搖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黃的燈光,照著空寂的庭院。
重重的鐵柵,緊閉的木門,鎖住木門的特大號鐵鎖,真是戒護森嚴,飛鳥難渡。
是的,這裡是開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號牢房,關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物。
兩盞紗燈劃破夜色,迅快的行了過來,八個佩刀的捕快,護擁著開封府總捕頭鐵掌燕飛,行近了柵門。
鐵柵啟動,值夜的牢頭,迎出了柵門,躬身一禮、道:「燕爺,這麼晚了,還要提犯人哪?」
燕飛點點頭道:「七號,江千里。」
「這……」牢頭怔了一怔。
「怎麼,有問題……」燕飛皺起了眉頭。
「沒問題!沒問!……只不過,江老不太喜歡有人夜裡吵他。」
「什麼江老,哼!這裡是開封府大牢,他是被關的犯人……」
「是是是,卑職現在就去帶他出來……」
「慢著!」
牢頭停下了腳步,道:「燕爺,還有什麼吩咐?」
「我陪你進去,江千里名動武林,是個英雄人物,對他禮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江千里在武林中的赫赫聲威,使燕飛態度立刻改變,何況,今夜提審,情形異常,不像開堂審問。
「是啊!燕爺,江老的罪名也不大,最多關個二年、三年,再說,他真要走,這開封府的大牢也未必留得住他……」牢頭突然住口,看看燕飛的臉色,擔心激怒了這位中原名捕。
這一次,燕飛沒有生氣,神情很平靜,淡淡一笑,道:「牢頭,說下去。」
「燕爺不生氣,卑職就放膽直言了。江千里的朋友很多,大江南北,黑白兩道,都有他的知己好友,一旦他破牢而去,燕爺雖然武功高強,但想追捕到他,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不只是麻煩,只怕是非常的困難……」燕飛心平氣和地道:「論江湖道上的聲望,我自知難望項背……」
「燕爺,你是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
「燕爺能瞭解卑職的苦衷,這就好說話了,二十五斤的特號大枷,他只要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就全散了,拇指粗的腳鐐,他伸伸腿,抬抬腳,就蓬然中斷,老實說,他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半尺厚的木門,兩支八尺的圍牆,攔不住他,就是這座鐵柵門,只怕也禁不起他的神力一揮……」
燕爺吁一口氣,道:「那是怎麼留下他的?」
「求他……」牢頭苦笑一下,說:「江老吃軟不吃硬,我們跟他說理,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人物。」
「他就答應了?」
「是!所以,江老沒上手銬,也沒加腳鐐……」牢頭低聲道:「燕爺,你要擔待一下,我們已經把犯人留在了牢房裡,至於從什麼方法,燕爺就不要追究了。」
燕飛笑一笑,答非所問地道:「帶我去看他吧!」
江千里被關在靠邊間的牢房中,人身上雖未加刑具,可是房門外卻加了兩條鐵鏈子攔著,兩個牢卒,穿著黑色的衣服,隱伏在兩側的暗影之中,懷中各抱一支諸葛匣弩。
那是一種連發的弩箭,一匣十隻,近距離內,是非常惡毒的暗器。
看到了這種佈置,燕飛忍不住微微一笑,忖道:「牢頭禁卒,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表面上說盡好話,骨子裡卻是別有安排。
牢頭舉手一揮,兩個抱著匣弩的禁卒,悄然退了下去,這是陰招,不能讓江千里看到。
解下鐵鏈,打開門鎖,牢頭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江老,燕總捕頭來看你了。」
兩個掌燈的捕快,舉起了手中的紗燈,只見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五旬老者,仰臥牢房一角,雖然沒有床鋪,但地下卻鋪著很厚的羊毛氈,身上還蓋著一條棉被,雙目緊閉,似是睡的正熟,旁邊還放一罈老酒。
果然是受著很優渥的禮遇。
牢頭蹲下身子,低聲道:「江老,咱們總捕來看你了。」
江千里笑一笑,挺身坐起,道:「總捕頭半夜裡提我老人家出去,可是要拉出去砍頭了?」
「江兄,在下燕飛,身不由己,深夜來此驚擾,請江兄多多原諒。」
江千里兩道目光,轉注到燕飛身上,打量了一陣,道:「說吧!
什麼人要見我?「
燕飛道:「府台大人在內廳接見……」
江千里一躍而起。道:「行,走吧!他把我老人家關了進來,我看他怎麼樣把我放出去……」大步向外行去。
燕飛一橫身,攔住去路,道:「江兄,不能就這樣出去!」
「難不成還要加上手銬腳鐐?」
「腳燒不用了,手銬只怕難免,這是朝廷的法度,江兄要擔待一些。」
江千里笑道:「燕飛,我老人家可是有仇必報,你替我加上手銬,那就是欠了我一筆債,再說,開封府只怕很難有一副能鎖住我的手銬、」
「官身難自主。江兄,得罪了。」
燕飛伸手由一個捕快身上取過手銬,雙手齊出,叭地一聲。鎖在江干裡的雙腕L。認位奇準,動作利落。
車頭親眼看到過二十五斤重的大號腳鐐,被江千里硬生生震斷,這副小小手銬,如何能鎖得住他。一旦翻臉,勢必會引發一場惡戰。心中念轉,立刻退出牢房,暗作戒備,準備隨時招呼弓箭手,趕來助戰。
大出意外的是江千里並未掙斷手銬,望著燕飛淡淡一笑,道:「燕飛,可以走了吧!」
「是,江兄請!」
江下裡昂首而行,燕飛緊隨身後,兩個執燈捕快,搶在前面帶路,六個捕快手握刀柄,兩側戒護。
內廳是知府大人退堂之後,接見客人的地方,佈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燃起了四支兒臂粗的巨燭,照得整個廳堂一片通明。
但坐在主位的,並不是開封府的知府大人,而是個穿著青緞子長袍的中年人,一臉冷肅的神情,微皺著兩道眉,尹知府更是一臉誠惶誠恐之色,坐在旁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燕飛認識那中年人,是河南巡撫馬文中,開封府的頂頭上司,立刻屈下一膝,抱拳垂首,道:「開封府總捕頭燕飛叩見巡撫大人。」
「起來,起來,內堂不用多禮。」
「謝大人……」燕飛轉向尹知府,道:「囚犯江千里帶到。」
尹知府點點頭,轉向馬文中道:「大人,這位就是江千里。」
馬文中目光移注到江千里身上,江干裡傲然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千里!……」燕飛厲聲喝道:「見了巡撫大人,還不參拜,給我跪下。」
一上步,逼近江千里的身側,右掌一揚,就要劈下。
「不用了!」馬巡撫右手連揮,阻止了燕飛,道:「開了他的手銬。」
「是!……」燕飛走近正待行動。
江千里突然雙手一掙,手銬斷裂,散落一地,笑道:「不敢勞動總捕頭。」
燕飛攔在江千里身前,冷冷說道:「江千里,你最好規矩點。」
馬巡撫道:「燕捕頭i你下去!」
「這……」燕飛目光轉注在尹知府的臉上。
江千里卻哈哈一笑,道:「巡撫大人,燕飛忠心護主,你要他離開廳堂,豈不是要他虧負職守。」
「也好,燕捕頭就留下來吧!」
「是!」燕飛退到了馬巡撫的身側,凝神戒備。
掙斷手銬不難,但像江千里這樣揮手之間,鐵打的手銬裂斷數截散落,那就非深厚的內功不可了。燕飛就自知無法辦到的。
「江先生請坐!」馬巡撫臉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層冰來,但說話卻是輕聲細語,十分客氣。
「大人以非常之禮,優渥草民,事出情理之外,必有非常之事,有話就請明說吧!」
馬巡撫歎息一聲,道:「江先生果然見識非凡,文中就直說了。」
封疆裂土的一品大員,面對一個囚犯,竟然自己報出名字,這禮賢下士也禮賢的有些謙卑了。
燕飛心頭震動,想不出堂堂一省的巡撫大人,為什麼如此禮遇一個囚犯。
再看尹知府坐在一側。,臉色蒼白,看上去,他倒像一個待決的囚犯。
馬巡撫似是在思索措詞,沉吟了一陣,接道:「聽說江先生擅長追蹤覓跡之術,天下無出其右。」
大人要江某去找一個人?「
「不錯!此人關係非常重大,江先生如肯出手相助,文中十分感激。」
「什麼人,可以告訴我吧!」
「當然!」馬巡撫點點頭道:「我知道江先生一言九鼎,只要答應了,我會盡告詳情……」
「慢來,慢來……」江干裡緩緩說道:「先把江某人的官司了斷,我才能考慮答不答應。」
尹知府突然接道:「你只要答應了巡撫大人,官司就一筆勾銷,立刻放你出獄。」
江千里吁一口氣,道:「我看知府大人是有些誤會了,我要了斷官司,是要把事情分個曲直……」
尹知府又要接口,卻被馬巡撫伸手攔住了,尹知府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應該的,應該的,江先生犯的是什麼罪,要如何申雪,文中可以立刻判定。」
江干裡笑一笑,道:「尹大人今年有四十歲了吧?卻討了一個十七歲的侍妾……」
「有這種事,尹知府,你自己說吧!」
「卑職是花錢買來的,拙荊體弱多病,娶房侍妾,是為便予照料生活起居。」
馬巡撫點點頭,道:「江先生,是不是這麼回事?」
「尹大人是花了一百兩銀子。不過,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願馬巡撫眉毛一揚,道:「那是恃強霸佔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這是幕賓無知,事前卑職未明內情,事後知曉,米已成飯,卑職失察,請大人降罪。」
四品黃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銀子,實在不算是什麼大事,在那個時代裡,不要說官宦人家啦,就是有錢的鄉紳、員外,討個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馬巡撫亦好此道,家裡就有兩個侍妾,只不過,今夜的原告不對,弄得馬巡撫也僵在那裡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員,歷練豐富,略一沉思,已有計較,道:「查事不明,是該降罪,江先生,你看,該辦尹知府什麼罪名?」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雖然不是個青天府台,也不是個貪贓枉法的壞官,我看應該罰他俸銀半年,至於那位姑娘麼……」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頭初時雖不情願,但你尹大人惜花有術,那丫頭好像已甘心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瀟灑文雅,現在若送她回去,她卻過不慣那種村婦生活了。」
「說的也是,江先生處置的好,情理兼顧,網開一面,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願認罰。」
「卑職先墊出半年罰俸,這筆錢……」
馬巡撫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處吧?」
「就送給那丫頭過去的青梅舊友,讓他討房媳婦吧!此事傳揚民間,不但可替府台大人樹立官風,也算是一樁美談。」
「好,好,此案已結,尹知府請起來吧!」
「是是是,多謝大人。」
馬巡撫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誤傷公差,而且那公差傷勢已好,原告已無意再告,卑職即刻下令開釋。」
誤傷了什麼公差?尹知府沒有說,江千里也不提,馬巡撫也不問,但卻心中有數,定然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賓了。
「江先生肯在開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於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吧?」馬巡撫展現出精明幹練、洞察細微的才華來。
「大人高明……」江千里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來你們做官的人,觀察事物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過之而無不及。」
燕飛卻聽得心神皆震,便於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務事!那是說,江千里在那等隱密、森嚴的監視之下,卻能來去自如,竟未被人發覺,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可否說出來聽聽呢?」馬巡撫步步緊逼地問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樁小事,實也用不著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雖然想到了別有緣故,但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江千里的神情突然轉為嚴肅,低聲說:「燕總捕頭,布守在內廳外面的人,可都靠得住麼?」
「原來,燈火輝煌處,看不到有人戒備,但廳外的夜暗之中,卻是守備森嚴,有三十多名捕快,環衛在內廳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隱密,想不到仍然瞞不過江兄的耳目。」
江干裡道:「那就好,不敢相瞞兩位大人和燕總捕頭,江某人甘願坐牢數月,是為了追查一個名滿江湖的神偷…」
「什麼?神偷……」燕飛頓覺一陣臉紅,追神偷追到開封府衙門裡,要他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臉上如何能掛得住。
「說起來,燕總捕頭也該知道…」江千里吁一口氣,道:「聽說過轉龍手張不空吧?」
「江見是說轉龍手張不空藏身在我的開封府衙裡?」
燕飛的臉上一片怒色,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起來了。
「是的,燕老弟,張不空的偷竊之技,天下無雙,而且行止詭密,又擅長易容之術,刑部的劉總捕頭,曾經花費半年時光,盡出刑部幹員,仍然無法查出他的行蹤,唉!這個人專偷天下名貴的珠寶古玩,從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殺勿論的上諭。」
「我看過這道上諭。」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宮內苑去了,真是罪該萬死,江先生既然發覺了他的行蹤,快些把他緝拿歸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現在何處?」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燒到了屁股,尹知府幾乎是跳了起來,道:「你是說,他就住在這裡?」
江千里點點頭。
「這還得了,上諭緝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門裡,快!燕總捕頭,去把他抓來歸案。」
「是!」燕飛應了一聲,回顧江千里道:「江兄,請指點兄弟一個方位。」
「急也不在一時,燕老弟,張不空行蹤飄忽,警覺之心奇高,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可能聞風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撈針了。老實說,刑部中多員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竟然查不出一點線索,連張不空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風拂面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遲啊!遲恐有變,江先生,我看早點行動,才能掌握先機……」
「江先生說得對!」馬巡撫說話了:「謀定而後動,要一舉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慮的神色,卻溢滿在眉目之間。
原來,尹知府的公館,就在開封府衙後邊,相連一處,轉龍手匿隱在府行中,也就是在他的臥榻之側,叫他如何不急。
燕飛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轉龍手張不空公躲在什麼地方呢?」
「監牢裡。」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張不空不像江某人這麼能吃苦耐勞,蹲在牢房裡,滋味並不好受。」
「江兄是說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飛終於想出了可能隱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頭……」江千里笑一笑,道:「轉龍手不是一個人活動,他領導一個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還沒有查出來,但潛隱在監獄中的人,至少有三個以上。」
「他們所管理是幾號牢房……」燕飛問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處?」
江干裡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剛剛還見過他……」
「三號牢房的張牢頭……」燕飛的臉色變了,咬牙切齒地道:「可惡!我去抓他歸案。」
一伸手,攔住了燕飛,江千里低著頭道:「暫請息怒,轉龍手偷竊之技,冠絕天下,擁有的財富,世無其匹,他要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並不困難,為什麼甘願化身一個牢頭,混入開封府中?……」
「是啊……」馬巡撫本有要事,受高人指點,請求江千里挺身相助,但現在,卻因轉龍手隱匿開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強烈的好奇,緩緩接道:「張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圖,才甘為牢頭,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點眉目?」
他雖久歷官場風雲,渡過多重艱險,晉身於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難及判斷事理之能,不過,對江湖事物詭譎玄奇的變化,又非他能料斷,但飽讀經書,胸藏錦繡的才學,卻能舉一反三,江干裡提出一個疑問,他就聯想出一些事機,只不過無法猜測出內情變化罷了。
江千里雙目炯炯,凝注在馬巡撫的臉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麼?」
馬文中笑道:「這就不好猜了,下官對江湖中事,一無所知,不過,以常情推論,他隱身於開封府街中,可能和開封府衙門有關?」』「大人雖未說得很清楚,大體上而言算是猜對了。」江千里神情肅然道:「轉龍手甘願委身於三號牢房的牢頭這個工作,實在是為f想尋找一件東西。」
「下官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張牢頭叫張九,在開封府作監房的牢頭,已有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經三年,到任時點驗各房班役,他就在三號監房任牢頭的職位,再說下官並未收藏什麼珍貴寶物,難道張九即轉龍手的化身不成?這多年,他一直隱身於此。」
「當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轉龍手張不空的能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江千里說道:「轉龍手不是張九,也不可能隱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於易容之術,又善模仿各地方言,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那麼真的張九呢?」尹知府不服氣地問。
「只怕早已被殺害了!」
「戒護三號牢房的一共七個禁卒,他們常年均和張九相處,難道會看不出破綻?」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個禁卒可能被殺過半,餘下的不是受制不敢聲張,就是被轉龍手重金買通,最好的一項推論,他們心中有點懷疑,但因為沒有證據,不便隨便出面告發。」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了……」尹知府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身上,道:「燕總捕頭,你要盡出精銳,抓到轉龍手拷問個明白,一下子殺害了數條人命,當真是目無王法了。」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轉龍手東西還未到手,只要咱們目下的談話,不會走漏消息,他應該不會離開。」
尹知府道:「可是,兵貴神速,不宜遲延……」
「尹知府……」馬巡撫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說出了內情,自是不會坐視,捉拿轉龍手的事,就聽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職受教!」尹知府恭應了一聲。
「馬大人好重一頂的帽子啊!」江千里苦笑道:「咱們三更時分動手,江某人沒有和轉龍手對過陣,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總捕頭會全力幫助你。」
「江某也會全力以赴。」
「現在二更左右了吧!……」馬巡撫道:「燕總捕頭要聽江先生的調度……」
「是!卑職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總捕頭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準備。」
「江兄吩咐,燕飛立刻去辦。」
江千里道:「先就布守在大廳外的捕快,選一些精幹的人員,在三號牢房外面的通路埋伏,動作要小心謹慎,不要太接近,轉龍手機警的很,最好能調集一些軍馬,把開封府先圍起來,要他們暗帶火把,聽號令一起點燃,弓箭手布守四周,驍刀手入衙助戰。」
「好,燕總捕頭請傳我令渝,要步兵總領王英點五百精兵,一百名弓箭手,圍住開封府行,步要輕巧,不得發出聲息,驚動人畜,違者殺無赦,限三更之前佈置完成,再和王統領來此見我。」
「是,卑職立刻會辦。」燕飛迅快的閃了出去。
江千里笑一笑,道:「巡撫大人還是個用兵的能手啊!」
「紙上談兵罷了,如不是江先生已經指點出來,文中就不知如何調度了。」語聲一頓,又道:「轉龍手要在開封府街中取得什麼東西,江先生也早已探聽出來了吧?」
江千里點點頭,道:「這件事和江湖上的朋友有關……」
「我們是不便聽聞了?」馬巡撫笑笑道:「不能說就不用說了。」
「倒也不是……」
江千里頓了頓,緩緩地又道:「大人明察秋毫,想來自有適當處斷,江某不想隱瞞,開封府衙三號牢房內囚禁了一位重刑要犯,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叫姬重天,入獄時,已身受重傷,為防他逃走,又用鐵鏈鎖住了琵琶骨……」
「這個人不畏五刑,不肯認罪,已然過了五堂,他死不劃押。」
尹知府解釋道:「以致於拖延了兩年,無法定論,卑職已申報撫府,請命定奪。」
「嗯!」我記得看過這個案子,江先生,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該赦還是該殺呢?」
江千里道:「這個江某就不便說了,如論他在江湖上的聲譽,倒是介於正邪之間。」
馬巡撫道:「轉龍手為他而來,是準備救他出去了?」
「轉龍手要救他,早就救走了,豈會拖延如此之久,只因他身懷一本武學奇書,轉龍手意圖謀取,才委身牢頭的工作,但姬重天生就一副硬骨頭,任憑轉龍手百般的折磨,就是不肯說出藏書的所在。但江某進入了牢房之後,倒是給姬重天一個喘息的機會,轉龍手有所顧忌,就很少拷打姬重天了,反而每日備了酒菜,把姬重天養得身體大大好轉。」
馬巡撫接道:「如若能找到那本武學奇書,就送給江先生,以作酬謝。」
「這麼說,江某就先謝過大人了。」
尹知府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一個囚禁要犯的牢房中,竟然有著如此曲折的事兒……」
燕飛動作很快,不過頓飯工夫,就趕了回來,先向馬巡撫報告,王統領已點動人馬,遵照佈置,佈置完成,立刻來見督撫。
然後,他又轉向江干裡道:「我已就布守廳外的捕快中,選了十五名趕往三號牢房外面佈置,轉龍手如有行動,他們會傳警過來。」
江千里笑道:「好,王統領一到,燕總捕頭就送我回三號牢房。」
尹知府奇道:「怎麼,江先生還要回牢房去,你是巡撫大人要的人,你敢坐牢,下官可不敢再關你了。」
江千里笑笑道:「不但要入牢房,也還要加上一副手銬,能不大動干戈,最好不要,以免傷亡……」
江千里說出了擒賊的計劃。
燕飛不住地點頭。
計議停當,王統領也趕到了廳堂。
王英是武舉人出身,魁梧高大,此刻,他全身披掛,腰懸箭袋,手中提了一把四十五斤的大關刀,一個佩腰刀的隨從,背了一把硬弓。
武將自有武將的威風,和江湖人物自有不同。
王英低聲向馬巡撫報告了部署的情形。已是三更時分,燕飛拿過一副手銬,道:「江兄,要不要暗藏一把兵刃?」
江千里笑道:「不用了。」
「那麼得罪了!」燕飛替江千里加上手銬,轉身向外行去。
仍是原來提取江千里的八個捕快隨行,兩個挑著紗燈前導。
剛行近三號牢房的鐵柵,柵門立刻大開,張牢頭帶著兩個禁卒,迎了出來,道:「燕爺,江老沒有受刑吧!」
江千里道:「你看,我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嗎,連汗毛也沒少一根。」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平安,我們也好過一些了。」
燕飛卻冷冷地道:「張牢頭,叫他們去拿一副大號腳鐐來,知府大人交代,此後要嚴加看管,不能像已往那樣放縱他!」
張牢頭應了一聲,回頭吩咐身側一個禁卒,道:「老李,去拿副大號的腳鐐來,燕總捕頭的吩咐,江老不會怪在我們頭上的。」
江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經夠委屈了,還要再加腳鐐,我連這副手銬也不要戴了。」兩手一掙手銬斷裂落地。
只見,他伸手向張牢頭抓去。
燕飛單刀出鞘,一側身堵住了張牢頭的後退之路,六個隨行捕快,撲向留在原地的禁卒,兩個掌燈捕快,高舉紗燈,後退了幾步,口中吹起尖銳的竹哨聲。
張牢頭一閃,避開了江千里一記擒拿手,喝道:「江老,你怎對我出氣啊!燕總捕頭的吩咐,我是不得不遵從啊!」
就這麼說話的工夫,江千里已攻出了十餘招。
張牢頭身如陀螺,就地轉動,竟然連連避開了江千里十餘招的攻勢。
燕飛看得心頭震動!
江千里攻勢如重波疊浪,張牢頭應付從容,身不離三尺方圓之地,是轉龍手易容假扮的已無可疑。
但燕飛並沒有出手,他要全神戒備,以阻截轉龍手逃逸。
這時,牢房四周已亮起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埋伏在牢房的捕快,已把任務交給了進入府衙的驍刀手,衝入鐵柵內,在燕飛示意下布成了一個圓圈,圍住了轉龍手。
那名禁卒也現露出了真正的武功,由身上取出了兩把手叉子,力抵六名捕快的圍攻,竟然游刃有餘,六個人反被他逼得團團亂轉。
江千里一面加緊搶攻,一面說道:「燕總捕頭,分人手去圍住那個取腳鐐的禁卒。」
燕飛分派衝入柵門的捕快,追捕另一個禁卒,一面高聲說道:「張不空,你走不掉的,大批的軍馬已圍住了牢房。」
張不空哈哈大笑,道:「燕飛,你那點微末之技,還不放在張大爺的心上……」
目光盯注江千里的身上,接道:「江兄,你也是江湖中人,如果和六扇門中的人聯合一氣,只怕有傷江兄在江湖中的聲望了,這麼辦吧?你開個價碼出來,我立刻付現,不要你江兄助我退敵,你只要轉頭一走,日後咱們算是朋友,江兄有什麼需要,兄弟是全力以赴,怎麼樣?」
「話是說得很不錯,但你轉龍手一向口是心非,只怕咱們這一個冤家是結定了。」
但聞一聲悶哼,和禁卒動手的六個捕快中,有一人被對方刺中了前胸,鮮血泉湧,傷勢極重。
燕飛暗道:轉龍手的從衛,竟也如此利害。一揮手,立刻有捕快頂了上去,抬走了傷者。
他衡量利害,阻截轉龍手最為重要,不肯出手幫助捕快拒敵。
忽然間,火把耀目,王英帶著二十四名驍刀手,衝入柵門,大刀一揮,高聲叫道:「讓開,讓開,我來會會江湖高人。」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24:40
王英疾疾向轉龍手衝去。
燕飛低聲道:「統領,去對付那一個,他已傷了我兩名捕快。」
不錯,又有一名捕快被手叉子刺中右臂。
但捕快眾多,一人受傷,立刻有人頂上,始終保持著六人圍擊合攻的局面。
王英眼看又有捕快頂上,轉眼去瞧江千里和轉龍手的搏鬥。
兩人都未施用兵刃,空手纏戰,但見掌拍指點,腳踢肘撞,你來我往,快如閃電,不由得看呆了。
這和他衝鋒陷陣,舞刀攻敵,完全是兩種打法,心中暗暗忖道:「他們打的這麼一個快法,我如一刀劈他不中,被他欺近身來,要如何應付?」
心中有了一層顧慮,未再堅持出手。
這時,二十四名驍刀手,也圍成了一個圈圈,柵門外火光燭天,刀槍耀眼,數百名步兵已進入府衙,把三號牢房圍個水洩不通。
轉龍手目睹情景,有些焦急了,一個失神,被江千里一指點中右肩,頓覺半身一麻,身軀轉動頓緩。
江千里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連出三招,點中了轉龍手兩處穴道。
眼看轉龍手已被擒住,燕飛才大喝一聲,揮刀攻向禁卒,一陣快刀急斬,磕飛了一柄手又子,飛起一腳,踢中了敵腰,兩個捕快衝上前去,生擒活捉。
江千里長長吁口氣道:「好利害的轉龍手,如非我們聲勢壯大,使他心驚疏神,再打一兩百招,只怕也難分勝負。」
「盛名之下無虛士,江兄果然高明,燕某人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王英笑一笑,道:「江湖人物交手和衝鋒打仗不同,我們雖然來了,卻一點忙也沒幫上,咱們就此別過了。」一揮手,帶著人馬退去。
燕飛早已叫人準備好了絲索牛筋,把轉龍手和他的從衛捆個結實,江千里才拍開了張不空的穴道。
但那去取腳鐐的禁卒,卻擊退了追趕的捕快,趁大軍還未合圍之前,逃了出去。
馬巡撫、尹知府得到了報告,親自前來告訴江千里,二堂上已擺了酒宴,要好好的慶賀一番。
江干裡的心中明白,馬巡撫要求的事還未說出來,無法推辭,笑笑道:「兩位大人都肯通宵不眠,江某自然奉陪,不過,燕總捕頭也不能放過,應該陪我們喝幾杯。」
「那當然,燕飛,你也來吧。」馬巡撫立刻作了決定。
「是,卑職安頓好了這兩個要犯,就去侍酒。」
第02回 尋查公主
二堂上果然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兩個侍酒的書僮也早已佇立廳中。
馬巡撫讓江千里坐上位,江千里執意不肯,坐了客位,三人舉杯互敬。
江千里只管喝酒,似是一直躲避著馬巡撫的問話。
馬文中已知江千里要等燕飛來,才談正事,認為江千里有意給燕飛面子,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燕飛才趕到二堂,向馬巡撫、尹知府告了罪,才入席落坐。
江干裡敬了燕飛一杯酒,尹知府已搶先問燕飛如何安頓兩個要犯。
燕飛欠身答道:「卑職調派了十二名捕快,四人一班,輪番看守,除了牛筋索繩捆綁之外,又加了兩條鐵鏈子,鎖了雙腿,告誡兩人,如有逃獄行動,立刻以弓箭對付,並斷去雙腿。」
尹知府道:「好,好,天一亮就備文上呈……」忽然想到巡撫就在眼前,急急改口道:「大人可有指示。」
馬巡撫笑一笑,道:「這是欽拿的要犯,尹大人這一功立的不小,我會在奏摺上力加保舉,俟聖意定奪,解京候審,還是就地正法。」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尹知府高興得眉眼都在跳動,把剛剛被罰俸半年的臭事,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心中一直在盤算著,這一功如討了聖上歡心,說不定也可弄個巡撫干干呢!
「江先生!」馬巡撫笑笑,道:「我們可以談談別的事麼?」
「好,江某洗耳恭聽。」
馬巡撫道:「江先生是答應了?」
江千里道:「大人的破格禮遇,江某是感戴萬分,力能所及,不會拒絕,只不過江某也要提出一個條件,要大人作主成全。」
這一下,馬巡撫可愣住了,想不到江千里老年成精,倒打一把子,如果他不願應承,提出了一個自己力難所及的反條件,豈不是說了也是白說。
一時間,猶豫不定,臉色也沉重起來。
第一個反應的是尹知府,跟著收斂了笑容,臉也拉長了。
燕飛皺皺眉頭,道:「江兄,巡撫大人已明示的很清楚了,是要你江兄代為找一個人,那是江兄獨步江湖的本領,至干江兄的條件,能不能先說出來,也好讓巡撫大人斟酌一下?」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江某人提的條件和你燕總捕頭有關。」
「和我有關,那好,我先答應你,就是要我的人頭也立刻宰給你!」
「燕飛,別太衝動……」馬巡撫的臉色解凍了,條件放在燕飛的身上,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說話的口氣卻十分慈和,道:「聽聽江先生說法再作決定。」
這就是作大官能耐,心裡想的口裡說的,未必就是一致的。
「不!卑職先答應他,江兄,你說吧,要我燕飛的什麼?」
「你的兒子,小燕子,他今年十五歲了吧!」
燕飛道:「小燕子,他……他還是個孩子啊!」
「對,再晚兩年就來不及了,你肯不肯答應?」
「這個……江兄,你要他做什麼?」
「是不是想收作徒弟……」馬巡撫笑了,笑得很開心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準備要傳授衣缽?」
「大人,這一次只猜對了一半。」江千里微笑著說:「小燕子是江某人幾十年見到最好的資質……」
「江兄的意思是……」燕飛想到江湖上有利用童心配藥的傳說,心情大為緊張。
「江某人直說了吧!我還沒有收小燕子作徒弟的資格,因為,我這點本領太有限了,收了他,等於糟蹋了他,你燕總捕頭那點本領,充其量和江某人半斤八兩,咱們都不配作小燕子的傳藝師父。」
「江先生的意思,是要替小燕子推薦一位名師了?」
「對!這才是江某人留在開封府最大原因,至於追蹤轉龍手,只不過適逢其會,燕老弟也許還不知道,我和小燕子已經認識七八個月了,也傳了他幾手功夫,那真是叫我震驚啊!」
「有這等事?小燕子從未對我說過。」
「是我不准他說的。」
「那江兄又震驚什麼呢?」
「燕老弟,我不知道你傳了小燕子多少武功,我江某傳他武功不過五個多月,幾乎已被掏去了壓箱底的能耐,他能一學就會,舉一反三,我看再有三個月我就沒有什麼可教的了,燕老弟,小燕子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呀,可惜未遇上真正的師父,我要他去見一位風塵奇人,我想,他會為小燕子的才質而破格收錄門下。」
「江兄,能不能告訴我,那位風塵奇人是誰?」
「現在不能說,小燕子還未拜入他門下……」
「這是好事啊!文中也要插一腿,如果燕總捕頭同意,我想收小燕子做個乾兒子,怎麼樣?」
「大人,這……這是小燕子的造化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尹知府請看個日子,帶小燕子到我家去,正式拜見乾爹乾娘……」
「對!要大排筵席,好好熱鬧一下。」尹知府討好的說。
「也不用太鋪張了,客人也不要多,心誠就好了,燕總捕頭,你說呢?」
「一切由巡撫大人作主……」
馬巡撫一笑,道:「以後……燕總捕頭,咱們就是干親家了。」
「下官高攀,下官高攀……」
「燕老弟,你還沒有答應我呀!准許我把小燕子帶走,快只三年,遲則五載,還你個絕世高手的小燕子。」
「行,我答應了,不過,回去可要對老婆費盡口舌了。」
「可是,江先生……」馬巡撫急急叫道。
「我知道,我會先辦巡撫大人的事,現在,我答應了,大人請說明內情吧?」
馬巡撫臉上泛出歡愉之色,但也只是一閃而逝,歎口氣,道:「江先生,這件事不但關係著文中的前程,也關係尹知府、燕總捕頭的進退,嚴重點說,只怕還牽連著身家性命……」
這番話太嚴重了,尹知府本來的一腔歡喜,突然間如冷水澆頭,臉色大變,燕飛也聽得愣住了。
江千里臉色沉重地道:「大人,什麼人如此重要?」
「是啊!大人……」尹知耐不住心中的疑懼,接口說道:「難道那人是比轉龍手張不空還重要的欽犯?」
「抓不到欽拿要犯,刑部的責任會比地方官員重大……」馬巡撫語聲幽沉的說:「大不了降旨叱責一番,絕不會牽連到身家性命」抄家滅門啊!……「尹知府臉色更見慘白。
「不錯,我不是危言聳聽,找不到這個人,聖上一定震怒……」馬巡撫道:「抄家滅門確有可能,就算聖上寬厚,也會辦一個罷官充軍,永不錄用。」
「我的媽呀!……」尹知府差點叫出口來,強忍急吞,還是把我字叫了出來。
「尹知府,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馬巡撫望著尹知府。
「卑職是想知道一些詳細的內情,大人可否明示呢?」
「是要說清楚的……。江先生不明內情,也無法著手找人的,三公主鳳駕南遊,在這裡失蹤了……」
「在什麼府縣失蹤的?」尹知府急急迫問。
「就在貴府地面上,開封府東大街的高昇客棧,三公主夜宿那裡,天亮後,人已不見了。」
「卑職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三公主到開封的消息……」尹知府說:「如果卑職得到訊息,自會全力保護,保不住公主的安全,甘願領罪受刑,死而無怨,但卑職……」
「公主是輕騎南下,我也是在公主失蹤後才得到消息的,這件事,本來不應該怪罪到地方官員,但天威難測呀!……」
「大人……」燕飛開口了:「公主離京,難道就沒有官廷的侍衛隨行保護麼?」
「有!只不過,他們是在三公主失蹤之後,才到巡府中見我。」
「江某斗膽,請問大人,他們是幾時到巡府中報案?」
「午時過後……」馬巡撫道:「日上三竿,還未見公主起身,他們還認為是三公主旅途勞頓,睡得香甜,不敢驚擾,直到近午時分,才覺情形不對,破門查看,三公主芳蹤已杳,不知去向了。」
「護送三公主南下的有幾個宮廷侍衛?」江千里神情冷肅地說:「是否有宮女隨行?」
「三個侍衛,兩個宮女,但兩個宮女都被人點了穴道,倒臥在三公主的住宿房內。」
江千里道:「那兩個宮女現在何處?」
「在巡府中。」
「哪三個侍衛呢?」
「他們似是已被這件事嚇得六神無主了,一直催著文中想辦法找人。」
「大人又是怎麼找上江某的?」
「這就多虧李總鏢頭了。」
「黃河鏢局的李青竹……」
「不錯!」馬巡撫歎息一聲道:「巡撫府下,本有一位很精明的總捕頭韓濤,和開封府的燕總捕頭合作良好,使河南省地面上一向平靜,可惜的是韓濤得了一種怪病,已臥床三月,也曾兩度請辭,但文中念他立功甚多,是一位難得的幹員,准他半年病假,半年內病情如沒有好轉,再作計議,想不到在抱病期中,竟然出了這麼一件重大的案件。」
「快刀韓濤竟然臥病了數月,但不知他近日的病情如何了?」江千里感歎地說。
「病勢甚重,為了三公主失蹤一案,文中親到韓府中探視,順便說明了案情,他推薦文中請李總鏢頭出馬相助,李青竹果然耳目靈通,早已知道江先生屈留在開封府衙,要文中求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江千里歎口氣,道:「李青竹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對豫、魯道上的形勢瞭如指掌。」
「好!天一亮,文中就請他來此和先生見面,以襄助先生。」
「這件事,不用大人費心了,江湖中的事務,要用江湖人的辦法處理,我自己會去找他,不過……」
「江先生有什麼需要,只管說出來,文中無不盡力支應。」
「江某想先和三個侍衛兩位宮女詳細談談,不知方便否?」
「方便得很!」馬巡撫臉色突然冷了下來,道:「他們護衛不周,論罪當死,文中已經訓斥過他們一番了,江先生要問他們,我立刻去找他們來。」
江千里道:「那就有勞大人了,我要詳細的問一下內情,看能否找出一點頭緒來。」
馬巡撫召喚來隨行旗牌官員,立刻去帶三名侍衛兩位宮女來開封府內廳相見。
此時,已起五更,正是人們好睡的時刻,但馬巡撫、尹知府竟都毫無睡意,生死大事,畢竟是讓人精神緊張,心弦震盪。
三個侍衛的年齡都不大,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江干裡卻看出他們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只可惜,太缺少江湖歷練了。
兩個宮女也相當美麗,雖然哭得雙目紅腫,臉色蒼白,但卻掩不住天生的麗質。
深宮內苑中,果然是人才會聚之地。
三個侍衛說的,大致和馬巡撫說的相同,他們入夜後,分班在三公主臥房外面巡守,直到近五更時分才鬆懈下來,回房休息。
江干裡暗暗忖道:「真是少不更事,最危險的時刻他們竟然都回房睡覺去了。但想到住在開封府這等一省首善之區,沒有江湖經驗的人,也難免會減少戒心。
他沒有責備三個侍衛,這些宮廷內衛,平日趾高氣揚,就是一品大員他們也不會有所畏懼,但此刻對江千里卻是恭恭敬敬的,有問必答。
兩個宮女更是戰戰兢兢的回話,但回答的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東西。
她們和公主同住在一間分內外的大客房中,三公主住在內間,兩個宮女合住外間,她們什麼都不知道,穴道被解,醒了過來,這才知道公主失蹤了,嚇得三魂都出了竅,哭得雙目紅腫,心中已害怕到茶飯不思了。
尹知府聽得不住搖頭歎氣,道:「這算什麼回答,簡直是說了等於白說!」
馬巡撫卻冷笑一聲,道:「你們和公主合住一房,公主失蹤了,你們卻一點也不知道,這可是抄家滅門大罪,本巡撫就是先把你們重責一頓板子,皇上也不會怪罪下來的。」
兩個宮女剛剛停下來的眼淚,又開始垂下雙腮,哽咽著說:「婢子該死,可是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大人處死我們,婢子亦無怨言,反正回到宮裡也會被活活打死。」
馬巡撫沒轍了,嚇嚇她們可以,真要動刑逼問口供,他這位一省首長還真的不敢,畢竟她們是皇宮中的人。
「大人!」江千里低聲道:「這件事,還是交給江某處置吧!」
「好!好!那就有勞江先生了。」
「兩位姑娘可有一個稱呼?」
二女點點頭,左首一個道:「我叫惜春。」
右首一個接著說道:「我叫憐花。」
「好雅致的名字……」江干裡微笑著說。
惜春道:「名字是三公主替我們取的,我們三年前入宮,就撥在三公主手下聽差。」
江千里盡量保持溫和,道:「這麼說,三公主很喜歡你們兩個了,還特別替你們取了名字?」
憐花道:「是,三公主看我們還算伶俐,又讀過幾年詩書,就把我們收作近身侍女。」
江千里笑道:「好,那就請兩位仔細想想看,有什麼能告訴我的,也許一語驚醒夢中人,能幫我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
惜春道:「和三公主失蹤無關的事,也要說麼?」
「對!你所知道的盡量都說出來。」
惜春人已鎮靜下來,沉吟了一陣,道:「三公主喜讀詩詞,常常對月吟詠,也彈得一手好琴。」
江千里只好點點頭。
他雖然閱歷豐富,洞察細緻,但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事,卻是全無瞭解,一點兒也搭不上調。
馬巡撫卻接口說道:「三公主好詩詞、精琴藝之外,還會什麼?」
「譜曲……」
「噢!三公主還精通音律?」
「是,三公主譜曲填詞,自彈自唱。」惜春說:「唱得婉約動人,聽得婢子們如癡如醉。」
馬巡撫道:「你可記得三公主譜的曲詞麼?」
「婢子記得幾句……」
「能不能背出來聽聽?」
惜春點點頭道:「妝台脂粉,鏡裡花容,相對亦孤影,輕顰淺笑兩相同……」
「好詞,好詞,三公主真是一位才女……」
江干裡接道:「三公主除了彈琴唱歌之外呢?」
「舞劍……」憐花接口說。
「舞劍?你是說三公主會武功了……」江干裡急急迫問。
「好像是吧!」憐花道:「三公主交待過我們,不許我們說出這件事。」
「為什麼呢?」尹知府也接了一句。
「不知道,三公主交代了,我們就記在心中……」憐花說:「不敢隨隨便便的就說出去。」
「現在,情形不同了。」江千里低聲地說:「三公主失蹤了,我們要把她找回來。」
「是!」憐花、惜春同時答應。
「那就要說出你們所知道的事,為了救三公主,我想日後,三公主要是知道了也不會責怪你們的。」
憐花黯然地道:「只要能找到三公主,就是責打婢子一頓,婢子也心甘情願。」
「好,那就快說吧!」江千里打鐵趁熱地道:「三公主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明?」
「我不知道,婢子不懂武功。」憐花說:「我只看到她舞一次劍,好像一大團白光,把人影都遮住了。」
江千里點點頭,道:「憐花姑娘,還有什麼?」
「三公主有一個密室……」
「什麼樣的密室?」
「三公主不准我們進去,連打掃都是她親自動手的。」憐花說:「不過,三公主每天都在密室中待上幾個時辰,有一次,婢子一早去請三公主吃早點,看到她在密室中走出來。」
「那是練功的密室了……」江千里目光轉到三個侍衛身上,道:「三位都是宮中侍衛,可知道三公主會武功的事?」
三個人一齊搖頭,道:「不知道,在內宮侍衛中,也未聽聞這個傳說。」
「三位都是內外兼修的人,陪公主長途南遊,至少應該看得出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
站在上首的一個侍衛道:「公主乘坐篷車,我們騎馬隨護,雖然日夕相近,但真正見面卻是不多,何況,公主鳳儀逼人,我們也不敢凝視,就約略幾眼記憶,瞧不出三公主有習過武功的樣子。」
「憐花姑娘,你再仔細的說說,三公主舞劍的情形?」
「是!婢子雖不懂武功,說不出三公主舞的是什麼劍法,但是,那劍光飛旋,兩支方圓內劍氣逼人,婢子站在三丈外一叢花樹下,也感覺到劍風颯颯,撲面生寒。我想那應該是一種很厲害的舞劍了……」
「是的,那是相當凌厲的劍法了。」江干裡的目光又轉到三個侍衛的臉上,道:「如此劍氣,常現內宮,三個應該有個耳聞才是。」
仍是那上首的侍衛開口,道:「在下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練劍十餘年,出師之後,本該行道江湖,但卻被發現任內宮侍衛統領引入內宮,就任現職……」
「這件事,令師知道麼?」
「知道,重山稟告過師長,師長沒有反對,只告訴重山,不准加入廠衛,也不能以武當門下炫耀,內宮侍衛不屬東廠管轄,也不受官方指揮,算是皇家僱請的私人侍衛,俸銀優厚,重山答應王統領任職三年,決不延續。今年臘月,限期即滿,王統領已應允重山離職……」」噢!那位內宮侍衛統領也姓王?「江千里微笑著問。
「是,王統領也是重山的二叔,才難卻盛意,進入宮廷,想不到距離職不到半年的時光,競替他出了一個罪及家族的大漏子,想起來,真是悲痛萬分。」
「王少兄……」江千里安慰地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後,但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關係重大……」
「憐花,你說三公主常常舞劍,劍氣可遠及三丈?」王重山雙目凝注憐花。
「是,婢子站的地方,距離恐怕還在三丈以外,不過,三公主不是常常舞劍,婢子奉侍三公主三年多,只見過那一次。」
「三公主在什麼地方舞劍?」
「在聽蟬院,那是一個黃昏時刻,晚霞滿天……」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25:12
「聽蟬院是公主居住的院落,非有緊急事故,我們是不能去那地方,宮牆高大,花木掩映,晚霞絢爛中劍氣溶於日光之內,很難查覺。惜春,你見過三公主舞劍麼?」王重山的目光轉到惜春的臉上。
「沒有,婢子只看過三公主書房中掛著一支寶劍。」
「這麼說來,三公主是有意隱藏會武功的事了。」江千里低聲道:「王少兄,令叔的大名是……」
王重山道:「皇室內衛,極重私密,但目下情勢不同,重山不敢隱瞞,家叔單名一個彤字。」
「呵!摘星手王彤,我說呢!江湖上已經十幾年聽不到他的訊息,我還以為他躲起來享清福了,想不到竟被皇家聘作了侍衛統領。」
「江前輩和家叔認識?」
「不但認識,也算得上是肝膽相交的好朋友。」江千里吁了口氣,道:「王少兄,對三公主失蹤一事,作何打算?」
王童山道:。『晚輩想了很久,此事不能再隱瞞下去……「
尹知府大感緊張地道:「那王侍衛的意思是,回京去奏明聖廠?」
「重山不敢作主,準備派兩位同來的侍衛回京,向統領稟報詳情,是否稟明聖上由統領作主,重山願意留下來,追隨江前輩追查公主的下落。」
「這個……」尹知府看著馬巡撫,緩緩說道:「也許江大俠出手相助,會很快找到三公主的下落。」
江干裡笑道:「王統領心思縝密,該如何處置,他自會拿捏輕重,重山肯留下來,對我的幫助很大。憐花、惜春暫留在巡撫府中,江某這就和王侍衛、燕總捕頭同赴東大街高昇客棧,勘查一下,問問店中夥計和趕車的車伕。」
「篷車是沿途雇來的,公主要隱密行蹤,不肯用宮中的華麗篷車,至於車伕,似是個以趕車為業的老實人,但重山仍然把他擒往巡府,以備查詢。」
「我已經把他關入監房,著令嚴加看管……」馬巡撫說:「江先生如要問話,立刻可以提審。」
「我想先去高昇客棧看看現場……」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且慢……」馬巡撫叫住了江千里,道:「追查三公主的行蹤,由江先生全權作主,燕總捕頭全力襄助,再加上王侍衛身懷內宮侍衛的腰牌,全國都可以去得……」語聲一頓,接道:「拿上來!」
一個中軍提著一個小皮箱,行近前來。
馬巡撫打開箱蓋,道:「江先生,這裡有銀票一萬兩,分為一百兩和五百兩的票面,金葉子三百片,每片重一兩,請先生收下,以備不時之需。」
望著箱中的黃金銀票,江千里暗暗忖道:「好大的手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看起來,果然不錯,做大官的人實在有錢,不要白不要了……。
心中念轉,伸手取過銀票、金葉子,笑道:「大人厚賜卻之不恭,江某收下了,多則半月,少則七天,江某定有回音奉告。」
馬巡撫笑道:「以江先生獨步天下的追蹤之術和一身超絕武功,相信必然是馬到成功,文中在府中恭候佳音。」
尹知府急急接道:「江先生,下官也想備些程儀,以壯先生行色……」
「不用了。」江千里笑笑道:「馬大人的厚賜,已夠江某人、王侍衛、燕老弟三人花上一年半載的。」
「好好好……」尹知府道:「下官就等著江先生迎接三公主歸來時,再作酬謝。」
江千里不再理會尹知府,舉步向外行去,燕飛緊隨身後,王重山回頭囑咐兩個同來的侍衛,要他們立刻回京,享報統領,才快步追了上去。
勘查過三公主的客房,王重山忍不住道:「江前輩,看出些蛛絲馬跡沒有?」
江千里揮揮手,著令兩個提著燈籠的店夥計退出去,才回頭笑道:「燕老弟,你看呢?」
燕飛道:「我看,來人是由後面窗戶進來,擄掠了三公主後仍由後窗離去,不過,他們很從容,把窗子關好才帶著人離去。」
江千里點點頭道:「還有呢?」
燕飛道:「好像用了迷魂香之類的藥物。」
「不錯,餘味猶存……」江千里說:「不是一般的雞鳴五更還魂香,而是一種極為厲害的迷香,叫做『一步倒』,藥性發作奇快,聞到香味人就昏迷,就算一身武功的高手,如果事先不閉住呼吸,也會著了道兒,但他們用藥份量把握得很好,惜春、憐花才能很快的救醒過來。至於點二女的穴道,只不過掩人耳目之舉,此香味道很淡,幸好門窗都關得很緊,才保留一點餘味……」
王重山接道:「一步倒!晚輩在武當山學藝時,似聽幾位下山行道的師兄們提過,好像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不易得到,這應該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了。」
江千里歎息一聲,道:「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用一步倒迷魂香,迷倒了公主,看床上的枕頭傾斜角度,也說明了三公主確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警覺奇高,聞到香味,人已坐起,可惜『一步倒』太過霸道,但她仍能在暈迷的一剎那,抓斜了枕頭……」
「抓斜枕頭,為什麼呢?如果她有時間,應該留下一些更明顯的線索才對。」王重山低聲詢問。
「來不及了,內功不夠精深的人,根本就無法有所反應,這一點,足以證明三公主有著相當深厚的內功。至於抓斜枕頭,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枕頭下藏有心愛之物,本能產生保護的反應;第二種是枕下放有兵刃,準備取出殺敵。可惜,時間太過短促,她什麼也做不到。」
頓了頓,江千里才又說道:「至於『一步倒』,確實是不易得到的東西,但並非是不能得到,只要肯花銀子,仍然可以買到,江湖上持有此物的人不在少數。」
「這麼說,是全無線索了?」王重山十分懊惱。
「聽說『一步倒』是巫山神女峰上明月觀的散花仙子配製的獨門藥物,要不要上神女峰走一趟?」燕飛也展現豐富的見聞知識,開封府總捕頭的位置,絕非濫竿能夠充數。
「只怕是希望不大……」江千里道:「別說散花仙子不好招惹,就算她肯合作,也沒有辦法找出擄走三公主的人,明月觀雖然惜售『一步倒』,也規定非有一定身份的江湖人物,不肯賣出。但『一步倒』在江湖上已經流傳了數十年之久,散花仙子承繼師父衣缽,不過是五年前的事,想想看,明月觀上一代的觀主就開始出售『一步倒』了,何況輾轉出售謀求厚利的人,江湖上比比皆是,找:散花仙子未必有益,卻冒了和她衝突的危險!」
「那……該怎麼辦呢?」王重山心中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直接的追下去。你們忘了江某人的追蹤技術,天下無人能及。」
「對,對!真是急昏了頭,忘了江兄獨步江湖的神技。巫山明月觀往返數千里,就算一切順利,也是來不及了……」燕飛接道:「現在,請江兄吩咐,咱們立刻行動。」
江千里道:「就觀察所得,他們進入客房的至少有兩個人,現在咱們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後飽餐一頓,午時出發,帶些乾糧,一口氣追下去。」
「前輩,兵貴神速,為什麼不現在就走呢?」王重山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天色還未大明,查察痕跡不易。何況,追蹤踩跡,要精神良好才行……」江千里說:「還是先休息一陣再走。」
王重山不便再說了,心中卻暗暗忖道:三公主昨夜失蹤,已過了十二個時辰之久,現在是寸陰必爭,你卻還要休息半天,真是貽誤戎機了。
但見江千里盤膝坐下,運氣調息起來。
燕飛低聲道:「王兄弟,休息一下吧!江兄昨夜力戰轉龍手忙到現在,只怕王兄也一夜未闔過眼,再說,公主已失蹤一日夜,急也不在一時,養足精神,也好應付突發的意外變化。」
王重山想一想,確也不錯,依言閉目而坐。
三個人都很疲累,這一放鬆坐息,立時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當他們三人醒過來時,已經是近午時刻,兩個多時辰的坐息,頓使三人精神煥發,神充氣足。
江千里哈哈一笑,道:「咱們吃過東西,就可以上路了。」
燕飛叫過店小二,吩咐準備酒菜於糧,江千里卻拿出一片金葉子,要店小二去備幾套不同顏色的衣服和一些應用藥材。
然後,他回頭笑了笑,道:「燕老弟、重山,你們仔細的想想看,還要準備些什麼?咱們這一去,不知追蹤多遠,行到何處?路上也有可能遇上凶危搏戰,兵刃暗器是否需要補充。」
王重山道:「晚輩的兵刃暗器全都帶在身上。」
燕飛點點頭,道:「我是刀不離身,倒是江兄需要購置一件兵刃呢!」
江千里笑道:「我和燕老弟一樣,兵刃一直都帶在身上,開封府牢房禁卒,都很客氣,一直都沒有仔細的搜查過我。」
這時,江千里把帶在身上的金葉子分成三份,由三人分帶,三百兩黃金,快十九斤的重量,帶在一個人的身上,相當沉重。
離開了高昇客棧,江千里並未直奔城外,反而繞著街道、巷子轉動。
三人都經過了簡單的易容,換上了粗布衣服,完全變了形象,否則,以燕飛總捕頭的身份,開封府無人不識,這麼轉來轉去,早已引起路人的側目了。
江千里也不是亂轉,每到一處轉彎的地方,一定停下來觀察很久,而且不停的聞來聞去,然後才向前行去。
王重山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低聲說道:「前輩,咱們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好像還未走出開封城?」
「是啊!我也是覺得奇怪,難道他們真的就留了下來,未曾離開?」
「什麼?……」燕飛又驚又喜地道:「三公主還留在這裡,那具是好極了……」
「現在,還不能肯定……」江千里一面回答,一面舉步向前行去。
這是一條很整齊的巷道:「兩側人家都是一色朱色大門,門雖大小不同,但顏色一致。
江千里在巷底一處高大的朱門外面停下,低聲問道:「燕老弟,這是什麼地方,我在開封已住了七八個月,怎麼一直未到過這個地方?」
「這叫回回巷,住的全是回子,他們非常團結,也是開封府治安最好的地方,從未發生過搶劫竊盜的案子。
燕飛抬頭望望那座大宅院,接著又道:「這是趙二堤住的宅子,他是回回巷的頭頭,這裡住的回子都聽他的。」
江千里嗅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一面又低聲問道:「這條回回巷有多少戶人家?」
「連同右邊馬家巷,大概有四百多戶,很大的一股勢力。」
「趙二堤的為人如何呢?」
「很豪爽,也很和氣,生意做得很大,開封府地面上,回回們發生了任何爭執,趙二堤一句話就全都擺平了,沒有一個回回會反抗他,當然,他也仗義疏財,任何回子有困難找上他,他決不推辭……」
頓了頓,燕飛接著回答說:「對地方公益也很熱心,夏捨米糧,冬捨棉衣,三年前,黃河小潰,淹了幾十個村莊,趙二堤獨自捐了三千兩銀子,在開封是位相當有人望的名人。」
江千里道:「他做的是什麼生意?」
「聽說是珠寶、皮貨,詳細的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燕飛沉吟一下,道:「有什麼不對嗎?」
「唉!如若三公主還留在開封,八成就在趙二堤的家中,至少,那兩個擄來公主的人,前天夜裡先到過了這裡,因為線索至此已斷。」
「會有這種事……」燕飛有些不信地說:「趙二堤很講義氣,他和馬巡撫是好朋友,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燕老弟,你說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好朋友?」
「是啊!他常到巡撫府中作客……」燕飛緩緩地道:「馬巡撫也常留他便飯,一個巡撫大人和平民如此交往,算不算是好朋友呢?」
「算,而且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但馬巡撫常常留他便飯,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江千里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燕飛笑道:「這不是問題,因為馬巡撫也是回回。」
「原來如此!」江千里心頭跳動了一下。
王重山接口說道:「江前輩,不用擔心馬巡撫,只要找出三公主的下落,馬巡撫絕不敢袒護趙二堤。」
「如果是找不到呢?」
「那也沒有什麼,馬巡撫也不敢走咱們什麼罪名!」
王重山第一次表現出了內宮侍衛的強悍,果然是沒有把一品大員的威勢放在心上。
「我不擔心咱們會犯了什麼罪名,我擔心的是一擊不中,打草驚蛇,會提高他們的警覺,也許會逼他們下毒手害了三公主的性命。」江干裡神情沉重地說。
「這就嚴重了!」王重山道:「如果公主被害,二叔和我肯定要被處死,只怕還會牽連王家數十口人的性命,真是伴君如伴虎,作官這檔事一點也不好玩。」
「江兄,趙二堤一向奉公守法,這件事牽連到他的身上,實在有些不大可能,但我更相信江兄的追蹤之術,你看會不會是受到什麼人的利用?」燕飛提出另一個看法。
「你是說,趙二堤受到了馬巡撫的利用?」江干裡反扣一頂大帽子,壓的燕飛呆住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燕飛突然間變的口吃起來:「我是說……趙二堤……常年在江湖上走動,會不會交上了一些壞朋友,擄了三公主,暫借住在趙二堤的家中。」
「現在,我們要真正的交換一下意見了……」江千里繞出巷口,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燕飛、王重山相對而坐,三人成一個品字形,可以看清楚四周人物移動。
「首先,我們要確定,他們擄去三公主的目的何在?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擄人案。重山,你先說,三公主在京裡和那些近臣公卿們走得最近。」
「沒有!江前輩,三公主的生活一直很單純。」王重山回答得很肯定,道:「二叔派我帶人護衛時,把三公主的一切都說的很清楚,她很少和外人交往,雖得皇上寵愛,但她未恃寵而驕,和兄長及姐姐都處得很好,但卻很少往來,她有一座獨立的庭院,很少到別處走動,是屬於孤獨一型的人。」
江千里點點頭,道:「如果不涉入朝臣互鬥,爭取權位,那就只有兩個原因了。第一是三公主本身的秘密;第二是皇上寵愛她,有人要挾她為質,向皇上要求什麼?這可能就牽扯到國事紛爭的大事了。」
燕飛道:「先說第一件,三公主幼居深宮,絕少離開,她本身會有什麼秘密呢?」
「唉!她身具武功,卻鮮為人知,憐花偶一見之,又被嚴囑不得外洩,只此一事,已經是充滿詭異,何況,她悄然離京,遠行千里,單是這份膽氣,也不是一個幼居深宮的小姑娘所能有的了。」
江千里目光轉注到王重山的臉上,接著說道:「這一次,你們是準備南下何處的?」
王重山苦笑一下,道:「說起來,還真是有點神秘,一切行程都由她在車中傳話出來,我們只是跟著馬車上路,她要到哪裡,我們是全不知道,當時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奇詭莫測了。」
「令叔也不知道麼?」
「好像不知道,二叔只告訴我三公主要輕騎南下,要我隨行保
護,非到萬不得已,不得向官方求援而暴露身份。「
「這麼一說,還真是一件離奇的案子。」燕飛道:「那就先查一下趙二堤的宅院再說吧!」
江千里道:「我原想躡蹤踩跡,這一追,非要數百里很難停下,卻沒料到,水流千里,源頭近在咫尺,現在,要重新佈置一下了。」
燕飛道:「江兄吩咐!」
「選幾個精幹捕快,要他們改扮一下,布守在回回巷的四周,以趙二堤宅院作為中心,嚴密監視,出入的人一律記下,隨時傳報過來。」
「好!我這就去調動人手。」
「要絕對秘密,連開封府中人都不能洩漏。」江千里說:「兵分兩路,再選一批捕快,改扮成你、我、重山的樣子,天色一入夜,騎上快馬,出東門直奔蘭封,然後,找一處隱密地方,換衣服、卸去馬鞍,一把火燒光,把馬匹也賣了,再扮成農民,悄然回城。」
「這是疑兵之計,我明白,但夜出城外,走個十幾二十里就行了,為什麼要直奔蘭封呢?」
「不行,至少要奔馳百里之外,在蘭封還要留下一些痕跡,再上馬趕路,岔入荒道,依計焚鞍,要他們多加小心,守口如瓶,不可留下痕跡。」
燕飛道:「明白了。」
江千里道:「監視回回巷的人,最好要生面孔,認識他的人越少越好,裝扮也要精細,不可大意。」
「這個……江兄……」燕飛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道:「看樣子,不會立刻搜查趙二堤的家宅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如果搜不出三公主,燕總捕頭要如何交代?」
「說的也是,趙二堤要是向馬巡撫說一聲,燕某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最重要的是一次搜查不出來,下一次就不好再來了,所以,這一次要特別慎重。」江千里看看天色,道:「燕老弟,去準備吧!
千萬小心,不可露出風聲,尤其不能讓衙門中人知道。
「我明白,開封府幾十位捕快,一向都由我掌握、調派,用不著向人請示。」
「好!咱們晚飯時刻在又一村見,不過,你要改裝一下,別讓人瞧出來。」
「我派人去先訂一個雅室……」
「不行……」江千里道:「咱們在樓下右邊的大廳中見。」
右邊大廳是專門供應販夫走卒吃飯的地方,不知江干裡為什麼要選擇那個地方,但燕飛並未多問,點點頭,轉身而去。
江千里目光凝注王重山身上,道:「重山,你出身武當,不知道學過潛木術沒有?」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這是武當派一種最為隱密的技藝,江前輩又怎麼知曉呢?」
「我見識過那種武功,確實很難讓人發現。」江千里微笑著道:「如是王賢侄學過這門技藝,也許咱們可能會很快就找出三公主了。」
「在下是學過,而且還小有成就……」
「好極了!」江千里抬頭望著趙二堤庭院中一棵高大的白楊樹,道:「賢侄想辦法潛隱在那棵大樹之上。」
「此刻是深秋天氣,我要選擇一些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才行。」
「好,賢侄就去準備吧!今夜四更天,咱們在此相見,我幫助你混入趙宅,現在,時間還早,你自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以便夜間行事。」
王重山歎口氣,道:「江兄,潛木術並不能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何況,在下的功力不夠,最多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支撐能力……」
「如能多一些時間更好,趙二堤敢動三公主的腦筋,必然有所仗恃,不能小看了他。」
江千里凝重地道:「如果我推想的不錯,他們晚會盡量保持平靜,真正的行動可能改在白天,實在無法支持下去,明晚上就退出來吧!」
王重山道:「好吧!晚輩全力以赴就是。」
潛木術就是把身形隱在樹上,穿著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依附在樹身上或是裝作樹的一部份,技藝到了某一種境界,能貼在樹上形如枝幹,七八天不動不食。
江千里要王重山自己去準備衣服,再好好的坐息一陣,到時間再來。
王重山自去準備,江千里卻利用這陣空檔,潛入了黃河鏢局。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0:23
第03回 驚人之秘
黃河鏢局總鏢頭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著江千里,一個人坐在大廳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長潛蹤隱跡之術,所以,很容易就避過了鏢局中人,摸入了大廳。
對江千里的陡然出現,李青竹並無訝異之色,淡淡一笑,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駕,你要是再不來,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訴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進來,而且還經過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來問我。」
「好!趙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第一流的高手,應該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卻是藏而不露,開封府知道他會武功的人並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樣?既然說了,難道還要留個尾巴?」
「此事關係重大,李某不敢亂說,何況,這個傳說也未必可靠?」
「儘管請說,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說明了,就算日後引出什麼麻煩,江某人保證不會牽扯到你李總鏢頭。」
李青竹歎口氣,道:「黃河鏢局下個月就盤給別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為什麼?」
「江湖上風險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過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殺害,所以,這一次我早有了準備,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於沒有李青竹這個人了……」
「李兄要給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錯,我要你答應,咱們今日之會是最後一面,今後永不再見,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跡追蹤之術外,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準備拿什麼來交換呢?」
「盡吐胸中之秘,包管你聽得驚心動魄,老實說,兄弟如果沒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會有所保留,江兄也無法盡悉內情。」
原來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個很難及的能力,消息特別靈通,中原數省黑、白兩道中的秘辛,瞭如指掌。
當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佈置了無數的暗樁,平常就注意各種徵象,重金收購消息,黃河鏢局賺的錢,大部份都花在這方面。
但也憑仗著這些靈通的消息,解去了黃河鏢局多次的危難。
「好,江某答應,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內情,確也能夠讓兄弟驚心動魄。」
李青竹點點頭道:「先說趙二堤,他來自西域,在開封住了二十年,培養了相當的人望,但卻沒有人知道,他領導了一個江湖組織……」
「什麼樣的組織?」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來往,不過,這些年來倒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江千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道:「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們是同門師兄弟。」
「什麼?……」江千里確實聽得驚心動魄了。「
「這是長線……」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幾年的長絲。」
「馬巡撫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滿腹經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肅地道:「馬巡撫當之無愧了……」
「李兄是說,馬巡撫的武功已經到達了神氣還虛、不著皮相的境界了。」
「是!說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氣的話,兄弟這二十幾年江湖生涯中,見到了不少高手,馬巡撫是兄弟見到的第一高人。」
「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這消息不會錯吧?」
李青竹沒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韓濤,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種奇怪的點穴術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聽得心頭大震,暗道:幸好沒有帶王重山和燕飛同來,如是兩人同來,只怕會嚇暈了過去。
「李兄,還有什麼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氣起來,對著李青竹流露出無限的敬重,他洩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馬巡撫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緊,我相信他不會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這個……在下不明白,我會謹慎從事。」
「如果能幫助韓濤,想辦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龍活虎般的一條漢子,現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會盡力試試,李兄,還有什麼指點……」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還平靜,馬巡撫算是一個好官,在民間的聲望不錯,看樣子,好像還有更上一層樓的打算,什麼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樣子,他還不知道三公主被擄走的事,三公主這趟離京倒也是相當秘密了,但仍被趙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馬巡撫通的消息呢?
辭出了黃河鏢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覓人的行蹤,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卻無能處理眼前這等詭奇迷離的局勢。
如果馬文中和趙二堤真的是師兄弟,趙二堤擄走公主的事,馬文中豈會不知,但又為什麼不惜重金請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難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蹤技術冠絕武林,故意來試一試?
或是故作姿態,留下對上查問時的退步?
難道是趙二堤私自行動,馬巡撫也被蒙在鼓中?
也許是李青竹的消息錯了,馬巡撫和趙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裡應該怎麼做呢?
把內情告訴王重山,要他飛報回京,請旨定奪。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來,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這裡……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馬巡撫真是一位絕頂高人,絕不會放過小燕子那樣的奇佳資質……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沒有主意了,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亦敵亦友的問題?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權的官府勢力,一步失錯,不但能引起殺身之禍,可能還要株連數十百條人命……
坐在大相國寺外的一條石階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來往在各種不同的攤位上,賣東西的吼叫聲,鬧酒的猜拳聲,孩子們的嬉笑聲,構成一種混亂的熱鬧,你如果是愛清靜的人,這地方很快會把你鬧出神經病來。
但這個地方卻是安全的。
是的,誰會想到名動江湖的江大俠,穿著藍布褲褂,坐在相國寺外的石階上看熱鬧呢?
江千里另外一個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幫中人,他已感覺到事關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拱的起來的。
他需要幫手,第一流的幫手。
何況,燕飛的力量已不可恃,馬巡撫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燕飛抽調到數百里外去……
奇怪!經常出沒在相國寺外的丐幫弟子,忽然間都不見了。
夕陽將盡,相國寺外夜市已開,百業雜陳的攤位上,已開始點上燈火。
江千里緩緩站起,已暗作決定,先把內情告訴燕飛,至少,燕飛比他更瞭解官場中的情形。
燕飛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廳中等候,他雖然更衣改扮,也簡單的變了形貌,但江干裡仍能一眼就瞧出來。
江千里走了過去,在燕飛的對面坐下,低聲道:「燕老弟,你聽著,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這地方人聲吵雜,雖已是深秋天氣,仍可聞到汗臭的味道,來這裡吃飯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類的東西,然而猜拳的聲音卻大得驚人,比相國寺外的吵鬧聲,毫不遜色。
燕飛皺皺眉,道:「咱們換個地方談吧!」
江千里心中一動,道:「好!到你家裡去,不過行動要謹慎,別讓人發覺了。」
燕飛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但心中卻是大不為然,這裡是開封府啊!燕飛管理的地盤,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過份了,好像隨時都可能遇上危險似的。
夜幕低垂,開封府已點起萬家燈火。
兩人沒有叫門,越牆而入,身子還未停穩,四點寒星如電,分取兩人要穴。
燕飛吃了一驚,急急仰身讓避,寒星掠面而過。
江千里卻一伸雙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錢,忖道:好小子,果然是進步神速,傳他暗器不過才一個月的工夫,卻已能運用純熟,一手發出四枚制錢。
心念轉動間,人影一閃,已疾撲而至,迎面一劍,刺向眉心。
「流星趕月」正是江千里的絕招之一,劍勢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錢疾揚,一陣金鐵交鳴,封開劍勢,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進境。」
「江伯伯……」來人已聽出是江千里的聲音,收劍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長劍橫胸,目光轉注在燕飛的身上。
果然是冷靜非凡,江千里傳了他武功,也傳了他對敵的經驗,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鬆對另一個人的戒備。
燕飛看呆了,剛才兒子露的一手,暗器、輕功、劍招,三樣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小燕子,是誰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沒見過江伯伯,那個人他又不認識。
幸好燕飛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貞!去廚房弄兩個菜,燙壺酒,送到我書房去,我們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應了一聲,未再多問,自去準備。
小燕子卻一下撲到燕飛懷中,道:「爹呀!你怎麼這身打扮,燕兒都不認識了。」
推開小燕子,燕飛道:「十五歲了還要纏人,快去給江伯伯見禮。」
小燕子突然棄去長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給江千里叩了三個頭,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門下,現在,你和我爹也認識了,當爹之面,請你答應收燕兒入你門下,燕兒會好好孝順你的。」
他人不但聰明,嘴兒更甜,雖是很莊嚴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說的充滿著情意,十分動人。
江千里卻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於抽掉一根支持大廈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樑,不但是大材小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三個頭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聰明,心中明白,這些話是弦外之音,是說給燕飛聽的。
果然,燕飛也有了反應,低聲道:「江兄,這件事燕某不會變卦,咱們到書房去再仔細的談。」
江干裡點點頭,道:「小燕子,到屋頂上伏著,發現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們。」
小燕子應了一聲,呼地一聲直拔而起,躍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隱入了屋頂夜暗中。
「好!好!這一式潛龍升天,姿勢、力道,都用的恰到好處,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誤了他,可能是終身大憾。」
「我看的出來,他的身手已經跟我差不多了,這幾個月來,真是辛苦了江兄。」
搶前一步,帶著江千里進入書房。
燕夫人的手腳很快,兩個人剛剛落坐,她已托著個大木盤,走了進來,四樣菜及一大壺酒。
那是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婦人,品貌端莊,風韻清雅。
燕飛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帶走不可,何不藉機會先給淑貞一點心理上的準備。
於是,燕飛輕聲地道:「夫人,這位是江大俠,如非他仗義援手,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只怕已經被押入大牢了。」
一頂大帽子壓過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這才轉頭看看江千里,道:「多謝伯伯幫忙。」
燕飛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幫他薦入名師門下,巡撫大人也同意,而且,還要把小燕子收作義子。」
話如急水下灘,三兩句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們可是說過了,小燕兒要以讀書為重,何況,他書也讀的不錯,我是希望他能改換咱們燕家門風,以科舉步入仕途……」
「不錯呀!我也這麼想,不過,學武也沒有什麼不好,文武全才,日後,才能擔當大任,再說巡撫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對。」
這番話的內容一團亂,但意思卻很明白,那是告訴燕夫人,巡撫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對。
燕夫人一向賢淑溫柔,但對膝前的獨子卻有著她堅持的看法,搖搖頭,道:「你在開封府中聽差,想見巡撫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萬機,怎會和你談到小燕子的事?」
這位溫順的小婦人,似是讀過不少的書,外柔內剛,看樣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說服她帶走小燕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齒伶俐,燕飛也未必能說得過她。
江千里不願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暫時不談,開封府正在洶湧著一股暗流,鬧不好,就是千萬人頭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靜靜站著不動,似是已不準備離開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飛,「燕老弟,可否請弟妹也坐下來,我看弟妹是很有見識的人,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拿個主意呢!」
燕飛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開封失蹤,確實是一件大事,但這未必就能說動她讓你帶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說服她,門都沒有,也好,讓你領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劍舌刀了。
心中盤算,人卻微微一笑,道:「淑貞,坐下來吧!江兄不是外人,這一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個欽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讀,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斟上一杯酒,雙手捧起,接著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謝謝你這半年多來,教燕兒苦練武功,賤妾是一片誠心,先乾為敬。」
舉杯一飲而盡。
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讚,這樣也好,能把你說服,小燕子也會走得安心。
當下舉杯一笑,道:「好,我也乾一杯。」
燕飛也乾了一杯,苦笑道:「怎麼?你早知道了,你們母子一條心,把我這個作爹的蒙在鼓裡。」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裡會關注到兒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氣,道:「燕老弟,馬巡撫不是趙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師兄……」
「這……這怎麼會呢?」燕飛真真正正的吃了一驚。
「所以,趙二堤擄走三公主的事,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數。」
「公主失蹤,那是說皇上的女兒被人撈走了?」燕夫人的臉色大變,心中的驚悸勝過燕飛。
「不錯,三公主的在開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辦此案,幸得江兄協助,才找出了一點頭緒,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著手。」
燕飛說出了三公主失蹤的經過。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豈不是要受到大獄株連……」
燕夫人關心的看著丈夫,眉目間一片憂苦。
「不單是我這個總捕頭,尹知府、馬巡撫都脫不了關係。」
「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江千里低聲道:「馬大人已胸有成竹,說不定他早已設計好犧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職位……」
燕飛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聽江兄的口氣,好像是巡撫大人也參加了擄劫公主的事了?」
「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之前,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有幾點無法解釋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懷疑?」
燕飛道:「那幾點?」
「三公主離京一事非常隱密,我查問的結果,江湖中無人知曉,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未傳出三公主失蹤的事,而趙二堤怎麼會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開封,趙二堤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這也不能證明馬大人和趙二堤有勾結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蹤,河南一省中,那個人會最先知道?」
燕飛沉吟了一陣,道:「馬巡撫……」
「據說裂土封疆的大員,在京城裡面都派有專人駐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結朝臣,互為表裡,彼此掩護,以保爵位,燕老弟聽人說過嗎?」
燕飛點點頭,道:「聽是聽過,只不過,那是高等機密,只聽傳聞,未曾目睹。」
江千里歎口氣,道:「江湖多凶險,但官場的凶險狡詐尤過江湖,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撫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內調京官的傳說,不知何故,又留了下來。」
「你對馬巡撫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難得見一兩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聲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氣還虛、不著皮相之境」什麼?……「燕飛驚愕地道:「馬巡撫會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韓濤的交情如何?」
「算起來,他是我的上司,談不上肝膽相照,卻也彼此能談得來。」
「好!你去看看韓總捕頭。」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讓他有說話的方便,韓濤不是臥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傷了經穴。」
燕飛如受雷擊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後,才低聲地道:「馬巡撫下的手麼?」
「去問韓濤吧!以他之能,數月之久,仍無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當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數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沒有告訴江千里,什麼人點了韓濤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張的說出一個人來。
「我相信江兄,但暫時還不便去探望韓總捕頭,以免露出風聲,等辦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說。」
「唉!我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應對,咱們的計劃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許還可以混一時……」
燕飛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帶走了,馬巡撫要收他作義子,雖是一句戲言,但也不能不防……」
「這件事,要弟妹來決定了。」
燕夫人滾下了兩行淚,道:「官場如此的凶險,不作也罷,既然伯伯喜歡小燕子,就帶他去吧!」
「對!三公主的案子有個定論,我就辭去這個職位,回家去作個田舍農夫,過幾年安靜的日子。」燕飛目注賢淑的妻子,道:「真也該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辭去這個職位一走了之,只怕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心中話並未說出口,因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淚珠兒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他不願再驚嚇到這位善良、賢淑的小婦人了。
燕飛皺皺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著他比跟咱們有出息。」
「我不是擔心小燕子,他跟著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擔心的是你」我……「燕飛搖搖頭,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葉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員,也是你的頭頂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將如何?
……「
燕夫人舉手抹去淚痕,道:「公事公辦,還是放手不管?……」
「這個……」燕飛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可是,馬巡撫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確的證據……」
「就算能找出證據,也不會很明確……」燕夫人黯然接道:「你鬥不過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過是個開封府街的捕頭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讚道:看不出這個嬌弱的小婦人,竟有如此見解,勿怪燕飛提到夫人心中會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飛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非江兄點醒,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三公主失蹤一事會牽連到巡撫大人,心中全無防備,難免被他算計,現在既然知曉內情,自會有些準備,夫人請收拾一下,天一亮就離開這裡,回歸原籍,如若情勢有變,我立刻趕回去和你會合……」
「你棄職潛逃,官家豈不是會繪形緝拿,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擔心,我做了二十幾年的捕頭,自會有逃走的辦法。」
燕夫人歎息一聲,道:「好吧!妾身一切從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帶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內沒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見兩人在研討今後大計,不便插口,此刻聽得燕夫人口氣不對,急急說道:「三公主失蹤一事,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子,馬巡撫絕難一手遮天,就算準備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無法減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問倒是不足為慮,可憂的是馬巡撫那身不為人知又卓絕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機、謀略,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麼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咱們追索三公主行蹤的計劃,倒是要暫停下來了。」
「江兄有何高見,燕飛洗耳恭聽。」
「是啊!江伯伯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終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當聰明,很懂得適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淚痕,道:「我去廚房替你們加兩個菜。」
說罷,轉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點頭,忖道:這個小婦人聰明得很,明裡下廚做菜,事實上,是有意避開好讓我和燕飛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時,江干裡和燕飛的交談已近尾聲,燕夫人聽到江千里最後一段話。
「馬巡撫可能錯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這個人,如果我推斷不錯,內宮統領王彤會盡快趕來,這等宮闈隱密,不是你們專伺追捕盜匪的捕頭能夠瞭解,只要三公主還活著,這件事暫時不會揭開來,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時間,等王統領趕到開封府由他接手,到時……」
燕夫人聽得很用心,但她卻低著頭,沒有接口。
燕飛卻連連點頭,道:「對,對,江兄果是見識卓絕,王侍衛那邊我不便說什麼,還請江兄交代他一聲。」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對江湖中的陰詐早有瞭解,只是經驗欠缺一些,我會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緊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轉注燕夫人的臉上,江千里又緩緩接道:「弟妹,我要帶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幾時動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說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談出了一個辦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們藉著代籌,賤妾就安心多了。」
燕飛笑了笑,道:「江兄的設計很高明,我相信可以應付下來,現在,我去替你雇好車子,天一亮,你就帶著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來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我和江伯伯在哪裡見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們。」
燕夫人未再多問,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飛也為她的去處作了安排,也許不再回歸原籍,當然,最好是跟著小燕子。
暫別了丈夫,能跟兒子在一起,也是一種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約在琉璃塔下出現,但他只將小燕子帶走,燕夫人並沒有回歸原籍,卻寄居在開封城東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處百戶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車,親自送燕夫人進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戶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對江千里似是極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跨院中,還有一位中年的老媽子伺候,江千里並沒有為兩人引見,封堡主也不問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動,似乎是盡量保持平淡,不願意多說一些話兒。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聲說道:「將小燕子送過去我就來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來,燕老弟知道這個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非必要,他是不會來的。」說著,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著小燕子,直到不見蹤影。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1:15
第04回 追魂七煞
王重山也沒有夜探趙二堤的宅院,江千里告訴他不宜打草驚蛇,等京裡援手趕來,再作行動,要他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巡撫的反應?他要單獨追查一些線索,會盡快趕回開封。
王重山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卻也沒有多問。
自從三公主失蹤之後,王重山已開始用腦筋思索事情,他出身正大門戶,內心中隱潛著一股傲氣。
他對一般江湖人物有些輕視,他根本就不太相信江千里的追蹤之術,也一直不認為三公主會潛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然而,他因為想不出追查三公主行蹤的辦法,所以,只好聽從江千里做的安排。
江千里洞察細微,早已瞧出王重山心裡隱伏一股不服之氣,原本想找出三公主下落之後,讓他主動的心服、口服。
但是,李青竹總嫖頭的一番話,使整個的計劃改變了,江千里就利用王重山那股心存的傲氣,想使王重山自動的承擔起大部份的責任,以疏解燕飛之危。
果然,江千里離去之後,王重山就表現出不滿的神色,搖搖頭,歎口氣,道:「燕總捕頭,你相不相信三公主被人擄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這個……」
燕飛早已和江千里研商決定,要看王重山如何反應,再依計應付,於是他目注王重山臉上神色的變化,緩緩地又道:「江湖盛傳,江前輩的追蹤踩跡之術無人能出其右,馬大人又禮賢下士,重金禮聘,他身負重任,在下也只有從其所命了。」
「江湖傳言,豈可全信……」王重山搖搖頭道:「王某十分留心觀察,實在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麼方法,追查到趙家這座宅院,武林中各大門派,也有踩蹤覓跡的技巧,但要依據線索,抽絲剝繭,才能有所收穫,但那位江前輩卻故作賣弄,找到了趙家宅院,約好了夜探趙宅,卻又反覆自圓,不讓我打草驚蛇,自行離去,這件事,咱們該如何交代?倒真是要費些思量了。」
燕飛心中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江千里判事、認人之明,非我能及,王重山的不滿反應,倒是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王兄,有何高見呢?」
「我想……咱們應該先去見見馬巡撫。」
「去見馬大人?」
「對!江千里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拖延時日太久,只怕你燕總捕頭無法向巡撫府交代,王某之意是先向馬巡撫回報。」
「把事情全推到江千里的身上?……」
王重山微微一笑,道:「延誤事機之罪,恐非小可,燕兄只怕也扛不起來,江千里是馬巡撫重金禮聘的人,而且是待罪立功的囚犯,這一點,馬巡撫也很難自圓其說,燕兄站住了一個理字,就算馬巡撫想移花接木、嫁禍代罪,也要三思而行了。」
「有道理……」燕飛倒是真的有點佩服了。
王重山沒有江湖經驗,但這兩年內宮侍衛的經歷,倒是對宦海中的險惡,有了很深的認識,燕飛點點頭,又道:「咱們這就回開封府去,先向知府大人稟報。」
尹知府聽說江千里藉故離去,嚇得差一點暈了過去,立刻攜燕飛和王重山趕往巡撫府,晉見了馬巡撫。
燕飛是盡量退避,王重山挺身而出,道:「江千里自行追索敵蹤而去,請巡撫大人裁示,該如何處置?」
馬巡撫出奇的冷靜,淡淡一笑,道:「江千里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不至於毀諾背信、置之不理吧!」
王重山道:「大人的意思是,靜候江千里的回音了?」
「那倒不是……」馬巡撫道:「三公主行蹤不明,本撫心急如焚,聖上一旦追究,可能是滅門誅族的大罪,但這種全無線索的案情,本撫雖有追查之心,卻有無處著手之感,王侍衛何以教我!」
燕飛暗暗忖道:好利害的一耙子,如非心中早已有數,真會誤認他是位不恥下問的君子呢!
王重山一挺胸,道:「大人垂詢,王某斗膽進言。江千里單人獨行,是否能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以報大人禮聘之情,暫不置論,為今之計,卻不宜坐待訊息,浪費時間……」
馬巡撫點點頭,道:「對,對!王侍衛要本撫如何支援,只管提出來,只要本撫力所能及,定然全力以赴。」
王重山大為感動,忖道:他一方大員,如此平和謙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官。當下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憂慮,在下派兩位同僚回京之時,已密囑他們恭請內宮統領親自南下,快馬急趕,日夜兼程,十日之內,定可趕到—…。」
「你是說,王統領王大人要親自趕來……」馬巡撫急急地問:「要來查辦此案?」
「不錯,三公主金技工葉,身份高貴,再加上王某的請求,我相信王統領一定會親自南下。」
「這……這我就放心了,不過,還要十日之久王統領才能趕到,三公主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呢?」馬巡撫無限的憂苦。
「這就難說了……」王重山道:「但他們擄去三公主,也該早知她尊貴的身份,善待三公主,日後,還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馬巡撫點點頭,道:「有道理……」目光突然轉到燕飛的臉上,道:「燕總捕頭,江千里離去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江大俠臨去之際,當王侍衛之面交代屬下,他獨自追索敵蹤,要屬下留在開封等他,他會盡快趕回來。」
馬巡撫道:「他說過哪一天回來麼?」
燕飛搖搖頭,道:「沒有!」
「本撫有些想不通了,他要追索三公主的蹤跡,為什麼不帶你和王侍衛一起去呢?」馬巡撫神色冷肅地道:「王侍衛是保護公主的人,你也是開封府的總捕頭。」
「回大人,江千里受命擔負起重責大任……」燕飛胸有成竹的道:「卑職只有聽命行事,不敢阻擾他的決定。」
「唉!這是本撫的疏忽了……」馬巡撫目光轉注在王重山的臉上,道:「王侍衛對此事看法如何?」
王重山心中一動,忖道:江千里臨去之際,要我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大人的反應,話中含意,弦外有音,只不知他用心何在?立刻提高警覺,道:「江湖人物,有他們處事的法則,這和官場不同,江千里也許會去而復返?他受之於巡撫大人,於情於理都該有所交代才是……」
暗中琢磨了半天的尹知府,突然接了口,道:「江千里子然一身,四海漂泊,居無定處,去無定方,追覓公主一案,不可再仰仗於他。」
馬巡撫點點頭,道:「貴府的意思是……」
「祈盼王統領早日率人趕到,擔起大任,畢竟內宮侍衛才是真正負責保護公主的人。」尹知府看了王重山一眼,道:「王少兄認為本府之言,是否有理?」
王重山心中忖道:可惡。還未到拿問過堂的辰光,已開始卸責嫁禍,但他年輕氣盛,又仗後台紮實,冷冷一笑,道:「王某自有保護不周的罪責……」
尹知府道:「王少兄果然是英雄氣概,下官是萬萬不及,萬萬不及的。」
話中扣話,當真是越套越牢。
王重山餘音未盡,卻被這頂大帽子扣得一呆,一時間竟然也想不出如何措詞回答。
馬巡撫卻歎息一聲,道:「雖無聖諭下達要咱們派人保護,但三公主在此地失蹤,本座和尹知府都有疏忽失察之責,燕總捕負有綏靖地方的職司,竟容江洋大盜留居開封,實在是罪不可赦……」
尹知府道:「大人說的是,來人哪!把燕飛拿下。」
兩個巡撫府中的捕快,應聲而入,立刻替燕飛加上了刑具。
六月天變得好快,說翻臉就翻臉。
燕飛吁一口氣,正想出言辯解,馬巡撫卻冷冷接了一句:「但願小燕子不要受到株連才好。」
燕飛心頭大震,躬身說道:「大人恩典!」垂下頭去。
王重山不知道小燕子的事,但目睹官場上的險惡變化,亦自心驚,他原想說出江千里追到趙家宅院的事,也突然改變了主意。
此時此情,好似保留一份隱密,似就能多一份保障,語氣一變,道:「府台大人拿下燕總捕頭,不知要何人幫助王某追查案情。」
尹知府笑一笑,道:「如若王侍衛覺得燕飛確有協辦此案的能力,本府法外施恩,准燕飛戴罪立功,不過,就法論事,要書寫一張保狀才行。」
「交保辦案……」王重山有些茫然的說:「那要誰作保人?」
「協助你王侍衛辦案,當然你是最好的保人……」尹知府低聲地說道:「情非得已,王少兄要多多擔待……」
王重山愣住了,寫下這張保狀,他就要擔負起燕飛的一切責任。
轉頭看去,只見燕飛閉目而立,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意。
再看馬巡撫,他一臉冷肅,好像冰雪覆蓋般,更是瞧不出心中一點的訊息。
王重山無奈,只好一咬牙,道:「好!王某就作個保人吧!」
「王少兄豪氣於雲,本府自當法外施仁,拿保狀來……」尹知府聲音變得十分柔和,道:「請王侍衛在保狀上劃押。」
一切都早已準備妥當,立刻有文案奉上保狀。
王重山讀過書,看那保狀上寫得十分嚴厲,要擔保燕飛隨傳隨到,但事已至此,無法改口,只好在保狀上劃押。
尹知府收了保狀,笑道:「好,燕飛就交給王少兄了。松下刑具!」
燕飛謝過尹知府和馬巡撫,立刻退去。
王重山緊隨燕飛身後,低聲道:「燕兄,急什麼?兄弟還有話要請教請教尹知府。」
「先離開這裡再說!」燕飛加快腳步,離開巡撫衙門。
然後他直奔東大街高昇客棧,要了一個跨院上房,吩咐了店伙去準備酒菜,才吁了一口氣,道:「王兄,有話可以說了。」
王重山四顧一眼,道:「事情有些奇怪,他們好像早都設計好了,等著演出這幕交保辦案的戲?」
「不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等著你王兄跳進去……」燕飛淡淡一笑,道:「其實,王兄不作保人,他們就白費心機了,不過,燕飛對王兄作保的義氣,仍是感激萬分。」
「這番計謀,全是設計我了!」王重山忿忿不平地道:「當時,如是兄弟不作保人,他們也會自行放了燕兄麼?」「」那倒不會……「燕飛道:「他們會把我關起來,也許還會給我一點苦頭吃吃,不過,他們就套不牢王兄了,王統領帶人趕到,他們也擔著很大的罪名。「
「我是一定有罪!但那份保狀未必就能增加我多少罪責,保他們平安無事,王統領目光如電,眼睛裡容不下一顆沙子,他們可以算計我,但王統領就不會給他們套住了。」
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燕飛先替王重山斟上酒,揮揮手,攆走了店小二,笑道:「我想,這只是他們脫罪設計的一部份,王兄是統領的至親,他們不會以保狀要挾統領,但如聖上頒旨查辦這件案子,王兄這份保狀,就會在刑部大堂上發生一些力量了,至於他們還有些什麼設計和保狀彼此呼應,在下還想不出來……」
「看來宦海中的機詐詭變,比起江湖凶險,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重山無限感慨地道:「但最使王某難過的是江千里這一手,太不夠義氣了,找不出三公主的下落,至少也應該給咱們一個暗示,像這樣一走了之未免有失厚道。」
燕飛心中很為難,但此刻還不能說明和江干裡的設計,只好支吾以對,道:「江前輩盛名滿武林,大概不會這麼一走了之,短期內定然會有個交代……」
話鋒一轉,又道:「王兄,你看馬巡撫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江千里也提到過馬巡撫……」王重山道:「但他除了臉色冰寒一些之外,沒有什麼不同,一般作大官的都是那個樣子,不喜別人看透他。」
「我是說,他是不是練過武功?」
王重山微微怔了一怔,道:「馬巡撫會武功?在下倒是沒有瞧出來。」
「三公主一身絕技,王兄和她同行千里,也一樣沒有瞧出來啊?」
王重山凝慮思索了片刻,道:「燕兄,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此時此刻,咱們是同舟共濟,最好能彼此坦然相對,才能互不相疑,聯手協力……」
燕飛緩緩地站了起來,飛躍出室,四下遊走了一陣,確定四周無人,才重返室內道:「王兄,這消息還無法證實,馬巡撫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這等事……」王重山道:「燕兄在開封時日甚久,想必早已收集到證據了?」
「馬巡撫刻意掩飾,四年多來,沒有人知道他身具武功,兄弟也是近日才聽到的傳言呢!」
「傳言是否可信呢?」
「絕對可信……」燕飛歎息一聲,道:「更可怕的是趙二堤和馬巡撫的關係!他們是藝出同門的師兄弟,也同是回回……」
他說出了大部份的隱密,但卻把江千里帶走小燕子的事,隱了起來。
王重山震驚了,臉上的肌肉劇烈跳動,久久才平復下來。
王重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江前輩找到趙家的宅院,並非是無因而起的?」
忽然改稱為江前輩,似是恢復了對江千里的尊重。
「是!三公主失蹤一事,如果牽扯到馬大人,燕某人真不知這案子如何能辦得下去?」
「一省巡撫,官位很大,但在皇上的眼中就不算什麼了。燕死不用太擔心,放開手,公事公辦,我這就去找他們個明白!」王重山說幹就幹,霍然站了起來。
「慢來,慢來……」燕飛攔住了王重山,道:「這件事急不得,咱們只有線索,沒有證據。」
「在下太衝動了!」王重山恢復了冷靜,道:「但三公主隨時有性命的危險,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應該是坐以待援……」燕飛道:「王統領近日會到,我相信江大俠也會盡快趕來,這是一場豪賭,沒有相當的實力不能輕舉妄動,我們一步失錯,會連累到三公主的生死。」
王重山緩緩坐下,道:「不知馬巡撫的武功高明到什麼程度?」
燕飛知他心中不服,笑笑道:「真要牽涉到馬巡撫,王兄還怕沒有和馬巡撫動手的機會麼?此刻,你肩負大任,不可孤注一擲,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等王統領到了之後,再付諸行動。」
「燕兄說的是……」王重山已完全平靜下來,道:「現在,咱們應該做什麼呢?」
「追查公主的下落……」
「對!咱們出城北上,去迎接王統領,也好早些告訴他箇中內情,使他心理上有所準備。」
燕飛感覺到有點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只好應道:「好吧!咱們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城。」
兩匹馬奔馳在遼闊的荒野中。
遙遠即望見黃河滾滾,濁流飛濤,這條挾帶著大量泥沙的洪流,東流了數千里,仍然是狂野難馴。
每當洪泛之期,就氾濫成災,淹沒農舍,使河水改道,就算平常時日,亦不溫馴,無風三尺浪,濁水飛濺,不宜行舟。
河岸積沙數里,一旦風起,更是黃沙漫漫,彌目難睜,致使黃河水災,成了中國歷史上連續千餘年的話題,歷代治水能吏,均無完善之策。
王重山縱騎馳騁,一馬當先,直撲向白石渡。
燕飛卻目光轉動,四下探視。
正午時分。
陣陣秋風,偶吹起一片黃沙,目光所及處,四處不見人蹤。
黃河沿岸,全是黃色的沙土,但白石渡卻全是一顆顆鴿蛋大小白色的石子,這一帶沒有彌目的土沙,也成了一處南北交通的渡口。
這裡還搭了一所簡陋的草棚,也經常停泊著三五艘渡河的小舟,掌船的舟子休息時,常聚集在這草棚中聊天。
這也是王重山和三公主南下時的渡口。
今天情形有點怪,草棚中沒有等候渡河的客人,也不見等待生意的舟子。
但河口處卻泊著一艘渡船。
王重山躍下馬背,向泊著的渡船行去。
「等一下……」燕飛躍落身側,道:「王兄,帶上兵刃。」
原來王重山的長劍,仍然掛在馬鞍上。
王重山取下長劍,笑道:「今天渡船生意很忙……」
「忙?」燕飛低聲道:「不是忙,是有點奇怪,你可曾看了渡船。」
王重山抬頭看去,只見濁流滾滾,上下數百丈的河中,不見一艘渡河的船隻。
似乎……只有這一艘停在渡口上。
「果然是有點奇怪!」王重山緩緩地道:「我記得這草棚中,還有一位供奉茶水的老人,今天也不見了?」
「那艘船……」燕飛指指渡口,道:「是唯一的渡船,想渡河的人,只有走近它……」
「你是說,船中有鬼……」王重山心頭一震,道:「他們會安排什麼樣的埋伏?」
燕飛搖搖頭,道:「不知道,白石渡是這百里之內,最好的一個渡口,風沙最少,渡船最多,水勢也較平穩,平常時間,候渡的客人由晨至暮,絡繹不絕……」
「燕兄小小……」
王重山喝聲中,長劍已然出鞘,身子飛起,越過了燕飛,迎向來人。「
果然,那唯一停泊的渡船中,早有伏兵,燕飛指明了渡船有詐,使他們計劃改變,悄然潛出艙外,偷襲燕飛。
幸好,被王重山發現,及時截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兩人已刀、劍觸接,互攻了四劍、三刀。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自認劍上造詣很深,這四劍連環攻出,定可傷敵。
那知對方不但連擋四劍,而且還回攻三刀。
燕飛不禁一怔,橫劍當胸,仔細的打量來人。
因為,這時正有三個全身黑衣、手執長刀的人,包圍了過來。
燕飛號稱鐵掌,練有鐵沙掌的工夫,掌力能碎石裂碑,若非必要,不會亮出兵刃來。
現在,燕飛卻感覺到已是必要的時刻,王重山和那黑衣人對搏一招,燕飛已看出了來人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兵刃在手,也未必能抵抗得住,又怎敢托大。
圍上來的一共有四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頭套,除了兩隻眼睛外,全身都隱沒在黑色中,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彎月刀……」燕飛看清楚他們手中的兵刃,失聲而叫:「追魂七煞……」
四個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瞪著四隻眼睛,盯著兩人,腳下緩緩的移動著,似是要佈置一個合擊的陣勢。
「追魂七煞是江湖上著名的殺手,一向聯手行動,這回怎麼只有四個人?」
王重山沒見過追魂七煞,但卻聽師兄們說過。
燕飛歎息一聲,道:「一定在這裡……」目光轉動,卻不見人蹤。
王重山快速的靠近燕飛,低聲道:「追魂七煞可是和燕兄有過節?」
「他們是殺手,有人出錢,他們就追魂取命。」燕飛苦笑道:「看來今日一戰……」
「不用擔心……」王重山豪氣干雲的說:「就算七煞到齊,也未必真能追魂!」
四個黑衣人一直不肯開口說話,名氣愈大的殺手,愈是要把自己隱藏的嚴密,他們不願讓人看到面貌,連聲音也不願意讓人聽到。
除非他們拔刀出手,否則站在你的身側,你也未必知道他們的身份。
追魂七煞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凶名動江湖,但卻很少有人能說出他們的樣子。
「他們的刀上有毒,只要破皮見血,就能置人於死。」燕飛道:「小心他們的兵刃!」
王重山點點頭,低聲道:「燕兄,他們一出手,你就想法子退出去……〞燕飛聽得一怔,道:「為什麼?「
王重山道:「本門有一種劍法,專破合擊之術,如若燕兄在側,兄弟反而有些施展不開了。」
但聞刀風破空,四個黑衣人同時出手,像四支怒箭一樣,疾射而至。
這是很少見的打法,連人帶刀的沖飛過來。
月光下,只見四柄彎月形的長刀,泛起了藍汪汪的光色,果然是淬過毒的兵刃。
王重山奮起神勇,大喝一聲,長劍飛起,人隨劍轉,疾如風輪,同時,大聲喝道:「燕兄快走!」
其實,燕飛在四個黑衣人發動之時,已然施展』「金鯉倒穿波」,向一側橫竄過去,手中的寬而短刀,護住了全身。
四個黑衣人集中力量攻向王重山,未想到燕飛竟未合力迎敵,所以,燕飛很輕易的退出了合圍之勢。
凝神望去,四道錐尖般的刀風,封鎖了四面八方,王重山除了硬接下這一擊之外,很難破圍而出。
一柄劍,如何能接下分由四面攻來的彎月刀。
何況,四把挾帶著強大勁力合圍而至的刀。
燕飛心中有點後悔,縱然王重山口氣托大,也不該真的退出戰圈,兩個人合力拒敵,至少,接下這一擊的機會大些。
但見王重山長劍如一股急起的旋風,展佈的劍光,迅快的化成一片冷茫,劍幕把他整個人包圍起來,直衝而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竟然破圍而出。
「好劍法,好劍法,武當門下弟子,果然非同凡響……」燕飛心中暗暗讚道:「這就別怪他口氣托大了。」
四個黑衣人一擊不中,而且,也未能把人困住,也不禁為之一愣!
王重山脫出了四刀圍襲,但已感覺那合擊力量的強大,這「破圍一劍」是武當上一代六位師長合力研創出來的絕招之一,專破合圍之術的武功。
但是,王重山在施出一劍之後,感受到壓力之強大,完全出乎於意料之外,四把彎月刀上的強大勁力,幾乎擠破他旋起的護身劍幕。
現在,要他再試一招,他已完全沒有破圍而出的信心。
寒天飲冰水,冷暖在心頭,四個黑衣人竟也未再出手。
他們那裂石穿雲的全力一擊,已消耗了他們大部份的功力,一擊不成,竟也不知如何才能殺死這個強勁的敵手。
追魂七煞殺人的手段一向是講求快速,全力一擊,致敵於死,而四人合力一擊未中,一時間,無法凝聚起再次攻上的內力。
可惜,四人都戴著蒙頭遮臉的帽,王重山無法看到他們蒼白的臉色,四人橫刀而立,暗中卻在運氣調息。
但危急接踵而至,另外三個黑衣人突然出現,緩緩向現場逼近。
原來,他們就隱身在數丈外的黃沙之中,黃沙掩蓋了整個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現場情形。
是的,追魂七煞行動一體,從不分離。
他們的衣著,使他們方便於隱形潛蹤。
第一流殺手的特色,就是行跡詭異,高深莫測。
燕飛發現敵人時,敵人已逼近一丈左右。
王重山道:「燕兄,過來!咱們合力拒敵。
他盡量保持了穩定、平靜,暗中調息一下,但他無法使功力完全恢復,只能說稍緩過一口氣。
但是燕飛已對王重山信心大增,武當正宗劍法,實非一般門派可及。
三個黑衣人並未急著出手,他們雖隱身在黃沙之中,但仍然眼看到那一劍的威力,三個人現身後和四人合於一處,七煞聚齊了。
現在,追魂七煞分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勢,把燕飛和王重山圖在中間。
燕飛低聲道:「王兄,七煞合手,可要兄弟出手相助?」
王重山苦笑一下,低聲說道:「我如搶先攻出,你能不能飛身上馬,逃回府城?」
燕飛看看兩匹坐馬,停在十丈之外,那是兩匹好馬,尚未棄主而去,但因無人操韁,被逼出在十丈之外。
「恐怕是來不及……」燕飛說:「何況,燕某也不能棄你而去,咱們合力一拼吧!生死由命,何懼之有。」
只聽一聲長笑,遙遙傳來,濁浪滾滾中,一葉小舟,如飛而來。
「統領到了……」
王重山的臉上泛現出一抹喜色,全身的氣力也驟增,倏地揚起長劍,擺出了武當防守的劍式。
追魂七煞忽然飛躍而起,疾攻而上。
王重山劍化一片寒芒,完全採取了守護,同時說道:「燕兄,全力防守。」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擋住了四刀,燕飛也全力施展,封住了近身刀光。
追魂七煞並未全力攻敵,一擊未中,立時飛身而出。
一條人影,掠空而至,飛落在王重山的身側。
黑鬚飄胸,雙目如電,正是內宮統領摘星手王彤。
「叔叔再晚到一步,只怕我要血濺白石渡了。」王重山功力未復,雖然又接下敵人一擊,人已有虛脫的感覺了。
「追魂七煞?」
「是。」燕飛道:「卑職開封府總捕頭燕飛,叩見大人。」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2:08
第05回 七巧羅漢
燕飛要下跪,卻被王彤攔住,道:「我不算正式的官員,總捕頭不用多禮……」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交給王重山道:「吞下去,你能接下追魂七煞的兩次合擊,未被追去魂魄,相當不錯了。」
這是說,他已看到了追魂七煞第一次的攻勢,才急急御舟飛渡,看他目光中的神采,必有過人的目力。
「是的,江湖上能接下他們合力一擊的人不多……」
王彤打斷了燕飛的話,道:「怎麼會惹上追魂七煞呢?」一面揮手示意,讓王重山坐下來調息。
直到此刻,那小舟才靠近岸邊,兩個全身勁裝的佩刀侍衛繫好小舟,快步行來。
那是兩個精壯的年輕人,對王彤似極敬畏,距離五六步就停了下來,恭守一側。
「他們是著名的殺手,不會無故殺人……」燕飛說:「三公主失蹤一案,變中有變,卑職和重山兄北上迎駕,就是想早一些向統領報告內情。」
「好!本應接到了飛鴿傳書,就兼程南下,這件案子非常詭異,燕總捕頭有什麼話,只管請說,這地方大概不會有敵人的耳目!」
銳利的目光,四下搜尋。
燕飛心忖道:原來內宮禁衛竟也在江湖上佈置有傳訊的飛鴿,勿怪他來的如此之快。當下把江千里探得內情,盡皆相告,只隱去了小燕子投師學藝和燕夫人遁離開封兩件事情。
「好一個馬文中……」王彤沉重地道:「三年前他夜入禁宮,被我發覺驚退……」
「那是說,統領大人三年前就發覺馬大人……」
「當時有四省巡撫奉旨入京晉見,馬文中為其中之一,那夜我追至禮部賓館附近,人蹤消失。當時,禮部賓館中住有四省巡撫和隨員,我不便入館查問,只好心中存疑,下令加強戒備內宮,印證了今日燕總捕頭之言,那夜混入內宮的人,定是馬文中了……」王彤長長吁一口氣,道:「本座想不通的是,馬文中貴為一方大員,身受皇恩深重,劫持公主用心何在?」
「這一點,卑職也是百思莫解,但取向所指,似無可疑,欠缺的只是證據……」
「追蹤踩跡之能,江千里堪稱第一,這老小子為德不卒,怎麼會中途撒手而去。」
「江前輩告訴卑職,他會盡快回來……」
「江千里說過的話,一定算數,只是時間迫促,找不出二三公主的下落,恐皇上震怒,興起大獄,那就株連太多了。」
「這件事,聖上已經知道了?……」
「現在還不知道……」王彤道:「但隱瞞不了多久的,皇上鍾愛三公主,消息一旦曝光,龍顏色變,恐怕是千萬人頭落地的大屠殺了……。
千萬人頭落地,他燕飛必然是其中之一。
「最好的辦法是,消息未漏之前,先把三公主救出來……」王彤歎息一聲,道:「可惜江千里不在這裡。」
王重山忽然挺身站起,道:「二叔,江千里的追蹤之術,真的那麼神奇嗎?」
「怎麼,你不相信?」
「是!武當門下也有追蹤踩跡之法,小侄留心觀察,實在看不出江前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總可以看出來,他和你的追蹤術有些不同的地方吧?」
「小侄發現他不同之處是,不停在運用鼻子……」王重山說:「好像是在利用嗅覺分辨什麼?」
「那就對了,江千里的鼻子能分辨出五里內不同的花香氣味……」王彤微笑著道:「他被人尊稱為天狗,只不過,這外號有些不雅,所以,沒有人當面叫他。」
「原來如此,那就勿怪被稱為天下第一的追蹤高手了。」王重山無限敬慕的說。
王彤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錯,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觀察事物和判斷敵情的精密,也非常人能及,不可稍存輕視之心。」
「是,小侄知錯了!」
王彤的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臉上,道:「燕總捕頭,馬文中在開封的地面上,除了趙二堤這股力量之外,還有什麼勢力?」
「馬巡撫統御有術,步、騎兩軍都對他唯命是從,三千步兵,兩千精騎,都是精銳之師,是ˍ股很可怕的力量,他們擅射、驍勇,不易對付。」
王彤沉吟一陣,道:「如果我表明了身份,步、騎兩軍的統領會不會聽命於我?」
「這個,卑職就不敢亂猜了。」燕飛說:「平常很少和步、騎兩軍交往。」
「這就有些麻煩了,這次離宮不便請旨,只有內宮禁衛統領的腰牌,若步、騎兩軍統領不買這個帳……」
「難道他們敢講逆皇命……」王重山大不服氣地道:「我看朝中的一品公侯,也要給叔叔幾分面子。」
「那不同,他們知道我的身份……」
「馬巡撫也知道啊!」
「但河南省步、騎兩軍的統領,卻未必知道,馬文中要是真翻了臉,不承認我們的身份,那就難應付了。再說,我們這禁宮侍衛,未奉聖旨,也不能公然對付一方大員。這件事有些棘手……」
「大人……」燕飛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道:「卑職心中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儘管請說,王某洗耳恭聽。」
他放下內宮統領的身份,改以江湖人的口氣,意思上已把燕飛當朋友看待,讓燕飛暢所欲言。
「馬巡撫另養了五百精騎,好像都是回回………」
「什麼?另養了五百精騎……」王彤有些吃驚了。
「是!那五百精騎不屬騎軍統領管轄,另外駐紮在一處地方……」燕飛道:「這些事本和卑職的職責無關,未予以追查,現在想來,覺得有些可疑……」
「這件事太重要了……」王彤道:「制外練軍,顯然出於私意,脫離國家的建制,是謂一支私兵,但你怎麼肯定他們都是回回呢?」
「卑職注意到他們的採購,全以牛、羊肉為主,當時只覺得他們吃得特別好一些而已,此事雖然無法說出具體證明,但不難一查即知。」
「大概不會錯了,看起來,訓練的不是五百精兵,而是五百名剽悍的勇士、高手,勿怪他不肯離開河南省巡撫的職位,堅持不要吏部尚書的大位。
「這個人真的是要造反了。」王重山道:「私下練兵,浪費公帶……」大明朝正值承乎時期,造反他還不敢……」王彤沉吟一陣,道:「但他們膽敢擄掠三公主,似乎是另有一番大膽計劃,不致是單純的擄人勒索了。」
「既然如此,咱們不用到開封府了……」王重山道:「退回河北,調動大軍,再渡黃河……」
「輕啟大戰,不知要造成多少的無辜傷亡,非到萬不得已,不宜動用,再說,三公主還在他們手中,救人要緊。」王彤淡淡一笑,道:「馬文中也不會給咱們回頭的機會了,他僱用了追魂七煞,顯見心中顧忌仍大,看情形倒不如將計就計,和馬文中鬥鬥心機了。」
「二叔的意思是。。,…」
「咱們回開封府去……」王彤說出了一番計劃,要燕飛盡量把他的身份宣揚出去,最重要的是讓步、騎二軍的統領知道。
燕飛點點頭,和王重山飛身上馬而去。
王彤囑咐了兩個隨來的兩名精幹手下一番,要他們伺機把消息傳出去,才遠躡燕飛等身後而去。
燕飛和王重山先回到開封府行,晉見了尹知府,告訴他是內宮侍衛統領,已親率大批的侍衛趕到,當然,燕飛也交待屬下的捕快,盡量把消息傳入步、騎軍中。
一時之間,』開封府上上下下全知道,內宮侍衛統領已到了開封的事。
尹知府第一個反應,就是晉謁巡撫大人……。
王重山、燕飛隨從尹知府進入了撫府二堂,尹知府只說了一句:「王統領已到開封……」門房傳來了王彤求見的話。
馬巡撫略略沉思,道:「請入書房待茶……」回頭一顧知府,接道:「走!咱們去見見王統領。」
燕飛要告退,馬巡撫卻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已見過了王統領,再見一次何妨?王侍衛來自內宮,自是非見不可了,一起去吧!」
起身先行,步入書房。
王彤早已在座,兩個佩刀侍衛也跟著進來了,分立身後。
馬文中還未開口,王統領已大聲嚷道:「馬大人,你這地面上不清靜啊!兄弟一渡河就碰上了追魂七煞……」
這和王彤平時為人的沉著,大不相同,馬文中微微一怔,道:「追魂七煞……」目光轉到燕飛的臉上,道:「是什麼樣的土匪,敢攔劫統領大人?」
他裝得有模有樣的,真是唱作俱佳,燕飛也一躬身,正容答道:「是七個有名的殺手,如非統領及時趕到,卑職和王侍衛恐已遭毒手了!」
「這等殺手,出沒於開封地面上,你這個開封總捕頭是怎麼幹的?……」目光轉到開封府尹知府的臉上,道:「先是三公主行蹤不明,又有殺手出現黃河渡口,你回衙去聽參吧!……」
尹知府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道:「卑職尊命……」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身上,道:「燕飛,本府一向對你信任,想不到,終是被你拖累,來人哪,給我拿下,重枷鎖綁,押回開封府牢。」
立刻有從衛應聲而入,銬了燕飛,帶出書房,返回知府衙門。
王重山想阻止,但見王彤視若無睹,只好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這時,書房中,只有馬文中一人,王彤如有擒拿他的用心,應該是最好的機會。
但王彤卻哈哈一笑,道:「好!地方官,不能綏靖地方,任由盜匪出沒,應該嚴辦,文中兄果然是治事有方。」
「兄弟是有苦難言哪……」馬文中歎息一聲,道:「聖上十分震怒吧?」
「這件事,還被兄弟壓著,但時間不能太久,只弟兼程趕來,就是想和馬兄研商個應對之法……」王彤說:「最好是先把三公主救出來,那就平安無事了。」
「文中曾重金禮聘江千里,追查三公主的行蹤,料不到江千里中途離去,他帶走了萬兩重金,三公主仍是杏如黃鶴,文中實不知如何下手了,王兄何以教我?」
王彤暗暗吁一口氣,忖道:如非先得燕飛報告,真要被他弄得暈頭轉向了,這個人實不簡單。
但是,王彤卻故意皺起眉頭,道:「這……這就有些麻煩了,文中兄,三公主最受當今寵愛,出了事,不但兄弟這個內宮侍衛統領擔待不起,只怕馬兄這個巡撫的職位……」
「丟官的事,自在預料之中,怕只怕要禍連滿門……」馬文中道:「若是罪及九族,我豈不成了馬家的罪人?想來真是惶恐得很。」
王彤忖道:他只談惶恐卻不提辦法,心機之深,果然可怕。當下說道:「文中兄,現在是救人要緊,可否提供一些追查的線索?
「燕飛已見過了統領,難道他沒有提供線索麼?」
「唉!他如是提供了線索,我怎麼會來此打擾馬兄……」王彤低聲說:「江千里追蹤之能,天下第一,難道沒有告訴馬兄什麼?」
「提起此人,兄弟就有些憤怒難平,江湖中人,不能給人信任,騙錢騙人,可惡至極,再犯我手,立殺無赦。」
馬巡撫的臉上,泛起了冷厲的殺機。
王彤眼看油田難浸,再談下去,亦無收穫,站起身子,道:「兄弟告辭了!」
「統領意欲何往?」
「馬大人無法提供助力,兄弟只好自力追查了。」
「非不欲也,實不能也,文中就在街中恭候消息。」
王彤道:「好,找出線索,還望巡撫大人能予協助,緝拿兇手。」
「那當然,本撫職責所在,自是不容推辭。」
離開了巡撫府,王重山忿忿的說:「他好像完全置幹事外的樣子……」
「現在,咱們要找一處可以安身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難攻的所在。」
王重山道:「怎麼?馬巡撫……」
「他已經擺出了翻臉的架式,最好的辦法,是把咱們完全殺死……」王彤道:「我千思萬想,竟未想到他如此陰狠!」
王重山道:「可惜,燕飛也被他們押回開封府牢中了……」
語聲一頓,又接道:「既然要翻臉了,剛才何不先把馬巡撫拿下再說?」
「拿下他,豈不是逼他們殺害三公主……」王彤說:「消息一旦洩漏,馬文中心中再無顧忌,必將傾盡全力對付咱們……」
「他已經拉下臉了,難道還會手下留情不成?」王重山不太服氣地說:「他示意尹知府拿下燕飛,已經是表明了要切斷我們的支援力量。」
「不錯!」王彤點點頭,道:「拿下燕飛是一著高招,斷了我們的聯繫,封閉了我們耳目,在開封我們人地生疏,也沒法逃過他們暗中的監視,但沒有當面撕破臉,他心中多少還有點顧忌,不至於動用官兵,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們。」
王重山看看天色,已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刻,吁一口氣,道:「今晚上,他們會不會就下手呢?」
「會,而且是全力施為……」王彤說:「所以,我們早些找一處落腳的地方,休息一下,最遲三更,他們就會大舉來犯了。」
一直靜靜的追隨王彤身後的兩個侍衛,左側一個突然開了口,道:「統領,我們連夜離開,渡河北上,召集了人手再來捉拿叛逆。」
「走不了的,咱們離此北上,正是馬文中所期望的事,他們在途中埋伏重兵,全力截殺,荒野無人,正好給他們大力圍攻的機會……」王彤雙目中神光閃動,四下探視一陣,苦笑道:「現在,他們至少有六個人在盯著我們。」
兩個隨行侍衛是王彤挑選的隨身護從,武功高強,年紀不大,一個叫趙保一個叫陳宏,已追隨王彤兩年之久,得王彤指點,已深得宮廷刀法的精要。
原來,宮廷中另有一套劍術、刀法,是收集天下劍招、刀法之長,組合而成的一套武功,都是以直接殺傷敵人為主,是一種非常實用的武功。
趙保、陳宏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既已如此,何不擒賊擒王,衝入撫府,放手一戰,如能制住馬巡撫……」
「不行!」王彤道:「那是給馬文中動用官兵的借口,何況……」何況怎樣,他沒說下去竟也無人注意追問下去。
王重山皺起了眉頭,道:「可惜,小侄還未熟悉開封府的形勢,想不出什麼地方易守難攻……」
王彤歎息一聲,道:「說不得,只好去麻煩一次老和尚了……」
相國寺的主持心印大師就是個老和尚,說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紀,雙眉雪白,臉上佈滿了皺紋。
他在禪房中接見了王彤一行人,但卻沒有歡迎佳賓的微笑,神情未然、冷漠。
「我們來此借住幾日……」舉手互擊一掌,一個小沙彌應聲而入。
「帶他們到後院韜光養晦堂……」心印大師說:「再準備一席素齋送去。」
小沙彌呆了一呆,道:「韜光養晦堂和一席素齋?」
心印大師合掌當胸,笑一笑,道:「孽因惡果,阿彌陀佛!」
小沙彌若有所悟,合十說道:「小僧為諸位施主帶路。」
轉身,當先而行。
王彤等四人魚貫相隨,進人了一座圓月門的跨院中。
兩棵高大的白楊樹,遍地及膝的青草,使這座跨院看起來有點陰森。
這是一座三合院落,東西兩廂木門緊閉,向南的大廳卻是門戶大門。
相國寺在開封府是個雜耍雲集、百業雜陳的地方,人口活動力十分強大,非常的熱鬧,但這座跨院中的幽寂和寺外的熱鬧紛攘,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沙彌帶幾人直入正廳,點燃起桌上的火燭。
這是三間相連的大廳,中間有一張大方桌,八張分擺四面的太師椅外,再無陳設。
「四位施主請坐,小僧去吩咐他們奉茶擺席。」
四個人都有著飢餓的感覺,所以,沒有人推辭客氣,何況,今夜可能有一場生死之搏,急需要飽餐一頓,養息戰力。
目睹小沙彌離去之後,王彤低聲說道:「今夜之戰,敵人攻勢必極猛烈,非至性命交關,不必全力反擊,刀法、劍招儘管辛辣,但卻要保留體能,拖長時間,我相信他們在日初之前,定會撤走,這一戰,我們以保命、防守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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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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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8 17:32:35
說著,目光轉注到王重山臉上,又道:「武當劍法以綿柔見長,以你的成就足可抵禦追魂七煞的圍攻在百招以上,但你卻在出手一擊中,全力施為,以陰柔之勁,施展陽剛反擊,至內力還未開始循轉,已然無以為繼,幾至為敵所乘……」
「是!小侄也想通了這個道理了。」
王彤點點頭,目光一掠趙保、陳宏,道:「你們也要記著,宮廷刀法,本是以傷人為主的實用武功,以詭變勝敵,盡量避免和人硬拚內力,需知,內力耗盡,再精奇的刀法也難見威力,敵眾我寡,要盡量利用任何對我有利的形勢,一動上手,他們就不會讓我們有喘息的機會。」
趙保、陳宏,恭謹受教。
王重山心中有很多疑點,正想開口詢問,小沙彌已帶著三個大和尚,送上了晚餐。
精緻的素齋,擺滿了一座方桌,勿怪要動用三個大和尚一起送來了。
小沙彌對王彤躬身合掌,道:「諸位施主請進晚餐,家師不奉陪了。」也不待王彤說話,轉身就走了。
王彤當先舉筷,道:「大家吃吧!」
「老和尚冷漠得不近人情……」王重山說:「但這一桌精緻的齋菜,又像是接待上賓……」
「不錯,這是相國寺中最好的席,諸位都是主持方丈心目中的貴賓。」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及膝的灰衫、足著增履的年輕和尚,已站立在廳門口處。
燈光下,王重山看那小和尚面如鍋底,黑的透亮,雙目中神采照人,只是那襲灰衣,長衫不像長衫,袈裟又不像袈裟,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師父請進來坐……」王彤閱歷豐富,一眼已瞧出這小和尚不是等閒人物,站起身子施了一禮。
小和尚淡淡一笑,道:「小僧命裡犯煞,不早不晚的趕到了相國寺,心印師叔正在遣走寺中僧侶,無暇奉陪,只好派我小和尚先來招呼客人……」
「王彤感激萬分,老和尚的恩德,日後必當報答。」
雙方面心照不宣,老和尚遣走部分僧眾,似是已決心淌這次混水了。
原來,相國寺中,有絕大部分的僧侶未習武功。
黑臉和尚步入廳堂,道:「請坐!請坐!」自己卻先在主位坐下。
趙保心中忖道:老和尚面冷心熱,倒也罷了,這小和尚竟也如此放肆,統領還未落坐,他倒先坐下了。
內宮侍衛到處受人奉承,此番身處逆境,頓覺處處受氣。
王彤卻似全不放在心上,笑一笑,道:「小師父的法號可否見示?」
「小和尚野慣了,連法號都庸俗得不帶靈氣,統領既然問了,小和尚也不便不說,小和尚法名七巧……」
「黑羅漢七巧僧,王某早該想到的。」王彤憂苦的神色中綻開了一抹笑容,說:「當真是失敬了。」
坐在一側的王重山,突然像被火燒著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道:「黑羅漢七巧僧,幸會呀!幸會!小弟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口中說著話,雙手抱舉,連連打躬,道:「久聞大名……」
「好了,你請坐吧,咱們不來這一套,什麼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你們武當派倒有小和尚一個好朋友,名叫白羽,小和尚也不知道這白羽是名字還是法號,但卻人如其名,白的像個大姑娘……」
「白羽師兄是法號,你羅漢僧的大名及事跡,都是白羽師兄告訴我的。」
「那就結了,坐下說話吧!」
「對對對,白羽師兄說過,羅漢僧一向不拘份禮。」
七巧僧一皺眉,道:「王統領,老和尚告訴我小和尚說,你們是跑到相國寺來避難的,害得我那老和尚師叔,把相國寺會賺錢的和尚,全都造往寺外避難去了。」
「什麼叫賺錢和尚?」王重山不解的問。
七巧借微微一笑,道:「你比白臉道士差遠了,土豆一個,什麼都不懂啊!」
「是啊!小弟一出師,就被二叔揪到皇宮作侍衛了,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這要你黑羅漢指點指點了。」
「好吧!小和尚的毛病就是好為人師,你聽著,賺錢和尚就是會唸經的和尚,開封府地方大、法事多,相國寺又有名氣,一年到頭法事做不完,幫我師叔老和尚撈了不少銀子。」
「我懂了!」王重山微微一笑,道:「他們整天忙著唸經,沒時間學功夫。」
「行!你小子一撥就轉,我看開此事了,你也別幹什麼內宮侍衛了,咱們找到白臉小道土作伴,我帶著你們闖江湖去,朝渡窮山惡水,夜宿杏花江南,兩袖清風,一肩明月,目睹千奇百怪,好玩得很哪……」
王重山悠然神往地道:「我已經有些心猿意馬了。」
王彤長長歎息一聲,道:「好!這件案子一了,我就准你離開。」
「多謝二叔成全!」
七巧僧笑了一笑,道:「玩是好玩,先得保住老命才行,王統領,小和尚幫忙幫到底,替你找個幫手怎麼樣?」
王彤道:「老和尚主持了相國寺,好像沒有收過傳授武功的弟子……〞」相國寺有一百多名和尚,學過武功的只有十個人,而且全是三腳貓的把式,巡夜值更、抓抓小偷還可以湊合,要他們拿傢伙和高手過招,那就是叫他們去送死了……」
七巧僧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不過,小和尚卻知道相國寺中還有一位高手……」突然住口不言。
王彤急急問道:「在哪裡?」
七巧借抓抓光腦袋,道:「小和尚雖然口沒遮攔,沒大沒小的胡謅,但我那老和尚師叔真的生氣起來,我還是有些害怕的。」
王彤等四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七巧僧接著又說道:「這是心印師叔的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那個人的武功卻相當高明。」
王重山道:「比你如何?」
「不在小和尚之下……」
「那倒真是一個好幫手……」王彤道:「你就儘管說吧!要是老和尚怪罪下來,一切由我來承擔。」
「一句話!那個人就關在東廂房裡,你只要放他出來就行了,小和尚保證能說服他幫我們拒擋強敵。」
王彤心中一動,忖道;黑羅漢七巧僧是出了名的刁鑽古怪,那人既有很高的武功,什麼刑具才能鎖得住他?別要是心印大師的生死大敵,我去把他放了,那豈不是替老和尚留下後患,那就得不償失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問道:「他帶的是什麼刑具?是否受傷了?」
「沒有刑具……」七巧僧道:「鎖住他的是一把心鎖,你只要幫他打開心鎖,他就可以離開東廂房了。」
王彤道:「這心鎖要如何才能打開?」
「容易得很,你推開木門……」七巧僧放低了聲音,道:「告訴他:南海龍遁,北鳳孤飛,他就會出來了。」
以王彤閱歷的豐富,沉思了良久,也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皺皺眉,道:「小和尚,能不能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七巧僧苦笑一下,道:「老實說,我也不大清楚,你不肯去,那就算了,小和尚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咱們吃飯吧!」
王重山道:「黑羅漢,我去行不行?」
「好啊!你小子不怕日後麻煩,那就去吧!不過,話可又說回來了,日後的麻煩可能有解決的法子,總比今晚上就丟了老命好些。」七巧僧微微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是麼?」
「說得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去叫他出來。」王重山站起了身子,直奔東廂。
王彤想阻止,但卻又強自忍下。
七巧僧搖搖頭,道:「老狐狸難鬥,還是年輕的朋友容易上當。」
王彤笑了笑,道:「七巧僧果然是詭計多端,我這頭老狐狸也被你耍得暈頭轉向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佛日:不可說,不可說,因為他們已經過來了。」
果然,王重山帶著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衣人,緩步入廳。
七巧僧道。「兩位快請入席,小和尚已餓得沒有氣力說話了。」
當先舉筷大吃起來。
王彤暗道:小和尚說的也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填飽肚子、渡過今夜之危,再作計較。也跟著大吃起來了。
包括那青衣人在內,似是都很餓了,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一片舉筷進餐之聲。
七巧僧先舉筷,也先吃飽,一抹嘴,望著那青衣人道:「你什麼也不要問,先幫忙打一架,打完架再問不遲。」
那青衣人點點頭,道:「我都知道了。」
這一下,七巧僧可也愣住了!
但他立刻又明白了,那兩句暗語可能已交代了許多事,於是,輕咳了一聲,道:「那更好了,你也該盡心盡力幫人家打這一架了。」
青衣人目光打量著王彤、趙保、陳宏一陣,忽然離開坐位,盤膝席地而坐,閉目調息起來,似是要爭取時間,養精蓄銳,準備全力幫忙。
王重山低聲道:「小和尚,我……」
「現在時間寶貴,快些打坐調息,老和尚打探到的消息是,敵勢強大,今夜這一戰,不死也得脫層皮……」
只聽一聲佛號傳來,道:「相國寺已被人暗中包圍了。」
心印大師手中提著禪杖、戒刀,行入廳堂。雙目盯在那青衫人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自行落坐進餐。
敢情,這位老和尚還未吃飯。
七巧僧低聲對王重山道:「不得了,心印師叔十幾年沒有用過的傢伙,都取出來了,今晚的場面定然相當熱鬧,你臉上隱現倦容,快坐下調息一下。」
這小和尚口舌似刀,但心細如髮,對朋友關懷得很。
王彤歎口氣,道:「老和尚!拖你下水真是不好意思,若逃脫過這一劫,我……」
心印大師白眉聳動,接道:「出家人交友不慎,只好認了,捨棄這具臭皮囊,早得解脫,但相國寺卻不能毀在我的手裡……」
「放心,只要我有三寸氣在,保證把你這座相國寺修得金碧輝煌。」王彤說:「但自我入寺以來,你一直都拉著臉,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你可知道我是跟誰對上了?」
「馬巡撫、趙二堤,對不對?」
「你……你……好啊!你不是早已不問江湖是非了,怎麼消息還如此靈通?」
「河南總捕頭韓濤夜入相國寺中求救,我和尚雖有點身價,但富不跟官鬥,只好仔細查看了他的傷勢,竟是被『六陰絕脈手』所傷,這種武功源出西域魔教,怎會出現中原?他告訴老和尚,是馬巡撫下的手,確實讓我吃了一驚,堂堂一省巡撫會是魔教弟子?……」
「這麼說來,他劫走三公主的事,更是早有預謀了?」
此事果然尚未傳入江湖,連七巧僧也不知道,聽得圓睜了一對大眼睛。
「大概不會錯了,只是還未找到明確的證據,韓濤的傷勢如何了?如能得到他相助,至少可以阻止馬、步兩軍不為馬文中所用。」
「老和尚無能療治韓濤的傷勢,但卻把兩粒少林寺的小還丹送給他,韓濤和老袖相約,彼此守密,等待機會。茲事體大,老和尚找不到證據,也不便貿然去告訴別人,只好傳言,要小和尚來此聽命,誰知他居無定所,一拖四個多月……」
七巧僧道:「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啊!今天剛到,就趕上了今晚的連台好戲。」
「你認為好玩啊!馬巡撫早已在開封府地面上集結了很龐大的實力,何況,魔教中武功怪異得有些跡近邪術,極難對付,老袖雖然有了些準備,但不知是否有效?今夜一戰,只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王彤本想提出追魂七煞,和馬巡撫借練兵之名,可能在訓練魔教弟子,但想到說出來徒亂人意,只好忍下不說。
當然,對今夜一戰的危惡可怕,又增加了幾分憂慮。當下一改話題,道:「我已一日夜未得休息……」王彤說:「先調息一下,恢復體能,才好全力迎敵。」
「好!你們都利用這段時光,坐息一下,老和尚替你們護法。」
七巧僧趕了一天的路,也有些倦意,聽說來的是魔教中人,哪裡還敢大意,立刻盤坐調息起來。
事實上,在王彤的暗示之下,趙保、陳宏都在盤坐調息,使真氣在經穴中流動。
心印大師掩上了廳門,熄去燭火,面門而坐,身前放著禪杖、戒刀。
禪杖是沉重的兵刃,使用者大都是一杖隨身,這老和尚卻多了一把戒刀,想來,必是有特殊的造詣。
大廳上雖然坐了七個人,但卻靜得聽不到半點聲音。
院中的白楊樹,在秋風侵襲下,落葉飄飛,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冬夏輪轉,物換星移,白楊樹也脫落去黃葉,凝聚起生命力,以抗拒迫近的霜雪嚴寒,便於來春再吐新綠。
大自然中潛伏了冷酷的考驗,也含蘊了轉化的新機……。
天交二更,相國寺外的夜市吵雜聲,傳入了幽靜的寺中。
今夜的相國寺,僧侶大都離去,十室九空……。
微閉著雙目的心印大師,突然睜開了眼睛,夜暗中,可見兩道暴射而出的神光。
王彤。七巧僧、王重山等,也相繼由坐息中清醒過來。
因為,雜亂的步履聲,清晰的傳入廳中。
來人的活動明顯而且大膽,心中似無顧忌,並且十分的篤定,他們就藏在韜光養晦堂的大廳中。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3:35
第06回 身陷重圍
果然,一個威重的聲音傳了進來。
「相國寺是天下名剎,大師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有道高僧,我希望大師不要捲入這種俗風事務之中,影響到大師數十年清修的聲譽。」
王彤低聲道:「聽得出他是什麼人嗎??
「聽不出來,老和尚已經十年沒有離開過相國寺了。」心印大師搖頭道:「如不是他偶然入寺,老和尚完全不瞭解寺外的任何事情。」老和尚心思縝密,未說出韓濤的名字。
「我知道他……」七巧僧道:「他叫魚化龍,是洞庭湖的總寨主。」
「洞庭十八寨的總寨主不是錢老爺子錢君山麼?怎麼換了個姓魚的……」王彤道:「三年前,我還見過他。」
「錢君山在一場公開的決鬥中,被姓魚的殺了……」七巧僧道:「姓魚的就繼任了總寨主的位置。」
王彤歎息一聲,道:「過去好像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不錯啊!魚化龍突然出現了在江湖上,殺死了錢君山,一夕成名、」七巧僧道:「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出身?」
只聽魚化龍的聲音,道:「我們已知大師就在廳中,何故置之不理,再不作聲,莫怪在下放火了。」
王彤霍然站起,心印大師卻遲到一側,顯然有讓路之意,大概老和尚真的擔心對方放起火來。
打開廳門,王彤緩步而出。
趙保、陳宏分隨兩側。
七巧僧一拉王重山,緊隨著行出大廳,站在王彤身後。
步出廳門,王彤立刻為之一怔!
只見長草及膝的庭院中,已經井然有序的站了幾十個人了。
當先一人身材高大,手中執著一把長逾五尺的斬馬刀,厚背寬面,至少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單看兵刃的氣勢,就足以寒人之膽。
「閣下是……」
王彤目光轉動,發覺除了庭院中的敵人之外,兩廂屋面上也布守有人,一色的黑色勁裝,手執長刀,暗中估算一下,單是目力可見的,應該在五十人以上,果然是大舉來犯。
「你就是摘星手……」身材高大的人打斷了王彤的話。
「不錯,區區正是王彤,閣下的大名,怎麼稱呼?……」
「我是誰不重要了!」一揚手中的斬馬刀,道:「因為,今夜我們兩個人中,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
王彤心中忖道:老和尚說的不錯,今夜能否脫出圍困,留下性命,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看樣子,他們設計的很精密,動員人數之眾,實力之強,恐非我們幾人之力能夠應付的了。
「魚化龍,洞庭十八寨的總寨主,身份何等崇高……」七巧僧冷冷地道:「為什麼不敢說出來呢?」
「你是相國寺的小和尚……」魚化龍目光凝注到七巧僧身上,笑道:「出家人六根清靜,別管這種江湖上殺殺砍砍的事,快請離開吧!」
「他不是相國寺的和尚,是江湖上有名的黑羅漢。」站在魚化龍身側的一個藍衣文士,低聲的說出了七巧僧的身份。
「失敬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黑羅漢……」魚化龍微笑道:「羅漢也罷,金剛也好,今夜的事和江湖上的恩怨無關,小師父何苦淌入混水呢?」
七巧僧笑道:「怎麼,是勸我小和尚離開這裡?」
「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佛門無嗔念,小師父如願離開這是非之地,在下保證,咱們以禮送行。」
魚化龍看上去高大粗豪,但他修養之好,處事之冷靜、圓熟,實是一位極具智謀的人物。
王彤還真的有點擔心七巧借被對方說動,但又不便出言阻止。
事實上,七巧僧和他王彤全無半點關連,小和尚來此助一臂之力,完全是看在老和尚的份上,見機退走,也沒什麼不對!
「就讓我小和尚這樣走麼?」
那藍衣人冷冷地接道:「見好就收吧,黑羅漢!今晚這個局面,你應該看得很清楚,現在你看到的人只不過是十分之二三……」
七巧僧笑了笑,道:「怎麼?要嚇唬我啊!小和尚我是吃米、吃麵長大的,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魚化龍一揮手,阻止藍衣人再接口,笑了笑,道:「小師父,你有什麼條件?只管請說出來吧!」
情勢逐漸明顯,今夜一戰的領導人物應該是魚化龍了,至少,第一波的攻勢,由他指揮、率領。
七巧僧微微一怔,忖道:江湖傳言,魚化龍一向脾氣暴躁,怎會有如此好的耐性,個中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老和尚和王統領的計劃,並無撤離此地的打算,準備是死守此地,全力抗敵,等待援兵,也許拖延時間對他們有利,但晚一刻動手,對我方又何嘗不是有利的呢?
黑羅漢心中明白,這韜光養晦堂看起來最不起眼,其實整個的建築全都是黑灰色山石砌成,堅固無比,利用形勢,以寡御眾,是最理想的地方,室中又無可燃之物,對於放火攻上並不會怎麼樣。
但聞魚化龍笑道:「小師父,可以提出你的條件了?」
七巧僧道:「我說出來,你一定能辦到麼?」
「不一定……」魚化龍道:「不過,只要不太苛刻,一定有商量的餘地。」
突然,王彤接了一句:「魚總寨主好大的口氣,今晚上的事,你當真能作得了主?」
魚化龍對七巧僧十分客氣,但對王彤卻不假詞色,冷冷說道:「王彤,你最好留點精神,盤算一下你自己的身後事,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趙保怒道:「洞庭水寇,落草湖匪,好大的膽子……「
王彤也表現出無比忍耐的工夫,攔住了趙保,笑道:「魚總寨主從迢迢千里之外,趕來開封,必有目的,別人能給予魚總寨主的,王某相信亦可辦到,也許,別人不能給予魚總寨主的,王某或可代求聖上恩賜。」
這是很誘惑的話,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雙方都展開了挑撥——心戰。
哪知魚化龍竟不再理會王彤,卻望著七巧僧道:「小師父,帶著心印大師一起走吧!魚某人願意奉贈白銀參萬兩,兩位找一處名剎駐錫,參悟大乘佛法,不難成一代聖僧,何苦留戀這是非屠場,沾染血腥。」
七巧僧心頭震動了一下,忖道:這粗壯大漢如此的細膩有致,不像出身草莽,倒是和我小和尚一樣,外粗內秀,不可輕視,不妨和他鬥鬥心機了。
心中念轉,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魚施主語念禪機,小僧如夢初醒,厚賜卻之不恭,小僧這裡拜謝了。」
深深躬了一禮。
王重山怔了一怔,忖道:看樣子小和尚竟然認真了。不禁心中大急,吼道:「喂!黑羅漢,你這算什麼嘛?」
「人各有志,豈可勉強,魚施主語意中肯,有如暮鼓、晨鐘,小僧已跳出紅塵,豈可再沾殺孽。」
「哼!三萬兩銀子,買去了你一顆佛心,那有何難……」王重山道:「咱們再多出一點就是。」
魚化龍伸手由懷中取出一疊銀票,笑道:「小師父,拿去吧!
銀兩只多不少,足夠你蓋上一座禪院,一生享用不盡了。「
七巧僧大步行去,接過銀票,竟然很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道:「魚施主,你多付了八千兩銀子。」
魚化龍一揮手,道:「相逢就是有緣,多一些何妨。」
「阿彌陀佛!小僧拜別。」轉身向外行去。
魚化龍呆了一呆,道:「小師父!心印大師呢?何不結伴同行。」
「小和尚是小和尚,老和尚是老和尚,小和尚如何能管得了老和尚,告辭了。」大步向外行去。
兩個青衣大漢突然一橫身,阻擋了七巧僧的去路。
「閃開!」魚化龍冷冷的喝道:「違令者死!」聲音很大,全場中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兩個青衣人如斯響應,退回原位,讓開了去路。
七巧僧大步行出韜光養晦堂的圓月院門。
王重山大叫道:「失望啊!失望啊!見面不如聞名矣,黑羅漢竟然是如此地貪財……」
王彤喝道:「閉嘴!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趙保、陳宏雖未說話,但目中的憤怒、歧視,尤過王重山。
魚化龍神色平靜的高聲叫道:「心印大師,魚某不願驚擾佛駕,一直列隊恭候,敬望大師體念魚某一片虔敬之心,早離此地,魚某語出至誠,還望大師俯察。」
王彤震動了,魚化龍早已完成了包圍,卻遲遲沒有動手,難道真是為心印大師和七巧僧不成?他和佛門中有何淵源,如此敬重佛門子弟。
以王彤的豐富閱歷,竟然瞧不出魚化龍有矯飾之色。
心印大師沒有回答,也沒有走出廳門。
那藍衣文士抬頭望望天色,低聲道:「總寨主,已近三更,咱們已晚了一刻時光。」
魚化龍歎口氣,高聲說道:「大師,請恕魚某放肆了!」
突然,他飛身而起,衝向廳門。
趙保長刀一揮,一式「雁落平沙」,橫裡斬出。
魚化龍右手斬馬刀向前一推,迎了上去,那麼沉重的刀,他只用一手揮出,輕捷靈巧,快如閃電,趙保想避開刀勢,已是來不及了。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雙臂頓感一麻,手中長刀也被震得反飛回去,幾乎脫手,但魚化龍的斬馬刀卻順水推舟般,疾斬而下。
這一刀並不詭異,只是掌握了刀勢變化,而致使為致命的一擊。
趙保在一剎間,聯想了三招刀法,只是收刀不及,無法應變。
王重山的長劍「天外來雲」,一縷劍風疾刺而至,點向魚化龍的右腕。
這就逼得魚化龍不得不沉腕變招。
趙保死裡逃生,退了三步,低聲道:「統領,姓魚的刀勢沉重,不可硬接。」
「退入大廳中,守住大門右側……」王彤一面答話,一面取出了一副鹿皮護腕。
這護腕寬約三寸,外面是精鋼打成的長條形鋼片,扣在雙腕上,可以封架敵人兵刃,而且內藏機簧、銀針,是一種極具巧思的厲害暗器。
這是王彤就任了內宮侍衛統領之後,深感保護皇帝安危的責任重大,有別於江湖上盛名之爭,聘請了巧手工匠,設計了這麼一副護腕,以備不時之需。
今夜,情形特殊,為王彤生平未曾遇到過的強敵險境,準備盡出八寶全力一拚了。
王重山劍走輕靈,以巧制力連攻了三劍,才算把魚化龍迫進之勢阻止,也避開了魚化龍含蘊著強大力道的斬馬刀。
但也激怒了魚化龍,突然大喝一聲,斬馬刀橫掃千軍,搶出了一道長虹般的刀光,平斬過去。
這一刀威勢奇大,不但逼得王重山退回廳內,也把王彤逼入廳門,幾個由兩側衝上攻擊王彤的青衣大漢,也被逼得退了下來。
天上無月。
夜色迷濛。
大廳內一片黑暗。
王彤低聲道:「大師,魚化龍豪勇無匹,刀勢沉重……」
「所以,我才暗中傳言,把你們召回廳中,據險防守,先挫一下敵人的攻勢再說。」
王彤原本想說明,要先殺了魚化龍,但話被心印大師接了下去,也就忍下不說。
剛動手就擊殺魚化龍,也許可以一挫敵勢,但亦將引來馬文中更強大、更為惡毒的攻勢。
需知,他這設計是借用對方兵刃,擊中在護腕上鋼片之力,震動了強力的機簧發出暗器,相距不過在尺許之間,一旦出手,敵人絕無避開的機會,實在是傷人的利器。
當然,這也是王彤從未用的克敵之秘。
魚化龍勇冠三軍,仗憑刀重力猛,一直當先搶攻,此刻,刀光護面,直向廳內衝來。
突覺,金鳳撲面,一股強烈至極的勁道,直壓下來。
魚化龍舉刀一封,迎了上去。
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魚化龍頓感刀勢受阻,被一件粗重的兵刃封住,緊跟著一道寒光橫斬而至。
這就不得不通得魚化龍向後疾退,衝入廳門的高大身軀,又退出了門外。
是的!心印大師出手了,禪杖封開斬馬刀,戒刀逼退了魚化龍。
這時,那藍衣文士低聲地說道:「總寨主,敵人隱於室內,夜色幽暗,敵情不明,總寨主身擔大任,不可涉險。」
魚化龍冷哼一聲,道:「燃起火把,衝進去!」
「請總寨主一旁掠陣,察明敵情之後,再出手不遲。」
魚化龍點點頭,退後六尺。
藍衣文士立刻舉手一揮,道:「燃起火球,投入廳中,第一線全力搶攻。」
果然是早有了攻勢的設計。
但見火光閃動,亮起了十團火球。
敢情,不是火把,而是以松油、棉花製成的圓形火球。
王彤低聲道:「盡量對擋火球,別讓它投入廳中。」暗提真氣,運集掌力,蓄勢以待。
同時,借火光查看了敵人的形態。
王彤目光銳利,發覺散佈在庭院中的人,都穿著深藍色和青色的勁裝,似是由兩股力量合於一處,使用的兵刃也各不相同,有刀、有劍、有判官筆、鏈子槍等。
但站在屋面上的人卻全穿著黑服,手中兵刃也一樣,是帶有護手鋼圈的長刀。
這原是中原很少見的長刀,執刀人的右手全在一個圓形的護手圈內,保護了握刀的右手和三寸手腕,不為敵人兵刃所傷。
那一直靜坐未動的青衣人,突然歎口氣,道:「刀有護腕,內藏匕首,號稱子母刀,是西方魔教的標準兵刃,想不到他們已侵入中原,開封府中竟有如此多的魔教弟子。」
原來,那屋面上又有了很多黑衣人出現,東、西兩廂加起來,足足有五十人之多。
王彤心中一動,還未來得及問話,敵人攻勢已經展開,十枚火球流星般投向廳中,四個藍衣人緊隨火球衝了過來。
王彤雙掌齊揮,打出了一股強烈的掌風,兩個當先飛入廳門的火球,被他震擊的反彈出去。
王重山、趙保、陳宏,刀、劍並出,左、右施襲,各擋住一枚火球。
但,仍有三枚火球飛入了廳中。
這些火球燃燒力很強,不易撲滅,如被撞碎,更是火花四濺,滿室火焰,不但室中情勢一目瞭然,而且變成了敵暗我明,失去了利用夜暗以少御眾的屏障。
但見那盤膝而息的青衣人,突然飛身而起,迎向火球,左、右雙手各接一個,反擲出廳,同時右腳抬起,踢出了另一枚火球。
他用的全是陰柔之力,熊熊高燒的火球,竟然全無損傷的飛向敵人群中。
四個疾衝而至的藍衣人,先被火球一擋,不得不停下身子讓避火球。
但這已給了王彤制敵先機的機會,人影疾掠而至,雙手齊出,扣住了兩個藍衣人的腕穴,猛然一甩,活生生的把兩個藍衣人拋出了一丈多遠。
「好!摘星手名不虛傳……」藍衣文上突然欺身而上,手中一把摺扇,呼地展開,竟然當作單刀施用,刷刷刷連劈三扇。
王彤以擒拿手和掌法享譽武林,造詣極深,護腕上的連結鋼片又可以封擋敵人兵刃,使得點穴截脈手法,更能發揮出制敵的變化。
那藍衣人手中的摺扇,雖然攻勢凌厲、極盡變化之妙,但王彤在動手五招之內,已找出了對方的破綻,制服對方易如反掌,但王彤卻保留了勝利,戰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他隱藏了實力,但表面上卻和那藍衣人打鬥的十分激烈,人影交錯,把廳門完全擋住了。
這就使得庭院中的人,無法把火球投入廳中,一直保持了廳中的夜暗、隱密,但卻把庭院中的敵情形勢,看得十分清楚。
敵人分成了三行縱隊,已分站了三個方位,以衣服顏色區分,各成一隊。
這些江湖中的草莽人物,在手勢揮引之下,能夠迅快的排成了隊形、陣勢,看得王彤大大的吃驚。
他暗暗忖道:這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訓練有素的超級軍隊了,看來,他們即將展開的攻勢和江湖中的圍殺不同……。
但聞魚化龍高聲說道:「陳平,退下來吧!如若王彤要施展毒手,你早就死傷在人家的掌下了。」
果然,魚化龍早已瞧出了王彤故意手下留情。
陳平摺扇疾揮,攻出了三招,逼得王彤攻勢一緩,閃退五尺,高聲叫道:「姓王的,告訴我,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王彤淡淡一笑,道:「閣下心中明白,我們秋色平分,要說王某佔先,區區可不敢稱美。」
陳平凝神思索,良久不言。
原來,王彤想拖延時間,所以和陳平動手時,表現出全力迎敵的打法,給陳平的感覺是,兩人勢均力敵、勝負難分。
魚化龍冷冷一笑,道:「陳兄,不相信兄弟的話,亦無所謂,不過,魚某人要陳兄退下來……」
「理當從命!」
陳平疾疾的向後退了五大步。
魚化龍高聲說道:「心印大師!魚某人再進一言,這是一場拚命之戰,不殺王彤,誓不罷休,大師如前退出是非之爭,現在還來得及。
一直不肯開口的心印大師,突然歎息一聲,道:「魚施主的好意老袖心領了,在劫者難逃,施主請放手施為吧!」
「好,化龍已盡心力,大師自己珍重了!」右手一揮指向廳門。
那赤手接下火球、不慮燙傷的青衣人,突然低聲說道:「小和尚要人轉告我:南海龍遁,北鳳孤飛。這件事是真是假?」
心印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老衲已十年沒有離開過相國寺一步,知道的,都是十年以前的舊事……」
「好!我再請教一事,那姓魚的一直勸你和黑羅漢離開這裡,對你們這些空門中人,似有一種偏愛,是何道理?」
心印大師苦笑一下,道:「心有所繫,形之於外,個中必有原因,但什麼原因?就非老衲所能明白的……」
語聲一頓,接著又道:「他們這番攻勢一旦展開,必是凶險絕倫,老衲近十餘年禪坐下來,已稍具觀察氣機之能,這一幫人都是死士……」
青衣人抬頭看去,只見三行敵人,緩步向前行來,黑衣人居中,藍衣、深青分據兩側。
他們的攻勢不快,但步履穩定,手中的兵刃閃爍著寒光。
這時,魚化龍已下令棄置火球,卻燃起了四支松油火把,照得庭院中一片通明。
王重山低聲道:「陳兄、趙兄,請守護左翼。」當先行上一步,守在王彤的右側。
四個人堵住了大廳門口。
青衫人冷說道:「三位,這不是幫忙,而是自亂陣步。」
王重山目光一轉,果然不錯,四個人並排一站,確有點施展不開。
但聞工彤大聲喝道:「退回去!」人卻飛身而起,迎向第一波攻勢。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王彤以護腕鋼片接下了三柄刀刃,連串飛閃的火星中,三個攻來的敵人,突然一個倒翻,退了回去。
但第二波的攻勢,連綿而至,攻出一刀,立刻退下。
那是全力揮出的一刀,三個人手中的兵刃雖然不同,但結合卻十分緊密,以中間黑衣人的攻勢為主,左、右藍衣及青衣人為輔,三件兵刃構成的攻擊,除了硬接之外就只有向後退避,讓出廳門。
王彤一連接下了十波攻勢,手臂已被震得微微酸麻。
這是一種激烈的強攻,每人一招,不戀戰、不逞強,是一種久經訓練的高手。
王重山長劍一擺,準備接替王彤下來,讓他休息一下,卻被青衣人給攔住:「武當劍法以輕靈為主,不適宜這種打法……」
語音一頓,一伸手,取過心印大師的戒刀,又道:「老和尚,戒刀借用一下如何?」
口中雖然說的客氣,但取刀的氣勢,卻是有點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王重山心中忖道:這青衣人年紀不大,似是小和尚的朋友,但對老和尚卻也平輩論交,不知是什麼身份的人物。
這時,那青衣人已替換下王彤,戒刀揮動,擋住了三行縱隊的攻勢。
這青衣人獨坐幽室,如老僧入定一般,黑羅漢說他被心鎖所拘,不知是什麼樣的心鎖?而兩句話卻又能使心鎖自開,行出室外,幫忙拒擋強敵,黑羅漢說他武功高強,不知高強到什麼程度?
只見他戒刀翻飛,幻化作一片刀光,完全把廳門封了起來。
耳際間連綿不絕的金鐵交鳴之聲,全被封擋在刀光之外。
這刀法的綿密神奇,連王彤也看得怦然心動,低聲說道:「大師,這年輕人的刀法很高明。」
「是,風雷十八刀,以威猛見稱武林,如運轉到至高的境界,刀法能如法輪轉動,刀刀相生,潑水難入,但又不用太耗內力……」心印大師說:「是刀法中的極品上學,對付這等群攻,是最有效的一種刀法了。」
「風雷十八刀!」王彤有些吃驚地道:「他是風雷刀薛老人的弟子?」
「是孫子,刀公子薛百勝。」
「這就難怪了!」王彤說道:「久聞風雷刀法,為百年來刀法中第一奇學,今日果然是大開眼界了。」
那繞飛於廳門之外的刀法,愈來愈見急快,一刻工夫之後,已經不見人跡,只見一片刀光轉動。
突然,一聲雷震的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輪轉不息的攻勢,突然間停了下來。
薛百勝也收住了戒刀。
魚化龍厲聲道:「風雷刀薛老人的門下,幾時也和姓王的搭上了?……」
薛百勝冷笑一聲,道:「只是受人傳訊之恩,聊以回報,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卻是和我無關。」
魚化龍道:「閣下是……」
「薛百勝。」
「刀公子薛百勝,魚某人久仰了!」魚化龍揮揮手,道:「你擋拒住我們九十次的攻勢,這傳訊的情誼,也該報答完了吧!」
「還沒有……」薛百勝道:「我答應幫忙一夜,天一亮我就離開,那時,你們之間的死活,就和我完全無關係了。」
魚化龍道:「只可惜,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你薛公子這份面子……〞」那就沒有辦法了。「薛百勝道:「在下說過的話,一向不會更改。「
魚化龍道:「這麼說來,只好得罪了。」突然一上步,斬馬刀迎頭劈下。
薛百勝舉刀一封,雙刀相觸,只響起一聲輕微的脆鳴,兩柄刀竟然粘在一起。
原來,魚化龍暗運內功,集聚刀鋒之上,使刀上力道重逾千斤,緩緩向下迫壓。
薛百勝感受到那沉重的刀勢,但已無法閃避,只好運勁抗拒。
這就形成了一場比拚內力的決鬥,任何巧妙的變化都無法施展出來。
魚化龍天生神力,再加上深厚的內功,刀公子捨長取短,立陷危境,只見手中戒刀,緩緩向下沉落,一件青衫也全被汗水濕透。
一眼之間可以瞧出來,他是真的陷入了危急之中,如若無法擺脫這要命的一擊,即將是一個輕則受傷、重則殞命的結果。
王彤正想出手,擋開魚化龍沉重的刀勢,忽見一根禪杖,橫裡飛來,敲在斬馬刀上。
那一敲之力,十分強大。
魚化龍手中的斬馬刀,竟然偏開了兩尺,薛百勝趁勢收刀而退。
不用回頭看,魚化龍已知道心印大師出手了,那沉重的兵刃,強大的勁道,廳中三人,只有心印大師能夠辦到。
「魚某對佛門中人,有一份特別誠敬,那是源自一段往事,請大師不要破壞了留在我心中的誠敬。」
「魚施主是否能暫時退出此地,五更之後再來……」
「那時,大師就不再干與此事了?」
「是!魚施主大概也看出今夜的形勢了,如若王施主不求有功,刀公子全力配合,再加上老袖這支禪杖,憑險固守,施主要想攻入這座大廳,只怕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不錯!適才一杖,已見功力,但五更之後呢?」
「施主可以進入這座大廳中了。」
「他們不再抵抗麼?」
「我想是不會了,至少,老袖和刀公子不會再出手抗拒了。」
「大師望重一方,魚某人相信得過,不過,王彤可能還有些不服,魚某只想讓王彤見識一下,什麼叫不畏死亡的勇士,也許更能使大師化解劫難、心願得償。」
回身行出了十步,道:「必殺!」
一個黑衣人,應聲衝了上來。
趙保看來人只有一個,橫刀迎了上去。
黑衣人也不答話,揚手一刀,刺了過去。
趙保身軀微閃,橫裡一刀斬去。
這一刀攻所必救,那黑衣人至少應該先封住對方刀勢,再抽刀攻敵。
哪知黑衣人理也不理,也不退,猛力向前一衝。
這是萬萬料不到的事情,黑衣人不要命了。
趙保鋼刀一閃,人頭飛起,一顆腦袋飛出一丈多遠。
但那黑衣人的一刀,也紮在趙保的左肩上,洞穿而過。
一命換一刀,一死一傷……
魚化龍一揮手,人手退出了十步,但仍把大廳團團圍住。
王彤等看呆了。
王重山暗暗忖道:這是什麼武功?完全不計本身生死,只求傷敵。
宮廷刀法,貴在凌厲,刀刀取人要害,以搶先機,但如碰上了這種捨命的死士,不論如何凶厲的刀法,也難收克敵制勝的效果。
陳宏扶下趙保,拔出肩上鋼刀,低聲道:「趙兄,傷的如何?」
趙保疼得一頭大汗,但仍咬牙苦忍,道:「傷疼可以忍受,但不知這條左臂是否已廢了?」
陳宏取出金創藥,替趙保包紮傷勢,道:「傷的雖然不輕,但還不致殘廢。」
王重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招劍法,能夠致敵於死,而又不會留下空隙,傷在對方刀下。忍不住低聲道:「刀公子是刀法行家,能否有兩全之策,既傷敵又可自保。」
「我能殺了他而自己不會受傷,但這種人,一次我只能對付兩個,如果他有三個人攻上來,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在下也無法逃過一場劫難。」
「這麼說來……」王彤道:「這是無法破解的刀法了。」
「不知道!但本公子就無法破解三個不要命的刀客合力的攻勢。」
「我看,我也不能……」王彤歎息一聲,道:「圍在四周的敵人,不下百名之多,如果,他們人人如此的勇猛,我們大概只能支持一刻工夫。」
心印大師道:「所以,今夜一戰,無法硬擠下去了。」
「可是……」王彤道:「破圍而出的機會,更為渺小了。」
「有魚化龍這樣的敵人在場,我們勝算不大。」
適才兩人一招硬拚,已使得刀公子的傲氣盡消。
心印大師道:「咱們只守廳門,只要配合得宜,撐到天亮,並非太難,問題是天亮之後,是否一定可以解圍呢?」
「對!」薛百勝道:「天一亮,我就離開……」目注王重山又道:「天亮之前,在下與諸位生死與共,天一亮,咱們就恩義兩清。」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4:28
「照計劃的時間,他們應該在天亮之後,趕到開封……」王彤道:「不過,難免有些漏失,所以,應該以午時計算。」
「那是說午時之前,你們的援兵一定會趕到相國寺了?」
「這要一切順利才行。」王彤苦笑一下,道:「事實上,我無法證實,他們是否已經收到了我們的求援信號。」
心印大師道:「所以,你的辦法是行不通了。」
「對,你老和尚定有高明之法,才把我們引來此地?」
「這麼說來,你是吃定老油了。」
王彤微微一笑,道:「在場的人,知道你過去在江湖上之利害手段的人,只有我王某一個,誰不知你從不做冒險之事……」
「哼!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但本性難移,我想你老和尚這份穩健的性格,仍然不會改變。」
「如果,他們把火球浸油,加上乾柴,火燒這座大廳,諸位有何良策?」
「捨命突圍一途。」刀公子道:「但要火勢燒開之前才有希望。」
「你認為有幾成逃脫的機會?」
「薛某有七成的把握,別人我就不清楚了。」
「老和尚!」王彤低聲說道:「不用賣關子了?如何離開此地,請明說出來吧!」
心印大師笑道:「你們如能激起他們放火,老袖就有離開這裡的辦法了。」
刀公子道:「開玩笑啊!這座石室不過數十尺方圓大小,火勢一起,四周卻被封住,如何走法?難道大師已有火遁本領。」
「火勢燃起,也可以掩蔽他們的耳目……」
突然,閉上了雙目,不再多言。
王彤沉吟一陣,突然也有所悟。
只聽他大聲道:「志不同不相為謀,你老和尚這辦法,咱們不能接受,王某人就不信,就那麼一兩百人真能把我困住。」
突然,伏身撿起一把鋼刀,向前衝去。
第07回 險惡陰謀
魚化龍從小在一座寺院中長大,十二歲才被師父帶走學藝,所以,對和尚有一份特別的尊重,但答應了心印大師之後,深覺不對,卻也不便反悔。
此時,忽見王彤向前衝來,正合心意,立刻揮刀迎上。
王彤右手執刀,對擋兩個衝上來的黑衣人,左手疾抬,迎向斬馬刀。
魚化龍刀勢沉重,王彤接下一刀,整個左臂都麻了起來。
但那強烈的撞擊,也震動了機簧,兩枚銀針疾射而出。
任是魚化龍武功高強,但在這等近距離內,又全無防備之下,兩枚銀針一中前胸,一中右肩。
力道強勁,深入筋骨。
魚化龍呆了一呆,道:「好歹毒的暗器。」
王彤大喝一聲,一刀劈下,震落了魚化龍手中的斬馬刀。
手執摺扇的藍衫人,急急衝上,扶住了魚化龍,退了下去。
兩個黑衣人卻捨死忘生的衝了過來。
王彤已存心要試試這些黑衣死士的威力,一刀快斬,迎面而下。
黑衣人身子一弓,硬向前衝了過來,手中單刀,直搓小腹。
果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彤左腳飛起,準確無比的踢中了黑衣人的前額,身子也同時橫移半步。
刀鋒掠過身側,劃破了衣衫。
但那黑衣人被王彤一腳踢飛起來,當場斃命。
第二個黑衣人已直直的衝了上來,一刀直刺前胸。
王彤右手一翻,刀勢上撩。
想不到那黑衣人竟然不肯讓避,一條右臂被齊肘切斷。
但黑衣人的刀勢不變,帶著一截斷臂,劃過王彤右肋,割出一條三寸多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這等凶狠的打法,使王彤也有些驚怕了,如果再有兩個黑衣人攻上來,王彤自知無法應付了。
就在王彤一怔神間,那斷去一臂的黑衣人,忽然一頭撞了過來。
雙方近在咫尺,王彤讓避已是不及,被那黑衣人一頭撞在前胸上,人也被撞得倒飛而退。
王彤內功精湛,藉機退回廳中。
兩扇沉重的木門,突然掩了起來。
魚化龍受傷之後,那藍衫人似已接下了大權,高聲道:「在下不似魚總寨主仁慈,如若諸位不肯齊刀就縛,在下可要以火攻了。」
王彤一面敷藥,一面說道:「那些黑衣死士果然利害,不知他們是如何訓練出來的?老和尚,王某幸未辱命,他們果然要用火攻了。」
「好,諸位!還是小心一些,也許,他們先要試攻一陣,再用火攻。」
王重山、刀公子都被那黑衣武士不要命的打法給震住了,那不是搏殺拚命,而是拿性命作全力的一擊,只要傷到敵人,他們就死而無憾了。
江湖上從沒有這樣的打法,中原武林中也沒有這樣的武功。
但見火光閃動,浸油的火球紛紛向大廳投來。
同時,前後四個窗子也同時擊破,火球投入了大廳。
心印大師禪杖揮動,挑起火球,投擲窗外。
王重山、青衣人用長劍封閉窗口。
原來,那松油浸過的火球,燃燒之力,十分強烈,不易撲熄,處置不當,就會散落一地,到處是火。
王彤包好傷勢,向外望了一陣,歎口氣道:「老和尚,他們已經在室外架起了木柴,大火已起,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是無法逃過這場劫難了。」
心印大師道:「老袖這方外之人,被你拖下水來,我都不擔心自己的生死,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行……」薛百勝冷冷地道:「兩位可以死,在下萬萬不能死,我還有心願未償,這次只好變卦了,如若兩位今夜能得不死,我欠兩位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時辰,日後加倍奉還就是。告辭了!」
心印大師禪枝一橫,擋住了去路,道:「你算過沒有?衝出去,生離此地的機會有多大?」
「一半一半……」薛百勝道:「在下如不戀戰,逃生的機會很大,何況,魚化龍又受了傷,無能再戰。」
「那些死士……」心印大師低聲說道:「不但受過嚴格的訓練,而且,似是受著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在未得證明之前,我不敢斷言,他們是被藥物還是其他的方法所影響,使他們一直保持了一種高昂的亢奮,所以能視死如歸。」
刀公子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風雷刀法雖然冠絕一時,但在精神亢奮、全無畏懼的意識下,刀法的威力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心印大師道:「就算你刀刀取勝,又能殺得幾個?他們會找出破綻,把我幹掉的。」
「這麼說來,當今武林之世,沒有人能夠對付他們了?」刀公子雖然口中不服,但已不再堅持離開廳堂破圍而出的計劃了。
「那也不是,少林寺的羅漢陣至少可以抗拒住他們攻勢,五行劍陣也可以和他們放手一搏,至於一個人,武功再高,只怕也無法抗拒。」心印大師無限黯然地道:「因為,他們不怕死亡。」
但見火光大起,堆在廳外的乾柴,已被引燃。
大廳內外,已被火勢隔絕。
心印大師低聲道:「跟我來!」
他們轉奔大廳一角,竟然在壁角處,揭開一塊方石。
在這麼一座禁閉犯過僧侶的地方,竟然有一條地下密道,真是完全出人意外的設施,太絕了!「
心印大師要王彤等魚貫而下,自己留在最後,放下石板。
這條密道通到相國寺外一處干了的枯井內,但王彤踏出洞口時,突然聞到了一股異味,立刻暈迷了過去。
醒來時,發覺躺在一間雅室之內。
但最使王彤驚訝的是,室中三張並排而放的木椅上,分坐著燕飛、王重山、馬巡撫三人。
三人坐在一處,實是一件震駭人心的大事,以王彤這樣穩沉的人,都為之大吃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挺身坐了起來。
人是坐起來了,但用力太大,竟然控制不住,身不由己的衝下了木床,跌摔在地上。
王彤怔住了!
他緩緩的站起,暗中提聚真氣,只覺氣血滯止,經脈酸疼,心知武功已遭人廢去,黯然一歎,道:「馬文中,你好狠的手段,心印大師呢?」
「他們都活得很好,只不過都和王統領一樣,暫時失去了武功。」
王彤目光一掠王重山和燕飛,還未來得及開口,兩人已搶先道:「我們和統領一樣,早已無反抗之能了。」
「馬巡撫,你可以動手了,不過,我相信內宮統領一定會找上你的。」
「我如要殺你,那就用不著見你了。」馬巡撫笑道:「再奉告一件事,你的部屬已經到了開封,不過,最好是他們不要發覺什麼線索。」
王彤道:「開封府雖然聚集了一些江湖好手,但他們絕對無法和朝廷的大軍對抗。」
「是啊!為了防微杜漸……」馬巡撫道:「如若他們發覺了什麼不利於本撫的線索,那就只好把他們全都留下來了。」
王彤怒道:「你……」
「我不會再心存仁慈,我會把他們全部處死,當然,也包括你王統領和燕總捕頭在內呢!」
「但消息已洩,你如想一手遮天,只怕是很難如願。」
「所以,我作了最壞的打算,大軍壓境之前,我會離開這裡。」
馬巡撫長長歎息一聲,改變了話題,道:「我來見你,是想告訴你最想知道的事,然後,請你作個決定,是敵是友?」
「什麼事呢?」
「為什麼我們要擄掠了三公主……」
「三公主是不是還活著?……」王彤急急地問。
馬巡撫笑笑道:「我明白,三公主如果已經死了,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我能接見王兄,這就說明了三公主活得很好。」
「三公主還活著也許還有點好談,馬巡撫就請說吧,王彤洗耳恭聽。」
馬巡撫沉吟了一陣,才緩緩說道:「三公主匆匆的離開京城,就是我們設計好的圈套……」
「能把三公主引誘得匆匆上路,離開京城,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必需要有極大的智慧才能辦到,王某就想不出這種辦法。」
「事實上,不是很難,王兄因為不瞭解三公主,所以感覺到無處下手,我們瞭解她,知道她最關心的人和事,只要略施小計,就使她慌急的上路了……」
語音一頓,微微地笑了笑,馬巡撫接著又說:「三公主武功的精湛、高明,只怕你王統領也無法望其項背,所以,我們不得不用點手段……〞」既是如此,為什麼又要重金禮聘江千里,追查行蹤呢?「
「這的確是一項失策,江千里的追蹤之能,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王重山突然接道:「這麼說來,三公主真的在趙二堤府中了?「
「不錯,你可能不太相信吧!」馬巡撫笑道:「江千里如不是想讓你們心服口服,而突然衝入府中救人,本撫還真有些措手不及呢?說起來,還是你王侍衛幫了大忙。」
王重山暗道兩聲慚愧,垂下了頭。
馬巡撫道:「三公主現在我們手中,和你們一樣,完全喪失了抗拒的能力,我要殺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正題吧!你不殺三公主,真正的目的何在?」
「姓朱的已經得到了天下,西北陽關之外,黃沙萬里,那裡不適中原軍士的生活,土地貧脊,這些年來,駐紮大軍,連年征戰,雙方都有著很大的傷亡,蒙古勇士雖然擅於騎戰,但族人人口稀少,這場戰爭再打下去,對雙方都無好處。」馬文中道:「如若雙方罷戰息兵,朝廷撤回屯住在陽關的大軍,蒙古可汗願為屬國,永不再侵犯天朝。」
「事關邊防大計,皇上未必會答應撤軍。」
「皇上不放心,可以屯兵在嘉峪關……」
「那是說,要皇上讓出一大片的土地給你們了,求和的是蒙古可汗,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
「王兄,那片土地雖然廣大,但對你們漢人是沒有用處的,只適合維吾爾族的遊牧生活,中原錦繡江山,圖幅遼闊,到處物產豐饒,強佔住那片沙漠,浪費了三十萬大軍……」馬文中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辦吧!那片疆土仍為天朝皇上所有,我們每年奉上牛、羊萬頭,戰馬兩千匹,算作租用之資,馬某在天朝作官近二十年,事實上,我也有一些嚮往天朝的禮義之幫。」
王彤歎息一聲,道:「我只是一個內宮侍衛統領,談這等軍國大事,未免過份太多太多了吧?」
「當今皇上,英明果斷,性情剛烈,朝中大臣,敬畏如虎,沒有人敢和他談這些事情,王兄身居內宮,日夕和皇上相見,就在下所知,他對王兄非常信賴倚重,是方便和他說話的人選。」
「天威難測啊!……」王彤道:「一旦觸怒聖上,那可是滿族誅絕的大罪呀!」
「所以,我們擄來了三公主,皇上最喜歡的女兒,王兄居中傳話,總不至於觸怒天威吧?」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是不是把三公主交由在下帶回京城呢?」
「這一點,王兄會失望的。」馬文中冷冷地道:「昨夜一戰呀,王兄大概也看到了我們的實力了。」
王彤道:「說到此處,我倒要請教一事,你馬兄的身份是蒙古可汗手下的重臣呢?還是西方魔教中人?」
「應說兩個都是,我出身小西天雷音寺……」馬文中道:「但當今的蒙古可汗又是我的族兄,他也是雷音寺的主持,也就是我的師父,交往很深……」
「這麼說來,現今的蒙古可汗也是魔教中弟子了?」
「不是。自從太祖鐵木真和丘處機道長結識,拜為國師以來,雷音寺就未再介入蒙古國事,在下此番東來,只是想消除此場綿延不斷的殺戮。」
王彤道:「順便把魔教的勢力,再帶人中原武林中來……」
「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但你假公濟私,在開封府秘密的訓練了一批死士……」王彤道:「難道這不是鐵的證據。」
馬巡撫笑了笑,道:「你如果看的仔細,就會發覺,他們都是蒙古的青年,那是我作最壞打算的資本,當然,我也羅致了一批中原武林同道,但為數不多,原因是有些地方,來自大漠的回族子弟不宜滲入到各個地方,我需要靈敏的耳目,當今的國君,秉賦強悍,我發覺了這件事之後,準備下手把他刺死,使新君就位,只要有一個愛好和平的新君,這場綿綿不斷的殺戮,就可以中止下來了,但意外的是我們發覺了三公主……」
王彤道:「三公主阻止了你們暗殺的行動?」
「王兄統領內宮侍衛,羅致了不少人才……」馬文中道:「但小西天雷音寺派了十名最好的魔教高手給我,說句不怕你王兄生氣的話,就憑你那些侍衛,是無法阻擋我們的,但三公主卻成了內宮的屏障。」
「三公主有著很高明的武功,你馬巡撫又如何知曉呢?」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氣……」馬文中道:「因為我們也沒有想到,直到我們三次入宮行刺……」
「在下發現過一次,追到禮部的驛館之中,那一次是你馬兄吧?」
「不錯,你發現了一次,但三公主卻擊退了我們三次的夜襲,殺死了我三位師弟,另外又傷了我們六個人……」
馬文中神情冷肅,接著又道:「請王兄注意的是,我們每次行動都是三人一組,三次夜襲去了九個人,三死六傷,終於使我們發覺了那種劍法,正是四十年前,把西方魔教逐離中原的劍法。」
「你是說三公主……」王彤震驚莫名地道:「用的是『回輪劍』法?」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劍法,但劍出必中,不死亦傷,這就逼使我改變方法,我花了三年的工夫,才查出三公主每年都帶一份重禮到洞庭湖去,在一艘畫肪上和一位中年婦人見面,於是,我們安排了一個誘餌,三公主果然上當,在開封府用藥物把她制服,當然,我們花了很多的時間和金錢,才查出了這個秘密……」
馬文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道:「詳情細節無關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失去三公主這個保護的力量,必然會心中焦慮,你轉達我們的要求時,他會認真的考慮考慮這件事情,三公主仍在我們手中作為人質,對王兄的安全也是一大保障。」
「如若皇上問起三公主呢?」
「告訴他,把常大將軍的兵馬,撤入嘉峪關之後,雙方不能再有衝突,我們會遵守諾言,年年獻上牛、羊、馬匹,二年後,我們會把三公主送入京城。」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我如不答應呢?馬大人是不是要殺了我們。」
「那倒不會……」馬文中冷冷一笑,道:「馬某在你們中原國土上,作了十幾年的官了,已深通為官之道,個中陰險機詐,當真是曲折有致……」
一直沒有開口的燕飛,突然開了口,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安排一場冤獄,王統領、燕總捕頭,都是這件冤獄的要人,你們出賣了三公主,所以她才會身陷匪窟,證據明確,你們又有口難言……」
「馬文中……」王彤急急道:「有口難言是什麼意思?」
「你們會變成啞巴……」馬文中道:「你們無法爭辯,也無法指出那些證據可疑。何況,小西天雷音寺中的迷魂大法,也會使你們在不自主的情況下招供。」
「這是滅族的大罪啊!……」燕飛大聲叫道:「你不能這麼做,你可以殺了我們滅口,不能牽連無辜的婦孺……」
「說起婦孺,我倒想起來了……」馬文中問道:「小燕子和他娘,到哪裡去了?」
燕飛心中一動,忖道:看樣子他很在意此事,我不能讓他找出破綻。當下歎息一聲道:「他們被江千里帶走了。」
「江千里這隻老狐狸……」馬文中搖搖頭道:「果然是滑溜得很,希望他別再回到開封府來……」
他沒有說出江千里再回到開封府,他會如何對付,但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凶狠之氣,顯然對江千里敵視極深。
馬文中目光凝注在王彤臉上,看了好一陣,道:「心印大師、黑羅漢、薛百勝等,也都被囚押起來,你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有所決定,現在,我留下燕飛和王重山和你商量,他們都是身任公職的人,當然知道利害的,兩個時辰之後,我來聽你的回話。」
站起身子,出室而去。
王彤沒有動,他明白自己目前身體的狀況,無法和一個強壯的軍卒對抗,有所行動,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兩扇厚重的木門,緩緩的關上,但窗外陽光耀目,顯然,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房舍,只不過建築得稍為堅固一些。
「燕兄,能看出這是什麼地方麼?」王彤低聲問道:「咱們離開此地之後,有多少逃走的機會?」
燕飛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好像在開封府行內,這地方好像是尹知府的公館,不過,不出去看一下,無法肯定。」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馬文中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如若沒有把握,最好不要冒險。」
燕飛起身行近窗口,推開窗子,頭還未伸出去,一把明亮亮的鋼刀,已然出現窗外,一個全身黑衣的武士,同時現身。
刀光在窗外,閃動出一片寒芒,把整扇的窗子都封了起來。
燕飛關上了窗門,那飛旋的刀光才消失不見。
王彤苦笑一下,道:「我們完全沒有逃走的機會!」
「統領!現在我nl該作何打算呢?」燕飛道:「我們必須在兩個時辰內,作一個決定啊!」
「馬文中說的正是,三十萬大軍常駐大漠,展開了長年搏殺、屠戮,並沒有消滅了蒙古人的抵抗,反而促使北疆、西域的多支回族聯成一氣,蒙人西移,借大戈壁沙漠的天險,以阻止天朝大軍,這場戰爭不宜再打下去……」
「叔叔是準備代他傳話了?」
「對!」王彤道:「他說的有理,問題是他用的手段錯了,這是威脅,皇上神威正隆,我怕他不會接受。」
燕飛道:「馬文中心計深沉,我想他必然有多重的安排,燕某人擔心的是內宮中的防衛力量……」
「這倒不用擔心,內官侍衛加上錦衣衛,有一千多人,再加廠衛密探,五城兵馬司轄下的兩萬精兵,就算馬文中把開封中訓練的五百名死士,全帶入北京,也難對皇上構成威脅。」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怕的是他們暗中行事,那就有點防不勝防了。」
「三公主身具絕世武功的事,二叔是否知道?」王重山提出了心中之疑。
「我知道三公主會武功,皇上也常和三公主在御書房中密談國事,但高明到如此境界,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二叔的意思是……」王重山問道:「馬文中並未誇張。」
「應該不會……」王彤道:「雖然我沒有和馬文中動過手,但小西天雷音寺的武功,怪異凌厲,奇幻莫測,四十年前,幾乎統治了中原武林,馬文中一派文雅,全無會武功的樣子,顯然已到氣神還虛的境界,以心印大師精深的內功,卻無法解開他截脈手法,使韓濤臥病在床,形同廢人……」
「統領也知道了韓總捕頭的事?」燕飛道:「真是想不到呀,他當了四年河南巡撫,我們竟不知他是武林高手?」
「所以,你們才能安然無恙,韓濤很可能就是發現馬文中秘密,才落得臥床不起的下場。」
「有一點,小侄想不通……」王重山國注王彤,問道:「三公主一身絕世武功,為什麼他的貼身宮女惜春、憐花,竟然是完全不會武功?牡丹雖好,還要綠葉陪襯,如果惜春、憐花都會武功,也許三公主就不會那麼容易被迷倒了?」
「那也不成,他們用的迷藥太利害,聞得少許,立刻暈倒,所以心印大師雖然安排了逃走的秘道,暗派黑羅漢預作接迎,我們連一招都未發出,就暈了過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被生擒的?」
「唉!那是『一步倒』,據說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觀散花仙子配製的獨門迷香,三公主也是中這種迷香被擒。」
燕飛說出「一步倒」的來歷。
「現在,事情已經大致明朗了,最大的問題是三公主……」王彤道:「如若馬文中肯交出三公主,事情就多幾分成功的希望。」
但聞術門呀然而開,四個健美的女婢捧著酒食,緩緩的行了進來。
但使王彤驚訝的是,惜春、憐花竟然隨在四婢身後而入。
二婢衣履整潔,容光煥發,似是完全沒受委屈。
王重山道:「兩位姑娘好啊!」
但他心中卻暗暗忖道:難道這兩個丫頭也早已被人買通,是馬文中佈置在三公主身側的一步棋子?
「王侍衛好!」惜春微笑地說道:「馬巡撫告訴我們,三位都受了內傷,我們姐妹要求馬大人,准我們來探望三位一次……」
憐花道:「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也是來向統領和侍衛辭行。」
「離開這裡?……」王彤心頭一震,道:「到哪裡去呢?」
「自然是跟隨公主了。」憐花道:「公主要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
「二位姑娘見過三公主了?」王彤追問了一句:「三公主的身體好吧?」
「三公主身體很好,容色依舊,只是看上去有一些懶懶的。」
「懶懶的……」王彤有些不太明白,道:「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也不是啦!」惜春道:「我想小婢舉個例子,王統領就明白了。」
「哦!這要討教了!」
「懶懶的意思,好像一個剛剛睡醒過來,猶帶三分惺忪睡眼」原來如此!「王彤道:「是就是說,三公主還沒有十分清醒。「
惜春道:「三公主神志很清醒,說話也很清楚。」
「那……三公主告訴你們些什麼話?」
「今天晚上離開此地……」惜春道:「要我準備一下。」
「是是是……」王彤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道:「三公主可曾吩咐準備些什麼呢?」
「衣服行囊……」惜春道:「三公主的衣物保管的很完整,所以用不著花時間去整理它,我們有很多的時間留在這裡陪陪你們。」
王重山心中一動,忖道:這丫頭似乎是有些變了,變得膽大而且很會說話,和前幾天那種柔弱無助、楚楚可憐的樣子,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為見到了三公主,心中的憂慮盡去,恢復了一個少女活潑的個性,王重山卻不敢斷言。
這些時日中,連連有意外之變,使王重山感覺到,在武當學劍八年,只不過是剛剛步入劍術之門,這一次離京步入江湖,才明白江湖上的險惡、詭詐,門路之廣,變化之奇,完全不是自己能夠應付……
他心中的一些驕狂之氣,一掃而盡,甚至變得對自己失去信心。
儘管他心中有很多疑問,但卻忍了下來,沒有說出來。
王彤卻笑笑,道:「惜春姑娘,你看我們能不能見見三公主?」
「現在麼?」
「是啊!」王彤道:「在下也該向三公主請示一下今後的行動?」
「這個……我是不能作主的。」惜春道:「要先向三公主請示之後,才能決定。」
「是不是要先向馬大人請示一下呢?」燕飛道:「包括三公主在內,目前似乎都在馬大人的管制下?」
他說得非常明顯,希望能以直接的試探,測出惜春的反應。
惜春突然微微一笑,道:「燕總捕頭,你究竟想說什麼,為什麼不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呢?」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好!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三公主大概還不能自由行動,至於我們三個,也都被制了經穴,老實說,完全沒有抗拒的能力,我們是被困在這裡的。」
憐花道:「你們……你們……看不出有受傷的樣子啊!」
「王統領說得很清楚了,他們是被人傷了脈穴,也就是受了內傷……」惜春道:「外面自然是瞧不出來了。」
「惜春,我希望明白真相。」王彤道:「你……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我是一個宮女……」惜春神情冷厲地道:「也是三公主的侍婢,只不過,我來的地方不太適合而已。」
「姑娘來自何處?可否說出來,以廣王彤的見聞呢?」
「可以,我如不準備洩漏身份,也不會告訴你們這麼多了。」惜春道:「小西天雷音寺,王統領應該明白了吧!」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4:56
第08回 尷尬使者
果然,大出意料之外。
王彤、王重山、燕飛三人,全聽得怔住了!
三公主的心腹女婢之一,竟是魔教中派人皇宮的奸細?
皇宮內苑之中,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奸細呢?
憐花呢?是不是也是魔教中人?
抬頭看去,只見憐花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惜春,臉上是一片茫茫的神情,似是聽到了天下最奇怪的一件事情,有些不知所措?
「惜春,你真的是他們派來的人麼?」憐花道:「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是的!我一直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以三公主的精明,就沒有發覺。」惜春微笑如花地說道:「我十三歲被選中派人皇宮,一下子便潛伏了五年……」
「唉!惜春,你還可以潛伏下去的,為什麼要自曝身份呢?三公主沒有懷疑你,我也沒發覺什麼?你……你可以永遠把自己隱藏起來…。。-」
「最後,總有一天,我要現露出本來的面目,對麼?」
「不!」憐花固執地道:「人生只不過短短數十年辰光,你一直裝下去,直到死去,又有誰會知道你是個潛在皇宮的奸細呢?」
「憐花,我知道你對我一直很好,我也很抱歉欺騙了你,不過,只要我有選擇的餘地,我絕不會傷害你……」
惜春不禁黯然起來,又道:「這些年來,我們相互愛惜,情同姐妹,我真的不願意傷害到你,可是,我不能抗拒師長的召喚,也不能忘去本來……」
憐花點點頭,道:「我知道,這些都是無可奈何的事了,不能怪你的……」
「那就好,憐花,你純潔的像一塊白玉,我真的很希望永遠和你相處在一起……」
「可能麼?惜春,你會不會殺了三公主……」
「不會,只要三公主肯和我們合作,她會受到最好的照顧,而且,你和我也會像過去一樣,伺候她。」
「可是,三公主的脾氣,會忍受這些屈辱麼?」憐花流著淚珠兒問道:「她如果發起了公主的脾氣,你們還能夠容忍她麼?」
王彤、王重山、燕飛都聽得全神貫注,暫時忘卻了處境的凶險。
因為,兩個人談的事情,也都是他們心中最關心的事情。
「我也一直很擔心這件事情。」惜春說:「但三公主的聰慧和遠見,卻大大的出了我們的意料之外,她平靜如常,一點也不見激動,所以現在不用擔心三公主了,我相信她會合作的。」
憐花沉吟了一陣,目光掃掠王彤等三人,道:「他們呢?」
「王統領是我們的傳話使者……」惜春微微一笑,道:「至於燕總捕頭和王侍衛的下場,就要靠他們自己應付了……」
「惜春姐,我聽懂你說的意思,他們自己要如何應付呢?」
惜春道:「好吧!看在妹妹的份上,我就指點他們一下,能領悟多少就得看他們的悟性了。」
冷厲的目光緩緩由燕飛、王重山的臉上掃過,又道:「人貴自知,在什麼樣的環境下能夠保護自己?最好能想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過猶不及,都非自保之道。」
「惜春姑娘!」王彤歎息一聲,道:「在下能不能見見三公主?」
「王統領,你會見到的,不過,不是現在……」惜春微笑道:「今晚,我們就動身離開,馬文中會在這裡等你的回音,你已經一敗塗地,很難有挽回大局的機會,我希望你能識時務,最好把你召集到開封來的那批手下,先行遣離這裡,他們留下來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我知道!」王彤道:「我會帶他們離開這裡,不過,我希望和馬文中說幾句話。」
惜春點點頭,道:「憐花,咱們走!你已經盡到了心意,剩下的由他們自己去選擇吧,走吧!」
望著二女遠去的背影,王重山長長歎息一聲,道:「我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和惜春談條件,似是比馬文中更加困難?」
「王侍衛誇獎了!」馬文中緩步行入室中,笑道:「女孩子見識淺薄,顧慮不周,難免會率性而為。」
但使燕飛和王重山震驚的是,馬文中的身後,竟然緊隨著轉龍手張不空。
燕飛怔了怔,道:「張不空……」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三年河東轉河西,燕總捕是名動中原的緝捕高手,現在好像是……」張不空微笑道:「階下囚了!」
燕飛歎息一聲,垂首不語。
馬文中微微一笑,道:「燕飛,不要難過,想想那大漠之上,黃沙之下,埋了多少蒙古少年,多少漢家兒郎,這些人也都有父母妻兒,馬某人正盡我才智能力,在挽救這場浩劫,不讓它繼續下去,用一點化敵為友的手段,又算得什麼呢?」
燕飛道:「姬重天呢?」
「他也活得很好……」馬文中笑道:「他算得上是鐵錚錚的漢子,熬過了五刑卻過不了美人關,這也難怪啊!英雄美人一向是千古佳話呀!」
「你是說,姬重天也投入魔教……」
「王見也知道姬重天這個人,看來,他真是個很有名氣的人物了。」馬文中道:「他沒有投入魔教,只是願為兄弟效力就是……」
目光轉到燕飛的身上,接道:「江千里很想到手的那本武學奇書,姬重天也交出來了,那是一本記載中原武林中多種絕技秘本,果然是珍貴得很,只可惜江千里這頭老狐狸的希望要成泡影了。」
他說的是很具體,但卻始終沒有說出那本書的名字。
王彤和燕飛都未再問,他們心中明白,馬文中如不願說,問了反而自取其辱。
果然,馬文中轉過了話題,道:「王兄,你看要多少時間,才可以回我的消息呢?」
「快馬兼程,來往也需十天以上的工夫,最好有一個月的時間給我……」
「不行!」馬文中冷冷地道:「最多二十天。」
王彤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可是,我的身體……」
「我會解開你受制的經脈,你可以恢復五成的武功,足可以讓你縱馬飛行了。」
「可是,時限緊迫,我希望早些動身。」
「明天一早起程……」馬文中說:「不過,有些事我要先說明白,二十天內你如不趕回來,我就先殺了王重山和你的兩個侍衛趙保和陳宏,接著是黑羅漢、薛百勝、心印大師、燕總捕。」
「我一定如約趕回,但我要你馬大人一句話,他們這些人要毫髮無傷……」
「一言為定!」馬文中道:「如果王兄能帶來皇上的承諾,這些人也都是我馬文中的貴賓,我答應你,這二十天內我不會對他們有所慢待,也不會用術法引誘他們。」
微微一笑,接著又道:「你如果二十天內趕不回來,只怕王兄也難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這一點,王某人早想到了。」
「好,再奉勸王兄一句話,在你出發之前,我們是術、毒並用,最好不要妄生解毒之心,那可能促使潛毒早發。」
「多謝指教了!」
馬文中一揮手,道:「三位好好吃一頓飯,仔細的聊聊,明天我有事,不來給王兄送行了。」
轉身大步而去。
「厲害呀厲害,整個開封府擺滿了各種圈套,只要走一步,都會跨入圈套中。」燕飛懊惱中,又不得不流露出十分敬佩的神情,說:「馬文中的設計、才智、行動、佈置,當真是綿密無暇,點滴不漏,連姬重天、轉龍手,他都能收為己用。」
王重山突然哈哈大笑一陣,道:「這麼看起來,江千里不但尋人、追蹤之術天下無雙,判事隱身之能亦是神鬼莫測了,馬巡撫在開封府布下了重重羅網,就是網不住江千里。」
燕飛心中忖道:說的也是,他不但突破了馬巡撫重重的羅網,而且竟把小燕子和他娘也帶出了開封,這份能耐真是不可思議了。
大局已明,心中反而少去了那份密雲不雨的憂悶,面對著豐盛酒菜,燕飛等暫放愁懷,開懷暢飲起來了。
王彤心中盤算了千百遍,怎麼算,也無法對王重山和燕飛提供出幫助的能力,只好要兩人隨機應變,保存性命要緊,這等國家大事已超出了他們的職司範圍。
燕飛歎口氣,道:「大人,不用為我等多費心思了,一切事務,馬文中似是都已安排好了,倒是大人要如何突破他的設計,才能放手一搏。」
「目前的局勢變化,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王彤放低了聲音,道:「馬文中的設計不錯,對皇上的性格也有著充分的瞭解,我相信皇上可能接受他乞和的要求,使我擔心的是,馬文中是否會真如所說,到時候履行諾言,把心印大師、薛百勝等全數放出,而不以術法控制。」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二叔的意思是……」
「我認為馬文中不會完全相信皇上的承諾,所以他會在中原武林道上,有所佈置。」王彤苦笑了一下,道:「他會留下一著,讓咱們心中顧慮,不能放手搜查他布留下的耳目、奸細。」
「對,像惜春這樣的宮女,也許還有很多……」王重山提出了他的看法。
「惜春故意暴露出身份,是一種恐嚇和警告。」王彤道:「深宮內苑之中,都藏有魔教高手,說明了他們無所不在。」
燕飛道:「以王統領的看法,深宮內苑之中是不是還有他們的人?」
「有!」王彤道:「一般人不敢涉及這等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那要株連九族,但馬文中不怕這些,所以他可以不擇手段的把她們送入禁宮,另一個可能是他們就在宮中吸收弟子,傳授魔教的術法,適才聽惜春的口氣,在雷音寺中的身份似是不低,但她的年紀卻是很輕,那說明了,她是千萬人中選一個的優秀才女,也是雷音寺的傑出弟子。」
「說的是啊!十三歲進入皇宮……」燕飛道:「能把身份隱藏得如此周密,而且由千百名宮女中脫穎而出,成為三公主的貼身女婢,這份才慧、耐力,成年人也未必能辦到。」
「如果三公主真如他們形容的那等絕世高手,竟然未發覺長隨身側的女婢也身負上乘武功,那才叫真的可怕。」
王重山道:「對!以憐花和她的親密程度,都沒有發覺可疑,可見她的小心謹慎,真的是已到了風雨不透的境界。」
王彤四顧無人,低聲道:「重山,二叔很對不起你,想不到竟把你拖入了這麼一個險境之中。」
「江湖何處不凶險……」王重山道:「二叔請放心,小侄絕不會給王家丟人,必要時我會……」
「一定要等我回來……」王彤道:「馬文中如果食言而肥,我不會任他離開中原,我要策動朝廷全力出擊,也發動武林中各大門派遣派高手,隨軍征戰,踏平雷音寺,殲滅蒙古全族。」
「太狠了吧!……」魚化龍緩步行了進來,道:「別說這件事不容易做到,就算你真能策動舉國大軍,盡出邊塞,你也要想想看,要犧牲多少漢家兒郎的性命才能辦到,塞外風沙變化莫測,不比中原,蒙古可汗已和維吾爾族結為兄弟之幫,連結西域十餘國,組成聯盟,天朝國勢雖值盛時,但這一仗也會打得筋疲力竭,敗固可悲,勝亦慘勝。王統領以為自某人的看法如何?」
魚化龍傷勢已癒,氣度恢宏,似是根本已忘去了王彤打他一記飛針的事。
「馬文中處心積慮,安排了重重陷阱,咱們被擒受制那也就認了,但朝廷有法、江湖有道,三兩人的生死是無法改變大局的,但事在人為,人能影響到大局的變化。」
王彤神情嚴肅,冷冷地又道:「我贊成馬文中的想法,也願全力促成兩國罷息爭端,但我希望馬文中也要信守承諾,不能傷害三公主和我的朋友。」
「好,這個請王兄放一百個心,你未回來之前,兄弟擔保你的朋友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那就好,王某也會如期趕回。
王彤不知道馬文中用什麼方法,解除他身上的禁制,醒來時,感覺到武功已經恢復了不少。
留在房中的只有一個魚化龍,而且,住的地方也完全不同。
這是開封府一家客棧。
魚化龍笑一笑,道:「馬匹、車輛都已經準備好了,王兄,幾時上路任憑自主,兄弟不打擾,就此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一個店小二托著一個木盤子,緩緩行了進來,木盤上放著四盤菜一壺酒,還放了兩雙杯筷。
王彤一皺眉,道:「我沒叫酒菜,也吃不下,要他們為我備一輛快車,兩匹隨行健馬,我要立刻上路。」
店小二似是根本沒有聽到王彤的話,只管擺好他的酒菜,自言自語地道:「這裡很安靜,也可以放心說話,上了馬車就不能暢所欲言了,酒中無毒,萊裡無藥,可以放心的吃喝一頓。」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
「江千里!」
店小二抬頭一笑,又道:「兩天前我就到了開封,一切事情的經過,我都已經有個大概的瞭解,目下的開封府滿地都是馬巡撫的密探、耳目,行跡稍有可疑便寸步難行了,我一路更換身份,這才混入城中,但進不了巡撫府和開封府衙,直等到現在才有機會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王彤雙目盯在店小二的臉上,看了又看,道:「你真是干裡兄麼?」
「如假包換!」江千里道:「馬文中在巡撫府的捕快中,安排了很多親信,這些人多年來都在開封地面上活動,眼皮子寬得很,認人的能力很強,兄弟很受馬巡撫的抬舉,用丹青畫了幾十張兄弟的形貌,交給他們到處查訪,所以我不得不把自己隱藏得深一點。」
「不錯,馬文中對你恨之入骨!」王彤已從口音中聽出來,確是多年好友江千里,心中一樂,道:「他恨你滑溜得很,逃過他重重羅網,也恨你的追蹤之能,找出了三公主的下落。」
「所以,他必須抓到我才會甘心。」江千里道:「現在,你準備如何行動?」
王彤簡略說明經過,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只有回京裡面復皇上,請旨定奪一途了。」
「但願馬文中心口如一,確實是為了罷息兩國的干戈。」
「怎麼?你是說馬文中還有陰謀……」
「這個人的心機太深了!」江千里道:「我見過很多才氣縱橫。
謀略卓絕的高人,但卻從未見過像馬文中這樣擅於偽裝、表裡完全不同的人,你很難測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當然,也無法判斷他的目的何在?「
「江兄,請說明白,你究竟懷疑馬文中有什麼陰謀?」
「我懷疑他早已在中原武林道上暗中培植勢力……」江千里道:「先行控制了江湖人物,才放心制服各地大吏,讓他們聽命行事,再派高手滲入京畿。」
「那還得了,豈不是全國的軍政都被他控制了?」
「正是如此!」江千里道:「馬文中的聰明是,他能看清局勢,以目下大明朝強盛的國勢,舉世無可匹敵,但他們先從中原武林同道下手,一切在暗中進行,魚化龍奪下洞庭一十八水寨的總寨主,就是明顯的陰謀之一。」
「對!此事關係重大,千里兄要仔細的查明才行。」
江千里吁了口氣,道:「這只是在下的猜測之言,我相信雖不中亦不遠矣,王兄不妨再稍作求證,再作應變的準備。」
王彤道:「好!我這就動身趕回京中,老實說,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兄弟心中全無把握。」
「難道皇上會不顧三公主的安危麼?」
「天威難測啊!官場上的陰險、寡情,比之江湖,有過之而無不及。」王彤吁了一口氣,道:「不管如何,皇上一定會有一個處置的。」
「會不會在震怒之下,一道聖旨,調動了兵馬,攻打開封呢?
……「江千里道:「那豈不是激怒馬文中,而殺了心印、王重山等……「
「我最怕的就是這件事了,如若鬧出這樣一個結果來,兄弟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江千里道:「無論如何,你要盡力說服皇上,還有三公主的生死作注,我相信皇上也會用些心思想想的。」
「我會盡全力一試!」
江千里道:「好!我在開封等你,如若有機會我會約幾個幫手來,不知三兄幾時可以回來?」
「馬文中限制我二十天內趕回開封。」
「最好你能在限期之前先到開封,我們先見一次面。」江干裡低聲地道:「此刻波譎雲詭,事情、局勢的變化,並非常情所可以預料的。」
王彤心中一動,道:「難道江兄有什麼新的發現?」
「馬文中坐鎮開封,似是主持大計之人……」江千里神情肅然的說:「但卻未必是真正能夠作主的人。」
「江兄的意思是說,這開封的地面上,還有身份高過馬文中的人麼?」
江千里點點頭。
「會是什麼人呢?難道雷音寺中還有個身份更高的人在此!」王彤突然想到了惜春的身份,立刻改口說道:「惜春是魔教中人,潛伏皇宮五年之久,入選為三公主的侍女……」
「這就是了,能派人潛入皇宮中,顯然魔教絕非只有一條路線的安排,王見不要分心,先回京辦事,兄弟會查清楚開封地面的形勢,再見面時,定然向王兄有個交代。」
「好!他們精明得很,江兄要多多小心了。」
「明槍明刀我也許不是馬文中的敵手,但如講潛蹤隱跡之術,兄弟自信可以在開封府來去自如,倒是王兄要安排一下,如何先兩天潛入開封而不為人發覺。」
王彤道:「我會用心安排,不論事情如何,我再來開封時,一定會盡出精銳,但不知如何和江兄見面?」
江千里沉吟了一陣,道:「王兄知道黃河大鏢局吧?」
王彤點點頭,道:「知道,據說總鏢頭李青竹,是中原武林道上,耳目最為靈敏的人物。」
「所以,他已經解散了鏢局……」
江千里歎了口氣,又道:「他息隱山林,離開了開封,不過,那座鏢局的房舍並沒有出售,成了一座空宅,由今天算起,第十八天午夜三更時分,咱們以白布佩胸為記,在那裡見面。」
王彤問明詳情,道:「一言為定,江兄保重!」
江千里道:「兄弟恭候兩夜,過時就取消這個約會,告辭了!」
托起了木盤,退了出去。
王彤喝了兩杯酒,才緩步行出客棧。
他相信馬文中和魚化龍必然有很精密的安排,用不著自己花心思去找。
果然,他一走出客棧,立刻就有一個車伕模樣的人,迎了上來,道:「王爺!坐車還是騎馬?」
一口說出了姓氏,顯然是馬文中安排好的人手,微一頷首,道:「先坐車,渡過黃河之後,再快馬兼程趕路,你們準備好了麼?」
「好了,四套健馬快車,另外有兩匹長程健馬備用。」
王彤心中一動,道:「我一路乘車,趕到京中大約要多少時間。」
「沿途更換馬匹,日夜不停的趕路,行程中沒有意外,五天五夜可到,寬裕一點算,第六天中午一定可以趕到京城之內。」
王彤心中忖道:這些牽馬趕車的人,想來都是馬文中的心腹手下,既然是在重重監視之下,何不躺在車中好好休息一下,也可免去馬文中心內之疑。
當下便說道:「如是坐車能依時限抵達京城,我就一路坐車好了。」
「王爺放心,小的絕不誤事。」
王彤笑了笑,道:「馬巡撫限令我二十天如期趕回開封,路上要是有了耽擱,只怕諸位也要受到牽連了。」
那車伕扮裝的大漢,微微一怔,道:「王爺安心,路上如有變化,我們會立刻轉告王爺裁示。」
王彤冷冷地道:「當然,也要立刻稟報馬巡撫,否則,延誤了事機,如何得了。」
在王彤目光逼視之下,那大漢只好點點頭承認下來。
「這我就放心了……」王彤笑一笑,道:「可以上路了,如能在車中備些美酒、佳餚,在下連飯也不用下車吃了。」
「真是巧得很,那篷車不但可坐可臥,而且還帶了很多好酒,王爺想喝幾杯,那真得其所在了……」
車伕裝扮的大漢說完話,舉手一招,一輛四馬牽引的篷車,迅快的馳了過來,早已有一個全身黑衣、手執長鞭的車伕高坐在車門之前。
那篷車停在一個巷子裡,王彤出了客棧,曾經四下瞧了一陣,竟未瞧到。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5:37
第09回 蓄勢待發
只見車簾低垂,簾子前有兩個鋪有軟墊的坐位,很明顯的有兩個車伕同坐駕車。
迎接王彤的大漢低聲說道:「王爺,小的叫馬三,車上那位叫馬五,你需要什麼招呼一聲就是。」
伸手搭起垂簾,接道:「請上車吧!」
「嗯!馬三、馬五,兩位都是馬大人的親隨了。」
「是!」馬五道:「巡撫大人吩咐,王爺是貴賓,不能慢待,所以,要小的們隨行照顧。」
王彤登上篷車,目光轉動,發現實在是一個很舒服的地方,車身寬大,長度也夠,外面不怎麼起眼,但內部卻極盡豪華。
車內的羊毛地氈上,有一張可以睡覺的軟榻,一張小巧的水幾橫在軟榻之前,紅綾饅遮著的木架上,擺了十幾瓶酒。
篷車緩緩啟動,越走越快,但王彤卻沒有顛動的感覺。
敢情這篷車的承軸是特別製造的,裝上了強力的彈簧,再加上兩寸厚的地氈,車上的人已沒有坐車的感覺。
王彤暗中很留心的打量過馬三、馬五,發覺他們眼神凌厲,精氣充沛,分明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隨行照顧也是監視,當然也有保護的意思。
馬文中解去王彤身上的禁制,使他恢復了幾成功力,但他一直沒有機會測試,此刻盤坐調息,運氣行動,立時感覺丹田處有滯止的感覺,內力無法暢行百脈。
王彤不禁黯然一歎,忖道:現在,不論是馬三還是馬五,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的制服我了。
天色暗了下來。
篷車中更是一片漆黑。
耳際間水聲滔滔,篷車似是馳ˍ上了一艘大船。
玉彤看也懶得看了,心中想的是如何解除身上的禁制。
他經驗豐富,已感覺到不是被一般截脈制穴手法所傷,能否解除身上禁制,完全沒有把握。
這威脅太大了,表面上看來他毫髮無傷,但事實上,十成內力大概也只能用出三成而已。
這也使王彤藏起了在途中和宮衛聯絡的打算,全副精神用在解除禁制方面。
很可惜,王彤五日夜坐在車中,除了便溺離開車中片刻之外,食、宿都未曾離開過車,但卻未解開身上禁制。
馬三、馬五除了應傳奉侍之外,從不多話,一直到車入京城,馬三才隔著窗簾道:「已入京城,請王爺裁示。」
「走了幾天……」
「五天五夜,途中三次易馬,五次打尖,這時是第六天中午時分。」馬三道:「幸未辱王爺之命。」
「很好,馬文中這輛坐車舒適極了,不知兩位是否會在京中等我?」
「王爺的意思是……」馬三低聲問。
王彤道:「南下之時,我想仍坐此車,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馬三道:「南下行程,最多六天,王爺在京師有八日停留,咱們在東城門外天門客棧候駕,由今日算起,第八天掌燈時分,仍不得王爺消息,我們就自行起程了。」
「好,一言為定!」王彤掀開車簾,下車而去。
但王彤心中卻暗暗忖道:天門客棧,大概是馬文中在京中聯絡的所在了,如有征剿行動,必得先破去他在京中的耳目。
皇上在御書房召見王彤,聽完了王彤的奏述之後,頗有難色,一時也真無法拿出個主意來。
皇上沉吟了一陣,才道:「此事不宜張揚,朕覺得還是以你們江湖上的方法來處置最好,不過我頒一道密旨給你,必要時可以調動各地軍馬援助,撤退西北大軍,容朕提交閣議後再頒旨撤軍,但三公主必需保全,不得有毫髮之傷。」
「是!」王彤道:「馬文中出身雷音寺,那裡為西方魔教之宮,武功奇詭,似通邪術,勢力非常龐大,就算盡出內宮侍衛,也未必能夠和他們頡頏。
皇上皺皺眉,道:「那是說,一定要派大軍圍攻開封了?」
王彤笑笑道:「那倒不用了,侍臣之意,請皇上頒道手渝,著廠衛暫由侍臣調動,以為助力……」
「好,這件事容易,我立刻下詔,還有什麼事麼?」
王彤道:「皇上如能賜臣一道密旨,徵召江湖上各大門派中人,助臣鋤除魔教並授臣以全權處置馬大人一案,不受刑、兵兩部的干予,臣當全力以赴,以最小的犧牲早結此案,再請皇上放臣歸籍。」
「歸籍的事,以後再說。」皇上揮揮手,道:「其他的事,朕都准奏。」
聖恩已極浩蕩,王彤不敢再多請旨。
花了三天的時間,王彤由內宮中侍衛選出了十個人,隨同南下,但卻從廠衛中調集了三十名好手,要他們先行南下待命,重新設計好宮中的防衛,這才換上便裝,趕往天門客棧去。
這是一家並不著名的客棧,矗立在東關外的荒郊邊緣。
也就是說,過了天門客棧就是一大片的田園,在客棧的後面,有一片雜樹林和萬株修篁雜生在一起。
看過了周圍的形勢,王彤心中吃驚,如若能充分利用那片樹林、竹子交集而成的雜林,隱藏個千把人也不會露出痕跡。
果然,馬文中是一代霸主之才。
王彤步入了天門客棧,意外的是,這裡的生意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個壞法,大廳內、餐室中竟然坐滿了人。
但卻有一股強烈的羊肉膻味,王彤立刻明白,這裡是塞外、大漠來人的集中所在,也是回回的聚會所在。
王彤還未開口,馬三已迎了上來,道:「王爺,走!二樓坐,那裡有雅室。」
敢情這座天門客棧的前半部,是一磚到頂的三樓建築,後半部平房接連,院落分明,直到樹林邊緣,才建起了一道圍牆。
二樓果然是雅座,而且房間設備非常豪華,但更讓王彤吃驚的是,接待客人的竟然是嬌艷動人的美麗少女。
她們穿著的服裝,設計得很特別,似是有意把少女的美好部位,誇張的暴露出來,看上去,這些女孩子都很性感、充滿著誘惑。
馬三點了幾道菜,王彤雖然見多識廣,但卻連那些菜名字也未曾聽過。「
菜送上桌來,王彤才發覺都是牛、羊身上的東西,不過,味道奇特,從未吃過,感覺蠻不錯的。
馬三敬過兩次酒後,才笑笑道:「這些口味,王爺是否吃過?」
「沒有,味道奇特,但非常可口。」
「謝啦!」馬三道:「這只不過是普通的牛、羊肉,但因烹調手法不同,味道才會奇特,這是馬巡撫創造出來的。」
「想不到,馬文中對吃的這一行,竟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是!馬大人很敬重王爺的為人,小的也希望能和王爺成為朋友,所以,我們希望王爺帶來的是好消息。」馬三道:「當然,我們也知道王爺作不了主,要當今聖上裁決,不管如何,我們都承王爺的情。」
「我提前趕來這裡,消息當然是不會太壞,天威難犯,我王彤可是冒著抄家滅族的大罪力爭到的。」
「真是辛苦了王爺,今個小的要好好招待王爺一次,到開封,再由馬大人正式致謝。」
馬三說著話,人也站了起來,深深一個長揖。
「慢來……慢來……」王彤說:「事情雖然已十之八九了,但還須等幾天才有正式消息。」
馬三怔了怔,道:「這話怎麼說?」
「成祖先皇訂下的規矩,軍國大事要閣議通過才行,皇上是答應撤軍了,但交給閣議的結果卻還沒有消息。」
「這……」馬三焦急地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呢?」
「應該是不會,皇上交議的事,一向都是照案通過。」王彤道:「就我所知,閣議中從沒有推翻過皇上意思的決定。」
「那就好,那就好,王爺辛苦了幾天,今晚就留在天門客棧一宵。」馬三詭秘的笑了笑,道:「包你身心舒暢,疲勞盡消。」
王彤心中忖道:反正我已經身受內傷,形同廢人,再中一次暗算也是無所謂了,何不留下來見識見識!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好吧!只怕留下會打擾兩位。」
「不用客氣,王爺準備幾時南下?」
「快則三天,要是慢起來,恐怕要十天左右了。」
「那豈不是耽誤了你和馬大人的約會?」
「這才是王某來找你的重點……」王彤道:「如要知道閣議結果,必須要等下去,不過,我也可以先走,到開封再等閣議的結果,馬文中和我約定了三件事,兩件都有了肯定的結果,總算有個交代了。」
「王爺,我看還是等到閣議有了結果再南下,反正,急也不在乎多個十天八天。」
「我在乎得很……」王彤道:「馬文中在我身上下了禁制,約定二十天要王某趕回開封,如是拖延了時間,豈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馬三道:「說的也是,如果一定要延長時間,看小的能不能想到辦法?」
「這是生死相關的大事,不能碰運氣……」
「有理……」馬三道:「明天午時之前,我一定給王爺一個肯定的答覆。」
「好吧!那我就等到過午之後再走!」
但他心中卻暗暗笑道:任你馬三奸似鬼,也要被我牽著鼻子走一回。
王彤受到了帝王般的招待。
在三樓上一間豪華的房間中,有一座可容八個人同時沐浴的大浴池,四個健美的少女脫光了衣服,替王彤洗澡。
只見她們為王彤搓搓背、按按摩、沖沖水,別說她們的動作極其挑逗,單是四具穿梭往來的美麗胴體,就讓你心猿意馬,難以自禁。
王彤放蕩地在享受著,把四位少女全留了下來,一夜的纏綿,真是享盡了人間最美好的歡樂。
事實上,王彤他並不好色,他這麼放縱自己,是要馬三誤認他是個酒、色之徒,而不再多心防範。
果然,第二天中午時分,馬三就有了很大的反應。
他把飯菜開到王彤的臥房中吃,四個陪侍的少女也未離開,不停的為王彤捶捶背、捏捏腿,招待得熱烈又親切,簡直叫人忘去了世間還有不快樂的事情。
直到馬三提了一個皮箱子進來,才替王彤遣走了四位姑娘。
關好房門,馬三打開了皮箱的蓋子,王彤驟覺眼前一亮!
黃澄澄的金錠足足有半箱,至少有三千兩左右,再加上十顆鴿蛋大小的明珠,金色珠光,看得人眼花緣亂。
是的,好色的人必定也愛財,王彤留下了四女陪宿,應該是非常好色的人,所以,馬三又獻了黃金、明珠。
王彤心中冷冷笑道:出手果然大方,不要白不要。於是便裝出一副貪婪的神情,望著黃金、明珠出神。
「王爺!」馬三笑一笑,道:「在北上之前,馬大人交給小的這一箱黃金、明珠,要在王爺最需要的時候,由小的送上。現在閣議要討論聖批交下的撤軍一案,馬三覺得現在就是王爺最需要的時候,以王爺的身份、地位,再送點禮物,要他們周旋一下,還不是手到擒來……」
「唉!這是一件好事,兩國息爭,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王彤道:「皇上都同意了,他們應該一致贊成才對,還需要送禮活動麼?」
「反正也不用花王爺一個銅板,有人出錢,你何樂而不為呢?」
馬三道:「只要他們收了禮物,就算你王爺搭上了一份交情,日後的用處很多。」
「說得也是啊!……」王彤合上了箱蓋,道:「禮物我收下了,我看怎麼個分配法才適合……」
「這個就由王爺全權作主了……」馬三笑了笑,道:「哪裡該送,哪裡不能送,全由王爺酌處。」
「可是,我王某人最關心的是我這條老命,美女相從,金銀成堆,要是沒有命去享受,那才真的遺憾呢!」
「這一點,王爺請放心,馬三已求得一枚藥物,請王爺服下,至少,可以延長半個月的時間,明天,我就差人去通報馬大人一聲,說明內情……」
「口氣要活一點,照我的推斷,三天之內閣議十之八九可以批准,說不定咱們三兩天內就可以上路了。」
「那是最好不過,但有備無患,王爺服下這顆藥物,也好安心一些。」馬三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一顆用白蠟封著的藥丸,準備捏碎。
王彤伸手止住,笑道:「慢著,慢著,不用太急,藥效只有半個月,王某還是晚幾日服用較好。」
對對對……「馬三把蠟丸交給了王彤,道:「服用時,捏開蠟丸用酒或開水沖服都可,千萬不可以茶和服。「
王彤收起藥丸,提起了皮箱,道:「這一趟,真是收穫豐富,只可惜,不便帶著四位姑娘同行。」
「她們會在這裡恭候王爺……」馬三道:「當然,南下時,先可以選兩個在車中陪侍,以解旅途寂寞。」
王彤笑了笑道:「好極了,真希望閣議明天就能通過,咱們明天晚上就可以連夜上路了。」
馬三笑笑道:「我這兒隨時恭候佳音,只要王爺決定幾時走,咱們就立刻上路。」
離開了天門客棧,王彤直返內宮,收好黃金、珠寶,轉到太醫院,拿出了蠟丸,要太醫們查查看這藥丸是用什麼藥物製成的?
四位太醫捏碎了蠟封,聞來聞去,又刮下了一些粉末品嚐一下,但也只能說出幾種藥物的名字,都是一些溫和性的藥物。
王彤又刮下了一片藥粉,道:「這些留給諸位慢慢研究吧!不過,這件事不能張揚,否則,只怕會為諸位帶來很大的麻煩。」
幾位大醫連連稱是,王彤才帶著藥物離去,回到了住處,倒杯酒吞下了藥丸,盤坐調息起來。
王彤感覺到丹田處滯止的地方,果然在藥力下有所開展,但仍然無法完全復元,不禁暗暗一歎!
皇上交議的事,當天就得閣議通過,王彤也很快的將公文弄到手上,而且早已揣在懷中了。
當他去見馬三時,早已將公文帶著,為了要拖延時間,希望逼出解去身上禁制的方法,但仍不能完全解除,卻是大出了王彤的意料之外。
這就逼得他不得不改變計劃,選了一個精明的侍衛羅恆,先行南下,要他代赴江千里的約會。
拖過了第八天,王彤才匆匆趕到天門客棧。
馬三似是已等得十分焦急,見到了王彤,立刻迎了上去,道:「王爺,怎麼樣了?」
「一切順利,咱們可以南下了。」
馬三笑笑道:「大局既定,急也不在一時,咱們明天一早上路吧!」
王彤心中暗道:如果馬文中遙控此地,必是依仗飛鴿傳書之類的辦法,但他們辦事的速度之快,似乎是這裡另有決定大計的人物,難道這馬三就是身負決策大計的人物不成?
一念及此,不禁心頭一震,忖道:莫要大意栽在他的手裡才是。
他暗暗地提高警覺,口中大笑道:「也好,也好,這裡軟玉溫香,醉人如酒,多留一天,固所願也,不便請爾……」
馬三哈哈一笑,道:「好!好!王爺請好好享受這千金春宵,我出去整理一下篷車,馬上就來。」
王彤發覺了馬三臨去之際,目光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心中卻大感快慰,馬三真的把他看成了一個愛財的人物了。
但馬三的利害,卻在他佈置的周密上,因為,有兩個陪侍過王彤的少女,竟然早已在車上等候了。
王彤裝了兩次的色狼,倒是不便拉下臉來拒絕,這就苦了王彤,不但無法跟沿途追蹤的侍衛聯絡,連一個人靜坐沉思的機會,都被二女鬧得無法安靜下來。除了和二女嬉鬧之外,只有閉目假寐。
一路急車飛馳,日夜兼程。
當車抵開封時,竟然比北上還快了半天的路程。
篷車直馳入一座大宅院內,才停了下來。
馬三打開了車簾子,馬文中已迎了上來,笑道:「王兄,辛苦了!」
「費了一番周折,幸未辱命!」王彤步下了篷車。
他看了看四周,又道:「一切都如馬尼所料,皇上完全照准,唯一的要求是要我見見三公主,派遣隨同南下的侍衛,回宮面聖,告訴他三公主平安的消息,當然,三公主如能寫封信帶回去,以慰聖心,那就更好了。」
「父女情深,聖上也是不能免俗,這件事好商量……」馬文中道:「兄弟一定想辦法要三兄如願。」
「怎麼?聽起來,這麼一件簡單的事,還得費一番工夫麼?」
「不瞞王兄,三公主已不在開封,王兄一定要見,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接她回來;一個是咱們移樽就教。」
「我看,只有咱們去就教了,她是金枝玉葉的身價,總不能要她車馬勞累的來看我們呀!」
馬文中沉吟了一陣,道:「三公主的隨和、溫柔,只怕王兄連做夢也都沒有想到……」
王彤臉色一變,道:「馬兄的意思是……」
馬文中淡淡一笑,道:「兄弟的意思是說,就算要三公主回到開封,她也不會生氣,何況你三兄數日的奔波勞苦,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夜兄弟保證讓你和三公主見面。」
王彤未再多言,他心中明白,這時表現得太過激烈,會把這些日子來苦心扮裝的形象,付諸於流水,但如表現得太溫和,又會引起馬文中的疑心。
他在沉思中,已步入了一座廳堂。
這裡不是巡撫撫衙,也不是上次囚居之處,似是一座深大的宅院,馬車直馳而入,王彤竟然無法看出這是一處什麼樣的地方?
馬文中讓王彤在位坐下,揮揮手,退去了廳中的僕婢,道:「皇上答應了撤軍,全是王兄的功勞,兄弟代表蒙古可汗,向王兄致最高的謝意。」
王彤吁了一口氣,道:「你要求的事,王某人全都辦好了,但我要求的事,也希望馬兄兌現。」
馬文中笑笑道:「那當然了!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毫髮無傷,王兄歇一會兒就可以和他們見面……」
語音一頓,接著又道:「我已派飛馬快車請三公主來此,最遲二更可到,今夜三更之前,王兄也可晉見三公主的鳳駕,要她修書、上表,甚至帶上一件隨身物品給皇上,都由三兄請示公主作主。大軍撤入西北三關之內,兩年後,我們一定送還公主。」
王彤沉吟一陣,道:「皇上也無意打這種不勝不敗的仗了,撤兵已定,不會更改,但兄弟身上的內傷以及王重山、燕飛等,是否都能恢復如常呢?」
馬文中笑笑道:「當然可以,明天兄弟就請幾位高手,替王兄等治療,三天內,保證康復如舊。」
王彤心中忖道:好傢伙,看樣子,至少還要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四五天,才有希望離開這裡。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馬兄,現在兄弟要問一件我最關心的事。」
馬文中道:「我洗耳恭聽!」
王彤道:「心印大師、薛百勝、黑羅漢他們……」
「都很好……」馬文中道:「薛百勝說,他已經還完你三兄人情,我們也就放他走了……」
「好!老和尚和小和尚呢?」
馬文中道:「兩個人都在相國寺中。」
王彤道:「小和尚不是拿了魚化龍三萬八千兩銀子,跑了麼?」
「王兄的朋友之中,大概要屬小和尚最鬼了。」馬文中笑道:「如若放他離去,開封府哪還會這麼平靜?」
「他們也都受了傷吧?」王彤低聲地道:「這件事與心印大師他們無關,是我把他們拖下了水。」
「我知道……」馬文中道:「所以,我們並沒有對兩人施以報復,只是暫時使他們失去武功,以免從中搗蛋,破壞事情。當然,現在兄弟和王兄都談妥了,也可以解去他身上的禁制,讓他們恢復自由了。」
王彤點點頭,由懷中取出一份閣議撤軍的公文,交給馬文中道:「這是閣議的皇上公文,馬尼可以相信了吧!」
馬文中很仔細的看了一遍,笑道:「王兄,你不但救了無數蒙古青年和漢人子弟的性命,也是我馬文中的好朋友了,兄弟該辦的事立刻去準備,我相信明年春末,聖上就可以收到貢品了。」
「好!三公主只要有平安訊息傳回京城……」王彤道:「這場多年紛擾邊境之戰,就可以平息了。」
「見著三公主時,還請王兄美言一二。」馬文中笑笑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兄弟不打擾了。」
馬文中起身告退。
王彤本想問問他解去身中禁制的事,但卻強自忍了下去。
他已充分瞭解目前的處境,馬文中的武功已很可怕,何況還有轉龍手及魚化龍率領的高手,都還在這裡,連姬重天那等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也都歸服了馬文中,就算南下的十名內宮侍衛,全都在此,也無法和對方強大的實力相抗拒。
馬文中果然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晚飯時刻,竟然把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全都召來和王彤同桌進餐,而且,馬文中和幾人招呼一下,就先行離去了,送上了酒菜之後,大廳中的美婢也全都撤走了,只剩下王彤等五人,顯然,是要五人在極端自由中交談。
王重山歎息一聲,道:「看來二叔已經辦好了馬巡撫要求的事情了。」
王彤點點頭,道:「皇上已答允撤軍,今晚上,咱們也可以見到三公主了。」
燕飛道:「大人,卑職身受的禁制,尚未解除。」
王彤道:「我也一樣,不過,馬巡撫已答應三天之內,解去咱們身上的禁制。」
「二叔……」王重山道:「小侄認為咱們不是被藥物所毒燕飛道:「王兄的意思是……「
「我帶有武當派中的百草解毒丹,如是藥物所制,毒性早該解去,本門解毒丹可解百毒,但我連服兩粒全無效果。」
燕飛道:「也許是藥不對症!」
「就算是藥不對症……」王重山道:「但我服下之後,也該有所反應才對,竟然是完全沒有感覺。」
王彤點點頭,道:「我把他們送我的一粒丹丸,交給太醫院中的太醫檢查,也是全無所獲,所以,我也有點懷疑,咱們可能是被一種怪異的武功所傷。」
「對!小侄也有這種感覺,真氣無法聚集丹田,那裡似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阻隔。」
燕飛、趙保、陳宏齊齊點頭。
王彤略一沉吟,道:「等今夜見過了三公主之後,我會對馬巡撫提出這件事情。」
王彤等人剛剛用過飯,馬文中就進了大廳,告訴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已幫四人整理好臥室,今夜就可以遷過來和王彤住在一處了。
這倒大出幾人意料之外,似是敵意全消。
王彤道:「兄弟認為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快點把三公主的訊息傳人京中,以慰天心;二是我等身受禁制,能早些解去。」
「三公主已進入開封城,大概就要到了,兄弟想請教王兄,準備在那裡和公主見面。」
馬文中笑笑道:「明日午時之前,諸位身受的禁制,一定可以解去,保證是完全恢復,毫髮無損。」
王彤的心中忖道:他似是就在旁邊等著,我們剛吃完飯,他就進來,馬文中果是能屈能伸的人物,非同小可。
心中忖思,口中卻說道:「就在此地拜見公主,不知是否適當?」
「三公主也是這個意思……」馬文中笑道:「她希望一下車就可以和三兄見面,但兄弟恐三兄別有高見,特別來問一聲。」
王彤歎息一聲,道:「金技工葉的公主,竟知曉通權達變,也真的委屈她了。」
「如若王兄認為三公主只曉得通權達變,那來免太小看三公主了。」馬文中笑道:「今夜,王兄見過三公主之後,保證是另有一番觀感。」
王彤微微一怔,道:「馬尼對三公主的為人,似是知曉得很清楚啊!」
馬文中淡淡一笑,道:「這個……等王見見過三公主之後,咱們再作詳談,兄弟這就去迎接三公主鳳駕。」
「不敢有勞!」一個嬌甜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三公主已到廳外。」
說話的正是惜春。
她改變了過去嬌弱宮女的裝束,換了一套玄身勁裝,腰中繫了一支牛角為柄的彎月小刀。
說是小刀,其實也有一尺多長,只是比起一般胡人用的彎月刀,小了不止一半。
她整個人就像溶在夜色中一般,不開口,很難發覺她停身的位置,一開口,竟然發覺她就站在大廳外面。
王彤、馬文中等齊齊迎向門外,三公主已在憐花扶持下,緩步而入。
雖然,三公主現在是落難的人,但她的公主身份猶在,王彤一撩長衫,跪了下去,緊接著王重山、趙保、陳宏、燕飛,相繼跪了下去。
馬文中四顧了一眼,無可奈何,也只好跪下迎駕。
三公主右手輕揮,道:「諸位請起,咱們到廳中說話。」
惜春身子一閃,人已到了三公主左側,和憐花一左一右扶持著三公主步入廳門。
三彤也起身行入了廳中。
王重山暗暗察看了惜春的身法,只覺得她的身法快如閃電,輕功之佳,自己萬萬難以敵對。
燈光下,只見三公主原本朱潤玉圓的臉色,微見蒼白,但神情平靜,嘴角竟掛一份隱現的微笑。
她人還未落坐,就搶先說道:「諸位不要再看重我這個公主的身份,王統領也請拋去內宮統領的身份,大家都以江湖人身份相見,說話之間無所顧忌,也許能有所結論。」
「是!咱們遵從示諭,只是太過委屈……」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6:01
搖頭打斷了王彤的話,三公主說道:「又來了,我已經說過,大家都把身份撇開,你們把我當成是武當或峨嵋門下女弟子看待,彼此就輕鬆多了。」
「好〕那就由我先說……」王彤道:「我已和馬文中談妥了,皇上已允撤軍入關,蒙古人年年進貢,邊界暫息戰火,只是三公主卻要在兩年後,才能回京面聖。」
「很好的結果……」三公主道:「皇上可要我做些什麼?」
她不稱父皇,直乎皇上,果然是準備拋開公主的身份了。
「皇上要三公主平安無事……」
馬文中卻搶著說道:「這個王兄儘管放心,兩年後公主回京,馬某人擔保三公主毫髮不損。」
王重山道:「在下請教馬大人,如是兩年之後,蒙古人不守約定呢?」
馬文中笑道:「王少兄多慮了,蒙古不守約定,天朝就師出有名了。」
三公主笑道:「這一點,倒不用擔心,他們如和大明朝約好了兩年放人,絕不會失約背信的。」
王彤輕輕歎息一聲,道:「皇上希望確知三公主安然無恙,才能放心。」
「好,我寫封信,你帶回京去。」
「多謝公主!」王彤目光轉動,一掠惜春、馬文中,道:「王某有一個不情之求……」
馬文中笑道:「請說。」
王彤微微一笑,道:「請馬兄和惜春姑娘暫時退出此地,以便在下和三公主私下交談數語。」
「應該的!」馬文中道:「惜春,咱們出去走走吧!」
惜春雖未反駁馬文中,卻冷冷的看了王彤一眼,道:「這裡不是禁宮內苑,只講實力不論身份,三公主的身體不太好,諸位有話希望盡快的說完。」
緩緩舉步,隨在馬文中身後而去。
三公主忍下了這口氣!
王彤也吞下了這口氣!
但王重山、趙保、陳宏,臉上都浮現出憤憤不平之色,只不過,他們的武功未復,無能發作。
三公主低聲道:「憐花,去門口看看!」
「是!」憐花應了一聲,步出了大廳。
王彤目光一掠趙保、陳宏道:「去!幫助憐花姑娘一把,監視四周。」趙保、陳宏二人領命而去。
三公主低聲道:「憐花已為惜春控制,聽到什麼,她都會告訴惜春。」
「三公主的處境很淒涼了?」王彤低聲道:「侍臣準備攔截三公主的鳳駕,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如是沒有把握,最好不要莽撞!」三公主道:「我知道他們的用心,要把我送入魔教的重地,盡兩年之力,把我改造成一個魔教弟子,那時,再送我回京,深宮內苑中就有了他們的支援了。」
「這大可怕了!」王彤道:「絕不能讓他們把三公主運出陽關。」
「無法阻止了。」三公主說:「除非,你能一舉間盡出武林精英來阻截他們,再說,我也希望去見識一下魔教的神異邪術,但有一件事使我擔心。」
「請公主吩咐!」
三公主目注王彤,道:「我不知道訓練一個人的魔性,要用些什麼方法,我怕……我怕……他們會玷污了我的身體……」
她雖然盡量保持自己的平靜,但說完了一番話,仍然泛起了一臉羞紅。
王彤、王重山、燕飛全聽得呆住了,這是個無法答覆的問題,三個人面面相覷。
幸好,三公主沒要他們答覆的意思,接著又說:「我個人清白受污倒無關要緊,但我這公主的身份受辱,那就有些愧對父皇了,所以我要先對你們說明這件事情,我會盡力保護自己,一旦潛在魔性引發必使我有所變化,你們發覺了,就不要再有顧忌,想辦法殺死我……」
「這個……這個……」王彤大感猶豫,道:「這些事,是否要奏明聖上呢?」
「要!我的信上不便寫明,你找個機會和皇上密談一下,此事只能心照不宣,不能張揚出去,告訴父皇,我沒有安全回來之前,別惦記我,就當我早已死去就是。」
突然,撩起了左袖,露出了一截玉潤朱圓的粉臂。
這一著突如其來,把王彤等人嚇了一大跳,大家都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三公主歎息一聲,道:「你們看啊!這是我點的守宮砂……」
三個人轉頭看去,果然,在三公主白肌似玉的粉臂上,近腋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紅點。
三公主放下衣袖,又道:「此心可鑒日月,你們記下那點守宮砂的位置,一旦我回中原,你們要想法子查查看……」
王彤道:「這點是否也要告訴皇上呢?」
「那就不用了……」三公主道:「你要把話說得委婉一點,別讓皇上聽了難過。」
王彤道:「侍臣記下了。」
但聞惜春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的體已私語說完了沒有?」
她故意藐視群臣,顯然是有意的污辱。
王彤忍不住了,雙眉一揚,想要發作,但卻被三公主給壓了下來,笑道:「這就是魔性,不能激怒她。」
「是!……」王彤點點頭,道:「多承指教!」
話落,接著又提高了聲音,說道:「惜春姑娘,請入廳中來吧!
王某人還有事請教!「
但見人影一閃,惜春已俏生生的站在三公主的身側。
王彤呆了一呆,道:「姑娘好快的身法?」
惜春嫣然一笑,嬌媚橫生的說道:「王統領是由衷的讚美呢?
還是隨口應酬一下?「
她笑得魅力四射,和過去那份端莊嫻雅完全不同。
「由衷的讚美!」王彤道:「惜春姑娘如此身手,在宮中住了數年之久,王某人竟未發覺,真是瞎了這雙眼睛。」
「別這麼自責,公主武功強你十倍,她也沒有發覺啊!」
這時,憐花、趙保、陳宏、馬文中,魚貫進入了大廳。
王彤道:「惜春姑娘,王某懇托一事,好好的照顧公主,日後,必有報償。
「放心了!」惜春道:「公主聰明絕倫,早已有了打算,我惜春能照顧的地方,必將全力以赴。」
王彤一抱拳,道:「在下這裡先講了!」
惜春笑道:「不用客氣。」
這時,馬文中已命人送上文房四寶,三公主匆匆寫了一封函件,交給王彤,站起身子,道:「我走了,見到皇上,代我致意。」
在惜春、憐花左右扶持下,緩步離去。
望著三公主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王彤歎息一聲,道:「看她嬌弱模樣,很難叫人相信,她會是一位身負上乘劍術的人?」
馬文中笑笑,道:「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說的也是!……」王彤幽幽地道:「惜春在宮中五年之久,我就沒有瞧出她有一身高明的武功。」
馬文中微微一笑,道:「現在,諸位是否要早些安歇,明日正午時分,解去諸位身上的禁制,諸位心情愉快,在此痛快的玩上幾天,再回京去覆命!」
他雙目凝注在王彤的臉上,臉上泛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似是在表達什麼?又似是帶著一份譏嘲之意。
王彤心中明白,必是馬三告訴他京中發生的事情,心中又是安慰又是難過。
難過的是半世英名,竟然毀在數日之間,這件事一旦傳揚江湖,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安慰的是,這番裝作,竟然瞞過了馬文中這頭老狐狸,也足以自豪了,也許就是這樣才鬆懈了馬文中的戒備之心。心中念轉,人卻哈哈一笑,道:「對!明天解去了身中的禁制,可以放開胸懷,好好的玩它幾天了。」
「包管讓王兄趁心如意,樂不思蜀……」馬文中神秘一笑,起身離去。
王彤回到了臥室中,掩上了房門,熄去了火燭,解衣登榻,似是很快的就睡熟了。
其實,他的心中正在琢磨著明天的事情,不管是用藥物、還是用手法解穴,魔教中人絕對不會讓人瞧到,也就是說必須還要昏迷過去一次。
王彤擔心的是身上仍帶著一道密旨,那是調動各處官兵、捕快的聖諭,暈迷之後,必遭搜身,一旦被搜出這道聖諭,不但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激起馬文中的殺機……。
所以,這道聖諭,必須要藏好。
王彤琢磨了一個更次,想不出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情勢逼人,王彤只好賭一下了,把聖諭藏在床鋪下面。
他相信馬文中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監視,必須借夜色掩護才能行動。
王彤身上,本來有另一道密旨,那是請各大門派派高手助拳的聖諭,但已秘密的交給羅恆,要他轉交江千里。
這一次開封府的變化,使王彤對擅長潛蹤隱形的江千里,由衷的生出敬服之意。
第二天,馬文中一早就趕來,陪幾人共進早餐,然後就送幾人回各自的臥房,等候大夫療治傷勢。
各回各的臥室,使得王彤暗暗叫苦,這一招安排得很高明,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委諸天命了。
果然,王彤等再喝了一杯茶之後,暈迷了過去。
這方法很自然,沒有人會想到在茶中放下藥物,但幾人心中亦早已有準備,療治傷勢時可能會再被暈迷過去。
當他們醒來時,已是晚霞滿天,將近晚飯的時刻了。
馬文中早已在王彤房中坐候,王彤一睜開雙眼,馬文中已連連致歉,道:「對不住了,王兄,來自西域的大夫非要把人迷過去,才肯下手療治,所以兄弟只好遵辦了。」
王彤觀察馬文中的臉色,似是不像發覺聖諭的樣子,心中安慰不少,笑一笑,道:「這怎麼能怪馬兄,現在,兄弟坐息一下,試試看毒性是否全解了?」
馬文中道:「可要兄弟助一臂之力。」
「那倒不用了,兄弟以本身的功力相試,才能明確知曉。」王彤拒絕了馬文中的好意。
馬文中笑了笑,道:「好!那馬某就告退了,一個時辰之後,再來請王兄共進晚餐,待會見。」
馬文中退了出去。
王彤立刻盤膝打坐,默運真氣,全身流轉,竟是氣走百骸,回聚丹田,果然,傷勢痊癒,完全恢復了。
再查行囊中的精鋼護腕,也是完好如初,連裡面藏的鋼針,也未動過。
再伸手入床下一摸,聖諭仍在,立刻藏入懷中,戴上護腕,重新坐息起來。
行功一周天,精神大振,這時,藏在心中數十天的畏懼、驚疑,一掃而空。
馬文中表現出了絕對歉疚的心意,又親自趕來請王彤到飯廳用餐。
片刻之後,燕飛、王重山、趙保、陳宏也相繼入廳。
不待王彤開口,馬文中已搶先說道:「四位傷勢是否已全好了?」
四人齊聲應道:「完全復元!」
「好!好!」馬文中國注王彤,道:「這樣兄弟也算對王兄有個交代了。」
目光一掠燕飛,道:「燕總捕頭,目下一切都雨過天晴,可否到我巡撫衙門就任總捕頭的職位,當然,如若燕總捕頭希望留在開封府,我也不便勉強了。」
燕飛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
王彤笑一笑,道:「馬兄,兄弟想把燕飛帶入京城,補一名宮衛的缺,不知馬兄可願放人?」
馬文中苦笑一下,道:「王兄要人,兄弟不放成嗎?」
王彤道:「江湖道上,道義為先,兄弟飯後,想去相國寺中瞧瞧心印大師,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得很……」馬文中道:「吃過飯,我派車送你們過去。」
「不用了!……」王彤道:「有燕飛帶路,我們步行逛去,也藉機活動一下筋骨。」
相國寺中,一切如舊,心印大師和七巧僧早已在排房等候。
王重山一見七巧僧,心頭火起,忍不住吼道:「小和尚,你……」
「別叫,小和尚受的罪,超過你們十倍……」
「怎麼說呢?」王重山道:「魚化龍放了你,難道會出爾反爾?」
七巧僧道:「魚化龍沒有派人追我,但趙二堤不買這個帳,小和尚被他們團團圍住,苦戰了大半夜,最後還是被擒。」
「好啊!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這也是你拋棄朋友的報應!」
「慘慘慘!……這一下,小和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七巧增大概是真怕工重山誤會難釋,目注心印求救。
心印大師吁一口氣,道:「王施主真的誤會小和尚了,他瞧出情勢不對,準備去少林搬救兵,就算趕不上解救那夜之危,但少林群僧趕來,至少可鎮住馬文中不敢下毒手取我們的性命!」
「原來如此!小和尚,對不住了!」王重山道:「不過,你把刀公子薛百勝拖入漩渦,一聲不講就跑了,未免不夠意思吧!」
「拖刀公子薛百勝的是你王重山,小和尚只不過告訴你一段江湖秘辛罷了!」七巧僧微笑道:「再說,風雷刀薛老人可是有名的大馬蜂窩,馬文中除非準備放手大幹,不會隨便去招惹薛老人的,所以,他們先放走了刀公子。」
王重山道:「小和尚,你答應帶我道游四海的諾言,還算不算數?」
「算!問題是,你能離開內宮侍衛麼?」
王重山口注王彤,王彤微微頷首道:「你們大、小兩個和尚,禁制是否已完全解除?」
心印大師點點頭,道:「解除了,不過,又被他們用藥迷暈了一次。受他們擺佈了幾個時辰……」
目光凝注王彤,又道:「馬文中心意改變,也是和你有關了?」
「是啊!聖上答應了他們全部的請求,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阿彌陀佛!」
但聞一聲佛號,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直向禪房中行了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和尚的身上,但因主持心印大師在場,大家都不便開口,心中卻感覺到這個和尚橫衝直闖進來,有點大失禮數。
心印大師皺皺眉,道:「你是誰?」
喝!心印大師也不認識,這和尚分明是外來的了。
七巧僧低聲喝道:「圍上他!」
土重山、趙保、陳宏、燕飛同時行動,把和尚圍了起來。
只見那僧人合掌拜道:「小僧江千里見過大師父、小師父和諸位施主、」
舉手在臉上一按,向後一推,和尚的頭不見了,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正是江千里。「
「江兄!……」王彤大為振奮,道:「高明啊!高明!這份易容、隱形之術,大概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了。」
江千里脫下袈裟,笑道:「今日午後,相國寺各處監視的人手,忽然撤走,剛才,又見你們幾個人進入了寺中,江某人覺得奇怪,只好趕緊過來瞧瞧!」
七巧僧點起禪房中的一盞油燈,笑道:「你到開封多久了?」
江千里道:「一個月了吧!」
「什麼?……」七巧借道:「開封戒備森嚴,至少有三四百人在查找奸細,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你是怎麼躲過的。」
王彤笑道:「小和尚,他剛才連我和心印大師都瞞住了,何況是敵人?」
「佩服!佩服!」七巧僧道:「江前輩,小和尚想跟你學學這種潛隱蹤跡之術,不知是否可以?」
「你今年幾歲了?」
「小和尚二十有四。」
「行!不過……」江千里道:「有條件。」
「說說看吧!只要不是要小和尚的命,我都答應。」
「這就行了,將來,你幫我辦件事情就行了。」
「好啊!一言為定,江前輩可不能騙我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少來這一套了,小和尚,我江某人這點本領,放眼天下,你算是最合適的衣缽傳人,可惜你出了家,否則我一定要把你收入門下。」
心印大師道:「小和尚已經被少林寺攆出來了,香火緣份雖然未斷,但已不算少林弟子,你帶著他行走江湖,並無不可。」
江千里點點頭,目光轉到王彤身上,道:「你的事,是不是要和我單獨談談?」
「我看,用不著了。」王彤道:「在場的人都是知己,可以明說吧!」
「行!……」江千里道:「羅恆的東西,我收到了,侍、廠兩衛,已經有四十八個人到了開封,我要羅恆把他們安排在十里外的農舍中,你現在準備作何打算呢?」
「四十八個廠衛實力太弱了……」王彤道:「馬文中手下至少有一千個高明的子弟兵,人人都會幾手,而且,悍不畏死……」
七巧僧道:「除了少林寺的羅漢陣,武當派的五行劍陣之外,大概天下很難有阻擋他們那種生死不顧、全力一擊的聯攻陣勢。」
江千里道:「我不知道,我江某人這個身份是否適合傳出這道秘諭,所以……」
王彤道:「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三公主已決定親赴魔宮一探,咱們不便阻攔,那就不用急在一時了。」
江千里呆了一呆,道:「馬文中呢?」
「還是干他的河南巡撫吧!……」王彤道:「他的實力太強大了,要聚集一股可以和他抗衡的實力,大概不是三兩個月可以完成的事。」
江千里道:「這樣也好,小燕子也可以安心的練武功了。」
「江兄,他在那裡……」提起兒子,燕飛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這個……我無法回答,那地方也沒有名字,何況,我答應過他,絕不說出他隱居的地方。」江千里笑笑道:「不過,三五年後,你會看到一隻強壯的小燕子,飛翔於萬里碧空之中,所到之處,春風和煦,楊柳飄飛,他將帶給武林中一片春花盛開之景。」
「是是是……」燕飛道:「江兄,你就當我在說夢話,我什麼都沒問過。」
江千里口氣一變,道:「王彤,現在我把東西還給你,既然,此間事已了,我也要離開了。」
七巧僧道:「我也該跟著前輩走吧!」
江千里點點頭。
王重山突然歎息一聲,道:「小和尚,我好想跟你們一塊兒去啊!」
王彤笑道:「那就去吧,燕飛剛好接你留下的位置。」
王重山突然一步一步,跪在江干裡的面前,道:「江前輩,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不過,我現在已經全知道自己的錯誤了,我少不更事,希望你看在二叔的份上,帶著我一起走……」
江千里道:「起來!起來!你是武當門下,老道士要是不答應……」
「包在我身上!」王彤道:「我會去見武當掌門的,給他們一個交代。」
「行!有你出頭,大概可以擺得平了。」
江千里由懷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的交給了王彤。
王彤也恭恭敬敬的接過,藏入懷中。
江千里道:「我走了,馬文中可以放過你們,但絕不會放過我。」
王彤道:「江兄,一年後,請到京城去一趟,我在那裡等你。」
江千里點點頭,帶著七巧僧和王重山,離開了相國寺。
心印大師目睹三人遠去,低聲道:「韓濤是一把好手,馬文中也解去了他的禁制,看起來,他們真的只有一個目的而無傷人之心,韓濤已辭去了總捕頭的職位,我想,你可以帶他走。」
王彤道:「可以,但是你呢?把相國寺方丈交了吧,馬文中的力量會越來越大,我看,這開封府也不是你久居之地了,到京裡去,不想吃公事飯,我替你找個寺院,靜心修你的佛門大道。」
「唉!老和尚幾十年的禪門靜修,全被你攪亂了,到京城,我也無法做個佛門弟子了,相國寺方丈我早已安排好了人選,我是要走,但不會跟你去的,我要雲遊天下,修修苦行戒。」
「老和尚,這是暴風雨前一場平靜,能平靜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許三兩年,也許三五個月,就會鬧出來了,你一個人……」王彤無限抱疚地道:「我希望你去京城,大家也有個照應。」
心印大師感慨地道:「我和尚大概還可以自保,再說,我惹不起馬文中和魔教,躲總可以吧!不要勉強我,你們走吧!三天後,老和尚就離開這裡。」
王彤道:「好吧!要我作什麼?通知一聲就是。」
話落。帶著燕飛、趙保、陳宏。離開了相國寺。
三天後。
王彤帶著韓濤、燕飛和四十八名宮、廠侍衛,離開了開封……。
如何救回三公主?和馬文中等再度交鋒,中原武林和官方的侍衛力量結合,共同對付魔教。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7:36
第10回 東山再起
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宴會,被請的客人,不知道主人是誰?
而且客人也故作神秘,每個人都穿著寬大黑袍,臉上也蒙了一塊黑色的面紗。
但宴客的地點,卻是充滿詩情畫意的洞庭肪。
洞庭肪是一處有名的酒肪,供應時鮮、水產,酒肪上的大師父,手藝精緻,遠近馳名。
被請的客人只知道自己的號碼和約定的時間及地點。
神秘的是主人請的是吃宵夜。
客人不多,只有五個。
五個人都依照著約定的時間,趕到了不同的地點。
那是洞庭湖畔,一個僻靜的地方,不遠的水域中停著一艘小舟。
八月初一的夜色,一片黝暗,二更時分,已是難見到一丈外的景物。
寬大的黑袍。罩頭的黑紗,深深的夜色,使這次宴客的約會更顯得神秘、詭異,而又帶點陰森的味道。
小舟未點燈火,但卻傳過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貴客是……?」
「一號。」趕到岸邊的一個黑袍人,壓低的回答。
小舟迅快的搖馳過來,船上又響起那清冷的聲音,道:「請上船。」
黑袍人身子飄起,躍落船上。
看他上船的姿勢,腿不屈膝,腳未走動,只是一提氣,人就輕飄飄的落在船上,分明是有著極深的武功造詣。
船上人也穿著黑色的衣服,送上來一個牛頭面具,道:「戴上它,這就是你的代號。」
黑袍人由蒙面黑紗中透出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那個牛頭面具上,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屈辱,不肯伸手去接。
「一號,別小看這個牛頭面具,是今晚首座貴賓,戴上吧!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且……」
而且怎麼樣,那黑衣人未說下去,因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已具有了強大的說服力,黑袍人接過面具,戴在頭上。
小舟立刻迅速的向湖中馳去。
洞庭舫一向在洞庭湖岸邊停靠,今晚卻纜起錨,停在一處遼闊的水域中。
小舟靠近洞庭肪,舟中的人立刻被兩個少女接人艙中。
艙中倒是燈火通明,只是窗、門都被很厚的黑色帷幕遮住,外面無法看到。
但聞快舟划波之聲,四艘小舟,飛馳而來,靠近了洞庭舫。
迎客的少女帶進來四個穿著寬大黑袍的人。
牛頭人最關心的一件事,是看看來人,是否也戴著面具。
面具的雙目處,是兩個空洞,透過黑紗,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不錯,四個人和他一樣,都戴有面具,分別是馬、羊、驢、豬。
牛頭人心暗忖道:看樣子,我真是今夜的首座客人。
艙中燈火通明,五人相互觀看,但卻無法看出他們心中是何感受?因為面具加上蒙面黑紗,無論如何凌厲的目光,也無法看到他們臉上的神色、表情。
「歡迎!歡迎!五位都是很守信的人,在下非常感激,現在請各按順位坐下吧!」
原來,艙中早已擺好了六張太師椅,黃緞子坐墊,配著四壁黃綾幔壁,看來是十分高貴。
因為整個大艙,平常擺有五六十張桌子,現在卻很空曠,除了六張太師椅外,再無擺設。
沒有吃飯的桌子。
原來,五人接到的通知是,今夜以最名貴的佳餚招待,山珍、海味、葷素皆備,希望諸位品嚐。所以,來的人,都未吃飯,此刻腹中頗有飢餓之感,不見餐桌食具,倍增餓意。
轉頭看去,只見那說話的主人,倒是未帶面具,眉眼、雙耳,都看得十分清楚。
但看了等於沒看。
因為人世間不可能有那麼白的人。
原來那主人,穿了一件如雪白袍,白色的鞋子,頭上還有一條白色帶子,紮著頭髮,全身上下,除了頭髮、眉毛是黑色外,一片純白,一張臉白得和袍子一樣,似是那張臉就是制袍的白布剪下來做的一樣,叫人分不清皮膚和衣服。
白衣人冷然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道:「為了便於此後稱呼,又能不洩漏諸位的身份,五位頭上戴的面具,也就是諸位代號,牛頭是牛先生,馬頭是馬先生,羊、豬、驢,就是楊、朱、呂、三位先生,請諸位牢牢記下,再次會面時,請諸位自己先將面具戴上,以掩去本來面目。」
「咱們已忍受了極大的屈辱……」牛先生說:「不知道你答應我的事,是否能即刻兌現?」
他大概是怕從聲音中,洩露出身份,故意改用假音說話,聲音由牛頭中傳了出來,聽得人汗毛直豎。
「當然,立刻兌現……」白衣人舉手互擊三掌,五個身著黃衣的嬌美少女,各捧一個黃緞子幔遮的木匣行了出來,分別交給工人。
五個人都迫不及待的打開匣蓋,但又似怕別人看到,用身子遮著,瞧看了一陣,似是都很滿意,合上匣蓋。
白衣人笑一笑:「東西不錯吧!」
五個人沒有答話,但卻用點頭表示了滿意。
他們極盡小心,掩飾自己的身份,能不說話,就盡量不開口。
白衣人點點頭,道:「我很守信諾,希望諸位也不要忘掉今日之會,天下至美的佳餚,早已備齊,包括很多都是諸位沒有吃過的東西……」
五個人齊齊搖頭,似要告辭,不準備吃東西了。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我花了一年的工夫,才準備這些美味,豈可不吃,那將是諸位一生大憾事,東西已交到諸位手上,何必急在一時呢?為了方便諸位用餐,我也有準備,現在諸位看場迎賓歌舞,即刻分頭進餐。」
五個人搖頭拒絕。
但白衣人卻不理會,舉手揮動,立刻響起了動人的音樂。
五個身著紅紗外衣的少女,已隨著音樂出現,優美的舞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五人眼光。
但聞樂聲一變,五個少女的舞步忽見急快。
那是無比誘惑的舞步,玉腿飛揚,柳腰款擺。
不知何時,五個少女身上的紅紗外衣,已經退去,全身幾乎全裸,只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蓮花,掩遮住小腹以下。
剎時間,乳送臂浪,隨著揚動的粉紅蓮花,使人目波五色,如飲醇酒。
五個人都有深厚的定力,但竟然把持不住,不自主的全神凝注那動人的艷舞。
白衣人微微一笑,忖道:看來,他們已經陷入了迷魂陣中,定力消退,無法自主了。立刻又作出了一個手勢。
但聞樂聲一變,五個少女分向五人奔去。
她們動作迅快,奔到五人身側,已然被上了紅紗外衣。
紅紗飄動,羊脂般的肌膚,玲瓏的嬌軀,若隱若現,五個黑袍人早已引起的慾望情焰,此刻更覺強烈。
但聞嬌媚的聲音,傳入耳際,迎了去:「我們吃飯去。」
五個少女同時伸出纖巧的玉手,各拉一個,向前行去。
艙門大開,五艘中型畫舫,早已泊在洞庭肪旁,步入艙中。
艙內早已擺好佳餚美酒,而且別無一人。
五個黑袍人進入艙中之後,五艘畫舫,分別馳動,各奔一方,片刻之後,已然互不相見。
湖面上一片幽暗,艙中卻火燭融融,景物清明。
當然,那紅紗美女依偎身側,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是極少見的絕世美女,眉目如畫,嬌態橫生。
只見她蓮步輕移,行近窗口,拉上窗簾,頓時內外隔絕,才緩緩的除下紅紗外衣,行近牛先生的身側,嬌聲笑道:「這艘畫舫之上,只有你我兩人,不用帶這牛頭面具了。」
一伸手取下面具,緊接著去揭牛先生的蒙面黑紗。
「搖櫓的人呢?」牛先生右手疾出,扣住了少女的左腕。
他雖早已心動神搖,但還怕洩漏身份。
少女嫣然一笑,那兩個搖櫓的人,都在船尾,那處和前面隔絕,他們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聲音。
右手一揮,抓下了牛先生的蒙面黑紗,也拉下了他包頭黑巾。
一下子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乖乖,竟然是一個光頭和尚。
這和尚方面大耳,慈眉善目,如若身披袈裟,看上去定然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只是他穿著黑色的寬大棉袍,臉上紅暈似火,看上去就有點詭異了。
那少女格格一笑,倒了兩杯酒,道:「大師,乾杯。」她雙手各端著一杯酒,一杯給和尚,一杯自己喝,雙手並用,兩人也同時喝下。
「吃菜吧……」少女拿起筷子,一下坐入和尚懷裡,笑道:「這桌上的十盤佳餚,確費很多時間,才找齊材料,當世王公,也未必吃過,不吃實在可借。」
她口中說話,筷子卻不停的舉動,夾起菜餚,放入和尚口中。
大和尚似是已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任由那少女擺佈、折騰。
他一生茹素,哪裡吃過這種山珍、海味,只覺香透肺腑,味入肝腸,其香嫩鮮美,是想也想不到的感覺。
酒能亂性,何況大和尚早已被那場香艷之舞,激起了壓制數十年的情焰,兩杯酒下肚,更覺慾念高漲。
酒中有鬼,早已下了助長激情的藥物,眼前美女如花,衣履盡去,絕美的胴體,在懷中婉轉扭動,腹中藥力發作,心似火燒就算大和尚修煉精深,也忍受不住這內外交迫的壓力,頓覺熱血沸騰,雙手在那少女身上亂摸起來。
少女媚眼如絲,嬌笑連聲道:「你好壞哦!大師父就不怕數十年的清修、童身,毀在小妹我的身上麼?」
她笑得妖艷,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捧住了大和尚的雙頰,媚目深注,似是引起他的焚身慾火。
大和尚一點靈慧不昧,儘管全身如陷火窟,但卻停下了雙手小妖女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尚還真有一點道行,莫讓他懸崖勒馬,盡棄前功。立刻送上了濕潤的櫻唇……
這種挑逗,如火加油,大和尚那一點沒昧的靈慧,立刻被被再度高漲的慾念掩沒,口中吼了一聲,反手抱緊了少女。
少女吁一口氣,嫣然一笑,道:「大師父,連飯也吃不下了是麼?」
和尚口中發出深沉的聲音,圓睜雙目,哪裡還像有道高僧的樣子,簡直是一頭慾火高漲的色狼。
小妖女滿足的笑一笑,道:「看來,要小妹慈悲慈悲你了,不過。你可要記著,不能始亂終棄……」
大和尚不住的點頭,就像烈陽下的行人,揮汗如雨,急需那一口清涼的冷水。
少女牽著大和尚,推開另一扇艙門,步入其中,那裡有一張大床,錦帳繡被,佈置的如同新房。
大和尚一抬手,把少女投入床中,和身撲了上去……
但聞小妖女口中發出嬌嗲的聲音,道:「大師父,我叫盈盈,記著啊!你答應過我不能始亂終棄啊……」
壓制了數十年的情慾暴發了,是那麼瘋狂……
他嘗試到從未有的快樂,蝕骨消魂,如登仙界……
但也毀了他數十年的清修之身,一夜之間連破了葷色二戒。
這就是慾海,一旦陷身其中,任你金剛羅漢,也將沉淪應劫,受盡磨難。
大和尚在畫舫中住了三天,三天時間,完全生活在酒色之中。
酒是好酒,菜是陸海奇珍,色是年輕美麗的少女……
第二天,大和尚就完全清醒過來,他痛悔犯下了戒律,但又無法抗拒盈盈姑娘的誘惑,這就只好裝作還未完全清醒的樣子,坐享口腹之慾和無限的溫柔。
其實,第二天的酒菜中,就已經沒有激情的藥物。
大和尚保持完全的清醒,讓他心甘情願的淪入慾海,以利日後的控制。
大和尚裝作的神情,盈盈完全明白,但並未揭穿。
而且,第二天的盈盈姑娘,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完全沒有了妖艷的味道,代之而起,像一隻依人小鳥,有著無限的溫柔。
大和尚被妖艷迷惑,也被這溫柔征服。
三天很快的過去,盈盈送和尚登岸,大和尚回頭盯在盈盈的臉色上,雙目是一片依依惜別的樣子。
他沒有開口,但神色卻流露出期待後會的約定。
盈盈姑娘也是一片依戀的神色,道:「記著答應過我的話……」
大和尚點點頭。
盈盈一閉雙目,擠下來兩滴淚水,道:「三日恩愛,如魚得水,我會想念你的!大師父!一年之內,不論情形如何困難,我都要想辦法再見你……」
也許是大和尚就在等這句話,期待的後會之約,點點頭,轉身而去。
這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卻沒有傳入江湖,因為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當事人心中留下了一縷痛悔和懷念之外,江湖中一切如常。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明月在天,清輝流照,但日理萬機的皇帝,還沒有休息。
他貴為天子,擁有四海,但卻似也有著很大的煩惱,靜靜的坐著,望著屋頂出神。
兩個當值的太監,相互望了一眼,左首一人躬身說道:「皇上,夜深了,龍體懸萬民安危,請多保重。」
皇上嗯了一聲,答非所問,道:「傳王統領來見我。」
兩個太監怔了一怔,不敢違旨,急急向外奔去。
片刻之後。
摘星手王彤一身墨色勁裝,匆匆行入了御書房中。
王彤叩見皇上,皇上卻擺擺手,命房中的太監退出書房,低聲道:「卿家請起。」
王彤站起身子,道:「皇上有何示諭?」
「唉!窗外月色如畫,不知今夕何夕?」
「八月十四……」王彤道:「九月十五,就是三公主重回天朝的日子。」
皇上點點頭,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怎麼沒有一點消息呢?」
王彤道:「侍臣立刻帶人南下查問,如若他們敢背棄約定,侍臣將召集中原武林高手,直搗魔窟……」
「刀兵既息,朕已不願再調大軍西征,但也不能讓他們輕藐上國,背棄盟約。朕賜你玉印一方,密旨兩道,天下各府、州的捕快,皇宮侍衛、東廠高手,任你調動,江南江北武林門派,也由你徵選人手……」
頓了一頓。
皇帝又道:「朕只希望三公主早回京師,以慰朕思念之情。」
「是!侍臣立刻行動……」
「王卿家……」
「王彤在。」
皇上接道:「朕已調援庫銀五十萬兩,由你取用,不足之數,可由朕賜你的玉印——向各地州府徵用,朕知道,江湖中人花費甚大。」
「皇上厚恩,侍臣告退。」
王彤回到了住處,立刻招來韓濤、燕飛,吩咐韓濤嚴守皇宮,自己帶了燕飛、趙保、陳宏,四騎快馬,連夜南下,直奔開封。
他沒有調動錦衣衛和東廠的高手,時限未到,他不想把事情鬧的太複雜,何況,這些高手,也未必能對付魔教中人……
解鈴還需繫鈴人,他決定先找馬文中馬巡撫。
快馬疾進,日夜兼程,王彤進入巡撫府時,只有趙保、陳宏相隨。
原來,燕飛奉了王彤密令,找天下第一追蹤高手江千里去了。
馬文中似是已經得到快報,王統領剛進府門,馬巡撫已親自迎了出來,道:「貴客,貴客,請入書房待茶。」一面抱拳作揖,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
兩人早已相識,而且,還交過手,那一戰雖然鬧的驚天動地,但馬文中仍保下河南巡撫的位置,王彤幫了很大的忙,馬文中心中的感激,倒非虛偽做作。
書房中早已擺好了香茗茶點,馬文中一揮手,兩個侍候在側的書僮,躬身退了出去。
王彤回顧了兩個從衛一眼,趙保、陳宏也跟著退出書房。
王彤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未來得及開口,馬巡撫已搶先道:「王兄,快兩年不見了,對王兄的誠信、義氣,兄弟是銘感在心。」
「唉!王某信守承諾,也望馬兄一樣以誠信為上,今個是八月三十,下個月應該是三公主回朝的日子,馬兄沒有忘吧!」
「這等大事,如何能夠忘得,兄弟在兩個月前,已遣派趙二堤和馬三遠行西域,催他們送回三公主……」
頓了一頓。
馬文中又說:「我想,他們不致變卦,唯一的麻煩,可能是算法上的差異。」
王彤任了一怔,道:「這話怎麼個說法?」
「王兄的算法是公主被擄那天算起,二年之期是九月十五,應該把人送入中原……」
頓了一頓。
馬巡撫又說:「兄弟擔心的是,他們的算法,公主進入西域後,住足了兩年,才算期滿,然後再送三公主回歸天朝。」
王彤呆了一呆,道:「這要相差多少時間?」
「應該有三個月的差異……」馬文中苦笑一下。
接著又道:「這一點兄弟也早想到了,所以,才派趙二堤和馬三兼程趕往西域,以他們日夜兼程的行速計算,十天之內,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他說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王彤歎息一聲,道:「皇上思念三公主之心甚切,他忍受了近兩年的思念,才召我問起此事,希望這三個月的差別算法,不要引起皇上的誤會才好。」
這幾句話,有很大的威脅性,皇上誤會了,那可能又將引起大軍西征的危險。
馬文中急得一臉焦慮,道:「三兄,這要你美言一二了,觸怒皇上,非同小可,咱們兩年前的一番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王彤點點頭,道:「這兩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天朝銀兩充足,兵戎再起,只怕不是你我兄弟的力量,能夠罷息干戈了」是是是……「馬文中道:「干萬不可再起征伐,王兄務請盡力斡旋,好在十天之內,定有確實的回音,三兄亦可上覆聖意了。「
「兄弟盡力而為,皇上聖明,還可多忍三個月的思念之苦,但是擔心的是……」王彤愁鎖雙眉道:「延長的三月期滿,三公主仍然未回天朝,兄弟如何能擔當得起。」
「王兄說得有理,好在只有十天,只要趙二堤傳回來確定消息,三兄再上復聖諭也不遲。」
「如果消息不好呢?」王彤緊盯著問廠一句。
馬文中臉上的神情肅然的道:「真有變化,文中定然會向王兄交代。」
「好!我就承擔三個月的時間差異,但屆時有變,馬兄準備如何向王某交代?」
馬文中苦澀的道:「我跟你同赴西域,當然要選出精銳相從,他如果變臉動手,兄弟只能保證,我一定戰死在王兄之前。」
「一言為定……」王彤道:「兄弟就在開封恭候十日。」
馬文中吁一口氣,笑道:「王兄,兄弟已交待廚下,準備了三兄喜歡的幾道小菜……」
「好!王某叨擾。」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8:06
王彤走一趟相國寺,但見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原主詩心印大師果然已於前年辭去方文之職,一杖隨身天涯飄零,不知所終。
新任方丈寒月禪師,是一個四十出頭,精神健旺的中年和尚,寺中也來了一批新的僧侶,都是三十左右的健壯僧人。
王彤心中明白,那是少林寺中派來的精銳之師,寒月禪師親自接見了王彤,但雙方並未多談,王彤獻上了千兩銀子的香油錢,立刻辭出。
他不認識寒月,寒月也不知道王彤的身份,他親自迎見王彤,是因為王彤出手太大方,入寺隨喜,施捨出千兩紋銀,是十分少見的豪客。
王彤行動謹慎,擔心馬文中在寺內派有暗探,匆匆來去,連杯茶也未喝。
但出了相國寺,王彤立刻發現了燕飛留下的暗記。
那是他和燕飛的約定,連趙保、陳宏也不明內情。
王彤悄然留下回應的記號,帶著趙保、陳宏在寺外逛了一陣,返回巡撫府中。
他這次南下開封,就留宿巡撫府的客房之中。
一則是馬巡撫誠意相留;二則是王彤也希望瞭解一下巡撫府中的情形。
他知道武林中聲名喧赫的姬重天,不但交出了一本隨身攜帶的武林奇書,而且,人也被馬文中收羅手下。名動江湖的轉龍手張不空,也被馬文中所羅致。這些人都是江湖上叫人頭疼的人物,不知馬文中如何安排他們,兩年多來,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
王彤想在暗中察看一下,這些人是否都留在巡撫府中。
但經過了五天的暗中觀察,這些人仍是行蹤不見。
王彤強自忍下,沒有提過兩人,也沒有問起馬文中,訓練的五百名侍衛高手,安置在什麼地方?
馬文中深藏不露,連一批手下也都隱藏的形跡不明。
但此刻,三公主回來的事情,最為重要,其他的,都只好慢慢再說。
然而。
王彤也不是簡單人物,在這兩年中暗裡派出了內宮侍衛,在江湖上秘密查訪,竟然找不到魔教人物的活動跡象。
兩年來,江湖上出奇的平靜。
王彤很希望早些見到江千里。
他知道,江千里不但極擅追蹤踩跡之術,而且,熟知江湖中各種隱密,消息之靈通,世無其右。
他心中念頭轉動,輾轉床第,竟難成眠,直到天色大亮,才沉沉睡熟過去,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馬文中由陳宏、趙保
陪著早已在廳中等候。
王彤匆匆盥洗一下,急步出廳,叱責趙保、陳宏,怎不早些傳報。
「不能怪他們……」馬文中急急接道:「是我不要他們驚醒王兄的好夢。」
王彤歎息一聲,道:「說起來,真是慚愧,兄弟昨夜想起了三公主的事,竟是難於成眠……」
「我知道……」馬文中說:「兄弟也有兩三夜睡不安寧了,所以,一早得到了訊息,忍不住就來見王兄了。」
「是不是趙二堤回來了……」
「最遲明天晚上才到……」馬文中道:「幸好有訊息傳來,兄弟一直在擔心,十日限期將屆,沒有消息,如何向王兄交待。」
「三公主是否和趙二堤一同回來……」王彤急急問道。
「好像是三公主的鳳駕已起身東進,詳細的情形,大概要趙二堤回來後,才會清楚……」
「好!好!好極了,兄弟今天放開心情到開封附近走走,明天起,打起精神迎接三公主的鳳駕。」
馬文中微微一怔,笑道:「王兄,可要兄弟奉陪。」
「不用,不用,你是一省之長,一出府衙,到處震動,我只想便裝輕騎,看看開封府名勝古跡,有趙保、陳宏兩個跟著就夠了。」
「好!王兄這麼說,兄弟就不奉陪了,早餐已備,兄弟陪王兄一起吃吧!」
出了開封巡撫衙門,王彤立刻吩咐趙保、陳宏,留心四周景物,注意是否有人跟蹤。
兩人聽得微微一呆,暗叫了兩聲慚愧,王彤和馬文中稱兄道弟,看上去相交甚深,但骨子裡竟仍然是彼此提防,各有佈局。
趙保、陳宏二人立刻振起精神,迅快的閃到兩側,不再緊隨王彤身後,遠遠相隨,目光卻分別掃視可疑的人人物物。
內宮中的侍衛,都受過盯梢和防人追蹤的訓練,所以,趙保、陳宏行動起來,倒也駕輕就熟。
兩人這一留心觀察,果然發覺了一個可疑的人物,暗暗追蹤而來。
陳宏冷笑一聲,忖道:「看來統領就是統領,比我們高明多了,竟然預知馬巡撫派了盯梢的人。」
趙保打出手勢,要陳宏去告訴統領,已發覺了有人盯梢,一面翻身迎向來人,來掩護陳宏的行動。
但見來人加快了腳步,直行過來。
趙保暗中罵道:「好小子,暗裡不行,準備明干了,凝神戒備。」
但聞一個低微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趙老弟,我是燕飛,請告訴頭兒,中午時分,又一村三號客房中見,請你們吃黃河鰻魚。」
趙保微微一怔,燕飛已轉身繞入另一條街道。
又一村,是開封地面上最有名的大飯莊,紅燒黃河鰻魚,遠近馳名。
三號客房,是一座小巧的跨院,整座的院落中;只有一間宴客的房間,有很好的私密性,但也是又一村中最貴的一處宴客廳堂。
王彤在城中繞了一個大圈子,近中午時,才踏入又一村三號客房。
廳堂中的特號大圓桌上,早已坐了一位鬚髮蒼然的老者。
王彤凝注老者,竟是看不出一點破綻,如是在路上相遇,絕對看不出他的身份,忍不住歎息一聲,道:「江兄的易客手法,果然是江湖一絕……」』但聞那老者低聲笑道:「二叔,我是王重山,江前輩說我最易露出馬腳,所以,把我化裝成一個老人。」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們都來了,黑羅漢呢?」
「小和尚在這裡……」人影閃動,屋頂橫樑上飛落下七巧僧,笑道:「這兩年跟著江前輩,確是學了不少東西。」
王彤點點頭,道:「江千里呢?」
「兄弟在此……」一個形如飯莊夥計的灰衣人,快步行入室中,笑道:「馬文中視我如肉中之釘,必欲殺之而後快,所以兄弟的行動,不得不小心一些。」
就是這一陣說話的工夫,他已經把一件灰布大褂給翻轉過來,竟成一件藍緞子團花馬褂。
好傢伙,衣服翻轉過來,人的氣勢,也跟著大變,形似店夥計的人,變成一個衣著高貴的富家翁。
王彤不能不佩服了,一件衣服,在江千里的玩弄中,竟有著如此大的作用。
當然,這件衣服,也經過了細心設計,一面是灰色粗布,一面是名貴的團花緞子。
王彤笑一笑,道:「江兄這份神出鬼沒的本領,就算馬文中盡出精銳高手,也是找不出一點痕跡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馬文中是個十分高明的人,但看他用人的手法而言,就足以叫人心服了。」
王彤道:「江兄是指……」
江千里道:「巡撫府的總捕頭,自韓濤隨你北上之後,竟由轉龍手張不空取而代之,他是賊中之賊,由他主持,捉拿宵小,真是手到擒來,別處效用如何不去說它,汗封府地面上,卻已經宵小絕跡,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德政,重現今日開封,馬文中的政績,已經廣為傳誦,德被轄區了。」
「馬文中具有的才慧能力,就今日封疆大吏而言,是極為特殊的一個……」王彤說:「他如想為官,會是好官,拜閣入相,也會把軍國大事,治理得有條不紊,只可惜,他出身西域魔教,不會一心為國了……〞頓了一頓。
王彤接著道:「江兄,這兩年來,江湖之上,可有魔教中人活動?」
「我帶著王重山和黑羅漢,由江南入川,在陽關停了半月之久,繞過甘寧邊區,入京師在關外停留兩個月,入關南下……」
王彤打斷了江千里的話,道:「你們經過京師了?」
「是!那是九個月前的事了……」
「為什麼不見我一面……」王彤有些怒意的說道:「江兄,全不是把我當個朋友看了?」
江千里道:「我在觀察江湖中的形勢,行動以隱密為主,如果在京師中拜會你王統領,那豈不是把我們的行動,昭告天下麼?」
王彤沉吟了一下,道:「官身不自由,這也罷了,不知你們發覺了沒有?」
「這一趟迢迢萬里的行程,繞過了大半個中國疆土,竟然沒有發覺什麼可疑的事……」
頓了一頓。
江千里又道:「不過,我心中一直有些懷疑?」
這時,燕飛大步行了過來,趙保、陳宏。緊隨身後。
江千里笑一笑,道:「大家請坐,小和尚吩咐他們上菜。」
王彤低聲道:「你懷疑什麼?」
「魔教中人,應該有所行動的,為什麼竟然沉寂無聲……」江千里笑一笑,道:「也好,希望他們能多等一年。」
燕飛接道:「為什麼?」
江千里道:「那時小燕子就十八歲了,入師門三年,也可以出師了。」
燕飛心中大喜,忍個一年,就可以看到兒子了。
燕夫人也早隨燕飛入京城,這兩年來,燕飛夫婦最多的話題,就是小燕子,尤其燕夫人,思兒心切,每天都哭它一場,一直在暗中抱怨,不該把兒子交給江千里帶走。
但除了在家裡之外,燕飛絕口不談小燕子的事,連王彤也非常佩服燕飛那股忍情耐性的穩健精神。
「三年,三年的時間,不算長,小燕子又能學到什麼東西呢?」
王彤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這也是燕飛心中的疑慮,恨不得立刻看到他,但也希望兒子有真正的成就,成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師父不同,教法不同……」江千里道:「小燕子天生有最好的練武稟賦,也遇上了天下最好的師父,再說,小燕子拜入師門時,已經有了相當的武功基礎……」
「小燕子也許聰慧絕世,三年中可能學會了很多奇奧的招術,但內功的進境,卻要較長的時間才行啊!」
江千里道:「我說他是最好的師父,包括了他具有的精奇的醫學知識,王兄,相信兄弟的話,小燕子的師父是一位學究天人的高人,他的才慧能耐,不是我們能想得到的……」
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臉上,接道:「燕老弟,小燕子的師父,替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燕春風。」
「這名字很好,燕春風……燕春風……」燕飛笑一笑道:「春風燕子飛,燕子帶來春風。」
「就是這個意思……」江千里道:「他師父怕他殺孽太重,取名春風,希望他能如春風過境,使百花盛放。」
王彤歎息一聲,道:「江兄,我轉彎抹角,花子半天工夫,你卻是口風奇緊,說不得我就單刀直入了,那人究竟是誰啊?」
「三兄,我答應過他,不洩漏他的名字,以後,也許小燕子會告訴你!」
王彤略一沉吟,道:「不說也罷,兄弟另有要事,向江兄請教?」
「酒菜上來了……」江千里笑道:「咱們吃過再談吧!」
店夥計送上酒菜,幾人匆匆用過,江千里揮退店夥計,道:「可是有關三公主的事?」
「不錯……」
王彤又道:「馬文中兩個多月前,已派趙二堤趕往西域,今復到訊息,三公主已起身東進,不過詳細情形,要明晚之前,趙二堤趕回開封,才能瞭解……」仔細說出了事情經過。
江千里沉吟了一陣,道:「如果事情真會這麼順利,那真是天下蒼生之幸,也許,馬文中作官太久了,深受中原儒學陶冶,具有中原漢人無信不立的精神。」
「看他說話神情,不似作偽,現在,王某最擔心的是兩件事了!」
江千里道:「那兩件事?」
「一是魔教背信,不肯交還三公主……」王彤說:「二是,三公主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此事又該如何?」
江千里沉吟了一陣,道:「第二個可能較大,三公主不但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而且,也感染了魔性,放入皇宮,對皇上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
王彤點點頭,道:「兩年前,三公主行往西域時,曾經諄諄囑咐在下,如若發覺她感受魔性,忘卻本來時,要我立刻出手殺了她……」似是言未盡意,卻突然住口不言。
江千里已感覺到王彤的話未說完,不過,卻沒有開口追問,沉思了一陣,道:「你能下得了手嗎?」
「不能!」王彤說:「我殺了三公主,干犯龍顏,只怕要禍誅九族,所以,兄弟正為這兩件事發愁,請江兄指點指點。」
「我想,你已經有了打算,聰明莫過帝王,只怕也早有聖諭頒下了。」
「唉!看來,什麼事都無法瞞過江兄……」
頓了一頓。
王彤又道:「不錯,皇上授於我調動各地捕快的大權,也可以約請武林中所有的幫派遣人助拳,也授下了五十萬兩銀子的費用,不足之數,還可以向地方官府支用,如是魔教違反了約定,那是逼我調動舉國的刑捕高手,邀集武林同道,和小西天雷音寺,拚個生死存亡了,當然,馬文中也必須在敵友之間,作個抉擇……」
江千里笑一笑,道:「好厲害的皇帝,緊接著將是調集大軍,遠征西域,我看魔教違約扣人的機會不大。」
「如果他們已誘發三公主的魔性,卻如約把她送回天朝,王某該如何應付呢?」
江千里道:「暫忍一時,全力戒備,保護皇帝的安全,當然,要把部分內情,委婉的奏明皇上。」
「以後呢?」王彤道:「總不能一直這樣的撐下去。」
「把馬文中拖下水,要他保三公主的安全,當然,也負責監視她的行動……」
「好辦法……」王彤笑道:「我想了好幾天,就沒有想到利用馬文中這股力量。」
江千里笑道:「這都是一時的救急辦法,你第二步行動是利用聖諭,要江湖上幾個大門派,各派出若干武功高強的人,集中在京師戒備,這樣的安排,維持個一年的安靜,大概應該可以了。」
「那一年之後呢?」王彤道:「辦法雖好,卻也無法拖延太久。」
「那時候,小燕子出師了,他若是內宮侍衛,當然不能坐視……」江千里笑道:「讓小燕子對付三公主!」
「這個……」王彤神情猶豫的說:「小燕子一個人就能對付三公主麼?」
「也許他可以對付魔教,當然,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不過,他將是最主要的力量……」
江千里又道:「你們大概都已經知道,三公主有一身精絕的武功,尤其是劍術上的造詣,非常精湛。」
王彤呆了一呆,接道:「江兄對三公主的事,是否有更多一些的瞭解?」
「是……」江千里道:「我費了不少的工夫。打聽出她的師父是誰。」
「是誰?」王彤急急的追問。
「一道飛虹苟彗月……」
江千里接著道:「三十年前,她已有武林中第一快劍之稱。」
「這就難怪了……」王彤一臉驚訝的說道:「但三公主常居深宮,怎麼拜在苟女俠的門下呢?」
「這方面麼?江某人還沒有打聽清楚。」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江兄,武林中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王彤大為折服的說:「這些武林秘辛,你是怎麼探聽到的?「
「江某人的朋友多,而且我這大半生的歲月,都在江湖中走動,所聞、所見,自非常人所能及了,你既很佩服我,江某就索性再賣弄一次,王兄可知道姬重天交給馬文中的一本武林奇書,是什麼嗎?」
「不知道!」王彤道:「江兄,不用再賣關子了,我這裡早已經五體投地了。」
「大羅十三刀。」
江千里接著道:「風雷刀薛老人,窮數十年精力,苦苦尋覓不得的刀中絕學,未料,竟然落到了姬重天的手中,可惜他酒醉被擒,下入大牢,轉龍手張不空,化身獄卒牢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有到手,卻被馬文中輕輕易易的取到手中,看來,官場中人的智謀,絕非江湖中人能夠及得的。」
王彤簡直聽呆了,愣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道:「這怎麼得了啊!馬文中出身雷音寺,武功玄奇,已是高不可測,學會大羅十三刀,天下那還有人是他敵手?」
「所以啊!你真要帶人西征,必須要扣緊馬文中,至少也要他保持中立……」江千里笑一笑,道:「至於大羅十三刀,雖然霸道無比,但也非無人可敵,三公主的劍法,應該能和他一拚高下……」
「可是,三公主是否已被誘動魔性……」王彤無限憂慮的道:「還尚未可知啊!怎能倚為臂助?」
「那就只好寄望燕春風了。」
「小燕子,他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啊……」王彤道:「再說,他只從師三年,能有多大成就?」
「我想三公主追隨一道飛虹苟慧月,也不會有太久的時間,也許還不到三年……」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急亦無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套緊馬文中,他雖然出身雷音寺,但我看和蒙古可汗,亦有著深厚的關係,用大軍征伐的一招,對他壓力很大,不過,不能把弓弦拉得太緊,以免迫使他生出情急一拼的念頭,動之以情,訴之以理,再加上舉國大軍西征的威脅,箇中之妙,存乎一心,王兄,好自為之,江某要先走一步了。」
王彤急道:「你怎麼能走……」
「一旦馬文中偵知了我們的行蹤,必將傾全力追殺我,那時,反使王兄為難了,何況,我還要去武當山找白臉小道士,順便觀察一下江湖上的情勢,我一直不太相信魔教中人會按兵不動,老實說,王兄,這是在幫你鋪路。」
王彤點點頭,道:「好吧,希望你能早些回來,有些事,還要江兄幫我拿個主意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王重山、黑羅漢,對王彤抱拳一禮。追隨江千里離去。
「這才真正是行走江湖……」望著江千里已遠去的背影,王彤無限感慨的說:「勿怪重山要辭去侍衛,跟著他遊行天下,一年之間,就走了半壁山河。」
燕飛低聲道:「統領,我是追隨身側,還是留在外面接應?」
「你不用跟我進巡撫府了,想法子偵察一下,馬文中把姬重天安置在什麼地方,有事情由我們約定暗記聯絡。」
「是!屬下也先走一步了!」
燕飛快步離去,王彤也帶著趙保、陳宏,回轉巡撫府中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8:38
第11回 又見殺機
趙二堤個子不高,圓臉大腹,看上去一團和氣,還真有一點大商人的氣派。
但他眉宇之間,隱隱透出風塵之色,顯然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疲累未消。
馬文中替王彤引見之後,趙二堤立刻抱拳一揖,道:「王大人義伸援手,阻止了大軍殺伐,趙某和族人都很感激……」
「不用客氣……」王彤笑道:「文中兄斡旋有方,使一場連綿多年的戰爭,停止下來,也是蒼生之福了。」
趙二堤道:「是是是,馬大人對我們的照顧,本族中人亦很感激。」
王彤心中一動,忖道:聽他口氣,馬文中不像蒙古族人,難道江千里的推想錯了。
但聞馬文中說道:「二堤,王大人最關心是三公主的消息,先把內情說出來……」
趙二堤笑一笑,接著道:「王大人,二堤幸未辱命,三公主的鳳駕,已經動身了。」
「感謝,感謝……」王彤面露歡容,道:「不知幾時可到。」
趙二堤道:「算行程,大概不會過九月中旬,不過,王大人,三麼主不到開封,他們直赴北京。」
王彤微微一怔,道:「這麼說,在下要盡快趕回京城了。」
「王兄如果負責保護三公主的安危,恐怕要回京城一趟了。」馬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趙二堤道:「王大人要回京接駕,只怕要趕快一步才行。」
「對……」王彤接道:「明天,我就動身回京。」
王彤住的客房,是馬文中要下人精心佈置的,一榻一椅,都經精選,但這樣舒服的地方,王彤卻是睡不安穩,他在仔細的推敲,如何才能把保護、監視三公主的責任,套到馬文中的頭上。
他是河南巡撫,當然不能同赴京中,監護三公主,但要他派出高手,擔負起大部分的責任,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王彤可以指明點將,但王彤卻不知道馬文中手下,誰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的幾個人,轉龍手張不空,是天下第一的竊賊,自是不能出入皇宮;姬重天是個高手,但王彤心中明白,自己的威望,不足以使姬重天心生敬服,何況,馬文中還可以推脫,因為姬重天投入馬文中的手下,仍是一件沒法證實的事情,在目前的情形下,還不宜當場揭穿,趙二堤是個回回,已知道是蒙古族人,當然不能帶他入京……
王彤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要什麼人才最恰當。
明天,他就要動身回京,只有早餐時一個機會了。
這似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王彤只要提出來,馬文中一定會答應,問題是馬文中會不會派出真正的高手,甚至派出魔教中人,那就弄巧成拙了。
直想到天色微明,王彤仍然是想不出一個完美的辦法。
早餐很豐盛,而且,馬文中也請了趙二堤,那是準備王彤隨時提出問題時,趙二堤可以當場答覆。
這也是一件小事,但可見馬文中是一個思慮周密的人,簡直是點滴不漏。
果然,王彤提出了第一個問題,道:「不知宮女惜春,是否仍追隨在三公主的身側?」
惜春是魔教的弟子,混入皇宮被三公主選為近身的侍婢。
「好像沒有……」趙二堤說:「就在下所知,三公主只帶走了一名侍女憐花。同歸中原。」
「噢!」王彤道:「趙兄可見過三公主?」
「見過,在下還蒙三公主賜下一桌酒席。」
趙二堤又接著道:「王大人回京之後,當會明白三公主在西域受到了極為尊貴的優待,生活上的享受,不會比皇宮內院差多少。」
王彤點點頭,道:「三公主這兩年中,都住在小西天雷音寺中麼?」
「小西天雷音寺,是個充滿著神秘傳說的地方!」
頓了一頓。
趙二堤又道:「趙某在西域長大,足跡遍及天山、波斯,蒙古地方的部落區域,更是大都到過,但我沒有去過雷音寺,老實說,我根本不知它在什麼地方?」
「雷音寺傳誦了幾百年……」王彤說:「中原武林同道,有很多人聽過了這個地方,不會是憑空捏造出這麼一個所在吧?」
「王大人……」趙二堤笑一笑,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這麼一個地方,可也只是聽到傳說,我從未到過小西天雷音守這個地方。」
「這……」王彤一臉奇異的神情,道:「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了,西域魔教,應該是千真萬確的存在吧?」
「不錯。」
趙二堤接著又道:「中原武林傳誦的魔教,原是西域喇嘛教中的一支,此教由天竺傳入,本以瑜伽術修煉為主,但它同時帶來了三本教中秘笈,那上面記載了很多的符錄、咒語,也記載了天竺的醫術和用毒的方法,最重要的是,還記載了一些特異的武功,那是由瑜伽術中參悟出來的武功,是人體能的極限邊緣發揮出的打擊力量,不解此中道理的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趙兄想必是練過這些武功了?」王彤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是。這些武功在西域流傳……」趙二堤道:「很多的蒙古族人的子弟們,都學過了這些武功。」
王彤點點頭,目注馬文中,道:「馬兄對這方面的知識,十分淵博,可否揭示一二,以開兄弟的茅塞。」
他出身魔教的弟子的身份,雖未親口承認,但他和魔教關係,行動上則呈現出十分深厚,已是無法否認。
所以,馬文中沒有否認,微微一笑,道:「王兄想知道魔教事情,早該問兄弟的,如論和魔教關係,馬文中比趙二堤,可是密切多了,我首先解答王兄心中的最大疑問,西域確存在著魔教,也確有一座雷音寺,雷音寺在小西天中,但小西天在哪裡就非一般人所知道的了。」
大概,趙二堤也是初次聽到這些隱密,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馬文中,臉上的期盼神情尤過王彤。
「馬尼既去過小西天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是一座城鎮……」王彤道:「還是只有一座雷音寺?」
也許,日後,免不了和魔教一決死戰,如能有先探得一些消息的機會,王彤絕不放過。
「我去過小西天的雷音寺,那只是青石砌成的寺院,而且規模也不大……」馬文中說:「全寺的人數,包括方丈、長老和雜役在內,不超過一百人,不過,雷音寺卻有一個世無其匹的特色。」
「什麼特色?「王彤道:「是武功?還是奇術?「
「是風景。」馬文中笑道:「那是一處群山環繞的盆地,四周有常年不化的積雪環圍,但那片盆地卻是四季如春,遍開著五色奇花,滿生著如茵青草,那裡有文翠鳥、巨雕、鹿群、也有猛獅、虎豹出沒,奇怪的是這些食肉的猛獸,好鬥的凶禽,在那片洞天福地中,竟然都消去凶焰,和睦相處,真有一些極樂世界,西方淨土的感覺。」
「那裡應該修煉出救世的觀音,解難的羅漢才是……」王彤道:「怎會教出了混世的魔王、妖女惡煞?」
馬文中笑道:「王兄,那本是一塊真正純淨的地方,隱居了數百位男女民眾,他們習練武功,教化鳥獸,技藝限於一隅,術法不出禁地。形成今天魔教的形勢,王兄,那是拜你們漢人之賜了」這話怎麼說呢?「王彤多年在江湖走動,對魔教在中原武林道上惹的麻煩,知之甚詳,但他對魔教的根源內情,卻是全不瞭解。
就是消息靈通如江千里者,也未必知道魔教的來龍去脈。
因為,江千里沒有說過。
「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大概兩百多年前吧……」馬文中道:「有一批漢人,為大風沙所困,暈倒在大沙漠中,但卻被小西天中的采物使者遇上,把他們救人雷音寺中,那一批漢人一行有十幾個人,但被救活的只有兩個人,他們發覺那裡景物優美,養好身體後,竟然不肯離開,苦求主持,要他們留下來,甘為雜役,當時的主持方丈,心頭一軟,就答應了下來。」
「馬兄的意思是說,他們留在那裡之後,影響了魔教的發展?」
王彤低聲提出心中的疑問。
「大大的影響……」
頓了一頓。
馬文中又道:「兩個漢人本來就是武林中人,已經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礎,留在小西天後,又開始習練雷音寺的武功,兩人兼有中西武技之長,進境很快,在一次晉級長老的比武大會中,兩人都晉陞為長老的身份,從此,得以參與寺中的決策大事,也看到了三本密經。兩人刻苦自勵,苦修天竺文字,花費了近十年的工夫,完全弄通了天竺文意,專研三本密經,步入大乘境界,其中一人竟成了小西天中第一高手,終於得到了主持的位置,小西天的主持身份,在那片土地上,有著絕對的權威,受到所有男女的敬重,那時,他已是花甲之年,但卻看上了一位十八歲的少女。」
「這個……」王彤道:「難道他會迫婚不成……」
「用不著迫婚。」
馬文中又接著道:「他以主持的身份,只要說出心中所思,立刻得償所願,那裡主持的權勢,比中原的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彤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馬文中道:「如論智略手腕,忍辱負重,治事方法,西域各族人,萬萬難及得漢人,他們擴建雷音寺,在那裡立下了各種規範、戒律,把一片生活散漫的世外桃源,建立成一個堅固的團體,這就是中原武林所指的魔教起源。」
「以後呢?」王彤聽得神馳在數百年前的往事中。
「以後各代加強修訂各種規戒……」馬文中說:「各種武功,也貴以精專,成了現在的組合。」
「那片樂土,究竟在什麼地方呢?」王彤希望知道魔教的巢穴。
「馬某去過小西天雷音寺,但我無法確定的說出它的地理位置,除了主持、長老和十八行者外,沒有人能找到那個地方。」
「那麼,馬兄是怎麼去的呢?」
「被接進去的!」
「就算被蒙上了雙眼……」王彤說:「以馬兄的才智,也可以指出個大概的方位。」
「錯了,王兄,進入小西天的人,先服用一種藥物,完全暈迷過去,就像替你王兄療傷一樣,有如一場夢般,醒過來,已經在雷音寺中。」
王彤歎口氣道:「那真是一塊天外的樂土,沒有人能夠找得到的世外桃源,他們可以來去自如,我們卻無法找到那個地方。」
「王兄,我說的是實話……」馬文中歎息一聲,道:「任何快樂的地方,有一個最重要的條件,那裡必然是無拘無束的,但現在的小西天,卻有了嚴刑峻法的約束,刑法之殘酷,簡直令人想到就怕,當然,他們也仗恃這種嚴厲的戒律,維持了門下弟子的忠誠……」
目光一掠趙二堤和王彤。
接著又道:「我在雷音寺中,看到那段由漢人主持的記載,突然覺得漢人是最聰明的種族,由那天開始,我全力研究漢人的文化、經史,老實說,因此耽誤了我很多武功上的成就,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住了七年,我才離開了那裡,但他們仍然迫我服下了藥物,才送我離開,王昆,我唯一能夠提供線索的,就是我進入小西天時,是在一艘船上服下迷魂藥物,離開小西天時醒過來,也在一艘船上,那是一個大湖,如若王兄要找那座大湖,兄弟可以帶路。」
「我相信馬兄的話……」
頓了一頓。
王彤歎口氣道:「王某無意探究小西天的神沁,也無意和魔教為敵,照馬兄的說法,他們也只算一個武林中的宗派,這和少林。
武當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如果侵入中原,其對手,也只是武林人物,以兄弟的身份而言,似已脫出武林道上,我最關心的事,是三公主的平安,皇上的康泰,所以,王某有一個不情之求,希望馬兄能助一臂之力?「
馬文中苦笑一下,道:「請說吧,文中力能所及的地方,絕不推辭。」
「請馬兄派三兩位忠誠可靠,武功高強的人,跟王某一起回京,保護三公主,一年為期,一年內三公主沒有什麼變化,他們就可以回來了,但王某酬報馬兄的,是保住你這個巡撫的位置。」
「好!」馬文中答應的非常爽快:「這些年來,我深受漢人的文化影響,早已無西歸的打算,三兄如保住我這位巡撫的位置,借重這個官位,可以訓養一批人手,作為自保的本錢。」
王彤雖然明白馬文中所謂自保含意,但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馬兄所謂的自保,可否說得明白一些?」
「其實,王兄早已瞭解於胸,但要我明朗的承諾一句,也無不可,我擁有一批強大的力量,才能拒絕雷音寺對我的召喚,雷音寺出身的人,永遠都不能拒絕他們令諭……」
馬文中神情肅然的接道:「當然,如果皇上逼我太緊,這股力量也是保我退回西域的本錢。」
「多謝馬兄坦誠直言,王某也會盡我所能保住馬兄的職位。」
馬文中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會辭官歸隱。」
「以馬兄的治事才能,辭官歸隱,不但是朝庭的損失,也是萬民蒼生的不幸……」』「言重了,言重了!」馬文中笑道:「王兄可否耽擱一天再走!」
「如果今天走不成,只好再拖一天。」
「我看三兄歸心似箭,倒是不敢多留了,我立刻就去選拔人手,也許可以讓三兄午後動身。」
馬文中選派來的人,都是三十左右,名不見經傳的人,以王彤的經驗之豐,也瞧不出他們是漢人或是蒙古子弟。
但王彤看得出他們有高明的武功,雙目開合之間,神光如電。
他們都有一個漢人的名字,要一切聽從王統領的令渝,不得擅自作主行動。
王彤帶著三人加上趙保、陳宏,六個人午後登程,出了開封府,燕飛早已城外等候,同時,也帶來了一個驚奇的消息。
有大批武林人物,渡過黃河北上。
王彤皺皺眉頭,道:「他們身份呢?」
「非常複雜……」燕飛看了馬氏三英一眼,見王彤沒有反應,才低聲說道:「他們似是都有意隱密身份,經過了一番改裝易容,這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暗中追蹤查看,才發覺事態異常……」
「可是查出了他們的用心目的?」
「沒有,只是發覺了他們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燕飛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但他們換了平常人的衣服,似是盡量在掩飾身份。」
王彤心頭震動了,一勒馬韁,停了下來,道:「你是說他們是少林和武當門下弟子?」
「除了少林、武當門下的弟子之外……」燕飛說:「屬下就想不通,還有什麼身具武功的方外之人在黃河西岸走動了,在這裡經常有他們出現的行蹤,實在用不著掩飾身份的呀?」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上午發現了第一批人……」燕飛一面思索,一面說道:「到今天午時為止,一共發現了五批可疑的人物,除了和尚、道士之外,還有很多武林人物,唯一相同之處,他們都似有意掩飾自己的身份,而且,全部北上……」
「除了少林、武當之外,還有些什麼人物呢?」王彤沉重的問道:「他們是否混在一起,或是各走各的?五批人加起來,有多少人?」
「屬下不能肯定他們的身份,不過,發覺了一批人帶著四尺以上的長刀,雖然外面用青布包著,但一眼之間,仍可以看得出來,好像是神刀堂的人……」燕飛說:「也許是武林中發生了什麼事故?
「江南神刀堂,是最近三十年發展最快的一支武林宗派,不錯,他們用的刀,長有四尺八寸,非常特殊,可是一向都在江南活動,足跡不渡長江,怎麼出現在開封呢?……」王彤的目光凝注在燕飛的臉上。
「五批人,大約有四五十個……」燕飛道:「這些是道經開封府的人,其他路上是否還有,或者屬下沒有發現的,那就無法數計了?」
「這已經是很大規模的行動了,難道邯鄲道上,真的發生了什麼變故……」王彤沉吟了一陣,道:「不對呀!這一路都有東廠和錦衣衛人員駐守,有事情,咱們應該早已得到消息才對?」
「原來統領不知道這件事情……」燕飛道:「這些人平常不相往來,怎麼會突然在一起出現?這中間代表了什麼?」
王彤回顧了馬氏三英一眼,道:「三位聽說過這件事麼?」
「沒有!」馬英為三人之首,一切事情都由他出面回答,道:「我們絕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在習練武功,對江湖上的事務,全不瞭解。」
王彤點點頭,道:「你們的武功,可都是馬巡撫親自傳授的?」
「不是!」馬英道:「主人偶而傳授一些,十幾年來,主人只指點了我們幾次。」
王彤心頭一動,忖道:「十幾年來,馬文中只指點了他們幾次,那是說這三人至少練了十幾年以上的武功了,他們沒有外務,集中精神練武,這些年的成就定極可觀,但不知他們授業師父又是何等人物?」
「文中兄公務繁重,無暇指點你們的武功……」王彤問道:「那是什麼人傳授你們的技藝呢?」
「我們學得十分繁雜……」馬英說:「趙師父是最常傳授我們武功的人,另外還有主人邀請的高人,他們不說姓名,在那留上三兩個月,短的只肯留個十天八天的,指點了我們一些武功,就離開了那裡。我們算不上是他們的弟子,也沒有師徒的情份,他們傳授我們的武功,大部分是主人重金禮聘來的,也有少數,是主人的朋友。」
「你們有幾百人,是馬巡撫手下一股強大的保境安民力量?」
「不是……」馬英道:「大人說的是主人手下的鐵騎軍,我們只有十個人,算是主人的近衛吧?」
他不肯呼叫馬巡撫職銜,或是馬大人,一直以主人稱呼,彼此的情義,顯然已超過官方的屬從關係,這些人是馬文中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近身從衛。
王彤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也沒有和人動手的經驗了?」
「是的,論實戰經驗,我們差了一些,不過,大人可以放心,我們學的技藝博雜,用於對敵,應該有強大的效用……」
頓了一頓。
馬英神情肅然的又道:「主人已經交待了我們,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死而後已,我們失敗了,我們會獻出自己的性命。」
好傢伙,真正的死士,馬文中吩咐一句話,他們就赴湯蹈火。
視死如歸。
「馬英,江湖上能人很多……」王彤沉聲說道:「我希望你們以完成任務為主,我不希望你們戰死。」
「是!我們會盡全力。」馬英恭敬的回答。
王彤知道無法在幾人口中問出什麼了?目下,能和他談論、推斷敵情的,只有一個燕飛了。
「這些人,總不會衝著我們來的吧?」王彤望著燕飛問。
「完全無法預測,我已經打聽過了,邯鄲道上,並無什麼大事?
……「燕飛道:「這些分居在天南地北的人,僧、道、俗,又身份不同,卻能走在一處,彼此不相敵視。「
王彤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湧上心頭,凝目沉思,良久不語。
他久走江湖,經驗豐富,但對這件事,卻是想不出一點可以捕捉蛛絲馬跡。
「統領……有備無患呀……」陳宏提出了意見,道:「要不要通知駐地廠衛,趕來接應啊?」
「我想,他們不會是對付我們的……」王彤說:「江湖中有一項不成丈的約定,非生死交關,不和官方中人動手。」
「統領……」燕飛說:「邯鄲道上無事,這些人集中於此,目的何在呢?」
「你的意思是……」
「我贊成陳老弟的意見,有備無患……」燕飛說:「不過,駐地廠衛,人數有限,除非由京中調集大批人手趕來,但時間上,已來不及了,遠水難救近火……」目光一掠馬氏三英,接道:「馬巡撫實力雄厚,統領,何不向馬大人借兵求援?」
「這個,我實在想不通,他們和官方作對的理由?」王彤說:「這件事不要再談起了。」
他身懷密旨,可以直接要求各大門派遣高手相助,皇帝的聖旨,雖武林中人,亦不敢抗拒,那是誅族滅門大逆。
燕飛不敢再多說話,趙保、陳宏,更是不敢再言,七騎健馬,放韁疾馳。
渡過黃河,是一條寬闊的大道,但王彤卻發覺情勢不對了。
這條路,為北上的官道,平日裡商旅載途,絡繹不絕,今天,卻是一路幽靜,不見人影。
燕飛目光轉動,四下瞧著,臉上是一片疑慮不安之色。
但他卻不敢說話。
「燕飛,這條路有些奇怪?……」王彤忍不住了,提出心中的疑問。
「是的!這是條陽關大道。一向車水馬龍,行旅眾多,現在,正是趕路的時刻,卻不見行人,屬下亦是覺得大悻常情?」燕飛回答的很小心。
王彤笑一笑,道:「這條官道很荒涼?」
原來,這是片黃沙平原、不適居住,除了路邊的茶棚之外,不見房舍、村落。
這條路,王彤也走過多次,只是往常的行客眾多,一路都是笑談之聲,此刻一片幽靜,就感覺到一片荒涼了。
怪了,路邊的茶棚,今天也不做生意了,都關上了店門。
「難道,真有人要對付我們……」王彤心中忖思,口中卻問道:「前面多遠,才有村鎮?」
「大約二十里吧,就是關家寨了,那是一處很大的市鎮,官道穿街而過,市面相當繁華、」燕飛道:「快馬急趕,片刻可達……」
「只怕是走不了啦!」王彤歎息一聲,道:「當真是被你不幸言中,江湖道上的朋友們,吃了虎心豹膽,連官方中人,也敢截殺了。」
語氣中,隱帶怒意。
燕飛抬頭看去,只見十丈外的大道上,並排站著七個全身黑衣的大漢,頭臉也都用黑布包起,顯然是不願露出真面目,暴露身份。
七對七,對方似是早有了很周密的部署。
「統領,他們不只七個人,那裡有一條沙溝,可隱藏百位以上的人馬……」燕飛曾任開封府的總捕頭,熟悉附近形勢。
王彤一收韁繩,但坐騎並未停下,仍然緩緩向前行去,目光卻在七個黑衣人的身上打轉。
「是神刀堂的人……」王彤看到了他們特異的長刀。
燕飛道:「這批群集於此的江湖同道,果然是對付我們的,他們人數眾多……」
「好!你快馬回程,告訴馬巡撫,要他派人趕來支援。」
王彤作了決定。
「屬下想留下來……」燕飛道:「馬氏三英出身巡撫的門下,人頭熟,由他們回城求援,比屬下適當多了?」
馬英低聲說道:「回不去了,咱們已被前後夾攻。」
王彤回頭一看,不錯,果然有一批全身黑衣,黑布包頭的人,正快步奔行而來。
這一批人手眾多,至少有二十個以上,而且兵刃不同,有刀有劍,也有粗重的鐵棍。
以王彤江湖閱歷之廣,一眼之間,已分辨出來,那是由佛門禪杖變化而來。
這是處心積慮的伏殺,連使用的替代兵刃早就準備好了,這個準備工作,至少有二三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有如此嚴密的成效。
摘星手王彤未應聘內宮統領之前,行走江湖,結交了很多的朋友,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都和他常相往來。
王彤就任了內宮統領之後,權勢甚大,也幫了各大門派不少的忙。
所以,他認為武林各大門派,都和他有著相當的交情,何況,如今身懷密旨,有調動各大門派人手的權力。
他感覺到處境的凶險,但心中又有恃無恐,行近黑衣人三丈左右處,翻身下馬。
燕飛、陳宏等,也隨著下馬,分隨身後、兩側。
雙方立刻形成了對恃的局勢。
七個蒙著頭臉的黑衣人,右手抬動,握住了長刀把柄。
王彤已暗中戴上了精巧的護腕,也裝好了細小的鋼針,神情鎮定的揮揮手,道:「在下王彤,諸位是那一道上的朋友,攔住去路,目的何在?」
七個蒙面的黑衣人,居中的一位,似是領隊,冷冷接道:「如若咱們肯通名報姓,也用不著用黑布包住頭臉了,閣下用不著多費唇舌,不想束手就擒,那只有放手一戰了。」
王彤低聲道:「趙保放起煙花……」
「這裡麼?……」趙保道:「只怕……」
「快些施放,動上手,你就沒有機會放了。」
趙保本想說大白天,又未預約,放出去,只怕也沒有效用,但被王彤一喝,不敢再說,伸手入懷,取出兩枚七彩煙花,投入空中。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39:17
第12回 邯鄲道上
就在趙保取出煙花時,七個黑衣人已發動了凶厲的攻勢,七柄四尺八寸的長刀,夾著凌厲的刀風,分向七人攻去。
王彤雙腕揮動,擋開兩柄長刀,大聲喝道:「住手,要動手也等王某說完幾句話再動手不遲?」
他戴的護腕,由衣袖掩遮,江湖中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更是極少,看他揮腕之間,接下兩柄厚重十餘斤、鋒利的長刀,真被嚇了一跳。
先聲奪人,再加上那陣大喝之聲,七個黑衣人,都不自覺的停下了手。
王彤目光炯炯的掃了七人一眼,冷冷說道:「截殺官員是滅門大罪,動到聖旨,更是將禍連九族,神刀堂這幾年在江湖竄的很快,但你們自信能抗拒數萬大軍的圍攻麼?」
七個黑衣人顯然是聽得十分入神,站著未動。
「你們雖然蒙著面目,也許還存下了必死之心,但是劫官形同造反。和江湖上私人的仇殺不同,殺人償命,造反卻連累了親朋好友,你一人犯罪,會使上百人受你牽扯,諸位可以仔細的想想這時,由來路湧現的黑衣人,已然逼近,形成了夾擊之勢。
攔住去路的七個黑衣人,似是已被王彤嚇住,站著不動。
黑布包頭,無法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變化,但他們肅立不動,顯是已心生畏懼。
「王某人也是江湖出身,身入公門之後,一直沒有忘本,從不刁難江湖上的朋友,而且還幫了不少的忙,少林、武當、華山、丐幫,都受過王某人的照顧,在我能力之內,凡是找上我的江湖朋友,我從未讓他們失望過,各位也許沒有受到過我王某人的照應,不過,在下也沒有開罪過諸位吧!神刀堂難道和王某統率的大內侍衛們結有恩怨?」
後面一句話,明朗的亮出了身份。
「我們不是神刀堂的人……」居中黑衣人說:「和你王大人更談不上什麼恩怨,我們是奉命行事,得罪之處,還望王大人多多原諒?」
燕飛冷笑一聲,道:「四尺八寸的斬馬刀,是神刀堂的標幟,除了神刀堂中弟子外,從無外人用過,閣下既然敢出手攔劫,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只聽陰森森的聲音,由身後傳了過來,道:「不要緊,一個人如是死了,不管他知道多少秘密,也是無法說出去了。」
聲音由身後傳來,燕飛轉頭看去,只見二十幾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布成了一個彎月形的陣勢,把三面全堵了起來。
正面由七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是四面圍堵的打法。
這種陣勢,在江湖上的有個名堂,叫做不留活口。
當然,這個架勢擺出來,那就是逼著受包圍的人擠命。
這方式對圍堵的人並非有利,傳出這個訊息,唯一的作用是表示出光明磊落。
但王彤明白,那群人中,可能有一兩個他認識,既是連頭臉都用黑布包起來的偷襲,實在用不著再傳出這個訊息了。
「這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關懷。
能指揮偷襲的人,擺出方陣,顯然身份不低,才能使別人聽命行事,而且,人也就在人群之中。
王彤凝聚目光,似是透過對面的蒙面黑巾,看清楚他們的身份。
可惜,他沒有這份能耐。
但他是久歷大敵的老江湖了,瞭解到了目前形勢之後,完全冷靜了下來,低聲說道:「我們不能突圍了,實力一分,更容遭到搏殺,眼下唯一的辦法是合在一處,邊戰邊走,不過,這個機會也不大,以現在的敵人而言,已近三十個,還不知有多少人分佈在四周等待。」
王彤心中非常清楚,以自己區區七人之力,絕對無法支持太久,何況,此地一片平原,無險可守。
目睹隨行六人個個凝神戒備的嚴肅臉色,王彤有著心如刀絞的痛苦,自己太托大了,忽略了燕飛說出的警訊,致使七個人,都陷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這是必死的局面,而且,王彤的估算中,他們撐不到掌燈時分。
但聞馬傑低聲說道:「老大,要不要試試你帶的十里信香?」
馬英道:「咱們離開府城,已到了四十里外,十里信香還會有什麼用?」
馬傑道:「看情形,對方來的都是高手,此地又無險可守,動上手,就是搏命之戰,不管咱們殺死多少敵人,咱們絕對支撐不過兩個時辰,兩個時辰的全力拚鬥,沒有喘息一下的機會,不用敵人殺我們,累也該累死了。」
他們是全無江湖閱歷的人,但對事情的看法和估算,竟有自己的主見,估算的結果,竟和王彤的看法完全相同。
「大哥……」馬豪說:「我贊成二哥的說法,既然咱們死定了,為什麼不試試那十里信香呢?至少,我們把它燒掉了,不會落入敵人之手。」
「說的對……」馬英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寸許長短,拇指粗細的紅色之物。
王彤早已聽到三人在討論這件事情,但他一直沒有插口。
馬文中的精幹、神秘,王彤心中明白,這三人身上帶些古古怪怪的東西,自是不足為奇。
馬英早已有了很完美的準備,立刻晃燃火熠子,點起信香。
已經逼近身側的黑衣人,看馬英用火燃起了火炮似的東西,不知是什麼東西,心中都有點畏懼,有些趔趄不前。
但見一縷青煙,沖天而起,直上雲霄。
這信香比起趙保的七彩煙花,雖然少了一些彩花火焰,但煙氣卻濃過很多。
燕飛突然大聲喝道:「閉住呼吸……」
兵不厭詐,他這麼大聲一吼,使得包圍四周的黑衣人,大都閉住了呼吸,人也向後退了一大步。
王彤心中忖道:老江湖果有急智,至少,可以延緩一下他們的攻勢。
現在的處境,實已到窮途末路,唯一辦法,就是拖延敵人的攻勢。
但王彤的兩道眼神,卻一直盯住那上升飄散的煙氣。
這十里信香,不管其香味如何濃烈,王彤心中明白絕對無法傳入開封城中。
但王彤又相信馬文中的這信香的作用,另有妙著。
出身魔教的馬文中,是不可輕侮的人。
果然,王彤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一隻在高空飛翔的黑鷹,突然折轉了身子,迅如流星一般,向東南飛去。
那方位,正是開封府城。
王彤希望那飛鷹是傳達信香的訊息,但他卻不敢肯定,這在王彤的江湖經歷中,是從未遇過的事情。
但那飛鷹卻帶去了一線的希望。
王彤迅快的集中了心神,低聲說道:「諸位,咱們以方陣對敵,馬英、馬傑,分拒東、北方向之敵,趙保、陳宏,分拒南、西方向之敵,馬豪、燕飛,居中策應四面,方陣不可超過一丈方圓。」
這是王彤想到的禦敵之策,以寡迎眾,最好把戰場限於方丈之地,愈小愈好,使眾多的敵人無法全數出手。
方陣立刻擺成,王彤又發出第二道命令,道:「不可貪功,以守為主,不幸受傷的立刻退下,由接迎的人遞補,方陣以守為主,但接迎人的救援,卻要迅快、凌厲,以補不足……」
王彤無法瞭解,這批屬下,是否已完全瞭解他的用心,但他已沒有機會再解說了。
圍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已展開攻勢。
王彤冷眼觀察,分由四面攻上的黑衣人,有著極明顯的分別。
東面的攻勢,大都是手執鐵棍的黑衣人,大開大闔,揮棍如風,完全是硬打硬攻的打法。
以王彤豐富的江湖經驗而言,已隱隱感覺到,頗似少林僧侶的打法。
難道少林真的也參加了這次圍攻?以目前少林掌門方文和王某的交情而言,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這時,看出了馬英的真工夫了,他用的是一柄寬面厚背刀,只有兩尺多長,但靈活多變,竟把三支猛厲的鐵棍接住。
當然,馬豪每在危急之中,常能及時施援,使戰局保持了暫分秋色的局面。
馬傑應付北面的攻勢,一色使劍的黑衣人。
使王彤驚訝的是,那劍法,大部分是武當劍法。
真的,武當門下弟子,也參與了這次圍攻。
王彤愣住了。
因為,他和武當現代掌門人的交情,深厚尤過少林。
馬傑一把寬面刀,獨拒三支長劍的攻勢,竟也保持不勝不敗之局,馬豪居間的接應、反擊,也給了兩人不少的助力。
馬氏三英的精奇刀法,使王彤既震驚又佩服。
這等縮小防禦的拒敵方陣,使眾多的來攻高手,大部分無用武之地。
一方正面,能維持三個人攻敵,已經是最大的容量了。
他們是高手搏殺,各有奇招攻敵,無法一擁而上,擠作一團。
王彤這座拒敵方陣,確是以寡擊眾的高招,七個人只需承受十二個人的攻擊。
但分拒南、西兩面攻勢的趙保、陳宏,卻是承受不了對方的強猛攻擊。
西方以三個神刀堂的長刀攻勢為主,刀刀兇猛絕倫,趙保招架極感吃力,迫得燕飛全力相助。
守在南面的陳宏,卻被三個施用不同兵刃的黑衣人合力搶攻,形勢危險萬分,因為燕飛已無法抽身助拳。
這就逼得王彤不得不出手救援,才算把情形穩住。
王彤雖然有護腕中的飛計可用,但也並未施放,此情此景之下,如若造成了敵人的傷亡,必將引起黑衣人的強烈復仇之心,那對王彤而言,局勢就大大的不利了。
這些圍殺的黑衣人,確然皆高手,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實力,但他們合搏之術,卻配合的不是很好。
王彤仔細觀察南面主攻的黑衣人,兵刃雖然混雜不一,但卻有人施展出丐幫的打狗棒法。
這一下,給予王彤的震駭,簡直無法形容了。
難道丐幫也參與這次圍殺的計劃。
全江湖中的武林同道,似是都起而和他作對了,當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王彤心頭生出了寒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局面……
馬氏三英的武功,詭異多變,而且耐力很強,對方已連續更換了三次人手,馬氏三英,仍然能支持得住。
這就是王彤等最吃虧的地方了,縮小方陣,雖然可防止敵人一擁而上,再行分割圍攻,但敵人眾多,可以不停替換人手,保
持著充沛的體力,和持續著強猛攻勢。
但王彤等七個人,卻無法抽換休息。
王彤功力深厚,還可支持,但趙保、陳宏,已經累得大汗淋漓了。
不過,兩個人仍然咬牙苦撐。
王彤暗暗歎息一聲,道:「燕飛,加把勁,接下攻勢,讓趙保
喘口氣。「
燕飛應了一聲,刀光展佈,接下了三把斬馬刀。
趙保已累得氣喘如牛,也不客氣,退後兩步,運氣調息。
王彤一伸手,取過趙保手中單刀,沉聲喝道:「陳宏,退下去,盡快調息一下,準備接手。」
陳宏應聲退下。
王彤刀勢展開,有如車輪飛轉,不但阻止了當面的攻勢,而且,還照應到了燕飛側翼。
這就是給了燕飛很大助力,燕飛精神一振,全力反擊,把凹陷一角方陣,重新的撐了起來。
但聞一縷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老王,真虧你想出了這麼一個拒敵的方法,撐了這麼長的時間,不過,你撐不下去的,老實說,目下的現場之中,有你不少的老朋友,他們和我一樣,都很想幫你的忙,但他們沒有辦法,我們已盡量拖延時間,給你求援的機會……」
王彤聽得字字入耳,也知道那是千里傳音的上乘功夫,除他之外,別人無法聽到。
一面拒敵,一面運足國力向四下搜尋,希望能看出一絲痕跡。
可是,所有的人,都穿著一樣的黑色衣服,一樣黑巾蒙面,實在無法瞧出一點跡象。
那細微的聲音,重又響起,道:「老王,別認為你這點力量,能抗拒如此眾多的高手圍攻,事實上是你幾個老朋友在暗中調度,他們不能廠令要別人手下留情,但卻把武功最強的人留住未應。不過,時間有限,他們無法拖延太久,天色入夜之後,還會有人趕來,就誰都無法幫上你的忙了,今日之局,非常危險,江湖道上,只怕是無人插手幫助你了。唯一的辦法是,天色一入夜,你個人設法突圍而去,往南方逃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至於你帶來這一批屬下,只怕是無法生離此地了,記著,天色一黑,就全力突圍,如等紅燈出現、接近,只有全軍覆亡一途——一」
說至此處,聲音中斷,消失不聞。
對方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王彤感覺到那聲音有點耳熟,一時之間,卻無法想起對方是誰。
但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就算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一樣阻止不了這次設計的圍殺。
使王彤不甘的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次江湖人物大結合的圍殺。
原本仗以奧援的各大門派,想不到竟然都成了圍殺自己的敵人。
魔教,難道這次圍殺,會和魔教有關……
但怎麼可能呢?這麼多江湖門派,大都有著光榮的傳統,和森嚴的教規,不可能一下子全為魔教所用,何況,近兩年來,也一直沒有傳出魔教活動的消息。
王彤困惑極了。
但左臂一疼,一抹刀光,由左臂劃過,帶起一溜鮮血。
原來,他想事情,想的入神,手中刀勢一緩,即被敵人所傷。
幸好,那傷勢不重,只是傷及皮肉。
但這卻讓王彤由沉迷的苦思中清醒了過來,精神一振,全力還擊。
原來,燕飛在王彤心神不屬之時,全力出刀,反替王彤接下不少攻勢,十幾招下來,已經氣喘不息,內力難及,幸好王彤及時清醒,接下了大部分的攻勢,減去了燕飛大部分壓力。
唯一使王彤心中稍覺安慰的是,馬氏三英功力之深,完全出了王彤的意外,他們三人,分拒東、北兩面敵人,仍然可以應付。
趙保、陳宏,經過了一會兒的調息,人已恢復不少,陳宏一揮單刀,幫助燕飛拒敵,但趙保手中沒有兵刃,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此時落日反照,晚霞似火,已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刻,王彤心中大感焦慮,夜幕轉眼即臨,以那人的傳音警告,這些黑衣人即將作全力的撲擊。
但王彤仍無法決定,是否要拋棄燕飛等破圍而去。
他反覆的盤算過這件事情,自己能突圍而去,日後自然會有著替他們報仇的機會,但那將使他永遠落下個不仁不義的名聲但如和幾人同時戰死此地,不但沒有機會瞭解今日這場圍殺的經過,而且一死無對證,別人如何去評論這件事情,那就無法推斷,當真是死也難,不死也難?
最重要的是王彤身懷數道密旨,皇上聖旨,如何能落入他人之手?
突然間,響起一陣號角之聲,劃破廣闊的原野,也混入兵刃的交擊之聲,傳入耳際。
馬豪大聲喝道:「大人,援軍來了。」
黃沙平原上蕩起了漫天的塵土,數千匹快馬,夾起了滾滾煙塵而來。
居中一騎,竟是河南巡撫馬文中。
此時,他改穿了一身深藍色的疾服勁裝,手執一柄九尺六寸的大關刀。
七個身著勁裝的年輕人,緊隨在馬文中的身後。
左首一人竟是轉龍手張不空,左手執著一柄鐵尺,右手握著一支長劍,身後緊隨著二十餘名手執兵刃的健騎,似是巡撫府中的捕快精英。
右首是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手執長刀,比一般的單刀窄了一些,但長度足有五尺以上。
王彤雙目一亮,忖道:姬重天,果然已為馬文中所收用了。
但聞馬文中的聲音遙搖傳來,道:「王大人,再苦撐一下,文中已親率援手趕到,五百名鐵騎軍已在渡河,兩千名步騎大軍,也將隨後趕到,這些盜匪竟敢攔劫內宮侍衛,個個都是死罪,格殺勿論」
前面幾句話說給王彤聽,後面幾句話,卻是下令衝殺。
姬重天首先飛身而起,人離馬鞍,有如一隻劃空而來的大鳥,竟然一飛六七丈遠,手中長刀已疾斬而下。
兩個使劍的黑衣人迎上刀勢,但卻被長刀震開。
姬重天旨在救人,雙足一落實地,立刻又竄升而起,直向受困的王彤衝去。
但姬重天第二次想借力再起時,已沒有那麼幸運了,立刻被四個黑衣人包圍了起來,鐵棍有如泰山壓頂一般,舉落下來。
姬重天揮刀反擊,和四個黑衣人戰在一處。
馬文中搶刀縱馬,衝殺過來,大刀揮出一片寒芒,銳不可當完全是一副衝鋒陷陣的殺式,刀光過處,攔截的兵刃,紛紛被震盪開去。
想不到他馬上的功夫,竟也是如此的精湛、高明。
七個從衛卻飛落馬鞍,隨護在馬前馬後,向敵人衝殺,刀招詭異,勇不可擋。
張不空率領的捕快精銳,也和黑衣人接上了手,但無法和姬重天、馬文中相提並論,被十餘個黑衣人攔住惡鬥,無法越雷池一步。
燕飛的判斷不錯,一側壕溝突然又飛躍出數十名黑衣人,飛身馳援。
眼看馬文中率領的援軍,也將陷入包圍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尖厲竹哨之聲。
聲音尖銳高亢,響徹全場。
圍擊、攔截的黑衣人,突然捨去敵手,紛紛向後退去,個個身手矯健,輕功了得,片刻之間,已走得不見蹤跡。
馬文中沒有追趕。
適才接手一戰,馬文中心中明白,追上去,也未必討得了好,他們是奉命撤走,並非是潰敗不支,就雙方實力而論,黑衣人的力量,大過很多。
王彤一拱手道:「有勞馬兄親自馳援,兄弟感激得很。」
馬文中看王彤左臂上血跡斑斑,其他的人,雖然個個汗透衣褲,但並無一人受傷。
「王見受傷了……」馬文中道:「如此龐大的陣容,我也是初次遇上,不知那一門派中,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那白髮白髯老人接道:「和老夫動手的四個黑衣人,有點奇怪,他們手中的鐵棍,施的是十八招羅漢杖法,像是少林寺中的人,難道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姬兄……」馬文中招呼那白髯老人道:「我替你引見一位朋友,現任內宮統領王彤王大人。」
王彤一抱拳道:「姬兄,咱們很久不見了。」
原來兩人二十年前已見過面了。
姬重天微微一笑,道:「你現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以後,還要多照顧一下老朋友哦!」
「姬兄言重了,王某力能所及,絕不有開罪姬兄之處。」
張不空抱拳說道:「張某已改邪歸正,王某可不能找我算老帳了。」
「不敢,不敢……」王彤說:「開封府路不拾遺,全是張兄之功。」
「大賊捉小賊,自然是手到擒來……」張不空道:「不對,兄弟現在可是河南省的總捕頭,官已走馬上任,但如刑部不准馬大人的保薦,那就被拉下馬來,不知王兄可否幫兄弟一把,好歹也讓我過過這總捕頭癮頭。」
「張兄放心,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
「多謝王昆……」張不空竟然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個長揖。
王彤凝目東望,不停探看。
馬文中微微一笑,道:「王兄看什麼?」
「馬兄調動的鐵騎軍……」
「兄弟得飛鷹傳回信香,知道王兄遇上了變故,立刻帶姬兄和張總捕頭趕來,卻未料到敵人的陣仗,竟是如此龐大,不得出言恫嚇一下,兵不厭詐,王見不會怪兄弟吧!」
「原來如此……」王彤道:「兄弟心中一直不安,馬兄如此勞師動眾,調動大軍……」
「這些人是那一路的人馬?……」馬文中道:「王見心中是否有個底子?」
「當今江湖之上,能出動如此強大的人手,應該不多,兄弟一時間,也想不出他們的來路?」王彤隱藏了心中的秘密。
姬重天道:「和老夫動手的人,肯定在少林寺的僧侶之中,十八羅漢杖法,是寺中僧侶獨門之學,連少林俗家弟子,也不能學習這種杖法!」
「少林寺和王大人有著很深厚的交情……」馬文中道:「怎麼派遣寺中高手攔劫王大人呢?」
「這個,姬某人就無法解釋了,不過,那人出身少林寺,絕不會錯。」
張不空道:「和張某動手的一個,竟然施展武當派的劍法,真是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武當派也和王大人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啊!」
「這中間有很多可疑地方……」王彤說:「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之前,我也不敢下斷言。」
馬文中道:「以王大人閱歷之多,經驗之博,難道瞧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麼?」
王彤心中一動,暗道:「如若這番圍殺,是西方魔教策動,也許馬文中知道一點內情,何不測試一下?」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姬老說的不錯,圍襲王某的人中,有人施展正統的少林武林,張總捕頭也沒有說錯,有人施展武當劍法,也有江南神刀堂的刀法,和他們特異的長刀,還有丐幫的打狗棒法,這麼一想,似乎是整個武林同道,結合了起來,盡出精銳,攔殺我們了,不過,這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事啊!」
王彤暗中留心馬文中的反應,果然,馬巡撫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沉思不語。
由他的神色中,王彤很快的得到了一個結論,馬文中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情。
這樣的一副表情,使王彤也有些把握不定了,兩年多來,江湖上從未聽到過有魔教活動的消息,就算魔高一丈,也無法同時支配少林、武當、丐幫、神刀堂等這樣的實力強大門派,遣出高手為他們所用。
但聞馬文中說道:「我知道王大人心中所疑,不過,文中確沒有一點消息……」
「我仔細想過了,這件事不太可能……」王彤說:「就算他們神通廣大吧!也不可能一下子能動員到如此眾多的大門派,為其所用。」
「王兄能消除對此之疑,文中就安心多了,現在,王兄作何打算呢?是繼續北上,還是暫回開封,等兄弟調派大軍護送。」
「繼續北上,早回京中,兄弟也可安心一些。」
「好!文中就再送王兄一程……」回頭對張不空道:「你回去府衙吧,順便通知趙二堤一聲,要他親率二百名鐵騎軍專程趕來。」
張不空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王彤笑道:「馬尼是否認為他們還會再度攔劫嗎?」
「如果他們沒有散去,又發現王兄一行人數不多,可能會再次下手……」馬文中道:「這叫有備無患啊!」
馬文中表現極端的友好、義氣,一直把王彤送出河南省境,路途超過三百里,才告辭回程。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0:22
第13回 煙籠霧罩
一路交談,使得王彤對馬文中有了更多的認識,他不但熟讀了中國的經史,連詩、詞也是造詣很深,是真有永留中上的用心。
經過了一次大圍殺之後,王彤的心裡有了很大的改變,回京之後,決心加重內宮侍衛力量,一方面擴充人數 ,增加實力;一方面要選工藝名匠,製造鋒利的暗器,使內宮的攻擊、防守力量,都要大大的增強。
因為,江湖之上,似乎是已經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朋友了,少林、武當掌門人都是他的朋友,但這兩大門派卻派了高手劫殺他。
但他仍是無法理解開這些圍殺的原因,什麼人有那樣的能力,把這些強大的門派,結合在一起。看來,這件事只有日後請江千里解答了。
王彤趕回京城,第一件工作,調派了十名心腹侍衛,會合馬氏三英,佈置在三公主寢宮四周,名義是保護,實是監視。
然後,才晉見皇上。
三公主如期歸來,皇上非常高興,王彤又隱匿去身遭圍殺的事,只提出擴充內宮侍衛的事,皇上立刻照准。
休息了一夜,養足了精神,第二天王彤才去晉見三公主。
三公主立刻在書房傳見,而且摒退宮女,笑道:「王統領,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放膽的說吧。」
如此開門見山的坦然,反使王彤為之一呆,沉吟了一陣道:「三公主進入過雷音寺麼?」
「沒有!」三公主道:「他們安排我在一處山谷中的一座大庭院中,派了很多人監視我的行動,也傳了我很多武功。』」
「可是魔教中的武功?」
「不錯,那些武功怪異、詭奇,和中原武功有很大的不同。」
「除此之外呢?」王彤甚感為難的說:「他們是否傷害到三公主?」
三公主道:「沒有,只是不准我離開那座庭院。」
「三公主是一道飛虹苟女俠弟子,苟女俠被譽為江湖中第一快劍,如若三公主未遭禁制,定然和他們有過衝突了……」王彤試探著問道。
「可惜的是他們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是用毒了?」
「大概是吧……」三公主道:「我武功雖未失去,但內力一直無法提聚,所以,只好聽他們安排了。」
「他們傳你魔功,卻又在三公主身上下毒,那要如何習練功夫呢?」
「聽起來,確實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但他們確實這樣做,他們傳我的以口訣變化為主,也可以去練習,只不過,真力無法提聚,施展的拳、掌,都是花拳、繡腿,無法對人構成傷害罷了。」
「現在呢?」王彤低聲問:「三公主是否已恢復了真力?」
「離開時,他們又動了一種手腳……」三公主說:「只可惜,他們是先讓我昏迷過去,醒來時,感覺到功力正在恢復,所以,我一直無法瞭解,他們用的什麼方法,使我的功力逐漸恢復。」
王彤冷眼觀察,三公主目光清明,說話流利,完全沒有可疑之處,心中暗暗忖道:皇上是她的父親,又對她寵愛異常,如若不是受到太深的魔術控制,應該還記得深厚的父女之情。
皇上對王彤給予了充分的信任,但也換得了王彤的忠誠。
「公主……」王彤說道:「是否還記得和屬下約定的一件事情?」
三公主道:「約定的事情,我倒一時間記不起來了,你不用吞吞吐吐,就直接的說出來吧!」
「是……是兩年前在開封府中……」王彤有些苦澀的說:「公主被押赴西域之前,要屬下看的……——……一個……」
「一個什麼呀……」三公主說:「你說清楚?」
「是一個紅色的小點……」王彤鼓足了勇氣,說:「公主還說,如是那個小點不在了,就要屬下想辦法殺死公主……」
「一個紅色小點……」三公主沉吟了一陣,若有所悟的,突然拉起衣袖,露出了整條的玉臂,一下子伸到了王彤的面前,道:「你說的,是不是這個啊!」
「守宮砂……」王彤看到了那一點艷紅,但也看到了公主整條手臂。
三公主已是風姿嫣然的少女,她的手臂很美,玉潤珠圓。
但卻看得王彤差一點暈了過去,如若現在有一個宮女進來,看到了這件事傳揚出去,被皇帝知道,王彤只有一條路好走,那就是死。
如若公主把這件事奏明皇上,只要稍加油添醋一番,王彤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公主的光滑玉臂啊!如何能讓人白白的看到。
「王彤,你看清楚了嗎?是不是說的這個……」三公主說:「紅紅的一占……」
「是是是……」王彤看那點守宮砂後,早已閉上了眼睛,那裡還敢多看一眼。
三公主緩緩放下了衣袖,低聲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王彤,我不會怪你的,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多謝公主……」王彤竟然恭恭敬敬的叩上了一個頭,表示了由衷的謝意。
三公主微笑如花的道:「現在,王統領還有什麼懷疑麼?」
「沒有!」王彤站起身了,道:「屬下告退。」
三公主低聲說:「王統領,沒有事,希望你常來『聽蟬院』探望我,這片廣大的皇宮之中,能和我說上幾句話的人卻不多。」
「是是是……」王彤感覺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道:「屬下尊命。」
轉身疾退而去。
望著王彤遠去背影,三公主嘴角間,泛起了一股冷冷的笑意。
如若王彤回頭看一下,以王彤的豐富閱歷,一定可以發現那冷冷的笑意中,隱含著一股殺機。
可惜,王彤沒有回頭。
和三公主這次的會面,使王彤忽然生出了很大的敬畏。
三公主沒有可疑的地方,但王彤卻有些不敢再見三公主了。
第三天,近午時,王重山在燕飛的引導下進入了皇宮。
「來的好,重山,江兄也來了吧!燕飛,快去請江兄進宮一敘。」
王彤心中大感高興著。
「慢著……」王重山阻止了燕飛的行動,低聲道:「二叔,江大俠說,他到京中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二叔便裝出宮,在城外白雲寺中見面,二叔如要帶人同去,也只能帶燕兄同行王彤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王重山立刻告辭退出。
送走了王重山,燕飛重回到王彤的統領室中,道:「大人,下午之行,屬下是否要去?」
「要!」王彤說:「江千里如此安排,必有作用,你先離開,咱們在白雲寺中見面……」放低了聲音,囑咐燕飛數語。
燕飛點點頭,悄然而去。
經過了那次無端而來的大圍殺之後,王彤提高了警覺,當真是杯弓蛇影,對任何事情都存三分懷疑。
對江千里的突然來京,王彤心中實有著無比的歡欣,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也許江千里能為他作一個明確的解釋。
因為,江湖中任何秘密,都無法瞞過江千里。
但深一層想,江干裡突然入京,和他預定的行程不合,這應該是專程趕來,如非有特別事故,江千里不會改變計劃。
所以,王彤恨不得立刻見到江千里。
但他仍然按捺著心頭的焦慮,依例巡視了皇宮一遍,才更換衣服,溜出宮去。
他心中焦急,直奔城外白雲寺,一直步入大殿,片刻之後,燕飛一身青布衣服,行同農夫的跟入大殿,道:「屬下看的很仔細,未見跟蹤的人。」
原來,燕飛奉命先在白雲寺外埋伏,看看是否有人跟蹤王彤而來。
一個小沙彌由大殿後面轉了出來,行近三彤時,低聲說道:「由後門出去,門外是一片濃密的竹林,王重山會帶你們去……」
敢情,這人是黑羅漢,本門本行,自然是扮裝的十分傳神了。
「這就是有些故作神秘了!」
「你們被人跟蹤了……」黑羅漢低聲道:「那是第一流的跟蹤高手,避開燕飛的監視,如若運氣好,小和尚可能活捉住他,讓你王大人開開眼界,也許,還是你們熟人呢?」
王彤有如被人在前胸上打了一拳般,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他自覺部署的很嚴密了,但卻一無發現,暗暗歎息一聲,快步向後行去。
燕飛緊隨在王彤身後。
白雲寺後門外,果然是一片濃密的竹林,王彤立刻衝入了竹林之中。
「這裡……」王重山果然早已在林中等候,帶著王彤、燕飛在林中穿行了一陣,竟然到了一座茅舍前面。
那茅舍完全隱藏在濃密竹林之中,就算行到近前,也是無法瞧到,除非,你早已知道這裡有一座茅舍。
王重山推開室門,讓王彤、燕飛進入室中,自己並未跟進,想是留在外面警戒。
江千里早已坐在室中等候。
燕飛上前拜見,卻被江千里阻止,道:「王兄,兄弟引你到此地來,不是故作神秘。」
「我知道!」王彤說:「可是有人混入了我統率的大內侍衛之中?」
「不錯,大內侍衛中,已經有了他們不少的人,只不過,不是他們派人混入的……」江干裡說:「他們就在你的大內侍衛中選擇吸收,變為己用。」
「這個……」王彤的頂門上沁出了汗水,道:「不太可能啊!
……「」是千真萬確的事……「江千里說:「我還想不出來,他們用什麼辦法,把他們吸收過去,我相信,那些侍衛,都是你精心挑選的人……「
「是!不但人品、出身,都經過查證……」王彤說:「連家世交往,也都調查得很清楚……這……」
「王兄,不用難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敵暗我明,先天上就吃了大虧……」江千里笑道:「如若江某人安排的不錯,黑羅漢應該會活捉他們一個來,讓你問出他們被人吸收的內情……」
「唉……」王彤無限感慨的說道:「江湖是越走越怕,朋友是愈來愈少,真令人寒心得很啊!」
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你一向豪氣干雲,怎會忽然間變得如此消極了?」
「江兄,想必早已知曉兄弟離開封時,遇上了一次大規模的圍殺?」
「你權高位重,自然是敵人眾多,但你毫髮無損,足見高明了。」
聽口氣,江千里顯然是不知道這次大圍殺的事件。
「看來,江湖上也有你江兄不知道的事情……」王彤說:「兄弟這滿腹狐疑,只怕也很難找到答案了。
「聽起來,好像是一件大事,可否仔細的說出來,兄弟也可提供我一得之愚……」
「這件事給人的震驚,絕不在發現內宮侍衛中潛伏有敵人奸細之下……」王彤說:「對我的大圍殺中,竟然發現了少林、武當、丐幫中人……」
「是真的麼?……」這一下,江千里受到的震驚,尤過王彤。
「王兄不會看錯吧……」江千里道:「也許是有人冒充他們呢?」
「根本就看不到……」王彤說:「他們身著黑衣,臉上也用黑巾蒙了起來,在下看出他們的身份,是由武功上察覺出來。」
「好!仔細的說給我聽聽?」
「就是江兄不問,兄弟也要說個明白。目下,王某人已覺得整個武林同道,都在和我為敵,相識滿天下,竟然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有你江兄是唯一的例外。」
「不會那麼淒涼吧!慢慢的說出經過,我要你說的仔細,不能漏失任何小節。」
王彤果然很仔細的說明了事情經過。
「這麼龐大的人力,不是任何一個長老、護法派的人物所能調動,樹由根上起,關鍵人物,恐怕在掌門人的身上了……」江千里說:「也只有掌門人,才有權調動出如此眾多的門下、高手。」
「這一點,我也想過……」王彤說:「讓我傷心的也在此處了,少林、武當,兩派掌門,和王某是很好的朋友,我也幫過他們很大的忙,至於丐幫的黃幫主和我王彤的交情,江兄很清楚了,情同兄弟。
王某人幫丐幫的忙,說不上天高地厚,也算得是施恩深重了,可是,他們卻聯手對付我王某人!不但沒有了朋友的交情,簡直是有些忘恩負義,為此事,我真有些痛斷肝腸了。「
江千里急道:「王兄,你採取了什麼行動沒有?」
「還沒有,有些關節,我還想不明白……」王彤說:「天下武林同道,既然都不講義氣了,那也不能怪我王某人心狠手辣了,等我找出一點證據,我就使他們門消派散,永難在江湖上立足。」
「還好,你很慎重……」江千里長長吁一口氣,道:「這件事確然可恨,不過,箇中的原因,可能不如你想的單純,如若江湖上各大門派,都被你用官方勢力,夷為平地,留下這一片大空隙,什麼人會把它填補起來呢?」
王彤沉思了一陣,道:「魔教!」
「對,魔教中人,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中原江湖道上,收羅各大門派的殘兵敗將,組成一股無比強大的勢力,那時中原武林,盡入魔教的掌握了。」
「多承江兄指教,王某人幾乎造成大錯。」
頓了一頓。
接著又道:「但他們已為魔教所用,留下他們,也不過陡增敵人的實力罷了。」
江千里道:「咱們只能推斷是魔教所策動這次大圍殺,但還是沒有證據,也想不通他們如何能策動到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聽從他們的指令,派出那麼多高手,發動這次圍殺,這中間,最重要是事件過程,怎麼會造成這樣一個局面?」
「是啊!王某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出來。」
「唉!王兄,這是無法想通的事,必須要著手去追查,如此大規模的行動,查起來並不太難。」
「這就重托江兄了……」王彤道:「我倒希望能盡早查明這件事情。」
「看來,目下三件事情,件件都很重要,一件也輕忽不得」三件事情……「王彤道:「那三件事?我想來想去,只有兩件。「」第一,先要查明內宮侍衛中,有多少已為魔教所用,他們如何的被人吸收……「江千里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今後要如何防止!「
王彤點點頭,道:「對!事關皇上的安危,系天下的動亂,不能稍存大意之心。」
「第二件……」江千里說:「要盡快查出來,他們如何能策動各派的首腦人物,聽命行事,此事關係著整個武林的存亡延續,也不能掉以輕心。」
「這兩件都是大事,可是第三件又是什麼事呢?」王彤道:「在下就想不通f?」
「這才是真正的大事,只有他才能幫助你……」江千里道:「不過,還要你大力贊助才成。他承受了你這份恩澤,對你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說吧,只要我力所能及,絕對全力以赴。」
「此物,只有大內有,不過,你雖是內宮統率身份,也未必一定能夠到手,當然,我不會逼迫你,頂多是拖延個一年的時間,但就目下情勢來看,這一年多災多難,只怕不易渡過了。」
燕飛無端端的心頭一跳。
「說啊!江兄,我已經答應你了,除非是我辦不到,那就沒有法子了。」
「皇宮之內,有一株千年參王……」江千里道:「你能夠求到手嗎?」
「千年參王?」王彤吃了一驚,道:「只有一株麼?」
「是的,參王只有一株,不過,千年老參倒有不少。」
「那就難了,如是有個三五株,在下相信可以求得一株,只有一株……」王彤道:「在下開口也無法開了。」
江千里道:「如果只是醫病療傷,老實說用不到千年參王,幾百年的野山參,也是一樣的效用,當然,只有一株的東西,皇上也不會輕易答允送人,所以這就要用些心機了。」
王彤道:「江兄,你的意思是偷了?」
「移花接木……」江千里說:「有千年參王之助,可使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師,參王到手一個月,小燕子就可以來京中助你了!」
王彤道:「移花接木……」王彤說:「移花接木必得先有花才成,花在哪裡?」
「花就在木的旁邊,那株參王和五百年以上野參,相差不多,你只要把它們換個位置就行了。」
頓了一頓。
江千里接著道:「這也可能是殺頭的大罪,所以,我不願強迫你。」
「你是說,可能讓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師……」
「不錯。」
「小燕子真能幫助我化解去各種大難,也保證可以使皇上安全?」
「對!」江干裡道:「我可以拿人頭擔保。」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江兄,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如何?」
「可以,我說過,不會強迫你,你慢慢的想吧!」
但聞木門呀然而開,黑羅漢七巧僧,手提一個青衫青褲的年輕人行了進來。
「砰」然一聲,摔在了地上。
燕飛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失聲而叫。
王彤沒有叫出聲,但他臉色鐵青,全身在微微的抖動。
不錯,這年輕人正是大內侍衛,而旦是非常能幹的侍衛,王彤認識,燕飛也認識這個人。
「譚信……」王彤雖然盡力在控制自己,但聲音仍然有點發抖。
七巧僧道:「我點了他的暈穴……」右手揮動,解開年輕人的暈穴,但卻又順手點了他的四肢上穴道。
年輕人長長吁一口氣,抬臉看到了王彤,挺身欲起,但他雙腿、雙臂穴道都被點制,竟然未坐起來。
「譚信,你好大膽子啊!」王彤冷說道:「竟敢追蹤本座?」
「統領!」譚信說:「在下是暗中隨行,保護統領,正是一片忠誠,還望大人明察。」
「唉!」王彤歎息一聲,道:「你死到臨頭,還要強詞狡辯,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人命令你暗中監視我的行動?」
「皇上!」譚信說:「不相信,你就去問問吧?」
「皇上!」王彤呆了一呆,道:「可是真的?」
「是啊!你認為皇上還很信任你麼?」譚信說:「早已經對你懷疑了,所以,要我暗中監視你,找出毛病,依法處死。」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王彤茫然了,顯然,他無法分辨出譚信說的話是真是假。
自從大圍殺之後,王彤對任何人都失去了信心,何況,伴君如伴虎,皇上是最難相信的人。
江千里道:「王兄,他在胡說?」
王彤吁一口氣,道:「譚信,我記得你是刑部尚書推薦的人,好像是出身華山派吧!也許,你認為我不敢去問皇上,但你錯了,不過,你可知道,我問過皇上的後果麼?」
譚信笑一笑,道:「大不了一條命吧!總不能讓我死兩次?」
「對!你只會死一次……」王彤說:「不過,推薦你入宮的刑部尚書,會第一個受到株連,你的父母兄妹一家人,也都將受到誅絕,背叛皇上,是滿門誅絕的大罪,現在,我就帶你回它面聖。」
「慢來,慢來……」譚信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麼要誅連到我的家人呢?」
「國法如此!」王彤道:「誰也幫不上忙。」
譚信道:「如若我講了實話,能不能饒過我的家人呢?」
「那只有一個辦法!」王彤說:「連你的死罪也免了,本統領辦你個疏忽職守,逐出大內,永不錄用,不過,我要廢了你的武功。」
譚信道:「真的麼?」
「當然真的!」王彤說道:「本統領一諾千金,天下皆知,當然,你如果供詞明朗,得破大逆,或可將功折罪,留在宮廷!」
「我不要留在宮中,只求不要連累我的家人就是,不過……」
譚信道:「我說了也是白說,你絕對不敢追查下去。」
王彤怒道:「你說說看,我倒不相信,我沒有追查下去的膽量。」
「三公主!」譚信道:「你真敢追查下去麼?」
王彤呆住了。
譚信笑一笑,道:「三公主召見我,要我聽她的令諭,暗中追查你的行蹤,當然,不只我一個有這種殊榮,我相信還有別的侍衛。」
「三公主的目的何在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她是公主的身份,你只是個大內統領,兩相比較,當然,她要比你統領的後台紮實,只是我一下子說錯了話,被你抓到把柄,我如死不認帳,一口咬定是暗中保護你,我相信三公主必能救我。」
「你錯了,三公主不會救你,她會設法殺你滅口。」
「不會吧!她說過,只要我不咬她出來,她一定會想辦法解救我的。」
這譚信顯然很嫩,全無江湖經驗,想法也一派天真。
王彤回顧燕飛一眼,道:「點他的暈穴。」
王彤吁口氣,又道:「江兄,我想清楚了,你那移花接木的方法很好,我在三天之內,辦妥這件事情。」
「有些事無法公事公辦。」江千里道:「皇宮丟了一株參王,但卻保住錦繡河山,皇帝知道了,也應該感激你王兄才是。」
「各人的算法不同,皇帝如有我王某人這些遭遇,我相信他會同意,可惜,他坐在金殿的龍椅之上,怎會想到這種事情。」
「所以,有些事也只好默默的去做了。」江千里道:「只要仰不愧天,府不作地,是非之間,也就無法分得太清楚了。」
王彤站起身子,道:「我先告退了,三天之內,不管事情如何,我都來見你。」
江千里瞧瞧譚信,道:「你準備如何處置這小子?」
「殺了他,不過,我要想個辦法,隱匿起他的罪名,這件事不宜張揚。」
「在下倒有一個主意,不知王兄認為如何?」
「想來必然高明!」王彤說:「在下洗耳恭聽。」
「點他的啞穴。」
頓了一頓。
江千里又道:「帶回宮中,暫時關起來,我相信,必有人會殺他滅口,王兄設法隱藏起來,看看什麼人下手滅口。」
「對!作為誘餌,多抓幾條魚。」王彤高興的說:「還是江兄高明。」
哪知,江千里冷冷接道:「錯了,只要看出他的身份就行,不要抓他,也不要張揚,這時刻,還不是你們和人正面衝突的時候,一切等小燕子來了再說。」
王彤想了一下,道:「對,就照江兄的吩咐去辦。」
「這件事只有你和燕飛知道……」
停了一會。
江干裡又接著道:「你現在的處境,當真是四面楚歌,一切都要多多小心啊!」
王彤點點頭,告辭而去。
譚信被禁閉在大內一座幽室中,當天就被人殺以滅口。
王彤隱在暗中觀察,看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下手的人,就是奉命看守譚信的侍衛之一金天祥。
金天祥也是王彤器重侍衛之一,正準備提升為侍衛領班的人。
這變故,完全擊潰了王彤的心理防線,使他感覺到內憂外患,已經迫在眉睫。
然而。
唯一能救他的,似是只有江千里口中的小燕子了。
王彤沒有大力追究譚信的死因,只把三個奉命監守的侍衛叱責了一頓。
當然,這也是最輕的處分。
但王彤已下定決心盜取參工了。
他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管理倉庫的太監,對他也禮讓三分。
他借口查驗庫中存寶,輕易把參王盜了出來,但卻依照江千里的吩咐,用移花接木之計,把一株數百年的野山參,放置在參王的位置上。
這些名貴人參,大致相仿,不仔細看,也瞧不出什麼差異,王彤手法快速,那太監又未注意,果然全未發覺。
第三天中午時分,王彤又趕到竹林茅舍之中,見到江千里,交出參王。
江千里仔細的看了一眼,笑道:「有此參王,小燕子可以提前一年出師,王兄,一個月內,我帶小燕子來見你,你謹慎小心,這一個月內,千萬不要出來。」
王彤道:「好!我恭候江兄的大駕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0:58
第14回 雛燕展翅
這一個月時間中,王彤戰戰兢兢,極盡小心謹慎,最大的重點,擺在皇帝的安危之上。
他逃避三公主,盡量避不見面。
另一個緊張不在王彤之下的人是燕飛。
江千里把小燕子說的太神了,但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怎會有如此能耐呢?宮廷中的鬥爭,不但武功重要,而且智慧也極重要,小燕子那點年紀,就算武功學好了,但智慧呢?再聰明的人,全無江湖歷練,又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但想到父子相見在即,又忍不住那滿心的歡喜。
江千里果然是言而有信,一個月限期內,果然帶著英挺俊雅的年輕人,重臨京師。
但這一次,他們會面的地方,不是那竹林中的茅舍,而是在一家有名的大客棧內。
小燕子只有十七歲多一點,但卻長的高大英俊,望之若二十許人。
千年參王的神效,使他的身軀、智慧,都提早成熟了不少。
王彤見到小燕子時,實在不相信他只是十七歲的小孩子。
小燕子表現得成熟沉著,更是大出了燕飛的意料之外。
燕飛沒有同來,照江千里設計,要他們父子最好先別相識,以方便小燕子的工作。
小燕子第一個任務,是對付三公主,消除官中的內奸。
江千里早已把宮中形勢,和王彤的處境說的很清楚,所以,小燕子也未發問,但王彤仍然把宮中情形對小燕子大約再說了一遍。
小燕子燕春風,提出了第一個問題,道:「如果魔教中人,在宮中發展實力,應該如何處置?尤其是公主!」
這一問,還真把王彤問倒了,沉吟了良久,道:「最好是能把她爭取過來,化去她的魔性。」
這是倒打一釘耙的難題,但燕春風卻笑一笑,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以魔制魔,這手段方面,可有什麼限制?」
「沒有限制。」
頓了一頓。
王彤又道:「只要能使她除去魔性就好,她是一道飛虹苟慧月苟女俠的弟子,一身劍術精湛無匹,爭取過來,對我們也是一大助力。」
燕春風道:「大人,可是你說的,手段不限制我,到時候,可不能責斥我呀?」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准用什麼手段?」
「我不知道。」燕春風說:「反正是以魔制魔,我只能保證使她俯首歸附我們,可不能保證用什麼手段。」
王彤皺皺眉頭,道:「江兄,這個……」
「你心中有什麼顧慮,盡量的說出來吧?」
王彤道:「那是深宮內苑,可不能不擇手段的施為,三公主還是黃花大閨女啊!」
燕春風笑一笑,道:「統領大人,沾有魔性的人,絕對不是黃花閨女,我師父告訴我,絕對不會有錯。」
「這個……」王彤說:「我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宮砂,鮮艷如初。」
「是真的?」燕春風年紀不大,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當然是真的!」王彤說:「我親眼所見,那還假得了麼?」
江千里道:「王兄,這方面,我們都是外行。小燕子,那守宮砂能不能造假呢?」
「當然能。」燕春風說:「而且容易得很,只要用硃砂在臂上點一下就行,不過,也很好鑒別,若用手一擦,假的立刻被抹掉,真的則更見鮮艷。」
「你這點年紀,怎麼會知道的如此多呢?」王彤問道。
「降魔啊!師父告訴我很多魔教的技藝,其中之一就是騙……」
燕春風道:「大人和江伯父都是正人君子,很容易就被人騙過去,可是要騙我小燕子,那就不太容易了。」
王彤笑一笑,道:「你又怎麼能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宮砂呢?
衣袖遮掩,她如果存心不讓你看,難道你要強看不成?「
「這就不用大人擔心了。」燕春風道:「我會想辦法看到的。」
王彤歎息一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王某感覺十分困難的事,你竟然會有辦法了?」
「都是因為你們太尊重三公主了!」燕春風道:「心有所疑,也不敢求證。」
「難道你不尊重,她可是金枝玉葉啊!皇帝的女兒。」王彤說:「非比百姓家的姑娘啊!」
「我敬重三公主。」燕春風道:「但我必須要瞭解她是否已淪入魔道,如果她已為魔宮所用,就是魔女,必須要用對付魔女的手段對付她,否則,我也不用進宮了。」
王彤想了一下,點點頭,道:「說的有理,就准你便宜行事吧!
不過,不能弄出大繼漏來。「」大人放心,天大的事,也由小燕子一身獨撐,絕不連累大人。「
王彤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我請你來,就是不怕你連累我了,萬事一定要佔住一個理字。」
「是S小燕子知道了。」
短短一番交談,王彤也突然喜歡起小燕子來,這個大孩子條理分明,卻帶點邪氣,果然和一般武林人物不同。
「我帶你入宮,補一個侍衛的缺。」王彤說:「就派你監視三公主的行動。」
燕春風點點頭。
江千里道:「小燕子,記住一件事,暫時別和父親相認。」
「我知道。」燕春風說:「不過,父親那邊,還要統領大人交代一聲,他要叫兒子,我總不敢不答應啊!」
王彤道:「這件事,交給我辦。」
江千里道:「小和尚、王重山還在城外等我,我立刻南下,三個月後再回來,也許能把你道人圍殺的證據揭開來。」
「我不留你,江兄,恩大不言謝,辦好了這檔事情,我就辭去統領之職,陪江兄在江湖上走動幾年。」
「你是富貴中人。」江千里說:「這件事,只怕不太容易,不過,我們先講好一個條件,解決了三公主的麻煩,要放小燕子離開宮廷。」
「不放成嗎?」王彤說:「江湖上還有很多事,要小燕子去處理,對麼?」
「好!兄弟告辭。」江千里抱拳一揖,起身就走。
小燕子被帶入宮中,補了一個侍衛的缺。
燕飛是又喜歡又難過,父子相見,雖非形同陌路,但也只能點點頭,打個招呼。
但每日總可見到,也算稍慰思念了。
燕春風入宮後第四天,正在聽禪院外面溜躂,宮女憐花,突然出現,緩步行了過來,到了小燕子的跟前一站,道:「喂,你認識我麼?」
燕春風搖搖頭。
「我叫憐花,是三公主的貼身宮女,你叫什麼名字啊?」
「新來的侍衛燕春風」新來的,勿怪不認識我了。「憐花說:「
你在這裡轉來轉去,幹什麼呀?「
「保護三公主啊!」
「哼!是保護,還是監視?哪有像你這樣明目張膽的,這麼個走法呢?」
「我是想瞧瞧三公主啊!」
「燕春風,你好大的膽子,三公主身份何等高貴,豈是你能瞧得的?」
「唉!沒有辦法啊!我不認識三公主,一旦發生什麼事故,我會把你當作三公主來保護……」
「會嗎?……」
「難說啊!你長得那麼漂亮,看起來很像公主啊!」
憐花嫣然一笑,道:「是不是在討好我……」
「就算是吧!但我還是要看看三公主才行!」
憐花道:「可以,不過,要先過了我這一關才行。」
「怎麼過呢?」燕春風道:「我想一定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點也不難,先告訴我,你今年幾歲了?」憐花說:「什麼門派出身,什麼人推薦你入宮的?」
「十九歲……」燕春風多講了兩歲,他體型高大,多講兩歲,更為適合。
「和我同年。」憐花笑道:「看你一臉稚氣,可是一出師門,就入皇宮。」
「對!我是神刀堂出身的弟子。」燕春風道:「不過,家父不希望我在江湖上混,就托人介紹我入宮,是河南巡撫馬大人保我的,還經過了一番測試,才得到這個差事。」
「馬巡撫……」憐花笑道:「他是封疆大吏,又和王統領是好朋友,由他推薦,自然是立可錄用。」
「不是啊!」燕春風說:「我是憑本領考上的,王統領鐵面無私,一點也不馬虎……」突然臉色一變,道:「奇怪呀!憐花姐,你深居禁宮,怎麼會知道馬巡撫?」
「我是正月初五生,叫我姐姐,大概不會讓你吃虧,至於我知道馬巡撫的事,何足為奇,告訴你,宮廷中事務紛混,沒有一點察言觀色的本領,很難生存下去……」憐花笑道:「姐姐我知道的事情多了,以後,我會教你,你得聽我的話才行。」
「聽就聽嘛!不過,你可不能害我?」燕春風說:「聽說王統領屬下很嚴,稍有錯失,就下令嚴辦?」
他英俊中帶著一臉稚氣,神情飄逸、輕鬆,有股令人心動的邪氣,憐花只覺心頭跳動,雙目中隱現出無限柔情。
「所以,你要找個靠山……」憐花道:「才能在皇宮中出人頭地。」
「我剛剛入宮,人地生疏,哪裡有靠山好找……」
「我可以幫忙你呀!」憐花道:「以後不要忘了憐花姐姐就是了。」
「我這個人最知感恩圖報了……」
憐花低聲道:「今晚不值夜,就到這裡找我,小心一點,不要被別人發覺。」
燕春風點點頭。
憐花快步而去。
望著憐花遠去的背影,燕春風心中暗道:難道這麼簡單就搭上了?
希望王統領推薦我入宮的計劃很周密,不要露出破綻,她都既然問了,可能會向馬巡撫調查這件事?
燕飛雖然極力避免和燕春風見面,但卻無法按下那股思念之情,忍不住便向聽禪院行了過來。
他現在是內宮巡查身份,不用值班守衛,只負責查看各地的值班情形。
遠遠瞧見了父親行來,小燕子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初入皇宮,如若燕飛表現出父子情份,必將會使三公主心中懷疑。
他相信,必定有人在暗中監視著他。心中一急,暗運功力,施展傳音入密之術,道:「爹,他們已經找上我了,我當值不經心,你可以嚴厲的叱責我一頓,最好能打我兩拳。」
聲音鑽入了燕飛的耳朵,確讓燕飛大大的吃了一驚,因為,雙方還有兩三丈以上的距離,單是這傳音之術,燕飛心中明白,這一輩子是無法練到這種境界,以王彤和江干裡之能,只怕也沒有這等成就。
儘管燕飛為兒子如此的成就感到喜悅,但他是個老公事了,自然明白小燕子的苦心所在,立刻拉下臉,一副六親不認的神色。
燕春風倒也配合得很好,似是根本不知巡查到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出神。
燕飛一皺眉,放輕了腳步,行到了小燕子的身後,突然說道:「你在看什麼?」
燕春風吃了一驚,回頭看到燕飛,立時肅然站好,躬身行了一禮,道:「我在看……」」看天上那一片變幻的雲彩,是麼?「燕飛神情冷厲地道:「這是三公主住的所在,要你守衛警戒,你竟然漠不關心……「突然揚手一個耳光摑了過來。
燕春風沒有閃避,這一掌倒是打得結結實實,小燕子也沒有運功抗拒,臉上立刻泛起了五條紅色的指痕。
儘管燕飛痛在心中,口中仍然是冷冷叱道:「姑念你新來初犯,稍示薄懲,如若再被我發現疏忽職守,定當重責不貸。」
小燕子連聲應是,燕飛才帶著怒容離去。
果然,這一耳光打得小燕子不敢再稍有疏忽,全神貫注,警戒四周。
事實上,燕春風也運集了全身功力,展開天視地聽之術。
這時,五丈內飄下一片落葉,也瞞不過他耳目。
他聽到了一種極微的響聲,那是上乘輕功,踏落在枝葉上的微弱聲音。
但小燕子卻裝作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計劃,不能讓人發覺他身懷上乘武功……
他要扮豬吃老虎!
小燕子也感覺到有一對凌厲的眼神,在暗中窺視著他,竟也能忍住沒有轉頭,裝作不知。
這是極大的忍耐功夫,不是他這種年齡的人所能做到的。
但小燕子辦到了,不知道江千里給他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師父,在短短的兩年多,不但造就了他一身武功,也把他訓練成一個精幹的江湖人。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小燕子才感覺到那一對目光消失,人也離去。
他雖然極力在忍耐著,但一直被人暗看著,心中十分不安。
長長吁了一口氣,小燕子伸動一下雙臂,看看天色,也該是換班的辰光了。
內宮侍衛的班時很準,小燕子想到換班,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已快步行了過來。
值班侍衛都穿著同樣的衣服,衣領上佩著金花,分別品級。
看來人佩了三朵金花,那是三等侍衛的身份了,小燕子是一朵花的五等品級,立刻一抱拳,道:「我是新來的燕春風。」
來人點點頭,道:「在下金天祥。」
小燕子道:「原來是金兄,以後還望多多指教。」
金天祥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道:「去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燕子心中忖道:「王統領說他已被三公主買過去,果然是氣勢很大。」
心中念轉,人卻轉身離去。
「回來……」金天祥道:「你臉上有傷痕?」
「是!」燕春風回過身予,應道:「被巡查打的。」
「為什麼?」
「疏忽職守!」
「噢!」金天祥笑道:「你是第一次值班吧?」
「是!」
「第一次值班就被抓住把柄,打的鼻青臉腫,倒是少見的事啊!」
金天祥笑道:「內宮侍衛這個差事不是那麼好幹的吧!」
斜睨著小燕子問話,語氣中帶著諷刺。
燕春風只覺一陣怒火,由心中冒起,正要反唇相譏,忽然心中一動,忖道:我這次進宮任重道遠,若和他衝突起來,鬧出事情,豈不是壞了大事,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件事記在帳本上,先讓你擺擺威風吧!
吞下一腔怒火,小燕子裝出了滿臉委屈,道:「其實,我只是抬起頭欣賞一下天上流動的雲彩,剛好就被看到了,唉!金兄說得不錯,內宮侍衛這口飯不好吃啊!在下家中薄有資產,我看還是回去吃自己的算了。」
「怎麼?這一點小小的挫折,你就灰心了。」金天祥道:「那還能成什麼大事?」
「只不過是抬頭看看天上的一片雲,就被打了一個耳光,要是犯了稍為大一點的錯失,那還得了!」小燕子道:「豈不是要拉出去砍了腦袋。」
「砍腦袋倒是不會……」金天祥道:「這裡最重的處分是割職逐退,永不錄用,當然,你如是犯了王法,那就不同了……」
「唉!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在下年輕識淺,以後,還要金兄多多指教。」
「你能交上我金某人這個朋友,那你就找對人了。」
「哦!金兄肯交我這個朋友嗎?」
「本來,我不太喜歡和人往,不過,你這個人很謙虛,我就交你這個朋友吧!」金天祥說:「明天,你幾時當值?」
燕春風道:「大概是午時過後吧!」
「好!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我帶你逛逛北京城。」
「好極了,小弟人地生疏,交上你金兄這個朋友,真是小弟之幸了。」燕春風道:「我這裡先行謝謝了。」
「不用客氣,你去休息吧!」金天祥年紀不大,但卻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完全把燕春風看作了晚生後進。
小燕子也會賣乖,竟然一抱拳,才轉身行去。
走了兩三步,停下來回過頭,道:「金兄,我要到那裡找你?」
「到時候,我會去找你……」他話似是未說完,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小燕子心中明白,此地不是講話所在,轉身便離去。一路上留心各處形勢,牢牢的記在心裡。
小燕子回到了下榻之處,王彤竟然早已在那裡等候,低聲道:「找時間到我的書房去。」緩步行了出去。
燕春風目光轉動,毫無人蹤,心中卻感奇怪,忖道:王統領也是老江湖了,怎麼還這般大意,這些侍衛之中,不知有多少被人收買去了,若被他們瞧見,豈不是大有妨礙。
儘管心中不滿,仍然是更換了衣服,緩步行向王彤的書房。
趙保、陳宏守在書房門外,但卻沒有阻止燕春風。
顯然,他們早已奉到了令諭。
王彤早已在書房坐候,親手奉上了一盅香茗,道:「小燕子,這裡可以放心的說話,令尊告訴我已經有人找上你了,是什麼人?」
「一個宮女,自稱憐花……」燕春風道:「她要我找個靠山,才能在宮中出人頭地……」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說憐花……」
「是啊!她這麼對我說的。」
「唉!這真是可怕極了!」王彤道:「憐花親口答應我暗中監視三公主的行動,但看起來,她好像是條兩頭蛇!」
「憐花可是統領派在三公主身邊的人?」
「不能算是我派的,她一直是三公主身側的宮女。」王彤說:「三公主身側原有兩個貼身的女婢,另一個叫惜春,竟然是魔教中人,混入皇宮,身份被揭穿之後,就未隨公主回來。憐花是個宮女,我已經答應她,兩年後,想辦法遣她出宮,嫁人生子,也允了她五千兩銀子的酬謝,難道,我又被這個小丫頭耍了不成?」
「我看就是了。」小燕子說:「她日夕追隨三公主的身側,如何會為你收用?」
「這麼說來,這皇宮之內,我已經沒有可信任的人,可用之兵了?」
「那倒不是,你可以相信我的父親,他赤心忠膽,絕不會背叛統領,也可以相信我小燕子,我不會讓你失望,何況,我欠了統領一份情。」
「現在,也只有靠你了,你這一招棋不能反敗為勝,這一局就輸定了。」王彤苦笑一下,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三公主怎麼心懷二志,當今皇上是她的父親啊,她竟然甘為魔教效命,和父皇作對。」
燕春風吁一口氣,道:「再告訴統領一件事情,三公主住的聽禪院中廠潛有著絕世高手,一直在暗中窺視著我。」
「那可能是三公主了,她是一道飛虹苟慧月的門下弟子,劍技精湛,這兩年住在西域魔宮中,又不知學會了什麼奇異的武功?放眼內宮中人,只怕很難有人能對付她的。」
「統領,小燕子的想法,那暗中監視我的人,未必會是三公主?」
「你是說,還會有別的高手?」王彤說:「那真是內憂外患,處境險惡了。」
「三公主不會冒這個險,大白天隱藏在花樹叢中,所以,我想是另有其人。」
「看來,這件事無法再隱匿下去了,我要立刻奏明皇上,請旨定奪。」王彤說:「一旦三公主中魔太深,動了殺機,皇上就隨時有性命之危,此事非同小可,無法再拖下去了。」
「間不疏親,她是公主啊!皇上的女兒啊!統領提不出明確的證據,要如何開口啟奏呢?再說,皇上肯相信麼?」小燕子說:「此事還請統領三思!」
王彤怔住了!
第一,他想不到燕春風小小年紀,竟然思慮得如此周密。
第二,三公主真正的居心何在?難道她要控制皇上,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樣吧!給我三天的時間,看看能不能說服三公主……」
「只怕不太容易啊!三公主人性大變,豈是言語能夠勸服的?」
「哪就找機會制服,廢了她一身武功……「小燕子說:「三公主成了一般的女兒之身,就不會再生妄念,動皇上的腦筋了。「」這個……「王彤大大的吃了一驚,道:「這是以下犯上……「
「統領放心,她不會告訴皇上的,因為,她沒有辦法為自己辯白。」
王彤搖搖頭,道:「你真能制服三公主麼?她是荷慧月的弟子啊!」
「這個麼?統領相信我好了,我不會拿自己的這條命去開玩笑…
…「燕春風道:「再說,真的廢了她的武功,對她有益無害,她不會再有野心,可以安安穩穩的做她的公主了。「
看他說的輕鬆,毫無顧忌,王彤卻聽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沒有堅決的阻止小燕子,因為,他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辦法,只好長長歎息一聲,道:「小燕子,沒有把握,絕不可輕易嘗試。」
「我知道,還有一件事告訴統領,金天祥約我明天去宮外逛逛,共進晚餐。」
「要小心啊!金天祥已被人收用,我親眼看到他殺了譚信,他們是三四年的朋友了。」王彤說:「這小子心狠手辣,恐怕暗施算計。」
「這就要統領幫忙了。」
「好,你說吧!小燕子,能夠辦到的,我一定全力支持。」
「別常常找我說話……」小燕子說:「他們都沒有懷疑到我,就不會對我下手。」
王彤點點頭。
「我不怕他們暗施算計,但我怕他們對我動疑之後,就不再理我,那時候,我就無法混入他們之中,套取隱密……」燕春風道:「只怕也無法接近三公主,那就只有一條路走,硬間聽禪院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彤急急地道:「那時,內宮侍衛都將和你為敵,連我也無法阻止。」
「所以,最好別要我露出破綻……」小燕子笑道:「統領最好也轉告我爹一聲,父子情深,我一樣想念著他,一旦碰面,卻難免流露出天性至情。」
「我知道,我會告訴令尊。」王彤道:「不過,小燕子,你總不能讓音訊完全隔絕,彼此無法支援、配合。」
「存重大的事情,我會找時間來見統領,這幾日,統領最好留宿在書房之中。」
王彤點點頭,道:「這裡很清靜,我就留宿在此,隨時等候你的消息。」
「這樣,也可以給他們個莫測高深的感覺……」站起身子,告辭而去。
瞧著小燕子的背影,王彤呆住了!
這個小傢伙實在有些膽大包天,抄家滅族的大禍在他說來,也是輕輕鬆鬆的事,任他放手去做,真不知會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但王彤就是想不出一個辦法,來化解去這場迫在眉睫的危機,解開這個死結。
小燕子真的很輕鬆,他緩步亂逛,到處察看,暗中卻把各種形勢,默記於心。
宮廷廣大,殿閣重重,到處是宮女、太監,小燕子表面上大而化之,事實上,卻是極為小心,卻也被他避開了幾道太監駐守的關口。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1:44
第15回 宮中除奸
二更時分,小燕子換穿了一身玄色勁裝,溜入了聽禪院中。
他輕功絕佳,借花樹掩遮,避開了三道防守。
聽蟬院在廣闊的皇宮中,獨成一個院落,院外卻布守了重重侍衛。
當然,這是王彤有意的安排,看上去,似是保護三公主,但骨子裡卻是監視聽蟬院中的行動。
小燕子進了聽蟬院,不再掩蔽身形,大搖大擺的行出花叢,輕輕的咳了一聲。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幽靜的聽蟬院中,卻傳出了數丈遠近。
果然,一條人影,突然在花叢中出現,直直的行了過來。
他走的很慢,舉止從容,直行至燕春風身前四五尺處,才停了下來。
小燕子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臉皺紋,滿頭亂髮,穿一件黑色大褂,手中提著一根枴杖,一眼之下,竟然無法辨出是男是女。
「我找憐花姐姐,是她約我來的。」
黑衣人點點頭,舉手示意,要小燕子跟著他走。
小燕子藝高膽大,也不多問,隨在黑衣人的身後,行入了一間幽暗的房間中。
「憐花姐姐呢?……」
黑衣人沒有回答,轉身向外行去。
「我在這裡。」屋角幽暗處,行出了憐花姑娘。
屋中很黑,難見到兩尺外的景物,但小燕子目力過人,稍作調整,已適屋中的黑暗。
憐花蓮步輕盈,一直撞入了小燕子的懷中,才停了下來,道:「你怎麼進來的?」
吐氣如蘭,櫻桃小口就要貼上了小燕子的下顎。
「姐姐要我來,我就來了。」
答覆的乾脆,聽得叫人窩心,就是沒有說怎麼進來的。
憐花笑一笑,道:「沒有人阻攔你麼?」
「有呀!」燕春風道:「我告訴他們奉命巡查,走到圍牆邊,借花木掩遮,便越牆而入。」
「噢!瞧不出你小小年紀,還會隨機應變啊!」憐花道:「有沒有人瞧到你翻越圍牆呢?」
「我不知道……」小燕子道:「瞧到了打什麼緊,巡夜查哨是公事啊!」
憐花苦笑一下,道:「你是聾子不怕雷,是真的迷糊啊!」
「唉!蓮花姐姐是跟我開玩笑了,沒有事,我就走了。」
說走就走,舉步向外行去。
憐花竟然沒有阻止。
小燕子行入花叢,飛躍圍牆而去。
「他的武功不錯……」暗影中行出了三公主,道:「人也莫測高深!」
「只要開封府消息傳到,就可以知曉他的來歷了。」憐花道:「看他那股傻呼呼的樣子,倒是不像裝作。」
「王彤已對我動了懷疑,每夜初更之後,就加派了十幾名侍衛,布守四周,這小子不可能避得開那些耳目。」三公主道:「除非,他的輕功已到了踏雪無痕、飛行絕跡的境界?」
「不像啊!……」憐花道:「看他翻越圍牆的身法,只能算第二流身手。」
「那就是王彤下的解了,哼哼!明天要金天祥帶他去惜春那裡,我要好好的查他一查。」
「是!小婢會傳話給金天祥。」
小燕子一口氣奔回住處,倒頭便睡,心中卻暗自盤算道:「憐花分明身懷武功,統領怎會說她是一個普通的宮女。
那為我帶路的黑衣人究竟是男是女,那隱在暗中,偷聽我和憐花說話的又是什麼人呢?是不是三公主?
今晚上太大意了,幾乎露出了馬腳,憐花讓我離開,不加以阻止,想是心中對我起疑了?」
想了一陣,立刻暗中運氣,平息雜念,沉沉的睡去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儘管小燕子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但一拋開,立刻便入夢了。
第二天,小燕子值班歸來,金天祥就來造訪,催促小燕了換上衣服,一起離開了宮廷。
他們有侍衛腰牌,出入禁宮不受阻攔。
燕春風心中忖道:金天祥似是一直在監視著我,才能這麼快的及時而至,今天這一關絕不好過,必有一些特殊的安排,要小心應付才行。
金天祥只管帶頭趕路,小燕子裝迷糊也不多問,行入了一條清幽巷子裡,金天祥才笑道:「老弟,今天時間不多,我先帶你去品嚐一下京中最好的酒菜,如何?」
燕春風目光轉動,發覺這條白石鋪成的巷子裡,兩側都是高大的磚房,紅漆大門,似是一處高貴的住宅區域,不禁奇道:「大菜館不開設在大街上,會在這麼樣的一條巷子裡?」
「曲徑通幽啊!老弟,真正的佳餚美味,只供行家食用,等一下你就會喝到最好的酒,吃到從未吃過的美味……」金天祥神秘的笑笑道:「當然,也能看到絕世姿色的美女。」
「我聽人說過,天下美女,盡集皇宮,那些宮娥采女們,果然都長得如仙女一般,難道還有比宮中的女人更漂亮的地方不成?」
小燕子低聲道:「那是個什麼所在呢?」
金天祥道:「你說的不錯,後宮粉黛,都是由民間美女選出來的,美則美,卻少了女人那份風情,這個地方的女子,不但貌美如花,而且風情萬種,那才是叫男人著迷的地方。」
「噢!有這等地方,那真得去開開眼界了。」小燕子流露出嚮往的神色。
外面看去,這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但進了大門,立刻有兩個頭梳雙辮的青衣女子迎了上來。
她們不是很漂亮,但那股迎人的媚笑,卻十分動人,細碎蓮步,奔行如飛,擺動的柳腰,突顯出了炯娜多姿特色。
顯然,她們是經過了一番嚴格的訓練。
「這只是兩個迎客的丫頭,老弟,怎麼樣?」金天祥道:「是不是與眾不同啊!」
「對!宮女們缺少了她們那份迎人笑臉和嬌媚神態……」燕春風道:「看樣子,這一餐恐怕要花不少的銀子吧!」
「銀子的事不用你老弟費心,由大哥我請客。」金天祥道:「你老弟只管好好的吃喝、玩樂,盡情享受。」
口氣大變,和昨天那種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口氣和氣勢,完全不同。
談話之間,已近廳堂,兩個迎客的少女分列大門兩側,齊聲說道:「金爺和貴客請!」
看來,金天祥似是這裡的常客。
金天祥大步而入,燕春風緊隨身後。
大廳中早已站了個千嬌百媚的俏佳人。
是惜春,可惜燕春風沒有見過,這位出身魔教,混入內宮的小魔女,經過了一番仔細的裝扮,果然是風姿綽約、嬌媚撩人。
只見她輕移蓮步,躬身一福,道:「金爺,多日不見了,風采更見清雅……。
一指燕春風,金天祥低聲地說道:「燕老弟是今天的主客,姑娘要好好的招待。」
悄佳人轉向燕春風,先送上一個嬌甜的媚笑,道:「金爺的貴賓怎敢怠慢,燕公子,來!小妹為公子帶路。」
她膽大的竟然伸出了纖巧的玉手,一把抓住了小燕子的左腕,微笑著向前行去。
燕春風感覺到那柔滑的玉手中,透出了陣陣的熱力,攻入肌膚,散向全身,立刻引起了一陣莫名的興奮,不禁吃了一驚,忖道:一見面就下手啊!趕忙一提真氣,護住要穴、經脈,平息下那股興奮的情緒,但卻適可而止,不讓對方感覺到他在運功抗拒。
俏佳人拖著燕春風,一口氣奔入了大廳後一座雅室之中,才回首一笑,道:「燕公子,你……」
突然一呆,住口不言。
原來小燕子面色平和,神情明朗,一點也沒有受到感染、影響。
「我很好……」燕春風輕輕掙脫了左腕,道:「這裡很雅致,正是喝酒談心的好地方啊!」
「酒菜可口,佳人如畫……」金天祥步入雅室,道:「這是北京城最迷人的一處好地方。」
惜春恢復了常態,笑一笑,道:「只怕留不住燕公子這樣的高人?」
把貴客改稱高人,已然表達了心中的驚愕、疑慮。
「好眼光……」金天祥道:「燕老弟是統領大人親自挑選的新任侍衛,不是高人豈能入選。」
兩人對答之間,話裡有話,以作呼應,金天祥等於把燕春風的來歷作了個簡明的介紹。
但這也使小燕子提高了警覺,金天祥狡詐多變,是個不易對付的敵人,對此人要多多留心才行。
「金兄誇獎了,小弟日後借重金兄之處正多呢!」燕春風客氣地說。
「對!咱們要好好的交一交……」金天祥大笑道:「春姑娘,擺一席上好的酒菜來,我要和燕老弟喝個痛快。」
「兄弟全力奉陪!」燕春風雖然明知那是一個陷阱,卻也不甘示弱。
惜春回頭吩咐女婢一聲,轉望著燕春風,道:「燕公子成家了吧?」
「很慚愧,燕某人生性嗜武,這些年都把時間花在習練武功之上,一出師門,就被馬巡撫推薦入宮。」燕春風道:「這成家娶妻的事,只好拖延一些時間了。」
「馬巡撫!哪個馬巡撫?」
「河南巡撫馬文中。」
「好官哪!聽說他治理河南,政簡刑清,開封府已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惜春道:「這些傳聞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
酒菜上的很快,就這麼談幾句話的工夫,佳餚已川流不息的送了上來。
似乎是早已有了準備。
酒席間,惜春施展出嬌媚的攻勢,不停的勸燕春風喝酒,小燕子豪氣干雲,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金天祥酒量亦豪,不停的和燕春風拼酒乾杯。
就這樣,菜還沒有完全上完,燕春風已醉的人事不省,一跟頭栽倒在地上。
金天祥連推數次,燕春風恍如不覺。
惜春冷冷一笑,道:「酒裡已放了三日醉,沒有三天三夜的工夫,絕不會醒過來的。」
金天祥道:「今夜三更之前,一定要帶他回去,否則,必會引起王彤的追查,那就不好應付了。」
「只管放心,三日醉雖然霸道,但解藥神效無比,藥到酒醒,等三公主芳駕到來,是殺是放就由她決定了。」
「三公主也要來啊?」
「不錯,憐花傳來訊息說,這小子似忠厚又似奸詐,連三公主也瞧不出一點眉目,所以要親自檢查審問。」惜春道:「你能帶他來此,也算大功一件呢!」
金天祥苦笑一下,道:「想不到啊!昨天我還不屑和他多談,今早卻得到令諭,要我帶他到此,而且,三公主也要親自趕來,當真是一樁大大的意外事件,這小子十分年輕,難道真有什麼過人的本領不成?」
「金天祥,我如不下三日醉,你和他硬行拼酒,是不是能拚得過他?」
「這個……很難說了!」金天祥看了惜春一眼,道:「也許在下不是敵手?」
「你根本就喝不過他……」惜春站起身於,道:「走!把他架人刑室,先上刑具,三公主隨時就會趕來。」
金天祥正想叫人,惜春已伏身抱起了燕春風,當先行去。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惜春,抱起燕春風那麼修偉的軀體,竟似毫不吃力,步履如飛。
燕春風清醒過來,發覺全身衣服都被脫去,只留了一條短褲,雙手雙足都被粗逾拇指大的鐵圈,扣在特製的鐵架上。
一大間青石砌成的屋,四周不見天日,室中燃著兩支豎起的火把,照得滿室通明。
一個水綠衣裙的少女,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兩側站著惜春和憐花。
綠衣少女臉上戴了一副青銅面具,似是不願讓小燕子瞧到本來面目。
「憐花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燕老弟,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實話實說,可以少吃一點苦頭。」
轉頭看去,只見金天祥站在左側,手中提著一條皮鞭子。
「金兄,你怎麼變成行刑手了?」燕春風笑道:「你是三等侍衛的身份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小子,什麼辰光了,他還能笑得出來?
「燕春風……」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綠衣少女開了口,道:「老實回答我的問話,免得皮肉受苦,我知道你練了一身好功夫,也許不在乎鞭子的抽打,但分筋錯骨卻可以使一條鐵錚錚的漢子,變得軟弱求饒……」
「你是三公主了!」燕春風笑道:「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弄得我如此狼狽不堪啊?」
「住口!」惜春冷冷說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金天祥,先抽他二十鞭子。」
坐著的綠衣少女沒有阻止,金天祥揚起了手中的皮鞭。
「小燕子—…。」憐花開了口,道:「你熬不過的,弄得死去活來,再招出來,豈不是……」
「憐花姐姐……」小燕子神情輕鬆,一口一個憐花姐姐叫得又響又甜。
正是軟硬兼施,各展所長。
「唉!好吧,你要我說什麼呢?」小燕子純純的語氣,惹人憐惜。
「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綠衣少女道:「我不想傷害你,不要逼我。」
青銅面具之後,透出了兩道目光,掃掠過小燕子修偉健壯的身軀。
「好,知道的我都說,不過,我也有條件……」
「條件?……」綠衣少女有些訝然:「現在,你還有條件?」
「是啊!條件很簡單,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小燕子的語氣十分平靜,似是一點也沒有驚怕的感覺。
「好,你說出來給我聽聽!」綠衣少女大感好奇。
「取下你的青銅面具。」燕春風道:「我只要看你一眼。」
「放肆!」金天祥右手揮動,夾著嘯風的皮鞭,狠狠的抽在小燕子的身上。
健壯的軀體上,立刻泛起了一道紅色的鞭痕。
「金兄,咱們剛剛交了朋友,你怎麼如此心狠手辣,打得這麼用力……」小燕子歎口氣,道:「真是酒肉朋友,不足交往,我要和你劃地絕交。」
金天祥道:「好,那我就再抽你幾鞭子!」
右手疾揮,連抽三鞭子。
「憐花姐姐,打得我好疼啊!……」小燕子究竟是個孩子,稚氣尚未全脫,挨了幾鞭子,姐姐就叫得更親熱了。
憐花被叫得心神大亂,還真有點心疼起來,但公主在側,惜春又虎視眈眈,竟然不敢開口為小燕子求情。
幸好綠衣少女一揮手,阻止了金天祥再打下去,道:「小燕子,你看我一眼真的就肯回答我問的問題?」
「是啊!」燕春風笑道:「我說過的話,當然算數。」
「好吧!」綠衣少女緩緩的拿開了青銅面具。
「果然是一位絕代麗人……」小燕子道:「勿怪你不願別人看到你。」
「你已經看過了……」綠衣少女道:「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行!再告訴我一件事,你是不是三公主?」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公主又怎樣?不是又如何?你很重視我的身份麼?」
「當然了,三公主金枝玉葉,我要盡我之能保護她……」燕春風道:「你如不是三公主,那就用不著我費心了。」
綠衣少女笑道:「現在這個局面,你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護了,還要保護我麼?」
「好極了,這麼說,你就是三公主了?」
「是,小燕子,現在該我問你了。」
燕春風突然大喝一聲,聲如龍吟,震得人耳膜作響,聲音平息,小燕子已完全恢復了自由,鎖住他雙手雙腳的鐵環,竟然裂成了兩半。
「憐花姐姐,把衣服拿給我吧,這樣赤身露體,如何能拜見三公主呢?」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全場的人全都怔住了,望著畏縮在一側的小燕子,呆呆出神。
惜春道:「我拿衣服給你……」果然拿起衣服,行了過去。
距離還有三尺,惜春已將衣服拋了過去,人也緊隨著欺身而上,攻出一掌,點出了一指。
在衣服掩遮之下,這一掌一指,看上去特別的詭異。
小燕子急急叫道:「讓我把衣服穿上再打嘛!」右手揮出了一掌,正迎上了惜春的掌勢,雙掌接實。
一股強大的力道,由小燕子掌上湧出,惜春被震得連連退了三步,連點出的一指也無法擊中小燕子。
惜春本欲再衝上去,施展第二波的攻勢,但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提聚真氣,不禁大吃一驚,忖道:這是什麼功夫,怎會如此神奇?
綠衣少女坐著未動,金天祥早已被震住了,惜春暫失戰力。
小燕子很快的就穿好了衣服。
綠衣少女緩緩站起,抽出憐花背上的寶劍,道:「小燕子,你果然是一位非常人物!」
「公主別忙,在下繫好腰帶就去拜見。」
他說的一臉認真,叫人難分真假?
「我該在他酒醉未醒時,先殺了他……」惜春恨聲地說。
「惜春,你認為三日醉真的迷倒我了麼?……」小燕子道:「我不過想見見三公主罷了。」
「胡說!三日醉雖不是藥物,但卻霸道無比,沒有人喝下它而不醉倒的。」
「是啊!如果沒有喝下去呢?」
「不可能啊!」惜春道:「我看著你喝下去的。」
小燕子道:「好吧,我們用不著抬槓,你告訴金天祥說三公主要來這裡……」
惜春怔一怔,道:「你真的沒有醉倒?」
小燕子微微一笑,不再理會惜春,卻行向綠衣少女,道:「燕春風拜見公主。」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揖,跪拜下去。
』三公主也愣住了,這個小燕子作事,處處出人意料之外,手中提著寶劍,竟然無法刺出。
燕春風拜罷起身,笑道:「公主,惜春是西方魔教的弟子,要不要把她除去?」
「公主,這個人不能留下,咱們合力殺了他。」惜春說。
綠衣少女應聲出手,一劍刺向燕春風。
小燕子突然一個轉身,避開了綠衣少女的劍勢,人卻欺到惜春的身側,劈出了一掌。
惜春嬌叱一聲,右手點出,指向燕春風的脈穴。
不料,小燕子右手一轉,突然化為擒拿,一把扣住了惜春的右腕脈穴。
這真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小燕子武功之高,變化之奇,就像是惜春把右腕送入了小燕子的手中一般。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2:09
「惜春,你雖然出身魔教,但我還是不想用殘酷的手法懲治你,不過,你要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恢復她自由之身。」
「我不能……」惜春道:「我也沒有這個法力。」
小燕子原本只是個推想,三公主可能受到了什麼禁制,想不到出言一唬,竟然是歪打正著,一下子就找出了病源。
「好!……」燕春風道:「那你說,誰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
但聞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關著的木門也被撞了開來,王彤帶著燕飛、陳宏、趙保,魚貫而入。
金天祥一看出路被阻,無法逃得出去了,立刻移動身軀,躲到三公主的身後去。
「好啊!惜春,你竟然早潛入京城中了……」王彤道:「為什麼不入宮中侍候公主呢?」
「公主被他們下了禁制,不得不聽他們擺佈,這個小妖女才是主持大局的人物。」燕春風說完話,出手連點了惜春三處要穴,交給了陳宏。
燕飛眼看愛兒一出馬,就直搗敵人的巢穴,找出了惜春,而且也未和三公主造成火拚的局面,心裡那份高興,簡直是無法形容,只是情況還未完全明朗,也不敢父子相識。
「小燕子,真是奇跡啊!我們困擾了幾個月,束手無策,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你兩三天就把它解決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王彤無限的感慨。
「統領,真正麻煩的事,是要如何替三公主解去禁制?我相信惜春一定知道內情……」
燕春風道:「只是小妖女不肯招出來。」
「先送公主回宮去,再處置惜春這個丫頭。」王彤道:「我不信魔教中人個個都是鐵打的人,就算是吧,我也要以牙還牙,要她化成繞指柔。」
「金天祥這個人陰狠毒辣,口是心非,絕對不能留下來,我的事已經辦完,告辭了。」
轉身向外行去。
燕飛心頭大急,差一點把兒子喊出口來。
幸好有個人比他更急,大聲叫道:「小燕子,你不能走!」
是三公主,叫聲的慌急,顯然是已無法控制心中的焦慮。
「為什麼?」小燕子道:「這裡的事都辦妥了,我要回家去,看看我媽……〞」看你媽媽的事,只怕要再等等了。「三公主道:「你認為你已經辦妥所有的事了麼?告訴你,這裡的人都是魔教弟子,由丫頭到看門的老蒼頭,全都是高手。」
小燕子奇道:「統領進來時,是否遇過抵抗?」
「沒有,而且還有人指點我們的來路。」王彤道:「否則,也不會一下子便找到這裡來了。」
「我知道,是和尚哥哥……」燕春風提高了聲音,道:「出來吧,騙不過我的!」
「好小子,你真是越來越鬼了……」黑羅漢七巧借和王重山,還有一個佩著長劍的青年道人,魚貫行了進來。
「白羽道長……」燕春風笑道:「黑和尚終於把你找來了。」
「對!我叫白羽,你是小燕子了?」
「小燕子,小和尚的話已經兌現了,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黃牛,欺騙出家人可要打入十八層地獄的。」
「我就是想騙你一次玩玩,只怕也不成功……」燕春風道:「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上面的人呢?」
「都被小和尚給放倒了……」白羽道:「無一漏網。」
「小和尚可沒有這麼大的本領,是白臉小道士給我的……」
目睹白羽連連示意,黑羅漢住口不言了。
三公主道:「小燕子,這都是你的朋友?」
「是啊,很好玩吧!和尚、道士全都有了。」
三公主道:「能一舉間制住了這裡所有的魔教弟子,足見高明啊!他們是……」
「野和尚和野道士……」七巧僧道:「我們都是被逐出師門的人,不用說出身份來歷了。對付他們的手段,也不怎麼光明,不說也罷了!」
「怎麼?……」王彤奇道:「白羽也被逐出了武當派?」
「沒法子啊!小道士交友不慎,小和尚鬧得大寺不收、小廟不留,小道士也被他拖得有觀歸不得了。」
「好極了……」燕春風笑道:「江叔叔告訴我,你們都不是出家人的材料,早晚都要被攆出廟門,果然是言中了。」
王彤心中明白,這是江千里的安排,個中必有深意,但三小媳笑自如,全沒把三公主放在心上,成何體統,重重咳了一聲,道:「小燕子,先聽三公主把話說完。」
小燕子一整臉色,對三公主一抱拳,道:「三公主,小和尚、小道士全都到齊了,三公主請吩咐吧?」
三公主歎息一聲,道:「聽蟬院中還有兩位魔教長老潛伏,控制著我和憐花的舉動,所以我不能不聽他們的指令,因為,他們威脅我,只要我稍有反抗,立刻取我父王之命。」
「可惡!」王彤道:「但三公主是一道飛虹苟慧月女俠弟子,難道沒有……」
「我身受禁制,他們隨時可以讓我失去抗拒的能力,我雖武功未失,卻只能為他們效命出力,卻不能和他們對手為敵。」
王彤道:「那是一種什麼禁制,會有此等神奇作用?」
「好像是蟲毒……」三公主道:「但我不能肯定……」
「三公主……」小燕子道:「禁制如何才會發作呢?」
「只要他吹出一聲尖厲的竹哨聲,我就立刻腹疼如絞,手腳無力……」三公主黯然說道:「我如能有頓飯工夫的時間,早就和他們放手一戰了!我幾度想自絕死去,但卻為憐花勸阻,我又擔心他們在我死去之後,找一個魔女代替我,那就更為可怕了。」
「這魔教手法果然可怕……」王彤道:「小燕子,有沒有解禁之法?」
「我不知道!」燕春風道:「找不出禁制的原因,我也無法下手。」
王彤目光轉注到金天祥的身上,道:「你要放手一戰呢?還是束手就縛?」
「三公主,我是受命變節降敵……」金天祥道:「公主答應過保障我的身家性命的。」
「王統領,放他去吧!我確實答應過他們……」三公主道:「我雖是身不由己,但他們並不知道。」
「金天祥,三公主既已承諾,王某也不便深究了,現在,你有兩條路走……」
「那兩條路?」
「一是廢了你的武功,逐出宮廷;二是留任原職,戴罪立功。
唉!我看到了你殺譚信滅口,這處罰該是最輕的了。」
金天祥道:「屬下願戴罪立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現在最大的難題,是如何才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了……」王彤目光轉注到惜春的身上,道:「你說出解去三公主身上禁制之聲,我就立刻放了你!」
這時,惜春已被小燕子點了穴道,扣在一張鐵架子上。
片刻間,主、客易勢,變化之快,目不暇接。
「就我所知,三公主的解藥並未帶入中原……」惜春道:「蟲毒發作時雖然痛苦,但不會致命,公主只要肯聽話,立刻就可以止痛恢復。」
「你是說,解藥放在西域魔宮中了?」王彤道:「惜春,那就對你不怎麼好了……」
七巧僧突然接道:「小和尚和小道士到外面警戒,順便把幾個魔崽子處置一下。」一拉白羽,飛躍而出。
「三公主和憐花姑娘請迴避一下,我要動刑逼供了。」王彤神情如鐵的說。
三公主歎息一聲,道:「魔教裡有一種血遁身法,能借本身一口鮮血,脫身而去……」
「我知道!」小燕子說:「那是一種軟骨神功,借一口鮮血,命名骨骼收縮,脫出繩索鐐銬。」
惜春冷冷地道:「小燕子,你究竟是誰?還知道些什麼?」
「你們魔教中很多花樣,大都無法瞞得過我,所以,你最好老實一點……」小燕子道:「我也知道你們魔教可以忍受行刑之苦,可惜,有我小燕子在此,你這些邪術就用不上了。」
惜春臉色一變,但卻閉口不言。
王彤一擺頭,陳宏、趙保立刻分左右行了過去,陳宏右手托起了惜春下顎,手指加力,捏開了惜春的牙關,一團絹布,塞入了惜春口中。
這些人都是行刑老手,首先防止的是犯人咬舌自盡。
王彤沉聲道:「惜春,你沒有求死的機會了,願意招認時,就點點頭……」轉向憐花道:「憐花姑娘,請三公主迴避。」
憐花應了一聲,扶著三公主轉入大廳一角。
「金天祥,由你行刑!」王彤道:「十指連心,先由手上動起吧!」
那時代,君權第一,為皇帝的平安,可以錯殺一百卻不會放過一個嫌犯,內宮侍衛是真正保護皇上安全的人,經手的案件也大都和謀反、叛逆有關,嚴追根底,清除叛黨,為內宮侍衛的責任之一,所以,他們發展出了不少奇苛的嚴刑,王彤掌理了內宮統領之後,雖然力求改進,但百年傳統餘毒仍烈。
魔教弟子難纏,三公主身上禁制又必須解除,所以,王彤也就只好放任他們施展嚴厲的行刑手段了。
金天祥行近惜春,低聲說道:「惜春姑娘,對不住了,我是上命難違,指刑先剔指甲,那種痛苦,超過了人忍受的極限,姑娘如肯合作,這種痛苦就可免去了,何況,如此美麗的纖纖玉指,受到傷害也是可惜的!」
惜春無法回答,只用兩隻眼睛看著金天祥,臉上是一種自憐自惜的神情,真是哀痛欲絕,目光中更是一片淒朦的溫柔,動人至極。
金天祥看得癡了,握著惜春嬌嫩的玉指,哪裡還忍心下手。
其實,何只是金天祥,陳宏、趙保也都是看得個個神色黯然,目蘊淚光。
就是王彤,也覺心頭慘然,忘記了喝令金天祥動手行刑。
幸好,小燕子點了惜春的啞穴,如若這種動人的淒絕神情,再配上嬌甜的聲音,這些人只怕早已渾然忘我,解其縛束,放她離去了。
小燕子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魔教異術,果具威力,這些人縱然武功高過魔教弟子,但也無法和他們對抗於江湖之上。
心中念轉,口中卻低聲喝道:「金天祥,蒙住她的眼睛!」
聲音不大,但卻如當頭棒喝,金天祥心頭一震,人也清醒過來,撕下惜春身上一片衣襟,蒙上了惜春的眼睛。
「利害啊,利害!」王彤歎口氣,道:「小燕子,本座不想施刑求供,你可有辦法讓惜春說出實話?」
「我試試看吧!」小燕子右手疾出,點了惜春身上三處要穴。
但見惜春身軀顫抖,粉頰上開始滾落汗珠。
沒有人知道小燕子用的是什麼手法,但卻都看得出惜春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雙眼被蒙住,口中又塞了絹帕,真是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只見臉上的汗珠兒越來越多,滾滾而下。
忽然,惜春不住地點頭,顯然已忍不了這種痛苦。
王彤道:「解下她眼罩,除去口中的絹帕。」
金天祥應聲出手,惜春一開口就叫道:「快些止住我的行血回聚,我受不了……」
小燕子伸手解開惜春三處穴道,低聲道:「惜春,你真的很痛苦麼?」
惜春長長吁了一口氣,目光中又恨又怕的凝注著小燕子,道:「你覺得好玩哪,再有一刻工夫,我就神滅、骨銷,不成人形了。」
「真抱歉,惜春,我不知道這手法如此惡毒!」小燕子臉上泛出無限歉意。
「惜春,你還保持如花容貌,如果是我的人出手,只怕早已整得你指斷肢殘,血肉橫飛了。」王彤神情冷冷地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們絕無憐香惜玉之心,該說的,可以說出來了。」
「三公主中的蟲毒,那不是魔教中用的手法……」惜春說:「蟲毒來自苗疆,我也無法知道她中的是什麼蟲,除了找到下蟲的人,否則沒人能解得。」
王彤道:「魔教中人幾時和苗疆萬蟲門的人勾搭上了?」
「我們幫助萬蟲門渡過一次劫難,雙方就建立了合作的關係。」
惜春道:「三公主的定力很強,抗拒了魔教的迷魂大法,但她無法抗拒蠱術,所以她仍然被魔教控制。」
「惜春,魔教如此對待三公主,一旦揭露……」王彤道:「難道不擔心皇上撕毀和約,再調派大軍西征麼?」
「這是我們唯一的顧慮!」惜春道:「不過,這兩三年的變化很大,各地藩王已背棄了朱元璋的遺訓,暗中招兵買馬,擁兵自重,對皇上的聖旨已然陽奉陰違,數十萬西征的大軍,早已分散各處,你王統領心中明白,再想召集兩年前那樣一批能征善戰的大軍,已不容易。何況,親王割據,內危重重,皇上也明白,安內實已重過征伐外侮,何況,蒙古可汗如約進貢,皇上不會為一個三公主再興大戰的,一旦京畿王室形成庫虛兵空,他這個皇帝的位置,隨時都可能被別人取而代之。」
王彤默然不語。
因為惜春所說的是實話,皇帝手下掌握了二十萬左右的親兵,是鎮壓各地落王的本錢,如果調出去遠征西域,那就成了空殼子,隨時可能被幾個野心勃勃、擁有實力的藩王取代了。
這是皇帝心中的最大憂苦,連朝中大臣知道的都不太多,不知魔教怎會如此清楚?
但聞惜春歎息一聲,道:「我知道的都已說出來,若你們還不願放過我,我只求一件事,你們殺了我,我絕不施術反抗!」
王彤聽得心中一動,忖道:要殺她時,她還能施術反抗,這當真是妖術了,實在不可思議!
金天祥低聲道:「統領,如何處置這個妖女?」
王彤道:「廢了她的武功,放她去吧!」
陳宏、趙保探手入懷,抽出了兩支匕首,行近惜春。
原來內宮侍衛廢人武功的手法,是挑斷人的四肢主脈,使雙手、雙腳都無法施展,整個人變成了殘廢。
「慢著……」小燕子攔住了陳宏、趙保。
王彤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燕飛瞧出了王彤心中的不快,再也忍不住沉聲說道:「小燕子,你要幹什麼?這該是最寬大的處置了。」
「我還有事要請教惜春姑娘。」小燕子神情輕鬆地道:「告訴我,惜春姑娘,兩個潛伏在宮中的魔教長老,是否有個是萬蟲門中人?」
惜春久居內宮,對內宮侍衛廢人武功的手法,自然是很清楚,但她對此似是並無驚懼,歎息一聲,道:「我只知道有兩位長老潛入內宮,監視三公主,但他們是誰我並不清楚?魔教中規戒森嚴,長老的身份很高,我只是個三代弟子,所知有限。」
小燕子點點頭,口齒啟動一陣,向後退去。
他施展傳音之術,別人只能瞧到他口齒啟動,卻聽不到他說什麼?
但聞惜春急急說道:「小燕子,你過來!」
燕春風人已向後退去,聞言又向前行了幾步,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惜春以目示意,小燕子附耳上去。
似乎是小燕子很滿意惜春的回答,點點頭,又向後退出五步。
燕飛道:「小妖女說些什麼?快告訴統領。」
小燕子面現難色。
王彤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只是內宮中還有魔教中人,倒是不便放你離去。」
「我知道!」小燕子說:「我會護送三公主回內宮去,只不過請統領允准,我要和三公主先行一步。」
王彤微微一怔,道:「現在就走麼?」
「是!」
「不行,官身不自由……」燕飛道:「你現在是侍衛身份,一切都要聽命行事。」
王彤揮揮手,阻止了燕飛,笑道:「所請照准,不過,三公主那邊要你自己請命了。」
「我相信三公主不會拒絕!」小燕子滿臉自信地說:「還要統領准許,我要帶小道士、小和尚、王重山一起入宮。」
「小燕子,你在胡鬧啊!」燕飛道:「王重山是宮衛出身,可以入宮,但小和尚和小道士都是出家人,如何能入禁宮?」
「我相信小燕子已經胸有成竹,陳宏、趙保,把你們的腰牌交給小燕子。」王彤說:「不過,要他們委屈一下,換件衣服,和尚、道士進了內宮,只怕要嚇壞了宮女、太監。」
「多謝統領,三公主那裡我會說明。」小燕子接過腰牌,看燕飛一臉冷肅,不禁一伸舌頭,轉向三公主行去。
燕飛一張臉繃得難看,但心中那份高興簡直是無法形容,眼看統領大人對小燕子言聽計從,無所不准,比起他這個做爹的可要神氣多了。
也不知小燕子用的是什麼方法,三公主和憐花竟然跟著他一起離去。
王彤雙目盯住在惜春臉上,沉聲說道:「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統領大人看著辦吧,廢了我,關起我都行,只要大人能交代過去,小女子甘願受罰。」
王彤沉吟了一陣,親自解去惜春身上的刑具,道:「你走吧!
此後是友是敵,你自己決定吧!」
這個舉動,大大的出了場中人意料之外。
惜春活動一下手腳,突然出手,點了金天祥的穴道,道:「多謝統領大人,惜春投桃報李,凡是被魔教吸收的人都無法恢復常性,就算他們真的已存心改過向善,但也無法控制自己,在魔音呼叫之下,身不由己,我和小燕子不敢正常交談,就是怕秘密外洩。」
王彤愣住了,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說來,凡是已被魔教吸收的人,都要立刻處死了?」
「那倒不用!」惜春說:「他們只是被一種魔教的異術控制,聽不到魔音召喚就不會發作,但為了安全些,最好暫時把他們囚禁起來。:王彤道:「終身入獄,倒不如殺了他們好些。」
「用不著終身監禁,他們只是神志受到控制,有個一年半載,不聞魔音召喚,神志完全恢復就可以脫離控制了。」
「魔教異術,如此的可怖……」王彤歎息一聲,道:「真叫人防不勝防了!」
「大人!」惜春道:「我不能幫你,但我會盡快離開京城,以後,許還有見面的機會。」轉身向外行去。
「惜春!」燕飛突然說道:「能不能告訴我們,內宮侍衛中有多少人被魔教吸收過去?」
「三公主的排拒力量很大,並未放手施為,所以吸收的人不是很多,一共有七個人吧!但我見過的只有三個,金天祥、譚信,還有一個叫秦勝的,如若小燕子能夠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我相信三公主會告訴你,大人!我還是魔教弟子,不能說得太多。」惜春躬身一禮,轉身而去。
當她將走近門口時,突然又轉了回來,道:「小燕子是你唯一的希望,也許他和三公主聯手,能消除中原武林的一次大浩劫。」
餘音未絕,人蹤已杏。
王彤吁一口氣,道:「都是最好的人,秦勝出身華山派,劍術造詣很高……」
燕飛道:「大人,先動手制住他?」
「不錯,告訴韓濤,精選二十名侍衛,暗中監控,要把餘下的四個人盡快的找出來,走!咱們也回去吧。」
陳宏道:「金天祥呢?」
「寄押在刑部大牢!」王彤下令後,立刻趕回內宮。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5:50
第16回 施救公主
黑羅漢和白羽道長都換了侍衛的衣著,和王重山、小燕子四個人護衛著三公主,進入了聽蟬院內。
一路上,小燕子已和三公主商量好對付二個魔教長老的計劃,約定好了動手的暗號,三公主暗號一出,就來個先發制人。
聽蟬院並不太大,但三公主進了聽蟬院後,竟然已不見兩個魔教長老。
八個照顧三公主生活的宮女,集中於花軒之內,雖然都還活著,但一個個面目呆板,神情木然,一看即知受一種異術的傷害。
控制。
她們分坐在花軒的木椅上,有如泥塑的形像一般。
「好像,已有訊息傳入了聽蟬院……」王重山說:「兩個魔教長老已然離去……」
「他們還留在這裡,沒有離開……」黑羅漢道:「三公主請想一下,他們可能藏在什麼地方?」
三公主目光轉動,四下探視一陣,低聲道:「小燕子,聽到一種尖嘯的哨音,就盡快點我穴道,千萬記牢!」
燕春風點點頭,道:「公主,這些宮女會不會武功?」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四下探視,以找出兩個魔教長老的藏身之處?
只有小燕子兩道眼神,不停地在八個宮女身上打轉。
她們都是干中選一的美女,個個都具有相當的姿色,大概是同一批選入宮中的美女,年紀想仿,都是二十左右的年齡。
二十歲對一個宮女而言,已算是很資深了,在宮中至少有三年以上的時間。
「學過一些粗淺的武功……」三公主說:「那只是為了強身之用,練些氣力,也方便她們的工作。」
「她們的身手比憐花姐姐如何?」小燕子突然轉過話題,雙目炯炯的投注在憐花身上。
「憐花到西域之後才習練武功,大都是我親自傳授的,當然,也跟惜春練過一些魔教身法。」三公主代替憐花作了回答。
「原來如此!」小燕子道:「憐花姐姐,不要見怪,他們告訴我你完全不會武功,但就小弟看,你一身武功不在一般的侍衛之下。」
「公主傳了我正宗心法,我日夜苦練,才保住了靈智不昧,沒有淪入魔道。」憐花道:「當然,三公主全力維護、抗爭,才是我未進入魔教的最大原因。」
「憐花姐姐,你仔細的看看這些宮女,她們是不是本人……」
小燕子道:「要仔細啊!莫要被她們的易容術給騙了。」
憐花微微一怔,開始檢查八個宮女。
她看得很仔細,全身都搜查得很清楚。
「確是她們本人……」憐花說:「也都還好好的活著,奇怪的是,她們身上似是散發出一股怪異氣息……」
小燕子急急說道:「是不是一股淡淡腥味?」
「不錯!」憐花道:「她們的內腹之中,好像還有一股氣在流動。」
「快,點她們的暈穴……」小燕子道:「讓她們熟睡過去。」
「為什麼?」憐花有些不解。
就是這一刻的耽誤,一縷柔細的笛聲,傳入了耳際。
八名呆坐的宮女,突然睜開了雙目,手腳揮動,霍然站起。
變化連續發生,小燕子也不禁微微一怔,不知該先對付這八個宮女,或是先撲殺吹笛的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小燕子飛身而起,撲向一片花樹叢去,準備先抓住吹笛的人再說。
那裡是笛聲傳來的所在。
就在小燕子飛身而起的同時,一陣尖厲的哨聲,突然響起,傳入了耳際。
三公主的臉色一變,立刻盤膝坐下。
小道士一個懸空觔斗,翻入花軒,長劍出鞘守在三公主的身側。
憐花聽吩咐出手點穴,但只點中兩個,其餘的六個宮女已開始行動,粉拳連綿,擊向憐花。
這些宮女本只是練過一些強身的本領,但此刻一出手,卻是攻勢猛烈,尤其是擊出的拳勢、力量十分驚人。
往日裡,憐花要對付這六個宮女,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此刻,卻被六個宮女逼得全力招架。
她們的臉上沁出汗水,似是生命中的潛力,正被一種力量激發出來。
王重山、黑羅漢緊隨著躍入花軒,打量了軒中情勢一眼,黑羅漢低聲說道:「小王,幫助憐花,先把幾個宮女放倒,我去接應小燕子。」
就在黑羅漢飛身離去時,三公主也同時站了起來,緩緩抽出長劍。
「小心公主……」憐花早已料知三公主必有反應,一直在暗中留心著,見她寶劍出鞘,立時呼叫出聲。
小道士白羽是武當派後起之秀中第一高手,身子一轉,面對三公主,但三公主的寶劍已刺了過來,小道士長劍早已在手,揚手架住劍勢,道:「公主,我……」
三公主劍如閃電,小道士一句話還未說完,三公主已攻出了七劍,把白羽迫退了兩步。
這就激起了小道士的好勝之心,忖道:一道飛虹苟慧月被譽稱中原武林中第一女劍客,你是她門下弟子,但你這公主身份使你高高在上,想和你過手幾招,實非易事,難得今日有此機會,倒要領教一下了。
心中念轉,手中長劍加緊反擊。
剎時間,寒芒飛旋,只見兩道白光飛轉交擊,凜烈的劍氣使得憐花衣袂飄動,肌膚生寒,忍不住大聲叫道:「公主,你不能傷了道長啊,小道長,公主是心神受制,身不由己,你要手下留情。」
激烈的搏戰,招招都可能制人於死,劍劍都可能擊中要害,就算有人想手下留情,也是有所不能。
小道士目前的處境,就是如此,他已盡展所學,但三公主劍法的凌厲,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禁氣勢一挫,暗道:盛名之下無虛士,一道飛虹的威名果然不小。
但覺左臂一涼,鮮血透衣而出。
原來,小道長左臂中了一劍。
這一劍是白羽出身以來,第一次受到的傷害,但也激起了他的拚命之心,長嘯一聲,絕招疾出,一連三劍,倒是把三公主的劍封住了。
但三劍之後,立刻又為三公主的劍勢罩住。
技差一著,束手縛腳,三公主劍技精絕,小道士雖已得武當劍法真傳,但卻無法阻止三公主凌厲的劍勢。
鮮血染紅了白羽道袍,看上去怪可怕的。
事實上,小道士的體力亦正在快速的消退中,失血過多,已使小道士的體力不繼。
幸好,王重山已制服了六個宮女,回頭看小道士身陷危境,隨時有可能被三公主一劍刺死,心中大急,怒喝一聲,揮劍而上。
兩人苦戰三公主,也只是暫時把局勢穩了一下。
因為三公主的精絕劍招,莫測的變化,立刻把兩人圈入了劍光之中。
兩人合手,仍非敵手。
憐花望著激烈的拚殺,儘管心急如焚,但卻無法幫忙,三支劍劃出的森寒劍氣,波及到五六尺外,根本無法接近。
眼看到小道士、王重山已險象環生,看樣子,在十招內兩人都有可能血濺劍下。
但憐花的喊叫聲,卻招來了黑羅漢。
目睹形勢,黑羅漢不禁一呆,來不及再問憐花,立刻加入戰圈。
小和尚用的兵刃不是戒刀,也不是禪杖,而是七個銜接的金環,名字叫作七巧環。
金環用活口銜接,可以在搏鬥中,鬆開活口,飛出傷人,可以拆開施展,也可合在一處當軟鞭對敵。
那是一種極具變化之妙的兵刃。
小和尚金環舞動,接下了三公主的劍勢,一面高聲說道:「小道士,快些下去,包紮一下傷勢。」
小道士倒是不再逞強,低聲說道:「公主劍招變化莫測,你要小心點。」疾快退了下去。
黑羅漢金環掄開,帶起強勁的風,完全是一副強攻硬打的架勢。
事實上,小和尚也暗存了一試公主劍招的用心。
一道飛虹苟慧月在武林中的聲譽,一度凌駕於少林、武當之上,這就使小和尚心中有些不服。
這種潛隱的意識,如若沒有機會,那就一生不會表示出來,因為,黑羅漢不可能去找苟慧月,要求印證武功,何況,小和尚這個身份也不夠向苟慧月挑戰的資格。
但今日,遇上三公主這個身份,小和尚潛在的意識發作了,藉機會領教一下劍招的心願,立刻萌生出來,而且十分強烈,無法遏止,一出手就亮出了看家的本領。
這七個金環各重二斤,七環合計再加上連接鋼扣,足足有十六斤重,雖然算不上重兵刃,但比一般的刀劍卻是重了許多,小和尚以全力施展,倒也有橫掃千軍的氣勢,一面低聲說道:「小王,下去照顧白臉道士的傷,三公主交給我小和尚了。」
王重山早已用盡了精奇的劍招,內心中亦早已承認不是三公主的敵手,何況,劍術高過他甚多的師兄,已傷在對方的劍下,不退下去也幫不了小和尚多大的忙,當下一收劍勢,退出了戰圈。
這時,憐花正在幫小道士包紮傷勢,劍傷並不太重,只是傷後仍然力戰不退,失血過多,使小道士的元氣大傷。
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更見蒼白了。
黑羅漢大展神威,金環在內力貫注下,抖得筆直,硬對三公主的劍勢。
環劍相擊,火星迸射,三公主手中之劍大都被震盪開去。
三公主神情似是有點癡呆,竟然連番以長劍封接黑羅漢的金環。
直吃過三次大虧之後,才改變打法。
但劍勢一變之後,小和尚立刻被迫落下風。
小和尚久走江湖,論見識之廣,實戰經驗之豐,那可是三公主難及萬一,見風轉舵,立刻改採守勢,同時,心中也明白了一件事,苟慧月實至名歸,三公主劍法的精絕,非他能及,如若不是她心神受制,換作平常時刻,他根本無法接下對方十劍。
明白了敵我形勢,小和尚的打法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把門戶守得十分嚴緊。
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打法有些呆板,很多的精奇劍招,變化不活,才使得小和尚暫時保住了一個勉可不敗的局面。
此刻,小和尚心中最大的希望,是小燕子快些回來。
他知道小燕子得天獨厚,為號稱天下第一奇人垂青,破例收列門牆,傳授絕技,王彤一枝內宮收藏的千年參王,幫助他突破了時間限制,兩年多的時間,步入了上乘境界。
但小燕子的技藝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小和尚並不清楚,而且,也很想見識一番。
今日,應該是最好機會。
小道士受了傷,自己也早在心中認輸,如果,小燕子能勝得過三公主,今後,為他挎刀效命也就心甘情願了。
就在小和尚心神不屬,略一閃神時,三公主的劍竟如毒蛇一般,穿過七巧環,刺向咽喉要害。
這時,小和尚已失去封架的先機,唯一的辦法只有閃避。
他經驗豐富,一吸氣,立刻向後退出了三尺。
但長劍竟如影隨形般,疾衝而進。
小和尚暗叫一聲罷了,想不到我和尚竟會斃命於此。
因為,他已完全無法擺脫那刺向咽喉的一劍。
王重山看到了小和尚的危機,小道士也看到了,只不過,兩個人卻無法援救,變化太快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但小燕子此時飛進來了,快得比真的燕子抄水還快,快得如一陣疾風。
就在劍尖距離小和尚咽喉寸許時,突然停住了。
原來,小燕子一隻強而有勁的右手,抓住了三公主的右腕,硬生生的將向前推進的劍勢,給穩了下來。
小和尚一側頭,繞過劍勢,拍拍光腦袋,道:「小燕子,你再晚來那麼一絲絲的時間,小和尚就進了鬼門關。」
「實在很危險!」小燕子道:「你怎會如此大意,這一劍能架不能閃!」
「為什麼?」王重山有些愕然。
「這是飛虹劍法中的一記絕招,名叫『穿雲射目』……」小燕子道:「是直進劍招,只要被它乘隙而入,就是取命的一劍,不過,倒也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小和尚道:「小和尚命大才撞得天鼓響,你才不早不晚的及時而至。」
「我是說,三公主這一劍,應該會更快一些的,但竟然被我及時阻止了……」小燕子道:「是不是公主有意手下留情……」
回頭看去,只見三公主面色鐵青,雙眉緊鎖,一臉都是痛苦之色。
原來,小燕子用力很大,使三公主全身都無法掙動。
「公主毒性發作,心神受制,所以劍法自是不像平常靈活。」憐花歎息一聲,道:「她以自己深厚的內功反抗、掙扎,但最後,總是抗拒不住,受盡了各種折磨、痛苦……」
只見三公主櫻口一張,一道血箭疾噴而出,正好射在小燕子的臉上。
一張英俊的面孔,立刻血花滿佈。
但三公主的掙扎,卻更為激烈了,全身顫抖,右手揮甩,希望掙脫小燕子的五指。
小燕子左手疾出,連點三公主三處穴道,才一抹臉上的血,道:「帶路,把公主送入臥房,看看有沒有方法救她。」
憐花回身帶路,小燕子卻一把抱起了三公主,隨後跟進,一面高聲說道:「小和尚、小道士,你們都要來呀!」
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三人互看了一眼,舉步行去。
王重山一面走,一面想道:她是公主身份,你這樣抱著她,像什麼話?
公主的臥室並不豪華,但卻非常雅致,暗香浮動,醉人如酒。
憐花掀開了羅帳,小燕子把三公主放在床上,道:「他們呢?」
「都來了,不過,這裡是公主閨房,不准男人涉足,不能讓他們都進來。」憐花說。
「好吧!那就讓他們都守在這閨房之外,替我護法。」
「好,我去告訴他們,唉!但最要緊的是先救公主,我去太醫院,要他們派大醫來。」
「憐花姐姐,太醫能治公主的病麼?」
「可是,總比我們強一些吧!」憐花道:「公主被你點了穴道,不能掙動、喊叫,但我看得出,她一定很痛苦。」
「告訴我,公主的傷勢發作之後,可都是這個樣子?」
「不是!」憐花道:「她每次打坐抗拒,但終是屈服在老妖婆的手下,但這一次,似是最厲害了,吐出了那麼一大口的血。」
「老妖婆?兩個魔教長老都是女的。」
「一男一女,其實,兩個人長相怪異,男女都一樣難看,只不過女的那個十分凶悍,有一次公主和她爭論,她竟然出手摑了公主一個耳光。」
「找不到他們藏身之處,也就抓不到他們來替公主療毒,但我們也無法再等下去了!」小燕子道:「現在,只好先替公主療傷要緊……」伸手脫去公主的衣服。
憐花吃了一驚,伸手攔住了燕春風,道:「小燕子,你要幹什麼?」
「療傷啊!我要先找出她傷在何處,我才能下手。」
「可是,小燕子!你知道麼?她是公主啊,金枝玉葉,你脫去她身上的衣服,那怎麼得了?」
「要是不脫去她身上的衣服,便找不到她傷在何處,要我如何幫她治療呢?」
「這個……」憐花沉吟一陣,道:「小燕子,你知道太醫怎麼替皇后、妃子看病嗎?」
小燕子搖搖頭。
憐花說:「王后、妃子們身在羅帳之內,只伸出一隻右手,由大醫把脈,太醫只看到一隻手腕,就可以下藥了,你可以察看公主的頭、手,難道你還不能下藥麼?」
「她不是害病,我也不會把脈,我找到她的傷處,仔細察看之後,能不能療治還不一定,但如能把傷勢穩住,我再去抓那老妖婆出來,替她醫治。」小燕子道:「這有什麼不對的呢?」
憐花道:「小燕子,如果是我,隨你高興,怎麼擺佈我都可以,可是公主不行……」
「你又沒有受害,受害的是公主啊!你說脫她的衣服重要?還是她的性命重要?」
「我……我不知道,不過,我不能作主,這樣吧……」憐花說:「你解開她的啞穴,問問公主的意思,好嗎?」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拍活了三公主的啞穴,小燕子理直氣壯的問道:「三公主,我要找出你的傷在哪裡,必須脫去你的衣服,可以嗎?」
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聽得憐花直皺眉頭。
三公主竟也被問傻了,望著小燕子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她被小燕子點中穴道之後,那干擾她的魔音便消失了,人也恢復了清醒,她知道被小燕子抱入臥室,但小燕子明說,要脫她衣服驗傷,頓覺無法啟齒。
但她究竟是公主之才,沉思了一陣,道:「憐花,你出去,守在門口,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聞絃歌而知雅意,憐花已明白了三公主的心意,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解開我的穴道,我已完全清醒……」三公主道:「可以控制自己了。」
小燕子略一沉吟,依言解去三公主的穴道。
三公主挺身坐起,道:「小燕子,察看傷勢,一定要脫去衣服麼?」
「是啊!我又沒有學過把脈看病的技術,只有用眼睛看了,看過了傷勢才能想辦法啊!」
「小燕子,你可知道,你看過了我的身體……」三公主道:「我以後……怎麼再嫁人呢?」
小燕子歎口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傷勢發作時那麼痛苦,別人如何對付你,你也無法反抗,為什麼不早醫好它呢?死亡和嫁人比起來,那個重要呢?」
「你好渾啊!小燕子……」三公主苦笑一下,道:「你既然覺得那不重要,我就脫給你看吧!」
「我就知道,公主比憐花姐姐聰明。」小燕子道:「告訴我,傷在哪裡?」
「在小腹地方,每一次發作,都由那裡開始……」三公主緩緩寬衣解帶,真的脫下了衣服。
望著三公主脫下衣衫的粉白肌膚,小燕子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
看著如此一個美女脫去衣衫,小燕子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看了一陣,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這一陣視覺的刺激,小燕子似是突然長大了不少。
「小燕子,你看這樣夠不夠……」三公主的聲音,傳入了小燕子的耳際。
小燕子睜開眼睛看去,只見三公主卻已閉上眼睛。
但她的上衣已脫,只有一件紅肚兜,遮著一對玉乳。
紅肚兜的下面已翻折上去,露一個渾圓的小腹,小腹以下綠裙掩遮。
小燕子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道:「公主,在下問什麼,希望公主能據實回答我。」
「你問吧,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小燕子伸出手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上,道:「每次傷勢發作,皆由這兒開始,對麼?」
「對,好像那裡面蟄伏著一個活的毒物,只是無法把它取出來。」
小燕子暗中運氣,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之上的右側,頓然有一股熱力直透出來,道:「我用本身純陽之火試試,但三公主要運氣配合,免得受傷。」
「好吧!我全力以赴,不過,我如抵受不住呢?」
「那就告訴我,但我相信苟老前輩門下弟子,內功造詣必已登堂入室。」小燕子道:「如若能夠一口氣逼出你內腹之毒,就可以放手和魔教中人一戰了。」
幾句話,激起了三公主的豪氣,道:「小燕子,我傷勢如能醫好,我要跟你闖蕩江湖,找魔教中人報仇!」
「好啊!」小燕子略一沉吟,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
三公主大感失望,道:「為什麼嘛?」
「你是公主的身份,到那裡都有官府人迎接,我們如何能和你走在一起?」
「不會的……」三公主道:「我和你們行走江湖時,我只是一個江湖女子,凡是你們的規矩,我會全力遵守。」
「這就好商量了,等我跟小和尚、小道士說好了,再答應你,現在,我們開始療傷。」
一股熱氣,由小燕子的掌心中透射而出,攻入三公主的小腹之內。
三公主也默運真氣,和那股熱力融合,循行於經脈之中。
果然,燕春風感受到三公主內腹中有一物似在蠢蠢欲動,立時加緊施為。
千年參工補助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在神物和良師相輔之下,小燕子功力十分深厚,整個右掌開始泛成紅色。
但三公主卻已承受不了,全身香汗淋漓,嬌喘吁吁,只不過,還在咬牙苦撐。
小燕子也感覺到三公主在強制忍受,只是求功心切,希望以本身的純陽真力,配合三公主的內功,煉毀腹中毒物,一面鼓勵三公主全力迎合,一面加緊施為。
只可惜,三公主已無法再忍受下去,發出了一聲尖叫。
「住手!」一個冷厲的聲音傳入耳中,聲音不大,但小燕子卻聽得心頭一震。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布衣荊釵的中年美婦,滿臉冷肅的站在房中。
她來的無聲無息,小燕子竟不知她何時進入了房中。
但最使小燕子驚訝的是,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都守在室外,怎會無聲無息的放進這麼一個婦人。
何況,憐花還守在房門口處。
三公主似是已暈了過去,緊閉著雙目。
「你這樣會使她經脈受傷,武功全失……」中年美婦望著小燕子道:「年輕人,如此冒失……」
「你是誰?」小燕子吸一口氣,躍下木榻,擺出一副迎敵的架勢,道:「你怎麼進來的?」
「你這點年紀,竟然有如此功力,當今之世,除了老瞎子之外,誰也教不出這樣的徒弟了,說!你的師父是不是天雷老人……」
小燕子呆了一呆,道:「你認識我師父?」
中年婦人歎息一聲,道:「也許你是一片好意,但你們這等療傷的方法,可曾想到如何善後?」
小燕子道:「她傷勢發作時,十分疼痛,六親不認,不但會殺自己人,也會變得癡呆,長久下去,整個人就會廢了。」
中年婦人又歎息一聲,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你先出去,讓我看看她的傷勢。」
「不行,你如是魔教中人,會害了三公主……」小燕子道:「我不能讓三公主再受傷害。」
中年美婦淡淡一笑,道:「說的有理,老身苟慧月,你聽過沒有?」
「苟老前輩……」小燕子吃了一驚,道:「晚輩聽師父提過你老人家。」
「哼!老瞎子,如何編排我?」
「我師父說,什麼人我都可以招惹,就是不能惹你生氣。」
「只說了這些麼?」
「還有啊!……」小燕子急急地說道:「師父要我見到你之後,要大禮參拜,對了,我要給你叩頭。」
說叩頭就叩,真的拜伏於地,磕了一個頭。
中年美婦似是被小燕子鬧得火氣全消,揮揮手道:「出去吧!」
「是!」小燕子又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禮,才退了出去。
目睹小燕子離去之後,苟慧月才冷笑一聲,道:「丫頭,起來了,裝什麼,難道你真能騙過師父這一對眼睛不成?」
三公主挺身,躍下木榻,拜伏於地,道:「弟子叩見師父!」
「唉!起來,起來,告訴我,那小子幫你療傷時,可曾輕薄過你?」
「沒有!」三公主道:「只是徒兒……」
苟慧月目光在三公主玉臂上掠過,神色一變,道:「丫頭,你的守宮砂……」
三公主突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這一哭,似是把心中的委屈、痛苦,全哭了出來,直哭個哀哀欲絕。
苟慧月也不勸止,讓三公主痛哭了一陣後,才緩緩說道:「那小子既然佔了你的身子,那就嫁給他吧!由為師作主,老瞎子敢不答應,我就殺了那小子。」
「不是他……」三公主穿好了衣服,道:「徒兒是在西域失身……」
「魔教?」
「是!徒兒接受了魔教四十九日的考驗,度過考驗之關,就不再逼我進入魔教……」
「那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你度過沒有?」
「弟子無能,支撐了三十日後,無法再撐下去了,眼看就將淪為魔教弟子,卻有一個人願助弟子渡過魔難。」三公主道:「不過,他要以弟子清白的身軀,作為報答。」
「你答應了他……」苟慧月臉色平靜,看不出心中想些什麼?
「弟子衡量利害、得失之後,答應了他,因為淪入魔教也無法保持清白身軀,弟子滿腹悲忿,只望留下性命、日後好報此仇!」
苟慧月點點頭,道:「那個人呢?」
「仍在西域魔宮之中……」三公主說道:「他本是魔教弟子。」
「度過了這次難關之後,他們就放你重回天朝?」
「那魔教的掌教倒是說話算話,經過了一場考驗之後,就未再迫我入教,弟子在西域留住了兩年,才被送回京城。」
「其他的我都知道了,你是去探望為師時,被他們擄劫去的?」
「是的,弟子知道師父即將閉關,希望在閉關之前能和師父小聚數日,故而南下探望,不料弟子無能,竟被人擄去。」
「不用再說下去了,我出關之後,就來看你,一路行來,江湖依舊,只是感覺到有些不對,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唉!這一次我倒要抽出一些時間,察看一下江湖上有了什麼變遷。」
她沒有責備三公主,顯然對三公主的決定並不反對,但她絕口不提為三公主報仇的事,卻讓三公主大感奇怪。
依著苟慧月的脾氣,一定會殺入魔宮,為這個金枝玉葉的徒弟出一口氣。
但她竟然一句話也不提。
小燕子行到室外,只見小道士、小和尚、王重山三個人,聚在一塊兒低聲交談。
看到小燕子行過來,三個人才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小和尚笑道:「小燕子,見到了苟女俠麼?」
「見到了。」
「聽說苟慧月的脾氣很壞,是不是吃了一頓苦頭?」小道士大為關心。
小燕子道:「你們如果肯傳個警示給我,就不會弄得那麼難看……」
這時,哭聲由房中傳出,小燕子大感不安,又道:「我雖沒有挨罵,只怕三公主要受一頓痛責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6:52
「你替公主療傷是件好事啊!」王重山道:「苟慧月怎會責罵公主呢?」
「好事是好事,只是……只是有點不太雅觀。」
「怎麼回事呢?」王重山打破沙鍋問到底。
小燕子說出了療傷的經過。
小和尚低聲道:「我的媽呀!真是我佛有靈,苟慧月沒有一劍殺了你!」
「這以後,要三公主如何做人哪?」王重山是宮衛出身,也知道公主身份尊貴。
「我看,這件事絕不能洩露出去!」小道士一副足智多謀的樣子,道:「我們要守口如瓶,小燕子,你更要緊記在心,這件事,讓它悶在心裡,連你爹也不能告訴他。」
「好吧,本來我覺得這件事沒有什麼嚴重,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小燕子道:「你們這麼說了,我記在心裡就是。」
「還不嚴重啊!」王重山道:「這有關一個女人的名節,何況,她還是一位公主。」
「好了,我不說就是,不過,她想和咱們一起闖蕩江湖,你們同意不同意?」
「這個……不大好吧……」小和尚說:「她是公主啊!咱們四個人一天到晚侍候著她,那可是活受罪啊!」
「不會的,她告訴我,她和咱們一樣,咱們聽江叔叔的,她也跟咱們一樣,聽命行事,用不著咱們照顧……」
「這件事,恐怕三公主也作不了主……」小道士道:「苟慧月既然來了,一切都得聽她的。」
「對!」小燕子道:「她要跟我們到江湖上行走,就得照我們的規矩,要不然就不帶她去。」
王重山搖搖頭,欲言又止,心中卻暗暗忖道:小燕子一片純潔,不知天高地厚,她是公主啊,怎麼能要她按我們的規矩行事,我們都聽她的才對呀!
小和尚突然扭轉話題,道:「兩個魔教的人不會就這樣消失在聽蟬院中,我們要想個辦法,找出來才是。」
「會不會已經離開了?」王重山道:「小燕子已搜察過這裡的花樹假山。」
「應該不會!」小和尚說:「我剛剛偷瞧了一下,整座的聽蟬院都已被內宮侍衛重重的包圍起來,人數之多,只怕有兩百人以上,王彤親自指揮坐鎮,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飛鳥也不容易闖過去。」
「苟慧月可以進來,魔教中人就有出去的機會。」王重山提出質疑。
「那不同,你叔叔認識苟慧月,也知道她是三公主的師父……」小和尚道:「自然可以放她進來了。」
「這些事,用不著我們煩心了,苟慧月到了,咱們只要聽命辦事就成了。」小道士作了結論。
談話之間,憐花已行了過來,道:「公主主請四位到廳中議事。」
四人入廳後不久,苟慧月已帶著三公主行入廳中。
對這位譽滿江湖的女俠,小和尚等都有著極高的敬慕,齊齊起身,行禮拜見。
苟慧月揮揮手,示意幾人坐下,坐道:「小徒的事承幾位援手相助,老身十分感激,但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設法解去三公主的蟲毒,就老身所知,公主中的是活蟲,那是萬蟲門中最高的蟲術之一,幸好下蟲人還在這裡,這種蟲術雖然利害,但也好醫治,只要下蟲人施術,引出活蟲,人就立刻痊癒,所以,我們要生擒此人。」
「是,我們聽候女俠差遣!」四人齊聲回答。
第17回 降魔驅蟲
一道飛虹苟慧月開始分派職務了。
「小燕子,你和老身負責擒拿下蟲的人。」
苟慧月目光一掠黑羅漢和白羽道長,又道:「你們兩人擔任守衛的責任,以阻止他們的去路,務求一擊成功。」
「可是晚輩已搜查過聽蟬院……」小燕子道:「找不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他們躲在我練功的密室中,那裡鐵門石壁,深處地下……」
三公主道:「要攻入密室,只怕要花費一段時間才行。」
「力敵不如智取!」黑羅漢道:「但重要的是先要瞭解他們是否怕死?」
「魔教中人頑固悍強,不到絕地,他們不會自刎。」三公主說出了她的看法。
苟慧月道:「你是黑羅漢七巧僧吧?」
「正是小僧。」
「好,江湖上傳說你智計百出,說說看,你有什麼辦法?」
「小和尚的看法,應該採用水、火攻勢最為有效……」
「好辦法!」苟慧月道:「老身到此的消息絕不能洩露,以便出其不意,一擊成功。」
黑羅漢說出了一番計劃。
三公主練功的密室,在一座廂房之下,小和尚的決定是先用煙熏再火攻,二十擔乾柴在密室口處燃起,加上一些桐油,火勢燃得很旺,強烈的濃煙抵隙而入。
兩個魔教長老果然是隱藏在密室之中。
他們並沒有把這些侍衛放在心上,只是計劃引發三公主的蟲毒,讓三公主展開一場屠殺。
他們知道三公主的劍法精絕,也就樂得袖手看熱鬧了。
他們第二步計劃是,召集匯聚在京中的魔教弟子,要他們兩天後集齊人手,準備大鬧皇宮,最好一舉把皇帝老兒抓住,這就養精蓄銳,躲在地下密室中打坐調息。
這一段時日在宮中蟄伏,他們對宮中的實力已有了大概的瞭解,召集了分配在京中的魔教弟子,力量足可一拼。
但他們卻未料到小燕子和黑羅漢這股突然出現的力量。
他們心目中唯一的勁敵是摘星手王彤。
濃煙加上撲鼻欲嘔的桐油氣味,兩個武功精深的魔教長老也一樣無法忍受。
一切都如黑羅漢預料,一個時辰之後,他們打開密室的鐵門衝了出來,挑開一部分燃燒的乾柴,在濃煙中飛撲而出。
久聞魔教技藝,小和尚存著一試之心,見兩個黑衣人由濃煙中飛射而出,迎面就是一掌。
黑羅漢是誠心試試,雙掌竟然接實。
蓬然輕震中,黑羅漢躍起的身子,被震退五六尺遠,落著實地。
但那黑衣人受到掌力一阻,也向下落去。
那正是烈火燃燒的地方,衣服雖為火勢燃著,但人卻沒有受傷,第二度飛身躍落在庭院外面,就地一滾,熄去了火勢。
這等放火逼敵的大陣仗,王彤也不敢自作決定,面報皇帝,請旨裁決。
皇帝要王彤早作準備,不要使火勢失控,一切都照王彤的意思去辦。
但王彤瞧得出皇帝心中的不快,對魔教中人潛入皇宮的事,有些不滿。
皇帝沒有責叱王彤,但也沒有細問詳情,更沒有片言一語賜問三公主,顯然是對三公主已不滿意。
愛女雖然重要,但把魔教中人隱匿宮中,影響到皇帝的安全,更是賜死的大罪,能不追問,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兩個黑衣人落入庭院,苟慧月、小燕子迎了上來。
四周數十個侍衛,雖未逼近,但卻採取了合圍之勢。
黑羅漢、小道士、王重山擋在密室前面,已有十幾名侍衛入室放火。
小燕子打量敵人,發覺憐花說的不錯,兩個人雖是一男一女,但卻一般的高大,男的赤手空拳,女的手中卻提著一枝鳩頭杖。
苟慧月打量兩人一眼,冷冷說道:「哪一位是萬蟲門中人?」
「老身出身萬蟲門,但現在已身為魔教長老!」黑衣老婦人冷冷說道:「看今夜這個陣仗,你們是準備動手了?」目光轉動,四下打量。
這時,天色已暗,夜幕將垂。
但王彤早已有備,低喝一聲:「亮燈!」
剎那間,火光閃起,亮起了十幾支火把,還有五盞孔明燈,分由不同的方位照射進來。
整座的聽蟬院,都在火光的照耀下。
苟慧月看四周防守的佈置,估算敵人已完全失去了黑夜遁逃的優勢,才淡淡一笑,道:「聽說萬蟲門中,能夠施下活蟲的只有少數幾人,想來,你在萬蟲門中的身份,定然是很高了?」
「不錯,你可是想試試老身施下活蟲的手段麼?」
「可以。不過,你先回答我幾問題?」
「那要看老身是否高興回答。」
「為什麼要投入魔教?」
黑衣婦人冷冷一笑,道:「你問得太多了!」
突然一揚右手,兩點綠芒疾飛而至。
面對著會施放活蟲的人,一道飛虹苟慧月也不敢心存大意,立刻拔劍擊出。
劍入手,已飛起一道寒芒,眨眼間,竟在身前布成了一片寒網劍幕。
劍勢之快,真叫人目不暇接。
那兩點綠芒,竟被劍勢劈斬成一片片碎屑落下。
苟慧月感覺到著劍處,毫無力道,落地的碎屑,微帶血腥。
似是一種活的小蟲。
可惜,已被斬碎,看不出那是什麼樣子的小蟲。
黑衣老婦人臉色一變,道:「你是什麼人?」
她從未見過這麼快的劍招,不禁心頭一寒。
苟慧月沒有回答,也不容她再施襲擊,長劍一擺,攻了過去。
劍如撒布漁網,化成一片光幕罩了下來。
小燕子也同時出手,攻向另一個黑衣人。
他誠心要在苟慧月面前,施展一下本領,看來人未帶兵刃,竟然也不亮劍,飛躍撲擊,攻出一掌。
黑衣人冷哼一聲,舉掌迎擊。
雙掌接實,黑衣人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原來,小燕子一出手就用出天雷神掌,一股強大的掌力中帶著猛烈的熱力。
黑衣人干思萬想,也未料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侍衛,竟然身懷絕技,掌勢相觸,立時被震斷了右腕。右掌的肌膚也變成黑色,似被火焚。
苟慧月也制住了那黑衣婦人,一劍刺穿了對方左肩,同時點了兩處穴道。
兩個黑衣人的武功不是很差,只是他們遇上了中原兩位最高的高手,只一個照面,雙雙受傷被擒。
王彤帶走了那黑衣男子,苟慧月卻把那黑衣婦人帶入一座雅室之中。
黑衣人身上有六處穴道被點,雖然身懷異術,卻是無法施展。
苟慧月冷冷地說道:「解去三公主身中的蟲毒,我就放你一條生路,解開你的穴道任你離去,不肯答應,我就一劍一劍斬你,斬到你答應為止。」
黑衣婦人道:「老身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解去三公主的蟲毒了。」
苟慧月長劍一揮,斬去了黑衣婦人右手一根小指,道:「胡說八道,我只要花些工夫內力,仍能解去三公主身中的蟲毒。」
黑衣婦人想不到苟慧月下手如此狠毒,一句話就斬了一個手指,不禁一呆。
苟慧月又道:「你答不答應?」
劍光灑落,又斷一指。
黑衣婦人吁一口氣,還來不及答話,苟慧月已冷冷地再道:「這一次,我要刺瞎你一隻眼睛。」
黑衣婦人吃了一驚,急道:「且慢!」
「答應了,是麼?」苟慧月冷厲的劍芒,已指向衣婦人的左眼。
「好。我治好她的蟲毒,你真的會放了我麼?」
「我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但你如想藉故要什麼花樣,那就有你的苦頭吃了。」
「好!先把三公主平放在一張木榻之上,再準備好一瓶上好的烈酒……」黑衣婦人目光一掠苟慧月,道:「還要一隻肥壯的公雞。」
「還有麼?」
「夠了,就是這兩樣東西,但行法引蟲之時,一定要解開我的穴道。」
「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搞鬼,我出劍很快,在我全神戒備之下,你連尋死的機會也沒有。」
「我已領教過了,只希望你答應的事,不要變卦!」
三公主被安排在一間雅室中,躺在一張木榻上。
為了使她安靜,苟慧月點了她的睡穴。
黑衣婦人把烈犧倒在一個瓷碗中,燃了起來,立時泛起一片藍色的火光,然後,由身上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一些金色的粉末,投入了火光之中。
一股怪異的香味,混入了酒味之中,佈滿全室。
苟慧月提劍站在那黑衣婦人身側,嚴密的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小燕子、黑羅漢、王重山、憐花分站雅室四周。
黑衣婦人雙手在三公主小腹處不停的揉,口中唸唸有詞。
大約一刻工夫之久,黑衣婦人突然站起身子,抓起公雞和桌上的小刀,右手一揮,斬斷了雞頭,一股鮮血疾噴而出。
三公主的鼻孔之中,似是飛出一點綠芒,急急射入了雞身之中。
沒有人看清楚那是一個什麼東西,但卻都看得心生寒意。
黑衣婦人立時把雞身投入了燃燒的烈酒之中,道:「好了。」
苟慧月道:「那是什麼東西?」
黑衣婦人道:「老身養的活蟲,它已習慣於寄身在三公主的身上,如不把它熏醉燒死,我怕它會再找上三公主,所以,只好犧牲它了。」
苟慧月道:「是一種什麼樣子的動物,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
「不行,這是老身的秘密,至少今天不行,下一次我們如果還有見面的機會,也許老身會讓諸位瞧瞧。」
苟慧月道:「我答應放了你,絕不改變,不過,要等到三公主完全恢復之後,你才能走。」
黑衣婦人道:「她現在已經恢復了,你解開她的穴道,立刻可以證明。」
苟慧月沉吟了一下,解開了三公主的穴道。
三公主挺身坐起,道:「師父,就是她,在我身上下蟲!」
「我知道……」苟慧月道:「她說你蟲毒已解,試試看,是真是假?」
三公主運氣相試,果然蟲毒已解,立刻精神一振,隨手抓起了長劍,指著黑衣婦人道:「我被你折磨了一年多,內心積存了無限的怨恨,來吧!我們公公平平的放手一戰,生死無怨!」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三公主,不要逼我,憑著真實的武功,也許我非你之敵,但老身還有自救之道,逼我拼上老命,三公主未必一定能討得好去!」
「雲兒!……」苟慧月拉一把三公主,道:「我已經答應她,只要不再暗動手腳,就放她離開,你不會讓為師失信於人吧!」
「弟子不敢!」三公主欠身說道:「那老妖婦以蟲毒制我,一年多來,把弟子折騰慘了……」
「那也不能怪我,咱們彼此敵對相處,自然是各為其主了」你可以走了!「苟慧月冷冷的打斷了黑衣婦人的話,道:「希望你盡快離開京師,下次再遇上,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黑衣婦人歎息一聲,道:「很好,苟女俠名不虛傳,果然是言而有信,老身這就離開了……」
黑羅漢一橫身攔住了黑衣婦人,道:「不好意思啊,小和尚不是找麻煩,只是想向你老人家請教兩件事情?」
黑衣婦人精通漢語,點點頭,道:「好吧!你這小和尚挺有禮貌,你問吧,不過,不能說的,老身可不一定會告訴你。」
「三公主身中的蟲毒,日後會不會再發?」
這確實是一件令人關心的事,只不過,小和尚卻最先想到。
「不會!」黑衣婦人道:「她中的是活蟲,雖然老身隨時可要它發作,但只要除去身中蟲母,就完全擺脫它的毒害了。」
黑羅漢點點頭,笑道:「好!你老人家雖非中原人氏,但倒也有中原英雄的豪情坦然,佩服,佩服。」
一頂高帽子扣過去,那黑衣婦人臉上竟也泛起了笑容。
打鐵趁熱,小和尚接著問道:「第二件事問的有點過份,不過你如肯說出來。可以使我們大廣見聞,那可是一件大大的榮譽啊!」
「老身能說的自然會說,不能說的,老身也不會被你騙出口來!」
「苗疆蟲毒大都是放在食物茶水之中,讓人服用,那應該是一種粉末之類的藥物,你老人家這活蟲是怎麼讓人吞下去的?」
黑衣婦人臉上泛起了一股頗為自負的神色,道:「不錯,苗疆的萬蟲門中確有很多下毒的高手,下蟲的方法也叫人防不勝防,真正能役施活蟲的人卻是屈指可數了,連老身算上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同樣下蟲,一般的取人性命。難道還有死蟲、活蟲之分麼?」
黑羅漢裝出滿臉不解地問。
「大大的不同了!」黑衣婦人道:「所謂死蟲就是一般的下蟲方法,把蟲毒下入酒食之中,讓人服用,然後定時定期發作,但老身這活蟲就大大不同了。」
「小和尚眼界不寬,可也聽說過下蟲之道,非吞入腹中無法傷人。」
「皮相之論,孤陋寡聞!」黑衣婦人冷冷說道:「能玩活蟲的人,早已經犯不著把蟲毒置入酒中了,老身可以役施活蟲在百丈之內侵入人身。」
室中人都聽得心頭大震,由心底冒出來一股寒意。
黑羅漢淡淡一笑,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說,你在百丈之內隨時可以放蟲傷人了?」
黑衣婦人淡淡一笑,道:「小和尚,你可是懷疑老身會暗算諸位麼?」
「這個,我想不會吧!……」黑羅漢道:「我們都在全神戒備著,如有活蟲侵襲,至少我們有點感覺才對?」
「不錯!」黑衣婦人目光投注在苟慧月的身上,接道:「如若一個人的修養,能到了這位女俠的境界,天下最利害的活蟲也無法侵犯到她了。」
「是極!是極!」黑羅漢道:「這位女俠是我們中原武林中頂尖的高手,放眼江湖也沒幾個人能在她劍下逃生,老前輩,可算是第一個在她劍下留命的人了。」
以苟慧月的修養,也不禁臉上泛現出一抹笑意。
高帽子的威力,當真是無遠無界,天下能有幾人可以逃避?
「這就難怪了!」黑衣婦人笑道:「這位女俠劍網的綿密,連老身的飛蟲也無法侵入了。」
苟慧月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走了,記著!走的越遠越好。」
「是是是……老身告退!」黑衣婦人轉身向外行去。
「老前輩!小和尚送你一程,聽蟬院外警衛森嚴,老前輩縱然不放在心上,但如衝殺出去,恐怕要費一番手腳了。」
「好!好!」黑衣婦人道:「小和尚,老身不會白白受你一番照顧,日後,必有報償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老前輩請……」
兩人一前一後的行去。
目睹兩人離去之後,小燕子突然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小道士,小和尚怎麼會變得這麼有禮了?」
「我看他是別有用心。」白羽低聲地道:「小和尚臨去時給我扮了一個鬼臉,我得趕快去接應他一下。」
一閃身,疾如飄風而去。
「早就聽說黑僧、白道人小鬼大,果然是名不虛傳。」苟慧月微微笑道:「小燕子,你和他們長久相處下去,當心被他們帶壞了。」
「師父說,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孩子……」小燕子歎息一聲,道:「魔教東進,整個江湖都籠罩在一種邪惡的詭秘之中,必需要操刀一割,但必需要有霹靂手段的人,心地太好的人是不能操刀。」
「想不到老瞎子會這樣教育他的弟子……」苟慧月幽幽一歎,道:「他和我訂下了一場賭約,看來,他已經勝券在握了,你見著他時,告訴他,這場賭約我認輸了,到時候,我會登門拜見,任他處置。」
「只怕老前輩再難見到他老人家了……」
苟慧月臉色一變,道:「為什麼?以他深厚的功力,活上個百多歲並不是件難事,難道他……」
「家師把一身功力,已轉嫁到晚輩的身上……」
「那是說,你害死了師父,老瞎子怎麼會收了你這麼個徒弟?」
苟慧月目中神光閃動,竟然隱隱現出殺機。
三公主只看得心神震動!
她知道師父的性格,這是真正的生氣了,出手一擊,必將是追魂奪命,她手中有劍,劍上寒芒顫動,似已無法克制住內心的憤怒,大大有立刻出手,才能撫平心中那份憤怒、不安之意。
「老前輩誤會了……」
小燕子無限委屈,急急地接著說道:「弟子雖然是愚昧,但也不敢如此大逆不道,但是,家師說他天年早盡,已經多活了好幾年,就是在等著晚輩入門,他托請江叔叔代他物色一個……」
「哪一個江叔叔?他叫什麼名字?」苟慧月打斷小燕子的話,急急問道。
「江千里,江叔叔。」
「是他!」
「他是師父近年中,唯一交往的好友。」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轉嫁給你的一切功力……」苟慧月激動地道:「讓他油盡燈枯,早日絕命。」
「晚輩不敢!」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把事情講清楚一點……」苟慧月餘怒仍存,殺機仍舊是未息去分毫。
「師父點了晚輩的穴道,以灌頂大法,傳燃薪火,晚輩心中雖是悲痛欲絕,但卻無能抗拒……」
「哼,可惡!他要死也該等我去認輸之後才死啊……」
「家師傳薪之後,告訴晚輩說,要我代他完成三個心願,然後,就自閉石門,不再和弟子相見。」
「你是說,老瞎子還活著?」
「晚輩不知道,那座石洞深在山腹中,那扇石門是唯一通氣的地方,關閉之後,與世隔絕,人在那種環境中,那裡還能活得下去!」
「你怎麼不將石門打開來瞧一瞧,老瞎子內功精深,已快成為金剛不壞之身,應該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囑咐弟子,最快也要三年之後再啟開石門,否則,那就是背棄遺命,害他淪入魔道……」
「有這樣嚴重麼?」
「是,晚輩句句真實,絕無一言一宇虛假。」
「他要你代他完成什麼心願?」
小燕子含著淚水,傷心地說著——一、盡力逐出魔教,以解武林之危。
二、不得出任朝廷,為官牧民。
三、要聽江叔叔的命令行事,不得違命抗拒。
說著,小燕子抬眼望著葡慧月,又道:「所以,江叔叔要我和黑僧、白道走在一起,晚輩是不能不聽了,何況,他們江湖經驗豐富,日後,晚輩還要借重他們兩人的幫助,完成心願呢!」
「只有這些麼?……」苟慧月望了小燕子一眼,忽然問道:「他還有什麼驚人的囑咐沒有?」
「有!」小燕子道:「但,晚輩不敢說。」
苟慧月冷冷地說道:「有什麼不敢說的,天雷老人的衣缽傳人,怎麼會如此膽小怕事呢?」
小燕子笑了笑,輕聲說道:「晚輩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在言語上開罪了老前輩,因為師父曾經說過,天下所有的人我都可以開罪,但是,絕對不可以開罪了你老人家——苟女俠。」
「老瞎子真的這麼說過……」
「是,師父說,他最怕的人就是老前輩……」
「他怕我,……」
「但最敬重的人也是老前輩,師父如此,我這做徒弟的怎敢不怕。」小燕子語氣真摯,臉上泛起了笑容。
但是,苟慧月卻突然流下了兩行淚水,道:「我誤會他二十個年頭了,我一直認為他輕視我……」
「不不不……」小燕子急急接道:「師父提起老前輩時,一臉誠敬之色,就好像是拜神求佛一樣。」
「老瞎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多活幾年,這兩年我閉關靜思,也把很多事情想通了。」苟慧月道:「可是,你竟然等不及我去見你,就這樣死了。」
「老前輩!」小燕子黯然接道:「師父留了一封信給你。」
「怎不早說,在哪裡,快拿給我……」
小燕子道:「留在石室裡,仍然揣在師父的衣袋裡。師父說,晚輩如若有緣能見到老前輩,就把這件事奉告前輩,如是無緣相見,就要晚輩啟開石室之後,把它燒了,而且不得拆閱。」
苟慧月抹去臉上的淚痕,極盡輕聲地說道:「小燕子!有什麼要我幫忙你的地方,只管提出來吧!」
「如有苟女俠出面主持大局,中原武林同道就有救了。」
隨著話聲,江千里大步走了進來,黑僧、白道和王彤魚貫相隨身後,也一一的走了進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7:30
第18回 少林揭秘
「江叔叔!」
小燕子歡叫了一聲,向江千里撲了過去,一副如見親人般的快樂。
「你就是江千里?……」
「是,江某有幸,拜識女俠。」
「不用客氣了,小燕子已經告訴了我你的事情,老瞎子這些年來多虧你照顧他的起居生活。」
「他如能聽到這一句話……」江千里道:「必然會雀躍而起,說不定連失明的雙目,也會重見光明呢?」
「江兄,這太玄了吧!」王彤低聲說道:「苟女俠是何等身份?
你豈可信口開河?「
「是真的……」江千里道:「他本就有自醫雙目的能力,使它重見光明,但是他卻不肯復明。」
三公主突然接道:「為什麼?」
「因為,他認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讓他愛看的人、物……」
「這個……」
三公主正想出言辯解,但見師父垂首含淚,立刻住口。
「他身中魔教七煞毒針,雖仗憑著深厚內力,可以壓制奇毒,不讓它發作出來。」江千里道:「但他實在活得很辛苦,每天要耗費兩個時辰的時光和毒性抗拒,這也是他自求速死的原因,我把小燕子引入他的門下,完了他最後的心願,為使小燕子有能力搏殺強敵,才轉嫁內功。自閉石室,以求解脫……」
「江千里,你為什麼不多等兩年再把小燕子引入他的門下。」
「苟女俠,我已經等了五年,實也不忍再見他毒發時的痛苦……」江千里道:「何況,魔教東進,江湖上大劫已成,再晚了也來不及了。」
「天啊!難道這就是定數,我為什麼想了二十年才想通這件事情,二十年大夢初醒,人醒來恨事已鑄,當今之世,只有我能助他解去七煞毒針,可是,我卻誤了他。」
「是定數。江某人是做夢也想不到在此地能遇上苟女俠,而且,又是如此一個清朗明澈的局面,恨只恨我江某人膽小如鼠,心畏苟女俠的快劍奪魂,竟然不敢尋上門去,拼著一命代義兄求告女俠……」
「你是他的兄弟?……」苟慧月訝異的望著江千里,道:「他是真的認了你,還是口頭上隨便收。」
「是真的……」江千里黯然說道:「有一次,他自行尋死,江某人斗膽和他爭論,說他畏苦求死,自私可恥,而且,言而無信,準備把武林絕技埋入泉下。那次爭論之後,他才認我作為兄弟,但卻要我一年之內,幫他找到衣缽傳人。他活得太辛苦了,日日如利刃刺心,因此,江某人找到了小燕子,孩子雖然才慧絕倫,但卻無法使功力速成,所以,借王統領之力,取到了千年參王,再加上義兄轉嫁薪火,才造就小燕子這個人才。」
苟慧月道:「聽說他留了一封信給我,他雙目已瞎,什麼人幫他代筆寫的?」
「義兄自己寫的,他目盲心不盲,感應能力之強,可辨識十丈落葉的聲音……」江千里歎息一聲,道:「三年後開啟石室之門,苟女俠就可以見到他一手鐵鉤銀劃的好書法了。」
「好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開石門……」
「義兄如是陰靈有知,定會含笑九泉的。」江千里話題一轉,道:「當世的各大門派都已被魔教控制,苟女俠既已重入江湖,就該替武林主持正義!」
「不,小燕子如今已得他真傳,技藝絕不會輸我,何況,掃蕩魔教是他的遺言,小燕子豈可違背遺命,我會全力相助。雲兒,收拾一下,跟為師的走!」
「好,弟子也正有事稟明師父。」三公主道:「弟子想拋去公主的頭銜,和師父一起闖蕩江湖,幫助小燕子掃蕩魔教。」
「你早已是江湖人了,再入江湖幫助小燕子我不反對,而且,為師的也正有此意,我帶你離開此地,就是要把為師近年中體會得到的劍藝絕學,傳授給你,我不能讓老瞎子專美於前。但你拋去公主的頭銜,為師的卻不贊同,你生為金枝玉葉,豈可自甘棄之。」
「生在帝王家,有什麼好?深宮幽居,有如犯人何異,父王、母后各有專寵,一年中也難得見幾次面,見面如見官,先要行上宮廷中煩瑣的禮儀,他們真正關心的是國事江山和是否還受到皇上的恩寵……」三公主無限黯然地說,「我是很受父王寵愛的女兒,還可以恃寵為自己爭到幾分自由,一般的所謂金枝玉葉早就被父王視為禮品,配嫁給他的寵臣愛將,不管女兒的感受如何?或是當作獎賜,賞給了功臣,我為了父王的江山遠赴西域,受盡了諸般的折磨,但回到京師之後,卻沒有受到任何的慰問獎勵,只怕反而認為我是禍國之源……」
「不會吧!我知道皇上很喜愛你……」苟慧月道:「因為我傳你武藝,他還特地的接見過我。」
「是!他沒有逼我嫁人,就是希望我留在宮中,能保護皇宮中的安全。」三公主說:「但西域歸來,我已感覺到父王對我已在慢慢的轉變……」
「這個,要不要我和皇上談談?」苟慧月道:「我們雖只見過一面,倒也頗談得來,再說他也是人,沒有什麼好怕的,談的好,你就留著這個公主的頭銜,談不好,為師就帶著你離開,看看誰能奈我何?」
王彤吃了一驚,忖道:她是江湖奇人,劍藝精絕,對朝廷中的法度、禮儀可未必放在心上,她若真要去見皇上,這內宮中雖然雲集了近兩百名侍衛,又有誰能攔得住她?
想著,他當下便笑道:「如果三公主願意離開內宮,苟女俠又不反對時,那倒是個很好的主意了。」
「為什麼?」苟慧月奇道:「她是公主,皇上的愛女,她為什麼要逃入江湖?」
「因為,她帶來了西域的魔教弟子,潛伏在內宮之中,皇上早知道了。」王彤道:「事實上,三公主已犯了藏匿敵人、欺騙皇上的大罪,皇上是一國之君,怎能容下近身臣子如此冒犯龍威,但等此間事了,很可能下令處置三公主……」
「這怎麼能夠怪她,她一身涉險,獨承苦難,也是為她父皇的江山,當皇帝就可以不講道理、不分黑白了麼?」
王彤雖然心中焦急,但他心中明白,不能把事情弄僵,一巴激起了苟慧月的怒火,讓她失去自制,那就大大的麻煩了。
「伴君如伴虎啊!」王彤道:「目下皇上正遭受內憂外患的困擾,老前輩如肯帶公主離開皇宮,既可保全公主,也給了皇帝面子,何樂而不為呢?」
苟慧月似是個相當固執的人,還待出言反駁,忽見三公主口齒啟動,一說了數言。
她用的是傳音之術,別人只見她口齒動,卻不知她說些什麼?
但苟慧月的臉色卻緩和下來了,點點頭,道:「好吧!你就寫一份辭王表章,交給王彤轉呈皇上。」
「這個王某人理當效勞。」
苟慧月目光轉注到江千里的身上,道:「江湖上的情勢,是否已經到了發發可危的時刻了?」
「是!各大門派及江湖上的幫會,大部分都受到了來自外力的控制,必需要立刻動手,分別解決,先行找出幾個重大門派被控制的原因。」江千里道:「然後,以謀對策,如若等到他們力量彙集、合流之後,那就不易抗拒了。」
「能不能給我十天時間……」苟慧月道:「十日後,我再和你們見面,共同應付危局,以渡劫難。」
說著,帶著三公主和憐花飛身而去。
「唉!這位苟女俠把朝廷中的事物,也當作江湖中事來處理。」
王彤長長吁了口氣,道:「當真的是可怕極了,江兄,最好別再讓她入皇宮了!」
「我想,三公主會婉轉的告訴她箇中的利害……」江千里道:「她為了一句氣話,拒絕再和她心中情郎相見,而且一把沙石打瞎了情郎的眼睛,這一氣氣了二十年,終於鑄成一生恨事。」
「江叔叔,她就是師父的紅顏知己麼?」
「不錯,他們是當代江湖上最有成就的一對情侶,卻因一句氣話,翻臉分手,前十年你師父還一直追覓她的行蹤,希望能挽回芳心,卻不料苟女俠鐵了心,就是不肯再續前緣,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師父身中七煞毒針,是在被苟女俠打瞎之前?還是打瞎之後?」
江千里道:「當然是在打瞎之後,你師父如非雙目瞎去,魔教中人如何能傷得了他一根汗毛呢?」
「江叔叔……」小燕子想了想,道:「我師父是何等身手,怎麼會避不開苟女俠的一把飛沙……」
「我想,他是故意受傷的,希望能一消她心中之氣,但苟女俠仍是不肯回心轉意,你師父白瞎了一雙眼睛,也給了魔教中人暗算他的機會。」
「這女人好毒好毒……」小燕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卻聽得江千里出了一身冷汗,急急說道:「小燕子,上一代的私人情仇,和你無關,不可任意批評,口出狂言……」
「我不怕她!」小燕子說道:「她那樣折騰師父,我不找她算帳,已經是天高地厚了呢!」
「小燕子!……」江千里有些火了,冷冷地說道:「你師父心目中最敬愛的的人,你也敢傷害她麼?」
「小侄不敢」
江千里發了脾氣,燕春風還真有點害怕。
「苟慧月就是你師父心中最敬愛的人,有一天,你啟開石門,取出遺書,而苟女俠因你的不敬,沒有到場,你要如何向你師父交代。」
「小燕子明白了,以後再也不敢放肆了。」
江干裡歎息一聲,轉向王彤道:「這一次是向你求助的,希望你能調動一批人手,支援我們。」
「行!王某人能辦到的絕不推辭,如是京城中平靜下來,兄弟準備和江兄同入江湖一行呢!」
江干裡笑了笑,道:「那是最好不過,有你同行,可以隨時調動官兵助威,那就幫忙太大了。當然,最意外的是得到葡慧月和三公主這股強大的助力,不過,王兄,三公主投入江湖,皇上會同意麼?」
「我想不會追究,據兄弟近日觀察,皇上對三公主的寵愛日漸消退,M對她引入魔教高手混入皇宮一事,更為不滿,讓她長年留在深宮之中,恐怕有害無益,何況,皇上知道她為魔教所乘,早已不再信任她了。」
「唉!生在帝王之家,真倒未必是福啊!」江千里道:「但三公主投入江湖之中,此後又何去何從呢?」
「這恐怕要你江兄大力成全了。」
「我?……」江千里訂異地道:「我哪有這等能力。」
王彤低聲地和江千里交談了一陣。
江千里回顧了小燕子一眼,道:「我盡力而為吧!不過,這件事要苟慧月同意才有希望的。」
「江兄肯全力支援就行,其他的,由他們自然發展吧!」
「我明白了。」江千里道:「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給我們住下,給小燕子兩天假期,讓他父於、母子團聚兩日,然後我要利用餘下八天的時間,讓他們練習一些武功,苟女俠一回來,我們立刻動身。」
王彤道:「江兄準備先到哪裡?」
「嵩山少林寺,如果順利,就轉往武當山一行,依序是神刀堂、丐幫總舵,這四個地方能安定下來,魔教想在中原立足,就不太可能了。」
「好,王某也去準備一下,我盡全力協助。」
苟慧月很守約定,第十天的日落時分,果然帶著三公主趕了回來。
江千里也利用這幾日的時間,要小燕子盡可能把一些武功傳給黑僧、白道、王重山三人。
他們年紀雖都不大,但是,卻是此行的戰鬥主力。
小燕子和父母團聚了兩日,天倫之樂。述說不盡,餘下的八天,小燕子都在傳授七巧僧等三人武功。
小燕子要求嚴格,不假詞色,還真把黑僧、白道、王重山折騰的席不暖暇,連覺都不敢睡,偷偷苦練。因為,小燕子口舌如刀,罵起人來一點也不留面子。
所以,時日雖短,但三個人卻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王彤協調了五城兵馬司,調了一萬名精銳的步兵,進入京城,住紮在皇宮四周,保護皇宮,佈置之嚴,已到了飛鳥難渡之境。
他確實在全力幫忙,由廠、衛中選了四十名精銳高手之外,由內宮侍衛中也選了四十名高手隨行,另有燕飛、韓濤、趙保、陳宏、金天祥隨行,加上了江千里等五人,三公主、憐花二女,近百騎健馬出了京城,直奔嵩山少林寺中。
苟慧月卻是一人獨走。
最妙的是,王彤請了一道聖旨,指派馬文中全力協助王彤,派步騎精兵八百名,到嵩山少林寺外聽用。
王彤等一行人趕到少林寺外,馬文中的八百精兵,早已把少林寺團團圍住。
馬文中親自率軍,趙二堤、魚化龍、姬重天、張不空四大高手,竟都隨馬文中同來少林,也算得上是精銳盡出了。
迎上王彤,馬文中微笑道:「接到聖旨,我就想到可能是你王兄從中安排,看來是沒有猜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上一次,馬兄派人送王某回京,在開封城外遇上了眾多的高手攔截,那為首的人就是少林的高僧。」
「真的如此簡單麼?」
王彤微微一笑,道:「馬兄,何必深究,有些事,心中明白就好。」
「你要如何攻打少林寺呢?……」馬文中道:「兄弟兵馬昨日趕到,立刻分開圍住……」
「少林寺中人可有反應?」
「沒有!」馬文中道:「他們作息如常,似是沒有發生事情一樣,這份沉著,倒是令人敬佩!」
目光轉注到江千里的臉上,道:「怎麼?江大俠也投身入內宮侍衛中了?」
「沒有。江某依然故我,絲毫沒有改變,江某還欠大人一筆黃金,此間事了,就設法奉還。」
「好,有帳算明,希望江大俠對我有個交代!」
「兩位恩怨,全出誤會,找個時間,王某人人作東,替兩位說合說合……」
馬文中微微一笑,道:「由王兄出面,什麼事都好說了。現在,先辦正事要緊,王兄是此行的龍頭,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了。」
王彤道:「先禮後兵,馬大人和江兄各選兩人,隨行入寺,先和少林寺中方丈談談,再作決定。」
馬文中選了魚化龍、姬重天同行,江千里選了黑僧、白道同行,王彤選的是小燕子和三公主。
不過,三公主已改著男裝,青衫佩劍,臉上也經過了一番改扮,馬文中竟然也沒有認出來。
黑羅漢七巧僧出身少林寺,雖已被逐出門牆,但香火之緣仍在,此番回寺,卻是以問罪的身份重入少林,撇開了武林正義,那就是以下犯上的舉動。
小和尚雖然是個很灑脫的人,但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就連走起路來,也有著一股彆扭的感覺。
用不著請人通報,他們一行九個人剛入寺門,立刻有九個大和尚迎了上來。
九個人迎接九個訪客,那是說早已有了準備,必要時,阻攔入寺的意思。
黑羅漢低聲說道:「居中的老師父是達摩院的主持大覺長老,左右兩位老僧也都是長老身份,少林寺有十二位長老,一十子就出動了三位。」
「小和尚……」小燕子低聲問道:「另外六個和尚又是什麼身份呢?」
「達摩院的上座高僧……」黑羅漢道:「他們雖然不是長老身份,但正值中年,體力旺盛,技藝成熟,登上達摩院上座僧位,就是專司追捕逃徒、御抗強敵的責任,他們才是少林寺中真正的主力。」
「這樣的上座高僧一共有多少人?」小燕子提出問題。
「沒有一定的名額,所以不用勉強湊數,不到一定武功水準,無法升登上座。」黑羅漢道:「這一代少林寺高手輩出,就小和尚所知,達摩院上座僧眾,已有三十多人了。」
「這麼說來,一旦動手,這一戰必然是慘烈絕倫了?」小燕子道:「他們都是你的師兄、師叔,你不能和他們動手吧?」
「但願我佛有靈,最好雙方不要動手,只在口頭上作一番爭論……」黑羅漢苦笑道:「那才是上上大吉呢!」
談話間,雙方已彼此行近到三尺左右,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居中一僧,單掌立胸,低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大覺,見過各位施主。」
王彤一抱拳,道:「大師可還記得昔年的舊友王彤麼?」
「記得倒是記得,不過,聽說王施主已出任內宮中統領之職,權傾一時……」大覺大師道:「今日兵圍少林寺,不知有何見教?」
江干裡道:「草民江千里,大師如肯方便,請上復貴寺掌門一聲,就說河南巡撫馬大人、內宮統領王大人和山野草民江千里求見一面,有事相商。」
「諸位挾重兵而來,分明是逼人就範,這『求見』二字就用得太客氣了。」
「不管大師的想法如何,但局勢已經非常明顯,和、戰之局恐已非大師能作決定了。」
馬文中道:「通報貴寺掌門,由他作個決定,大師就用不著擔付太多的責任了。」
大師沉吟一陣,道:「說的有理,諸位請在此稍候,貧僧親往通報,不過,貧僧未回來前,還望諸位尊重少林寺規,不得強行入寺。」
「好!我們恭候大師……」王彤道:「貴寺方丈和王某誼屬老友,彼此也曾患難相扶,什麼事都好商量,請大師轉告王某人的一片誠心。」
大覺點點頭,轉身而去。
足足等候了半個時辰之久,還不見大覺歸來,小燕子已忍耐不住,低聲道:「老和尚是誠心要我們了,小道士,咱們先衝過去!」
「不要!」黑羅漢道:「大人都能忍耐下去,我們多等一會兒又有什麼關係呢?你衝過去,一動上手,那就有理說不清了,你看。
大覺長老回來了……「
抬頭看去,果見大覺快步行來,道:「本寺方丈願意接見王施主……」
「江某人可否同往呢?」
「老衲斗膽作主,增加一位,不能再多了。」
馬文中道:「我們在那裡等候消息呢?」
「請入迎客精舍,由老衲奉陪。」
小燕子突然走上步,道:「大師,加兩個小孩子沒有關係吧;我們是王大人的長隨……」
口中說話,人卻牽住三公主的手,硬把三公主拉前了一步。
他心中純潔,全無男女之別,何況,三公主現在身著男裝,「這個……」大覺兩道目光在小燕子臉上打量了一陣,確定只是兩個形如書僮的小孩子,點點頭,道:「好吧!但你們只能守在禪房門外,不得入內。」
「行!一切照大師吩咐就是。」
小燕子、三公主獲允隨行,卻使得江干裡、王彤膽氣大壯。
大覺招招手,一個小沙彌行了過來,帶著王彤和江千里行入一座黃牆圍繞的靜院之中,沿途上僧侶遍佈,顯然少林寺已作了迎敵的準備。
綠竹環抱著一座很大的禪房,門口處,分站著四個中年僧侶,攔阻住幾人去路,直待小沙彌入內稟報之後,才帶王彤、江千里進入了禪房。
小燕子本想來一個混水摸魚,但卻被守門的僧侶攔住。
禪室中檀香裊裊,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少林寺掌門方丈大智禪師,身披一件大紅色的袈裟,盤膝坐在一張禪床之上,床前擺了四張太師椅。
這一切,似是早經佈置。
大智揮揮手,示意小沙彌退出去,而且,也示意他帶上房門。
王彤道:「大師,故友舊識,怎麼變得如此生疏起來了?」
大智道:「天有不測風雲,人間有無常的變化,咱們是敵是友,真叫人難以分辨呀!」
王彤道:「這是什麼意思,王某就聽不懂了……」
江千里道:「大師,過去的交情不談,江某人要請教的是,開封郊外攔截王統領的少林和尚,是不是大師派出的人?」
大智禪師點點頭。
當面承認,倒是出乎王彤和江千里的意外,在他兩人的推斷之中,他會一口否認,絕不認帳,那就有得扯了。
「為什麼呢?王某人對待少林寺有功無過,有恩無怨,何況,大師還是我的朋友。」
「王大人,你除了發覺少林寺中的僧人之外,還發覺了什麼人?」
「這個很重要麼?」王彤道:「縱有其他門派中人,又和少林寺何關?」
「韭常重要,你必須據實說出來,這件事關係太大了。」大智禪師的神情中充滿期待。
似乎王彤的回答,能影響到他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發覺了很多人,除了貴寺之外,還有武當、丐幫及新近崛起江湖的神刀堂……」
大智禪師目中神光閃動,打斷了王彤的話,道:「不對,應該有五大門派才對,牛、馬、豬、羊、驢,五個人共五大門派……」
話聲頓了頓,又道:「既是有如此眾多的門派襲擊你王大人,不知王大人為什麼先找上少林寺來,可是覺得少林寺最好欺侮麼?」
「唉!我們多年交往,想不到大師還會有如此的誤會……」王彤道:「我先來少林,是因為王某自信和大師交情深厚,必可得到大師的幫助。牛、馬、羊、豬、驢是什麼意思?」
「不論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如何,這番話,倒頗使老衲安慰,王大人既然認定和老袖交情深厚,老衲倒想請問一句……」大智方丈答非所問的說。
「大師請問,王某知無不言。」
「要實話實說,王大人,需知你現在如有一句虛言……」大智方丈神色肅然地說:「可能耽誤了大局。」
「是,王某實話實說。」
「王大人是想報復攔擊你的仇恨呢?還是想澄清江湖大局,為武林同道盡份心力?」
「王某人對受到襲擊之事,早已不放心上,但願能為武林同道盡份心力,王某人死而無憾。」
「好,有你這句話,老衲就先入地獄……」大智方丈黯然說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衲數十年清修卻被毀於一朝,江施主可否暫退室外,老衲要和王大人單獨密談一番。」
江千里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江某告退。」轉身行出禪房。
王彤聽完了大智方丈一番說話,整個人變得呆住了,良久,才起身一個長揖,道:「大師,藥物迷魂豈是人力能抗拒的,大師千萬不可自求解脫,此事關係著整個中原武林存亡絕續,大師一定要忍辱負重,揭穿陰謀,王某人全力保衛他們,不讓這件事曝傳於江湖之上。」
「老衲既然說出來了,早已不計毀譽,只是往事可怖,老袖擔心會重蹈覆轍,我們的行動,人手不能眾多,多則消息必洩,少又恐入他們埋伏,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件事頗難兩全……」
王彤沉吟一陣,道:「王某圍困少林寺的消息恐已傳入江湖,如無後續行動,恐將引人猜疑……」
「王大人的意思是……」
「咱們雙方不免假意一戰,打鬥雖可真實,但要避免傷人,大師在寺中安排,王某也去寺外佈置,然後,大師和王某各選七名精銳高手,借夜色掩護潛行,趕往赴約之處,揭開真象。」
「可是十餘人的行動,也難瞞人耳目……」大智方丈說:「此舉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這個大師放心,江千里的覓蹤隱跡之術,天下無雙,咱們可以分批而行。」
「一言為定,今夜三更上路。」大智方丈說:「王大人請去佈置,要慎選人手,務求功力卓絕,以一當十的高手,方可勝任。」
「王某知道,大師放心。」
王彤把事情告訴了江千里。
這位江湖奇人也聽得心驚不已,當然,王彤也隱藏了一些隱密,盡量保護大智方丈的聲譽不受傷害。
這件事,只有告訴馬文中,因為要馬文中正式和魔教中人火拚,也許不是善策,所以,馬文中負責攻打少林寺,他率領了本部人馬和王彤留下的大部分侍衛和廠衛。
王彤選了六個人,是江千里、小燕子、黑僧、白道、王重山、三公主加上他自己,正好是七個人。
大智方丈十分謹慎,只選了大方、大正兩位長老隨行,連他只有三個人。
王彤心中明白,大智方丈不願隨行僧侶過多,雖是為了容易隱密行蹤,但最重要的還是怕這件隱密洩漏出去,一個人在能夠保護自己的時候,就盡力保護已得到的權勢,大智方丈亦不例外。
但王彤也明白,大方、大正兩位長老,在少林寺十二長老中,是武功最高的兩位。
原來,兩位無意於權勢,也不願出任各院主持,把全部精神都投注在精研武功之上,少林寺中七十二種絕技,兩人各兼習七種以上,是少林寺中技藝最廣博的高僧。
黑羅漢自告奮勇,扮作了大智和尚的隨行沙彌。
四個和尚結伴而行。
江千里和王彤等六人卻易容改扮,遠遠相隨。
這一次的邀約,仍然充滿著神秘,大智方丈趕到了約定的地點,襄陽隆中大客棧時,立刻被請上了一輛停在巷口的馬車上,大方、大正兩位高僧不准隨行,兩位老和尚武功雖高,江湖上的閱歷卻是不多,只好乖乖的在客棧中等候,但黑羅漢卻據理力爭,要隨行照顧師父,總算也被送上了馬車。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7:53
第19回 香艷宴會
這輛篷車,四周密封,無法看到外面的景物,更何況,兩人又被一條黑色的眼罩,蒙上了眼睛。
車內,還有人同坐監視。
小和尚只覺旁側有人,卻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但他為人精靈,隱隱聞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氣,在車中監視的似是一個女人。
篷車在快速的飛馳中。
然而,小和尚卻隱隱約約地聽到大智方丈一種異常的喘息聲,和一種女子的嬌喘聲,混在一起。
黑羅漢仗憑著豐富的江湖經驗,側動身體,在兩種聲音較為強烈時,暗運功力,輕輕撥動了一下黑色的眼罩。
乖乖,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面,立刻呈現在眼前。
一個長髮披垂的少女,把嬌軀完全偎在大智方丈的懷中,櫻口緊吻在老和尚的嘴上,丁香舌轉,不停地吸允、挑逗,一雙玉手也在老和尚的身上轉來摸去。
大智方丈似是極力地忍耐著,不敢聲張。
但小和尚卻看出了他忍耐得非常辛苦,不禁暗暗歎息道:大智方丈一生清修,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如何能承受如此挑逗,魔教中人的手段果然是下流可怖。
心中念轉,暗中拉正了眼罩,輕輕咳嗽一聲,突然一伸腿,正好踢中了那少女的雙腿中間。
這一腳踢得不輕也不重,恰到好處,少女感覺到有點疼痛,也有著被挑逗的感覺。
她正在施展渾身的解數,迫使老和尚屈服,這一來,只好停了下來,低聲罵道:「小和尚,瞎了狗眼不成,伸腿也該瞧瞧地方啊!」
「我看不見哪!雙眼一片烏黑,咦,奇怪了,怎麼會有個女人?……」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媽,你妹妹,不都也是女人麼?」
黑羅漢心中忖道:好刁蠻的丫頭,只聽到你這幾句話就知不是好相與的,只可惜方丈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能不能辨別出這女人的刁惡……。
跟著在馬車後面的江千里,也為這刁惡的設計,暗暗開罵。
原來,篷車快速地奔馳,一直在襄陽城中打轉,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跑得國匹拉車的健馬全身是汗,篷車才馳入了一座大宅院中,而且,立刻關上了大門。
高牆深院,大門高大的像城門一樣,門一關上,立刻內外隔絕。
篷車停下,大智方丈和黑羅漢才被取下眼罩,接下篷車。
停身處,是一座形如倉庫的大廳房中,仍然無法看到外面景物,也無法確定這是個什麼所在?那長髮少女不知何時已去,帶路的是一個全身黑衣的年輕人,但一張臉卻白得可怕。
自從黑羅漢追隨江千里之後,又增多了不少的閱歷,一眼之下,立刻看出那是一張假臉,在臉上塗了一層白石膏。
行至大廳一角,竟然折向地下行去。
整個的行動,全都在這座大廳中,自然無法和江千里等取得任何的聯絡了。
地窖入口處,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手中拿著一個牛頭頭套,微笑道:「大師,請更換衣服、戴上面具。」
大智方丈似是已習慣這種折騰,穿上了一件寬大的黑袍,戴上了牛頭面具,跟在那黑衣人身後而去。
黑羅漢看那少女不理會他,也就裝迷糊的跟著行去。
但卻被白衣少女伸手攔住,道:「你另有去處,跟我來吧!」
「不行,我要跟著師父照顧他……」
「有比你好上幾百倍的人照顧,用不著你了。」
「不!我一定要跟著師父……」黑羅漢無法瞭解大智方大的心態如何?因為,他戴上牛頭面具之後,就未再回頭望過黑羅漢一眼,沿著寬敞的石級,向下行去。
「你去了之後只會大煞風景的……」白衣少女道:「你沒有感覺到麼?你師父並不歡迎你跟下去。」
大智方丈已經轉過一個彎,身影消失,這座通往地下的石級,似是曲轉有致,如此的建築,那麼地下室的規模一定不會小了。
黑羅漢心中忖道:這是什麼鬼地方,有此雄偉的地下建築,計算篷車的速度行程,這地方距離襄陽,至少也有三四十里了。
但覺一隻滑溜溜、軟綿綿的玉手,握住了手腕,道:「小和尚,跟我走吧!你師父不會有事的,他又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會,跟著大姐姐,我要你也享受一下你從未經歷過的人生,保證你再見著大姐姐時,連媽都會喊叫出口。」
黑羅漢心中忖道:我出手制服了這丫頭,一個人跟進去也難有作用,必須和小燕子他們聯絡上才行……
心中念轉,打消了強行進入的決定,笑道:「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他最大的心願,就是離開這座廳堂,能見到陽光大地,這樣才能想辦法和小燕子們取得聯絡。
「就在這座大廳堂中,只不過,和你師父的地方不同罷了,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白衣少女的嬌軀竟然撲了過來,道:「別再浪費時間了;」
她展開了完全的挑逗,櫻唇、嬌軀全送了上來。
黑羅漢暗道:這些小妖女可能都練過妖術、媚功,莫要著了她的道兒。右手暗抬,一下子點中了那少女的暈穴。
他動作老練,扶住白衣少女身子,未讓她倒摔下去,移放到一壁角處,看一側還有很多件黑色長袍,隨手取過一件,掩去少女身上的白衣。
黑羅漢覺得妥當了,這才飛身而起,推開一扇窗子,飛躍而去。
他經驗豐富,一落地立刻隱起身子,再慢慢打量四周。
這時,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分。
天色,慢慢的昏暗下來。
小和尚正想發出嘯聲,以召喚同伴,身際突然響起了一陣鳥鳴之聲。
這正是和江千里等聯絡的方法之一。
小和尚心中大喜,閃身而出,舉雙手四下招動。
但見人影翻飛,小燕子、三公主,先後飛落身側,緊接著江千里、王彤、也—一飛身而下。
原來,他們追入了庭院,卻找不到篷車何在?「小道士和王重山呢?」小和尚不見兩人,大為掛念。
「他去請大方、大正兩位長老……」
小和尚截住了王彤的話,道:「這裡距襄陽少說也有三十里以上,來去一趟,只怕要好一陣子了。」
「不!篷車一直未出襄陽城……」江干裡道:「大智方丈呢?」
「進入地下室中了,我為幾位帶路……」小和尚一面進入廳房,一面低聲問道:「這裡沒有守望的人麼?」
「都被小燕子給放倒了……」三公主道:「看起來,他們在這裡的人手不多,我們應付得了,不用等兩位長者趕來了。」
黑羅漢一面走,一面低聲的述說著經過,在經過入口處時,隨手取過了一件黑袍穿在身上。
小燕子也跟著學樣,大家都取了一件黑袍穿上,只可惜已沒有面具可戴。
兩個折轉,才進入地下大廳。
但見燈火輝煌,照得大廳中一片明亮。
大廳四周分站著一些臉色奇白的黑衣人,但警戒卻一點也不「密。
小燕子等一行人魚貫而入,那些黑衣人並沒有警覺。
也許大家都穿著黑色的長袍,在感覺上是自己人了。
這座地下敞廳雖然很大,但客人卻不多,只見五個分帶著牛、馬、羊、豬、驢五種頭套面具的人,分坐在五張木桌前面,每人的身側還坐著一位絕美的少女。
黑羅漢低聲道:「小燕子,那戴著牛頭面具的人,就是少林方丈。」
王彤心中也陡然明白,大智禪師口中的牛、馬、羊、豬、驢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五種面具代表了五個門派,武當、丐幫、神刀堂和少林之外,另一個人代表了那個門派,王彤卻無法想得起來……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身著錦衣的人,緩緩地行了出來。
但聽他高聲地說道:「江湖情勢,已然大有變動,諸位於此一宵之歡後,就要立刻各回地盤,集中門下最好的人手,每位至少要帶一百名高手,兩個月後,在北京集中,諸位要親自領隊出馬,諸位的心愛姬妾也會在北京等候,諸位回去時,各賜錦囊一個,裡面有詳細的行動說明。諸位請盡一杯美酒,各自歡娛去吧!」
但見五人身側的美女,取過酒杯,斟滿了碧綠顏色的美酒,左手輕掀五人頭罩面具,右手執杯送向各人的唇前。
「慢著……」
說話的人是大智禪師。
只見他站起身子,取下牛頭面罩,露出了本相,道:「諸位,這杯酒不能喝,一喝下去,就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境……」
錦衣人厲聲喝道:「盈盈,這是怎麼回事?」
盈盈右手棄去酒杯,點向大智前胸。
大智揮掌一擋,冷冷說道:「小妖女,老袖已經揭發了你們的陰謀……」
盈盈道:「難道,我們過去的恩恩愛愛、情意綿綿,你都能忘了麼?」
口中說得甜蜜蜜,人卻撲身而上,掌指並出,攻向大和尚的要害。
這真是口是心非的舉動。
江千里見狀,急急地說道:「咱們一起上,一人一個,先將他們救下來脫了險,再說別的。」
事實上,另外四女已把手中之酒,便向幾人灌去。
馬面人和羊面人出手封擋,閃避開去,但那豬面人和驢面人,稍一遲疑,已被身側二女把藥酒灌入了口中。
這時,小燕子等也脫去黑袍,暴起發動。
小燕子撲向豬面人,三公主撲向驢面人,兩人動作奇快,劍如閃電,兩個在灌藥酒的少女呆了一呆,已被那疾如閃電的劍光,斬斃劍下。
江千里隨後躍到,出手如風,點了豬面人和驢面人的穴道。
他見聞雖然廣博,但也無法預測兩人在喝下藥酒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先點了兩人穴道,以免兩人無法控制,大出醜態。
王彤撲向那錦袍人。
此人乃是這次聚會的首腦人物,武功最強,王彤人還未到,他的刀已經出鞘了,而且迎面斬來。
王彤用腕上鋼環揮手一擋,金鐵交鳴中震動了機簧,環中的鋼針飛出,射向那錦袍人的眉心,王彤再當胸一掌,立刻了帳。
這些事寫來大費毫墨,其實,連續發生,直到錦袍人被王彤擊斃,四周的黑衣人才疾撲面上。
小燕子、三公主分別迎了上去,劍如雷霆電掣,寒光一閃,必有人亡命劍下。
江千里急道:「留下活口。」
可惜已叫晚了一步,六個黑衣人已有五個死於劍下,只餘下一人,被小燕子一下點中了穴道。
一場香艷的宴會,片刻間,血肉橫飛,死傷一片。
江千里搖搖頭,道:「奇怪啊!魔教中人怎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其實,大廳中還有人在搏鬥,是大智禪師和盈盈、馬面人及羊面人和兩個陪他們的美女,六個人分成三對廝殺,打得激烈絕倫。
雙方都沒有亮出兵刃,但掌指的攻襲所在,也都是足以致命的大穴。
王彤行近了江千里,低聲說道:「魔教中的武功,不在中原各大門派的武功之下,這三人在中原的武林中,都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他們已搏五十餘個照面,仍然無法制服三女子……」
「但小燕子、三公主他們劍出取命,王兄也是一擊克敵……」
江千里提出了疑問。
「兄弟是仗憑這個……」王彤亮了一下腕上的鋼環,道:「我這是霸道得很,在全無防備之下,就算絕世高手也難避開,至於小燕子和三公主的劍法,已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劍隨心動,出必傷敵,一道飛虹苟慧月坐關之後,才悟出了這種劍法,傳給了三公主。」
江干裡道:「咱們看看那些人,為什麼把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石膏,這三位掌門人已爭到先機,很快就可以制服敵人了。」
弄開了黑衣人臉上的石膏,王彤和江千里不禁大吃一驚!
他們不是為了易容、掩這本來的面目,而是,他們的臉上的肌肉,大部分都已潰爛掉了,是以用石膏敷出一張臉來。
江千里敲開了所有的假臉,張張如此,看來甚是可怖。
江千里不禁黯然一歎,道:「江某人總算見識到魔教中人的手段了,這樣的毀容控制手法,就是放了他們,他們也不敢離開這裡。」
只聽那唯一還活著的黑衣人,說道:「還不止如此,臉上的肌肉每日疼癢交作,如無他們的藥物止疼消癢,誰也無法忍耐過一個時辰。」
江千里望著那個黑衣人,搖搖頭道:「閣下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出身來歷?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我應該回去的,我家有妻兒,但我能這樣回去麼?至於我的姓名、出身,那就不用問了,你唯一能幫助我的地方,是讓我死得舒服一點……」
江千里點點頭,出手一指,點了他的死穴。
大廳中的搏鬥亦告結束,三位掌門人功力深厚,掌斃強敵。
他們沒留活口,這女人給了他們很高的享受,使他們淪入魔道,也掌握了他們的秘密,殺人滅口自然是最好的保密方法。
馬面人、羊面人都沒有取下面具,但他們投注向大智禪師的目光,卻流露出無比的佩服之色。
他們走到了大智身前,緩緩地揭開了頭罩面具,大智微微一點頭,他們便立刻放下,匆匆離去。
不過,他們都是中原各大門派中的首腦人物,也可以想得到他們是誰,但真正見到他們的,只有大智方丈一人。
江千里道:「那兩位也一井勞請大師處置了,他們已喝下藥酒,在下點了他們暈穴,解藥可能就在那錦衣人的身上……」
「老袖知道,我能辨識出來,兩位風範他們都很感激,此後,我相信兩位會是各大門派中最敬重的人。」
江千里道:「王兄,咱們可以走了。」
舉步向外行去。
王彤揮揮手,先讓小燕子、三公主跟在江千里身後行去,自己才緩步而出,低聲說道:「我們在大門外面恭候。」
他為人持重,唯恐小燕子和三公主兩人好奇心重,偷偷取下豬面具和驢面具,窺其真面目,那就大煞風景了。
小道士、王重山帶著大正、大方兩位少林長老趕來的時候,大智方文也行了出來,身後跟著黑羅漢。
大方、大正二人合掌一禮,道:「方丈安好?」
「還好,此間事已了,兩位請盡快趕回少林寺去,也免得雙方長日對峙造成傷亡,使大戰弄假成真了。」
王彤道:「兩位大師等我一下,咱們結伴同行。」
大智方丈微微一笑,道:「有王大人同行,雙方就可以立刻收兵了,魔教侵入中原的事,大人可以放心,各大門派會盡出精銳,全面搜殺,一定會把他們逐出中原,此後,任何風吹草動,各大門派只要得到消息,立刻會派人通知你。」
王彤道:「煩請大師,代我謝謝他們了。」
「一定轉達,我那四位朋友,也要老袖向你表達最崇高的敬意。」
王彤揮了揮手,淡淡一笑,道:「我會奏明聖上,你們可以放心在江湖上走動,別無顧忌了。」
一語雙關,目光卻盯注在三公主的臉上,便告辭了。
目睹王彤去遠,大智方丈突然歎口氣,道:「江施主,他們托我傳個口信,日後,江施主如有什麼需要的話,只要一個通知,少林派、武當派、丐幫、神刀堂、華山派,都將全力支持。」
「多謝大師了!」
江千里一抱拳,微微地笑了笑,帶著小燕子、黑羅漢、白羽、王重山、三公主,大步而去。
三公主望了江千里一眼,欲言又止。
江千里見狀,淡淡一笑,道:「公主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三公主怯生生的說道:「江前輩,師父要我跟你們在江湖上歷練一段時間,她說,三年後再和我見面。」
江千里點點頭,道:「我知道,三年後開啟石室之門……」
忽然,他的話停住了。
大家甚感詫異,不約而同的望向江千里。
江千里卻笑了笑,又道:「但是,江湖上可不比在深宮內苑,你以後,可不能擺出公主的身份來……」
「我知道!我知道!」三公主急急地說。
片刻,三公主又說道:「我叫朱雲,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孩子,我會幫小燕子他們燒菜、洗衣……,以前的三公主已經死了。」
「好!好!好!……」江千里說著大笑起來,道:「小丫頭,江叔叔會盡全力來幫助你……」
「多謝江叔叔!」
黑羅漢大笑道:「朱雲,不用換穿女裝了,和我們一起邀游天下吧,江叔叔正準備帶我們到西域去玩玩呢!」
「好啊!那裡我住過兩年,我做帶路的識途老馬。」
「西域要去,但要在三年以後……」江干裡道:「現在,我先帶你們去游游南荒。」
小燕子突然歎息一聲,道:「想去南荒但又想念我娘,我該怎麼辦呢?」
「那就先去看看你娘吧,我還記得她燒的一手好菜。」
江千里大笑著,向前行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8:29
第20回 微波又起
由京師南下少林的原班人馬,仍然回轉京師。
到達京師,王彤、韓濤、燕飛等大內高手立刻進官向皇上覆命。
三公主朱雲也趁這機會轉回宮中,並言明五日後向江千里報到。小燕子則回家與母親歡聚幾天。
江千里帶著黑僧、白羽以及王重山等人住在天門客棧,以便等三公主和小燕子前來會齊後,再一起闖蕩江湖。
匆匆五日已過,小燕子如期來向江千里報到。
偏偏三公主卻逾期未來。
又過了三天,還是不見三公主蹤影,江千里不由著急起來。
黑羅漢七巧僧道:「江大叔,別等了吧!咱們還是上路要緊。」
江千里搖搖頭道:「不成!三公主雖然已說過和咱們不分尊卑,但她終究是金枝玉葉,不來必有原因,她就是改變了主意,也必定會給咱們一點消息,若不等她就走,總是說不過去。」
「正因為她是金技工葉,所以才不可能和咱們一起吃苦,她說要跟咱們一起闖蕩江湖,依我看那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話不能這麼說。我看得出三公主雖然年紀很輕,但卻不像言而無信之人,若說她不能吃苦,你小子這話就大錯特錯了。」
「為什麼?」
「她在西域受過兩年折磨,什麼苦頭沒吃過,你可曾受過她那樣的苦?」
黑羅漢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只見王彤匆匆而來。
江千里忙道:「王老弟來得正好,三公主是否不準備出宮了?」
王彤神色間顯得既憂鬱又緊張,歎了口氣道:「兄弟此來,正是要告訴江兄這件事。」
「莫非宮中發生了變故?」江千里急急發問。
「宮中倒沒發生什麼變故,變故是發生在三公主一人身上。」
「到底什麼事?」江千里有些迫不及待。
「三公主體內的蟲毒又發作了。」
江千里啊了聲道:「聽說三公主身上的蟲毒是活蟲,上次不是已經取出了嗎?-」可是現在又發作了。「
「上次替三公主取蟲的,是個老妖婆,那老妖婆呢?」
「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為什麼要放她走?」
「是三公主答應她的。」
「當初下蟲的也是她嗎?」
「她自稱是下蟲人,但這話是否真實,那就很難說了。」
「為什麼?」
「因為三公主被下蟲時,已先被點了穴道,她自己並沒看到下蟲的究竟是誰?」
江千里低頭沉思了片刻,再問道:「三公主目前的情形如何?」
王彤緊皺著雙眉道:「兄弟今天一早即蒙三公主召見,看她的氣色並沒什麼兩樣,精神也無任何異狀。」
「既然如此,怎知蟲毒又已發作?」
「當然是聽三公主說的。」
「她怎麼說?」
「據三公主說,那活蟲是施放在小腹部位,每天十二個時辰內會隨血液循環而移動位置,好在移動範圍並不很大,以小腹為中心點,大約只能上下左右移動五寸左右。上次由那老妖婆施行術法後,在感覺上的確像已被取出,豈知由少林返回的第二天,小腹內便又有了變化。」
「有了什麼樣的變化?」
「據說在感覺上,小腹內似乎又有一種東西在慢慢活動。」
「那東西自然就是活蟲了,是否和以前的一樣大小?」
「從前那活蟲足有鴿蛋大小,現在的大約有黃豆那麼大。」
「那是說很小了?」
「現在雖然很小,但它會慢慢長大。」
「怎麼知道?」
「也是三公主說的,她在西域最初被下蟲時,也是這麼大,兩年後便長得足有鴿蛋大小,在感覺上這次小腹內的蟲和上次的完全一樣。」
「就因為這原因,三公主才無法出宮?」。「不錯,三公主對這事感到很歉意,特別交待兄弟來告知江兄,要江兄不必再等她了。」
江千里陷入沉思,神色一片黯然,許久才長長吁一口氣道:「三公主因此而不出京是小事,但她身上的蟲毒卻不能不治。」
王彤苦笑道:「兄弟何嘗不為這事發愁,解鈴還須繫鈴人,此刻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那老妖婆,可是那老妖婆早已不知去向了,又到哪裡去找呢?」
江干裡望了小燕子一眼道:「你上次不是也替三公主治過麼?」
小燕子臉上一熱道:「小侄正在為三公主療傷時,宮中便已捉住了那老妖婆,所以上次為三公主取蟲,可說完全是出於老妖婆一人之手。」
「小燕子,上次如果提不到那老妖婆,你有把握能為三公主治好蟲毒嗎?」
「小侄連蟲是什麼樣子都沒看到,哪裡會有把握。」
「好小子,三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軀,你既然一點把握都沒有,竟敢隨便亂來。聽說三公主連衣服都脫了,你這小子膽子也未免太大了,若皇上降罪下來,只怕就有滅門之禍。」
誰知小燕子卻理直氣壯的道:「江叔叔,當初你好像也曾鼓勵過我,現在怎麼又說出這種話來?」
江千里頓了頓道:「我鼓勵過你什麼?」
「江叔叔真是貴人多忘事。您說小侄已得了師父『天雷神掌』的真傳,以天雷神掌的內力,必可將三公主體內的蟲毒逼出。小侄因為受了江叔叔的鼓勵,才敢斗膽一試,不然小侄哪裡有這種膽子。」
只聽王彤插言道:「江兄,天雷神掌真有這種功效嗎?」
江干裡略一沉吟道:「江某的義兄天雷老人,在當今武林是公認的天下武功第一,他的天雷神掌掌力之雄渾,無人可及,以掌力驅除體內劇毒,不乏先例。小燕子已得其師真傳,江某當時要小燕子一試,只是情急間作出的決定,當然也絲毫沒有把握。」
「既然如此,何不再要小燕子進宮一試?」
江干裡大感猶豫的望向小燕子道:「小子,你是否有勇氣再進宮一試?」
小燕子聳了聳肩道:「師父交待的三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凡事都要聽從你老人家的吩咐,只是……」
「只是什麼?」
「您剛才說過,如果亂來而治不好三公主的病,很可能就有滅門之禍,這事小侄一點把握也沒有,而聽您老人家的語氣,也沒有把握,小侄自已被殺頭沒關係,若連累了我爹和我娘……」
「好小子,你倒抓我語病……」
江千里嘴裡雖這麼說,因為茲事體大,照樣也不敢邃下決定。
王彤忙道:「江兄不必為難,就讓小燕子去試試吧!依兄弟所料,就算治不好三公主的病,小燕子也絕對不會有禍事臨身。」
江千里哦了聲道:「王老弟恁什麼能提出這項保證?」
「兄弟不相信江兄看不出,上次出宮到少林,再由少林返回京師,三公主早已對小燕子暗生情愫,尤其一道飛虹苟女俠曾表示過,有意將他們兩人配成一對……」
小燕子聽到這裡,立即紅著臉離開房間。其實他心裡也早有數,三公主確實對他有情,至於他自己也早對三公主心生愛慕,只因自己是個平民,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不敢表示而已。
王彤繼續說道:「更何況三公主的身體已經讓他看到了,縱然他治不好三公主的病,三公主也不可能怪罪,而且說不定還會心存感激呢。」
江千里沉吟著道:「這話也有道理。可是若萬一被皇上知道,那就不是三公主所能作主的了。」
「這個江兄放心,這事若不稟報皇上,皇上根本不可能知道。」
「倘若有人偷偷稟報皇上呢?」
「除三公主本人外,這事只能讓憐花一人知道,憐花是三公主的貼身侍婢,她怎可能偷偷稟報皇上呢?」
江千里終於點點頭道:「好,就這麼決定,讓小燕子進宮一趟。」
就在當日傍晚,王彤帶著江千里和小燕子進入後宮。
不消說,江千里和小燕子都換了一身大內侍衛服裝,而且帶了腰牌。
至於黑羅漢七巧僧、小道士白羽以及王重山,仍留在天門客棧待命。
江千里和小燕子被招待在王彤的侍衛統領住處。
燕飛得知兒子入宮,連忙趕來與小燕子相會。
對於兒子此來,燕飛是又高興又惶恐。
高興的是若兒子真能為三公主治好蟲毒,這一筆大功勞將會讓他全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果兒子進一步作了駙馬,那就越發光宗耀祖了。
至於惶恐方面,自然也是擔心萬一治不好公主的病而遭到滅門大禍。
不過,這事既已由王彤和江千里作了決定,他並不想表示意見,好在這事應該是喜多於憂,即使碰碰運氣也十分值得。
王彤先到「聽蟬院」去見三公主,說明上情。
三公主一口答應下來。
王彤再回到住處,只見江千里、燕飛、小燕子正在一面閒談,一面等候消息。
江千里搶著問道:「怎麼樣?」
「三公主完全同意。」王彤道:「現在天色已晚,正是時候,咱們走吧!」
「小燕子一人隨你去就成了,難道我和燕老弟也要去?」
「江兄是有名的萬事通,待會兒若有疑難之處,必須向你請教,至於燕飛老弟,不妨在聽蟬院門外負責警戒。」
於是一行四人,在王彤的帶領下,一同進入聽蟬院。
在院門外,燕飛首先留下,江千里則在天井留下。
小燕子由王彤直接帶入三公主寢宮。
憐花連忙捲簾迎接。
三公主氣色很好,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其實這是意料中事,三公主目前體內的活蟲只有黃豆大小,起不了多大作用,所擔心的只是日後漸長漸大而已。
小燕子雖然上次在往返少林途中,已和三公主多日朝夕相處,但尊卑之禮卻不能廢,跨進門檻後,立即躬身深施一禮道:「燕春風參見三公主!」
三公主坐在床前,含情脈脈看了小燕子一眼,一邊欠了欠身道:「彼此相識多日,燕少俠用不著拘禮,快快請坐,王統領也請坐。」王彤和小燕子略一謙遜,依言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再望向小燕子道:「我體內蟲毒復發的事,王統領已對燕少俠說過了吧?」
「王統領已對草民說得很詳細。」小燕子神態拘謹。
「在我面前,用不著自稱草民,等我蟲毒治好以後,還要和大家一起闖蕩江湖,那時彼此身份完全相同,若大家還把我看成是金枝玉葉,那就不好相處了。」
/.燕子和王彤都沒說什麼。
三公主默了一默,再道:「燕少俠,你有把握能替我治好體內的蟲毒嗎?」
小燕子心神一緊,連忙躬身道:「這方面我怎能談得到有把握,本來我是不敢前來,但禁不住江叔叔和王統領的吩咐,只好前來一試。」
三公主淡淡一笑道:「試試就試試吧!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
小燕子心頭一震道:「三公主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三公主道:「你是天雷老人的唯一傳人,家師說過天雷老人是當今之世的第一高人,以他的掌力所發出的神功,可說無所不能。
我相信家師的話,當然也就相信你了。「
由於三公主的這幾句話,反而使得小燕子坐立不安,早知如此,他絕不進宮來做這種毫無把握的事。
如今,他等於已騎虎難下。
王彤怎會看不出小燕子的為難,忙躬身道:「稟三公主,燕少俠的確無絕對把握,這方面三公主必須要事先心裡有數,否則……」
三公主擺擺手道:「用不著解釋了,我自然明白。即使華佗再世、扁鵲復生,也不敢保證一定會醫好病人的病。我既然答應要他進宮,就決定讓他試試看,至於是否有效?那就聽天由命吧!」
小燕子終於心情輕鬆下來。
王彤忙起身道:「那麼卑職告退!」
王彤走後,臥房內只剩下三公主、憐花和小燕子三人。
憐花問道:「燕少俠準備怎麼為三公主療治?」
小燕子道:「在下只能以天雷掌力試著軀除三公主體內蟲毒,並無其他辦法。」
「那是和上次一樣羅?」
「不錯。」
憐花望望三公主道:「三公主就請在床上躺下吧!」
三公主很聽話,隨即在繡榻上躺了下來,並閉上眼睛。
小燕子站起身來,走近榻前。
此刻,他內心難免又開始緊張。
憐花輕咳了聲道:「是否仍要三公主脫下衣服?」
小燕子點點頭道:「在下不會把脈,必須目視,而且必須觸摸到患處,才能確定蟲毒位置,另外……」
「另外還有什麼?」
「待會兒以掌力軀蟲時,也必須手掌與肌膚相接,真氣才能透入三公主體內。」
憐花略一猶豫,彎下身來問道:「燕少俠的話,三公主都聽到了吧?」
三公主並未睜眼,點點頭道:「既然要治病,已無法顧慮得太多,何況上次他已這樣為我治過。」
憐花直起身子,回過頭來道:「這就開始嗎?」
「沒什麼可準備的,就請姑娘為三公主褪去胸衣。」
憐花匆匆為三公主褪下羅裙,再將上衣和肚兜向上撩起,露出凝脂般雪白粉嫩、肌質晶瑩的小腹。
小燕子俯下身去,緩緩探出右手。
他的手有些發抖,但神情卻又異常嚴肅。
在這種情形下,當小燕子那隻手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之上,反而沒有什麼感覺。
他只感到這是最神聖的一刻,內心並不存絲毫雜念。
可能是三公主小腹內的活蟲體積太小,僅恁觸摸,根本無法察覺究竟在何處?憐花一邊全神貫注在小燕子手上,一邊問道:「摸到了沒有?」
小燕子雙眉緊鎖,搖搖頭道:「感覺不出來。」
忽聽三公主道:「就在你掌心的位置。」
小燕子忙道:「會不會移動?」
「雖然會移動,但移動得很慢。」
「既然如此,我現在就要發出掌力了,要不要為三公主點了麻穴?』」
「為什麼要點麻穴?」
「天雷掌力發出後,炙熱難當,我擔心三公主受不了。」
「算不了什麼!我在西域兩年,什麼苦都吃過,你只管運掌吧!」
小燕子深深吸一口丹田真氣,右掌緊貼三公主小腹,剛要運出掌力,忽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是王彤的聲音道:「小燕子用不著再替三公主療毒,我已把老妖婆捉來了。」
這消息不但令人驚喜,也大大出人意外。
三公主連忙由床上坐起,匆匆繫好衣裙,下床再坐回繡墩,一面吩咐憐花道:「叫王統領進來!」
憐花立即向外高聲道:「王統領請進!」
王彤很快便押著一個面目醜惡的黑衣老婦走了進來。
這黑衣老婦果然就是被魔教派來宮中的長老之一的老妖婆。
王彤一腳踢上老妖婆腿彎,喝道:「跪下!」
一向倔強無比的老妖婆,此刻倒是溫馴得很,一聲不響的便在三公主面前跪下。
三公主一向受制於老妖婆,如今一見對方跪在面前,反而有些不自然,忙問王彤道:「是怎麼把她捉到的?難道她還潛伏在宮廷中?」
「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在西山捉到的,剛才才解來宮中。」
「你對她問過話沒有?」
「還沒有。」
「為什麼不先問口供?」
「因為替三公主驅蟲要緊。」
「我的事可以緩一緩,現在就交由你先問問她的口供,就在這裡問。」
王彤應了一聲「是」,接著喝道:「把臉轉過來!」
老妖婆一聲不響的轉身跪向王彤。
王彤沉聲問道:「上次已經放你走了,你為什麼還要躲在西山,是不是還要伺機進宮,繼續作祟?」
老妖婆苦著臉,連忙搖頭道:「王統領別疑心,老身絕沒有這意思。」
「既然沒有這意思,為什麼不馬上返回西域?」
「老身不敢再回去了。」
「不敢回去?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是魔教的長老嗎?」
「長老有什麼用,因為我做了一件背叛他們的事。」
「哪件事?」
「就是上次為三公主驅蟲的事。」
「你再說明白些!」
「老身由西域來中原時,曾受過教主法諭,萬一在宮中被捕,只有一死,絕不可為三公主驅蟲。老身因並未遵照法諭行事,所以才不敢回去,這些天來,一直在西山藏匿。」
「京師離西域迢迢萬里,你不回去儘管不回去,何必藏匿?」
「你王統領哪裡知道,目前宮中仍有西域魔教派來的人潛伏,只是不敢公開活動而已,即使京城街上,也有他們的人。」
「你若回去,將會受到何種處分?」
「除了被處死,沒第二條路。」
這時三公主說了話:「你雖然為我驅過蟲,但治療得並不徹底,你知道嗎?」
老妖婆點點頭道:「老身明白,三公主小腹之內目前又有了黃豆大小的活蟲,對不對?」
王彤喝道:「好一個老妖婆,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替三公主徹底治好?」
老妖婆雙頰抽搐了幾下道:「老身是那麼想,但卻沒有那種能耐。」
王彤怔了一怔道:「什麼?三公主體內的活蟲當初是你下的,你為什麼不能替三公主徹底取出來?」
老妖婆囁嚅著道:「不是老身下的,不過老身當時曾在一旁見習。」
王彤哦了聲道:「究竟是誰下的?」
「是老身的師父。」
「你這妖婆今年多大年紀了?」
「七十整壽。」
王彤吃了一驚道:「那麼你師父豈不已是上百年紀的老巫婆了?」
老妖婆猛搖其頭道:「你猜錯了,老身的師父才不過二十左右,大概和三公主的年紀差不多吧。」
王彤越發吃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妖婆慢條斯理的道:「一點也用不著奇怪,古人說得好,『有三歲之翁,有百歲之童』。她的年紀雖然只能作老身的孫女,但一身本領卻比老身高出太多。」
「難道你在拜他為師之前,就不曾習過藝?」
「自然習過藝,她算是老身第二個師父,而且老身向她學的重點只在蟲術。」
「你現在說說,上次為什麼沒把三公主體內的蟲毒徹底治好?」
「老身剛才不是說過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妖婆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其實老身上次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化解了鴿蛋大小的活蟲。」
王彤雙目緊瞪著老妖婆道:「可是三公主身上目前又有一個新的活蟲了。」
「老身知道,那是蟲種,會慢慢長大。」
「你上次為什麼不替三公主把蟲一起取出?」
「老身說過,沒有這種能耐,那蟲種也叫蟲根,唯有親手下蟲的人,才有辦法消除掉它。」』王彤望了小燕子一眼道:「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天雷老人的天雷神掌,你一定聽說過吧?」
老妖婆點點頭道:「老身當然聽說過,你為什麼忽然提起天雷老人?」
王彤道:「如果以天雷老人的天雷神掌,將神掌內力透入三公主體內,是否能將那蟲種消除化解?」
老妖婆想了想道:「這個老身不知道。不過據老身判斷,那也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
「因為三公主體內的蟲種抗性和耐性特強,即使丟到火裡也無法燒死它,天雷掌力透入體內,不過是一種附有罡氣的熱力,總不能勝過烈火吧?那樣做,只怕受害的反而是三公主。」
老妖婆的分析,不能說毫無道理。
這一來,小燕子以天雷掌力為三公主驅蟲的事,勢必停止進行。
室內開始沉寂,似乎誰也想不出該再說什麼。
直到一盞茶工夫之後,三公主才問老妖婆道:「你那師父目前在什麼地方?希望你能告訴我!」
老妖婆不假思索的道:「老身雖然和她久未聯絡,但預料中她一定還在中原。」
「中原太大了,怎樣才能找到她?」
「想找到她並不難,因為她和河南馬巡撫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繫,十有八九就在馬巡撫的撫台衙署中。」
「你敢這樣斷定?」
「老身只能說十有八九。」
三公主向王彤吩咐道:「暫時把她押回去,一定要嚴密看守。」
王彤應了一聲「是」。
王公主又道:「聽說江千里大俠也進宮了,待會兒你和他一起再來見我,燕少俠也一起來。」
王彤親自把老妖婆押進住處附近一間空屋,不但上了綁,而且點了穴,再交待兩名心腹手下輪流看守。
稍事休息之後,便和江千里、小燕子一起再來到聽蟬院。
有關老妖婆被擒後的經過,王彤已全告訴了江千里。
江千里心裡有數,三公主要他晉見,不外是聽取他的意見,以便集思廣益。
三公主已在客廳等候,身旁僅有憐花一人陪侍。
一見王彤等人進來,三公主連忙起身相迎,一邊笑容可掬的道:「都是相處已久的自己人,不必再見禮了,大家快快請坐。」
落坐後,憐花忙著端上茶來。
三公主以主人身份首先道:「我決定再到開封一趟,目的是要找到老妖婆的師父,以便徹底治療身上蟲毒,除王統領隨行之外,也希望江叔叔和燕少俠仍相助一臂之力,不知二位是否肯答應我這項要求?」
江千里道:「三公主用不著這麼客氣,這是草民們義不容辭的事,只是有幾件事三公主必須多加考慮。」
三公主緊盯著江千里道:「那就由江叔叔直接說出來吧!我請江叔叔來,不外是聽取你的高見。」
江千里道:「高見不敢當,我是想到這次上開封,萬一馬巡撫變了臉,把三公主和王統領以及帶去的大內高手全數扣押起來,然後進一步向皇上要挾,那時該怎麼辦?」
三公主皺起黛眉道:「有這種可能嗎?」
「草民的意思,是為防萬一,三公主必須先有心理準備,而且這種可能性很大。」
「江叔叔根據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事實擺在面前,這舉動與造反何異?若論國法,就該誅滅九族,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皇上為了顧全大局,才暫時容忍下來,其實馬文中這兩年來,一直是處在提心吊擔的狀況中,他自己心裡有數,他那河南巡撫根本已經不可能穩做下去,隨時隨地都有大禍臨頭的事發生。」
三公主點點頭道:「這話有道理。可是他若再撈了我,大禍臨頭的事,豈不反而要加快到來?」
「他這樣做,雖然等於是孤注一擲,但是至少手中握有了人質,照樣可以再向皇上提出條件。」
三公主似乎已完全同意了江千里的話,視線轉向王彤,卻沒說什麼。
王彤躬身道:「其實江兄這種顧慮,卑職也早已想到。」
「王統領既然想到了,是否已有應對之策?」
「除了多帶高手之外,和上次一樣,再請皇上頒一道調動少林、武當、丐幫的密旨,到達河南後,先與少林、武當、丐幫三處取得聯繫,然後再見馬巡撫。萬一發生變故,以少林、武當、丐幫三方面的高手聯合起來,足可對付得了馬文中手下的馬步精兵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三公主和卑職落入馬文中手中後,吉凶就很難預料了。」
三公主正色道:「那也算不了什麼,如果能為我父王的江山社稷除去馬文中這一心腹大患,我就算捨去這一條命也值得。只是王統領你和其他的大內弟兄們因我而犧牲,將使我於心難安。」
王彤直了直腰,一挺胸道:「卑職們為了保全大明江山,為國捐軀,根本就是應該的,連三公主以金枝玉葉之身,都能不為生死計較,卑職們的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麼?」
江千里道:「此去河南,王老弟別忘了把那老妖婆一起帶去。」
王彤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要帶著她?」
「王老弟可認識她師父?」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8:50
「當然不認識。」
「這就對了。若馬巡撫交出的人不是她師父,咱們又如何辨認,為三公主消除體內的蟲是件大事,怎可馬虎,所以必須帶著她才行。」
王彤透著猶豫神情道:「江兄的話固然有理,但兄弟卻不能不另有顧慮。」
江千里不解道:「王老弟有什麼顧慮?」
「老妖婆是放蟲高手,咱們若帶著她,一路上必須朝夕共同行動,萬一她對咱們這些人動了手腳,後果豈不就太嚴重了嗎?」
江千里忍不住笑道:「王老弟顧慮得未免太過份了,只要咱們事先確實做好檢查和防範工作,老妖婆縱然是天下放蟲第一高手,也是無用武之地。」
王彤皺了皺眉道:「兄弟還是聽不懂江見這話的意思?」
「所謂放蟲下毒,必定要有蟲可放,有毒可下,如果無蟲無毒,她本領再大,也不可能恁空變造出來。」
「江兄的意思,是要先為老妖婆搜身?」
「豈止搜身,必須徹底清查,將老妖婆脫光衣服,在浴缸裡至少泡她一天一夜,然後再把她脫下的衣服消毀,為她換上一套閒衣服。如此一來,老妖婆還憑什麼再放蟲下毒?」
三公主點點頭道:「江叔叔說得對,這件事我會交待憐花照辦。」
江千里道:「不妨再加派兩位宮女協助,最主要的是徹底檢查她全身。」
三公主眨眨眸子道:「脫了她的衣服,身上便一目瞭然,還有什麼可檢查的呢?」
江千里乾咳一聲道:「據我所知,蟲毒體積小,很容易藏在身上的隱私之處,連頭髮、指甲以及腳趾或肚臍、腋下都可藏放,這些地方必須詳細搜查。」
「若小得肉眼無法看見,又怎麼搜查呢?」
「有辦法,而且辦法很簡單,把艾草煮成湯,加上蒜汁、雄黃、雄雞血,這些都是蟲毒的剋星,只要把這些東西放進浴缸,讓老妖婆浸泡上一天一夜,她即使身上隱私之處藏有蟲毒,也必會全數死光。
「好!就照江叔叔的吩咐去辦。」
王彤問道:「三公主準備什麼時候啟程?」
三公主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那麼卑職回頭就開始準備,公主出宮,卑職隨行是件大事,卑職還要奏明皇上才成,三公主是否也該見見皇上呢?」
「我當然會先去謁見父王的,我們是父女,見面比起你們要方便些。」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三公主出宮的事,皇上完全同意,並頒下一道密旨,由王彤帶在身邊,可隨時徵調少林、武當、丐幫方面派出高手應變。
三日後,三公主一行人眾便出宮兼程南下。
三公主這次出京,隨行人員在大內方面只有王彤、韓濤、燕飛、趙保、陳宏以及隨侍三公主的宮女憐花。
另外便是以江千里為首隨行的黑增、白羽、王重山以及小燕子燕春風。
當然,最少不了的還有一個年紀最老的老妖婆。
一行人眾為免於招搖,都換了便裝。
三公主和憐花乘坐馬車,其餘的人有的乘馬,有的步行;老妖婆雖然已七十高齡,也是兩條腿走路在行列之中。
三公主一行,並未直接進入開封,而是先行抵達嵩山少林寺,暫住少林寺中,除了和少林掌門人大智禪師約定應變行動外,並交待大智禪師派出弟子和武當以及丐幫方面取得聯繫,直等武當和丐幫方面有了回應,才原班人馬往開封行去。
王彤包下了開封最大的一家客棧——東都老棧的整幢後院,所有的人全住在後院裡,連用餐也在後院。
如此不外是不與其他客人接觸。
客棧的掌櫃以及店伙,根本弄不清後院住的客人們是何身份?不過他們心裡有數,這些人絕非簡單人物。
晚餐時,王彤交待所有的人今晚誰都不准外出。
江千里道:「不知王老弟為什麼要如此規定?」
「兄弟的意思不外是要看看馬文中的反應,咱們來到開封,並未通知巡撫衙門,讓他暫時不知道最好。」
江千里笑道:「馬文中消息最靈,咱們此來,根本瞞不過他,如果我預料不差,待會兒他一定會親自到客棧來謁見三公主。」
「如果他來了,江兄是否要和他見見?」
「他和江某兩年前便有心結,暫時還是迴避一下的好。」
「也好,兄弟會想辦法應付他。」
晚飯後,三公主和憐花隨即回房休息。
其他的人,因王彤規定不得外出,也多半各自回房。
剩下小燕子、趙保、陳宏三人,則在後院天井中聊天。
這三人,小燕子只有十七歲,趙保和陳宏也不過二十出頭。
三人因年齡相差無幾,自然很談得來。他們心想,回房也睡不著,在天井裡談談天,也可打發無聊。
這時一名棧伙提著一隻大茶壺前來送茶,把茶壺放到客廳桌上,正走回天井時,陳宏便攔住道:「夥計慢走!」
那夥計停下腳步道:「客官有什麼吩咐?」
「吩咐沒有。你如果沒有急事要辦,我想跟你聊聊。」
「天都黑了,哪裡還有什麼急事,你們幾位客官好像是從京城來的吧?」
陳宏心頭一動道:「你從哪一點看出我們是從京城來的?」
那夥計笑道:「幹我們這一行的,客人看得太多了,一搭眼就猜得八九不離十,各位不但是京城來的,而且有幾位可能還是大衙門出身。」
陳宏擺擺手道:「不可亂講。我們只是行路客商,根本和六扇門扯不上關係。」
那夥計頓了頓道:「那位小姐是什麼人?」
「你問那位小姐做什麼?」
「好像是位極有身份的貴人!」
「那是我們東家的千金。東家很有錢,我們小姐當然也就很有身份了。夥計,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客官想問什麼?」
「我們是第一次到貴寶地開封來,開封是個大地方,好玩的地方一定很多,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哪些地方好玩?」
那夥計兩眼眨了幾眨,又問道:「不知客官們要在開封停留多久?」
陳宏不悅道:「你怎麼又問起我來?」
那夥計陪著笑臉道:「小的必須問了後才能回答問題。」
陳宏頓了頓道:「不一定,也許會停留三五天吧。」
「好。現在小的要告訴各位客官一件事,有個地方是你們年輕的客官最想去的,但是現在卻千萬別去!」
「你說的是什麼地方?」
「客官可聽說過開封有間『迎春閣』嗎?」
「聽說過,是貴寶地最大的一家妓院,號稱美女如雲,沒錯吧?」
「客官以前是否去過?」
「我剛才已說過是第一次到開封來,『迎春閣』只是耳聞而已,怎會去過!」
「那是不是你們年輕客官最喜歡去的地方?」
「夥計,你怎麼老喜歡發問?依我看老傢伙到那種地方去的也不在少數。」
「好啦!小的現在就提出警告,不論年輕的年老的,最好別到『迎春閣』去。」
「為什麼?」
「去了以後,十有八九會中獎。」
「中獎?那不是好事嗎?」
「好事?這種好事等於倒了八輩子的霉!」
趙保插口道:「夥計,你明明白白說出來,不就結了,用不著再跟我們打啞謎。」
那夥計整了整臉色,卻又問道:「好,小的就實話實說,絕不再兜圈子,不過必須先問客官一件事,你們知不知道蟲是什麼東西?」
趙保心頭一震,咦了聲道:「你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
「客官必須知道蟲是什麼東西,小的才能繼續講下去,不然講了也是白講。」
「我雖然沒見過蟲,但卻聽說那東西很毒,而且無孔不入,誰碰到它誰就倒霉,嚴重的更可以殺人。」
「客官能知道這些就好,現在迎春閣』裡正有蟲毒流行,所以小的才提醒三位千萬別到那裡去。」
「你是聽誰說的?」
「這幾天不少客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他們說什麼?」
「說是開封城內有不少人中了蟲毒,有的情況還十分嚴重。」
「這與『迎春閣』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可大啦!據說這些身中蟲毒的人都是到『迎春閣』嫖過姑娘的。」
「有這種事?那是說『迎春閣』的姑娘在嫖客身上下蟲羅?」
「正是如此。」
「我想『迎春閣』的姑娘不可能每個都會放蟲,是否查出放蟲的姑娘是哪一個呢?」
「若能查出來就好辦了。」
「那些身中蟲毒的嫖客,嫖過哪個姑娘,他心裡總該有數。」
「若心裡有數就好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連嫖過誰都不知道?」
「因為這些嫖客都是出了名的大嫖客,只要長得好看的姑娘,他們都要點著名嫖,有的一天就能嫖上好幾個,到底哪個姑娘下的蟲,他們又怎能知道呢?」
那夥計正說到這裡,忽見客棧的一名管事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道:「小三子,快到前面來,有大人物到咱們這裡來了,掌櫃的正在門口恭迎。」
那叫小三子的夥計急急問道:「是什麼樣的大人物來了?」
「咱們河甫最大的,撫台大人來了,夠大吧?」
小三子哪裡還能再說什麼?頓時全身骨頭不足四兩,隨著那管事的奔向前頭去。
陳宏和趙保也立刻向王彤通報。
小燕子則忙著進房轉告江千里。
當下,由王彤帶著陳宏和趙保在後院客廳等候。至於其餘的人,決定暫時不和馬文中見面。
不一會兒,馬文中便來到後院。
隨同馬文中前來的,除了現任總捕頭的轉龍手張不空外,另有幾名帶刀隨從。
王彤帶著陳宏、趙保迎出客廳門外。
馬文中老遠就高拱雙手道:「王大人駕臨開封,為何事先不向下官打聲招呼,有失遠迎,還請當面恕罪!」
王彤也抱拳一禮道:「王某傍晚才到,正準備明日一早到撫署拜候,不想馬大人竟先來了,實在不敢當,馬大人消息真是靈通。」
進入客廳,分賓主坐定。
其餘的人則侍立在兩人身後。
陳宏為兩人獻上茶。
馬文中道:「王大人剛回京不久,便再來開封,一定又有重要大事吧?」
王彤笑道:「算不得什麼大事,王某雖身為大內侍衛統領,但最近這兩年來卻經常在外奔波,尤其對馬大人多所打擾,內心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王大人這樣說話就太見外了,王大人出京,必是奉了聖上旨意,下官是地方官吏,王大人常來開封,是看得起下官,何言打擾二字?」
馬文中說到這裡,視線四下掃視了一遍,接道:「聽說三公主的鳳駕也到了,為什麼不出來容下官拜見?」
王彤暗暗震驚於馬文中消息的靈通!
他心想對方既然已知,當然不便隱瞞,忙道:「三公主因長途跋涉,身體稍有不適,已然回房休息了。」
馬文中顯出不安神色道:「要不要找名大夫為三公主看看?開封城內有好幾位名醫,下官現在就派張總捕頭去請大夫來!」
王彤急急一擺手道:「馬大人用不著費心,三公主只是有點累而已,休息一晚便會好的。」
「既然如此,下官理應進內拜見。」
「不必了,馬大人的一番心意,王某明日自當代為轉達。」
馬文中本來已站起身子,只好又坐下道:「三公主的鳳駕,準備在開封停留多久?」
王彤略一沉吟道:「現在還很難說。」
馬文中隨即站起身來道:「王大人路途辛苦,也該休息了,下官先行告辭,明日再來拜謁三公主。」
「馬大人不必客氣,明天還是王某到撫署拜晤馬大人的好。」
馬文中走後,三公主和江千里立刻進人客廳。
他們對馬文中和王彤的對談經過,已全知道。
王彤道:「馬文中明天必定還會再來,三公主是否要和他見面?」
「明天你到撫衙去拜會他一下,要他不必來了。」
「這是君臣之禮,馬文中既然已經知道三公主來到開封,在禮數上,他是不能不來謁見的。」
「你不妨傳話給他,我暫時不接見地方上的任何官員。」
「只是三公主此來目的,必須對他明講,如此才能讓他交出人來。」
「最好不要正面提出這問題,改以旁敲側擊的方式進行,否則馬文中若不承認衙署裡有這麼個人,誰也拿他沒辦去。」
「如果馬文中真的矢口否認呢?」
「到時候你不妨和江叔叔商議該怎麼辦?」
「也好,三公主就請回房休息吧,卑職現就和江兄商議一下。」
三公主隨即回房而去。
江千里道:「先把那老妖婆押進來再說。」
老妖婆這一路上一直受著監視,住進了客棧,行動也並不自由。不多時,便被陳宏押了進來。
王彤很客氣,給了她一個座位。
老妖婆一坐下就問道:「你們把老身押出來,有什麼事?」
王彤見老妖婆似乎要倚老賣老的拿起勢來,當然不能不壓壓她這股氣焰。
他立即兩眼一瞪,道:「你這臭婆娘,在江大俠和本統領面前竟敢用這種口氣說話,簡直豈有此理!」
豈知老妖婆的氣焰並沒被壓下去,反而冷冷一笑道:「你要老身怎樣說話?難道還要跪在地上把你當皇上不成?」
王彤哪裡忍得下這口氣?他大喝道:「陳宏掌嘴!」
陳宏早對老妖婆看不順眼,正好藉這機會過過手癮,聞言之後,當即左右開弓,在老妖婆兩邊面頰上摑了個痛快。
老妖婆本是坐在椅子上,經過一陣痛毆,早已被打得癱坐在地上。
原來老妖婆見已來到開封,有了馬文中這位後台靠山,所以膽子才大起來。此刻見王彤並不吃這一套,只有再軟了下來。
她趴在地上猛喘了一陣,才齜牙咧嘴的道:「王統領,你何苦拿我這老婆子出氣呢?我已經是七十歲的人了,你們總該敬老尊賢才對。」
王彤罵道:「你除了滿身妖氣蟲毒,賢在哪裡?如果連你這種妖婆都能沾上一個賢字,天下就不可能再有壞人!」
忽聽江千里道:「王老弟現在就把她押回去。」
王彤大感不解道:「剛押出來,什麼事都沒交待,為什麼又要她回去?」
「江某想起一件事,暫時已經用不著她了。」
王彤只好又命陳宏把老妖婆送回室內。
老妖婆除了深通蟲術之外,武功只能稱得上是一般高手而已,因之除了忍氣吞聲,並不敢反抗。
王彤這才又問道:「江兄,人是你吩咐押出來的,半句話都沒問,又吩咐押回去,究竟怎麼回事?」
江千里望了站在一旁的小燕子和趙保一眼,道:「剛才客棧裡的夥計和他們幾個在天井裡講的話,王老弟應該聽到了吧?」
王彤頷首道:「他們在天井裡講話,兄弟當時正在窗前,怎會聽不到!」
「江某正因為想到這件事,所以才要你暫時把老妖女押回去。」
「江兄的意思……」
「暫時別驚動馬巡撫,明天就由趙保和陳宏扮作嫖客,到『迎春閣』一趟,設法查出放蟲之人。」
「江兄相信下蟲的一定是『迎春閣』的姑娘?」
「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如果能查出下蟲的姑娘,事情就由咱們自己解決。」
只聽趙保道:「最好也能讓燕老弟和屬下們一起去。」
王彤道:「兩個人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加上小燕子?」
「燕老弟翩翩年少,一表人才,這樣的小伙子最受姑娘們歡迎了,說起話來自然也比較方便些。」
「你和陳宏年紀也不大,論人才也是上上之選,我想姑娘們照樣也會喜歡。」
「可是比起燕老弟來,總是差了些吧,反正燕老弟也閒著沒事,跟著我們去逛逛,又有什麼不可?」
王彤目注江千里道:「江兄,小燕子是你的人。是否也要去,就由你決定吧!」
江千里轉過頭來道:「小燕子,你就跟他們去一趟!」
小燕子臉上一熱,低下頭道:「那種地方,侄兒怎麼去得?」
江千里笑道:「去去又何妨?也不是讓你來真的,你一心一意跟著我闖蕩江湖……」
「可是我不想跟著你老人家闖蕩那種地方,『迎春閣』也算江湖嗎?」
江千里瞪眼道:「誰說不是江湖!那正是江湖的一部分,難道一定長江才算江?洞庭湖才算湖嗎?更何況這事是為了三公主,咱們由京城來到開封,為的是什麼?」
小燕子終於沒理由可講,頓了頓道:「可是我爹同意嗎?別讓他老人家認為我這個作兒子的變壞了。」
江干裡呵呵笑道:「我自然會對你爹講,如果你能因而立下一功,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江千里向外望了望天色,又道:「今晚沒事了,大家就回房休息吧!」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49:36
第21回 如此嫖客
翌日一早——王彤還沒來得及去拜會馬文中,馬文中便率同開封府知府尹守義,又來到了客棧,準備拜見三公主。
這次仍是由王彤接待。
三公主則托病未出。
至於江千里,由於不方便和馬文中見面,自然也未露面。
不過江千里心裡有數,馬文中可能已知他隨同三公主來到開封,只是也不方便向王彤詳問而已。
馬文中曾一再向王彤表示,希望三公主能率領隨從人員,進駐撫署行館,如此也好方便接待。
但被王彤婉言謝卻。
當日午後,開封城內最大的一家妓院「迎春閣」,來了三位年輕貴客。
不消說,這三人正是趙保、陳宏與小燕子。
這三人本來就儀表不俗,再加上衣履光鮮,在「迎春閣」來說,毫無疑問是貴客臨門。
「迎春閣」不愧是開封城內最大的秦樓楚館,僅看進入大門後那設有假山水榭、亭台迴廊的寬敞庭院,就有著無比的氣派。
這裡共有百來位姑娘,每位姑娘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形容為「美女如雲」絕不為過,可惜那時候的女人都是不露腿的,否則必定還可加上一句「粉腿如林」的形容詞。
在小燕子等人的想像中,此刻的「迎春閣」一定是門可羅雀,生意清淡。豈知大謬不然,尋芳客們湧進門的,照樣還是人潮洶湧,絡繹不絕。
生意好得很。
原來嫖客們有人身中蟲毒的事,多數人並不知情。
有的雖然聽到傳聞,也並不相信毛病是出在「迎春閣」的姑娘身上,更何況至少半數以上到這兒來的,目的只是讓眼睛過過於癮,並不一定要「真刀真槍」上陣,原因是春風一度的代價所費不貨,不是一般人負擔得起的。
兩名龜奴正站在大門進口處,他們眼尖,一見有三位貴客上門,便有一名叫尤三的哈著腰,全身骨頭不到四兩重的迎了上來。
尤三以九十度的鞠躬,瞇眼咧嘴的笑迎道:「三位大爺請到花廳坐!」
小燕子望望陳宏和趙保,並未說什麼。
陳宏和趙保在這方面是老手。
在京城時,他們曾經是八大胡同的常客,兩人點了點頭,便在尤三的陪侍下由水榭一側登上了花廳。
所謂花廳,若拿現在的名詞來講,就是貴賓接待室。
裡面分成若干小房間,每個小房間都佈置得十分高雅。凡是有身份地位的客人前來,多半先請到這裡,然後再召喚姑娘。客人中意了以後,姑娘就把客人領到自己房間。當然,相熟的客人就用不著這一套了。
進入小房間,小燕子三人坐下後,尤三忙著倒茶,一邊咧嘴問道:「三位大爺好像是初到開封來的吧?」
陳宏道:「你的眼力不差,不過只說對了一半。」
尤三怔了怔道:「大爺這話怎麼講呢?」
「我們只能說是初到『迎春閣』來,至於開封,卻已來過多次。」
「如果是這樣,三位大爺從前那幾次到開封來,簡直是白來了。」
陳宏故意哦了聲道:「現在該我問你這話怎麼講了?」
尤三張著蛤蟆嘴道:「小的是說若來開封,誰都不能不光顧『迎春閣』。」
「有這種事?『迎春閣』居然是不來不可,如果不來,會有什麼害處?」
「至少會讓您心情不愉快,就像肚子餓了沒吃飯一樣。」
「有這麼嚴重嗎?」
「小的絕不敢騙三位大爺。」
「那就怪了!」
「大爺有什麼奇怪的?」
「我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可是肚子並不覺得餓,如果肚子餓了,也是要到飯館去解,莫非你們這裡也開飯讓吃不成?」
尤三乾咳了兩聲道:「如果三位大爺要吃飯,小的可以馬上到外面叫。」
「不必了。」
「那就用些點心吧!隔壁就是點心房,小的現在就去拿。」
「也不必了。」
尤三這才稍微安靜下來,搭訕著問道:「三位既然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一定還不會有相熟的姑娘,小的現在就去替大爺們叫三位姑娘,不知三位大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陳宏哦了聲道:「你先說說這裡都有什麼樣的姑娘?」
「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高不矮的、不胖不瘦的,全看客人的愛好。總而言之,統而言之,總統而言之,不管是什麼體形,沒一個不漂亮的。」
「有沒有聾的、瞎的、塌鼻的、兔唇的、缺手斷腿這一類的姑娘呢?」
尤三聽得有些哭笑不得,齜著幾乎要滴出油來的黃板牙道:「您老開玩笑了,就是打著燈籠找,在我們『迎春閣』也找不出這種人來。」
陳宏不動聲色道:「如果我們喜歡的就是這種姑娘呢?」
「大爺越發取笑了,世界上恐怕還沒有這種人吧?」
「那是你少見多怪,我們三個就是這種人。」
尤三呆在當地,不知該再說什麼才好。
陳宏喝了口茶道:「既然你們這裡找不到我剛才所說的那種姑娘,我們也只好將就點了,現在你把所有的姑娘都召集來,讓我們自己挑選一下,怎麼樣?」
尤三苦笑道:「大爺,您這不是讓小的為難嗎?」
「你有什麼難處?」陳宏故意問道:「你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
「我們這裡的姑娘有一百多位,而且現在房間裡多半已有客人,怎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召集來?」
「那就把沒有客人的姑娘都召集來。」
「沒客人的姑娘,恐怕有幾十個,若統統叫來,這裡怎能容納得下?」
「那就分批前來!」
「這……」
陳宏連忙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茶几上道:「這是一點小意思,不管召集來的姑娘我們中不中意,銀子都是你的。」
這錠銀子足夠尤三兩個月的薪水,尤三豈能不看著眼紅,雖然陳宏要求得過份,看在銀子份上,他也非照辦不可。
於是,他忙不迭的揣起銀子,哈著腰道:「小的現就去叫姑娘來,不過姑娘分批前來,時間也許會耽誤久一點,大爺千萬要耐住性子等。」
他說著,便奔出小房間。
小燕子大為不解的問道:「陳大哥,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陳宏像胸有成竹般再喝了一口茶道:「當然是要找出會下蟲的姑娘來。」
「你憑什麼能看得出來?」
「凡是擅於蟲術的,多半出自萬蟲門,萬蟲門出身的多半帶一些妖氣,只要留心觀察,就不難看出蛛絲馬跡來。」
「陳大哥相信你有這種眼力嗎?」
「這是當然的事,誰都有這種眼力,待會兒姑娘到了,兩位也要幫著仔細看。有句話說,眼睛要盯到肉裡去,凡是心術不正的,反應必定與眾不同,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小燕子和趙保兩人,只有姑妄聽之。
不一會兒,尤三便帶著三名姑娘掀簾走進小房間。
用不著龍三吩咐,陳宏、趙保、小燕子三對眼睛立刻一瞬不瞬的直盯在三名姑娘臉上、身上。
和陳宏說的差不多,三對眼睛六條視線竟真像要盯到姑娘們的肉裡去。
這情形連尤三都看得有些發呆,他看過的尋芳客成千上萬,卻從未見到客人竟「色」到這種程度。
不消說,姑娘們也都被看得低下了頭。
她們心裡難免在想:這三位客人不但年輕,而且又都一表人才,為什麼看到女人會這種樣子?以他們的條件,姑娘們只怕連倒貼都干,何必如此?足足半盞茶的工夫過去,陳宏才收回視線,揮揮手道:「要她們都回去!」
三名姑娘走後,尤三打了一躬道:「三位大爺看中了沒有?」
陳宏搖頭道:「沒一個中意的。」
尤三怔了怔道:「三位大爺剛才看得那麼仔細,小的還以為是」你以為什麼?」
「以為是一見鍾情呢!不然何必看那麼久?」
「我們高興看,你管得著嗎?」
「既然看得高興,那麼當是中意才對?」
「可惜有點毛病。」
「毛病在哪裡?」
「在我們眼睛裡,沒必要告訴你,快去再招呼別的姑娘來,那錠銀子不是白給你的。」
尤三哈著腰倒退出去。
小燕子問道:「陳大哥,這樣看究竟要看多久?」
陳宏道:「現在天還不黑,就是看到半夜,也要看下去,不然咱們就白來了。」
「可是小弟看姑娘,一點要領也沒有。」
「多看臉,身上只要瞄一瞄就成了。」
「可是她們臉上也沒標記。」
「我不是說過嗎?凡是會下蟲的,十有八九是萬蟲門出身,萬蟲門在苗疆,苗疆的人和咱們中原人臉形和表情總是有些不一樣,眼神也有極大的差別,你只要在這方面多留意就成了。」
說話;司,尤三又帶進三位姑娘來。
前後兩次這六位姑娘雖非貌美如花,至少都是中等以上姿色。
由此推斷,「迎春閣」的尊尊燕燕的確稱得上夏天的棉被——不是蓋的。
這次陳宏等三人,仍是老樣子,老表情。
不過這三位姑娘和剛剛的三位姑娘已有所不同,她們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稱得上是「老烏」了,不但不在乎別人看,反而索性和陳宏等三人展開對看的架勢,照樣也是看得目不轉睛。
這一來,陳宏等三人頓時被看得表現出甘拜下風模樣。
陳宏心裡一急,忙擺手道:「你們都回去!」
偏偏三位姑娘都不肯走。
其中一名叫小桃的姑娘,拋個眼波道:「這位大爺,你們把我們看了半天,連我們身上有幾根汗毛都一定看出來了,我們哪一點不好?為什麼要我們回去?」
這三名姑娘都很夠風騷,小桃似乎是最風騷的一個。
陳宏乾咳了兩聲道:「聽說你們這裡有百多位姑娘,我們必須全部看完才能決定要哪三個。」
「大爺,你說這種話像話嗎?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我說的哪裡不對?」
「我們一百多個姑娘,大部分屋裡都有客人,你想全部看完,只怕一輩子也辦不到。」
「我可以全部包下。」
小桃忽然探出粉嫩的手臂道:「拿來!」
陳宏怔了怔道:「拿什麼?」
當然是拿銀子,我們姑娘接待一次客是三兩銀子。」
「可是我還沒讓你接待。」
「我是說你只要拿出五百兩銀子來,我就負責把所有的姑娘集合起來給你看,而且必須明天來。」
「為什麼必須明天來?」
「有客人的姑娘,總不能把客人趕走吧!」
「那我就明天再帶銀子來。」
小桃撇了撤嘴道:「我看大爺還是省省吧!有了那五百兩銀子,我小桃情願陪你三個月,如果你覺得對我很滿意,陪你半年也成,另外三個月不算錢,由我倒貼。」
陳宏還真是難以應付小桃這種女人,頓了頓道:「老子有了錢,何必一定找你?」
小桃媚眼一飛:「大爺,好吃的桃子必須咬上一口才知道,只要你跟我上了床,保證你不想再下床,你不妨打聽打聽,我小桃在『迎春閣』可不是蓋的,客人只要照顧我一次,就一定是我永遠的老戶頭。」
陳宏皺眉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現在還沒客人上門?」
「我的客人剛剛才走,衝著尤三的面子,奴家才來給你看,不信你就到我房門口看看,一定又有客人在等了。」
「那你就忙你的去吧!大爺我不想耽誤你的生意。」
「可是人家已經看上了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這位大爺既高大又結實,一表人才,唯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配成真正的一對。」
小桃說到這裡,猛然上前一拉陳宏,道:「大爺,跟我走吧!」
一邊又回頭道:「杏花、海棠!另外兩位大爺也不錯,你們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就在陳宏、趙保和小燕子離開東部客棧前往「迎春閣」後,一名身著便裝的開封府捕快偷偷的進入了東都客棧。
這名捕快年在四十左右,名叫張仁,在開封府充任捕快已有七八年,是曾任開封府總捕頭燕飛的老部下。
他此來正是要找老長官燕飛的。
正好這時燕飛在後院客廳,和王彤、江千里等人喝茶聊天。
張仁一闖進客廳便向燕飛雙膝跪倒,而且還滿面淚流。
燕飛定了定神,才吃驚的叫道:「張仁,怎麼是你?你怎麼會這個樣子?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講!」
接著又指指王、江兩人道:「這位是大內王統領,那位是江大俠,先見過他們兩位。」
張仁雖不認識王彤,卻見過江千里。
因為江千里兩年前曾被關在開封府大牢半年多,於是連忙再向王彤和江千里二人叩頭,然後起身站在一旁。
燕飛望著張仁道:「看你這樣子,必定有要緊的事來找我,有事現在就請明講吧!」
張仁望望王彤,再望望江千里,卻欲言又止。
燕飛忙道:「有話只管說,王大人是我的長官,江大俠是我的好友,都是自己人,不管什麼事,讓他們知道和讓我知道沒什麼兩樣。」
張仁這才頓了頓道:「事情是總座在開封府任職時便已發生了,當時知府大人以一百兩銀子,討了一名侍妾……」
燕飛點點頭道:「這事我當然知道,為了這事,連江大俠都憤憤不平,而且江大俠也正是為了這事傷了人才坐牢的。張仁,你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事來?」
張仁望了江千里一眼道:「聽說江大俠出獄後,還特別在巡撫大人面前提起這事,當時知府大人也在座,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不錯,當時巡撫大人要把知府大人罰俸半年,且把這錢送給男方,要那年輕人死了這條心,另討一房媳婦,至於知府大人後來是否曾這麼做?因為我已離開開封,所以就不得而知了。」
「知府大人根本沒這麼做,巡撫大人也沒再追究。」
「其實當時我也知道,巡撫大人不過故意在江大俠面前說說而已,官場裡的事本來就是如此,你只不過是一名小小捕快,縱然內心不平,也用不著來跟我講。」
豈知張仁霎時又流下了眼淚,似有滿腹冤憤,抬袖拭著淚水,道:「總座,您可知道和知府大人那侍妾要好的年輕人是誰嗎?」
燕飛搖頭道:「我只聽說那年輕人姓林,詳細來厲並不清楚。」
「那年輕人叫林家聲,他……」
「他怎麼了?」
「他是屬下的親外甥!」
燕飛哦了聲道:「原來是這樣!你以前為什麼不說?」
張仁哽咽著道:「以前屬下不敢說。」
「現在為什麼敢講?」
「現在屬下是不得不講,而且總座已離開開封府,該是知府大人的上級了。」
燕飛只得安慰著道:「張仁,我現在雖然是大內的人,但在體制上來講,地方官吏是層層節制,知縣歸知縣管,知府歸巡撫管,巡撫上面還有總督,大內的人根本無法直接管到知府衙門的事,你求我又有何用?再說這種事在官場上已是司空見慣,你一名小小捕快,心裡不平只能藏在心裡,如果想管,根本不是你的力量所能辦得到的。」
突見張仁「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般道:「總座,屬下還沒講明白,如果事情不緊急,屬下又怎敢斗膽來求您?」
燕飛心頭一震,轉動著兩眼道:「莫非你那外甥林家聲出了事?」
「不錯,知府大人已經把他定了死罪,就在這幾天便要行刑。」
燕飛兩眼大睜道:「有這種事?你把原因說明白!」
「總座,知府大人那侍妾叫孫小鳳,您是知道的,她和屬下那外甥林家聲,不但是青梅竹馬的情人,而且已經訂過婚,就在離成親還不到三個月時,硬生生的被知府大人給拆散了。」
「再說下去!」
「屬下那外甥是個癡情的年輕人,對這事當然不肯死心,就在半年前一個夜晚,竟然偷偷潛入後衙,和孫小鳳幽會。」
「他們見到面沒有?」
「若能見到面,死了也算是不冤,屬下那外甥剛一摸進後衙,便被守衛在後衙的弟兄捉住了。」
「捉住了便怎麼樣?」
「知府大人親自僻室審問,硬是問了他個私通盜匪、圖謀不軌的罪名,在屈打成招之下,定了死罪,聽說就在這一兩天便要處決。」
「這事孫小鳳知不知道?」
「是否有人告訴她,屬下不清楚。」
「你該知道孫小鳳對他是否依舊有情?」
「他們青梅竹馬長大,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變心,這是誰都想像得到的。」
「孫小鳳目前在知府大人面前是否很得寵?」
「她年輕漂亮,知府大人當然會很喜歡她。」
燕飛不再問什麼,只是低下頭去,久久不發一語c張仁又叩起頭來,一面哀求著道:「總座,您一定要設法救救屬下那外甥,您現在是皇上跟前的人,只要站出來說一句話,知府大人就不敢不買帳。」
接著又轉向王彤和江千里叩頭。
燕飛只能望著王彤和江千里,現出懇求的眼光,卻無法對張仁作任何承諾。
只聽江千里道:「要他回去,不管如何,咱們應該替他想想辦法。」
張仁轉向江干裡,再度叩頭道:「江大俠,您真的有辦法救出我那外甥嗎?」
江千里長長吁一口氣道:「江某只能盡力而為,不過江某既然話已出口,你就大可放下心來,我總會給你一個交待。」
張仁有如喜從天降,忙道:「那太好,如果江大俠能救出我那外甥,我和我那外甥就是下輩子也不會忘記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不必說那麼多,快快起來回衙去,若你來過這裡的事被知府衙門知道,反而不好辦了。」
「江大俠務必越快越好,我那外甥就在這幾天便要行刑,若時間晚了……」
「我知道,用不著你叮嚀,快些回去要緊。」
張仁走後,王彤緊蹙著眉頭道:「江兄,這是件很麻煩的事,只怕不好處理。」
江千里反問道:「王老弟認為麻煩在哪裡?」
王彤道:「燕老弟剛才說得很對,而且江兄也知道,大內的人只能辦皇宮的私事,若干涉到地方官吏的政事,便是越權;倘若尹知府倒告一狀,兄弟雖然身為大內侍衛統領,也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既然江某答應了張仁,事情當然要由我一人承擔,絕不牽扯到你們大內的人,王老弟儘管不必追問。」
王彤被說得臉上發熱,頓了頓道:「江兄打算怎麼辦這件事?是否可以先告訴兄弟,其實兄弟又何嘗不想幫張仁,只是礙於朝廷體制,不便出面而已。」
「好,江某就告訴王老弟,由於事情已經太緊迫,除了劫獄,沒有第二個辦法。」
「對,這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是若因劫獄而傷人,似乎不妥。」
「你放心,江某絕不會傷他一兵一卒。」
「江兄是否要親自出馬?」
「江某曾在開封府大牢蹲過半年,若親自出馬,輕車熟路,當然是萬無一失,不過這次江某決定讓賢。」
「江兄準備派誰去?」
江千里望了燕飛一眼,緩緩的道:「燕老弟,江某決定交代小燕子辦這件事,你該不會反對吧?」
燕飛頓了頓道:「他辦得了嗎?」
江千里笑道:「你別小看了你那兒子,比起他來,你還差得遠;即以江某和他比,不論武功機智,也未必勝得過他。」
燕飛露出為難之色道:「可是劫獄的事,總是不正當,兄弟還真不方便當面交代他這件事。」
江千里呵呵笑道:「就由我交代他吧!你已把他交給我了,自然該由我調教他,劫獄雖然不是件好事,但這次的劫獄,出發點卻是救人,反而可以說是功德無量。」
正談論間,陳宏、趙保、小燕子全回來了。
原來陳宏三人好不容易才擺脫小桃等人的糾纏,哪裡還敢再召喚姑娘,只看了六個,便被迫狼狽而回,而且白賠了一錠銀子。
在王彤的追問下,陳宏只好把經過說了出來。
王彤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傻瓜蛋,姑娘會不會下蟲,就憑你能看得出來嗎?」
陳宏紅著臉道:「屬下出發時,你老人家並不曾面授機宜,屬下哪裡有過這種經驗,只好想到怎麼做就怎麼做了。」
「若事情必須有經驗才能辦,那就什麼事都不能辦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以後再想辦法。」
陳宏和趙保回房後,江千里招呼小燕子道:「到我房裡來,我有事交代你。」
就在當晚二更過後,兩條勁服打扮的人影,潛來開封府大牢外。
這兩人正是江干裡和小燕子。
此刻,他們不但換了衣服,而且也易了容。
本來,江千里準備讓小燕子一人完成任務,但又覺得小燕子雖然機智、武功高人一等,總嫌經驗不足,萬一出了差錯,事情必定無法挽救,因之才一起前來。
他很後悔日間沒向張仁問清楚林家聲囚在幾號牢房,好在開封府只有這一座大牢,多費些工夫,總是可以找到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先隱伏在大牢對面屋脊上,遠遠望見正有一名佩刀的牢卒在大牢門口負責警衛。
江千里向前後左右仔細搜視了一遍,見附近並無其他人,立即低聲道:「小燕子,你先過去點了那牢卒穴道,要一舉成功,否則那牢卒一出聲喊叫,事情就糟了。」
小燕子點了點頭,待那牢卒轉頭望向別處時,原地一式「錦鯉穿波」,身形疾如離弦急矢般,無聲無息,五六丈的距離霎時便已凌空掠至那牢卒背後。
那牢卒也頗為機警,微聞身後有衣袂飄風之聲,急急回過頭來。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尚未看清來的是什麼人,便被小燕子一指點昏過去。
就在這時,又是一條人影電射而至,江千里已隨後來到。
「快把他拖到暗處,脫下他的衣服換上,還有別忘了找到他身上的腰牌。」
小燕子動作奇快,不消片刻,便已換了牢卒衣服來到江千里面前。
江千里再低聲道:「現在就進去。」
「江叔叔你呢?」
「我在外面負責接應,不會再有人到大牢去,你只要把裡面的事辦好就成了。」
小燕子對大牢內的情形,已向江千里問得清清楚楚,雖然從未來過,卻也等於輕車熟路了。
當他剛進入大牢裡面轉角處,便聽有人喝道:「什麼人?」
小燕子當然早有心理準備,忙道:「是我。」
「你是誰?」
「高小明。」
大牢內點著好幾盞燈。
問話人是負責大牢內部巡邏的牢卒,說話間已來到小燕子面前,不覺咦了一聲道:「我怎麼不認識你?連你這名字也沒聽說過。」
小燕子氣定神閒的道:「我是在內衙服勤的,是大人身邊的人。」
說著。把腰牌向那牢卒亮了亮。
那牢卒眨著兩眼道:「老弟既在內行服勤,為什麼深更半夜闖到大牢裡來?」
「小弟是奉大人之命來辦一件事。」
「辦什麼事?」
「老大哥可知道有位叫林家聲的重囚嗎?」
「當然知道,那小子私通盜寇、圖謀不軌,就在這幾天便要處決。」
「現在小弟就告訴你。行刑的時間就在明天午時三刻。」
「果然好快,老弟!你提起那小子做什麼?行刑的事自有劊子手執行,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當然不是讓你老大哥行刑,小弟是奉了大人之命,來看看姓林的那小子。」
「明天就要行刑了,還有什麼可看的?」
「大人要小弟問他幾句話,這事很重要,如果不現在弄清楚,將來就死無對證了。」
那牢卒聽出這事好像很重要,哪敢怠慢,忙在前帶路道:「老弟隨我來,那小子囚在七號牢房。」
來到七號牢房前,那牢卒掏出鑰匙,打開鐵柵門道:「就在裡面,可能已經睡著了,老弟請自己進去問……」
那牢卒的話還沒說完,便覺穴眼一麻,倒下地去。
林家聲本來已經睡著,此刻被打開鐵柵門的聲音驚醒,他關在牢裡已好幾個月,對這種事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因之仍然裝睡。
單間牢房裡光線都較暗。
小燕子向人影處望了一眼,道:「你就是林家聲嗎?」
林家聲不能再裝睡了,只得應道:「我……我就是……」
他的「是」字剛出口,小燕子也一指點了他的穴道。
這是因為事情必須辦得越快越好,只要弄清對像沒錯,別的話沒有必要現在說。
小燕子抱起林家聲,便出了大牢。
來到大牢門口,江千里立刻由暗中現身而出。
「好小子,事情果然辦得不錯。」
「江叔叔,這個人怎麼處置?」
「明天知府衙門必定張貼榜文展開緝捕,只有把他帶到客棧再說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0:26
第22回 智審知府
時已三更,街上早無行人。
小燕子背著林家聲,在江千里的掩護下,很快便來到東都老棧的後院圍牆外。
為了不驚動店家,他們必須越牆而入。
正好小燕子房內有個空床位,便讓林家聲和他住在同一房間。
小燕子直睡到天亮,才解開林家聲的穴道。
林家聲悠悠醒來,一見自己已不在開封府牢房,又想起昨晚有人闖入牢房的事,立刻坐起身來,道:「我……我怎麼到這裡來了?你是誰?」
小燕子這時早已穿好衣服下了床,當即把救他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當林家聲得知自己已被救出,急急下床跪倒在小燕子身前,道:「原來少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真不知讓我怎樣報答!」
小燕子道:「別說這些了,快起來,你一定很餓了,待會兒我就給你送飯來。」
正說話間,江千里推門而入。
江千里一進門就問道:「事情經過,全告訴他了吧?」
「對他講過了。」
小燕子說著,又對林家聲道:「這位是我江叔叔,昨晚江叔叔也到過開封府大牢,我是奉了江叔叔的命令才去救你的,江叔叔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林家聲剛剛站起來,立刻又跪倒在江千里身前,連連的磕著頭道:「多謝江大俠救命之恩。」
江千里擺擺手道:「該謝的是你舅舅張仁,如果昨天下午不是他來說出這件事,你恐怕已經沒幾天好活了。」
「小的知道,聽說小的這幾天就要問斬。」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小的只想快快回家看看父母和家裡的人。」
「好小子,想的倒不錯,你若現在回去,馬上就會再被抓進大牢,而且很可能就地正法,到那時老夫和小燕子誰都無法再救你了。」
「那……小的該怎麼辦?」
「只有暫時住在這裡,不能離開房間一步。」
「倘若知府衙門派人來搜查呢?」
「這裡住著一位大內侍衛統領,別說尹知府不敢搜查,就是馬巡撫也不敢亂闖一步。」
林家聲真沒想到客棧裡住的這些人,來頭竟是如此之大,自己也就完全放下心來。
小燕子擔心林家聲肚子餓,連忙出去吩咐客棧夥計送份一人的早餐來。
小燕子又到街上買了兩套衣服交給林家聲換洗穿用。
這時候,自王彤以下,所有的人都已知道林家聲已被救來客棧。
林家聲讀過不少書,人也長得十分清秀,而且彬彬有禮。因之,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好,王彤還特別交代他一些有關文案方面的事。
午後,江干裡把小燕子叫到房間。
「小燕子,你在街上有沒有發現畫著圖形緝捕林家聲歸案的榜文?」
小燕子搖頭道:「我在街上走了不少地方,並沒發現貼有這種榜文。」
「有沒有聽到有人議論昨晚劫牢的事?」
「也沒聽到。」
江干裡沉吟了一陣道:「這也難怪。」
小燕子茫然道:「難怪什麼?」
「被劫的死囚是尹知府侍妾的未婚夫,尹知府為了名聲和前程,明裡當然不敢張揚,但暗地裡卻必定越發加緊追查。」
「這麼說,林家聲不但永遠不敢回家,也永遠不敢在外公開露面了。」
「的確如此,只要尹知府在任一天,那小子就必須躲藏起來。」
「那怎麼辦?咱們不可能在開封太久,自然也不可能永遠保護他。」
江千里顯出為難之色。
他沉思了半晌,忽然雙目神光一閃道:「小燕子,你再去做一件事!」
小燕子哦了一聲道:「您老人家又要我做什麼事?」
「你和他都是年輕人,比較談得來,不妨去問問他。」
「問他什麼?」
「問他對他的未婚妻孫小鳳是否已經死了心。」
「這方面用不著問了,他若是死了心,就不至於冒著生命危險,擅闖知府後衙去看孫小鳳了。」
「說的也是,不過關鍵不在這裡。」
「江叔叔指的關鍵是什麼?」
「孫小鳳是否對他還有情?」
「孫小鳳被尹知府已經霸佔兩年多了,現在是否還對林家聲舊情不忘,只怕林家聲也無法知道。」
「他一定心裡有數,你只管去試探試探他,回頭再把情形告訴我。」
小燕子回到自己房間。
只見林家聲正在室內閒得無聊。
小燕子在床前椅上坐下,笑道:「林兄,看樣子你一定很寂寞吧?」
「唉!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到外面走動走動,怎麼不寂寞呢?」
「只怕還不止這些吧?」
林家聲聽出對方話中有話,不覺一怔道:「不知燕少俠指的是什麼?」
小燕子故意想了想道:「林兄這次被押人開封府大牢,起因又是為的什麼呢?」
林家聲立刻怨憤交加,低下頭道:「燕少快不是早已經知道了嗎?」
小燕子點點頭道:「我是說你這麼做是否值得?」
林家聲眨動著兩眼道:「男女之間,不過是為了一個『情』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如今他被別人霸佔了去,我當然不能忘情於她。」
「我是說,男女雙方必須都有情才成。」
「燕少俠,我可以對天發誓,縱然海枯石爛,她對我也絕不會變心;如果她已變了心,我又何苦冒著那麼大的危險去看她呢?」
「可是你和她已經分手兩年多,又怎知她不會變心?」
「我們當初曾發過誓,我絕對相信她一定還想念著我。」
「這只是你想當然的事,事隔兩年多,人心也絕不是永久不變的,誰能保證她對你會永遠不變心?」
「燕少俠既然這麼說,我還有什麼好講的呢!」
「哦講這話,也是以常理推斷,並非隨便亂講的。」
「燕少俠根據什麼常理?」
「孫小鳳目前雖然只是一名侍妾,但卻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府上的家庭環境能和一名知府大人相比嗎?」
林家聲不覺臉色大變,他簡直不敢相信小燕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又不便出言頂撞,只好脹紅著臉低下頭不再開口。
小燕子也用不著再說什麼,隨即來到江千里房間。
江千里正在等回音,連忙問道:「怎麼樣?快告訴我!」
小燕子把和林家聲交談經過說了一遍。
接著,又提出自己的看法道:「孫小鳳一定不會變心,莫非江叔叔也想把她一起救出來嗎?」
江千里似乎已有決定,拍拍小燕子肩膀道:「這次該你單獨出馬了。」
「可是我弄不清孫小鳳住在後衙什麼地方?」
「我已問過你爹,當然會告訴你。」
「是否也要把她救到這裡來?」
「不成。你只要把我的話交代她就成了,不過必須先試探她是否變心,如果已經變心,我的辦法就不靈了。」
「好,江叔叔就告訴我,您的辦法是什麼?」
江千里隨即低聲向小燕子交代了一陣。
小燕子邊聽邊點頭道:「果然好辦法,如果只把她救出來,麻煩事還在後面,這麼一來,才算把問題真正徹底解決了。」
江千里鄭重其事的道:「進去後必須保持機警,若尹知府正在她房中,那就趕緊回來,明天晚上再去,千萬不能驚動任何人。」
大約三更,小燕子已潛伏在知府後衙的屋頂上。
憑他的輕功,果然並未被任何人發現。
本來,後街等於內院,必須通過重重警戒和巡邏,才能來到這裡,而這裡反而是警戒最疏忽的地方。
三更,正是夜深人靜時刻。
由屋頂幾乎可以俯視整座內衙。
除了一兩處房間尚有燈火外,其餘全是漆黑一片。
天井內也不見人影。
不難想見,後衙似乎並無人巡邏。
這對小燕子的行動,實在是一大方便。
他已知孫小鳳的住處,那是後衙西側的一處跨院。
這處跨院是獨門獨戶,全院並無燈光射出。
小燕子在屋頂觀察了很久,才躍下跨院天井,腳下並未發出半點聲息。
孫小鳳既然獨擁一處跨院,不消說是住在正房。在正常狀況下,至少應該有兩名丫環也住在這裡。
跨院內既無燈光又寂靜無聲,毫無疑問人都已經睡了。
小燕子此刻最擔心的是尹知府宿在這裡。
那就等於今晚白跑一趟了。
不過,這種可能並不很大。
因為據他所知,尹知府有兩位夫人,侍妾也不止一個,孫小鳳縱然得寵,尹知府也不一定夜夜前來。
就在小燕子剛剛躍下天井,忽然廂房內亮起了燈。
小燕子料想亮燈與自己無關,立即飄身來到窗外,由窗隙悄悄向裡望去。
只見屋內一張大床,一名少女擁被而臥,另一名少女則披衣站在床前。
想來這名披衣下床的少女正是起來點燈的。
小燕子不難料到,這兩名少女必是負責服侍孫小鳳的丫環。
只聽床上的少女道:「小紅,睡得好好的,又起來做什麼?而且又點上燈。」
那叫小紅的少女道:「人家哪裡有你舒服,還要做事呢?」
床上的少女道:「什麼要緊的事要半夜起來做?」
「難道咱們鳳姨這幾天不舒服,你也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
「知道就好,鳳姨白天交代我,今晚三更叫她吃藥。我半夜起來就是要過去服侍她吃藥。」
「難怪鳳姨對你好,什麼事都交代你做。」
「你若想爭功,就由你過去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既然鳳姨交代的是你,我夠什麼資格去?」
「那就別說涼快話,睡你的大頭黨吧!我穿好衣服就過去。」
小燕子聽到這裡,不覺暗喜!」
因為,由小紅的話中已知尹知府不在這裡。
他不能讓小紅出房後發現自己,連忙又躍身上了屋頂。
不大一會,小紅出來了,直奔正屋。
由於小紅並未叫門,可知正屋的房門未關。
正屋很快就亮起燈,隱隱可聞小紅和另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另一個女人自然就是孫小鳳了。
盞茶工夫,正屋的燈熄了,小紅也回到了她住的廂房。
接著,廂房也熄了燈。
本來,小燕子想立刻進入孫小鳳房間,但預料中孫小鳳在弄不清自己是誰前,必定會出聲喊叫,那時勢必驚動廂房中的丫環。
無奈之下,他不能不使用隨身帶來的「五鼓返魂香。」
這是江千里交給他的,要他必要時使用。
好在這種迷魂香並不傷人,聞到後只是暫時昏迷,兩個時辰後便會自動醒來。
於是,他再躍落天井,來到廂房窗外,燃上迷香,由窗隙中將煙霧送進室中,將兩名丫環熏昏後,再推門進入孫小鳳房間。
這次她並未躡手躡腳,有意讓孫小鳳聽到聲音。
孫小鳳聽到有人進來,不由問道:「是小紅嗎?怎麼又回來了?」
小燕子應道:「在下不是小紅,孫姑娘!用不著怕。」
孫小鳳大吃一驚,急急由床上坐起,尖聲問道:「你……你是誰?」
小燕子並不驚慌。
因為,孫小鳳雖然驚叫出聲,但是不可能有人聽到。
他來到床前,語氣平和的道:「孫姑娘,在下是林家聲的朋友,有要緊的事來見你,絕無半點惡意,你只管點上燈。」
聽了這幾句話,孫小鳳總算放下心來,連忙披衣起身將燈燃起。
當她乍見床前站的是個儀表不凡的少年,怔了半晌才問道:「你說是家聲的朋友,家聲什麼時候有你這位朋友呢?」
「我們剛認識才不過一天多。」
「這就不對了!」
「哪裡不對?」
「他…」
「他怎麼樣?」
「他已被關在大牢好幾個月……」
「原來這事你已知道?」
「有人偷偷告訴我的。」
「那麼昨晚有人把他劫走,你是否知道?」
「也有人偷偷告訴過我。」
「既然如此,在下和他剛認識就不足為奇了,救走他的就是在下。」
孫小鳳一聽面前這年輕人竟然是林家聲的救命恩人,連忙走下床來便要拜謝,神情間顯出無比的激動。
小燕子反而有些手足無措,急急說道:「姑娘快別這樣,林家聲是屈打成招,含冤莫名,在下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怎能見死不救!」
如今已經用不著再試探孫小鳳了。、由剛才的舉動,顯然她對林家聲絲毫不曾變心。
孫小鳳緘默了片刻,才又問道:「家聲目前人在哪裡?」
「在下暫時只能把他藏匿在客棧裡。」
「客棧裡都有些什麼人?」
「姑娘必定聽說過大內侍衛統領王大人已經來到開封,在下就和他住在一起。」
「原來少使是京城皇宮的人?」
孫小風起初本來還有些擔心,一聽有大內侍衛統領王大人作主,頓時像服下了一顆定心丸。
「姑娘別問在下是不是大內的人,總之是和王統領由京城一起來的,現在在下想問問姑娘,是否想和林家聲重聚?」
孫小鳳眨動著眸子道:「這是我兩年多來一直的心願,但又怎能辦得到呢?尤其目前風聲最緊,若我和他偷偷見上一面,萬一小燕子搖頭道:「我是說讓你們從此後永遠在一起,並非只是和他偷偷見上一面。」
孫小鳳顯出一臉困惑之色道:「怎麼可能呢?除非開封府不再通緝他,同時我也必須恢復自由之身。」
小燕子平靜的說道:「你只要有膽量照著我的辦法做,所有的困難問題都可以獲得解決。」
「少俠有什麼辦法?」
小燕子立即把江千里設計的一套辦法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孫小鳳聽得雖然不住點頭,卻似乎又有些猶豫。
小燕子不難瞭解對方此刻的心情。
這是件必須鼓起勇氣才能完成的事。
孫小鳳是個弱女子,雖然作了知府的侍妾,並沒見過大場面,要她拋頭露面去做一件從前聯想都沒想過的事,的確會有些膽怯。
小燕子緊盯著孫小鳳的神色道:「這是有關你終生幸福的事,無論如何,你要拿出勇氣。當然,這需要你自己決定,別人無法勉強,你就好好考慮考慮吧!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機會只有這一個,肯不肯把握這機會全在你,我走了。」
孫小鳳忙道:「少俠慢走!」
「莫非你已經決定照計行事?」
「我是說廂房裡還有兩個丫環,萬一少俠今晚前來的事被她們知道……」
「你放心,我已用迷魂香把她們迷倒,要到天亮才能醒來。」
「好,我決定照著少俠的吩咐做,少俠可以走了。」
就在小燕子和孫小鳳見面後的上午,河南巡撫馬文中又來客棧拜會王彤。
這是王彤特別相邀的,名義上是他自稱由宮內帶來幾壇西域進貢的好酒,由於馬文中是西域來的,特地請他來品嚐一下家鄉的美酒佳釀。
大內統領相邀,馬文中自然不能不來。
馬文中隨帶的人,除河南總捕頭張不空外,另有一位文案師爺。
主人方面,除王彤之外,只有韓濤和燕飛作陪。
飯菜是由外面酒樓叫來的。
馬文中到達不久,飯菜便已擺上。
至於帶來的酒,早已由燕飛搬來,擺在一旁。
當酒罈打開泥封,果然酒氣滿室醇香。
客棧裡特派兩名夥計,負責照料主客雙方飲宴。
酒過三巡,忽見客棧的帳房先生匆匆忙忙奔進來向馬文中行了個大禮道:「啟稟大人,有位婦人求見大人!」
馬文中皺了皺眉道:「婦人求見?可問過她的身份來歷?」
帳房先生躬身道:「年紀很輕,據她說有要緊的事情要求見大人。」
馬文中哼了聲道:「豈有此理,即使要打官司,也要到撫署上告才成,本撫應王大人之邀來此飲宴,那婦人是怎麼知道的?」
「這事草民就不清楚了。」
「告訴她,本撫免見,如果有冤枉,縣有知縣、府有知府,豈可越衙告狀!」
那帳房先生剛要施禮而退,卻聽王彤道:「馬大人,既然那民婦得知馬大人在客棧,又膽敢前來求見,想必有重大冤情,當年包龍圖經常有人向他攔轎喊冤,而且古來連御前告狀也時有所聞,馬大人是有名的清官,自當明鏡高懸才對。」
這一來,馬文中等於非接見那民婦不可了。
不過他還是頓了頓道:「下官接見那民婦,自是理所當然,怕的是因而打擾了王大人的酒興。」
王彤搖頭道:「咱們都是朝廷命官,理應以黎民百姓為重,酒宴事小,民情事大,就算耽誤了這頓酒席,王某再行邀宴又有何妨!」
馬文中連連頷首稱是!
他即吩咐帳房先生道:「把那民婦帶到這裡來!」
一會兒,帳房先生便帶著一名看來頗為端莊秀麗的少婦來到客廳門口。
帳房先生道:「客官首席,那位便是撫台大人,你自己進去吧!」
那少婦神色甚為緊張,低垂著粉頸,怯怯的跨進門檻,立即倒身盈盈跪下,連磕了三個頭道:「小女子叩見撫台大人!」
馬文中哦了聲道:「你是什麼人?有什麼事來見本撫?」
當著王彤的面,馬文中必須裝出態度和藹、語氣親切的樣子,若換成是在巡撫大行,有人擊鼓鳴冤,不拖下去先打四十大板才怪。
那少婦頓了頓道:「小女子叫孫小鳳,是開封府尹知府的內眷。」
馬文中大感意外,啊了聲道:「什麼?你是尹知府的內眷!」
這時,燕飛在一旁,忙搶著道:「稟馬大人,她的確是開封府知府大人的內眷。」
馬文中望了燕飛一眼道:「兩年前,你是開封府的總捕頭,難怪會認識她,你再說明白些!」
燕飛道:「她是尹大人的侍妾。」
只聽王彤哦了聲道:「王某也想起來了……」
馬文中視線轉向王彤道:「王大人想起了什麼?」
王彤道:「這事江千里大俠對王某說過,兩年半前尹知府以一百兩銀子買了一名侍妾,一定就是她了。」
跪在地上的孫小鳳連忙點頭道:「正是小女子。」
原來孫小鳳前來向馬文中告狀的這一切,正是江千里的安排。
因為當著王彤的面,馬文中對尹知府已無法官官相護,非公事公辦不可,只要告倒了尹知府,孫小鳳和林家聲自然也就可以分而復合了。
馬文中何等精明,當然心裡也有了數。
但他卻必須裝出全不知情的模樣,摸著嘴巴沉吟了半晌,道:「你到這裡來見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孫小鳳又頓了頓道:「小女子要告尹知府,求大人作主。」
「你告他什麼?他哪一點對不住你?」
「小女子當初是被他強行霸佔來的,這還不算……」
「莫非還有別的?」
「小女子當初已身有所屬,和一林姓男子行過文定之禮,尹知府不但強佔了小女子,而且……」
「而且什麼?不必害怕,當著我的面,又有京城王大人在座,別說告的只是一名小小四品知府,就是告我,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馬文中為了討好王彤,說完話還故意又指了指王彤道:「這位就是京城的王大人,另一位是燕侍衛,曾作過開封府的捕頭,你該早就認識的。」
孫小鳳點點頭道:「小女子認識燕捕頭。」
「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快說!」
「尹知府又把小女子的未婚夫婿關進大牢,而且定了死罪,這幾天就要問斬……」
馬文中一對眼珠接連轉了幾轉,道:「有這種事,他把你那未婚夫婿定成死罪,罪名是什麼?」
孫小鳳含著淚水道:「罪名是私通盜匪、圖謀不軌。」
「你那未婚夫婿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
「他叫林家聲,今年二十歲。」
「你呢?」
「小女子十九歲,被尹知府強行霸佔時才十七歲。」
「林家聲平日做何生理?」
「他才二十歲,除了讀書,便是幫忙家中做些田裡的活計,大人!尹知府說他私通盜匪、圖謀不軌,世上可有這種事嗎?」
「你現在想怎麼辦?」
「小女子只求大人開恩,為未婚夫婿申冤,懇求大人作主還他清白。另外,更希望早日和尹知府脫離這段孽緣。」
馬文中冷冷一笑道:「好一個尹守義,竟敢做出這種事來,簡直大無法無天了。」
接著轉頭向孫小鳳道:「你放心,本撫回到撫署之後,馬上傳喊尹知府查辦,一定會對你有個交代。至於你,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只見王彤搖頭一笑道:「馬大人,這樣的處置,只怕有些不妥吧!」
馬文中雙頰抽搐了幾下道:「王大人認為哪裡不妥?」
「這名女於既然是前來告尹知府的,怎可讓她再回去?萬一尹知府對她先下了手,豈非又枉送一條人命嗎?」
「只怕尹知府還不敢吧?」
「你剛才已經說他無法無天,既然無法無天,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依王大的意思呢?」
「就把她留在客棧,由王某負責她的安全,馬大人該放心了吧!」
「這樣也好,下官現在就回撫署傳喊尹知府去。」
「不必!」
馬文中一怔道:「莫非王大人是要下官不必管這件案子?」
王彤冷笑道:「豈有此理,王某的意思是希望馬大人現在就派人把尹知府叫到這裡來,也好就這件案子速審速結。」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1:23
馬文中苦笑道:「這樣做只怕……」
「馬大人只怕什麼?」
「這裡是三公主鳳駕駐曄之所,又當著王大人的面,把尹知府叫來這裡審問,總是有些不方便的。」
「那就對馬大人實話實說吧!三公主這次出京,正是奉了皇上旨意,到各地訪察民隱、整飭官風。
這件事王某既然已經知道了,就必須轉報三公主,回京之後,再向皇上啟奏。馬大人若能把這件案子速審速結,又有王某在旁作證,對你的前程。k正是大有幫助的一件事。」
這幾句話,聽在馬文中耳朵裡,簡直有如聖旨一般,根本不能違抗,連忙交代總捕頭張不空去傳喚尹知府前來。
另一方面,再命孫小鳳暫時到房間裡迴避。
孫小鳳進入的房間,正是小燕子的住處。
不消說,林家聲也住在這裡。
這時,小燕子和林家聲都在房中。
林家聲已聽小燕子說過昨夜探訪孫小鳳以及今天將前來告狀的事,此刻一見孫小鳳進來,禁不住上前一下子就把孫小鳳緊緊擁住。
孫小鳳更是驚喜交集。
當著小燕子的面,兩人僅相擁了片刻,便分開手來,彼此激動得凝目相向,卻是說不出話來。
小燕子道:「你們要說話,必須低聲些,免得被客廳裡的馬巡撫聽到。」
兩人依言都盡量不開口。
許久,林家聲才小聲問道:「剛才巡撫大人曾說過什麼?」
孫小鳳也低聲回答:「現在去傳尹知府了,尹知府馬上就到。」
「巡撫大人會怎麼辦他?」
孫小鳳望望小燕子,卻不知該怎麼回答?小燕子道:「你們放心,我江叔叔這套辦法是逼使馬巡撫非嚴辦尹知府不可,否則必定影響他的前程。在這種情形下,馬巡撫為求自保,根本不敢官官相護。」
孫小鳳感激的道:「江大俠對我們太好了,我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老人家,能不能讓我現在就見見他?」
「他老人家就在隔壁,你想拜見他,機會多得很,不必現在。」
「他老人家是一代大俠,又是王大人的好友,王大人請客,為什麼不見他老人家在座呢?」
「他不方便和馬巡撫見面,其實這件事完全是他老人家在幕後主持的,王大人也是聽他的吩咐行事,難道你們還想不到嗎?」
小燕子料想林家聲和孫小鳳必定有說不完的知心話,忙站起身道:「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們好好談談吧!干萬聲音要小,不能讓外面的人聽到。」
張不空奉命到開封府傳喊尹知府去了。
客廳裡的酒宴繼續進行。
王彤道:「王某最近這兩三年,曾來過開封多次,早就聽說尹知府官聲不佳,現在看來,果然傳言不虛。」
這幾句話,等於有意損馬文中的面子。
馬文中脹紅著臉,乾咳了幾聲道:「下官慚愧,對這事一直蒙在鼓裡。」
「馬大人用不著自責,你是一省之長,管的事太多了,事實上也不可能什麼事都能瞭如指掌。」
馬文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頓了頓道:「王大人的意思,該把尹知府怎樣發落?」
王彤笑道:「這是馬大人的事,王某是大內的人,不便多言,不過王某必須把事情經過據實轉報三公主,至於Z公主是否轉奏皇上,那該是由三公主決定了。」
馬文中陪笑道:「下官很希望王大人能提供一點意見。」
「大內的人,豈可干預地方政事?待會兒尹知府到達後,王某似乎以避席為佳。」
馬文中忙道:「王大人一定要在這裡才成。」
王彤故作不解道:「為何非要王某在場不可?」
「問官司應在署衙,如今把尹知府傳來客棧問話,似乎有違體制,唯有王大人在座,才能讓人知道下官把尹知府傳來客棧是另有原因。」
這是馬文中的真心話,這幾年來,他曾收受過尹知府不少重禮,兩人之間頗有私交,唯有當著王彤的面辦人,才能讓尹知府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否則他又如何向其他的心腹手下交代?既然馬文中堅邀王彤在場,王彤當然也不再推辭。
這頓酒飯吃得並不盡興,尤其馬文中,更是惱在心裡。
散席後,王彤立刻吩咐把碗盤杯筷撤走。
然後,馬文中和王彤居中並肩而坐,韓濤和燕飛侍立在王彤身後,撫街的文案師爺則站在馬文中身後。
馬文中又吩咐客棧掌櫃送來文房四寶,以便待會兒問話時由文案師爺做成筆錄。
又過了盞茶工夫,張不空已陪同開封府知府尹守義到來。
尹知府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張不空只告訴他巡撫大人在客棧裡有請。
他從前已見過王彤,當他進得門來,見王彤也在座,內心頓時有些七上八下。
好在他於官場日久,內心雖然緊張,表面上表現得仍不失沉穩,先向馬文中躬身一禮道:「卑職參見大人!」
接著再向王彤施禮道:「原來王大人也在這裡,下官拜見!」
馬文中不動聲色道:「不必拘禮,你請坐下!」
尹知府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坐下。
馬文中輕咳了一聲道:「本撫要你來,不為別的,聽說貴府大車關了一名即將處決的死回林家聲,有這回事嗎?」
尹知府頓時神色一變,低下頭道:「不錯,只是這名死回已在前夜被人劫走。」
馬文中哦了一聲,道:「有這種事?是否已通緝歸案?死回被劫,非同小可,是否已報到撫署?」
「卑職已派出捕快和官兵四處查緝,至今尚未查出死囚究為何人所劫?逃往何方?至於報往撫署呈文,至今尚未呈出。」
馬文中轉過頭來道:「王大人,原來死囚已被人劫走,剛才告狀的女子並未提起!」
王彤道:「這種事她如何能知道,其實現在死回被劫的事已不重要,馬大人應該先查明那死四定罪的原因?如果他是被誣定罪名,被人劫走反而是一件好事,否則豈不枉送一條人命?」
馬文中點點頭,轉問尹知府道:「那個叫林家聲的為何被定為死罪?你先在王大人和本撫面前說明白!」
此刻尹知府早已不敢再坐,自動起身恭立垂手道:「這人私通盜匪,圖謀不軌,按律應當定為死刑。」
「可有證據?」
尹知府打了個哆嗦道:「卑職斷案,證據確鑿,刑案薄內都有詳細記載,而且有那死囚的親筆招供劃押,如果大人要查明詳細案情,卑職回衙後就親自將刑案文犢送到撫署。」
馬文中冷笑道:「不必了,尹知府!現在已經有人把你告下來了!」
尹知府臉色又是一變道:「是什麼人要告卑職?」
「告你的人,也許是你萬萬想不到的,連本撫也大感意外。」
「大人最好能說出是誰?如果能把這人找來,那就更好了。」
「本撫只怕你見了這人,會無地自容吧!」
「大人自管把這人叫來,卑職自信為官清正,絕不怕被人誣o』』rpo」好,你既然執意要見這人,本撫也只有把她喊來了。」
馬文中說著,望了王彤身後的燕飛一眼:「就請燕侍衛把告狀人帶到這裡來!」
燕飛應了一聲,很快便把孫小鳳帶了出來。
孫小鳳似乎不敢看尹知府,出來後低著頭便跪在馬文中面前。
在這剎那,尹知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愛的寵妾居然在拆台大人面前把自己告了一狀,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他怔了半晌,才呆呆的望著孫小鳳道:「真的是你在撫台大人面前把我告下了嗎?」
孫小鳳仍不敢看尹知府,低著頭道:「是的,老爺覺得很意外吧!」
尹知府張口結舌了一陣才道:「小鳳,我哪一點對不住你,你竟做出這種事來!」
孫小鳳幽幽的道:「老爺的確待我很好,但為了討回公道,我卻不能不告你,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太沒人性了。」
「你竟敢拿『沒人性』這三個字來罵我,我做錯了什麼事?你說!」
「你做的壞事太多了,你明知我是已經和人訂過婚的人,卻偏要用權勢把我強霸作妾,就憑這件事,你的天良何在?」
「豈有此理,我是用一百兩銀子把你討過來的,你的父母完全同意,怎麼說是我強霸你?」
「你用那種卑鄙手段脅迫我爹娘,我爹娘敢不同意嗎?你不妨現在派人把他們兩位老人家找來,看他們怎麼說?」
「小鳳,你……你太沒良心了!」
「究竟是誰沒良心,當著撫台大人和京城王大人面前,很快就會弄清楚,現在這裡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已用不著再怕你了,你也別再拿老爺的身份期壓我這弱女子。」
「好啊!你現在已經欺負到我頭上來了,還說自己是弱女子!
小鳳,你在撫台大人面前告官,告的又是自己的丈夫,該是個什麼罪名,應該心裡有數才對。」
孫小鳳果然嚇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馬文中為討好王彤,只好冷笑一聲道:「尹知府,當著本撫的面還敢欺負她!現在是本撫在問話,一切只有本撫處斷,你沒資格訓斥她。」
尹知府低下了頭。
馬文中哼了聲道:「尹知府,你可知道那個叫林家聲的是孫小鳳的什麼人?」
尹知府猛搖頭道:「卑職只知他是個私通盜匪、圖謀不軌的要犯,難道他和卑職的賤妾也有關係不成?果真如此,這賤人誣告卑職,那就難怪了。」
「本撫不相信你不知道孫小鳳和那逃犯林家聲的關係!」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既然不肯承認,本撫也只有代說了,他們是一對未婚夫婦。
尹知府,你是個聰明人,為什麼要做糊塗事?納妻討妾算不了什麼,但當初必須打聽清楚,對嗎?」
「卑職當初實在不清楚這件事,否則……」
「用不著否則不否則了!還有,你把林家聲定成死罪,縱然審理公正,在外人看來,卻難免有私心之嫌。尹知府,這又是你有欠聰明之處了,你在外服官十幾年,看來是越干越回去了。」
尹知府自然聽得出,馬文中的這番話是有意對他袒護。
他躬身垂首道:「卑職失察,險些鑄成大錯。好在林家聲死罪尚未行刑,待通緝歸案後,卑職自當酌情為他減輕罪名。」
坐在一旁的王彤。聽到這裡,實在無法再隱忍下去,聽馬文中的語氣。分明是有意開脫尹知府,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若任由馬文中如此審理下去,自己勢將對江千里無法交代。
尤其,如果尹知府仍穩坐開封,林家聲和孫小鳳勢必仍被拆散,而且尹知府也絕放不過林家聲。
王彤在情急之下,決定不顧一切的使出殺手銅。
只見他不動聲色的轉頭望向馬文中道:「馬大人,尹知府把林家聲定為死罪的這一案,必須就地審理,若林家聲果真私通盜匪、圖謀不軌,那是死有餘辜;否則,就是尹知府蓄意陷入人罪,按律必須革職查辦,以正國法。」
王彤的這幾句話,只聽得尹知府冷汗直冒。
他實在想不透,身為大內侍衛統領的王彤,為何竟會跟自己過不去?莫非他因來到開封,自己不曾前來客棧拜見?還是為了自己不曾獻上厚禮?
第23回 意外發現
馬文中乾咳了兩聲道:「這事下官當然會審理清楚,尹知府先前說過了有關當日問案的經過,在刑案筆錄上都有詳細記載,等下官回到撫署後,第一件事便是先審閱開封府送來的刑案筆錄。」
馬文中頓了一頓,又道:「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兩人當堂對質,可惜的是那名嫌犯林家聲已被人劫走,實在是件憾事。」
王彤不動聲色道:「如果王某現在能設法將嫌犯林家聲找到,馬大人必定就可當場審理結案了?」
「那是自然,偏偏此刻誰也無法將嫌犯林家聲找回來!」
「如果王某有辦法找到呢?」
馬文中不覺一呆道:「王大人這話……」
王彤整了整臉色道:「實不相瞞,那個叫林家聲的年輕人,此刻正在王某這裡。」
馬文中大感意外之下,內心閃電般打著轉,暗忖:好一個王彤,身為大內侍衛統領,居然做出劫獄的勾當,有了這個把柄,我還怕他什麼?若我把這事告到朝廷,倒霉的反而是他了。
但他卻不便馬上翻臉反問,只能帶些大惑不解的道:「嫌犯林家聲怎會落到王大人手裡呢?」
王彤微微一笑道:「是有人把他送到王某手上的。」
「難道是劫獄的人?」
「不錯。」
「這麼說,王大人必定已把劫獄的人捉到了?」
「沒有。」
「劫獄者按律當處死刑,如此重犯,王大人為何將他們放過?」
「劫獄的人將林家聲送到客棧門口,要他進來向王某鳴冤,當王某見到林家聲的時候,劫獄者早已不知去向。馬大人,你現在該以審理案情為重,為什麼卻把心思放在劫獄者身上?」
「王大人這話,下官有些不懂?」
「馬大人,你一定聽說過『官逼民反』這句俗話吧?」
「王大人為何要問起這個來?」
「馬大人待會兒只管審理案情,若林家聲確認在尹知府為他定下的罪名,王某一定負責把劫獄者緝捕歸案,送到貴衙發落。否則,如果是尹知府蓄意陷林家聲入罪,屈打成招,有人把林家聲從獄中救出,正是做了一件好事,又有何不對呢?所謂『官逼民反』,豈不顯而易見嗎?」
馬文中立刻被駁得啞口無言,他原以為有了把柄,現又變成無柄可把了。
王彤立刻吩咐身後的燕飛道:「把那叫林家聲的年輕人帶到這裡來,要他不必害怕,一切全由馬大人和我替他做主。」
在話中帶上了馬文中,等於已明告馬文中,必須秉公審理。
在這種情形下,馬文中根本已無再偏袒尹知府的餘地。
他是聰明人,為個人前程計,犧牲一個尹知府,又算得了什麼?大約盞茶工夫之後,燕飛便帶著林家聲進入客廳。
本來,林家聲由房間到客廳,立刻就可前來,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不外是燕飛交代了他一些見了馬文中該如何應對的話,同時也要他不必害怕。
林家聲一進門,本來先要向王彤行禮,王彤卻先行指著馬文中道:「這位就是撫台馬大人,快快先見過馬大人!」
林家聲立即雙膝跪倒,道:「小民林家聲給馬大人磕頭!」
馬文中立刻也一指王彤道:「這位是京城來的王大人,你該先給王大人磕頭。」
林家聲又連忙轉向王彤叩頭。
王彤笑道:「馬大人,他早已就見過王某了,用不著再來介紹。」
馬文中於咳了一聲,道:「王大人是奉皇上之命來到開封,理應如此,下官本來不該先行受禮。」
「馬大人說哪裡話,現在問案的是你,王某連陪審的資格都沒有,最多不過在一旁參觀而已。」
「若王大人這麼說話,那就太見外了,你是欽差專使,下官理應聽命裁奪。」
「馬大人用不著客氣,既然兩造到齊,就該馬上審理才是。」
馬文中既然已決定不再保全尹知府,已用不著再顧慮什麼,心情反而輕鬆很多。
當下。冷笑了幾聲道:「尹知府,本撫在沒見林家聲之前,總以為你審理這件案子不致有錯,剛才差一點因而得罪了王大人,現在才證明你果然是私心作祟,誣人人罪,竟然以屈打成招方式,把這年輕人判成死刑,你的天理良心何在?」
尹知府連打幾個哆嗦,他萬萬沒想到這位頂頭上司對自己的態度會變化得如此之快,嚇得他連忙伏身跪地。
他顫著聲音道:「卑職究竟錯在哪裡?請大人明示。」
馬文中兩眼圓睜,抬手一拍桌子道:「這年輕人才不過二十左右,一派秀氣,根本不可能是作奸犯科之人,你說他私通盜匪,他私通的是那些盜匪?他曾做過什麼圖謀不軌的事?尹知府,定罪必須要有證據,無憑無據,就是陷入人罪,你這民之父母,就是這種做官的嗎?」
尹知府囁嚅著道:「當日問案筆錄上都有詳細記載,大人看過後自然明白。」
馬文中又一拍桌子道:「胡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以為那些筆錄就能騙過本撫嗎?你是否能把那些盜匪捉來對證?是否能舉出這年輕人圖謀不軌的具體事實?」
「卑職……」
「用不著再單職了,當本撫革了你的職之後,你根本就無職可卑!」
馬文中為表示斷案並不武斷,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林家聲道:「你今年多大年紀?在未入獄前在家做些什麼事情?」
林家聲當著尹知府的面,本來是膽怯,此刻見撫台大人怒斥尹知府,自然也就不再害怕了。
他立即大聲應道:「小民今年二十歲,在家裡耕讀為生。」
馬文中點點頭,再問道:「你可曾出過遠門?」
林家聲道:「小民家住開封東郊林家莊,連進開封城也不過是一兩次而已,其餘時間從沒離開林家莊一步。」
「你的父母是否健在?家裡還有些什麼人?都做什麼事?」
「小民家中只有父母雙親,小民是獨子,小民的父親一生務農,也從未出過遠門。」
「尹知府說你私通盜匪、圖謀不軌,你為什麼招認?」
「小民受不過,只有招認了。」
「當日那問案筆錄上記載的,你都仔細看過嗎?」
「小民當時已被打得死去活來,尹大人只叫小民劃押,並不准小民觀看筆錄,而且……」
「而且什麼?」
「小民從未進過衙門,更從未打過官司,根本不知道問案還要筆錄。」
馬文中轉過頭來,再望向尹知府,道:「尹知府!你他讀詩書,必定知道『愛民如子』這句話吧?」
尹知府膽顫的叩頭道:「卑職為官多年,這句話豈能不知?」
「你的所作所為,能算愛民如子嗎?」
「卑職……」
「剛才林家聲說過,他家裡只有父子母子三人,全家務農為生,你為了一己之私,居然連人家的獨子也要入罪陷為死刑,果真這年輕人行刑之後,豈不斷送了他們林家的後代香煙?他的父母下半輩子又依靠何人?你枉殺一人,等於枉殺他的全家。尹知府,我們為官的人是要上報朝廷、造福黎民,而你卻是反其道而行,究竟天理何在?良心何在?」
尹知府此刻早已全身癱軟。
他伏在地上,語不成調的道:「卑職……知……罪……了,好在……他已被人……救出……尚未鑄成……成大錯,卑職……從今後……一定會……會遵照大人……吩咐……上報朝廷……造福百姓……」
馬文中冷笑道:「國法森嚴,天理昭彰,那裡還有你的『今後』,你已用不著再回開封府了。」
說著,轉頭吩咐總捕頭張不空道:「把他帶到撫署,暫行革職聽參。」
張不空上前一把拉起尹知府道:「尹大人,請隨張某走吧!」
尹知府哪裡還能再說什麼?被張不空架起後,腳不點地的就出了客廳。
馬文中再望向林家聲道:「你和孫小鳳都可以回家了,將來成婚之日,別忘了請本撫喝一杯!」
林家聲先向馬文中叩謝,然後再向王彤叩謝。
王彤道:「你們今晚最好暫住客棧,明日再各自回家。」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1:50
馬文中回頭交代文案師爺道:「回頭派人送一百兩銀子到客棧來,除了為他們壓驚,也算本撫對他們的一點心意。」
那文案師爺應了聲「是」。
馬文中再轉頭道:「王大人,下官對本案如此審判,是否得當?還請多賜指正。」
王彤拱手一笑道:「馬大人果然高明,王某佩服!」
馬文中長長歎一口氣道:「下官從前一直認為尹知府是位不錯的官,想不到他竟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真是人心難測呀!」
「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馬大人以為對嗎?」
「對極了!王大人還少說了一句,前面的一句該是畫虎難畫骨。」
接著站起身來道:「打擾王大人這麼久,下官現該告辭了!」
王彤起身相送道:「過幾天王某再到撫署拜候!」
「不敢當,請王大人無論如何要轉稟三公主,讓下官得以能晉見三公主一次,否則下官就太失禮了!」
當晚,馬文中果然派人送了一百兩銀子來給林家聲。
王彤經過和江千里的商議結果,決定讓林家聲第二天就回家去,以便和他的父母早日團聚。
至於孫小鳳,由於還需回開封府衙取回那邊的首飾和衣物,而且身份問題尚未徹底解決,還是暫時留在客棧有人保護為佳。
現在,尚須繼續進行的事,最主要的便是查明迎春閣是否真有姑娘對客人下蟲?這事關係著此來開封任務,絕不能輕易放過線索。
為了這事,上次陳宏、趙保、小燕子是徒勞而返,而且鬧出不少笑話,這次當然要另想辦法。
下午,王彤便找江千里研究事情該如何進行「
江千里想了想道:「何不讓老妖婆到『迎春閣』一趟?」
王彤大感意外的道:「那怎麼可以,一個老女人,怎能到那種地方去?」
「江某不妨親自動手,把她易容成一個男的,而且保證外人絕對看不出來。」
「江兄的易容術,兄弟絕對信得過。可是,把她變成男的,到迎春閣去做什麼呢?」
「到那種地方去的,自然是尋芳客。」
「有那麼老的嫖客嗎?」
「你老弟真是少見多怪,別說是七十歲的男人。即使八、九十歲的男人,只要有那種痛頭,照樣不乏有到那種地方去的,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何況我會讓她看起來年輕一點。」
「她去就有辦法查出下蟲的姑娘是誰嗎?」
「實對老弟說吧!萬蟲門的人,身上都有一定的標記,而已有股特殊氣味,這種標記和氣味,唯有同是萬蟲門的人才能辨別和覺察出來,這也就是我希望派老妖婆去迎春閣的原因。」
王彤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兄弟算長了一些見聞,只是兄弟擔心那老妖婆不肯合作。」
江千里笑道:「只要對她開出她所希望的條件,她就沒有不合作的道理。」
「是否還要派人監視她的行動?」
「這是必然的,否則她豈不要趁機逃脫。」
「江兄認為派誰去比較適合?」
「有小燕子跟她去,絕對出不了差錯。」
「就這麼決定,讓小燕子陪她今晚就去。」
就在當天傍晚,一老一少離開客棧,往迎春閣而來。
老妖婆由於本來就身材高大,易容成男的,不知道她來路的人,任誰也看不出來。
此刻,她看起來大約在六十左右,人高馬大,衣履也是嶄新的,但那副尊容卻實在讓人難以領教。
江千里的易容術雖然高明,但卻不能把人由丑變美,以老妖婆的德性,穿起龍袍來也絕不可能像皇帝。
她和小燕子,一老一少,一丑一美,走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老妖婆此刻不但模樣像男人,連走路也像。
她邊走邊道:「小兄弟,待會兒到了那裡,咱們該怎樣稱呼?」
小燕子故意問道:「你說該怎樣稱呼呢?」
老妖婆大模大樣的道:「論年紀,應該我是爺爺,你是孫子。」
小燕子兩眼一瞪道:「『什麼?你想佔我的便宜?」
「本來就是如此,老身根本不打算對你的便宜,難道憑老身的年紀,還養不出你這樣的孫子?」
「有不少年紀大的反而輩分低,譬如在下家鄉有個同宗的孫子,年紀正好七十歲,和你一樣大,這又該怎麼講?」
「好啊!你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反而想討老身的便宜了!」
「咱們誰都別想討誰的便宜,如果真是一對祖孫,哪有我這個做爺爺的帶著孫子去嫖妓的道理,所以咱們兩個只能是朋友的關係。」
「那該怎麼稱呼呢?」
「你好像姓史,我就叫你史老吧!你不妨叫我一聲小兄弟。」
「很好。」
「史老,閒話少說,跟我走吧!」
「你好像路徑很熟,是否已經去過?」
「去過便怎麼樣?」
「你小小年紀,剛來開封,就往那種地方跑,證明你早已經學壞了。」
「再壞也沒有你壞。」
「老身哪裡壞?」
「你下蟲放毒,一身妖氣,還能說不壞嗎?」
「可是老身現已改邪歸正了,至少我還不曾做過嫖妓的事。」
小燕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你拿什麼去嫖妓?當當妓女還差不多。」
老妖婆狠狠捏了小燕子一把,道:「好小子,你竟敢拿這種話來消遣老身,小心回去我告訴江大俠,還有你爹。」
小燕子笑道:「我爹和江叔叔雖然會管我,但卻必定會看我消遣的對象是誰而定。」
老妖婆眨著一對鼠光閃閃的眼睛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如果對年輕漂亮的女孩說剛才那種話,當然不應該,但對你這樣說說,就沒有什麼不可的了。」
「為什麼?」
「你該撒泡尿照照,就憑你這副德性,夠資格到『迎春閣』做生意嗎?」
「憑什麼不能?」
「只怕三年也不會有客人上門。」
「老身現在老了,當然不容易招到客人,但若倒退五十年,那就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你就是倒退一百年,恐怕也不成!」
老妖婆發了妖嗔,吼道:「好小子,你好像把老身看扁了!」
小燕子笑道:「你既不是烏龜,也不是王八,我怎會把你看扁?我是說,像你這副尊容,就是十八歲也必定和豬八戒的妹妹差不多。」
老妖婆氣得大叫道:「好哇!你這小子實在大可惡了,專門在老身面前說難聽的,實對你說吧!老身在十八歲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一枝花。」
小燕子點點頭道:「那可能是麻花吧!」
「小子,老身十八歲的時候,你見過嗎?」
「當然沒見過。」
「既然沒見過,你怎知那時老身不是貌美如花?」
「這是想當然的事,連三歲的小孩子都可以想得到的。」
老妖婆哼了聲道:「老身懶得跟你說廢話,告訴你,如果你真有眼福看過老身十八歲時的模樣,只怕你就不想再看第二個女人了!」
小燕子點點頭道:「這也是想當然的事,因為不可能有第二個女人比你史老更難看。」
老妖婆猛跺腳道:「咱們別談這些了,大概快到了吧!現在該談點正經的才對。」
小燕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道:「說的也是,不知你那正經的,指的是什麼?」
「譬如到了那裡,該做些什麼?老身對那種地方的規矩,一點不懂。」
「你如果想嫖,只要有銀子就一定成。」
「去你的,你剛才說過,老身我拿什麼嫖?被人家嫖還差不多。」
「雖然不能嫖,卻必須做出嫖客的樣子,否則怎能和姑娘接近,無法和姑娘接近,那就等於白來了。」
「好,到了以後,老身一切聽你的,你可要多多指教。」
「史老放心,我來的目的就是負責協助你的。」
「也是監視我行動的,對嗎?」
「對不對,你心裡有數。」
說話間,已到達「迎春閣」門口。
老妖婆哼了聲道:「想不到那些女人,住的地方竟是這麼有氣派!」
「史老,別說得那麼大聲,馬上就有人來迎接咱們了。」
果然,一語未畢,那叫尤三的龜奴立刻迎了上來。
尤三一過來,就笑口盈盈的衝著小燕子道:「這位公子不是上次來過的那位嗎?」
小燕子頷首道:「好眼力!好記性!」
「另外那兩位呢?」
「他們沒來。」
尤三一眼再望向老妖婆,問道:「這位是誰?」
小燕子道:「這位是史老,這次是我和他兩個人來的。」
「那就先請到花廳吧!」
登樓進入一個小房間,尤三先請兩人坐下,再獻上茶來。
卻見尤三向小燕子招招手道:「公子請到外面來一下!」
小燕子弄不清什麼事,只好隨著尤三來到小房間門外。
尤三低聲問道:「這位史老是來做什麼的?」
小燕子道:「當然是來找姑娘的。」
尤三伸了一下舌頭道:「這位老人家怎麼長得這麼難看?」
「你管人家難看不難看,難道你們還規定過難看的客人不准進來?」
「小的意思是恐怕他老人家找不到姑娘。」
「豈有此理,有錢走遍天下,史老人格高尚,從不白吃白嫖,為什麼找不到姑娘?」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這裡的姑娘一個個眼光都很高,如果對客人看不上眼,再多的銀子她們也不肯接。」
「我們史老有手有腿,七孔不缺,你憑什麼說他不好看?」
尤三陪著小心道:「當然啦!誰也不能說史老不像人,但人跟人卻絕不一樣。」
小燕子一擺手道:「別說廢話了,快快去叫幾位姑娘來給他老人家看,你說姑娘們不中意他,依我看他老人家還不一定就中意你們的姑娘呢!實對你說吧,他老人家眼光高得很。」
尤三正在不知如何應付,忽聽老妖婆在裡面大聲道:「你們在外面前咕什麼?有話到裡面講,還怕老夫聽到不成!」
尤三連忙再進入小房間。
小燕子也跟了進去。
「老妖婆沉下臉色道:「你是負責招待客人的嗎?老夫在裡面,為什麼要到外面招待?「
「小的現在不是回來了嗎?老爺子到這裡來是……」
「當然是找姑娘,若不找姑娘,老夫來做什麼?問的簡直是廢話!」
尤三早被老妖婆的惡形惡狀嚇壞,那裡還敢再講什麼,只能站在一旁發抖。
老妖婆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你這小子剛才在外面講的話,根本沒瞞過老夫的耳朵,你說老夫長得難看,就該回家看看,憑你這副德性,你老子也不可能比老夫好到哪裡去!」
尤三齜牙咧嘴的打揖道:「小的怎敢隨便批評老爺子,你老人家千萬別誤會。」
老妖婆沉聲道:「那就快把姑娘叫來,越多越好,老夫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如果看中了意,加倍有賞,連你這小子也有好處。」
尤三邊哆嗦邊哈著腰道:「老爺子別生氣,小的現在就去試試。」
老妖婆喝道:「什麼試試!如果叫不來姑娘,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尤三一溜煙跑了出去。
老妖婆望了小燕子一眼道:「簡直豈有此理,真不知這小子的眼睛長到哪裡去了,連誰好看誰難看都分辨不出來!」
小燕子笑道:「這就證明我在路上說的話沒錯,史老還是忍耐一點的好。」
「老身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不嚥氣最好,若你嚥了氣,那就不可能再來這裡耀武揚威了。」
「說的也是,來到這種地方發脾氣,也許是自討沒趣,待會兒我還是盡量忍耐些好。」
足足盞茶工夫之後,只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接著是尤三的聲音道:「那位大爺就在裡面,你們自己進去吧!」
門簾一掀,接著走進來三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上次被陳宏招過的小桃,也赫然在內。
小桃一進門就轉著一對滴溜溜的眸子,直盯向小燕子道:「這位大爺,你又來了,上次來過的那兩位怎麼不見了?」
小燕子道:「他們沒來。」
「那兩個好像是故意搗蛋的,只說不玩,你一個人來最好,快到我房間去吧!」
說著,走過來便拉著小燕子的手,大有強拖硬拉之意。
小燕子紅著臉抽回手道:「你們把眼睛放亮些,找姑娘的不是我。」
小桃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是誰?這屋裡除了你還有哪個?」
「那麼大的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難道你們會看不見?」
小桃視線轉向老妖婆,吃了一驚道:「你說的是他?」
小燕子點點頭道:「當然是他,簡直是多此一問嘛!」
小桃兩眼發直道:「原來這位老爺子也是找姑娘來的。」
「他若不找姑娘,到你們這裡來做什麼?」
小桃吐了一下舌頭,回頭望望另兩名姑娘,接著急急向後退了兩步。
另兩位姑娘也都兩眼霎霎的直向後退。
老妖婆雙睛一陣滴溜溜的急轉,道:「你們想做什麼?」
小桃和另兩位姑娘根本不敢再看老妖婆,而且誰也不開口說話。
老妖婆望向小燕子道:「小兄弟,前面那個剛才還講過話的好像跟你很熟,她叫什麼名字?」
小燕子道:「她叫小桃。」
老妖婆立即大聲道:「小桃,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小桃全身一抖道:「你叫人家說什麼?」
「老夫今天是你們的客人,你們見了客人,為什麼表現出那種樣子?」
「老爺子,像您這種年紀,為什麼不在家裡抱抱孫子,卻跑到這種地方來?」
「老夫高興來,今晚不想抱孫子,要改變一下,抱抱姑娘。」
「我們今晚都有人抱了,用不著你老人家抱。」
「老夫有錢,只要誰讓老夫抱,就加倍給錢。」
「你準備給多少?」
「老夫情願加兩倍!」
「老爺子還是省省的好,留著錢做棺材要緊。」
小桃說著,回頭一掀門簾就跑。
另兩名姑娘也立即溜之大吉。
老妖婆只氣得雙頰發青,猛一跺腳道:「人家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老身來時,王統領曾賞了一百兩銀子,身上不能說沒錢,怎麼連人都不肯推磨?」
小燕子道:「這就證明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完全正確。」
「先前那個招呼客人的癟三叫什麼?」
「叫尤三。」
「就麻煩小兄弟再把尤三找來!」
小燕子依言出房,在花廳走了一圈,根本不見尤三的影子。
他只好回來道:「找不到。」
老妖婆終於不再逞強,兩手一攤,歎了口氣道:「干拿了王大人一百兩銀子,卻什麼事都辦不成,莫非我真已變成老廢物了嗎?」
「你根本用不著把姑娘叫到這裡來!」
「不叫姑娘來,怎麼看?」
「要看姑娘可以到外面自己看,你把姑娘叫到這裡,萬一真有姑娘願意接待你,進入房間以後,你豈不現了原形?」
「有道理,還是你聰明,為什麼不早說呢?咱們現在就下樓,可是你必須緊靠著我。」
「為什麼?」
「我現在已明白,自己的確不受歡迎,如果單獨走,姑娘們必定躲得遠遠的。」
「好,別人嫌你,在下絕不嫌你。」
「那就下樓吧!」
下了樓,小燕子依照老妖婆的要求,兩人並肩而行。
這時正是尋芳客最多的時候,凡是沒有客人的姑娘多半都站在門口,笑臉迎人。
當姑娘們發現英挺秀拔、風度翩翩的小燕子時,無不想上前搭訕,但再看到這年輕人身旁的老妖婆,卻又誰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好在姑娘們雖不敢近前,在老妖婆來說並無關緊要,她只要能看清楚就好了。
幾乎把所有姑娘的房門口都走遍了,至少也看了三四十名姑娘,老妖婆只是聚精會神的看,並未做任何表示。
就在走到門前有棵桂樹的廂房門口時,老妖婆忽然神色一變,低聲道:「小兄弟快到一旁躲躲,待會兒老身再去找你。」
小燕子料定老妖婆必定已發現情況,不便多問,急急躲到不遠處的假山旁。
他必須讓老妖婆不離開自己的視線,否則若被她溜掉,豈不糟糕!
只見老妖婆這時也隱身到桂樹之後,偷偷的直向廂房門內望去。
小燕子再望向廂房門內,由於角度不對,根本看不到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才見老妖婆滿面緊張之色來到假山旁,拍拍小燕子肩膀,低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燕子迫不及待的問道:「究竟發現了什麼?」
「裡面那位姑娘正是老身的師父。」
「真的?」
「我看了很久,一點沒錯,正是她!」
「她叫什麼名字?」
「桂飄香!」
「你為什麼不進去見她?」
「老身還認為你很靈光,原來竟是個小笨蛋。我若和她見了面,三公主的事就辦不成了。」
「你認為該怎麼辦?」
「你不妨進去和她搭訕一番,看情形再採取行動。」
「你認為我該採取什麼行動?」
「最好能把她誘到客棧,要順其自然,切不可用強迫的,否則鬧僵起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這個我明白,在妓院裡鬧事,的確是件丟人的事,她的武功如何?」
「老身只是向她學過蟲術,並沒有跟她學武功,不過憑想像,她身手一定有兩下子,但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高過你。」
「好,我現在就進去和她見見。」
老妖婆一把拉住小燕子道:「別急,老身還有話交代!」
「還要交代什麼?」
「老身那師父很美,稱得上是風情萬種,你千萬不能被她迷住,必須把持冷靜。」
「不冷靜便怎樣?」
「若和她上了床,你體內一定也會被她下蟲。」
老妖婆話剛說完,突見小燕子一縷指風疾襲而來。
以小燕子的快捷手法,她根本無法避開,頓覺全身一麻,動彈不得。
「好小子,為什麼反而要對老身下手?」
小燕子歉然一笑道:「這是不得已的事,我無法完全相信你,萬一你趁機逃跑了,我如何向王大人和江叔叔交代?」
「好啊!老身一心一意改邪歸正,你還不相信我!」
「你請在假山下坐會兒休息休息吧!我很快就會來替你解開穴道。」
「你好可惡!」
「隨你怎麼講都無所謂,我現在就進去了。」
小燕子先整了整衣冠,隨即硬起頭皮,大搖大擺的走進門外有棵桂樹的廂房。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3:02
第24回 狐狸脫逃
這廂房共是裡外兩間,外面是客廳,裡面是臥室。
小燕子進入後,客廳裡並無人影。
毫無疑問,桂飄香必在裡面。
看情形臥房裡可能不會有客人,否則外門必定關起。
小燕子不能太拘謹,必須裝出老於此道的模樣,索性就在客廳裡坐了下來。
很快便聽臥室內傳出嬌滴滴而又柔靡靡的聲音道:「客廳裡是哪一位?」
小燕子只好應了一聲道:「是我!」
「你是誰?」
「出來一看便知道了。」
「那一定是老客人了,怎麼聲音卻陌生得很,是不是我的耳朵有毛病?」
小燕子#未再說什麼。
那嬌滴滴柔靡靡的聲音又道:「耐心的等我一下,壺裡的茶是剛泡的,你自己倒來喝吧!」小燕子禁不住問道:「你在裡面做什麼?」
裡面的女人道:「別問那麼多,我很快就會出來招待你。」
小燕子暗忖:莫非這女人正在裡面弄蟲?他真想衝進去查看一下究竟,但又覺得這麼做很可能會因小失大,若誤了大事,豈不弄巧成拙!
看來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足足過了盞茶工夫,還是不見裡面的姑娘出來。
小燕子終於耐不住再問道:「你怎麼還不出來?」
裡面應道:「馬上就好。既然是老客人,您就多等一會又有什麼關係!」
說著,人已向外走來。
只聽她邊走邊道:「人家到現在還沒聽出您是誰?只好出來親眼看看了。」
接著,臥房門簾一掀,扭腰擺臀的走出一個千嬌百媚的俏佳人來。
這女人看來果然只有二十左右年紀,一身細皮嫩肉,明眸善睞,顧盼生姿,隱約可見眼神中似有一股妖氣。
偏偏這種「妖氣」是一般男人,尤其是這種地方來的尋芳客所喜歡的。
只聽這女人一出門便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位新到的公子,難怪人家從聲音裡中未聽出是誰?公子為什麼不先到花廳,卻直接到這裡來了!」
小燕子極力裝出是歡場中老手的模樣,道:「在下已經到過花廳,是那位叫尤三的介紹我到這裡來的。」
姑娘眨著一對水汪汪的媚眼道:「尤三都對公子說過什麼?」
「他說你是這裡最美的姑娘,也是最會招待客人的姑娘。」
「那您就該要尤三先把我叫到花廳裡看看才對。」
「我相信尤三說的不會是假話,同時尤三說姑娘的客人很多,不一定能叫得到。」
「所以你就自動來了!」
「不錯。」
「現在您看我和尤三說的是不是一樣?」
「比尤三說的更勝十分。」
「直的?」
「在下何必故意討好姑娘!」
姑娘用那勾魂攝魄的眸子斜睨了小燕子一眼,道:「你這位公子也是我接過的客人中最英俊瀟灑的一位,咱們該是天配一對、地設一雙」
小燕子滿身不自在的聳了聳肩道:「我是世上最醜陋的男人。」
姑娘咯咯笑道:「隨便你怎麼說,只要我喜歡就好。」
說著,扭動著腰肢,走到門口,把外面的門關好上了閂。
「為什麼要關門?」
「奇怪了?連這個也要問嗎?關門便表示裡面已經有了客人,別的客人就不可以再往裡闖了。」
「咱們坐在客廳裡,別人看得到,照樣也不可能再進來。」
「現在是在客廳裡,待會兒免不了就要進臥室,難道也不怕別人闖進來嗎?」
「方纔姑娘在臥室,為什麼沒關門呢?」
「那是因為只我一個人在臥室,如果剛才臥室裡也有客人,又怎可能不關門?」
姑娘說著,來到小燕子跟前,猛然轉過身,竟一下子坐在小燕於大腿上。
小燕子哪裡有過這種經驗?何況投懷送抱的又是這般軟玉溫香的女人,頓時體內有如通過了電流一般,大有難以自制之概。
好在他立刻想到對方是否會趁這機會對自己下蟲,有了這一警惕,終於又恢復了鎮定。
姑娘故意把屁股坐在小燕子大腿上扭磨了幾下,才吃吃笑道:「公子,看樣子你一定很少接近過女人。」
小燕子全身不自在的輕咳了聲道:「你怎麼知道呢?」
「如果你經常接近女人,現在一定會伸開雙臂把我抱住,而現在你卻動也不動,讓人家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就因為我不動,所以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從我身上摔下來,這才是真正的讓你有安全感。」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
姑娘立刻扭過身來,像蛇一般將小燕子緊緊摟住,接著將火紅的櫻唇湊上了小燕子的嘴。
小燕子必須越發提高警覺,他懷疑對方很可能會借口腔傳遞蟲毒,一面急急轉頭,一面用力把對方推開。
姑娘只好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吃驚的道:「看公子像個文弱書生,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別說這些了,咱們談點別的好嗎?」
姑娘側身倒了一杯茶,遞給小燕子道:「先喝口茶潤潤喉嚨。」
小燕子接過來,再放回茶几。
他現在必須處處小心,幾乎已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唯恐被對方在暗中動了手腳。
「這是最好的茶,為什麼不喝呢?」
「我不渴。」
「真不渴還是假不渴?」
「我有必要騙姑娘嗎?」
「好,那就待會兒再喝吧!」
「還沒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客人到這裡來,只知名字就好,從沒有人問姓的。」
「我就請問芳名!」
「我叫桂花。」
小燕子暗忖道:這麼看來,老妖婆說的大概不會有假,老妖婆說她叫桂飄香,她自己說叫桂花,不可能是巧合吧?「不過他還是搭訕著問道:「桂花這名字很雅,是否姑娘來到這裡以後才取的花名呢?「
桂花霎了霎眸子,不答反問道:「公子為什麼要問這個?」
小燕子順口道:「我見你門前有棵桂樹,所以才有了這種聯想。」
「那就隨你猜想吧,反正你知道我叫桂花就成了。」
「姑娘來這裡多久了?」
「日子不長也不短。」
「那是多久?」
「公子何必老問這些與你不相干的事情,你也不可能娶我為妻,用不著調查得這麼清楚啊!」
「難道咱們不可能做個朋友?」
「做個朋友便怎樣?」
「我會常常來捧你的場。」
「那我太好了,現在就到臥室去吧!」
桂花立刻站起身來,拉著小燕子的手道:「隨我進去!」
小燕子並未起身,問道:「就在這裡談談,不是很好嗎?」
「咱們在床上談,不是比這裡更舒服嗎?」
「床上談有什麼好?」
「在床上可以躺著談,躺著談當然很舒服。」
小燕子本來已下定決心,絕不能進對方的臥房。
但是,此刻他已改變了主意,他想唯有到裡面仔細地觀察觀察,才能進一步地找出蛛絲馬跡。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到這裡,立即起身隨著對方進入臥室。
臥房內佈置得別有旖旎風光。
靠內壁是床榻,床榻上繡褥錦被,上方羅帳高懸,不論鋪的蓋的、遮的掩的,全是火般的大紅顏色。
緊靠著床榻是梳妝台,妝台上擺放著數不清的瓶瓶罐罐。
小燕子只感室內香氣襲人,但卻弄不清這香氣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梳妝台上那些瓶罐,心想說不定其中裝有蟲物,而這股撲鼻沁心的香氣,很可能也與蟲物有關。
桂花輕輕拍了拍小燕子肩膀道:「你老盯著梳妝台看做什麼?」
小燕子定了定神道:「你們女人用的東西好像真不少,我從前一樣都沒見過。」
「要看待會兒再看,現在上床要緊。」
桂花邊說邊一把便把小燕子推倒床上。
桂花的這一推,越發可以證明老妖婆並沒騙他。
因為若桂花只是一名普通的弱女子,絕不可能將身具上乘武功的小燕子推倒在床。
小燕子迅速坐起身來,像想起一件重大事般道:「糟糕!我必須馬上出去辦一件事……」
桂花訝然問道:「你要出去辦什麼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我竟然把它忘了!」
「到底是什麼事?」
「與你無關,實在沒必要告訴你。」
「辦完事是否還要回來?」
「有你這麼好的姑娘陪伴,我當然要回來,更何況我已要你招待了這麼久,也不好意思不回來。」
「你的事情要辦多久?」
「那要看進行得是否順利,不過我可以保證,在三更前一定可以回來。」
「好,我等你。」
「你這裡夜渡資是多少?」
「我和別的姑娘不一樣,別的姑娘是三兩,我八兩。」
「那就乾脆說是半斤了,你為什麼要比別人價碼高呢?」
「你不是說我很美嗎?如果客人不肯出這種價錢,那就別到我這裡來。」
小燕子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放在梳妝台上道:「這錠銀子你收著,多出來的讓你買花戴。」
桂花收起銀子道:「你一定要來。」
「當然要來,只是……」
「只是什麼?」
「萬一我趕不回來,銀子也是你的,只要你今晚不接別的客人就成了。」
「我既然收了你的銀子,當然不會再接別的客人,這還用交代嗎?」
小燕子起身便往外走。
桂花跟在後面道:「我送送你。」
「不必送了!」
小燕子來到假山旁,還好!老妖婆仍然癱坐在那裡。
他探手為老妖婆解開麻穴,道:「咱們回客棧去吧!」
老妖婆全身麻木久了,伸了個懶腰,又活動活動幾下,才站起身來道:「你看到了些什麼?」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為什麼要回去?」
我若強行將她帶走,眾目睽睽之下當然不成,所以必須先回去向江叔叔和王大人請示一下,事情該怎樣處置,由他們決定。「
「也好,那就走吧!」
回到客棧,才一更天。
江千里和王彤都在客棧等候消息。
小燕子當即把經過敘述了一遍。
王彤喜不自勝的道:「好極了!這一來咱們就用不著再和馬文中打交道了。」
江千里卻緊蹙著雙眉道:「這事江某總是有些不解?」
「莫非江兄懷疑那叫桂花的姑娘不是老妖婆的師父?」
「如果她真是老妖婆的師父,那麼這女人不論在西域魔教或在萬蟲門,身份地位一定都很高,為什麼卻要在青樓裡鬼混?」
「江兄的意思是……」
「我懷疑這可能是馬文中的有意安排,但馬文中身為河南巡撫,撫署又是在開封,他把這種女人安排在青樓散播蟲毒,又是什麼用心呢?」
王彤不覺也皺起眉頭道:「若非江兄提起,兄弟還真沒想到這方面去,馬文中究竟用心何在,的確令人費解。」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這些事暫時用不著多想,如何能讓那位叫桂花的姑娘替三公主療好蟲毒,這才是最重要的。」
「江兄以為該用什麼辦法?」
江千里目注小燕子道:「你若能把那姑娘誘到客棧來,便算大功告成。」
小燕子道:「我也想到該這麼做,但又擔心操之過急,會弄巧成拙;一旦把事情弄砸,反而不好收拾,好在這事也用不著太急。」
江千里點點頭道:「也有道理,今天太晚了,事情就明天進行吧!」
王彤問道:「江兄準備明天如何進行?」
「凡屬紅姑娘,應召外出陪客是常事,明天咱們擺一桌酒席,把她召出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只是若直接把她召到咱們這裡,恐怕傳出去不太好聽。」
「那就把酒席擺在另外的地方,散席後再設法把她帶來。」
「她若死不承認精擅蟲術呢?」
「到時候江某自有辦法,更何況有老妖婆作證,她不承認也不成。」
江千里接著又對小燕子道:「你小子辛苦了,今晚設事了,就回房睡吧!」
次日,王彤派人在一家酒樓訂了一桌酒席。
為了不惹人耳目,赴宴的由韓濤、陳宏、趙保以及王重山等人參加,王彤和江干裡都不準備露面。
至於小燕子,則負責到「迎春閣」叫姑娘。
江千里已交代過小燕子,姑娘應召外出陪客,必須先向老鴇打招呼,只要銀子出得夠,老鴇沒有不同意的。
至於桂花方面,小燕子自信有絕對的把握。
出門前,小燕子特地又換了一身嶄新衣服。他本來就儀表出眾,這一來趙發像個貴公子了。
另外,並在街上雇了一輛豪華馬車,停在「迎春閣」門口。
這也是江千里吩咐他要如此做的。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顯出身價不凡;如果帶著姑娘,一路走到酒樓,只怕連姑娘也沒面子。
現在是近午時分,「迎春閣」內客人多未上門,過夜的客人也都未去,自然顯得冷冷清清。
小燕子因為已有把握桂花方面絕對請得動,便決定直接到花廳去招呼龜奴找老鴇子來見。
若先到桂花那裡,桂花一糾纏,反而要耽誤不少時間,不但耽誤了酒席時間,連那馬車伕也要等得不耐煩。
當他登上花廳不久,尤三便快步跟了上來。
小燕子一搭眼,便看出尤三神色有異,只是卻又不便詢問。
尤三請小燕子坐下,倒了杯茶遞過來道:「公子這麼早就來,一定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吧?」
小燕子道:「把你們老闆娘請來!」
尤三霎了霎眼道:「公子有什麼事要找我們老闆娘?」
「她來了,我自然會對她講。」
「很抱歉,老闆娘現在忙得團團轉,只怕抽不出時間來見客人。」
「現在根本沒客人,她忙些什麼?我有要緊的事必須要她馬上來見。」
「公子到底找她有什麼事?先告訴小的也是一樣。」
「我準備找位姑娘外出陪酒,銀子可以加倍。」
「姑娘出外應召是常事,根本不必經過老闆娘,由小的去通知姑娘就成了,公子叫的是哪一位?」
「我準備叫桂花姑娘去。」
尤三不覺神色一變,頓了頓道:「公子可不可以換一位姑娘?」
小燕子語氣堅定的道:「我要的就是她,怎麼可以換呢?」
「桂花她……」
「她怎麼了?是否還沒起床?」
「她……她病了。」
小燕子頓時像當頭被敲了一棒,咦了聲道:「難道就不能帶病應召嗎?我想她就是有病,也不會很重。」
尤三咧咧嘴道:「公子怎知她不會病得很重?」
「實對你說吧!昨天我和那位老兄離開這裡後,曾到過她的房子,那時她還好好的,怎可能這麼快就得了重病呢?」
「那是說公子和她昨晚才認識的了?」
「不錯。」
「既然剛認識,何必一定要她應召?」
「因為我看上了她。」
尤三顯出一副無奈模樣,卻不知該再說什麼好。
小燕子站起身道:「你如果擔心叫不動她,那就由我自己去跟她說好了!」
尤三急急一把拉住道:「公子不必看了,桂花她……她不在。」
小燕子啊了聲道:「什麼?她不在?哪裡去了?」
尤三頓了頓道:「被……被客人召出去了!」
「被召到哪裡去?那客人是誰?」
「這個……小的只知她已應召外出,並不清楚被召到哪裡?」
小燕子有如被澆了一盆冷水,事情怎會這麼巧呢?「雖然,桂花應召後仍會回來,但自己一方,卻白白浪費了一桌酒食,而且又徒勞不少人在酒樓空等,連馬車也白叫了。
他不想再向尤三追問,立即下樓奔向桂花住的那間廂房。
門是虛掩著,進去之後,客廳和臥房果然不見桂花的影子。
當小燕子奔出門外,只見一名姑娘正站在臨近廂房的另一間房門外,而且留意的注視著他。
小燕子來到那名姑娘跟前,搭訕著道:「姑娘知不知道桂花哪裡去了?」
那姑娘低聲反問道:「公子找桂花做什麼?」
「有事找她。」
「你是她的熟客?」
「昨晚才認識的。」
「公子昨晚是否宿在她房裡?」
「沒有,我天剛黑就走了,莫非她昨晚房裡有客人?」
那姑娘並未回答,卻轉身向自己房裡走去,然後又回頭招招手道:「你來!」
小燕子因有求於人,只好跟了過去,一面問道:「來做什麼?」
那姑娘直把小燕子引進房間,才拋著媚眼道:「你若肯照顧我一次,我就告訴你。」
「多少銀子?」
「平常是二兩,過夜五兩。」
小燕子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一聲不響的交給了那姑娘。
那姑娘眉開眼笑的道:「原來公子要在這裡過夜,現在才是上午,反正沒有客人來,我情願陪你一下,不必再多算銀子。」
說著,拉起小燕子便要往臥室走。
小燕子並未移動腳步,反而在椅上坐了下來,道:「你只要告訴我桂花到哪裡去了,那五兩銀子算白送你的。」
那姑娘怔怔的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問桂花哪兒去了?」
「我有要緊的事找她。」
那姑娘來到門口向外望了望,然後關上門,回到小燕子身前,低聲道:「桂花可能跑了!」
小燕子心頭猛然一震道:「跑了?她為什麼跑了?」
「現在正在查,如果不是跑了,就是被人擄走了,再不就是出了別的意外。」
「是誰在查?」
「當然是老闆娘在查。」
「事情經過是怎樣的,快說!」
「今天一早,老闆娘有事找她,推門進去,竟然看不到人,而且裡外的兩道門都沒有關。」
「可查出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據劉大叔說,三更天經過她門口,便見外面的房門未關,那時深更半夜,劉大叔也不方便進去察看。照這麼看來,桂花必是昨晚三更以前走的。」
「劉大叔是做什麼的?」
「是老闆娘雇來負責巡夜的,我們這裡一百多位姑娘,夜裡多半有客人,安全是很重要的。」
「現在已可確定桂花是跑了嗎?」
「已經快到中午了,還不見她,當然可以確定是出了事情了,而且姑娘還不止少了她一個。」
「什麼?還有別的姑娘也不見了?」
「除了桂花,另兩位姑娘,一位叫石榴,一位叫鳳仙。」
「她們也是昨晚不見的?」
「雖然還沒查出她們的逃走時間,但卻都是昨晚失蹤的。」
「桂花和石榴、鳳仙是否很熟?」
「豈止很熟,她們根本就是一起進來的。」
「她們到這裡多久了?」
「詳細時間我已記不清,不過不會超過三個月。」
「她們當初是怎麼進來的呢?是否有人介紹?介紹人是誰?」
「那該問老闆娘了!」
小燕子一怔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姑娘道:「在幾個月前,有一天老闆娘在街上無意中碰到她們三個。」
「難道老闆娘竟然逼良為娼?」
「老闆娘哪有這種能耐,當時她們三個正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經詢問之下,才知她們是因家中遭變,投親不遇,在盤費花盡之下,就只好流落街頭。老闆娘見她們不但年輕,而且長得漂亮,便勸她們到這裡來,她們就答應了。」
「原來如此。她們可不可能是因為已找到親戚,所以才要逃走?」
「她們並非老闆娘拿銀子買來的,要走只管向老闆娘說明,何必偷偷的溜掉呢?」
「也許她們是擔心老闆娘不肯答應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她們已不可能再回來,那卻是一定的。」『「她們三人,平日和別的姑娘相處的情形如何?」
「大家相處都很好。」
「她們走時,是否帶走什麼東西?」
「誰知道呢?帶走的也是自己的東西,根本查不出來。」
小燕子站起身道:「我該走了!」
那姑娘怔怔的望著小燕子道:「只問這麼幾句話就走了,晚上是否還要來過夜?」
「不來了。」
「你這公子好大方,竟然白白撇下五兩銀子。」
「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再來,還沒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竹。」
「下次見!」
小燕子用不著再回花廳和尤三見面,也用不著再找老鴇查詢,毫無疑問,桂花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桂花逃走,不消說是和小燕子有關。
但小燕子卻實在思解不透,自己究竟什麼地方在桂花面前露出破綻?他先到門口遣走了馬車。
再趕到那家酒樓,向韓濤等人說明上情。
既然叫不來姑娘,酒食已經訂了,韓濤等人只好自己用了。
這一次,小燕子可說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他簡直無顏回客棧再見江千里和王彤。
但慚愧歸慚愧,回去還是要回去。
回到客棧,王彤和江千里又在客廳。
他們是用過了午餐,在等候消息。
小燕子進入客廳,見過禮,還沒來得及開口,江千里便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那位姑娘呢?」
小燕子大有無地自容的感覺,立即把桂花已經逃走的事說了出來。
江千里並未責備小燕子,只是望了王彤一眼道:「現在已可證實那名叫桂花的姑娘,定是老妖婆的師父了!」
王彤緊皺雙眉道:「可是人已經跑了,咱們必須設法馬上逮到她。」
「王老弟可有辦法?」
「通知馬文中,加緊在城內搜查,同時城外百里之內也要馬文中派出官兵搜捕。」
江千里笑道:「逃走的三名姑娘,根本就是聽命於馬文中的,王老弟現在要他通緝搜捕,豈不是成了笑話?」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依江兄之見呢?」
「這事絕對不能驚動馬文中,必須咱們自己想辦法。」
「江兄最擅追蹤覓跡之術,是否就該馬上行動?」
「據江某判斷,這三名女子很可能是被馬文中藏匿起來,果真如此、江某因行動受到限制,事情就很難進行了。」
「的確有此可能。」
就在這時,客棧裡的一名夥計匆匆進入客廳,道:「外面有位出家人,自稱是武當來的,要見王大人和江大俠!」
王彤和江千里當初住進這家客棧時,本來不想洩露身份,但因巡撫大人曾來拜訪過兩次,因之店家此刻早已知道這裡住的是誰?王彤連忙交代夥計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果然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走了進來。
這名中年道士顯得風塵僕僕,而且神色間惶急緊張,一進客廳,打個稽首道:「貧道拜見王大人和江施主。」
王彤和江千里各自起身還了一禮。
王彤道:「快快請坐,聽說道長是從武當來的,不知有何見教?」
中年道士頓了頓道:「貧道青木,是奉掌門師尊之命,和十九名師兄弟前來聽命王大人調遣的。」
這幾句話,對王彤來說並不意外。
因為,他在來開封之前,曾先到少林,出示過聖上密旨,要少林和武當方面必要時派遣高手應變。
至於武當方面,則是由少林掌門大智禪師派出弟子負責聯絡的。
這對王彤來說。該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因為有了武當方面的十餘名高手支援,對追蹤桂花等三人的下落必定大有幫助。
不過,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武當方面的人公開進入開封,因為如此一來,很容易引起馬文中的疑心。
當下,王彤問道:「貴派的十幾位道長,目前人在什麼地方?」
青木頓了頓道:「就在開封城西大約四五十里路,離城鎮不遠的一座無人的道觀裡面。」
「道長前來,莫非只是要與王某取得聯翱」
青木忽然流下眼淚道:「貧道若只是為了和王大人取得聯繫,就用不著這麼惶急匆忙了!」
王彤不由吃驚道:「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故?」
青木立即將道袍下擺撩起,再抬起一隻手臂道:「王大人請看!」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齊齊向青木道袍下擺和腋下望去。
只見青木衣服上的這兩處染了不少血跡,顯然是與人打鬥受傷的。
王彤愕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誰傷了道長?」
青木再度流下眼淚,歎道:「貧道只是受了點輕傷,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憐和貧道同來的十幾位師兄弟,已經有兩三位傷重不治,另有三四位身受重傷的。」
王彤啊了聲道:「究竟怎麼回事?道長快說!」
青木悲傷的道:「王大人和江施主也許不會相信吧!貧僧師兄弟十幾人竟敗在三名年輕女子手上。」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幾乎同時心頭一震,毫無疑問,這三名年輕女子就是桂花、石榴、鳳仙。
王彤急急問道:「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就在今天黎明前後。」
計算時間,越發可以證明王彤等人的看法沒錯。因為桂花三人是昨晚三更前離開「迎春閣」的,在行程上正好可以走到出事地點。
王彤迫不及待的再問道:「那三名年輕女子長相如何?」
青木答道:「看來都在二十歲左右,長相還不錯。」
「雙方是怎麼打起來的?」
「當時貧道師兄弟十幾人剛剛起床,她們一下子就衝進道觀裡來,半句話不問,冷不防就動起手來。」
「原來道長們是措手不及才吃了大虧?」
「固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什麼?」
「是那三個年輕女人的身手實在太高了,就算貧道們已有了心理準備,也是拼戰不過她們。」
「事後呢?」
「所幸她們並未趕盡殺絕,只說今晚她們要進駐那座道觀,限我們即刻返回武當,而且對這件事不得聲張。」
「道長是怎樣回答她們的?」
「貧道們表面上怎敢不從,等她們離開後,才決定來向主大人和江施主求救。」
「此刻貴派方面的人都在什麼地方?」
「被殺的兩位師兄弟就在道觀後的山坡上草草掩埋,其餘的暫避在數里外的一處民宅,只等王大人和江施主前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4:04
「道長一路趕來,可能還未用飯吧?」
「貧道哪裡還來得及吃飯!」
王彤交代小燕子道:「把這位道長帶到餐堂去,要客棧裡準備一份素餐。」
小燕子立即帶著青木離開客廳。
王彤轉過頭來道:「想不到這三名妖女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江千里喝了口茶,道:「不過這一來總算找到她們的下落了,王老弟是否準備馬上調動人馬?」
王彤似已有了決定,道:「等青木道長用過餐後,咱們的人也都已回來了,那時就馬上出發,那三名妖女武功雖高,但以咱們的身手,必可手到擒來。」
「是否也要請三公主前去?」
「我看不必勞動三公主了,不過咱們的行動必須向三公主稟明。」
「三公主留在客棧,萬一出了差錯呢?」
「三公主的身手,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憐花也非等閒之輩,咱們最晚明早天亮前便可趕回,料想不會出事。」
「既然對方只有三名妖女,咱們實在用不著全部前去,還是留下幾人,保護三公主為佳。」
「那就把韓濤和燕飛兩位老弟留下。」
「最好把老妖婆帶去。」
「兄弟也有意把她帶去,現在兄弟就到裡面向三公主稟明。」
當王彤再回到客廳,青木已用過午餐,在小燕子陪同下也回到客廳。
又過了片刻,在酒樓享用了一頓盛筵的韓濤、王重山、陳宏、趙保等人也回來了。
另外,再把黑羅漢七巧僧和小道士白羽以及老妖婆也召集過來。
王彤對眾人說明行動概要。
留下韓濤和燕飛在客棧維護三公主安全,其餘的人各自攜帶兵刃,在青木帶路下出城向西進發。
四五十里的路程,以王彤和江千里等人的腳程,根本不算一回事。
為了避免招人耳目,他們並未施展輕功。
在離目的地大約剩下十里路左右時,青木指著遠處的山坡道:「道觀就在山坡上,王大人和江施主是否要直接前去?」
江干裡搶先答道:「現在還是白天,若現在去,一旦被對方發覺,她們今晚很可能不敢再來,不如先到那處民家,道長們既然有多人受傷,江某身邊正好帶有藥物,也好替他們療治療治。」
青木頷首道:「江施主顧慮得對,那處民家就離這裡不遠。」
果然,又走了兩三里路,路旁樹林深處,幾間茅屋已映入眼簾。
青木道:「到了,這處民家地點很隱密,料想不致被那三個女子發現。」
穿過樹林,又走了一段崎嶇小徑,才來到民家的籬笆前。
只見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道士由籬笆內老遠便迎了出來。
青木指著那道士道:「這是貧道的師弟青松。」
接著高聲招呼青松道:「師弟,王大人和江施主他們到了,快快過來見禮。」
青松急急趨前幾步,向王彤和江千里等人—一稽首為禮。
青木語氣關切的問道:「他們都在裡面吧!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沒出事吧?」
青松道:「還好,師兄辛苦了,這麼快就把王大人和江施主等人請到。」
青木苦笑道:「本來咱們是來相助王大人和江施主的,想不到現在卻要他們來救援咱們,真是慚愧!」
青松聳了聳肩道:「那也沒法子,希望咱們以後有機會多為皇家出些力,也算對王大人和江施主的一種報答。」
說話間,已進入籬笆來到一間廂房門外。
青松向裡高聲道:「青木師兄把王大人和江施主請來了,大家快出來迎接!」
王彤忙搖手道:「聽說很多道長已經受了傷,用不著多禮。」
廂房內很快便走出五六名道人。
他們衣服上都有血跡,有的連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
進入屋內,只見地上有好幾個道人坐在那裡,其中有兩名則是躺著。不用說,這些人都是受傷較重的。
王彤迅速的望了一遍,語帶安慰的道:「道長們請寬心休養,王某和江大俠今晚一定把那三個女人生擒活捉,為各位出這口氣。」
江干裡則從懷裡掏出一隻藥瓶,交與青木道:「有勞給他們每位服下一粒,這藥丸對療治內外傷都很靈驗。」
青木一邊道謝,一邊接了過去。
當下,王彤和江千里等人就暫時在民家歇了下來。
晚餐也是在民家用的。
飯後,王彤和江千里等人便向那座道觀出發。
武當弟子們是以青木為首。
本來,青木準備讓不曾受傷和傷勢較輕的師兄弟也一起跟去,但王彤和江千里卻堅持要他們在民家休息,只讓青木一人負責帶路。
僅僅五、六里路頓飯工夫便已到達。
這座道觀規模雖不算小,卻已殘破不堪,而且也無人看管。此刻天色雖然已晚,但因月已升起,對附近情形仍能看得十分清楚。
王彤和江千里命同來的手下們進入房內待命,只由青木一人陪同察看附近形勢。
第25回 武當假僧
江千里問道:「今天凌晨雙方打鬥的地點在哪裡?」
青木道:「就在天井處,江施主仔細看看,地上仍可隱約見到血跡。」
江千里留意望去,果然地上有多處血跡斑斑。
當觀內觀外四下偵察了一遍之後,青木道:「江施主和王大人也進內休息吧!現就由貧道在門外找處隱密所在負責警戒,一有動靜,馬上向二位通報。」
江千里點點頭道:「也好,那就辛苦道長了!」
青木立即向觀門外而去。
江千里和王彤並未進內休息,兩人仍在天井內四下走動。
王彤道:「現在才不過一更左右,對方要來也絕不會這麼快,咱們還是到裡面休息休息吧!至於警戒,除青木道長外,咱們自己最好也派出兩個人去。」
江千里忽然心有所動的道:「王老弟不覺得今晚的事有些可疑嗎?」
王彤愕然道:「哪裡可疑?」
「那三名女子,為什麼今晚要住在這裡?這件事就令江某百思不解。」
「莫非江兄認為其中有詐?」
「江某不能不有所懷疑。」
「這麼說來,青木道長也有詐羅?」
「此刻不能斷定,至少咱們要提高警覺。」
「既然如此,江兄剛才為什麼任由他離開?」
「只有讓他單獨離開,才能判斷出他究竟是敵是友?」
「江兄這話?」
「王老弟隨我來!」
進入一間空室,江千里要王彤先在空屋內等候,然後自己去把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叫了過來。
江千里問小道士白羽道:「你是武當出身,可認識先前到開封,為咱們帶路的青木道長?」
白羽搖搖頭道:「好像沒見過。」
「既然不認識,為什麼不早說?」
「江大俠是知道的,小道原被武當逐出門牆,離開武當已經好幾年了,不認識他,並不足為奇。」
「在民家的那些道長,你是否認識?」
「也不認識。」
「他們的年紀都比你大,可見他們都是你的師兄師叔輩分,那麼多人,怎可能一個都不認識?」
小道士白羽為人機伶,哪能聽不清江千里問話用意,啊了一聲道:「莫非其中有詐?」
江千里不動聲色道:「此刻還無法完全確定,不過我OJ必須格外提高警覺。」
小道士白羽忙道:「其實小道因為對他們一個也不認識,自然內心也有著疑問,只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小道的上一代師伯師叔們,的確是青字輩,若小道向他們盤根究底,總是有些不禮貌。」
別說這些了,你現在就和小燕子到道觀門外負責警戒,一有情況,立即回來通報。「
小燕子四下望了一眼,問道:「那位青木道長呢?」
江千里道:「他已先到門外負責警戒了,你們兩人必須先和他會合,並暗中留意他的行動。」
「如果找不到他呢?」
「那他就越發可疑了,同樣也要回來通報。」
小燕子和白羽領命而去。
江千里和王彤回到眾人休息之處。
只見黑羅漢七巧僧、老妖婆、王重山、陳宏、趙保等人,有的已經睡著了,有的則在低聲聊天。
江千里和王彤決定就在雲房一角暫時閉目養神。
大約頓飯之後,忽見小燕子匆匆奔了進來道:「江叔叔、王大人,那位青木道長不見了,我和小道士找了半天都沒找著他。」
江千里立即站起身來道:「糟糕,咱們中計了!」
其他的人也全聞身而起,並各自抄起兵刃。
江千里吩咐小燕子道:「快出去繼續負責警戒!」
王彤也命令趙保、陳宏至道觀兩側及後方注意監視。
王彤又問江千里道:「江兄,咱們該怎麼辦?」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事到如今,若現在撤走,反而不妙;不如就在這裡和對方決一死戰,說不定還會有所收穫。」
「道觀後是片樹林,咱們是否該撤到樹林內,迎敵反而方便。」
「也好,那就馬上行動。」
於是,眾人立即由道觀後門撤至樹林,一面派人通知小燕子、白羽、陳宏、趙保也撤離原地。
樹林離道觀不過三五十步,附近是一片山坡。
江千里和王彤重新部署,陳宏和趙保擔任樹林後方和左右兩側警戒,前方因為預料中是對方主攻必經之地,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負責監視。
小燕子和白羽到達樹林之後,兩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把警戒地點向前推進至道觀的大殿屋頂上。
因為大殿是整座道觀最高的建築物,居高臨下,又有月光,至少可以看出數十丈遠的景物。
兩人很快便躍上大殿屋脊後方,只露出半個頭向外觀看。
此刻,小燕子和白羽的心境是既緊張又興奮,緊張的是這一戰後果難料,興奮的是終於有機會大顯身手了。
負責警戒是件並不輕鬆的事,一分一秒也不敢鬆懈,越毫無動靜,反而越覺不安。
就這樣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
估計時間已是二更過後,小燕子和白羽終於發現有了情況。
月光下,只見道觀前的樹林前方小徑上,足有幾十條人影向道觀方向緩緩蠕動。
小燕子和白羽心神為之一震,精神也為之一振。
人影雖然蠕動緩慢,但卻在不久之後已越過樹林,停留在樹林前緣的隱密處。
小燕子雖是武功極高,卻難免缺乏戰陣經驗,低聲問白羽道:「咱們要不要回去一人向王大人和江叔叔通報?」
白羽道:「用不著著急,看情形他們一定還不清楚咱們的人已撤到廟後樹林裡,等他fIJ開始行動後,再通報不遲。」
「可是咱nl早些兒通報,他們就可多一些時間準備。」
「你放心,他們誰都不曾睡,只要對方有了聲音,他們必定會聽到。」
小燕子不再說什麼了。
這時,對方那數十人仍隱伏在樹下未動。
顯然,對方是在觀察動靜,然後再大舉進攻。
只聽一個沉渾的聲音道:「你能斷定他們已在道觀中了嗎?」
另一個聲音道:「是屬下把他們帶進道觀去的,他們一定在道觀裡。」
「難道他們就不可能又撤走了嗎?」
「不可能,咱0〕在道觀四周半里之外派有警戒,如果他們已撤走,一定會被咱們警戒的弟兄發現。」
「可是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一定是睡著了。」
「你也未免太把他們小看了,王彤和江千里是何等樣人?怎麼會連這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另一人似乎答不上話。
小燕子和白羽早已聽出,另一人正是自稱武當青木的人。
沉寂了半晌,那雄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陰昌,既然他們是你帶進道觀的,現在就由你進去探查一下,然後再速速向我回報。」
小燕子和白羽這才知道那假扮青木的叫陰昌。
陰昌似乎有些膽怯,頓了一頓道:「屬下和他們離開這麼久了,只怕現在他們已經起疑心了。」
那沉渾的聲音道:「我曾要你一直和他們周旋下去,直到我們的大隊人馬到來,再設法離開,誰讓你一把他們引進道觀就回來的?」
陰昌聲音發顫的道:「屬下是為了早點回來通報,所以……」
「什麼所以不所以的,那處民家住的全是咱們的人,難道他們不能通報?廢話少說,快進去看看!」
白羽輕輕碰了小燕子一下,道:「現在咱們一人應付這叫陰昌的,一人回去通報。」
小燕子道:「那就由你回去通報,這裡交給我了。」
白羽立即由大殿後方躍下,奔向後面樹林。
小燕子也由後面躍下,然後繞到天井。
當他剛剛來到天井不久,便見陰昌躡手躡腳的由大門外走了進來。
小燕子低聲問道:「是青木道長嗎?」
陰昌先是一怔,但很快便走近過來道:「原來小施主在這裡,可是負責警戒的?」
小燕子點點頭道:「不錯,道長也是負責警戒的,在下怎麼到處找不到你?」
青木乾咳了兩聲道:「貧道擔心她們來時,王大人和江大俠可能措手不及,只好到廟外樹林前緣瞭望,以便讓王大人和江大俠多些準備時間。」
「她們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
「貧道也覺得奇怪,所以才不得不回來向王大人和江大俠通報一聲,他們是否都睡著了?」
「他們因為一直不見動靜,料想對方可能不來了,便決定大家都休息,只留在下一人負責警戒。」
他們睡在什麼地方?「
小燕子隨便一指道:「就在大殿一側那間空屋裡,道長要不要進去見見王大人和江大俠?」
陰昌搖頭道:「不必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猛然一指,直向小燕子前胸「玄機穴」戳來。
小燕子的動作比對方還快,陰昌的指風尚未發出一半,便已先被制住穴道,當場倒下人事不知。
小燕子立即夾起陰昌,以最快的速度由後門奔回樹林,將陰昌往地上一扔,道:「王大人、江叔叔,青木道長來了!」
這時王彤、江千里、王重山、黑僧、白羽、趙保、陳宏以及老妖婆,早已集中一處,手持兵刃,準備停當。
江千里問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小燕子道:「活的,要不要解開穴道問話?」
「來不及了,先把他擱在一邊。」
小燕子立即把陰昌移到草叢中。
大約盞茶工夫過後,對方數十人已由道觀後方以包圍方式掩了過來。
顯然,他們是已搜索過道觀內空無一人,才再向樹林接近。
一輪明月,高掛中天。
對方又漸行漸近。
王彤和江千里方面的人可以清晰看出,這數十人全是清一色黑色衣袍打扮,且個個戴著頭罩,手裡則多半橫著明晃晃的長刀,月光下耀眼生輝。
王彤低聲問道:「江兄可看出來人的身份來路?」
江千里緊皺著雙眉道:「江某一時之間也難以觀察得出。」
「咱們是否馬上衝出去迎戰?」
「現在對方必定還未發現咱們,最好等他們接近至兩三丈距離,再衝出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江千里說著,一面向身後眾人低聲交代,一面繼續監視。
就在對方距樹林前緣只有兩三丈時,突然在其中一人手勢指揮之下停了下來。
接著,那指揮者轉頭吩咐身旁一人道:「趙錚,你先進去看看,要特別謹慎小心。」
這指揮者聲調沉渾,正是先前在廟前樹林裡發話的那人。
那叫趙錚的奉命之後,手橫長刀,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樹林而來。
此刻,王彤和江干裡等九人,都集中在林內一叢矮樹之後,若一移動,反而更易被對方發現。
於是,江千里當先一躍而出,手起一劍,便將趙錚斜肩帶背臂倒在地,然後騰身直向敵陣中衝去。
王彤等人一見江千里動上了手,隨即也手仗兵刃衝了出去。
其餘七人幾乎也在同一時間騰身而出。
一場腥風血雨的搏殺就此展開。
頓時,兵刃交擊與喊殺之聲交織成一片。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三人全稱得上是當今武林絕頂高手,而黑僧、白羽也都是武技超群,即使王重山、陳宏、趙保、老妖婆等人,身手也都一流,照說以他們九人的武功,必能一出手便給予對方重創。
豈知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對方的數十名黑衣蒙面人身手也都高得出奇,縱然王彤、江千里、小燕子三人一出手便放倒了好幾個,但是對方卻人如潮湧而上,似乎個個都是悍不畏死。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陳宏、趙保、王重山三人都已身負重傷。
黑僧、白羽也都受了輕傷。
王彤、江干裡、小燕子三人一方面要迎戰來敵,一方面又要護衛受傷者的安全,無形中戰鬥力也大大打了折扣。
那數十名黑衣蒙面人原本希望能將王彤、江千里等人一舉殲滅,但因王彤、江千里和小燕子這三人身手太高,而自己一方又傷亡近半。又激戰了頓飯工夫,終於在那為首者的號令之下迅速撤離現場。
王彤和江千里因己方也受傷過半,自然也顧不得追趕。
檢視之下,除王重山、趙保、陳宏重傷,黑僧、白羽輕傷,更令他們吃驚的是老妖婆已經不見。
先前戰況緊急,幾乎誰也顧不得誰,老妖婆究竟是被對方擄走或趁機逃脫,此刻根本已無法查證。
再在附近巡視二遍。
地上留下的屍體足有二十幾具之多,兩相對照,對方可說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並未佔到絲毫便宜。
王彤和江干裡經過一番商議,決定就在道觀內暫做休息,等天亮後再走。
於是,眾人再回到道觀。
江千里首先掏出身上的療傷藥,為傷者內服外敷過後,再命小燕子為陰昌解開穴道,與王彤一同審訊。
當陰昌悠悠醒轉,一見王彤和江千里坐在面前,小燕子站在一旁,他不由打了個寒顫,掙扎著也坐起來,卻低下頭並未吭聲。
王彤冷笑一聲道:「陰昌,該你說實話的時候了!」
陰昌乾咳著道:「我……我……」
「你很行,居然能讓江大俠和王某信以為真,隨你來到這裡,你的這場功勞實在不小,對嗎?」
「他……他們怎麼了?」
「他們已全數被殲,並無一個漏網之魚。」
「我……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現在只要說實話,我就可以饒你不死。」
「王大人要在下說什麼實話?」
「你是受什麼人指使?昨晚前來圍攻道觀的都是些什麼人?為首者是誰?」
只見陰昌忽然間哼一聲,倒下地去,接著嘴角淌出大量鮮血。
原來陰昌已咬舌自盡。
在對方來說,這該是一名忠心不二的死士。
王彤搜了一遍陰昌屍身,並未發現任何可資辨識身份的物件,只好命小燕子將之拖到廟後。
眾人小憩了一個多更次,天已大亮。
王彤再命小燕子到數里外的民家雇了兩乘馱轎,讓受傷者五人乘轎,再踏上回開封的路程。
路上,王彤一直擔心三公主的安危。
但是,江千里卻認為三公主絕不會受到驚擾。
他淡淡的道:「老弟放心,三公主那邊不可能有事。」
「江兄根據什麼而如此的有把握?」
「昨晚的事,很明顯的必與馬文中有關,他的目的是想在暗處把我們一舉殲滅,而他可以不負任何責任。若他公然到客棧行兇,那就無所掩飾了,馬文中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如此看來,馬文中對咱們的行動必已瞭若指掌了。」
「這是一定的,連江某和老弟在一起行動,馬文中也必定早已調查得清清楚楚,只是不便明言而已。」
近午時分,一行人眾已回到東都客棧。
客棧裡果然並未發生任何情況。
王彤立即把經過向三公主稟明。
三公主並未表示任何意見,有關今後如何行動,只命王彤和江千里商議決定。「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4:30
依目前的情形,因有五人受傷,王彤和江千里商議的結果,也只有等五人傷勢痊癒,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了。
當日晚餐後,王彤和江千里正在客廳對談,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人叫薛百勝,系風雷刀薛老人之孫。
當年被關在開封大相國寺,年前王彤來開封時,因參與救王彤而被放出,放出後即不知去向,想不到他會主動再來和王彤相見。
當王彤認出來人後,因對方曾對自己有過救援之恩,立即起身相迎。
江千里也起身以示歡迎之意。
王彤親自倒了一杯茶,道:「不知這兩年薛老弟都在哪裡得意?」
薛百勝淡淡一笑,聳了聳肩道:「得意談不上,失意倒是有一些,王大人和江前輩來開封已經有不少天了吧?」
王彤點點頭道:「算來已有十日左右,難得能在這裡又和薛老弟相會。」
「王大人和江前輩昨晚必定很辛苦吧?另外的幾位呢?是否正在養傷?」
王彤啊了聲道:「莫非老弟知道昨晚的事?」
「若不知道,晚輩也不會前來了。」
「薛老弟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晚輩也參加了昨晚的行動。」
「你……」
「王大人用不著吃驚,待會兒晚輩就會說明白,現要先說明的是晚輩昨晚來和王大人及江前輩的人動手。」
「昨晚那夥人究竟是那路的?」
「王大人必定聽說過魚化龍這人吧?」
王彤心頭一震道:「洞庭湖十八寨總寨主魚化龍,王某怎能不知?上次王某來開封時,在相國寺中曾遭他率領手下圍殺過,聽說他早已被馬文中收買。」
薛百勝頷首道:「不錯,馬文中曾為他訓練了五百名死士,而且目前死士人數尚在繼續增多。」
「那麼昨晚為首的人是誰?」
「正是魚化龍!」
王彤略一沉忖道:「王某覺得奇怪的是,魚化龍身為洞庭十八寨總寨主,而洞庭離這裡迢迢千里,馬文中怎會這麼快就把他調到開封來?」
薛百勝笑道:「王大人可能因久在大內的關係吧?對外界的江湖動態並不靈通,魚化龍自被馬文中收買後,大部分的時間全在開封一帶活動,以便隨時應付馬文中的差遣。至於洞庭方面,總寨主一職,則另有人代他主持。」
「這麼說來,魚化龍昨晚圍攻那座道觀,也是馬文中的授意了?」
「不錯,以馬文中的原意是想把王大人和江前輩帶去的人一舉殲滅,絕不留下一個活口,以便死無對證,可惜他的如意算盤並未兌現。」
「那麼老弟昨晚……」
「現在晚輩就細說從頭,晚輩自從離開相國寺後,就投身到洞庭總寨去,憑著所學的一套『風雷十八刀』和不算高明的計謀,很受魚化龍的重用。」
王彤哦了一聲道:「老弟為什麼要棄明投暗?」
薛百勝微微一笑道:「晚輩投靠魚化龍,正是想替皇家做些事情。」
「此話怎講?」
「晚輩早知魚化龍已被馬文中收買,唯有設法打人他們的組織,才能探悉他們的機密,否則晚輩今晚能來這裡說出這些事情嗎?」
王彤不覺為之動容,連忙抱拳拱手道:「老弟此來,向王某說出上情,王某實在感激不盡。不知魚化龍是否還有進一步行動?」
薛百勝搖頭道:「魚化龍是聽命於馬文中的,王大人和江前輩保著三公主不離開開封城,馬文中怎敢輕舉妄動?」
「那麼王某和江大俠目前該怎麼辦?希望老弟能提供一點高見。」
薛百勝略一沉吟道:「王大人這邊已有多人受傷,必須好好療養,不妨就在這家客棧繼續住下去,晚輩保證不會出事。」
王彤點點頭道:「我和江大俠也是這種看法。」
這時江千里插言道:「薛老弟是否還要再回到魚化龍那邊去?」
薛百勝道:「晚輩若不回去,以後又怎能再向江前輩和王大人提供消息?」
「江某很擔心你這次出來會被魚化龍發覺。」
「江前輩放心,晚輩這次出來,是由魚化龍特准的,開封街上到處可以去,剛才進客棧時,曾特別留意門外行人,並未發現有人跟蹤。」
江千里默了一默道:「薛老弟是否知道昨晚的事因何而起?」
薛百勝皺了皺眉頭道:「好像是為了三個女人,而這三個女人竟然是『迎春閣』的姑娘,對嗎?」
「的確如此,薛老弟可清楚那三個姑娘的身份來歷?」
「這可能是件絕大機密,連魚化龍似乎都不大清楚,晚輩自然也就無從探悉」/「那三個姑娘是否也參與了昨晚的行動?」
「昨晚魚化龍帶了數十人去圍攻那座道觀,晚輩並未發現其中有女人,但若是她們已易容扮成男人,那就很難說了。」
「那三個女人目前的下落,薛老弟總該有些耳聞吧?」
「很可能已被馬文中窩藏起來了。」
江千里望望王彤道:「這就難辦了!」
王彤只是緊凝著臉色,並未開口說話。「
薛百勝站起身來道:「晚輩該走了!」
江千里忙道:「在一切消息全被馬文中封鎖之下,一切仰仗老弟幫忙,老弟什麼時候再來?」
「晚輩只要得到新的消息,一定會找機會前來,反正這邊有人養傷,三五天內不可能離開,兩位也用不著太急。」
江千里和王彤送到客廳門口,雙方才相互道別。
薛百勝走後,江千里和王彤仍在客廳未散。
王彤道:「想不到這一切的一切,竟全是馬文中導演出來的,此人不除,實在後患無窮,江兄!你看咱們是否也該有所行動?」
江千里沉吟了半晌道:「依江某的看法,咱們還是以按兵不動為上策,下次和馬文中見了面,對昨晚的事,必須一字不提,至於他必定也會裝做不知。」
「兄弟的意思,對他發起了行動也未嘗不可。」
江千里不覺一驚,忙道:「這是件有關社稷安危的大事,老弟準備如何行動,不妨先說出來聽聽!」
王彤想了想道:「兄弟身邊藏有皇上所頒密旨,有權調動少林、武當以及丐幫等各大門派人馬。」
江千里淡然道:「老弟想動用少林、武當、丐幫人馬來對付馬文中?」
「不錯只要這三大門派各派出百餘名高手,秘密潛來開封,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進河南撫署,馬文中必可馬上就擒。」
一馬文中就擒以後呢?「
「先逼他交出那三個女的為三公主療蟲,然後再將他解送進京,也算替皇上除去一樁心腹大患。」
誰知江千里卻搖頭冷笑了幾聲道:「老弟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也太一廂情願了吧!」
王彤眨動著兩眼道:「兄弟倒想聽聽江兄的高見!」
「以少林、武當、丐幫三大派的人馬,是否能完全對付得了馬文中,實在還是未知之數,馬文中手下的力量,老弟必定也心裡有數吧?」
「兄弟當然知道,馬文中除魚化龍率領的近千名敢死隊外,另有趙二堤的手下五六百人,這些人可以說是他的私兵,對他絕對是忠心不二,另外還有馬、步統領,各有精兵千餘人。」
「老弟知道這些就好,馬文中擁有如此強盛的兵力,少林、武當、丐幫三方面的高手,是否能將他們一舉殲滅,恐怕大有問題。」
王彤不以為然道:「馬文中雖有如此龐大力量,但不一定都在開封,而咱們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馬文中必定措手不及。」
江千里搖頭一笑道:「這只能說是老弟的如意算盤,你把少林、武當、丐幫三方面的高手徵集到開封來,浩浩蕩蕩數百人,縱然他們是扮成商賈和一般百姓模樣,也必定睛不過馬文中的耳目,只怕尚未行動,便已被對方偵知,到那時咱們就勢將騎虎難下了。」
王彤終於陷入猶豫,不再言語。
江千里繼續道:「就算老弟能一舉成功,你也擔當不了這項責任。」
王彤緊蹙著雙眉道:「若能一舉奏功,還有什麼責任可擔?」
「老弟這次出京,目的只是為三公主療蟲,皇上並未下旨要你向馬文中下手,國家大事,皇上有皇上的考慮,若現在對馬文中下手,說不定反而對大局有害無益,這一點老弟必須冷靜思考一下。」
王彤點了點頭道:「這方面兄弟的確有欠考慮。」
江千里又道:「還有,像這麼重大的事情,必須由皇上派出大軍採取行動,老弟只是一名大內侍衛統領,怎可越權行事?再說,倘若少林、武當、丐幫三方面的高手,因這一戰而死傷殆盡,你又如何向這些武林同道交代?」
王彤長長吁一口氣道:「江兄這番見解,兄弟完全接受,只是事已如此,咱們又該如何進行呢?」
江千里也歎了口氣道:「為今之計,當然該暫時按兵不動,反正他們幾位受傷的必須在這裡療養一段時期,在這幾天裡,必定會有新的消息到來。」
「兄弟不能不擔心三公主的蟲毒。」
「三公主療毒的事,用不著急在一時,只要那三個女的仍在馬文中手裡,江某自有辦法把她們掀出來。」
「好,兄弟決定聽江兄的,暫時按兵不動。」
小燕子又到了「迎春閣」。
他是奉江千里和王彤之命而來的。
其實王彤和江千里也明知不可能有什麼新發現,只是讓小燕子來看看「迎春閣」有什麼反應而已。
小燕子對這裡已算是老客人了,到達後就直接進入招待客人的房間。
又是尤三前來接待。
這是因為尤三已和小燕子早就有過接觸的關係。
尤三倒過茶,哈腰陪笑的道:「公子是老客人了,對這裡的姑娘必定已經認識不少,今日準備叫那位姑娘?」
小燕子整了整臉色道:「我叫姑娘,都是固定的,只要看好了那一個,就永遠是那一個。」
尤三眨著一對鼠眼道:「公子好像還沒正式叫過姑娘,你喜歡的是那一位?小的還弄不清楚,現在就請指明,小的馬上去叫。」
「你是記性不濟忘性好,上次我不是曾進過桂花的房間嗎?」
尤三臉色一變道:「桂花已經走了,公子上次不是問過了嗎?她就是那天走的。」
小燕子故作訝然之色道:「她為什麼要走?」
尤三陪笑道:「她說家裡有事,必須回家去。」
「老闆娘為什麼要准她回家?」
「桂花並無賣身契在老闆娘手裡,老闆娘不想讓她走也沒辦法。」
「她家住那裡?」
「這方面小的就不清楚了。」
「聽說另有兩位姑娘和她一起走的,對嗎?」
尤三帶些吃驚神問道:「公子是怎麼知道的?」
小燕子不動聲色道:「我只問有沒有這件事,至於怎麼知道的,你就不必管了。」
尤三乾咳了兩聲道:「是有這麼件事,那天一共走了三位姑娘。」
「這倒巧得很,一走就是三個,如果這樣下去,你們『迎春閣』豈不很快就要關門了嗎?」
「公子說笑話了,『迎春閣』姑娘一百多位,幾乎每天都有進的,也有出的,至於那天走了三個,不過是湊巧罷了。」
小燕子料想問不出所以然來,隨即起身道:「我該走了,下次再來!」
尤三忙道:「公子剛來就走,連姑娘也沒叫,那不是白來了嗎?」
「我就住在開封,來一次走不了多少路,白跑一趟也算不了什麼,更何況我找的只是桂花,既然桂花走了,我本來就不打算留下。」
尤三忽然低聲問道:「這麼多姑娘,公子為什麼只看中了桂花?」
小燕子故作不解的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因為我看她看對了眼,當然喜歡。」
「在她回家的頭天晚上,公子好像進過她的房間?」
「若不進她的房間,又怎會認識她,你並未把她叫到這裡來過。」
「公子和她……」
「和她什麼?用不著吞吞吐吐的!」
「是不是親……親熱過?」
「若沒親熱過,何必對她好?」
「小的是說……」
「說什麼?」
「是不是上過床?」
「你問的大多了,這種事是你該向客人問的嗎?」
尤三連忙陪笑道:「小的是希望公子最好不曾和她上過床。」
小燕子心中一動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尤三雖已覺出不該說這些,但話已出口,又不能不直說下去,頓了一頓道:「好在桂花已經走了,說出來也不影響生意。據常來這裡的客人說,桂花身上好像不大乾淨。」
「不乾淨?那是她不常洗澡的關係吧?」
「不,不是這樣,是她身體裡面不乾淨。」
「那是有病了?看她的樣子,根本不像有病啊?」
「那種病,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她究竟得的什麼病?」
「唉!不說也罷。總而言之一句話,客人和她上過床後,都會覺得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究竟哪裡不舒服,小的也不清楚,反正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如果公子已和她上過床,一定感覺得出來,用不著小的再多費口舌。」
由尤三的這一番話聽來,足可證明桂花的確是萬蟲門的人,也可證明老妖婆並未欺騙自己。
他搭訕著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說?」
尤三苦笑道:「這種事怎麼能對客人講呢?作生意的都是老王賣瓜,如果她還在這裡,小的也不可能說出來。」
「另兩位姑娘是否也和她一樣?」
「這就不清楚了,反正她們是一起走的。」
小燕子總算沒有白來,又談了幾句,便離開「迎春閣」。
一連幾天過去,受傷的人都已好得差不多。
王彤和江千里此刻最盼望的便是薛百勝能再度前來,以便有了新的消息,再計劃下一步的行動。
否則,老待在開封,總不是辦法。
三公主一直深居簡出,對今後有關行動,自己不做主張,一切皆聽由王彤和江千里的決定。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雖未採取任何行動,心情卻一直十分沉重。
此刻,兩人又在客廳無聊門坐。
王彤長長歎一口氣道:「兄弟身為大內侍衛統領,離京日久,實在不是辦法,如果最近幾天事情仍無法進行,就必須回京向聖上命了。」
江千里頷首道:「這是老弟的份內事,江某無法加入任何意見,只是不知三公主是否也要隨老弟一起回京?」
「三公主出京前已向皇上稟明過,準備找到師父一道飛虹苟慧月前輩,在江湖上歷練歷練,兄弟的意思不如要她隨同江兄行動,江兄大概還記得苟女俠說過的話吧?」
「苟女俠說過什麼?」
「她曾有意把三公主和小燕子撮合成一對,而巨苟女俠當日在京時,還曾把這意思向皇上表示過。」
「皇上可曾答應?」
「苟女俠多年前曾救過皇上一命,皇上一直對她很感激,也很尊重,否則也不會讓三公主拜她習藝了。」
「可是皇上總該有所表示吧?」
「據說皇上已決定這件事由苟女俠做主,三公主習了武,已經算是江湖人了,江湖人嫁給江湖人,又有什麼不可?如果能讓三公主隨同江兄行動,她和小燕子才能有機會經常接觸,兩人若能處得來,自然就會成為一對,否則也只好再作打算。」
正談到這裡,一位不速之客悄然進入客廳,正是他們急於一見的薛百勝。
薛百勝一進客廳就道:「王大人和江前輩這幾天一定問得發慌吧!晚輩今天來,有最新的消息向你們報告。」
王彤喜形於色,急急問道:「有什麼好消息,快快說來聽聽!」
「王大人想聽那一方面的?」
「自然是那三個女人的下落。」
「她們最初確實被馬文中窩藏在撫署後衙,只是兩天前已被送走了。」
「馬文中為什麼要送走她們?」
「馬文中當然也擔心被王大人和江前輩查出,一旦查出,他的毒謀奸計豈不完全敗露,所以只好把那三個女的送回西域。」
「那三個女的是西域來的?」
「不,那三個女的原是苗疆萬蟲門的蟲術高手,後來投靠了西域魔教。」
「她們已經走了兩天多,老弟為什麼不早來傳遞消息,現在只怕追也追不上了。」
「晚輩是今天一早才聽到消息的,怎可能早告訴王大人?」
「可知道她們走的是哪一條路?」
「馬文中曾命魚化龍派出高手護送,預料可能經過洛陽,再到邙山,也許會在邙山小住幾天。」
「為什麼會在邙山小住?」
「那就實對王大人說了,魚化龍的洞庭水寨已有一部分移到郊山山後的黃河南岸。另外,在邙山山上也有魚化龍的旱寨,那三個女的路經邙山,自然有可能在魚化龍的水寨或旱寨停留一下。」
王彤點了點頭道:「如果她們能夠在邙山停留,那就好辦多了。」
薛百勝望著王彤道:「莫非王大人想和魚化龍部山方面的人馬來一次硬拚?」
王彤認真的反問道:「難道不可以嗎?」
薛百勝不以為然,道:「魚化龍在郵山方面的人馬,不下上干之眾,而且個個都是高手,王大人還是避免和對方衝突為佳。
江千里也接口道:「薛老弟說得對。如果那三個女的真能在郵山小住,對咱們來說的確是件好事。」
王彤問道:「此話怎講?」
江千里道:「她們已經走了兩天多,咱們很難追得上了,若她們在邙山停了下來,咱們反而可以趕在她們前面,等她們離開邙山繼續西行後,咱們在路上下手,豈不更加方便了嗎?」
「江兄的看法固然有理,但若她們並未在邙山停留呢?」
薛百勝搶著道:「還有一個辦法。」
王彤道:「什麼辦法?」
薛百勝道:「她們由邙山取道趕往西域,必定經過潼關,王大人和江前輩在通觀趕上她們並不是件難事。」
「依王某判斷,她們在路上,除易容之外,也許會更進一步的改成男裝,我們即使湊巧碰上她們,也不見得認識。」
「這就是晚輩剛才準備說而尚未說出的辦法。」
「老弟說說看!」
「潼關街上有個馬寡婦,只要找到馬寡婦就成了。」
「潼關那麼大,想找一個馬寡婦,恐怕也不是件易事,如果要老弟在開封找一個什麼寡婦,老弟有辦法找得到嗎?」
「這名馬寡婦在潼關名氣大得很,而且誰都有機會和她接近。」
「莫非她是一位名妓?」
「是開酒館的,也做飯食生意。另外,酒館裡還有房間供客人住宿。」
「原來如此,可是這與那三個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位馬寡婦也是西域魔教的人,而且和馬文中、趙二堤經常保持密切聯絡,馬寡婦名義上是寡婦,據說是有男人的,而且和趙二堤也有一手,甚至有人說是趙二堤派她去主持酒館的。」
「這麼說,馬寡婦一定是身負特殊任務了?」
薛百勝點點頭道:「不錯,那家酒館等於是馬文中和西域魔教之間的聯絡站,正因為這關係,那三個女人途經潼關時,必定會向馬寡婦報到,也十有八九會在馬寡婦的酒館住上幾天。」
「馬寡婦是否有武功。」
「不清楚,不過在想像中,馬寡婦一定不是等閒人物,除了武功之外,也許還會一些妖法邪術。」
王彤沉寂了甚久,才問道:「那晚在道觀後的樹林附近一戰,王某這方面有個人失去下落,薛老弟是否聽說過?」
薛百勝問道:「是哪一位?」
「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姓史,叫史妙秋。」
「王大人的手下,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老女人呢?」
「實不相瞞,這老女人是西域魔教的一名長老,原是潛伏在宮中控制三公主行動的,後來決定棄暗投明。王某這次南來,就把她一起帶來。」
「為什麼要帶她來?」
「因為這老女人和那三個女人其中的一個相識,帶著她來,對我們這邊的行動多多少少有些幫助。三個女人其中的一個正是由她指認出來的,否則王某根本不可能查出她們的身份來。」
「原來是這樣,那老女人是否當晚就戰死了呢?」
「沒有,事後王某和江大俠等人曾在現場仔細搜查辨認地上的屍體,並未發現有她在內。」
薛百勝忽然啊了一聲道:「對了,晚輩想起來了……」
王彤迫不及待的截口問道:「薛老弟想起了什麼?」
「那晚晚輩隨魚化龍回去時,隊伍裡好像有個又老又醜的人,不過那是個男人。」
「那正是她,因為她當時是改換了男裝的。」
「可是後來晚輩就再沒見到這人。」
「當時她隨在魚化龍的隊伍中,是否被點了穴道,還是繩捆索綁?」
「都沒有,看樣子一切很自由。」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5:16
第26回 柳暗花明
由薛百勝的話判斷,老妖婆史妙秋顯然是存心逃脫而投奔向魚化龍方面的。
如此一來,魚化龍對這邊的一切必定瞭若指掌了。而魚化龍也必定會將從老妖婆口中獲知的一切再轉報馬文中。
薛百勝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道:「晚輩不便在這裡多待,現該回去了。」
王彤並未立即放他走,再問道:「魚化龍目前在什麼地方?」
「可能還在開封,不過晚輩已有兩天沒見著他了。」
「他若離開開封,會到哪裡去?」
「很難講,由於邙山目前已建有水寨和旱寨,很多事情都必須他親去主持。」
「老弟已來過這裡兩次,我很擔心你的行動會被他們查知。」
「王大人放心,至少目前魚化龍還不至對晚輩起疑。」
「為什麼?」
「魚化龍已把晚輩引為心腹。」
「若馬文中和魚化龍相繼被朝廷繩之以法後,薛老弟做何打算?」
「那是以後的事,只有以後再說了。」
「老弟有功於朝廷,那時王某必當保奏皇上,不難為老弟謀個一官半職,如肯在大內效力,王某就更歡迎了。」
「晚輩當年在相國寺曾被禁監一年之久,今後只求能保有自由之身,王大人的一番好意,晚輩只有心領了。」
「不知薛老弟是否能在王某動身前再來一次?」
「王大人和江前輩這邊的人,想來必定很快就有行動了,晚輩可能來不及再來,就此告辭。」
薛百勝剛走不久,小燕子便由「迎春閣」回來,當即把經過說了一遍。
江千里吩咐小燕子回去,再和王彤商議該如何行動。
王彤問江千里道:「江兄,為了能追上那三個女人,咱們是否今晚就開始行動?」
江千里道:「那三個女人已經走了兩天多了,再追趕也來不及,若行動得大突然,反而會引起馬文中的疑心。」
「依江兄之意呢?」
「明天再走不遲。」
「是否該和馬文中打聲招呼?」
「若打招呼,馬文中必定會親來為三公主及老弟送行,反而不妙,不妨在明日行動前交代店家通知撫署即可。」
「好,兄弟現就向三公主說明去。」
次日一早,王彤和江干裡便率眾開始行動。
他們雇了兩輛馬車,三公主和憐花一輛,另外一輛由傷勢未痊癒者乘坐。
江干裡為避兔被馬文中的手下發現,已易容改扮成一名車伕。
至於留在客棧接受保護的孫小鳳,則由王彤給她一百兩銀子,於前一日派人送回家去了。
這是因為尹知府已被馬文中革職查辦,孫小鳳回家之後已不怕再受迫害。
兩天後,已到達洛陽。
當晚就在洛陽的「中州客棧」包了一間後院住下。
這次他們的行動十分保密,不但洛陽的知府毫不知情,而且就連客棧裡的上上下下也認為這是攜有家眷的一般客商。
王彤和江千里商量的結果,都認為必須先弄清楚桂花等三個女人是否已在邙山落腳,才能決定下一步行動。
於是就在翌日一早,派出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前往邙山探聽虛實。
小道士白羽上次受的只是輕傷,現已完全康復。
邙山在洛陽城北,山後就是黃河。
山雖不高,卻是中原的一座名山,山上可說到處都是名勝古跡,尤其歷代帝王陵寢,多得不可勝數。
如果來洛陽不游邙山,該是人生一大憾事。
小燕子和白羽久慕邙山之名,如今被派來郵山探查虛實,正是一舉兩得,兩人心裡都很興奮。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便由山麓漸漸行至山腰。
此刻,白羽也換成了便裝,和小燕子走在一起,兩人皆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看來有如一對兄弟。
他們一路之上,曾問過不少人,也問過山居民家,然而誰都不清楚河南岸有什麼水寨、山上有什麼旱寨。
這倒讓兩人大感為難了。
小燕子道:「若一直打聽不出來,真不知該怎樣向江叔叔和王大人交代?」
白羽道:「時間還早得很,不妨慢慢打聽。」
「若咱們能自行發現,豈不更好!」
「邙山範圍這麼大,想自行發現對方的水寨旱寨,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旱寨固然難找,但想找水寨並不難,只要找到水寨,便可問出旱寨的地點來。」
「找水寨為什麼不難?」
「既然稱黃河水寨,又已知是在黃河南岸,咖。〕只要翻過山去,沿黃河南岸搜索,就不難找到。」
「的確是個辦法,咱們快走!」
忽聽小燕子失聲叫道:「你看那邊過來一人,很像老妖婆!」
白羽順著小燕子手指方向看去——只見二三十丈外的山坡小路上,正有一人快步向這邊奔來,身形舉止果然和老妖婆史妙秋十分相似。
小燕子急急再道:「咱們趕緊施展輕功迎上前去!」
若論江湖經驗閱歷,小道士自然勝過小燕子。
他連忙拉起小燕子道:「路旁不遠有塊大石,咱們快躲到大石後面去。」
兩人很快便藏身在大石之後。
小道士白羽這才解釋道:「老妖婆走的那條小路,正是往咱們這邊來的,咱們在她身後跟蹤,才是上策。如果現在就捉住她,萬一她堅不吐實,或是咬舌自盡,那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小燕子點點頭道:「有道理,咱們就等著她。」
山坡上那人奔走得十分快捷,片刻之後便已到達跟前。
一點不錯,正是老妖婆。
豈知老妖婆在距大石不遠處的路上,不但自動停了下來,而且在略一觀望之後,竟向大石走了過來。
她邊走邊道:「大石後面是不是燕小兄弟和小道士?你們怎麼躲起來了?」
小燕子和白羽大感吃驚,幾乎是怔在當場。
老妖婆既已看出是小燕子和白羽,為什麼不跑?為什麼自動送上門來?莫非其中另有原因?小燕子和白羽已來不及多想什麼,立即由大石後現身而出。
老妖婆喜形於色道:「果然是你們,可見老身的眼力不差。」
小燕子不解的道:「老妖婆,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身明白你們急於知道原因,這地方不安全,咱們找個隱密地方再談。」
「為什麼不安全?」
「有人要追殺者身。」
「誰追殺你?有我和小道士在,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你們固然可以保護老身,但老身擔心因而壞了你們的大事。」
「這話什麼意思?」
老妖婆回身望了一眼,道:「來不及說明原因了,快快找處隱密地方藏著,老身會慢慢告訴你們。」
小燕子和白羽只好把老妖婆帶到遠處一片茂密的樹林裡,然後三人一邊兩個、一邊一個坐了下來。
小燕子催促著道:「我和小道士已經被你完全弄糊塗了,有話就快快說!」
老妖婆輕咳了幾聲,現出一臉尷尬之色道:「老身慚愧,做錯了一件事,實在對不住王大人和江大俠,待會兒和他們見了面,真不知道他們肯不肯原諒我。」
「先別說這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告訴我們那天你是怎麼被他們捉走的?為什麼你被捉時也不喊叫一聲?也好讓我們把你救回來。」
「這正是老身最值得慚愧的事,老身是有意逃走的。」
「你既然逃走了,為什麼又自動投到我們手上?這就實在令人不解了?」
「老身還沒說清楚,你們當然聽不懂。」
「那就快些說清楚!」
「老身原是西域來的,不管西域能否容得下,總是希望回到西域去,因想到圍攻道觀那夥人可能是馬文中的手下,所以就趁機投奔過去。」
「可是為什麼又要回到我們這邊來?」
「老身是被逼的。」
「被什麼人逼的?」
「老身隨他們來到邙山,原意是想隨師父桂飄香一起回西域,偏偏昨晚聽到一個令老身震驚的消息。」
「什麼消息?」
「當時老身是從睡夢中醒來,聽到隔壁有人在悄悄講話。」
「講話的是誰?」
「桂飄香。」
「講的什麼話?」
「她是在對另外兩個女的講,她說到達西域後,要稟報教主治我的罪。」
「你對她們該是有功,哪裡有罪?」
「她們已發現那天是我陪你到『迎春閣』去的,而且你闖到桂飄香房裡去,她們認定是我洩的密。」
小燕子默了一默道:「如果西域魔教真要治你的罪,你會受到什麼懲罰?」
老妖婆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道:「我的罪名除了通敵之外,更涉及出賣教中機密。」
「處罰很重嗎?」
「魔教的教規嚴苛無比,縱然不死,也必被打成殘廢,然後再落個終生監禁,那種酷刑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你才要私自潛逃?」
「不錯。當老身這次再回到王大人和江大俠那裡後,你們就可以永遠放心我了,即使打死我,我也不會再走,也不會再有二心。」
小燕子望望白羽道:「怎麼樣?是不是要把她帶回去?」
白羽似乎也相信了老妖婆的話,略一沉忖道:「咱們先辦咱們的事要緊,就讓她自己到客棧去找王大人和江大俠吧!」
老妖婆急急搖頭道:「不行,一定要由你們保護著老身,先到客棧去。」
白羽有些不解的道:「我們告訴你客棧字號和地點,你自己去有什麼不好?」
老妖婆又搖頭道:「可是路上誰保護老身的安全?」
「難道路上會有人追殺你?」
「一定有,當她們發現老身不見了,當然會馬上派人追捕,如果老身所料不差,追捕的人馬上就到了。」
「會有什麼人追捕你?」
「也許是桂飄香和另外兩個女的,也許是魚化龍的手下高手。」
白羽心頭一動,忙道:「小燕子,咱們的機會來了!」
小燕子道:「什麼機會?」
白羽自信十足的道:「把那三個女的『生擒活捉』的機會,若她們來追趕,走的必定也是這條路,咱們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她們到達後,將她們一舉擒獲,回去後,稱得k是場了不起的大功。」
小燕子至表贊同道:「對,的確是個好辦法!」
小燕子又向老妖婆道:「老妖婆,待會兒我們捉住了那三個女的,你就永無後顧之憂了。」
老妖婆齜牙咧嘴的道:「老身現已決定棄暗投明,你為什麼還叫我老妖婆?」
「你本來就是老妖婆,不這麼叫,稱呼你什麼好呢?」
「叫我一聲伯母,不是很好嗎?」
「去你的,我小燕子不想跟你拉關係。」
「就照上次在『迎春閣』你對我的稱呼也行。」
「那次你是扮成一名糟老頭子,我才稱呼你史老,現在你現出原形了,還充的什麼史老呢?」
「好啦!隨便你叫,反正老身現在是落難之人,沒資格和你們計較。」
就在這時,三條人影有如星飛丸瀉般由山腰直向這邊而來。
老妖婆立刻臉色大變道:「她……她們……真的來了!」
這時那三條人影相隔至少在半里之外,看來只是三個黑點。
老妖婆認定對方是桂飄香三人,實際上只是憑想像而已。
三條人影漸來漸近,已可看出是三名黑衣人,而且全是男的。
老妖婆忙道:「他們是魚化龍的手下!」
小燕子道:「必定是追趕你的了!」
「當然是追捕老身的。」
「他們的身手……」
「他們早知老身也有一身武功,派來的當然是高手。」
「好!老妖婆,你就躲在大石後面,我和小道士出去會會他們。」
「既然你們要與他們正面接觸,就必須把他們一網打盡,絕不能讓他們逃脫一個,若留下活口,以後的事就難辦了。」
「用不著交代,我們本來就不打算讓他們留下活口。」
說著,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便已轉出大石,來到路旁。
三名黑衣人很快便奔行到跟前,並同時停下腳步。
小燕子和白羽只是站在原地,並未開口說話。
因為他們並不想一見面就殺,而是希望先和對方敷衍一陣,說不定能從對方口中探聽出一些想知道的事。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問道:「兩位是做什麼的?」
小燕子道:「遊山玩水。」
「可曾見到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經過這裡?」
「看是看到一個,但那女人既不老又不醜,而且還好看得很。」
為首的黑衣人回望了另一名右頰上有條刀疤的漢子,道:「奇怪?她怎麼會忽然變得好看起來了?」
那刀疤漢子道:「聽說她的易容術很高明。」
為首的黑衣人道:「像她那種老妖怪,再怎麼易容也好看不起來,一定不是她。」
小燕子搭訕著道:「你們三位是從哪裡來的?」
為首的黑衣人兩眼一瞪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小燕子道:「要找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一定是你們的奶奶失蹤了吧?」
為首的黑衣人呆了一呆,立即沉聲大喝道:「好小子,居然敢拿老子開心,老子就先宰了你!」
說話間,右手一探,長刀出鞘,猛向小燕子當頭劈來。
此人顯然身手頗高,出招之快有如電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
小燕子並未還擊,當下飄身三尺,讓開了對方一招。
他笑著道:「老兄幹嘛這麼衝動?三句話沒說完就動手動腳!」
為首的黑衣人哪肯答話,縱身跟進,又是奇快無比的一刀砍下。
這次對方出招的手法更重,刀鋒過處,銳風盈耳。
小燕子依然未還手,那黑衣人刀勢再猛,卻始終傷不到他。
黑衣人到這時才覺出對方不是簡單人物,同時也越發激起了他的怒火,手中長刀左砍右劈,有如潑風般展開了猛攻。
但是小燕子卻如浮影飄風般,也隨著對方刀勢閃躍,黑衣人出招再快再猛,。也半點傷不到他。
另兩名漢子一見黑衣人像是被耍了的狗熊,立即也亮出長刀,準備展開助攻。
小道士白羽豈能袖手旁觀,長劍一閃,便把兩名漢子阻截回去。
這兩名漢子也非弱手,當即雙刀齊揮,向小道士展開夾攻。
小道士白羽和小燕子不一樣,一出手就玩真的。
大約十幾個照面之後,兩名漢子,一個是被長劍刺穿前胸,一個則腦袋直飛出七八尺遠。
小燕子這時也把那黑衣人點倒在地。
兩人很快便把黑衣人和兩名漢子的屍體拖到大石之後。
因兩名漢子全是斃命在路旁的雜草中,地上看不出什麼血跡,縱然有路人經過,只要未發現有人打鬥,便不可能得知已發生過人命。
老妖婆早在大石後看了個一清二楚。
只聽她嘿嘿笑道:「依老身看,你們兩個最好是互調一下位置,小燕子出家,小道士還俗。」
小燕子皺著眉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老妖婆道:「你的心腸太慈悲,該殺不殺,當然適合做出家人;你看人家小道士,出手多乾脆!」
「我有我的用意。」
「你有什麼用意?」
「留下活口,才能問出一些想知道的事情。」
「那就由老身替你問好了。」
老妖婆說完話,走近黑衣人,猛然一掌,直向黑衣人頭上劈去。
只聽「砰」的一響!
黑衣人頓時腦袋開花,連哼都沒哼即當場斃命。
小燕子吃了一驚,叫道:「死老妖婆,這算什麼?好不容易留下一個活口,你卻又要了他的命!」
老妖婆氣咻咻的哼了聲道:「小鬼頭,原來你還不相信老身!」
「死者妖婆你什麼意思?」
「有什麼事,問老身還不一樣,為什麼有現成的自己人不問,卻要問別人?這就表示你不相信老身,不但把老身看成外人,甚至看成是詐降的,對不對?」
小燕子搖搖頭道:「你誤會了,他們是魚化龍手下的,想問魚化龍方面的事,他們當然知道的比你多。」
老妖婆冷笑道:「不見得,老身和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天了,什麼機密都知道,尤其桂飄香和另外兩個女人的事,老身更是瞭如指掌。」
小燕子聳了聳肩,不再說什麼。
老妖婆望了地上的三具屍體一眼,道:「還等什麼,快挖坑埋了要緊,等人埋好以後,老身就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事。」
於是,三人通力合作,在附近草叢內挖了一個大坑,匆匆把三具屍體丟進埋好。
由於坑洞是在草叢內,只要不走近,誰也不易看出異狀。
老妖婆道:「這裡離道路太近,咱們另外找個僻靜之處談吧!」
正好離大樹不遠有片樹林,枝葉十分茂密,三人便進入林內坐下。
還是老妖婆首先說道:「現在你們只管把老身當成犯人,來個二堂會審,用不著客氣,馬上開始吧!」
小燕子先問道:「那三個女人目前在哪裡?」
「老身早知道這是你們最關切的事,她們目前都被招待在山寨裡。」
「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離開邙山?」
「至少還要好幾天。」
「山寨在什麼地方?」
「老身就是從山寨逃出來的,不過現在不能帶你們去看,而且你們現在也不必去,免得打草驚蛇。」
「魚化龍在山寨嗎?」
「沒見到。」
「那是在黃河南岸的水寨了?」
「依老身判斷,他可能仍在開封和馬文中在一起。」
小燕子轉過臉道:「小道士,我問完了,由你發問吧!」
小道士搖搖頭道:「沒什麼可問的了。」
老妖婆道:「那就由老身問你們幾件事吧!」
小道士道:「你想知道什麼?」
「你們是不是全都到洛陽了?」
「不錯。」
「目的是為了追捕那三個女人?」
「也不錯。」
「那就用不著焦急了,那三個女人目前已在山寨內住下,短期內不可能離開,若想擒獲她們,不妨慢慢再想辦法,現在你們就帶老身去見王大人和江大俠吧!」
小燕子和白羽也認為既然那三個女人已在邙山落腳,若想擒獲她們,必須搗破山寨,但這是件大事,在未稟明江千里和王彤之前,的確莽撞不得。
於是,兩人便帶著老妖婆返回洛陽。
為避人耳目,回程時他們都繞道而行。
王彤和江千里正在客棧後院的樹下談天。
老妖婆一進後院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兩人都大感意外?王彤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也好,你們捉到她,總算沒白跑一趟。」
白羽道:「不是我們捉到的,是她自動投奔過來的。」
「有這種事?她為什麼又要回來?」
「還是讓她自己說吧!」
老妖婆站起身來,把在山上告訴白羽和小燕子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又把小燕子和白羽將三名追捕她的人殺死的經過,也代為說了出來。
王彤大為興奮的道:「好極了!有這位史大嫂去而復返,咱們就用不著發愁了。」
老妖婆一聽王彤居然稱呼自己為史大嫂,簡直樂透了。
但她卻故意乾咳了兩聲,瞇起眼睛道:「王大人,人家還沒嫁人呢!那夠資格當大嫂呢?」
王彤笑道:「你先有個心理準備,等這邊的事辦完以後,隨我回京,那時我定會替你物色一個對象,包你稱心合意。」
老妖婆笑得合不攏嘴道:「這麼老了,人家誰肯要?」
「我看你一點也不老,人也長得滿漂亮,又是個女強人,男人一定會搶著要,如果到時候嫁不出去,只管找我算帳。」
「王大人,想不到您是這樣一位識貨的人,可惜……」
「可惜什麼?」
「如果我那男人想要個孩子,恐怕是辦不到了。」
「豈有此理,你沒聽說『老蚌生珠』這句話嗎?」
「原來你還是把人家看成一個老蚌子!」
「薑是老的辣,老蚌子吃起來才夠味道。史大嫂,不必著急,這媒人我做定了,咱們現在就到屋裡談談吧!」
「還要談什麼?是不是替人家找對象的事?」
「先談點別的,找對象的事隨時都可以談。」
「也好,只要王大人別把這件事忘記就成。」
「你的終身大事,王某怎會忘記,史大嫂!你好像對這件事很關心?」
「誰不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尤其我史妙秋,年過花甲,還一直小姑獨處,若說不想,那是騙人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早講?」
「人家怎麼好意思呢?你王大人從前是整天到晚板著面孔,誰會想到你也這麼風趣,早知如此,當初人家就不跑了。」
「好啦!」咱們進屋談吧!「
後院裡也有一間小客廳。
王彤、江干裡、老妖婆進入後,王彤又回頭招呼小燕子和白羽道:「你們兩個也進來,這場功勞是你們立下的。」
這時,王彤神色已轉趨嚴肅。
先前他難得在老妖婆面前輕鬆了一下,目的只是在緩和一下老妖婆的情緒,方便問話而已。
身為大內侍衛統領的他,當然不會永遠那麼隨隨便便。
偏偏老妖婆年紀雖活了一大把,內心卻還是那麼幼稚,竟然當真的。否則,王彤也就不會用這一套來對付她了。
此刻的老妖婆,由於已被尊稱史大嫂,自然身份也就提高了。
因之,在客廳裡也有了座位,反而是小燕子和白羽當著江千里和王彤的面,卻都是站著的。
老妖婆主動大獻慇勤的道:「王大人想知道什麼?就請發問吧!
我這個待嫁的老姑娘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接著又轉頭望向江千里道:「江大俠要問也是一樣,人家一定有什麼就說什麼,心裡絕不留半點隱私。」
王彤不動聲色問道:「你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好?」
老妖婆乾笑了一聲道:「我現在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如果說還有點指望,那就是指望你王大人和江大俠了。」
王彤臉色一沉道:「你怎麼罵人?竟敢討我和江大俠的便宜?」
老妖婆驚慌的道:「王大人千萬別誤會,江大俠也不要誤會,人家說的是實話,絕對不敢存心討便宜。」
看老妖婆這樣子,確實不像是有意的。
原因不外是被剛才的喜訊沖昏了頭,說話來不及多想,因之才形成了一方是言者無心,一方是聽者有意。
但王彤還是追問道:「你說沒指望了,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有家歸不得,死裡逃生,那裡還有指望呢?」
「難道江大俠和我可以做你的指望?」
「我逃到這裡,全仗兩位保護安全,你們不是我的指望是什麼?所以……」
「所以什麼?」
「待會兒我說的話一定是真的,如果將來查出半句不實,我現在就對天發誓。」
「你要發什麼誓?」
「倘若我騙了王大人和江大俠,就永遠嫁不出去,您也不必再為我做媒了!」
「好,我相信你。先問你一件事,那三個女人為什麼要留在邙山不走?」
「因為山寨裡的白寨主要請她們幫忙辦一件事。」
「辦什麼事?」
「就在這幾天,白寨主的壓寨夫人便要過門,白寨主拜託她們一位當女賓相,兩位做女招待。」
「白寨主可是魚化龍的手下?」
「不錯魚化龍為了隨時能聽命馬文中調遣,已很少再回洞庭總寨,便在郵山成立一處水寨,一處山寨。要討壓寨夫人的是山寨寨主,叫白虎。」
「那三個女的是否已同意當女賓相和女招待?」
「她們本來不想回西域,是馬文中逼她們走的,如今有人要她們留下來,她們當然願意了。」
「馬文中為什麼要逼她們走?」
「還不是怕暴露形跡,若被您王大人查出速到,他的狐狸尾巴還往哪裡藏?」
王彤喝了口茶,暫時不再問話。
江千里接著問道:「那三個女人在『迎春閣』做那種事,馬文中是否知道?」
「那本來就是馬文中要她們做的。」
「馬文中為什麼會逼她們當妓女?」
「用意是要她們找特定的對象下蟲。」
「特定對像指的是哪些人?」
「就是可供利用的,各階層的都有。當這些人體內有了蟲變之後,馬文中就有辦法控制他們,他們也就會死心塌地的為馬文中效命。三公主就是一個例子,當幾年前,三公主體內的蟲毒已成氣候後,還不是照樣也聽他們的,我當時就是控制三公主心態和行動的主要人員之一。」
江千里不由暗暗震驚!
他暗忖:馬文中的手段,可說無所不用其極,若不除去此人,必將釀成朝廷難以收拾的心腹大患。
王彤又問道:「那位白寨主的婚期在什麼時候?」
老妖婆搔了搔滿頭花白頭髮,道:「詳細日期不清楚,看樣子是快了,大概就在這幾天吧!」
「是誰家的姑娘?」
「就是本地的。」
「女方同意嗎?」
「這就不清楚了。」
「你可聽說過女方姓什麼叫什麼?」
「好像叫……」
「叫什麼?」
老妖婆忽然哦了一聲道:「人家想起來了,那姑娘叫祝月英,而且就住在邙山山腳下,出了北城門往山上走就可找到。」
「祝月英家裡的情形如何,你可知道?」
「據說家裡人丁不多,除了老兩口和祝姑娘外,就是還有,也沒有幾個。」
「祝家的家境如何?」
「據說祝老頭兒還是個讀書人,曾中過秀才,家境不差。」
王彤不再多問,揮了揮手道:「多謝史大嫂提供了這麼多的消息,你辛苦了,那邊還有兩間的空房,你去休息吧!」
小燕子和白羽連忙把老妖婆領進房間。
王彤問道:「江兄,老妖婆這些話,對咱們來說,的確很有價值,只是此時似乎還無法證實老妖婆來投奔咱們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如果是假意,咱們反而中計了。」
江千里語氣堅定的道:「老弟放心,江某看那老妖女絕對是真心的,她方纔所說的這些話,也絕不會有假,儘管放心。」
王彤忙又問道:「以江兄的看法,現在咱們該如何行動?」
江千里正色道:「此刻最要緊的是找到那位祝姑娘的父母,查出祝姑娘的喜事是哪一天?」
王彤頓了頓道:「江兄認為這件事是否屬於強霸民女脅迫成婚?」
江千里點點頭道:「大有可能,那位祝老先生既然是位讀書人,怎肯把女兒嫁給據山為寇的人,咱們查清之後,少不得也要幫他把這件事擺平。」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6:05
「如此一來,豈不牽扯太大了?」
「那就只有見機行事了,下午就再派小燕子和小道士去辦這件事。」
第27回 祝家察訪
當日午後,小燕子和白羽又來到邙山腳下。
他們是奉命到祝家訪查的。
既然有名有姓,又已早知概略位置,而且山上住的人家不多,不消一個時辰便已打聽到了。
祝家雖是山居,住的卻是一幢不算小的宅院,粉牆紅瓦的四合院,大門外還圍著一道籬笆,看來古色古香。
籬門關著,裡面的大門也關著,聽不到半點人聲。
小燕子道:「是不是搬走了?」
白羽搖搖頭道:「怎麼可能?」
小燕子道:「如果祝老先生夫婦倆和祝姑娘不同意這門親事,除了偷偷搬走,還有什麼辦法?」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咱們最好還是在附近等一等,確實查明再說。」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一名農夫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那農夫走到了小燕子和白羽面前,自動停了下來,好奇的問道:「兩位是要來找祝先生的嗎?」
小燕子道:「我們正是要到祝府來的。」
「兩位可是山寨裡的人?」
「不,我們是祝家的親戚。」
「為什麼不上前敲門?」
「外邊籬門也關著,進不去,怎能敲門?」
「這籬門從外面就可以打開……」
那農夫正說著,忽然指著小徑上由遠而近的一名荷鋤漢子,道:「那不是來了!」
小燕子和白羽向那漢子望去——大約四旬上下年紀,光著腳,褲管向上挽了一大截,露出半截黑黝黝的小腿,完全是一副做粗活的鄉下人模樣。
小燕子呆了一呆道:「祝先生怎麼會是這樣子?」
那農夫咧咧嘴道:「這人是祝家的長工,叫許有田。」
接著又高聲招呼道:「老許,這兩位是你們主人的親戚,快帶他們進去吧!」
此刻白羽穿的也是便裝。
許有田霎時望了兩人半晌,才道:「咱好像從沒見你們兩位來過,請先說說貴姓,也好先讓我們老爺知道。」
小燕子和白羽並未隱瞞,各自道出姓氏。
許有田道:「兩位就請在外面等一等,老爺要不要見,馬上就會通知你們。」
說著,打開籬門,再敲大門。
出來應門的是個中年女人,也是鄉下人模樣。
許有田進去之後,復又把大門關上。
白羽望了那尚未離去的農夫一眼,道:「祝家好大的規矩!」
那農夫歎了口氣道:「祝家最近出事了,所以才這樣的。」
「出了什麼事?」
「兩位既然是祝家的親戚,進去以後自然明白,其實祝家究竟出了什麼事?我們也不太清楚,好像和這裡最近成立的一座山寨有關係。」
那農夫說完話,便自行走開。
直等了很久,才見許有田打開門走出來,道:「我們老爺有請!」
小燕子和白羽想不到居然能被接見。
他們哪裡知道,這是祝秀才誤以為兩人是從山寨來的,不敢不予接見。
進入大門,庭院整理得十分雅致。
許有田往正屋中央一指道:「我們老爺已在客廳等候,二位就自行進去吧!」
只聽客廳內有人輕咳了一聲,接著門內現出一個老人身影。
其實人只是五旬開外年紀,並不很老。穿一件青布外罩黑緞馬褂,看來面貌清瘦,雍容儒雅,神色間則又顯得一副沉凝冷肅。
不消說,這人便是宅主祝秀才了。
小燕子和白羽連忙雙手一拱,齊聲道:「祝老先生,打擾了!」
這種口氣,越發令祝秀才誤認兩人是山寨白寨主派來的。
不過,祝秀才難免有些意外,像這樣兩位翩翩瀟灑、倜儻不群的年輕人,怎會做起賊寇來呢?當下,祝秀才毫無表情的道:「兩位請坐!」
小燕子和白羽落了座。
由於氣氛不對,兩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祝秀才也在對面坐下,輕咳了聲道:「兩位有話就請直說吧!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老朽除了聽天由命,還有什麼辦法。「
小燕子怔怔的望了白羽一眼。
白羽立即抱拳道:「祝老先生,你可能把我們誤會了。」
祝秀才兩眼眨了眨,道:「莫非兩位不是山寨來的?可是老朽並不認識二位。」
「我們不是山寨的人。」
「那麼二位辱臨寒舍……」
「我們正是聽說此處山寨白寨主準備強與令嬡成親的事而來的。」
祝秀才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頓了一頓道:「那麼二位是……」
白羽正色道:「我們暫時還不方便說出身份來歷,總之,我們一定有辦法幫府上的忙,您放心!」
祝秀才依然怔怔的道:「就憑二位……」
小燕子接道:「我們當然還有人。」
「就算二位還有人,也不可能比山寨的人多。」
「我們固然沒有白虎手下的人多,但兵不在多而在精,請祝老先生相信,我們必可以一當十,以十當百,甚至以百當萬。」
祝秀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兩位的這份勇氣和義氣,很令老朽感動而又感激,但為二位著想,還是別過問這件事的好。」
小燕子和白羽心裡有數,對方的用意不外是懷疑他們是否有能力管這件事,若只是憑一時意氣說說大話,那的確是件反而弄巧成拙的事。
於是,兩人互弟了個眼色,決定先顯露幾手絕活給祝秀才瞧瞧。
只聽小燕子道:「晚輩跑了半天路口渴得很,可否借杯茶喝喝?」
祝秀才哦了一聲,連忙歉然陪笑道:「請恕老朽失禮,還沒替二位倒茶。』,小燕子等倒好茶後,由桌上取起一杯,直向客廳門口走去,又頭也不回的猛一揚手,道:「接住!「
白羽原地未動,探臂一抓,已把一杯茶接在手中。
奇怪得很,滿滿的一杯茶竟然半滴也不曾濺出。
白羽將茶杯放回桌上,再將右手中指探入杯內。
但見他臉色一凝,深深吸了一口氣,不久之後,那茶水似已滾騰如沸,接著水氣順著手指直升手臂大約半盞茶時光,杯中茶水已全被吸盡,而白羽的一條右臂衣袖卻從袖口濕到上臂。
祝秀才幾曾見過這等驚世駭俗的內功真力?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白羽這才又拿起茶杯,微微一笑道:「燕老弟,幹嘛給我一隻空杯,敬茶不是這種敬法,還是把空杯交還你吧!」
說著,右腕微揚,再將茶杯擲回。
小燕子揚手接住,卻把茶杯緊緊握住,立刻一縷縷白色粉末由指縫飄落地面。
只聽小燕子笑道:「難怪這茶杯裝不住茶水,原來輕輕一捏就破了。」
祝秀才越發看得勝日結舌。
突見小燕子右手隨意一抬,立刻便有一隻壁虎由天花板掉落地上。
這時忽有一隻麻雀由屋外簷前飛過,小燕子似乎連看都沒看,又疾出一指破空戳去。
那麻雀離小燕子站身之處足有兩三丈遠,竟然也應手而落。
祝秀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之後才失聲問道:「二位少俠莫非是神仙下界啊?」
小燕子笑道:「青天白日,那裡來的神仙,彫蟲小技,老先生還請不要見笑!」
祝秀才呼了一口大氣,終於完全定過神來。
他望著兩人深深一揖道:「二位高人快快入座,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
於是,小燕子和白羽再回到原位。
祝秀才激動無比的道:「二位高人準備如何幫老朽的忙?」
小燕子道:「先請老先生說說,那姓白的山寨賊首是否和老先生以及令嬡早就相識?」
祝秀才搖頭道:「老朽怎可能和那般人早就相識呢?至於小女,一向是足不出戶,更不可能和他們認識,何況那山寨成立不久,山寨裡的上上下下據說都是外地來的,老朽和他們根本沒有來往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叫白虎的寨主怎會起意強霸令嬡為妻呢?」
「他們自然是聽說小女品貌不差,還有……小女很可能已被他們看到了。」
「怎樣看到的?」
「小女雖說足不出戶,但舍下是山居人家,有時候難免會到門外站會兒,被他們的人看到也並非不可能。」
「那位白寨主可曾到府上下過聘?」
「有過,白寨主派人送來二百兩銀子,還有一匣首飾。」
「老先生拒收才對啊!」
「老朽當然堅決不肯收,但他們放下聘禮,只講了話便走了,老朽想退也無法退。」
「那些聘禮,老先生是否動用過?」
「一直放在那裡,原封未動。」
「難道老先生就沒有對他們講出必須拒婚的理由?」
「講過。」
「什麼理由?」
「老朽對他們說小女已經訂過親,年底就要過門。」
「他們怎麼講?」
「他們根本不管這些。」
「那麼令嬡是否真的已經訂過親?」
「沒有,如果有,把小女的未婚夫婿找來,事情也許好辦些。」
「在下倒有個辦法。」
「少快有什麼辦法?」
「老先生可以連夜搬走,隨便躲到哪裡去,他們定不容易找到。」
祝秀才搖搖頭,深深一歎苦笑道:「老朽怎會沒想到這辦法,可惜這辦法已經行不通了。」
小燕子眨動著兩眼道:「為什麼行不通?府上似乎並未受到監視?」
祝秀才再歎口氣道:「那位白寨主早就想到老朽會這樣做,竟把小兒擄到山寨作人質去了。」
小燕子哦了聲道:「不知老先生有幾位令郎千金?」
「老朽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小女十八,犬子只有十三歲。」
令郎是被強行擄走的?「
「他們說小兒長得聰明活潑可愛,要把他帶到山寨玩玩,就這樣便被他們強行帶走了。」
「老先生現在有令郎的消息沒有?」
「老朽料想,他們一定會把犬子照顧得很好,這一點老朽用不著掛心。」
這時祝夫人已聞聲而出,主動進入客廳。
祝夫人比祝秀才年輕,只有四十出頭年紀,面目姣好,端莊秀雅,一看便知是位知書達禮的女子。
祝秀才連忙為小燕子和白羽介紹。
小燕子和白羽和祝夫人見禮之後,也報上了姓名。
祝夫人道:「你們剛才所講的話,我都聽到了,舍下現在是落難時期,難得還有像兩位公子這樣雪中送炭的人。」
祝秀才忙道:「你只聽到了兩位公子和我談話,卻沒有看到兩位公子所表演的神技。」
祝夫人訝然問道:「兩位公子表演過什麼神技?」
祝秀才先把小燕子和白羽剛才炫露的身手敘述了一遍。
他接著又說道:「我是讀書人,從沒見過這種技擊功夫,剛才總算開了眼界,這兩位公子是名副其實的一代奇俠,早知道如此,連我也想棄文從武了。唉!可惜老了,已經來不及啦!」
祝夫人望望小燕子,再望望白羽。
她口中讚道:「真看不出,兩位公子竟有這麼一身好武藝,香亭!若你也有這般的好身手,那山賊怎敢欺侮到我們頭上?」
祝香亭歉然苦笑著道:「夫人說得對,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忽聽祝夫人啊了聲道:「我倒想出一個辦法,不知這位燕公子肯不肯答應?」
祝香亭道:「夫人想出什麼辦法?」
「你不是告訴那些山賊,咱們月英已經有了婆家嗎?」
「告訴他們有什麼用,到哪裡去找未來的女婿出來作證?」
「現在就有,香亭!你就求求燕公子吧,咱們月英和燕公子年歲相當,只要燕公子肯答應,憑他的武功,也許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祝香亭一聽這話有理,急急望向小燕子道:「燕少俠,既然有援救老朽全家之心,就答應這件事吧!」
小燕子不覺臉上一熱,顯出大感為難的模樣。
白羽側臉道:「只管答應下來,何況並不是玩真的。」
小燕子緊皺著眉頭道:「我當然知道這只是在演戲,但總該回去稟明家父和江叔叔,只要他們同意,我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祝香亭哦了聲道:「原來令尊大人和令叔也到了,他們兩位在哪兒?」
白羽搶著代答道:「都在洛陽城裡。」
祝香亭喜於色道:「那就請他們兩位也一起到合下來,寒舍空屋很多,招待客人最方便不過。」
「我們那邊的人還很多。」
「太好了,讓他們一起來,老朽這就隨兩位少快進城去請。」
祝香亭確是打心裡高興!
他已見識過小燕子和白羽的身手,如今聽說洛陽城內還有不少和他們一夥的人,不消說,這些人必定也都是武功了得,有這麼多的高手相助,想消弭這場災難,也許不是難事。
白羽搖了搖手道:「老先生用不著客氣,我們回去以後,必將老先生這番好意告訴他們,他們要來就一定會來,如果不準備來,老先生再請也不可能請得動。」
祝香亭陪著笑道:「還請兩位少俠一定要在他們面前多說好話。」
「老先生放心,我們一定盡力。」
「那太好了,老朽真不知該怎麼謝謝兩位!」
白羽招呼著小燕子一同起身,道:「咱們現在就回去吧!」
祝香亭連忙起身道:「兩位什麼時候再來?」
白羽道:「既然已經決定插手管這件事,一定會再來。」
「最好是今晚就來,老朽馬上交代傭人整理待客房間。」
他又望向祝夫人道:「你就帶著月英親自下廚,做一桌拿手好菜,待會兒我再命許有田把埋在後園的好酒挖出一壇來。」
白羽忙道:「老先生千萬別這樣,我們今晚是否能來,還不一定。若我們不能來,您豈不是白準備了?」
「一定要來,一定要來!萬一城裡的大俠們不能來,你們兩位卻非來不可,舍下雖是山居,離城並不太遠,務必別讓老朽失望。」
小燕子和白羽趕回洛陽中州客棧,立即把和祝香亭夫婦見面以及談話詳情向江千里、王彤匯報了一遍。
王彤頗為興奮的道:「太好了,你們兩人這一趟收穫很大,值得嘉獎。」
接著再徵求江千里的意見道:「江兄,既然祝家房舍很多,咱們不如就搬到那邊去住,那邊高山寨近,辦起事來也方便。」
江千里沉忖了半晌道:「目前最好還是住在客棧,若全體住進祝家,難免會被對方的眼線發現,因為咱們不可能老蹲在屋裡不有所行動。」
「那麼小燕子和白羽呢?」
「他們倒不妨住過去,和咱們這邊隨時保持聯繫,這對咱們是件大大有利的事。」
「還有,祝秀才要小燕子冒充他的未來女婿,江兄答不答應?」
「既然是假冒,答應又有什麼不可!」
江千里說著,交代小燕子道:「這件事只管答應,唯有如此,事情才方便進行,你父親那兒由我向他說一聲就成了。」
白羽道:「時間不早,既然江大俠已答應,我和小燕子就該馬上回祝家去了!」
小燕子也跟著道:「江叔叔和王大人不妨也去一下,人家準備了一桌酒席,不吃白不吃。」
江千里望了王彤一眼道:「老弟,乾脆咱們兩個也去一趟,能先和祝秀才認識認識也好,咱們兩人用過酒飯就回來,小道士和小燕子就留在那邊。」
王彤點頭道:「好,兄弟這就告訴三公主一聲,而且也該對其他的人交代交代。」
到達祝宅大門外,大門是虛掩著的,祝香亭早已在門內等候。
此刻,他對小燕子和白羽的到來,拿「望眼欲穿」來形容最恰當不過。
飯菜早已做好,只等客人到來。
祝香亭已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以上。
他遠遠就望見來的是四人,內心真有說不出的興奮,立即由門內快步地迎了出來。
他一邊先和小燕子、白羽招呼,一邊問道:「這兩位高人是誰?燕少俠和自少俠快快替老朽介紹介紹!」
小燕子指指兩人道:「這位是我江叔叔,這位是我王伯腦」
祝香亭不覺一臉茫然。
江干裡的年紀顯然要比王彤大,小燕子為什麼把年紀大的稱為叔叔,年紀輕的稱呼伯伯呢?但是,他卻又不方便問。
其實小燕子稱江千里為叔叔,是依照師父天雷老人的年齡和輩分而來的,因為天雷老人和江千里是結拜兄弟,天雷老人為兄,江千里為弟,小燕子自然應該稱江干裡為叔叔。至於對王彤,則是根據父親的年齡而來,王彤的年紀比燕飛要大上好幾歲。
祝香亭連忙向江千里和王彤深深一揖道:「兩位大俠辱臨,真使寒舍蓬革生輝,快快裡邊請!」
他因已見識過小燕子和白羽的絕技,因之只要是和兩人一道來的,一律以大俠相稱。可見文人更重視武人。
當然,這與他此刻有求於人也大有關係。
進入大門,祝香亭便喊道:「月英她娘,快快出來迎接貴賓,除了兩位少俠,另外還有兩位大俠光臨。」
祝夫人很快便迎出天井,忙不迭的向江千里和王彤施禮。
進入客廳,酒飯早已擺好,果然全是珍饈美味,連吃遍天下好酒好菜的江千里和王彤都有些饞涎欲滴。
江干裡和王彤不便立即入席,先在另外的座位坐下。
祝香亭一邊親自倒茶,一邊交代祝夫人道:「去把月英叫出來拜見兩位大俠和兩位少俠!」
祝夫人轉身而去。
不一會兒,便見祝夫人帶著一名風姿綽約、含羞答答的少女進入客廳。
祝香亭忙道:「這就是小女月英!」
接著吩咐月英道:「快快拜見兩位大俠和兩位少俠,他們全是咱們全家的救命恩人!」
祝月英雙頰泛著紅暈,低垂粉頸,依言向四人各自深深施了一禮,然後站在一旁。
這位祝秀才的千金,果然稱得上姿色出眾的美女,難怪會被山寨賊首垂涎三尺,進而要強霸為婚。
當眾人在祝香亭的招請之下入席後,祝月英也自行回到閨房。
因為,閨閣千金是不方便公然陪客共餐的。
四客二主,祝香亭夫婦招待得可謂慇勤備至。
酒過三巡,祝香亭道:「對於解救舍下這次災難,不知二位大俠有何指示?」
江千里道:「目前賊首已將令郎擄去作人質,必須先救出令郎才是上策。否則,我們這些人如果放手施為,勢必激怒對方,屆時他們必會不擇手段,萬一令郎不保,縱然殺了賊首,也於事無補。
祝香亭頷首道:「江大俠說得是,現在第一步必須先救出小兒,至於如何救法,江大俠是否已有腹案?」
「江某正在籌思良策,好在令郎此刻在山寨必定頗受優待,也不必急在一時。」
「可是學生擔心賊方再度前來逼婚,萬一對方堅持要在這一兩天非把小女娶回山寨不可,學生又該如何應付?」
「不妨盡量設法拖延。」
「倘對方強行搶親,又當如何?」
江千里指指小燕子和白羽,笑道:「江某和王老弟已決定把他們兩個留在府上,以他們兩人的身手,豈能容賊寇將令嬡搶走。」
「學生已見識過兩位少俠的驚世武功,相信他們必有能力保住小女不被搶走,只是……」
祝先生有話請說!「
「學生深盼二位大俠也能住到合下來,據說貴方還有不少大俠在洛陽城內,希望他們也能一起住進寒舍。」
「這樣不妥,人多了必會惹人注意,到那時反而不方便行動了。」
祝夫人也道:「江大俠說得很對,不過……住在舍下的兩位少俠必須常和城裡保持聯繫才成。」
江千里道:「這方面賢伉儷盡可放心,我們城裡的人隨時會前來支援,並非只要他們兩個年輕人單打獨鬥的。」
忽聽祝香亭道:「燕少俠的令尊為什麼今晚沒來?」
在祝香亭的想法,小燕子的父親應是年齡最大的,也必是這夥人中為首的,有他在便可在席間決定一切。
王彤道:「他年紀大了,不想行動,祝先生有事和我們商議便可。」
一頓酒飯吃下來,時間已是一更過後。
王彤和江干裡立刻告辭。
臨走時,並交代了小燕子和白羽幾句話。
小燕子和白羽則留了下來。
祝香亭命人整理出兩個房間,但兩人為聯絡和照應方便,還是住在一處。
祝香亭夫婦特別到兩人房間陪著聊了一會兒,才回房而去。
翌日一早,小燕子和白羽便起了床,女僕人立刻送來盥洗用水。
當兩人出了房間,只見視香亭正在院子裡散步。
「兩位少俠這麼早就起來了,為什麼不多睡會兒?」
白羽道:「已經睡夠了,老先生要散步,為什麼不到門外走走?」
祝香亭苦笑道:「自從合下出了事後,老朽就沒再出門,連大門也是關閉的,兩位也只好委屈些了,沒有要緊的事,千萬別出去。
就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敲門。
祝香亭忙低聲道:「這時候有人來,必是與山寨有關,兩位少俠請到屋裡躲一躲,老朽出去開門。」
白羽道:「老先生用不著害怕,有我們在,該講的就對他們講。」
說著,拉起小燕子便進入房間,並把門關上。
視香亭匆匆打開大門,果然是山寨裡的兩名頭目。
兩名頭目,一名姓黃,一名姓許。他們已來過祝宅好幾次,早就和祝香亭認識,也打過多次交道。
祝香亭假作訝然的問道:「兩位有事嗎?」
黃頭目道:「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祝老爺子,咱們到裡面談吧!」
「請!」
祝香亭此刻已有了後台靠山,自然不似從前那般膽怯,但他把兩名頭目引進客廳後,還是親自倒了茶。
兩名頭目中的黃頭目,年紀較大,身材矮胖,臉孔黃黑,雙頰全是橫向,很像是澡堂裡捏腳搓背出身,更像一隻烏龜。
許姓頭目年紀雖輕些,但腦門上卻禿了一大塊,長得也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鬼。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6:50
第28回 龍潭虎穴
兩人坐下,黃頭目喝了口茶道:「恭喜老爺子,賀喜老爺子!」
祝香亭不動聲色的道:「老朽喜從何來?」
「我們寨主明天就準備到府上迎親了,那時你老人家就是我們寨主的老泰山,誰還敢瞧不起你老人家,這不是一喜嗎?」
祝香亭凝著臉色道:「那麼二位來是……」
黃頭目抽動著雙頰的橫肉道:「我們是奉命前來報喜的,好讓老爺子準備一下,免得臨時來不及。我們寨主不希望府上太鋪張,男方明天來的人不多,老爺子只辦一桌酒食待客就夠了,至於山寨方面……。
「山寨方面怎麼樣?」
「山寨方面卻要大大熱鬧一番,明天晚上張燈結綵,席開百桌。
老爺子府上這邊的人也請一起過去,也好讓我們寨主親自招待。「
祝香亭靜靜的聽著,淡淡的道:「白寨主這番好意,頗令老朽感動,可惜他是白費心機了。」
黃頭目兩隻鼠眼猛眨了幾下,道:「老爺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朽當初就對二位說過,小女已經有了人家,二位總該還記得吧?」
黃頭目臉色一變道:「老爺子,莫非你想變卦?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當初你那些話連三歲的小孩子也都聽得出是騙人的,如果令嬡真有了人家了,你那位未來的姑爺在哪裡呢?」
「真是巧得很,老朽的這位未來女婿昨晚到合下來了!」
黃頭目啊了聲道:「有這種事?你把他叫出來讓我們看看!」
「不必叫,在下來了!」
黃頭目的話剛剛說完,小燕子已神態昂然的走進客廳。
黃頭目兩隻鼠眼緊盯著小燕子道:「尊駕是什麼人?」
小燕子淡然一笑道:「家岳剛才說過,在下剛才也說過,何必還要多問?」
「你貴姓?」
「好說,姓燕。」
「在哪裡高就?」
「問得太多了,在下有必要告訴你嗎?」
「你到這裡做什麼?」
「這裡是在下的岳家,在下自應常來常往,何必定要做什麼?」
黃頭目望了許頭目一眼,似是徵求對方意見,該如何處置面前這小子?依照黃、許二人此刻的心意,真想當場結果小燕子的性命,但又覺得茲事體大,婚事是寨主的,自己犯不著惹這種麻煩,還是回去請示一下為妙。
當下,許頭目也向黃頭目使了個眼色。
黃頭目嘿嘿笑道:「老爺子,既然您的姑爺到了,我們實在也沒什麼話說,現在我們就回去將這情形轉報寨主了,至於寨主要如何處置,那是他的事,與我們無干,告辭了!
祝香亭還是親送兩頭目出門。
再回到客廳時,小燕子和白羽已在客廳候著。
祝香亭帶著極度不安的道:「二位少俠,你們看事情該怎麼辦?」
小燕子道:「必須先看看賊首的反應再說。」
「反應是可以想見的。」
「老先生認為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依老朽猜測,明天他們定會如期前來,事情談不攏後就會強行搶親。」
「老先生的想法很有可能,但你儘管放心,有我們在,誰也搶不走你的千金。」
「可是,一場流血打鬥總是免不了的。」
「不錯,預料死傷還不在少數。」
「若那麼多人都死在舍下,這……」
祝香亭又顯出極度不安。
「這不過是預料而已,也許我們會設法把他們誘到別處再殺。」
「那樣最好,如果能不殺人而把事情辦妥,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白羽道:「燕老弟,茲事體大,現在是早上,時間還充裕得很,咱們是否該回去一人,向王大……不,王前輩和江前輩報告,以便依他們的指示行事。」
小燕子點點頭道:「有道理,那就由我進城一趟吧!」
白羽忙道:「不成,你不能走。」
「我為什麼不能走?」
白羽解釋道:「你現在是老先生府上的姑爺,若待會兒又有山賊來,你不出面怎麼成?」
小燕了點頭道:「也好,你就快快回去!」
白羽走後,祝香亭搭訕著問道:「那邊究竟有多少人?」
小燕子道:「人是不少,但和山賊的人數比較,卻又差得很多。」
祝香亭道:「這個老朽知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只要能以一當十、以十當百就成了,昨晚來的那兩位大俠武功一定很高了?」
小燕子笑道:「那還用說!」
祝香亭又問道:「比起兩位少俠如何?」
小燕子淡淡的道:「不能比。」
祝香亭訝異道:「什麼?原來他們……」
「是我們不能和他們兩位前輩比,他們一個至少當我們十個。」
祝香亭驚喜的道:「那還得了,兩位少俠的身手已經是舉世罕見了,若那兩位大俠再勝十倍,簡直就是……就是神人了!」
小燕子不動聲色道:「所以老先生儘管放心,令嬡絕對不會被搶走。」
「少俠和他們這一幫高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是由京城來的。」
「京城來的?是否和官方有關?」
「我只能告訴老先生,有的和官方有關,有的和官方無關,老先生用不著再進一步的問,這方面的事,在下無法進一步的回答。」
「也好,老朽不問就是。」這時,祝夫人已來請兩人用早餐。
祝香亭道:「燕少俠,我們吃飯吧!別的事等吃過飯再說。」
就在近午時分,黃頭目和許頭目又來了。
這次小燕子主動陪著祝香亭和對方在客廳相見。
黃頭目一坐下就道:「我們一回去就對寨主說了,寨主很高w」
這「很高興」三字,只聽得祝香亭和小燕子都大感意外。
祝香亭忍不住道:「寨主高興什麼?」
黃頭目道:「老爺子真的有位未來姑爺,寨主當然高興,而且除了高興之外,也感到抱歉。」
「寨主又抱的什麼歉?」
「寨主不知令嬡已經有了婆家,當初執意要和令嬡成親,實在是做了一件大大不該的事,他又怎能不抱歉呢?」
「那太好了,想不到事情能這麼圓滿解決,二位請等一下,老朽去去就來。」
黃頭目轉著鼠眼道:「老爺子要到哪兒去?」
祝香亭站起身道:「上次寨主送來的聘禮,是一匣首飾和二百兩銀子,都原封未動放著,老朽現在就去取來,煩勞二位原壁奉還寨主。」
黃頭目探手一把拉住祝香亭,道:「老爺子,寨主已經說了!」
「寨主說過什麼?」
「寨主說,他很對不住老爺子,那份聘禮送令嬡做賀禮了。」
「那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老爺子住在山上,山寨也在山上,彼此等於是鄰居,鄰居間禮尚往來,寨主這樣做是最應該不過了。」
「不,這份賀禮老朽一定不能收,還是二位帶回去的好。」
「如果老爺子堅不肯收,也必須等我們回去向寨主報告了再說,我們絕不會現在就帶回去的。」
這時只聽許頭目道:「黃香主,別跟他囉嗦了,把正事講出來要緊。」
黃頭目這才望向小燕子,問道:「還沒請問這位公子貴姓?」
小燕子正眼也不看一下,道:「在下姓燕。」
黃頭目毗出兩排黃板牙,列嘴一笑道:「我們寨主有請!」
小燕子哦了一聲道:「請誰?」
「當然是請燕公子。」
「在下和貴寨主素不相識,他幹嘛請我?」
「寨主做錯了事,自感很對不住公子,心裡既慚愧又難過,決定當面向公子賠罪。」
「貴寨主既然要賠罪,就該到這裡來才對。」
「不,寨主決定備一桌酒食宴請燕公子,彼此以後也好做個朋友。」
「他準備請在下什麼時候去?」
「如果燕公子現在有空,不妨馬上就走,不然明天上午去也可以。」
「可是在下不識路。」
「我們自然會帶路。」
「好,就請二位明天上午再來一趟,在下決定接受貴寨主這次招待。」
下午,白羽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三人。
這三人除江千里和王彤外,另一個赫然是憐花。
原來江千里和王彤聽了白羽的敘述後,便決定親來助陣。
他們在出發前,並一同進內將上情稟告三公主。
三公主略一思忖,主動打發憐花隨同前來。
江千里和王彤心裡有數,三公主必定是想必要時可將憐花扮成祝月英,以便應付白虎。
其實王彤和江干裡也想到了這一個方法,只因憐花是三公主身邊的人,不便提出要求而已。
在客廳裡,祝香亭夫婦一齊前來作賠。
小燕子又把黃、許兩名山賊頭目第二次前來的經過說了一遍。
江千里緊蹙著雙眉道:「你答應了他們明天前去?」
小燕子點點頭道:「若不答應,豈不表示膽怯,更何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藉這理由進入賊寇的山寨,正是難得的機會。」
江千里凝著臉色道:「可惜你去了之後,空有一身本領卻無法施展。」
小燕子不解的道:「江叔叔這話……」
江千里道:「你也不想想,現在祝公子在他們手裡作人質,你去到山寨後,一旦動起手來,豈不反而送了祝公子一命?」
小燕子頓覺自己有欠考慮。
他頓了頓道:「還請江叔叔再做指示!」
江千里道:「明天你去闖山寨,我完全同意,但今晚必須先把視公子救出來,那時你就可放手大幹一場了。」
對小燕子來說,這是個難題,但卻又令他躍躍欲試。
他望了白羽一眼,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白羽道:「當然可以,這是咱們共同的事,並非你一個人的責任。」
江千里也道:「小道士說得有理,今晚咱們一起去。」
小燕子忙道:「殺雞焉用牛刀,我和白羽兩人就足夠了。」
「那就商議商議再說吧,反正要天黑後才能行動,時間還早得很呢!」
入夜後,在「普救寺」的樹林裡出現了三條人影。
邙山上的這座「普救寺」非常有名,傳說中「西廂記」裡張君瑞與崔鶯鶯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這裡。
魚化龍在邙山成立的山寨,因營寨建築不及,便強佔了「普救寺」做為寨址,好在這座僧廟佔地頗廣,房舍不下數百間之多,寺內原有的僧人並未被驅散。
在寺外樹林內的三條人影,分別是小燕子、白羽與憐花。
不消說,他們此來目的是要營救祝香亭的兒子祝英傑出險。
小燕子和白羽是這次任務的既定人選。
至於憐花,則是自告奮勇前來協助的。
本來,江千里和王彤最初不同意她來,但後來一想,有些事情女人做起來反而比男人方便,也就答應下來。
但私下裡卻鄭重叮囑小燕子和白羽,必須盡量維護憐花的安全,萬一出了差錯,將無法向三公主交代。
這時,三人正隱身在樹林內觀察動靜。
此刻才不過是初更剛過,山寨內的唆羅們必定還是人來人往,似乎還不是採取行動的時候。
白羽道:「不必著急,時間還早得很,咱們就找處隱密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再說。」
小燕子不以為然道:「依我看,現在才是最適合採取行動的時候。」
「『什麼道理?」
「現在進去,想找祝老先生的兒子祝英傑,必定比較方便,若等到夜深人靜,祝英傑睡了之後,又到哪裡去找呢?」
「你說得雖然有理,但若現在進去,裡面到處都是人,根本行動不得,這種事必須暗暗的來,明目張膽的幹,絕非上策。」
小燕子不想和白羽辯論,也就不再說什麼。
白羽轉過頭來道:「憐花姑娘,你來做什麼?」
憐花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來,但我自信還能幫上一點忙。」
「誰說我白羽不歡迎你來?」
「這是想當然的事,用不著誰說!」
白羽怔了一怔道:「我是越聽越糊塗了?」
憐花撇了撇櫻唇道:「我看你是裝糊塗,你是不是出家人,出家人當然不希望和女人在一起了。
白羽不覺啞然失笑道:「原來如此,憐花姑娘,你錯啦!」
「錯在哪裡?」
「出家人雖然戒色,但卻難免不好色,有個地方和尚廟與尼姑庵正對門,和尚尼姑天天見面,幾乎打成一片,結果大家還不是過得快樂無比。這就是好的證明,何況我……我……」
憐花雙頰脹得又紅又熱,道:「你有什麼何況的?」
白羽笑道:「何況我已是被武當逐出門牆的人,早已算不得出家人身份了。你看,我穿的並非道袍,吃的也是葷腥不忌。這兩天,祝老先生天天大請客,我還不是雞鴨魚肉照吃不誤。」
憐花臉脹得更紅,氣咻咻的道:「那為什麼大家仍然叫你小道士?」
白羽聳了聳肩道:「他們要那麼叫,我也沒辦法。總之,我並沒不歡迎你來,這一點你要絕對放心。」
憐花頓道:「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出家人,難怪會被武當逐出門牆。」
白羽笑道:「姑娘,別把我白羽看成壞人,我被武當逐出門牆,原因不便對你說明,但卻絕對不是犯了色戒。放心吧!你就是和我在一個屋子裡,生活三天三夜,我也不會對你怎樣。」
「不跟你說了,現在辦正事要緊。」
白羽正了一正臉色道:「現在說正經的,三公主體內的蟲毒,最近有變化沒有?」
憐花搖搖頭道:「要兩年才能長成鴿蛋那麼大,離家才不過一個多月,目前當然還看不出什麼變化,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不敢問三公主,當然只有問你了。」
「三公主現和大家已經打成一片,有什麼不敢問的。」
「就是敢問,也沒機會。」
「為什麼?」
「三公主雖然表面上是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但大家都很少能看到她。走路的時候,她是在車轎裡;住客棧,她又整日在房內閉門不出;連王大人都不能常常看到她,更何況我們呢?」
憐花吁了口氣道:「其實三公主早就想出來走走,她所以閉門不出,是在練一種獨特的武功。」
白羽哦了聲道:「練的是什麼武功?」
「上次她的師父一道飛虹苟女俠,進宮多日,又傳授了她一種武功。至於是什麼武功,她不講,我也不知道。」
「這就難了……」
白羽的話尚未說完,忽見小燕子身形有如離弦急弩,閃電般掠出樹林,猛向走近這邊的一條人影撲去。
那人影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小燕子一指點倒,連哼都沒哼—聲。
小燕子迅快的將那人拖進樹林,道:「現在我可以混進去了!」
原來小燕子已看清這人是名巡夜的嘍囉,也許是個小頭目。
為便於識別和執行任務,山寨裡有一項規定,凡是日間奉命外出辦事的,多半穿著便衣,而晚間負責巡夜的,則必須穿著規定的制服,而且還要懸掛腰牌。
小燕子匆匆脫下巡夜人的制服,再摘下腰牌懸在自己腰上,道:「你們兩位就在這裡等我,如果進行順利,我也許會在半個時辰內把視小弟救回。」
白羽道:「你一人行事不便,我陪你一起進去!」
憐花道:「還有我。」
小燕子搖頭道:「服裝只有一套,腰牌也只有一面,你們二位如何去得?」
白羽和憐花只好打消念頭。
但白羽還是不放心的道:「不怕一萬,萬一你在裡面出了差錯,我和憐花姑娘總該設法接應才成。」
小燕子想了想道:「若我一個時辰不回來,你們就闖進去,那時已夜深人靜,只要你們行動隱密,也許不會驚動他們。」
「好!就這麼辦。」
「普救寺」的大門外,有兩名佩刀大漢負責警戒。
另外還有一名帶班的頭目。
小燕子當然不走大門,由圍牆一側翻了進去。
圍牆內便是廣大的院落。
雖已是一更過後,院內仍有不少人來往。
現在,小燕子既有巡夜服裝,又有通行腰牌,盡可大模大樣的到處走動。
穿過院落便是接連好幾間大殿,大殿內仍有僧人在誦經。
家人和盜匪賊寇共處,這倒是十分罕見的事。
再往後走,便是一排排一棟棟的房舍。
櫛比鱗次,果然不下數百間之多。
此刻,小燕子最想知道的是寨主白虎住在哪裡?只要找到白虎住處,便不難找到祝英傑了。
因為,在他預料,白虎必定把祝英傑控制在自己身邊。
正走著,忽然一人迎面而來。
小燕子看得出,這人必定也是巡夜的。
果然,當雙方走近時,那人問道:「那邊有情況沒有?」
小燕子從容不迫的應道:「沒有,你那邊還好吧!」
「我剛從寨主門外經過,寨主也正在客廳喝酒,身旁還有他那小舅子。」
小燕子內心暗喜,想不到事情竟是如此順利。
於是,他繼續向前走去。
毫無疑問,白虎的住處必在這人身後,也就是小燕子的前面。
剛走了幾步,忽聽那人叫道:「慢點走,我有話問你!」
小燕子止步回身道:「老兄要問什麼?」
「我好像從沒見過你?」
「一樣,我也好像沒見過你。」
「你是哪一堂的?」
「黃香主的手下。」
「新來的?」
「剛來沒幾天。」
「從哪裡來的?」
「馬大人派我到總寨主那邊去,總寨主又把我派到這裡來。」
「這就難怪了,老弟!你的來頭不小,明天我請喝酒。」
「多謝了,明天就由小弟做東吧!」
小燕子說完話,轉身繼續向前走。
大院子後面又有若干小院落。
只見一處院落內,正屋發出燈光,門口並站著一名佩刀大漢。
小燕子預料這裡必是白虎的住處。
他不能由正門進去,立即繞到後方,準備越牆而入。剛要縱身躍起,忽然發現後窗發出燈光,而且有說話聲音。
小燕子悄悄來到後窗外,身體側向一邊,由窗隙向裡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皮膚白晰、眉清目秀的十二三歲的孩子。
接著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生相猙獰的黑漢,正在據案自斟自酌。
小燕子不由喜出望外。
誰都不難判斷出,這兩人必是祝英傑和山寨賊首白虎無疑。
祝英傑看來十分清秀可愛,眉目間隱約可看出頗似視香亭的神情。
至於白虎,皮膚黑得像塗了一層鍋底灰,說他是煤炭鋪裡的二掌櫃還差不多,哪裡是白虎?簡直是黑虎。
窗外是一條極窄的黑巷,又是白虎的居處附近,可以想見平常絕不會有人經過這裡,小燕子大可以放心的偷窺下去。
只見白虎喝了一口酒,一邊咧嘴笑道:「小老弟,你也過來吃些,不喝酒沒關係,這麼好的菜不吃多可惜啊!」
祝英傑兩眼直盯著白虎,冷冷的道:「我不吃,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
白虎嘿嘿笑道:「住在我這裡,哪一點不好?為什麼老是吵著要回家?」
祝英傑跺腳道:「我想我爹,想我娘,想我姐姐。」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8:55
白虎摸摸滿是虯鬚的嘴巴道:「那很簡單,你姐姐明天就來了。」
「我姐姐怎麼會到你們這種地方來?」
「不是早就對你講過了嗎?你姐姐要嫁給我。」
「胡說,我姐姐絕不會嫁你這種人!」
「我是這裡的寨主,手下有好幾百人,你姐姐來了之後,就是這裡的壓寨夫人,除了我,她是最大的,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們是土匪、強盜!我姐姐不會嫁給土匪、強盜的。」
「小傢伙,別亂罵,若不看在你是我的小舅子,我就……」
「你要怎麼樣?誰是你的小舅子?」
「你姐姐是我的壓寨夫人,你當然是我的小舅子。」
「我不想聽你亂講,快快放我回家!」
白虎果然暫時不再講話,又喝了幾杯,才道:「小老弟,明天你姐姐來了以後,我一定會放你回家。」
祝英傑有些焦慌的道:「不,你不能碰我姐姐!」
白虎仰臉打個哈哈,吃吃笑道:「我碰她的時候,絕不會讓你看到,而且那是喜歡她才碰她。」
祝英傑紅著臉哼了一聲道:「我不想看你那副德性,你既然不送我回家,我要睡覺了。」
白虎連忙離座過來,拉起祝英傑的手,道:「來,我送你進房睡覺去!」
祝英傑用力一甩手臂道:「我的手不用你拉,我自己會走!」
他那點力量,如何能甩得開白虎。
白虎牽著祝英傑,並未出客廳,立即從壁門進入邊房間,還交代了幾句話,出來之後把房門由外面反扣上。
接著,他又回到原位,再吃喝了一陣子,才由壁門進入右邊房間。
原來祝英傑和白虎的房間,中間只隔了一個客廳,而且必須經過客廳的門才能出去,等於白虎對祝英傑親自監控。
就算祝英傑能偷偷由客廳的門出去,但這幢院落的大門外有人把守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子又如何逃脫得了?為了不驚動白虎和山寨所有的人,小燕子不敢馬上行動。
他又想到了若在這裡耽擱太久,一旦白羽和憐花因久無動靜而闖進來接應,反而弄巧成拙。
於是,小燕子翻過後面圍牆,再回到寺外樹林。
白羽正和憐花低聲聊天,一見小燕子回來,忙問道:「怎麼樣?是否查不出祝小弟人在哪裡?」
小燕子笑道:「事情進行得意外的順利,只是時機尚未成熟而已。」
「快說說看,怎麼回事?」
小燕子隨即把經過說了一遍。一白羽道:「果然進行得順利,待會兒要不要我和憐花幫忙?」
「你們最好還是在這兒等著,只是救一個小孩子出來,人多了反而礙事。」
「說的也是,看來今晚這場功勞全是你一人的了。」
「你如果想要功勞,回去儘管說人是你救的,好嗎?」
「好啊!你竟拿這種話來取笑我,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決定由你冒充姑爺。」
「祝老先生說過,你的年歲相當,我老啦!』」
兩人又開了一陣玩笑!
小燕子才又再回到寺內。
這時已是二更過後,寺內顯得靜悄悄的,除少數巡夜的嘍囉和小頭目外,其餘的人全已入睡了。
白虎所住之院落,門外有嘍囉守護。
小燕子的行動原則是絕不驚動任何人。
他輕輕撬開客廳後窗,無聲無息的進客廳,再把房門外反扣的扣環取下,然後推門而入。
由於有月光自前窗入,只見祝英傑正躺在床上,鼻息咻咻的睡得正酣。
小燕子一指點了祝英傑的睡穴,再將他由床上一手抱起,仍由客廳後窗出來,躍出圍牆,很快便回到樹林。
白羽和憐花早已站著在那裡等候。
小燕子道:「咱們馬上回去吧!」
於是,祝英傑仍由小燕子背著。
三人施展輕功,不足頓飯工夫,便已到達祝宅。
祝香亭夫婦以及視月英,為了等候消息,誰都沒睡。
當他們一見被擄走多日的祝英傑脫險歸來,真是興奮得無以復加,立即向小燕子三人慇勤道謝。
半晌之後,祝香亭才訝然問道:「燕少俠把他一路背來,他怎麼還睡不醒?」
小燕子笑道:「我已點了他的睡穴,他當然醒不來。」
「那怎麼辦?」
小燕子立即為祝英傑解開穴道。
他向祝香亭解釋道:「他馬上就醒了,老先生和夫人好好和他談談吧,我們該回房睡覺了。」
次日,祝夫人帶著女傭人提前做好早餐。
由祝香亭陪著四男一女——五位貴賓用餐。
同時,也商議好今日的行動步驟。
飯後,江千里、王彤、憐花都暫時躲在房間裡。
昨晚救回的祝英傑,更是要躲起來。
只有祝香亭、小燕子、白羽三人留在客廳裡。
山寨派出的人很快便到了,又是許頭目和黃頭目。
許頭目一進客廳便道:「燕公子已經準備好了吧?我們寨主聽說祝老爺子的姑爺到了,心裡好高興,已決定取消這門婚事,並要和燕公子做個朋友。」
小燕子顯得很鎮定,道:「沒什麼可準備的,現在就可以隨兩位到山寨去了。」
黃頭目望了白羽一眼,道:「這位是誰?」
黃頭目頷首道:「我們寨主能多招待一位貴賓,真是太好了!」
接著,黃頭目向視香亭拱拱手道:「老爺子,我們現在就到山寨去,您放心,我們寨主一定會好好招待的。」
祝香亭一面點頭,一面叮嚀小燕子和白羽道:「你們兩位見了寨主,千萬要有禮貌,酒要少喝,盡量早一點回來。」
白羽道:「老伯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祝香亭把四人送出大門,又叮嚀了幾句,才回身把門閂好。
行走在山路上,白羽故意搭訕著問道:「貴寨在什麼地方?離這裡還有多少路?」
黃頭目道:「本山寨成立不久,營寨修建不及,目前是暫時借住在普救寺裡。」
「原來如此,普救寺在下曾去過,不過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還沒請問這位公子貴姓?」
「好說,敝姓白。」
「姓白?那和我們寨主是同宗了!」
白羽故作訝異道:「貴寨主也姓白!想不到我們姓白的竟能出這一位大人物,稱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既然白公子羨慕我們寨主,到了山寨,乾脆也入伙好了。」
「我恐怕不夠資格吧?」
「怎麼會不夠資格!」
「山寨裡全是英雄好漢,像我這種人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到了山寨根本派不上用場。」
「白公子讀過書沒有?」
「進過幾年私塾。」
「那好辦,就幫忙文案工作,照樣可以混碗飯吃,我們山寨裡最缺乏的也就是這種人才了。」
一路說著話,似乎也頗感輕鬆。
忽聽許頭目道:「燕公子真是艷福不淺。」
小燕子怔了怔道:「尊駕這話什麼意思?」
許頭目嘖嘖的道:「公子是祝家的姑爺,能娶到像祝家小姐那樣的大美人,不是艷福不淺嗎?」
「尊駕見過祝家小姐?」
「見過一面,我們寨主就是聽我說祝家小姐長得美,才決定討她為妻的。」
「這麼說,尊駕比我好多了。」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在下至今還沒見過祝家小姐是什麼樣子?」
許頭目大惑不解道:「哪有這種事?」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尤其視府是詩書人家,最講禮儀了,女兒沒過門,是絕對不能讓未來姑爺看到的。」
許頭目驚呼著道:「有這種事川自還是第一次聽說的,既然沒看到人,你們當初是怎麼訂的親事?」
小燕子正色道:「當然是雙方父母做主的,我們是指腹為婚。」
「可是你現在住在她家裡,咱不相信會沒看到她?」
「她躲在閨房裡,足不出戶,連吃飯都是女傭人送進去的,我又怎能見到她?」-「你就該推門進去看看!」
「豈有此理,讀書人怎能做出這種不顧廉恥的事來?」
許頭目搖了搖頭道:「這麼看來,咱沒讀書反而做對了,都說讀書好,我看讀書等於給自己找麻煩。
小燕子點點頭道:「說的有理,可惜在下現在想改也改不過來了。」
不到一個時辰,便已遠遠望見普救寺。
許頭目指了一指道:「到了,寺裡就是我們的山寨,你們兩位認為把山寨放在廟裡好不好?」
白羽接口道:「當然好,廟裡是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出家人都是好人,可見山寨裡也全是好人。」
「住在廟裡果然不錯,但最好別住在和尚廟或道士廟。」
「尊駕想住在什麼廟裡?」
「當然是尼姑庵最好!」
到達寺前,黃、許兩人不走大門,卻故意引領小燕子和白羽繞著圍牆向寺後方向走去。
小燕子和白羽當然心裡有數。
但是,誰都不想多問。
寺後有一後門,進入後門不久,小燕子只覺這裡的環境很眼熟,因為已到了他昨夜來過的院落。
黃、許兩人直接把小燕子和白羽引進客廳。
這裡也正是白虎昨晚喝酒的地方。
兩人請小燕子和白羽坐下。
黃頭目道:「寨主可能到外面去了,二位稍待一會兒,我們到外面去找找看。」
黃、許兩人剛走不久,便見白虎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黃、許兩人也跟在後面。
黃頭目道:「寨主到了!」
他接著又為白虎介紹:「這位燕公子就是祝府的姑爺,另一位白公子,是燕公子的好友。」
白虎睜著一對凶光灼灼的圓眼,打個哈哈道:「幸會,幸會!
請坐!黃香主倒茶!「
雙方分賓主坐下。
白虎兩眼緊盯著小燕子道:「你老弟可是艷福不淺啊!」
小燕子哦了聲道:「白寨主這話……」
白虎陰聲笑道:「祝小姐是個大美人,你能娶她做老婆,當然艷福不淺。」
小燕子不動聲色道:「聽說白寨主也有意娶她為壓寨夫人!」
「既然那妞兒是老弟的,本寨主想有什麼用?」
「在下此來,正是為白寨主報喜的。」
白虎聽不懂小燕子話中之意,兩眼一直道:「你這話……」
小燕子一本正經的道:「成人之美是件好事,白寨主既然有意娶她為壓寨夫人,連聘禮都已下了,在下決定和祝家退婚,成全白寨主的好事。」
白虎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站在一旁的黃、許頭目也全怔在當場。
只是這一怔是高興過度的怔。
半晌之後,才聽白虎道:「老弟,這話當真?」
小燕子不但神色堅定,語氣也堅定,道:「這樣的大事,怎能開得玩笑!」
「可是本寨主想知道,老弟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有原因,除了成人之美外,在下已經另有了對象。」
「另有了對象?」
「不錯。在下和祝家小姐,至今連面都沒見過,將來若娶過門,是否能和睦相處?還很難說,至於現在的對象……」
「怎麼樣?」
「可說已經朝夕相處,彼此情投意合,想分也分不開了。」
「原來老弟是自由戀愛,那太好了!」
白虎說著,站起身走過來拍了拍小燕子肩膀,道:「老弟,你真是聰明人,必定是老天爺在保護你。」
小燕子不解的問道:「白寨主這話……」
白虎又拍了小燕子肩膀道:「那就實對你說吧,本寨主決定的事,天皇老子也改變不了,今天請老弟來,本來是想要你的命,想不到你自動放棄祝家小姐,這麼一來,本寨主還真是要把你當成客人看待。」
小燕子故意打了個冷顫道:「想不到寨主的手段還這麼厲害!」
白虎嘿嘿笑道:「老弟,幹我們這一行,是沒法講慈悲為懷的,有道是無毒不丈夫,好在現在你已經完全安全了,不但是本寨主的座上客,而且咱們還成了好朋友。」
小燕子依然顯得膽怯的道:「在下不敢高攀。」
這時白羽趁機道:「聽說白寨主原來已經準備今天到祝府迎親,現在可以如期進行了吧?」
白虎猛拍了一下大腿道:「對,好事不能耽誤!」
黃頭目躬身道:「稟寨主,既然問題已經解決了,不如把吉期改在明天。」一白虎兩眼一瞪道:「為什麼要改在明天?」
黃頭目道:「寨主的婚事是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必須辦得熱熱鬧鬧、有聲有色才成,當然應該事先好好準備一下。」
「還要準備什麼?」
「山寨裡必須到處張燈結綵,連大殿的神像都要掛上綵帶。另外,所有弟兄們必須大開筵席,連寺裡的和尚,也讓他們開開戒,每人吃一頓肉喝一頓酒,這些事情當然需要時間準備,還有」還有什麼?「
「寨主和新娘子必須坐最好的花轎,也需要到洛陽城裡去租。」
白虎摸著腦袋想了想道:「有道理,那就讓本寨主忍一忍吧!」
說到這裡,又一拍腦袋道:「對了,我想到了一件大事,是否該在迎親前先去拜望一下我那老岳父岳母?」
黃頭目道:「這是應該的。」
「本寨主到現在還沒有和他們見過面,不能連這點禮貌也沒有。」
說著,望向小燕子道:「老弟,待會兒到達祝府後,還要勞駕你當著我那岳父岳母的面講幾句話。」
「白寨主要在下講什麼?」
「講一講你自動放棄這門婚事的事,這麼一來,本寨主就有充分的理由娶他們的女兒了,他們也沒理由不同意。」
「小事一件,在下一定照辦。」
「老弟,這件事本寨主有點想不通。」
「白寨主為何事想不通?」
「你既然要放棄這門親事,為什麼卻又要到祝府做客?」
「家父和祝老伯是世交,為了禮貌起見,在下當然應該親到祝府把話說明。」
「老弟對他們說明了沒有?」
「還沒有。」
「為什麼不說?」
「在下到了祝府以後,一直難以啟齒,正好碰上寨主要娶她做壓寨夫人,反而給了在下機會。這麼看來,在下還應該大大感謝寨主了。」
白虎聽得大樂,仰起脖子打個哈哈道:「老弟千萬別這麼客氣,是我該感謝你!」
接著望向黃頭目道:「交代管雜務的香主,要他們準備幾百條黃布條,上面還要寫上字。」
黃頭目茫然問道:「寨主要黃布條做什麼?」
「等我大喜的日子那天,要所有弟兄把黃布條綁在頭上,到寺門口列隊接轎,大家雖然不能走上街頭,走向寺外也是好的。」
「黃布條上寫什麼字呢?」
「看看他們有什麼訴求,如果想不出什麼點子,就寫『寨主新婚萬歲』好了!」
「屬下照辦!」
「馬上通知伙房,辦一桌上等酒食送到這裡來,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們兩位。」
「寨主什麼時候到祝府去?」
「招待過他們兩位就走。」
「要帶什麼人去?」
「這種事不必人多,你們兩位多次到過祝府,就由你們陪我去好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7:59:28
第29回 刀光劍影
小燕子和白羽真沒想到還被招待一頓酒飯。
由於酒飯是提前用的,散席後還不到午時。
白虎決定馬上就到祝府去。
他果然只帶了黃、許兩名小頭目。
再加上小燕子和白羽,路上一共是五人。
他們仍是由後門離開山寨,黃、許兩人在前帶路。
大約走了盞茶工夫,忽見白虎緊皺著眉頭道:「他奶奶的,想到大喜的日子即將到來,心裡實在高興,偏偏有一件事卻又讓人高興不起來!」
小燕子哦了聲道:「寨主有什麼事不高興?」
「老弟一定知道,前些天本寨主曾把祝府的小兄弟接到山上來玩,想不到……」
「莫非祝小兄弟病了?」
「病了是小事,那算什麼?他……他昨晚不見了!」
此語一出,連黃、許兩名頭目也吃了一驚!
但他們卻不敢多問。
小燕子也吃驚的道:「是走失了,還是被人擄走了?」
白虎氣呼呼的道:「昨晚是我送他回房睡覺的,出來時還把房門反扣,大門外又派有警戒,那裡會是走失的!」
「那是被人擄走的了,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
「我也感到奇怪,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呢?」
小燕子忽然像悟出了道理,忙道:「白寨主,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白虎兩眼直眨的道:「莫非老弟想到了什麼?」
「這件事毫無疑問是你的手下人幹的,而且必定還是你最親近的人,連那門外的警戒都脫不了嫌疑。」
「老弟猜想的果然有理,除了自己人,別人絕對辦不到。奶奶的,回去以後非馬上把他們集合起來一個個查問不可。」
小燕子冷冷一笑道:「你還想回去嗎?」
白虎不覺臉色一變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燕子向一側躍開數步,道:「白虎,在下方才走在你的身後,若想暗算你,不費吹灰之力,但明人不做暗事,現在咱們就手下見個真章吧!」
原來小燕子和白羽出發前,王彤和江千里便已有交代,要他們在無人之處,先把白虎做掉。
正好現場附近不但地形複雜,兩邊又有樹林,而且又是四下無人。
白虎哪裡會把小燕子放在心上?他剛要近前動手,誰知小燕子說完話竟轉身向樹林內逃去。
白羽也跟著往樹林裡跑。
這也是小燕子和白羽原定的誘敵計劃,他們要把對方誘進樹林內再下手,以達殺了人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目的。
白虎帶著黃、許兩頭目,立即隨後追去。
當雙方已深入林內之後,小燕子和白羽返身便和對方展開了拚搏。
白虎豈是小燕子的對手,不足十招便被他一掌擊中前胸,倒地不起。
小燕子俯身又是一掌,白虎門哼一聲,立即心肺震裂而亡。
白羽獨戰黃、許兩名頭目,也在不足半盞茶工夫,將兩人雙雙送上西天。
正好林內地上有個大坑,兩人便把三具屍體丟進坑去,再以上石掩埋妥當,然後回到祝宅。
當小燕子和白羽返回祝宅時,江千里、王彤、祝香亭都在客廳等候消息。
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連江千里和王彤都不能掉以輕心。
當他們聽到小燕子和白羽的回報以後,祝香亭干大喜之餘,免不了又擔心將有大禍來臨。
江千里正色道:「祝先生放心,事情既然是我們幹下的,我們就一定負責到底,府上的人最好能進城躲一躲,不過你必須暫時留下。」
祝香亭不住點頭道:「學生城裡正好有家親戚,那邊有地方可住,江大俠看什麼時候行動較妥?」
「時間以天黑後為佳,出發時江某自當派人護送,現在時間尚早,就請祝先生交代夫人收拾收拾,貴重的東西隨身帶走。」
「學生這就交代去。」
祝香亭離開客廳後,王彤忙道:「江兄認為這裡是否馬上就會有事?」
江千里道:「暫時不會,山寨的賊寇們十有八九不會知道白虎和黃、許兩名小頭目已死。」
「可是他們必定知道白虎是到這邊來了?」
「也不見得,他們在山寨出發時走的是後門,可見白虎並不想把這件事讓他的屬下們知道。」
「難道江兄就認為這裡可以平安無事?」
「若這裡能平安無事,就用不著要祝先生把家小送到城裡,王老弟!我現在已有了一套應敵腹案,不知你是否同意?」
「江兄有何高見?」
「把三公主也接到這裡來,那邊的人也全過來,最好能留下兩人,在城裡負責維護祝先生家小的安全。」
「兄弟也有這種想法,只是對方山寨裡盜匪有數百之眾,另外山後黃河南岸更有一個水寨,以咱們現有的人手來對付他們,總嫌單薄了些。」
「擒賊擒王,咱們只要殺了匪首,餘下的人數再多,於群龍無首之下也必定不戰自亂。若老弟仍有顧慮,另外還有辦法。」
「什麼辦法?」
「這裡離少林寺不過百餘里路,不妨派人持皇上密旨,請少林掌門人大智禪師連夜調派高手前來支援,不出兩天便可到達。」
「好!就這麼辦,咱們上次到開封前,已行在少林住過幾天,兄弟也曾讓大智掌門人看過皇L密旨,現在隨便派一個人去,事情就可辦成。」
當日晚飯後,由小燕子、白羽、憐花護送祝夫人、祝月英、祝英傑進城。
至於長工許有田和那名女傭人,仍留在這裡,以便負責打雜和燒飯洗衣。
王彤並交代小燕子和白羽,要燕飛、趙保、陳宏三人留在城內,負責祝府家小的安全,韓濤則趕往少林寺請求大智禪師調兵遣將。
當夜三更——三公主、黑羅漢七巧僧、王重山、老妖婆史妙秋全來了,小燕子、白羽、憐花三人自然也都跟著回來。
為慎重起見,夜晚並輪班派出警戒。
但是並無任何情況發生。
次日早餐後,山寨裡來了三名大漢。
為首的是名香主,叫高登魁,年在四旬左右,是白虎最得力的親信。另兩名則是高登魁手下的嘍囉,一名姓陳,一名姓謝。
江千里立即命所有的人都躲進屋內,由他一人陪同祝香亭留在天井裡。
出去應門的是長工許有田。
高登魁一進門就問道:「祝老爺子在家嗎?」
許有田陪著小心道:「老爺在!」
進入天井,祝香亭連忙迎上前道:「閣下是什麼人?可是要找老朽?」
高登魁面無表情的道:「你大概就是祝老爺子了?咱們到裡面談。」
祝香亭把高登魁引進客廳。
江千里也跟了進去。
陳、謝兩名嘍囉則分站在客廳門口。
坐下後,高登魁兩眼凶光閃射的望著江千里道:「這位是什麼人?」
祝香亭代答道:「是老朽的好友。」
「那裡來的?」
「他就住在洛陽城內。」
高登魁似乎不疑有他,沒再說什麼,只顧眨著兩眼四下張望。
祝香亭搭訕著道:「還沒請問尊姓大名?找老朽有何見教?」
「在下高登魁,由山寨來的,想請問老爺子幾件事情。」
「好漢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我們寨主是否到府上來過?」
「白寨主從沒到舍下來過,好漢為什麼要問起這個?」
「寨主昨天中午有事外出,到今天天亮還不曾回去,在下料想很可能是到府上來了。」
「沒來過,寨主怎會到合下這種地方來呢?」
高登魁忽然嘿嘿笑道:「祝老爺子,依在下料想,寨主昨日外出,十有八九是要到府上來的。」
祝香亭一臉茫然之色道:「老朽聽不懂好漢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你好像在裝糊塗?」
「好漢何妨把話說明白!」
「你是我們寨主未來的老支人,我們寨主不到府上來,會到哪裡去呢?」
「原來好漢還不清楚這事已經獲得解決。」
「解決什麼?」
「老朽早就請黃、許兩位香主回稟過寨主,小女已經有了婆家。」
「可是我們寨主並不相信。」
「不錯,寨主要見到老朽那未來的女婿才肯相信,所幸他前幾天已經來了,經黃、許兩位香主告知寨主後,寨主很夠義氣,已決定取銷這門婚事。」
高登魁轉動著一對精光閃閃的圓眼道:「這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祝香亭陪著笑道:「若寨主沒對好漢說,好漢自然不會知道。」
「既然知道,在下現在就要見見府上這位未來的姑爺!」
祝香亭不由不安和猶豫起來。
只聽江千里道:「既然這位好漢要見令婿,就要令婿出來見見吧!」
「也好,我現在就去把他叫來。」
祝香亭很快便帶著小燕子進人客廳。
小燕子冷冷瞥了高登魁一眼道:「是那一位找我?」
高聲問話,無疑已激起高登魁的怒火,立即哼了聲道:「客廳裡只有在下這麼一個生人,你還問什麼?』」
小燕子連忙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尊駕找我,有什麼要事?」
高登魁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扣住小燕子腕脈,道:「隨我到山寨一趟!」
小燕子並未甩開對方手臂,怔怔的問道:「為什麼要我到山寨去?」
「別問什麼理由,去一趟就明白了!」
祝香亭裝出惶恐無主的模樣道:「好漢,有話好說,他是個讀書人,擔不得這樣的驚怕!」
高登魁陰笑一聲道:「老爺子,你如果不放心,那就連你一起也到山寨去。」
「這……」
「如果你不肯去,就別攔阻,反正你們兩個至少要去一個!」
江千里站起身來道:「祝兄,山寨裡並非不講理的地方,就由令婿去一趟吧!」
高登魁道:「還是這位老兄看得開,祝老爺子,在下現在就帶令婿上山了,你們不必送了,他很快就會回來!」
祝香亭裝作要向前拉,被高登魁一把推開。
小燕子這才一甩手臂道:「用不著拉,在下跟你們去就是了!」
高登魁冷笑道:「諒你也跑不掉,走吧!」
於是,陳、謝兩僂羅在前,小燕子在中,高登魁在後,離開祝宅。
祝香亭裝出大感不安的樣子,跟出了大門,直到人影不見才回身把門關上。
大約走出半個時辰以後,便進入一條兩旁全是巨松夾道的小徑。
小燕子停下腳步道:「好漢,我實在太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高登魁道:「只走了十幾里路便走不動,你小子簡直是個飯桶!」
「好漢怎麼罵人?」
「罵人?現在就實對你說吧!進了山寨,你就別想再出來了!」
「你們準備把我怎樣?」
「那就要看寨主如何處置了!」
「貴寨寨主不是還沒回去嗎?」
「他老人家也許現在早就回去J。」
只聽那姓陳噗羅道:「香主,你說這小子是飯桶,但他偏偏能討一個大美人做老婆。」
「可惜那大美人已經不是他的了。」
只聽小燕子歎了口氣道:「早知讀書無用,我就該學點武功,跟你們一樣,那樣誰還敢霸佔我的老婆?」
「你如果想學,現在也來得及。」
「好漢這話是……」
「我可以馬上教你。」
「那太好了,好漢現在就教吧!」
「咱們先講明白,學武功必定要吃些苦頭,待會兒吃了苦頭不能怨我?」
「這點苦我不在乎,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這道理我懂。」
高登魁望了陳、謝兩嚶羅一眼,道:「你們看,這小子好像活得有點不耐煩了!」
陳姓噗羅道:「這是他自己找的,怨不得香主。」
「好吧!我現在就教他幾手。」
高登魁話剛說完,便一記「黑虎掏心」探手向小燕子前胸抓來。
他眼見小燕子就在身前不足三尺,豈知這一抓不但未抓到,反而越抓越遠,當縱身一步五指探出後,對方竟已遠在七八步外。
小燕子究竟用的什麼問避身法?不但當事者的高登魁沒看清楚,連站在一旁觀瞧的陳、謝兩名步羅也全像遇上了障眼法。
高登魁呆了一呆,才轉動著兩眼道:「莫非你這小子還學過迷蹤步法?」
接著,騰身一式「餓虎撲羊」直向小燕子撲去,同時又趁勢推出一掌。他這騰身一撲,至少撲出丈餘開外。
哪知這次騰身發掌之後,竟然失去了小燕子的人影。
正在大感愕然之際,只聽小燕子在身後道:「好漢,這次你衝過頭了!」
高登魁終於知道對方是深藏不露,但卻仍未放在心上,返身一躍,又是一掌擊下。
小燕子不再避讓,也搶臂一掌迎了上去。
雙掌接實之後,「彭」的一聲巨響,高登魁立即向後倒摔出兩三丈遠,落地之後已是跌得七葷八素,根本爬不起來。
陳、謝兩名嘍囉早已嚇得目瞪口呆,在一呆之後,撒腿就跑。
小燕子哪能讓他們逃脫,身形有如電射,人在半空,雙掌齊出,分別擊中兩人後心。
陳、謝兩嘍囉各自噴出一口鮮血,雙雙倒地氣絕。
當小燕子再回身後,正好高登魁已經爬起。
小燕子跟過去又是一掌。
高登魁緊跟著也一命歸陰。
小燕子因身上未帶兵刃,三名匪徒也都是赤手空拳,找不到傢伙掘坑埋屍,只好把三具屍體丟進長可及腰的叢草中。
只要無人打此經過,不致被人發覺。
他搓了搓手,隨即安閒的離開樹林。
小燕子回到祝宅,向江千里報告了經過。
江千里道:「暫時不會有事,等真正有事時,正好少林的人馬已到,那時就少不得要來一場大火拚了。」
一連兩天過去,果然毫無動靜。
在這兩天裡,王彤和江千里曾派出小燕子、七巧借、白羽等人於入夜後潛入賊寨探測虛實。
根據探查的結果,桂飄香等三名女妖仍在山寨,未曾西行。
另外,魚化龍在聞知白虎失蹤消息後,忙由開封趕來普救寺,只是尚不知他將採取何種行動。
當江千里和王彤得知魚化龍已來邙山的消息,料定已是山雨欲來。
此刻,他們最盼的便是少林方面的高手能火速趕到。
就在第三天的入夜後,前往少林求援的韓濤陪同一名寶相莊嚴的老僧來到祝宅。
江千里和王彤都認識這老僧,是少林寺達摩院住持大覺大師,連忙上前見禮,並通知住在祝宅除三公主以外的所有的人出來相見。
大覺大師雙掌合十道:「貧僧奉掌門師兄之命,率領三十六名弟子前來聽候王大人和江施主調遣。」
王彤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大師的各位高足人在何處,快快請到裡面來。」
大覺大師道:「這附近有座白塔寺,寺內住持出身少林,是老袖的師侄,老衲已把帶來的弟子安置在白塔寺了。」
「離這裡有多遠?」
祝香亭搶著答道:「就在西北方,離舍下不過一里多路。」
王彤大喜道:「那太好了,回頭王某就派出一人住進白塔寺負責聯絡,也請大師派一名弟子到這裡來。」
「老衲遵命!」
「大師長途跋涉,一路辛苦,就請回白塔寺休息,王某和江兄明天一早再到白塔寺拜候。」
就在次日凌晨四更左右,祝宅所有的人正在熟睡中。
忽聽負責輪值警戒的小道士白羽在天井中喊道:「大家快起來,山上有大隊人馬開到咱們這裡來了!」
這一聲喊叫,所有的人很快便從睡夢中驚醒,紛紛奔出天井。
江千里、王彤飛身上房。
白羽和小燕子也跟了上去。
由於月尚未落,四人又目力異於常人,足可望出半里之外。
只見山上果然人影幢幢!
估計不下數百名之多,浩浩蕩蕩迤儷而來。
王彤立即交代大覺禪師派來的那名弟子速速趕往白塔寺通報,一面再命所有的人回房取來兵刃,準備迎敵。
不消片刻,其餘所有的人已各仗兵刃齊集天井。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由廂房外躍進天井,赫然是薛百勝。
王彤驚叫道:「薛老弟,你怎麼來了?」
「我來向王大人和江前輩示警,還好這邊的人大家都起來了。」
「來的都是什麼人?」
「普救寺山寨裡的盜寇,已傾巢而來。」
「為首的是什麼人?」
「魚化龍。」
「什麼?魚化龍也來了?他是否本來就在邙山?」
「他是昨天聞報由開封趕來的。」
「魚化龍是否已得知王某和江大俠等人住在這裡?」
「魚化龍對這邊的情形已瞭若指掌。」
「他既知三公主也在這裡,竟敢公然來犯,也未免太無法無天了,莫非他是奉馬文中之命而來?」
「很難說。」
「老弟是怎麼知道王某等人在這裡?」
「當然是從魚化龍那裡得來的消息。」
「可是你來報訊,就不怕被他們查出?」
「晚輩正好被派來探路的,王大人、江前輩,你們快快準備迎敵吧,我走了!」
薛百勝說完話,騰身先掠上屋頂,人影很快便消逝不見。
當王彤和江千里再躍上屋頂時,魚化龍的人馬已成合圍之勢,將視宅團團圍住。
好在他們尚未過分接近,已在十餘支外停止下來。
由於距離已近,已可看清盜匪們仍是個個帶著黑色面罩。
這是可以想見的,他們已知三公主和大內侍衛統領在這裡,又是奉馬文中之命而來,當然不能明目張膽與朝廷為敵。
又過了片刻,盜匪們的包圍圈開始縮小。
片刻之後,已接近至只有兩三丈距離。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00:06
數百之眾的盜匪,足足把視宅圍了四五層,幾乎是水洩不通。
只聽一個森冷陰沉的聲音低聲道:「總寨主,看樣子他們似乎尚未警覺,何不現就下令一舉衝殺進去。」
另一個沉渾的聲音道:「王彤和江千里是何等人?怎會毫無警覺?著衝殺進去,必定對咱們大大不利。」
這最後說話的,分明正是魚化龍。
他們雖然說話聲音甚低,但隱身在屋脊後的江千里和王彤卻已清晰可聞。
魚化龍照樣也是頭戴面罩,只是面罩顏色有別,不外是便於指揮之故。
那森冷陰沉的聲音問道:「衝進去對咱們有什麼不利?」
魚比龍道:「他們人數雖少,但卻個個是絕頂高手,尤其王彤和江千里武功更是罕見,天井內場地狹小,咱們人雖然多,卻容納不下幾個,進去之後,不等於是給了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依總寨主之見?」
「還是設法把他們引出來的好。」
「那很簡單,派人在屋後縱火。」
這時白羽正好在王彤身後,忙低聲道:「王大人,防火的事就交給我辦了!」
說完話,飄身落下天井,撿了一大把石塊,然後將後窗打開,等候對方放火的人前來。
果然,很快便有六七名嘍囉,各自抱著乾草來到祝府宅後。
但他們尚未來得及點燃,便被白羽揚腕投擲出的石子擊中,一個個慘呼連聲,立刻四散而逃。
其實,祝宅全是石牆瓦頂,即使由屋後點燃了乾草,宅院也不見得能遭到火焚,除非由裡面燒起。
這時,祝宅內的人除派出兩名守在大門內,其餘幾乎全已登上屋頂,只是尚未公然現身,連三公主也決定親自迎戰。
只有視香亭和長工許有田以及那女傭躲在客廳裡沒出來。
魚化龍見放火不成,又久無動靜,只好決定發起攻擊。
盜匪們輕功高的全由外面直接躍上屋頂,準備殺進天井。
那些輕功差的只能由大門攻進。
江千里和王彤一見對方已正式發起攻擊,立即在屋頂上展開截擊。
盜匪們如何是江、王、小燕子等人的對手,剛躍上屋頂,便十有八九橫屍倒掉而下,第一波衝上來的二三十人,並無一人能進入天井,被殺退下去的也死傷大半。
守護大門的是七巧僧和王重山。
兩人掩身在大門後方兩側,進一個殺一個,當殺到第七八個時,大門已被屍體堵住,後到的根本已無法再衝進來。
魚化龍見第一波攻擊完全失敗,再下令發起第二波攻擊。
這次擁上來的不下百人之數,而個個悍不畏死。
可惜悍不畏死是一回事,照死不誤又是一回事。
他們雖然個個身手不弱,但是碰上王彤、江千里、小燕子這些絕頂高手,死得還是十分乾脆。
魚化龍見這樣下去傷亡太重,只好下令撤退。
雙方很快便又靜止下來。
這時魚化龍最盼望的便是江千里和王彤等人能衝出戶外。
偏偏祝宅的人卻始終不離祝宅一步。
就在這時,忽然魚化龍部屬後方陣角大亂,接著殺聲震天,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毫無疑問,必是駐紮在白塔寺的少林高手已前來接應。
這一來,江千里和王彤已無法閉門不出,立即下令衝殺出去,向盜匪展開兩面夾擊。
這三十六名少林弟子,全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高手,又加上他們採取的是「一點突破」戰術,當真來勢銳不可當。當王彤、江千里等人和少林弟子雙方會合之後,盜匪們早已屍橫遍野了。
魚化龍不願傷亡繼續加重,只有下令將人馬撤回普救寺。
這一戰,經過清點,少林方面有五六人輕重傷,王彤、江千里方面也有兩人掛綵,但傷勢都不算嚴重,預計休息三五日便可痊癒。
一連三日過去了,並未再見魚化龍率眾來攻。
不過,魚化龍曾派出百餘人前來祝宅附近收屍。
第三日入夜後,薛百勝又偷偷來了。
王彤和江千里最盼望的就是薛百勝的到來。
分賓主坐下後,薛百勝便迫不及待的道:「王大人、江前輩,就在這一兩天,魚化龍又要率眾來攻。晚輩希望這邊的人最好能退回洛陽城裡去。」
王彤不以為意的道:「上次他們已鎩羽而歸,難道下次來會有什麼新的花招?」
薛百勝神色凝重的道:「魚化龍若沒絕對把握,怎可能再來,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王大人和江前輩必須從速應變才成。」
「魚化龍究竟要施出什麼狠毒招術?」
「魚化龍所以三天來按兵不動,不外是在做事前準備,一旦準備完成,必定立即發動攻勢,而那時王大人和江前輩縱有通天本領,也必定難以應付。」
「薛老弟情說明白!」
「武林中有位人稱『火藥聖手』的巫公明,王大人必定聽說過吧?」
「這人鼎鼎大名,王某當然聽說過。」
「魚化龍已把巫公明清到山寨,要他連夜製造百枚硝煙火磷火彈,於前來進攻之時,將硝煙磷火彈投進祝宅。
這種磷火彈威力驚人,不要說是百枚,就是三五枚投進天井裡來,祝宅也必定會變成一片沙礫灰爐。「
王彤不覺吃了一驚道:「這的確難以應付。」
薛百勝繼續道:「除此之外,魚化龍又在命人連夜製造一種叫『毒火弩』的毒箭,縱然王大人和江前輩這邊的人能逃到戶外,也難以抵擋得住他的萬弩齊發。」
江千里緊蹙著雙眉,問道:「老弟是否已知魚化龍將在什麼時候展開行動?」
薛百勝略一沉吟道:「這要看磷火彈和毒火弩是否已製造完成,據晚輩所知,魚化龍可能明晚就有行動,即使明晚不來,最遲也不出三日。」
「這事魚化龍是否已告知了馬文中?」
「這樣的大事,魚化龍怎能不向馬文中請示,如晚輩所料不差,馬文中很可能會秘密趕來洛陽,親自督戰。」
江千里沉思了片刻,向薛百勝拱了拱手道:「多謝老弟不顧生死前來傳遞這項消息,我們這裡自當盡速做一處置,老弟不宜在這裡停留過久,就請速回山寨,行動盡量要謹慎小心,彼此隨時保持聯繫。」
薛百勝隨即起身告辭。
江千里和王彤直送到大門口。
兩人再回到客廳。
王彤頗感不安的道:「江兄以為咱們該如何應付?」
「薛老弟說得對,必須速速撤離這裡,否則連這宅院也必將不保。」
「咱們該撤到哪裡去?」
「撤到河南府署衙,由河南府羅知府出面接待,魚化龍縱然是膽大包天,也不敢火焚官署。」
「這辦法很好,那咱們就該公開身份了?」
「這是必然的,以三公主和你老弟大內侍衛統領的身份,羅知府怎敢不恭謹接待?」
「咱們是否逕自進入河南府?」
「總該給羅知府一點準備時間,明天一早,就派韓濤老弟先去見羅知府,韓老弟原是馬文中手下的總捕頭,和羅知府必定早就熟悉,以我預料,羅知府聞報後,必定親自上山來接三公主的鳳駕,那時咱們的人就一起開進河南府,豈不更有面子!」
「兄弟完全同意江兄的辦法。」
「還有,今晚就通知住在白塔寺的大覺禪師,要他們也暫時撤到別的地方去。」
翌日一早,韓濤就奉命進城見河南府羅知府。
河南府是河南省的一府,轄洛陽、堰師、宜陽、新安、鞏、孟津、登封、永寧、澠池、嵩十縣,府台在洛陽。
河南府知府羅傳芳,在洛陽做知府已有三年以上時間,他早就和韓濤相識了,並且知道韓濤已於兩年前調往大內,已是皇上身邊的人。聞報之後,親自迎出大門,並接至後衙書房敘話。
當羅知府獲知大內侍衛統領王彤保著三公主已來到洛陽,並有意進駐府衙,真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原來三日前邙山山腳下那場血戰竟是山寇對三公主下手,他這小小的四品知府所轄地面上出了這樣的大事,如何能擔待得下?喜的是有幸能接來三公主的鳳駕,只要善盡職責,對未來仕途前程,必定大有幫助。
當下,羅知府備了一乘錦轎。親率僚屬,在韓濤的帶路下,出城趕往祝宅,迎接三公主等人。
不到午時,三公主便已被接進河南府衙。
隨行人員自然也都全體跟來。
至於祝香亭以及長工許有田和那名女傭人,也都隨同三公主來到洛陽城內,到親戚家與家人團聚。
祝宅已經成了空宅。
大覺禪師也率領三十六名弟子撤至城南一座寺廟,這裡距少林本寺更近,隨時都可和本寺聯絡。
羅知府雖然親把三公主接來,但三公主卻始終未與他正式見面。
當日中午,羅知府設下盛筵款待大內高手和江千里所帶人員,而三公主也是單獨在內用膳。
散筵後,羅知府再陪同王彤和江千里到書房用茶。
羅知府顯得異樣惶驚的道:「王大人,下官知罪,三日前未能維護三公主的安全,莫非三公主因而震怒,才不肯接見下官?」
王彤笑道:「羅大人說哪裡話來,三公主上次在開封,連巡撫馬大人都不曾接見,三公主雖是金枝三葉身份,但終屬內眷,非有必要,不輕易接見外官。」
羅知府赦然道:「可是三日前邙山事件,下官總是未能盡到職責,有虧職守。」
王彤搖搖頭,語帶安慰的道:「羅大人,實對你說吧!這件事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可知那批盜匪都是些什麼人?」
羅知府囁嚅著道:「下官守土有責,豈能不知,那批盜寇不下千餘人,於半年前在邙山成立了兩處營寨,一處是普救寺的山寨,一處是在山下黃河南岸的水寨。只因賊勢大眾,據說又個個身手高強,以下官現有的官兵力量,根本無法前往征剿,不過……」
「不過什麼?」
「下官早就親自向撫台大人稟報過,請他老人家調動馬、步精兵,和調用各州縣的兵力進剿。」
「巡撫馬大人怎麼答覆?」
「撫台大人似乎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至今毫無動靜。」
由羅知府的談話,可知他對馬文中的所作所為還一直蒙在鼓裡,同時也可斷定羅知府還是心向朝廷,並未為馬文中所收買。
其實馬文中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他雖早就心懷不軌,但對所屬府縣,也只能做到能收買的則收買,不能收買的絕不輕舉妄動,以免因小失大。
王彤不再說什麼。
書房內沉寂了甚久,江千里才搭訕著問道:「三日前的邙山事件,羅大人是否已呈報了馬撫台?」
羅知府道:「下官於次日一早便派專人呈報了撫台大人。」
「馬撫台有何指示?」
「撫台大人交代來人,要下官不必以此為念,他將親來洛陽處理,如果撫台大人行動得快,就該來了。」
「羅大人當時是否已知被困在民宅內的是三公主和大內的人?』」
「當時下官怎可能知道這些,這事是今天一早王大人派韓大人前來,下官才知道的。」
江千里和王彤都料得出羅知府說的是實話,用不著有所懷疑。
就在這時,一名師爺模樣的人進來,向羅知府道:「大人,撫台大人到了,已經進入東門。」
羅知府哦了聲道:「聽誰說的?」
「趙總捕頭派人來通知學生,要學生來轉告大人。」
羅知府站起身,向王彤和江千里分別一揖道:「下官必須去迎接撫台大人,暫時失陪,還請多多原諒。」
王彤揮揮手道:「羅大人請便,這是公事,撫台大人到了,當然要迎。」
羅知府剛走了兩步,又回身道:「下官見了撫台大人,是否該告知他三公主和王大人等現住敝衙之事?」
王彤道:「只管向他說明,不過不必告訴他江大俠也在這裡。」
「下官遵命,王大人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盡量設法把馬撫台接到貴衙來,王某很想和他在這裡見見,但千萬別對他說明這是王某的意思。」
「下官一定照辦。」
羅知府走後,江千里道:「老弟是否要當場和馬文中把話攤開來講?」
王彤頷首道:「兄弟考慮了很久,必須把事情公開,才能逼使馬文中非肅清邙山地區的水陸兩寨不可,否則他就是明顯的違抗聖意了,馬文中是聰明人,諒他還不敢公然表示叛意。」
「聽老弟的語氣,是準備請三公主親自出面與馬文中相見?」
「兄弟正有此意。」
「對,就該這麼做。」
「兄弟現在就去見三公主。」
「你去吧!馬文中來時,我自當迴避一下。」
半個時辰不到,羅知府已將巡撫馬文中接進府衙。
馬文中所帶隨從不多,除總捕頭轉龍手張不空外,只有兩名心腹長隨。
進入客廳,張不空和那兩名隨從都留在另外一處偏間待茶。
坐下後,羅知府親自遞上茶去。
馬文中喝了口茶,道:「三日前,郊山民宅附近發生的事,本撫已調查得差不多了,最近這三天來是否還有動靜?」
羅知府謹聲答道:「最近這三天來,並未再發生事故,大人可調查出什麼?」
「只是為了一點小事而已,算不了什麼,相信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你只管放心。」
馬文中接著又問道:「三公主和大內侍衛統領王大人,是什麼時候到貴衙來的?」
羅知府躬身道:「今天上午來的。」
「貴府可謁見過三公主?」
「下官有意謁見,但三公主未予接見。」
「王大人都和貴官談過什麼?」
「談的都是一些閒話,有關朝廷大事王大人矢口不提。」
「隨同王大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有幾位大內侍衛,如當年撫署的總捕頭韓大人也來了,另有幾位也是王大人帶來的,至於什麼身份,下官並不清楚。」
「是王大人說過要見本撫?」
「王大人確有意和大人見見。」
「好,現在你就帶我去見王大人!」
「王大人的居處並不寬敞,卑職還是請他到這裡來吧!」
「也好。」
不一會兒,羅知府便陪同王彤進入客廳。
馬文中早站在門口相迎。
彼此寒暄了幾句,便相讓人座。
羅知府則在一旁相陪。
馬文中道:「王大人離開開封時,為什麼也不通知下官一聲,使得下官連為三公主送行的機會都失去了。」
王彤歉然一笑道:「三公主出宮是私事,不應打擾馬大人,因之才不辭而別,還望馬大人見諒。」
「三公主鳳駕可安?」
「三公主一切正常,不勞掛心。」
「三公主來到洛陽後,還準備到什麼地方去?」
「三公主只是出外隨便走走,並無固定去處。」
馬文中又喝了口茶,不再說什麼。
忽聽王彤輕咳了聲道:「馬大人來得正好,在開封時,馬大人曾多次希望能拜見三公主,偏偏當時三公主執意不見外官……」
馬文中神色微微一變,截口道:「莫非三公主已有意接見下官?」
「馬大人請稍待,王某現在就進內通報。」
王彤的進內通報,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其實三公主早已和他約好。
僅僅半盞茶光景,王彤便回到客廳道:「三公主有請馬大人!」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02:29
第30回 寡婦酒店
在這剎那,馬文中內心驚多於喜,不由泛起一陣忐忑。
他不能不擔心這是王彤和三公主定下的一計,將他就地逮捕,然後秘密解進京去治罪,果真如此,他手下的力量再大也來不及救應。
但事已如此,他又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晉見。
三公主的住處是後行的一所獨立跨院。
跨院裡也有客廳,憐花正站在客廳門口。
王彤叫道:「憐花姑娘,快進去通報三公主,馬大人已經到了。」
憐花立即應聲而去。
進入客廳,馬文中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旁,恭候鳳駕。
三公主很快便在憐花的陪侍下走了進來。
馬文中連忙深深打了一躬道:「卑職參見三公主!」
三公主含笑微微一答禮道:「馬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在三公主面前,那有微臣的座位?」
「馬大人那裡話,你是封疆大員,就是在我父王前,也該坐著講話,何況是我?」
馬文中只得又謙遜了一會,才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望了憐花一眼道:「憐花倒茶!」
馬文中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勞駕姑娘。」
但憐花還是倒了茶,雙手端向馬文中面前的茶几上。
客廳內沉靜了甚久,才聽三公主冷冷問道:「三日前,郵山發生盜匪包圍民宅屠殺無辜之事,馬大人必定已經知道了吧?」
馬文中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依然裝得十分鎮定,道:「微臣正是為了這事而來。」
三公主不動聲色道:「馬大人可知道住在那幢民宅裡的是什麼人?」
馬文中頓了頓道:「好像是位姓祝的秀才……」
「那批盜匪和祝秀才有宿仇嗎?」
「微臣正在調查!」
「不必調查了,因為我已經請王統領調查得清清楚楚。」
馬文中越加感到不安,望向王彤假意問道:「那就請王大人把事情說說清楚!」
王彤神色沉凝的道:「邙山是馬大人所轄地面,以馬大人的精明,對各地所發生的事情必定瞭若指掌。」
馬文中乾咳了聲道:「王大人請講下去!」
「邙山在半年前,嘯聚了千餘名盜寇,分別成立了水陸兩寨,水寨在山後黃河南岸,陸寨則霸佔普救寺為寨址,這事馬大人不能說不清楚吧?」
馬文中神色間已顯得又惶恐又尷尬的道:「下官也早有耳聞,正想派兵進剿,不想他們卻先行鬧了事。」
王彤不動聲色道:「既屬盜寇,豈有不鬧事之理,他們因何要對祝宅下手,馬大人不妨仔細調查調查。」
「聽王大人的語氣,似乎對這事已知之甚詳,還請對下官說明。」
「祝秀才有一千金,名叫祝月英,生得端莊秀麗;山寨寨主叫白虎,竟然要強霸祝家姑娘為妻,並把祝秀才的幼子擄上山去做人質。」
「有這種事?這批山寇未免太無法無天了,王大人對這事怎會如此清楚?」
「實不相瞞,那位祝秀才是王某的一門表親。」
馬文中故意啊了聲道:「原來如此,那麼那晚在祝宅和盜匪們對抗的,是王大人和你的手下人了?」
王彤整了整臉色道:「王某算得了什麼!那晚連三公主也住在祝宅,那批山寨裡的賊定分明存心殺害三公主和所有大內的人。」
馬文中忙搖頭道:「王大人言重了。盜寇們必定不知情,若他們知道是三公主和王大人住在祝宅,就是借天做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王彤冷冷一笑道:「不見得吧J如果他們還知王法,就不會佔山為寇、殘害百姓了。」
馬文中見事已如此,只好不再言語。
只聽三公主語氣平和的道:「王統領,別在馬大人面前說這麼重的話,河南一省地面這麼大,馬大人那能管這麼多!其實地方上治安不好,主要的責任還在朝廷,不能把錯全推在馬大人身上。」
王彤道:「三公主說得是。其實卑職也只是就事論事,並非有意責怪馬大人,還請馬大人萬勿介意。」
馬文中忙道:「下官不敢,同時也深感慚愧。」
三公主點點頭,然後神色嚴肅的望向馬文中道:「馬大人,既然你已知邙山賊寇為患,就該早日派兵進剿,綏靖地方。如果力量不足,我可以請王統領親率他的幾位手下協助。總之,絕不能讓賊勢坐大。」
馬文中躬身道:「三公主訓誡的是,下官一定馬上採取行動,這是下官份內的事,不敢再勞動王大人親自出馬。」
「我希望你的行動越快越好,你預定需要多少天,才能把這批賊寇平定?」
「最多十日,下官一定會肅清這批為非作歹的賊寇。」
「那很好,我決定等你平定了賊寇以後再離開洛陽,你現就可回到撫署調動兵馬準備行動了。」
馬文中隨即躬身告退。
馬文中來洛陽,本意是要和魚化龍密商對策,以便進一步對付三公主和王彤,萬想不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現在,他除了讓魚化龍將手下的水陸兩寨撤出邙山,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否則那就是明目張膽的與朝廷作對了。
為了保住前程,繼續為西域魔教效力,他當然不會那樣做。
王彤別過三公主,再來見江千里。
他先把三公主召見馬文中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江千里道:「三公主處置得很好,馬文中只要向魚化龍交代一聲,魚化龍必可在十日之內將手下徒眾撤離邙山,說不定事後馬文中還會來向三公主請功呢!」
王彤心有所慮的道:「魚化龍的手下撤離邙山之後,祝老先生必定要回到故居,兄弟對他全家的安全仍有顧慮。」
「這方面老弟儘管放心,先前你既已對馬文中說明和祝先生表親,不管馬文中是否相信,他必定非負責祝家的安全不可,何況白虎已死,其他人似乎也不致再對視家姑娘心存妄念。」
「江死以為魚化龍的這批手下會撤到什麼地方去呢?」
「這就很難說了,此時此刻,必須保住馬文中面子,不能趕盡殺絕,否則,人急造反,狗急跳牆,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王彤沉思了片刻,再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逮住桂飄香等三個女人,咱們是否該馬上趕往潼關馬寡婦那裡?」
江千里搖頭道:「依江某愚見,還是暫住洛陽,等魚化龍的手下撤出邙山再說。」
「可是桂飄香等三個女人若已先行西奔,咱們再追恐怕已來不及了。」
「老弟放心,那三個女的經過這次變動,是否能回西域,還很難說。咱們必須先弄清楚情況,才能發起下一步行動。」
「可是如何才能弄清情況?是否該馬上派人再潛入普救寺偵察?」
「不必,這種事外人很難查出。」
「江兄的意思是……」
「老弟不必心急,我想薛老弟一定還會再來,只要他一到,咱們什麼消息全可知道。」
第二天深夜,薛百勝果然來了。
他是由行外直接越牆進入後行的。
王彤和江千里當即在客廳接待。
王彤問道:「山上的情形如何?」
薛百勝道:「水陸兩寨已經準備好撤退工作,不過他們必須等待馬巡撫到來。」
「為什麼要等馬文中?」
「馬巡撫若不親率官兵前來清剿,他們有什麼理由撤走,這齣戲當然要做出來給王大人和江前輩看,同時也等於讓馬巡撫立下一次大功。」
王彤頷首道:「老弟說得很對,現在王某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三個女人的去向。」
薛百勝皺了皺眉道:「晚輩正是為這件事而來,那三個女人此刻的動向,似乎尚未確定。」
「這話怎麼講?」
「記得晚輩第一次在開封和王大人見面時也曾說過,那三個女人對中原頗為留戀,並不想回西城去,只是卻又不得不聽從馬巡撫,如今山寨有變,她們說不定真會留下,再回開封。」
「老弟是否在山寨見過她們?」
「她們的行動很詭秘,想看到她們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晚輩可以確定,現在她們仍住在山寨。」
「既然如此,王某是否可以派人夜入普救寺,將她們擄出?」
「恐怕很難,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
「困難在哪裡?」
「不瞞王大人,晚輩雖可確定這三個女人仍在山寨,但卻弄不清楚住在什麼地方,王大人派去的人又如何能探悉她們的住處?」
「不妨逮住一名嘍囉逼問。」
「連晚輩我這個有資格參與山寨機密的人,都無從得悉,逼問一名嘍囉又能問出什麼來呢?」
「依老弟看法,這事該如何處置?老弟一定知道,王某和江大俠這次隨同三公主出京,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那叫桂飄香的女人,如果不能將此女逮到,那就等於白來了。」
「晚輩現在就口去,一定會將確實消息盡速向王大人報告。」
十日後,馬文中果然親率大隊馬步精兵將邙山的水陸兩寨賊寇驅出洛陽。「
事後,馬文中還特地再來晉見三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是:「表功」。
三公主也假意嘉獎一番,並答應回京之後將他緩靖地方的功績面奏皇上。
馬文中也向三公主拜謝了一番。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親自去了一趟祝宅,見一切完好無損,才再派人護送視香亭全家返回故居。
祝香亭為表示衷心謝意,於返回故居當晚又備下盛筵款待,除三公主和憐花外,其餘的人全體趕往祝宅,大吃大喝了一頓。
席間,王彤終於透露了他們這一行人的身份來歷。
祝香亭全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家裡接待過的這批客人,竟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和大內皇上身邊的人以及當代武林大俠。
因之,第二天特地再回洛陽,前往府衙向三公主叩謝恩典。
三公主當即親切接見,並交代羅知府今後對祝香亭一家要多多照應。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最想知道的一件事,終於得到了消息。
據薛白勝來報,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經馬文中指示,仍要前往西域,而且必定路經潼關。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一行人眾,隨即保著三公主離開洛陽向西進發。
潼關——地當華山之北、渭水之南、黃河之西。
其東群山連亙,以至靈寶;其西則曠野天開,平疇萬頃,為晉、秦、豫三省要衝之地,形勢險要,自古兵家必爭。
王彤、江千里等人保著三公主,不幾日便由洛陽來到潼關。
不消說,他們的身份都極端保密,依然扮作商賈模樣。
當日下午,一行十餘人住進城內東大街一家客棧。為行動方便起見,仍是包下了整座後院。
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到馬寡婦的那間酒店。
王彤和江千里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負責這次行動,因為兩人曾有多次合作經驗,已成了最佳搭檔。
於是,小燕子和白羽略事整理,重新換過一身衣服,離開了客棧。
他們先在東大街參觀了一棵枯槐。
原來這棵枯槐在傳說中大大有名,當地的人可說家喻戶曉。
這枯槐樹身上有一大洞,相傳三國時,曹操被馬超所敗,曾經兵敗斷袍剃鬚,以避馬超追逐。後來馬超追到此樹旁,曹操繞樹而走,馬超長槍刺入樹上,曹操得機會脫身、後來曹操便把這株巨槐封為樹王。
雖然這只是傳說中的故事,但當地的居民卻言之鑿鑿,三國演義上更是有過精彩的描述。
看過枯槐,很快便打聽到馬寡婦的酒店所在。
這倒並非馬寡婦的酒店開得大,而是馬寡婦本人的名頭響亮。
據說馬寡婦只有二十出頭年紀,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體態輕盈,風姿綽約,尤其對待客人手腕高明,凡是到馬寡婦酒店光顧,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馬寡婦的高明處,也就是在這一點,雖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子多如過江之魚,卻沒聽說過有一個曾沾到她便宜的。
正因如此,才能使她盛名不衰。
否則,豈不天下大亂。
小燕子和白羽連袂來到馬寡婦的酒店門外。
果然,門面並不大,只在門外懸了個隨風飄揚的布招,上面寫著「桃林居」三字。
可見馬寡婦果然有名,因為她的人名已經代替了店名。
從門外便可瞧見店裡只有五六張桌子,即使客滿,充其量也不過容納二三十人而已。
現在,已經客滿,小燕子和白羽自忖就是進去也必定找不到座位。
由於他們必須保密身份,若進去亮亮相,被迫再出來,反而不如不進去的好。
兩人略一猶豫,決定先到各處逛逛,以便過一段時間再來。
豈知轉身剛走了沒幾步,便聽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兩位客官為什麼不進去坐坐呢?」
兩人立即止步回身,只見身前不遠處站著一位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的紅衣少女。
這名紅衣少女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雖然姿色迷人,但在預料中,似乎不可能是馬寡婦。
白羽輕哦了聲道:「剛才說話的可是姑娘?」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裡只有我,不是我還會是誰呢?」
白羽頓了頓道:「我們本來想進去。只是裡面客人已經滿了,所以才準備到別的地方去。」
紅衣少女嬌靨上泛出兩個迷人的酒窩,笑得更甜,問道:「兩位客官是否還沒用過晚飯?」
「若用過晚飯,我們就不會再到這裡來了。」
「那就隨我來吧!」
紅衣少女說著,轉身走向酒店一側。
原來側面還有一個側門,平常是關著的,若沒人引領,縱然有的客人知道這處側門,也是無法進去。
兩人隨同紅衣少女進入側門後,紅衣少女回身再把門關上。
側門直通一處佈置高雅的房間,和店面裡那些一般酒客完全隔絕。
紅衣少女燃上由天花板垂吊下來的一盞八角垂蘇宮燈,笑容可掬的問道:「兩位客官覺得這裡還好吧?」
白羽不住點頭道:「太好了,太好了!能在這種高雅的環境飲酒吃飯,該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外面座位已滿,為什麼不讓別的客人到這裡來呢?」
紅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道:「你們和他們不同,他們是一般客人,這裡是招待貴賓的地方。
「可是我們從未光顧過貴酒店,姑娘怎麼會把我們當成貴賓呢?」
「從衣著舉止上就看得出來,兩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氣質與一般人不相同,幹我們這一行的,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如此看來,凡是被招待在這房間的,酒飯錢一定很貴羅?」
「貴也貴不了多少,被招待在這裡,是看人不著錢的。」
「這話怎麼講?」
「凡是能到這房間來的,都是像樣的客人,如果風度氣質不夠,就是再有錢,我們也不招待。」
「姑娘真是把我們過獎了,其實我們不過是兩個做小生意的人,雖然穿的一身衣服還不錯,也不過故意充充門面而已。」
「客官太客氣了,一個人身份高低,不在乎是做什麼的,你說是嗎?」
紅衣少女說著,倒了兩杯熱茶送到桌上,顯得親切無比的道:「只顧說話,還忘記問兩位客官要喝什麼酒?用什麼菜?」
白羽忙道:「隨便。」
「客官,我們這裡沒有這種酒,也沒這道菜。」
「那就只管拿最好的來。」
「客官,你@財在騙人!」
「這話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是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只是蠅頭小利,但現在酒菜卻要最好的,不是騙人是什麼?」做小生意照樣也能發財,尤其現在見姑娘招待這得麼親切,又怎好意思不照顧照顧貴酒店的生意。「
紅衣少女沒再說什麼,轉身出房而去,臨到門口,又回頭向兩人一笑,笑得很夠迷人。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紅衣少女再進來時已開始上菜。
果然每樣菜都是珍饈美味。
不用說,酒也是最好的,另外束有一盤羊肉包子和一盤饅頭。
白羽搭訕著問道:酒菜上得好快,都是姑娘親手做的嗎?「
紅衣少女笑道:「我只管上酒端菜,那裡還管做菜。」
「難得有姑娘這麼美麗大方的女招待,外面的客人是否也由姑娘上酒端菜?」
紅衣少女撇撇櫻唇道:「外面的客人要我上酒端菜,想都別想。」
「為什麼?」
「那些客人多半不老實,專想在人家身上佔便宜。」
「那麼外面是什麼人負責招待呢?」
「有兩個大小子。」
「難道姑娘看準了我們兩人不會佔你的便宜?」
「我看得出,你們都是正正當當的人。」
於是,白羽和小燕子開始飲酒吃菜。
白羽望了站在一旁的紅衣少女一眼,道:「姑娘也請喝點酒吃些菜好不好?」
紅衣少女笑著搖搖頭道:「我們不陪酒。」
「姑娘誤會了,你一定還沒吃飯,就在這裡一起吃不是很好嗎?反正不用你出錢,由我們請客。」
「你們為什麼要請我的客?」
「因為姑娘很親切,讓我們大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憑這一點,我們就該請你。」
「那麼我就喝一杯酒敬你們兩位。」
紅衣少女正要回去取酒杯,白羽已把自己斟滿的一杯遞過去,道:「如果姑娘不嫌棄,欽在下這一杯吧!」
紅衣少女果然接過杯去,一飲而盡。
「姑娘好酒量!」
「在酒店裡做事,練也練出來了。」
白羽接過杯,再斟酒。
他側臉問小燕子道:「老弟,咱們也各自乾一杯,回敬姑娘。」
紅衣少女眼看兩人飲乾,視線盯在小燕子臉上,道:「這位客官好像進門後一句話都沒講過,是不是不想跟人家說話?」
小燕子聳了聳肩道:「一人和姑娘講話還不夠嗎?」
紅衣少女微微笑道:「人家還以為你這公子是啞巴呢!既然會講話,就不該老不開口。」
「姑娘說我講什麼好呢?」
「那就隨你了。」
「我想問問貴酒店的店主是什麼人?」
「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本來不想問,偏偏姑娘逼我講話,也就只好隨便一問了。」
「你想見我們掌櫃的?」
「沒有必要。」
「那我就告訴客官,我們掌櫃的是個女人。」
「這就難怪了,如果不是女掌櫃的,那裡來的女招待?」
「那可不一定。」
「談了半天,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小梅。」
「好名字,姑娘正像一枝盛開的紅梅花。」
小梅嬌靨上泛起兩道紅霞,羞答答的道:「人家剛才還以為公子不會說話,既然有這麼好的口才,早就該開口了。」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過獎過獎。如果能開口說話算有口才,豈不是每個人都有口才?」
小梅只是掩口而笑,很久以後再道:「二位公子就請自行用餐吧,我不陪了。」
小燕子道:「姑娘是否還要招待別的客人?」
「人家不是說過不負責招待前面那些普通客人嗎?」
「我是說貴酒店這樣的待客房間,是否另外還有?」
「當然不只這一間,不過別的房間現在都沒有客人。」
小梅說完話,不再理會兩人逕自離去。
白羽和小燕子開始低聲談話。
白羽道:「江前輩和王大人希望咱們兩個能住在這裡,如果馬寡婦不留客,咱們該想個辦法。」
小燕子不假思索道:「咱們還沒問,怎知她不同意?」
「好吧!那就等問過以後再說。」
兩人剛剛酒飯完畢,小梅便進來了。
她一邊收拾碗盤一邊道:「如果兩位住在潼關,希望下次再來。」
作者: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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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8 18:03:59
小燕子付了帳道:「我們先前說過,是做生意的,只是路過潼關而已,不過這次總要在潼關住上幾天。」
「我早就看出兩位不是本地人,既然要在這裡住幾天,照樣可以再來。」
「可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找不到住的地方。」
小梅眨著一對閃亮的眸子道:「我們潼關有好幾家客棧,怎會找不到住的地方呢?」
小燕子搖搖頭道:「我們所有的客棧都去過,都客滿了。」
不梅又眨動著眸子道:「奇怪,怎麼會這樣?」
小燕子苦笑道:「我們那裡知道呢?其實也沒什麼,潼關是通往山西、河南的要道,客棧經常客滿該是意料的事。」
他頓了一頓,問道:「聽說貴酒店也可住宿客人,我們是否可以住在這裡?」
小梅略一沉吟道:「我們酒館裡,只有兩三個房間可以住宿客人。」
「那太好了,是否已有人住?」
「好像還沒有。」
「那就招待我們住吧!價錢多少我們絕不計較。」
「可是,你們二位可能有問題。」
小燕子一怔道:「我們哪裡有問題?」
小梅歉然陪笑道:「公子別誤會,我說的問題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我們主人有嚴格規定,凡是住在這裡的客人,必須是夫妻,單身的概不招待。」
「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很簡單,我們主人是個年輕女子,招待客人的,除了我,還有一位叫小蘭的,也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單身客人住進來,很容易出事。」
「你看我們是那種人嗎?」
「人心隔肚皮,二位公子外表風度翩翩,的確是像正人君子,但實際怎麼樣?人家又怎能知道呢?」
忽見白羽指著小燕子道:「那正好,我這老弟有資格住進來。」
小梅望向小燕子道:「莫非這位公子已經成過親了?」
白羽忙代答道:「不錯,他已是有妻子的人。」
小梅望望白羽道:「你這位公子年紀比他大,為什麼還沒成家?」
白羽道:「成家不成家,怎可以年齡大小區分,有的男人十二三歲就做了丈夫,有的活到七八十,照樣還是打著王老五的旗號。
不過,我也快了……「
「快了?是不是也快要成親了?」
「不錯,我的岳家在長安,婚期已經不遠,下次再來潼關時,說不定我會把內人帶來,也住在貴酒店裡。」
「既然如此,你們已經有一位夠資格住在這裡了,公子為什麼不把尊夫人帶來一起用餐呢?」
小燕子只得順口道:「她在路上去探望一位親戚,我和她已經約好會面的地方,要天黑後才能到。」
小梅點點頭道:「好,等尊夫人到了,你就把她領到這裡來吧!
不過這只是我答應你,還不能完全算數。「
「怎樣才能完全算數?」
「必須去請示一下我們主人,她肯答應才成。」
「姑娘就快去請示吧!」
小梅走後,小燕子問道:「你為什麼騙說我有妻室?」
白羽反問道:「咱們來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設法住進來,又如何能得知那三個女的是否已到潼關?」
「可是你能替我找個老婆嗎?」
「不敢說絕對能,但卻總有幾分把握。」
「莫非你想到……」
「你猜到了,憐花就可以臨時充當一下你的夫人。」
「豈有此理,憐花是三公主身邊的人,她怎肯答應這麼做?」
「只要三公主答應了,她有什麼不答應的?」
「三公主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錯了,逮住那三個女人,便可以徹底治好三公主的病,這麼重要的大事,三公主當然要為自己著想,更何況憐花和你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難道夜晚兩人睡在一起,你還會欺負她不成?」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承認有妻室,卻偏偏要往我身上推?」
「因為我是出家人,出家人那有討老婆的道理。」
「去你的,你早已不是出家人,不論穿戴或飲食,你那一點像出家人?又有那一個看得出你是出家人?」
正說到這裡,小梅笑嘻嘻的進來了。
白羽問道:「怎麼樣?」
小梅道:「我們主人准了,不但准了他,連你也准了。」
白羽喜出望外,哦了聲道:「可是我沒法帶個老婆來!」
小梅笑道:「只你們其中有一位把夫人帶來就成了。」
「貴主人為什麼對我特別優待?」
「理由很簡單,你們兩位公子是好朋友,有一位帶了夫人來,另一位必定也規規矩矩的不敢亂來,既然有現成的房間,我們主人當然要做做好事。」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把這位老弟的夫人帶來。」
「兩位什麼時間回來?」
「只要我這老弟的夫人一到,我們馬上就來,如果還沒到,那就要耽誤一些時間。」
「好,時間不要超過二更,若過了時間,我們一關門,便什麼客人也不接待了。」
白羽和小燕子回到客棧,當即把經過向王彤和江千里稟報。
王彤立刻起身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我現在就去面見三公主,要求她答應憐花參與行動。」
不足盞茶工夫,便見王彤回到客廳,道:「三公主同意了,憐花馬上就出來。」
誰知直等了頓飯工夫,才見憐花蓮步姍姍的來到客廳。
此刻的憐花,還真像新嫁娘一樣,顯得羞羞答答,尤其當瞥見了小燕子的時候,更是雙頰泛紅。
小燕子也是不太自然的感覺。
王彤問道:「姑娘怎麼這麼久才出來?」
憐花低垂著粉頸道:「三公主說,女孩兒家過了門,連髮式和穿戴都不一樣,為了裝得像,當然要耽誤一些時間。」
王彤點點頭道:「不必害羞,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小燕子是個規規矩矩的年輕人,對他用不著有顧忌,事成之後,也是你的一場大功,快些跟他們兩人一起去吧!若有緊急事情,隨時把消息傳回來。」
離開客棧,憐花冷聲問白羽道:「小道士,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竟然連我也給扯了進去!」
白羽陪著笑道:「姑奶奶,這是迫不得已,你要我們到哪裡去找一個新娘子來?難道還要逼著三公主來不成?」
憐花哼了聲道:「出家人出了這種主意,難怪你會被武當趕出門去I」
白羽依然笑道:「小燕子那一點不好?你如果連他都嫌,將來一定嫁不出去。」
憐花望望小燕子,再瞪白羽一眼,不再開口了。
很快便到達「桃林居」門口。
這時早已一更過後,店門也已關了。
三人來到側門,白羽上前敲門。
應門的仍是小梅。
小梅望了三人一眼,然後轉向小燕子道:「公子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麼一位漂亮的新娘子!」
白羽搶著道:「你不是也很美?」
小梅脹紅著臉道:「美有什麼用?到現在還沒婆家!」
「要不要我替你作媒?」
「以後你若還會再來,到時候再說吧!」
小梅領著三人穿過西堂屋,然後進入一處後院,再指指兩廂,道:「這兩邊廂房都是招待客人的房間,就請單身的住東廂,有夫人的住西廂吧?」
白羽搭訕著問道:「貴酒店的人都住在哪裡呢?」
「除了正屋,後面還有個跨院,都是我們自己人住。」
「這麼說來,我們和貴酒店的人,住的就像一家人了。」
「正因如此,所以客人才必須帶家眷,而且也不招待陌生人。」
「我們不也是陌生人嗎?」
「你們兩位已在這裡吃過飯,怎能還算陌生?」
小梅先把小燕子和憐花帶進西廂,再把白羽帶進東廂,然後自行離去。
小燕子和白羽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處「桃林居」雖然門面不大,但後面的房舍卻不少,很顯然的,後面這些房舍用途大不簡單。
本來,若小燕子和白羽的房間連在一起,他們就盡可合住一房,另外一房讓給憐花,但如此一來,雙方非分開不可了。
臥房裡佈置得十分雅致,一張雙人床,羅帳高懸,另外也桌椅俱全。
小燕子硬著頭皮道:「姑娘,咱們怎麼睡法?」
憐花雙頰泛著紅暈道:「隨你,我聽你的。」
「那就你睡床上,我睡床下。」
「那不太委屈你了,而且被褥也無法分配。」
「我什麼也不要,躺在地上就行。」
「那不成!」
「有什麼不成的,我今晚本來就不能睡。」
「為什麼?」
「等夜深人靜後,必須查看有何動靜,若只是未睡覺,又何必住在這裡呢?」
「那麼我也不睡了,陪你聊聊天,一夜就過去了。」
「你只管睡你的,若咱們一直聊天,萬一被他們聽到,以後的事就不好辦了。」
「她們哪有那麼多閒工夫聽別人聊天?」
「原來你還沒有進人狀態,你該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小梅的聲音道:「公子開門,送茶來了!」
小燕子打開門道:「姑娘辛苦了,這麼晚還忙著做事!」
「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當然要做。」
小梅把茶壺放下,望了室內一眼道:「你們小倆口怎麼還沒上床?」
小燕子笑道:「我們知道姑娘會來送茶,那能現在就睡?」
小梅道了一聲晚安,轉身就要走。
小燕子忙道:「姑娘住在哪裡?」
小梅眨著眸子道:「公子問這些做什麼?」
「萬一有什麼事,我們也好去招呼姑娘。」
「夜晚哪還會有什麼事呢?如是公子想到了什麼,儘管現在吩咐!」
「沒事了!」
小梅走後,小燕子並未關門,卻一徑來到東廂。
白羽連忙開門迎進去道:「有事嗎?」
「你不覺得奇怪嗎?正屋裡靜悄悄的,也未見點燈,她們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呢?」
「可能因為咱們來得晚,她們都睡著了!」
「事情不會這麼單純,預料中馬寡婦的手下人可能不少,但現在卻只看到小梅一人,不能不令人懷疑這裡今晚有事。」
「你認為會有什麼事?」
「很可能桂飄香等三名妖女已經到了,馬寡婦已在別處和她們聚會,果真如此,咱們就等於白來了。」
「照你這麼說,難道咱們的身份已被識破?」
「很難說,你該料得出馬寡婦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你是否準備今晚採取什麼行動?」
「三更以後,也許我會有行動,不過,你最好按兵不動,若兩個人全有行動,勢必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了。」
「好,那就由你一人辛苦,我決定好好睡一覺。」
三更左右,憐花已睡,小燕子一個人悄悄溜出西廂。
他先在正屋各個房間窗外向裡竊聽,連鼻息聲也毫無聽聞,顯然正屋所有房間都是空無一人。
接著,他無聲無息的縱身躍上屋頂。
果然發現在屋後還有一處跨院。
跨院內各房間也無燈光。
小燕子並未感到意外,因為深夜間熄燈睡覺是必然的事。
他在屋頂稍做停留,便飄身躍落天井,然後也逐窗聽去。
竟然和後院正屋一樣,也不聞半點聲息。
難道所有的人都不在?那麼小梅又睡在那裡呢?他不便停留過久,只好先回到西廂再說。
關上門,由於他早已把燈熄掉,床上的憐花似乎睡得正酣,只好就在地上躺了下來。
剛剛有了朦朧欲睡感覺,忽聽窗外天井中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即悄悄而又迅速的爬起來,躡手躡腳的來到窗前向外望去。
月色下,只見天井中站著一位長裙曳地秀髮垂肩的女人身影。
雖然這女人是背向西廂而立,小燕子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這背影卻頗富誘惑力,不難猜出必是位絕色美女。
這女人素衣素裙,莫非她就是馬寡婦?忽然,小燕子心頭一動,只覺這身影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驀地,人影一閃,竟又來了一名紅衣女子身影。
這身影來得實在太快也太突然,小燕子只因太留神那先前的素衣女子,竟然沒看清這紅衣女子是從何處而來?當小燕子看清紅衣少女後,心頭又是一震,這人赫然是小梅。
想不到這位名義上是「桃林居」女招待的小姑娘,輕功竟高到如此境地。
只見小梅望著那素衣女子一禮,低聲道:「夫人怎麼深夜到這裡來了?」
這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若非小燕子貼在窗口聚精會神的聽,否則根本聽不到。
那素衣女子緩緩轉過來。
在這剎那,小燕子幾乎要失聲呼叫出來!
誰能想到,這素衣女子竟然是惜春!
難道惜春就是馬寡婦?否則小梅為何稱她夫人?如果惜春真是馬寡婦,在小燕子來說,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據他所知,惜春原是來自小西天雷音寺,十三歲入宮,在宮中以三公主的貼身侍婢身份潛伏五年,今年才不過十八週歲,數月前才逃離宮中,而馬寡婦在潼關開酒店卻絕對不是幾個月以前的事,至少也該有一兩年之久,尤其小梅稱她為夫人,這證明她已經嫁過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小燕子情急之下,顧不得男女之嫌,急急把床上熟睡的憐花推醒,一面傳音道:「姑娘快起來看看,窗外有人!」
憐花很夠機警,她本是和衣而臥,聞言立即躍下床來,奔至窗前。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6:27
第31回 棄暗投明
當她一眼瞥見那素衣女子,也差點叫出聲來!
她和惜春,有五年的時間朝夕相處,她倆同是三公主身邊最得力的侍婢,兩人更是情同姐妹。
惜春被驅逐出宮時,她一直依依難捨,萬想不到竟會在這裡相見。
但此時此地,她卻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瞠目結舌的向外望著。
素衣女子並未回答小梅的問話,凝視著西廂,半晌才淡淡的道:「那對少年夫妻是不是就在裡面?」
小梅點點頭道:「是。」
「東廂是單人的嗎?」
「是。」
「有多大年紀?」
「大約二十五六!」
「那對年輕夫妻呢?」
「看樣子最多二十歲。」
「可問過他們的姓名?」
「沒有。」
「為什麼不問?」
「他們可能要住好幾天,婢子就會問的。」
「你為什麼也沒睡呢?」
「婢子恐怕夫人有事,不敢睡。夫人,你真的有事嗎?」
「沒什麼,你隨我來,這邊的事不必管了。」
說著,緩步由一側的通道繞向跨院。
小梅緊緊跟隨在後。
小燕子豈能放過這機會,低聲交代了憐花幾句,便立即出房躍上屋頂。由屋頂看得很清楚,素衣女子和小梅正走向院西首的一間廂房,然後關上門去。
小燕子不覺暗喜!
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對方的住處,也等於獲悉了一項機密。
他輕輕掠下天井,來到那間廂房的窗外。
奇怪的是裡面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難道她們會一進房倒頭就睡?聽先前素衣女子的語氣,顯然是把小梅叫來問事的,進屋之後,根本不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響。
這是怎麼回事呢?小燕子只有耐心的在窗外竊聽。
誰知足足頓飯工夫過去,竟是連鼻息聲都毫無所聞。
小燕子暗忖:這間廂房絕不可能有兩個門進出,素衣女子和小梅分明在裡面,難道她們會土遁不成?由窗隙向裡望去,因屋內並無燈光,月光也無法透進,小燕子雖視力過人,也無法看清裡面景象。
他真想破窗而入,但又覺得那樣做勢必壞了大事。
最後,他決定還是先行回房,等天亮後再說。
進入自己所住的後院西廂,憐花正坐在床沿等候,一見小燕子回來即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她們那裡去了?」
「姑娘先上床睡吧,明天再說。」
次日天還未亮,小燕子和憐花便已醒來。
小燕子主動把昨晚探查的情形向憐花說了一遍。
接著他又道:「那素衣女子像極了惜春,到底是不是惜春,你應該看得出來?」
憐花道:「的確太像了。如果真是她,那麼馬寡婦就必定是另外一個。」
「我也這麼想,據說馬寡婦主持這家酒店已有一兩年時間,甚至時間還要更長,而惜春離開宮中才不過兩三個月。」
「如果那素衣女子真是惜春,那就說明惜春也住在這裡。馬寡婦是西城魔教派過來的,惜春本來就和她是一道上的。」
「可是小梅把素衣女子稱為夫人,惜春那會這麼快就嫁了人?」
「那也很難說,據說西城魔教的男女婚姻有不少是由上級做主配對的,很可能惜春一回到西域就被許配給某一個男人。」
「那她太命苦了,剛嫁出去就做了寡。」
「怎知她做了寡婦?」
「如果不是寡婦,那有新娘子穿素衣的?」
「說的也有道理,好在她沒有丈夫卻還有權,看小梅對她那種畢恭畢敬的樣子,就知道她目前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死了丈夫,身份地位再高又有何用?」
憐花白了小燕子一眼道:「對一個女人來說,丈夫就有那麼重要嗎?」
小燕子一本正經的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人嫁出去以後,大半輩子要和丈夫生活在一起,若一出嫁就死了丈夫,能說不嚴重嗎?」
「一輩子不嫁人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那就另當別論了,姑娘!咱們別抬槓,商議商議正事要緊。」
正說話間,窗外有了腳步聲!
接著是小梅的聲音:「公子開門,送盆洗臉水來了!」
小梅來了,正是設法解開迷底的時候。
小燕子連忙打開門來。
小梅踏進門來,笑著道:「你們小倆口這麼早就起床了,真是難得呀!昨晚睡得還好吧?」
小燕子伸了個懶腰道:「我從沒住過這麼靜的客棧,夜裡半點吵鬧的聲音都沒有,當然睡得好。」
小梅笑道:「我們這裡等於住家的,根本不是客棧。」
「貴酒店人數一定不少,為什麼只看到姑娘一個?」
「我們『桃林居』早上不做生意,中午才開始營業,公子現在當然看不到別人。」
「可是姑娘為什麼一直在忙?」
「我是負責服侍你們三位的,不忙行嗎?」
「那真是辛若你一人了。」
「算不了什麼。」
小燕子本想轉彎抹角問問正題,但又覺得問得太露骨反而容易引起對方的疑心。
事實上他心裡也有數,對方很可能早就疑心了,說不定自己這方面已經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於是,他決定不再多問了。
小梅走後,小燕子和憐花一徑來到東廂。
東廂的白羽也早起床了。
當小燕子說明昨晚經過後,白羽道:「看來只有回去向王大人和江前輩請示一下再說,看看他OJ有什麼主意。」
「由你回去還是由我回去?」
「你是有新婚夫人的,離開不太方便,就由我回去吧!」
白羽回到客棧,把經過向王彤和江干裡匯報了一遍。
王彤緊皺著眉頭道:「你能確定那素衣女子就是惜春嗎?」
白羽道:「是小燕子看到的,憐花也看到了,他們說十有八九是惜春。」
「有人看到馬寡婦沒有?」
「馬寡婦始終未出現。」
王彤望望江干裡道:「江兄的意思該怎麼辦?」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以小道士述說的情形,看來咱們非採取行動不可了。」
「江兄請說出採取行動的理由!」
「依我所料,那三個女的很可能已經到達潼關,若不採取行動,一旦被走脫,以後將永遠無法找到她們。」
「江兄準備如何行動?」
「那跨院內的廂房,室內必有秘道通往別處,只要衝進秘道,必有所獲,不過,必定要冒極大的危險。」
「這話怎講?」
「秘道內必定設有重重機關埋伏或其他禁制,咱們的人很可能會先受其害,我們不能不先有心理準備!」
王彤不由起了猶豫:「如此說來,最好還是暫時按兵不動,因為咱們這邊的人都不懂機關埋伏之學,被困在密道中是小事,萬一因而送命……」
江千里苦笑道:「可是,若不及早行動,一切必將落空。」
「江兄準備要哪些人衝進密道採取行動?」
「目前住在那邊的人是小道士、小燕子和憐花,當然應由他們三人行動。」
「我們這邊所有的人是否可以一起去?」
「那樣不妥,人去多了,反而會毫無所獲。」
王彤不再說什麼。
他雖然不反對江千里的提議,卻又不便公開表示贊同。
因為,萬一小燕子、白羽和憐花因採取行動而身遭不測,他如何向三公主和燕飛交代呢?江千里自然也不願堅持己見,最後望向小道士道:「你現在就先回去吧,和小燕子繼續在暗中留意對方的行動,若有新發現,能處置就當機立斷的加以處置,不然就盡速回來通報。」
白羽回到「桃林居」,剛到西廂和小燕子、憐花見了面,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小梅提著一個食盒進來。
小燕子道:「開飯不是在餐廳裡嗎?」
小梅笑道:「你們三位和一般客人不同,不必到餐廳,本來,我該到東廂也送一份去,只因你們三位原是一道來的,就在一起用吧!」
「姑娘,為什麼始終沒看到掌櫃的?」
「掌櫃的昨晚就有事出去了。」
「掌櫃的以在店裡做生意為主,外面會有什麼事呢?」
「你這話錯了,店裡各人管各人的事,掌櫃的不在並不耽誤生意,至於對外的來往卻全要由掌櫃的負責。」
「那就難怪了。」
小梅走後,院子裡果然開始有人來往。
不消說,他們是「桃林居」的工作人員,其中還有兩三個女的。
小燕子等三人至今仍弄不清他們昨晚住在哪裡?一天下來,除白羽早上曾回過客棧外,三人都未離開「桃林居」一步。
傍晚,小梅再送飯來。
她不解的問道:「三位為什麼整天都不出門呢?白羽道:「我們是生意人,生意昨天已經談妥了,只等貨物一到,便要趕往長安,現在貨未到,只有休息,何必出去?「
小梅只是笑笑,並未再說什麼。
當晚入夜後,後院裡又已不見酒店的人。
小燕子找來白羽,和憐花三人開始討論該如何行動?小燕子道:「咱們現在等於守株待兔,若兔子不出洞,豈不是一切落空?」
白羽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想進洞查看?」
「不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秘道內必有機關埋伏,連王大人都不希望咱們輕舉妄動。」
「江叔叔不是主張咱01採取行動嗎?」
「江前輩雖然主張咱們採取行動,但照樣也有所顧慮。」
「不管它,老按兵不動,絕不是辦法。」
三人商議的結果,決定今晚三更再在後院和跨院偵察一次,至於是否正式採取行動,再視實際情況而定。
於是,三人先小睡了會兒,待二更過後,便在小燕子的帶頭之下,先在後院展開搜查。
這時三人都已攜上兵刃,兵刃是昨天小燕子和白羽帶憐花來時裝在行囊中帶來的,並未讓小梅看到。
他們不難想到這裡的人,自馬寡婦以下,必定個個都有過人身手,僅看小梅的輕功便可知道。
後院裡果然每個房間無一人。
三人再進入跨院。
跨院裡仍然不見人蹤。
小燕子來到那個廂房窗外,道:「昨晚素衣女子和小梅就是進入這房間的,既然江叔叔斷定裡面有秘道,咱們現在就該進去看看。」
白羽道:「是否該留一個人在外把風,以便萬一發生意外時負責接應。」
小燕子略一尋思道:「那就你們兩位在門外把風,由我一人進去。」
「千萬小心!」
「不勞叮嚀,我想機關埋伏在秘道裡面,在屋內絕不可能發生意外。」
小燕子說著,推了推門。
門是關著的,只好將窗撬開,輕輕爬了進去。
白羽和憐花則全神戒備的守護在窗外。
進入室內,視力很快便可適應,小小一個房間一目瞭然,除了一張床榻,幾把椅子外,別無他物,根本用不著搜索。
現在,小燕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尋找秘道。
他不難預料,秘道口必定在地面,而最可能是在床下。
忽聽白羽在窗外道:「既然裡面沒事,那我們也進去了!」
「好,你們就進來吧!」
白羽和憐花很快便越窗而進,然後再把窗關上。
此刻,小燕子已在地上到處摸索。
白羽道:「既然跨院空無一人,就不妨點上燈,找起來也容易些。」
「你可帶著火拆子?」
「夜晚行動,怎能不帶這個!」
白羽從懷裡摸出一根火拆燃亮,果然床頭茶几上放有一盞油燈。
點上燈,然後向床上照去。
小燕子爬到床下,很快便發現地面似乎有裂痕,探手摸去,可以感覺得出是一塊大約兩三尺見方的木板覆蓋在地面上,顏色與地面完全相同,若非仔細查看,很難發現有什麼異狀的。
毫無疑問,這就是秘道的出入口了。
小燕子剛把木板掀起,便聽裡面發出嘶嘶聲音!
白羽江湖閱歷豐富,急急叫道:「快退!」
他的喊聲剛剛落音,便聽一連串驟急的「咻咻」之聲響起,足有七八支弩箭由地下的洞內射出。
箭力強勁,竟然把上面的床板射穿。
小燕子本打算揭開木板後,就直接由洞口躍下,這一來,使他不得不暫時按下這念頭,同時也深深感激白羽的示警。
「小道士,你怎麼知道必有弩箭射出?」
「難道你揭開木板的一剎那,不曾聽到有嘶嘶之聲嗎」那正是機關在發動,至於發射出來的是什麼?那就無法預料了。「
「若一揭開木板便有弩箭射出,那麼她們自己人怎麼辦?」
「她們當然有控制弩箭的辦法,咱們因為不明底細,才會有弩箭發出。」
「這麼說來,咱們是無法進入秘道了?」
「那也不然。」
「你有什麼辦法?」
「據我判斷,這弩箭只能在揭動木板時發出一次,除非下面有人操縱,否則便不可能再發。」
「依你猜想,下面是否有人負責操縱?」
「不太可能,不過咱們卻萬萬不能大意。」
「你認為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我們總不能到此為止,不再行動。」
「先在這裡守一陣子再說吧!」
於是,三人誰都不再說話,靜待有何動靜和反應?足足頓飯工夫過後,洞中始終不聞半點聲息。
小燕子重又爬到床下,突見他頭下腳上騰身便向洞內躍去。
這動作太快了,事先又來經過商議,白羽和憐花根本來不及阻止。
小燕子由空中落下洞底,並未遭到任何突襲,而且由室內地面到洞底,只有一丈多深,落地之後也未發出半點聲息。
只聽白羽在上面低聲問道:「怎麼樣?」
甚是關心。
小燕子傳音道:「沒有事,你們放心,等有了動靜,再通知你們。」
到了這種地步,白羽怎肯讓小燕子一人涉險,隨即也躍了下去。
憐花見狀,也跟著躍下。
地道內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因三人都有精純過人的內功,不久之後,便可看出丈餘內的景物。
這地道大約三四尺寬,僅可容一人通過。
小燕子道:「我在前面,你們兩位請在後面保持距離跟進。」
白羽道:「」你要盡量走在地道中間,手不可碰撞洞壁,以免觸動機關。「
小燕子點點頭,當下一手仗劍,一掌護胸,緩步向前走去。
大約定了百餘步,地道開始轉彎,空間也開始漸漸寬闊起來。
又走了十餘步,地道出現岔路,分成三路。
這使走在前面的小燕子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
他們想不到地下工程竟是如此之大,也無法決定三條路究竟該走那一條好?另外,他們也想到了若繼續走進去,萬一像進入迷魂陣,被困在裡面,即使有天大的本領也必定無法施展。
但既然來了,卻又不能半途而廢。
三人經過一番考慮,最後決定走中間的一條道路。
不幾步後,便見兩旁洞壁上又出現了洞口。
預料中洞內必定是洞室,也必定是酒店人居住之處,這證明他們已進入了地道內的中心地帶。
三人越發提高警覺,並決定暫時不擅闖洞口,以免打草驚蛇。
很快便越過四五處洞壁上的洞口。
始終不聞人聲發出。
越是如此,越令小燕子等三人莫測高深。
就在這時,一處洞門內閃出微弱的燈光。
小燕子大喜,終於找到對方的人了,他來不及和白羽及憐花打招呼,仗劍便迅速無比的衝了進去。
通過一間黑暗的洞室,再裡面便是燈光發出的所在。
只見一名年輕女人坐在床頭,雙手支頤發著呆。
這女人赫然正是昨夜所見小梅稱她為夫人,酷似惜春的素衣女子。
小燕子毫不遲疑,縱身便向那素衣女子撲去。
豈知還是慢了一步。
當他撲到跟前,對方早已迅速的閃進一處壁門,霎時人影不見。
這壁門原是一個暗門,設有機關操縱,只因素衣女子來不及發動機關關閉,人間進去之後壁門仍是開著。
小燕子豈能容對方逸去,立即也閃身入內追去。
由於兩人進入壁門在時間上相差無幾,小燕子進入之後,仍能聽到對方奔在前方急促的腳步聲。
現在,小燕子已顧不得通道內是否有機關禁制,只顧飛步向前追去。
地道內空間狹窄,無法施展輕功,否則小燕子有絕對把握很快便可追上對方。
大約追出數十步後,地道已盡,在地道盡頭又出現了一個洞門。
毫無疑問,這是唯一的通路。
小燕子追進洞門後,但見光線由暗變明,而且洞壁也變成了磚牆。
地道內那裡來的磚牆?當小燕子再越過一道木門時,才發覺這裡已是出口,是一間臨近山壁的磚屋。
出了磚屋,他開始施展輕功,一式「一鶴沖天」,身子直拔起五六丈高,人在空中藉著月光對周近十餘丈內的景物,全收眼底。
他終干瞥見素衣女子在七八十外奔行,而且也施展著輕功。
再往前行,便是一座斷壁殘垣的破廟。
素衣女子正向破廟方向奔去。
小燕子幾個縱躍之後到達廟前。
這時素衣女子早已消逝在廟門內。
小燕子進入廟內之後,立即縱身躍上大殿屋頂。
因為這座廟宇雖然殘破不堪,規模卻不小,若逐屋搜索,對方很可能便會藉機溜掉,如今躍上整座廟宇最高點的大殿屋頂,除非對方隱藏在廟內不動,否則只要一出廟便離不開他的視線。
現在,小燕子必須等候白羽和憐花到來,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白羽和憐花很快便追了上來。
小燕子叫道:「我在這裡!」
白羽往上望了一眼,道:「你先前究竟在追什麼人?」
「就是那名長得和惜春一模一樣的素衣女子。」
「是不是追丟了?」
「也許仍有辦法把她追到。」
「這話怎麼講?」
「我眼見那女子逃進這座廟裡,就立刻躍到大殿屋頂,我保證那女子絕未逃出這座廟,只等你和憐花姑娘到來以後,逐屋搜索,我必須仍在這裡負責監視。」
「萬一廟內又有地道通往別處呢?」
「那就等於被她逃脫了。不過你和憐花還要仔細搜查一遍才成。」
白羽和憐花剛要逐屋搜索,只聽一間耳房內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小道士和憐花姐不必搜了,我知道已經無處可躲,就乾脆出來見你們吧!大家都是熟人了,相信你們也不會把我怎樣!」
話聲甫落,耳房內走出一名素衣女子,正是惜春。
憐花一個箭步跟過去,道:「惜春,想不到真的是你?」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7:02
惜春痛苦的搖搖頭,歎口氣道:「你們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連我自己也想不到,離開宮中後,會在潼關『桃林居酒店』當差!」
這時小燕於由大殿頂上躍下,和白羽一齊跟了過來。
惜春望了兩人一眼,道:「我知道你們會有很多話問我,現就到殿裡談吧!你們想問什麼?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從實回答。」
四人進入大殿,因為沒座位,只有站著講話。
憐花首先開口道:「惜春,咱們兩人一向情同姐妹,就由我問你幾句話吧!」
「你只管問。」
「『桃林居』的主持人是誰?」
惜春卻反問道:「你們必定事先已聽說過?」
憐花點點頭道:「不錯,我們在洛陽便聽說過是由一名叫馬寡婦的主持,甚至有人把『桃林居』直接稱為『馬寡婦酒店』。」
「你們的消息很正確。」
「可是馬寡婦怎麼會變成你呢?」
惜春怔了一怔道:「誰說我是馬寡婦?」
憐花一本正經的道:「現在說起該是前天夜間了,我和小燕子住在西廂,親耳聽到小梅稱你夫人,而且對你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難道你還不承認是『桃林居』的主人?」
惜春搖著頭淒涼一笑道:「我來這裡,最多不過一個月時間,而且我也不姓馬,你們怎麼把我當成了馬寡婦呢?」
「可是小梅為什麼稱你夫人?」
「實不相瞞,我已經嫁人了。」
「你離京才不過兩三個月,這麼快就嫁人了?」
「並非我的自願,是上面逼我嫁的,而且對象也是由上面指定的,我既無選擇的餘地,也無自主的權利。」
「你的丈夫是誰?可不可以告訴我?」
「你見過,我不想再進一步說明。他於兩天前離開『桃林居』,不過過些天還會回來的。」
「那麼馬寡婦呢?」
「目前也不在『桃林居』。」
「那裡去了?」
「和我那丈夫一起走的,過些天也會一起回來。」
「現在『桃林居』的主事者是誰?」
「我。」
「原來你的權勢也很大?」
「我那丈夫是馬寡婦的助手,現在他們兩人全離開了,當然我是代理人。」
「你既然剛做娘子,丈夫又在,為什麼穿著一身素服?」
「是我丈夫規定的。」
「他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規定?」
「他擔心馬寡婦吃醋,為的是討好馬寡婦。」
憐花大感不解的道:「惜春,你越說,我反而越糊塗了!」
惜春忽然眼眶一濕,兩行清淚順腮而下,啜泣著道:「憐花姐,我不該離開官中,我……現在是世界上最不幸也最可憐的女人了!」
「有話別藏在心裡,我們情同姐妹,小道士和小燕子也不是外人,儘管說出來,如果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惜春拭著淚水,但兩眼依然淚光晶瑩,抽噎著道:「我那丈夫,論年紀足足大了我兩倍,卻又性好漁色,經常在外拈花惹草,居然和馬寡婦打得火熱,這就是他逼我穿素衣討好馬寡婦的原因。」
「聽說馬寡婦頗有幾分姿色,才二十多歲,你丈夫既然年紀大,馬寡婦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馬寡婦水性楊花,人盡可夫,面首也許不止他一個,不過目前他們打得火熱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因為我那男人在某一方面……」
惜春本意想說「在某一方面可以滿足她」,但是話到唇邊,因覺得說出來不雅,不得不半路打住。
憐花、小燕子、白羽當然猜得出借春下面的話是什麼,也就用不著再向下追問。
過了半晌,憐花才又搭訕著道:「剛才你說你那丈夫我見過,現應該可以告訴我他是誰了?」
惜春咬了咬牙,一字一字的道:「就是那個叫龍在天的男人!」
憐花登時心頭一震,臉色也隨之一變。
她在隨三公主被擄到西域魔教魔窟時,的確見過這男人。
憐花對這男人不但恨之入骨,也永遠不會忘記,因為龍在天正是玷污三公主為三公主破身的男人。
只聽惜春長長歎息一下,再道:「憐花姐,現在你該明白我是多麼不幸了吧!竟然被指定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
小燕子接口道:「你雖然不幸,但行動並未受到約束,盡可設法逃走離開他,你還年輕,又有一身武功,難道還怕不能獨立生活?」
惜春痛若的搖搖頭道:「可惜我的行動已經不自由了,連這條命也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
小燕子不覺一呆道:「這是什麼原因?」
惜春雙眸又問起淚光,道:「他已在我體內下了一種巨毒,這是魔教小西天雷音寺獨門特有的毒藥,解藥控制在他手裡。」
小燕子哦了聲道:「要多久才能發作一次。」
「十天。」
「萬一龍在天十天之內不能回來,你怎麼辦?」
「他擔心有這種可能,所以臨走時給了我兩粒解藥。」
「這麼說,你可以在二十天內體內巨毒不致發作?」
「是的。」
小燕子略一沉吟道:「前天夜裡你到後院去,難道不知道後院裡住的是我們?如果知道,你就該想到可能被我們發現?」
惜春苦笑道:「我當然知道後院裡住的是你們三人,而且當小梅來請示是否可以留客,是我准許她要你們住進來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不等於自找麻煩?」
「實不相瞞,當時我真想主動回到你們這邊,再見三公主一面。」
「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還不是為了保住一條命能活下去,我若回到三公主身邊,又到哪裡去找解藥呢?」
「可是你現在……」
「現在已被你們追到,我就決定隨你們走,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只要再見三公主一面,死了也值得。」
小燕子望望白羽,再望望憐花。
兩人皆是一臉同情之色,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許久……
憐花才問道:「你還沒說明馬寡婦和龍在天都到哪裡去了?去做什麼?」
惜春不答反問道:「你請先說說大家陪著三公主來到潼關的目的?」
「原來你對我們的行動已經完全清楚。」
「『桃林居』是西域魔教專設的情報站,你們的行動,馬寡婦早已得知。至於我,自然是從馬寡婦那裡得來的消息。」
「誰把消息傳給馬寡婦的呢?」
「除了西域魔教各處布下的眼線,另外馬巡撫和趙二堤是負責傳遞消息。」
「莫非馬寡婦和馬文中、趙二堤也直接有來往?」
「豈止有來往,據說馬寡婦還是趙二堤的情婦,趙二堤每次由洛陽到西域,中途必定住在『桃林居』。」
「馬寡婦既然消息如此靈通,你也必定知道我們陪三公主前來潼關的目的了?」
「是來逮捕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為三公主療蟲,不錯吧?」
「那麼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究竟到了沒有?」
「比你們早到一天。」
憐花說不出是驚是喜,啊了聲道:「她們現在人在哪裡?快快帶我們去拿人,如果把她們逮捕到了,立下頭功的就是你!」
惜春搖頭道:「可惜晚了!」
憐花一呆道:「怎麼晚了?」
惜春吁一口氣道:「你們晚來了一天。」
「莫非她們已經走了?」
「馬寡婦知道你們第三天必到,就在頭天夜裡和龍在天把桂飄香三名妖女送走了,那三名妖女來到潼關,根本不曾停留。」
「送到哪裡去了?」
「終南山。」
「為什麼要送到終畝山?」
「那裡有西域魔教一處分壇,馬寡婦正受那分壇所轄。」
「你可知道那分壇的地點?」
「我在來『桃林居』之前去過一次,但一路上卻被蒙著眼睛。」
「進入那處分壇之後,是否仍蒙著眼睛?」
「他們已取下我的蒙眼黑布。」
「那你對附近環境總該留下印象?」
「分壇周圍全是懸崖絕壁,根本無法看到外面去。」
「範圍有多大?」
「只有數畝方圓的一片,終南山綿亙數百里,想找到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那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分壇裡有多少人?」
「看來人數並不多,大約只有百多人,當然也許有的我沒看到。」
憐花望望小燕子和白羽,視線再轉回借春臉上,鄭重其事的道:「惜春,你提供了這麼多寶貴的消息,我們很感激你,為了你能活命,現在你就回『桃林居』去吧!因為你跟了我們,不可能再有解藥。」
誰知惜春卻語氣堅定的道:「不,我不能再回去了!」
「這是為什麼?你還年輕,何苦送上一命?」
「因為我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和你們大家面前,總比被馬寡婦和龍在天折磨死要好。」
「我不懂你的話。你現在回去,神不知鬼不覺,有什麼可顧慮的?」
「誰說神不知鬼不覺?『桃林居』地下秘道中已有不少人看到我被你們追出出口之外,說不定這座破廟四周,也有他們的人,只要他們把這情形密告馬寡婦和龍在天,我就難以活命。」
「縱然馬寡婦想要你的命,但龍在天必會保護你,因為他和你總是夫妻。」
「你錯了。龍在天已被馬寡婦迷昏了頭,而且他一向趨炎附勢,必須想盡辦法奉承馬寡婦,即使馬寡婦要他殺死自己的老子,他也必定照辦不誤。」
「馬寡婦的勢力很大嗎?」
「她是西域魔教的大紅人,連教主都對她言聽計從,說不定兩人之間也有曖昧關係。」
「這麼說,你是決定跟隨我們走了?」
「用不著問,三公主目前人在哪裡?」
「在東大街一家客棧。」
「那裡還有什麼人?」
「有王統領和江大俠,另外還有好幾位,你全認識。」
「那太好了,我能在臨死之前,和大家再見一面,也沒什麼遺憾的了,現在就帶我到客棧去吧!」
小燕子、白羽和憐花帶著惜春回到東大街那客棧時,才不過四更左右,連門都是叫開的。
聽說惜春來了,所有的人都從睡夢中起來,匆匆趕到客廳,連三公主也不例外。
惜春一見三公主便撲身跪倒,珠淚滿面的道:「婢子該死,不管如何,婢子總算能在活著的時候和您再見一面!」
三公主連忙扶起惜春道:「你若肯再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說什麼活著不活著,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憐花急急說道:「稟三公主,她活不了幾天了,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來!」
此語一出,所有不知情的人全都怔在當場。
三公主啊了聲道:「究竟怎麼回事?快說明白!」
憐花隨即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所有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
三公主無限關切的道:「惜春,還是活命要緊,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我雖然希望你再回到身邊,但卻不能不顧你的生死,你就是還想服侍我,又能服侍幾天呢?」
惜春語帶激動的道:「婢子早已……早已對他們三位說過了,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身邊,該是婢子心甘情願的一件事。」
三公主低下頭,緊皺著黛眉,默默無語。
王彤吁一口氣道:「三公主,就由她吧!有我們照顧她,也算盡了一份責任,更何況她也未必無救。」
江千里緊接著道:「王老弟說得對,只要捉到馬寡婦和那個叫龍在天的,就一定可以取得解藥。」
當江千里提到龍在天時,所有的人都留意到三公主忽然神色驟變,臉色有如蒙上一層寒霜,一副咬牙切齒模樣。
他們那裡知道三公主對龍在天的痛恨已是言語無法形容,因為龍在天曾奪去她的貞操,而她又是金技工葉之身。
只見三公主全身抖動著,由座位上站起,道:「我有點不舒服,要回房再睡一下,有關今後如何行動,就由王大人和江叔叔商量著辦吧!只要大家決定的事,我一定聽從。」
憐花連忙攙扶著三公主回房而去。
江千里道:「王老弟有什麼打算?」
王彤似已胸有成竹的道:「天亮後大家即刻動身,也趕往終南山去。」
王彤點點頭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何能找到西域魔教設在終南山那處分壇,這方面就要多多仰仗惜春了。」
惜春苦笑著道:「婢子當時眼睛是被蒙著的,根本弄不清那座分壇地點在哪裡?」
「你是從什麼地方開始被蒙上眼睛的,一共蒙了多少時間,從這幾方面總會判斷出來些點吧?」
「那只有到了終南山試試看了。」
江千里道:「另外在路上時,大家必須時時留意,說不定能和馬寡婦以及龍在天不期而遇,若能捉到他們兩人,一切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王彤道:「離天亮不有一個更次,大家現在就回房繼續休息,養好精神,以便天亮後趕路。」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7:31
第32回 情可鑒天
三日後,三公主等人已到達終南山下。
由潼關出發時,他們是分成兩組行進。
由三公主和王彤率領一組,江千里率領一組,目的是希望能在路上將回程的馬寡婦和龍在天截獲。
但他們失望了。
直到在藍田會合以至到達終南山麓,並未碰到這兩人的蹤影。
終南山主峰在長安之南,綿亙數百里。自古以來即流傳著不少神秘的傳說,不論神仙和鬼怪,似乎都與終南山有關。
總之,該是一處地靈人傑的所在。西域魔教在這裡設立一處分壇,同樣也增加了它的神秘性。
當晚,他們投宿在山麓一座古剎裡。
詢問剎裡的和尚,並無人知道西域魔教的分壇在何處,甚至連西域魔教也都從未聽說過。
在古剎住了一晚,次日繼續向山上進發。
本來,他們擔心漸入山之深處後,飲食問題難以解決,所幸在山腰裡發現了幾戶人家。於是,大家就決定在這裡住下,白天再分頭查探西域魔教分壇所在,晚間則仍回到這裡聚合。
一連三四天過去,除三公主和憐花負責留守外,其餘的人全在山上各處展開尋覓,結果仍是毫無所獲。
晚上,王彤、江千里把所有的人除三公主外,全集合在戶外的一處空地上,大家其同研討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王彤首先問惜春道:「姑娘在山上到處走了三四天,難道就沒發現一處較為熟悉的地方?」
惜春緊蹙著雙眉道:「沒有,其實婢子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急,若找不到魔教分壇,婢子這條命也就等於已經無救了。」
忽聽江千里問小燕子道:「這幾天你可曾路經青雲崖大荒洞?」
小燕子搖頭道:「我本來一直想去看看,但因分配的路線正好不在那個方向,所以沒法前去。」
江千里神色淒然的歎口氣道:「好,明天咱們兩人就去一趟。」
王彤茫然問道:「青雲崖大荒洞在哪裡?江兄和小燕子去做什麼?」
江千里道:「青雲崖大荒洞正是我那義兄天雷老人修煉之處,離這裡不過四五十里的路程,江某是去探望義兄,小燕子則同去拜見他師父。」
王彤轉著眼珠道:「天雷老人不是已經自絕了嗎?」
江千里神色黯然道:「不錯,我那義兄系自閉在一處山腹巖洞內,並自行用巨石將洞口堵住,要小燕子三年後再啟開石門查看。」
「可是現在才不過半年多,難道江兄就要啟開石門進內查看?」
「不,我只是想帶著小燕子在石門之外憑弔一番,順便也查看一下那洞口是如何堵住的?」
「江兄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一早出發,來得及就當晚返回,否則只好在那邊過夜了。」
「除了小燕子,是否還要帶別人去?」
「不必了,大家都有事情,人去多了反而浪費。」
大家又商議了一會兒,才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江千里便帶著小燕子往青雲崖大荒洞而來。
以他們兩人的輕功,僅僅一個多時辰,便已遠遠望見青雲崖。
青雲崖是處鐘靈玉秀所在,景色絕佳。
天雷老人所住的大荒洞,其實看來半點不荒,天雷老人所以把自己住的地方取名大荒洞,當然是有原因的,也是他從不肯向外人透露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都知道,天雷老人對一道飛虹苟慧月可說是一往情深,舊情難忘,失去了一道飛虹苟慧月,在他的生命中等於是一片荒涼。他是在和苟慧月因誤會而分手後才來到青雲崖隱居的。
因之,才把居住的洞室取名大荒洞。如果有苟慧月在他身邊,他的洞室毫無疑問就會另外取個名字。
很快便來到大荒洞外,只見那洞門果然被兩三塊重疊在一起的巨石封住,每塊巨石至少在千斤以上。
在這剎那,江千里心情顯得無比沉重,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轉頭問道:「這兩三塊大石都是你師父自己搬到洞口的嗎?小燕子黯然點點頭。
「你有沒有幫忙?」
「我一直不肯讓師父這麼做,曾跪在地上向他老人家苦求,那有弟子搬石頭把師父關閉起來的道理呢?」
江千里邊跺腳邊歎氣道:「你師父這是何苦,以他身已達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奇世武功,為什麼竟是如此的想不開?」
「可是他老人家已身中西域魔教七煞毒針,實在痛苦不堪。」
「以他的內功,已是百毒不侵。縱然那七煞毒針歹毒無比,他照樣也熬了十幾年了,為什麼就不能繼續熬下去呢?就憑他自封石門前的體態狀況,也可證明他必定能繼續活下去的。」
「江叔叔這話是根據什麼來的?」
「這兩三塊巨石,每塊都重愈千斤,他能憑自己的力量,不但要搬到洞口,而且要重疊起來,可見他的內力並未減退。」
江千里說到這裡,長長吁一口氣道:「他真的說過要你三年之後再打開洞門?」
小燕子道:「師父正是這麼說的,可是他老人家並未說明為什麼要等三年,江叔叔是否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自然明白一點,但現在還是不說的好。」
江千里歎了一聲,繼續又道:「小燕子,你師父想不開,並非因為身中西域魔教的七煞毒針,而是另有原因,難道你至今心裡還沒數嗎?」
小燕子也深深歎了口氣道:「我是離開師父下山後才聽說的,他老人家當年和一道飛虹苟女俠有一段情。」
「豈止是一段情,根本就是此情難忘,說得嚴重一點,你師父就是為她而生,為她而死!
「難道苟女俠一點也不喜歡我師父?不知道我師父對她用情之專。」
「她同樣也深愛你師父,而且用情之深,不下於你師父對她。」
「可是苟女俠為什麼要離開我師父呢?』」當然是苟女俠誤會了他,這一誤會不要緊,一轉眼就二十年。
你師父最後這二十年可以說全是一股希望的力量在支撐著他活下去的。「」他老人家的希望是什麼?「
「苟女俠能誤會冰釋,再回到他身邊。」
「他們當初的誤會因何而起,江叔叔一定知道吧?」
「男女間的事,很難妄加揣測,我當然知道一些,但也不見得完全正確,你師父一等二十年,在感覺完全絕望之後才走上絕路。」
「聽說我師父的雙目就是被葡女俠打瞎的?」
「不錯,那可說是他故意讓苟女俠打瞎的,以你師父的武功,苟女俠的身手再高也傷不到他的眼睛,偏偏他卻不閃不避。」
「這又是為什麼?」
「他愛苟女俠愛得太深了,因為他說過一句讓苟女俠過於傷心的話,所以才情願接受這懲罰。其實,以你師父在歧黃之術方面的造詣,必有辦法讓眼睛復明,但他卻又情願讓雙目從此永遠失明。」
「難道我師父……
「因為他覺得在這世界上,除了苟女俠,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看的,若當時苟女俠肯回到他身邊,他就不可能再瞎了。」
「這麼看來,苟女俠未免太殘忍太冷酷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依我判斷,苟女俠事後必定也知道這是一場誤會,卻因為她生性太倔強,不肯認錯,而且也沒有解釋的機會,就只有讓它永遠誤會下去了。
其實她內心深處和你師父是同樣痛苦,因為在這世界上,也只有你師父是她唯一看得起的男人。「
小燕子心情從未如此沉重過,也從未如此激動過。
他禁不住湧出兩行淚水,道:「想不到這種男女之間的大悲劇竟發生在我師父和苟女俠身上!」
江千里苦笑一聲道:「這種男女之間感情上的事,可說太多了,只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就在這時,只聽身後發出重重的咳嗽聲道:「小燕子,是你回來了?」
小燕子急急回頭,原來說話的是服侍了師父大半輩子的老僕人包忠。
他連忙叫道:「包伯伯,我剛來,還沒來得及去看您!」
包忠再望向江千里道:「想不到江大俠也來了!」
他說著,望了那被巨石封住的洞門一眼,禁不住滾出兩行老淚。
江千里問道:「老人家,這半年來你還一直住在這裡?」
包忠拭了拭淚水道:「老主人自閉石洞前,曾交代過三年以後才能開石門,老奴決定就在這裡守上三年,等三年一到,打開洞門後,再和老主人見上最後一面。」
「你住在哪裡?」
包忠指指不遠處搭蓋的一處草棚,道:「就在那草棚裡,還有老奴的老伴兒。」
江千里默了一默道:「這半年多來,我義兄自閉的這座大荒洞可有什麼動靜?」
「人死了哪裡還會有什麼動靜?」
「你怎麼知道人已經死了?」
「一個人不吃不喝,最多只能活七天七夜,老主人已經自閉在山洞裡半年多,還能活嗎?除非他是神仙!」
江千里又是一陣黯然,許久才問道:「你是否希望能和老主人提前見面?」
包忠點點頭道:「老奴早就有這意思,可惜無法將堵住洞口的巨石移開,莫非江大俠有意打開石門?那太好了!」
「你若得見老主人以後,是否就要馬上離開這裡呢?」
「江大俠說哪裡話來,老奴已決定永遠留在這裡,為老主人守墓一輩子,老主人待老奴恩重如山,不管他老人家生前死後,老奴都不能離開他。」
只聽小燕子問道:「江叔叔,您真的現在就要把洞門打開嗎?」
江千里不答,卻反問道:「你是否希望提前把洞門打開?」
「當然希望,但是他老人家的交代卻又不能不遵。」
「依你料想,打開石門之後,裡面該是什麼樣子?」
「師父當然早已歸天去了。」
「也許不會那樣。」
小燕子驚喜的道:「難道他老人家還能活著?」
江千里自言自語般道:「據我所知,武林中有一種閉脈大法,也叫龜息大法。」
小燕子迫不及待的問道:「學會這種大法便會怎麼樣?」
「便可不飲不食,連呼吸也完全停止,表面上看已經死去了,但是最後卻還能夠再活過來。」
「能支持多久?」
造詣淺些的,可以支持三天三夜;造詣深的,據說能夠封穴達三個月之久。「小燕子的一股希望不覺立刻又趨幻滅,搖了搖頭道:「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半年多,師父就是在這方面成就再大,也不可能再活了!「
江千里沉吟著道:「如果他在封脈以前服下某種特製藥物,時間也許可以支持得更久一些。」
「既然如此,江叔叔!我們就趕緊打開石門吧?」
江干裡搖頭道:「不可太莽撞,這件事必須慎重處理。」
「為什麼又不可呢?」
「因為你師父既有交代三年後才能移開石門,當然必有重大的原因,我們若貿然行事,萬一因而鑄成大錯,豈不反而成了你我終生憾事!」
「可是我OJ若能提前打開石門,總是多一些希望。」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也許這是你師父料定命中如此,你們又何能強求。小燕子,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必須詳加考慮,才能決定該如何做法?」
包忠望望天色道:「江大俠和小燕子一路辛苦,就先到老奴住處喝杯茶吧!」
來到草棚門口,包忠向裡叫道:「老伴兒,快快出來,看誰來了!」
一名年過花甲白髮皤皤的老婦人很快便從草棚裡探出頭來。
當她看清來人時,連忙迎了出來,興奮無比的叫道:「原來是江大俠和小燕子,快快請到裡面坐!」
雖然只是依山而建的一間草棚,裡面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坐下不久,包老太太便端過來兩杯熱騰騰的香茗。
包忠道:「我來陪江大俠和小燕子說話,你快去準備著。
廚房是在草棚的後面另外搭建的一木板屋,因之草棚裡才能保持得乾乾淨淨。
午餐時,餐桌上居然有魚有肉,更有一罈好酒。
在深山裡能吃到這樣的好酒好菜,稱得上是一大享受了。但江千里和小燕了想起自閉在山洞內的天雷老人,雖有好酒好菜,卻難以盡興。
飯後,包忠臨時離開草棚,準備到附近山澗打桶水回來。
誰知他剛出門不久,又折回來,失聲叫道:「江大俠,老主人的石洞外站了個人,好像是……」
江千里哦了聲道:「是誰?」
「好像……是苟女俠!」
江千里霍然而起,叫道:「小燕子,咱們快去看看!」
出了草棚,果然遠遠望見一個黑色的女子身影站在大荒洞門外。只因江千里和小燕子所看到的是一個背影,一時之間無法確定是誰?但的確很像一道飛虹苟慧月。
江千里低聲道:「咱們過去看看!」
漸行漸近,那身穿黑衣的女子背影也越來越像苟慧月。
江千里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黑子女子驀然回首,果然真是一道飛虹苟慧月。
江千里驚喜的叫道:「想不到苟女俠也來到這裡,真是太巧了!」
說著,手拉小燕子急步走了過去。
苟慧月面色一片凝肅,長長吁一口氣道:「江大俠來這裡多久了?」
「也是剛來不久。」
苟慧月凝視著那被巨石封閉的石門,像自言自語般道:「他這是何苦,好好的日子不過,卻偏要走上自絕之路!」
江千里乾咳了一聲道:「我那義兄所以要這麼做,苟女俠總該明白原因吧?」
苟慧月霎時臉色一變,然後緩緩的別過頭去,冷聲道:「江大俠可是怨我害了他?」
江干裡忙歉然陪笑道:「不敢,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
「若苟女俠能在半年前到這裡來,也許我那義兄不致做出這種事來。」
「照你的說法,責任還是在我身上了?」
「江某不敢這麼說。」
他是否說過要等三年以後再打開石門察看的話?「
「不錯,當時江某不在,是對小燕子說的。」
「他自閉石室,該有半年以上的時間了吧?」
「確是半年以上了。」
「江大俠,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苟慧月邊說邊舉步,向山壁旁一棵大樹下走去。
江千里交代小燕子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和苟女俠單獨談談。」
在樹蔭下的青石上,苟慧月和江千里相對坐下。
苟慧月的神色似乎越來越凝重,幾度口齒啟動,卻又沒說出話來。
江千里似乎不便正視對方的反應,低下頭道:「苟女俠有話請講,這裡沒有外人。」
苟慧月歎了一聲道:「江大俠,這二十年來,你一定認為是我辜負了他,也誤會了他,甚至可能認為我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對嗎?」
江千里忙搖頭道:「我並沒有這麼想,如果苟女俠能提出解釋,那當然就更好了。」
「當著我的面,用不著言不由衷,有話就直接問吧!」
「苟女俠既然並未辜負他,為什麼在他生前的二十年一直不曾再來看他?」
「我想來,但我卻不能空著手來。」
「苟女俠這話……」
「他的眼睛是被我失手戳傷的……」
苟慧月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接著道:「其實說成失手,似乎並不妥當?」
江千里茫然問道:「為什麼?」
「因為據我預料,當時他一定會出手阻擋,憑他的武功,我即使存心傷他,也必定不能得手,誰知他竟毫不閃避,任由我的招勢遞滿,我雖然在大吃一驚之下急急收招,但在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所幸因我已有警覺,手法已減輕了許多,否則傷勢只怕」苟女俠剛才所說的不能空手而來,又是什麼意思?「
「江大俠可知道二十年來我都在做些什麼?」
「江某只知道苟女俠和我義兄失和之後,便一直隱居在黃山,有時也住過洞庭君山,從此不再過問武林中事。除了八九年前收三公主為徒外,幾乎已和所有武林人物不再往來了。」
「江大快知道得很清楚,其實這二十年來,我並未閒著,一直奔波於各大名山大川之間。」
「莫非是在採藥?」
「不錯。我曾請教過聖手醫隱南天儀,經他開出藥方,然後深入各大名山採集各種珍奇藥材,僅僅『仙猿淚』和『丹鶴髓』就整整化了三年工夫。」
「苟女俠這次來,是否已帶來藥物?」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8:02
「本來,為他復明的藥物,聖手醫隱南天儀已在半年前煉製成功,但還是晚了一步。至於這次來,我又另外帶來更為貴重的藥物。」
「什麼藥物?」
「江大俠必定聽說過『返元大還丹』吧?」
「江某聽說過。苟女俠是怎麼得到這種堪稱天下至尊至寶的藥物?」
「也是聖手醫隱南天儀所贈的。他窮畢生精力,只煉出十顆,現在把僅餘的兩顆贈給我一顆。」
江千里搖搖頭,激動無比的吁一口氣道:「可惜已經太遲了!」
苟慧月雙眸中仍閃射著一絲希望之光,像在自言自語道:「『返元大還丹』能起死回生,既然已經帶來,就必然試上一試。」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所謂起死回生指的不過是人在病入膏肓之後,妙手回春而已,若已變成一堆枯骨,『返元大還丹』又有何用?」
「不管如何,我的意思是先打開石門再說。」
江千里自然也急於查看洞內真相,隨即向後招招手道:「小燕子,快過來拜見葡女俠吧!」
小燕子忙奔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向苟慧月施了一禮。
苟慧月這才又問江千里道:「還有什麼人前來?」
江千里道:「來到青雲崖的只有江某和小燕子兩個人。」
「那是說還有同來的在別處了?」
「不錯。」
「還有哪些人?雲兒來了沒有?」
江千里隨即把三公主、王彤等人這次離京後的經過說了一遍。
苟慧月望了小燕子一眼,低聲問江千里道:「我曾有意將雲兒和小燕子配成一對,不知他們在感情方面進展得如何?」
小燕子一聽苟慧月談到這件事,立刻遠遠躲到一邊。
江千里搖搖頭道:「毫無進展。」
苟慧月哦了聲道:「難道他們兩人性情不能相投?」
「那倒不是。」
「究竟為什麼呢?」
「三公主不論住客棧或趕路時乘轎,絕少離開房門或轎門一步,連王統領都難得有和她接觸的機會。何況小燕子。」
苟慧月緊皺著雙眉道:「原來是這樣。等這邊的事辦完後,我一定會找機會和雲兒仔細談談。」
江千里搖頭道:「苟女俠不必為這事費心。」
苟慧月一怔道:「莫非小燕子不同意?」
江千里歉然一笑道:「三公主終究是生長在帝王之家的富貴中人,而小燕子則只是一名江湖子弟,不論是生活環境或家世,兩人匹配,絕不相稱,苟女俠早該想到這方面才對。
苟慧月沉吟了半晌道:「這件事就慢慢再說吧!現在先啟開石門要緊。」
江千里向小燕子招招手道:「你過來!」
小燕子來到跟前,道:「江叔叔有什麼吩咐?」
江千里鄭重其事的道:「苟女俠已決定將石門打開,現在我想試試你的內力,是否能將堵住洞門的巨石移開?」
小燕子兩眼霎霎的道:「真的要打開?可是師父交代要等三年!」
「苟女俠是你師父的什麼人,你該明白,她要打開,是為了救你師父,難道你就不想看師父現在是什麼樣子?」
小燕子一聲不響的走到洞門邊,先搬開最上面那塊重逾千斤的巨石,接著再將另外兩塊巨石搬開,看來似乎毫不吃力。
這等內功,這等神力,連苟慧月都看得暗暗讚歎,深慶天雷老人後繼有人。
小燕子不敢先行進入,搬開巨石之後退回江千里身邊。
江千里向側方閃開一步,道:「苟女俠請!」
苟慧月並未客氣,舉步向洞內走去。
江千里和小燕子緊隨在後。
洞內一片幽暗,伸手不見五指。
苟慧月邊走邊問道:「小燕子,你師父閉洞後,必定在裡面打坐,他打坐之處在哪裡呢?」
小燕子道:「師父打坐的地方並不固定,必須慢慢找才成。」
苟慧月腳下開始顯得異常緩慢。
江千里和小燕子心裡都有數,她一定是擔心行進時撞到天雷老人。
直摸索前行了盞茶工夫,已來到天雷老人居住的石室。
剛進室門,便聽小燕子失聲叫道:「石床上那不是師父嗎?」
苟慧月和江千里凝神望去,果然在靠壁石床上湧現著一個人形黑影,分明是仍在打坐。
在這剎那,三人不知是驚是喜,是悲淒還是惶驚?「
他們緩緩移動腳步,來到床前。
小燕子激動無比的叫道:「師父!師父……」
江千里輕拍了一下小燕子肩膀道:「別叫,你師父不可能聽到的。」
苟慧月探手在床上人影的口鼻前試了一下,毫無呼吸感覺。
她縮回手,問道:「江大俠是否帶有火折子?」
江千里道:「江某身邊準備了火折子,只是……」
「莫非……」
「義兄現在顯然是入定狀態,若沖了火光,只怕對他不利。」
「這方面我也想到了,但室內若無照明,又如何察看他目前的情形?」
「苟女俠說的有理,只是若燃亮火折,必定閃光,不如到包忠那兒端一盞油燈來較為妥當。」
「說的有理,小燕子就去拿燈來!」
小燕子應了一聲「是」。
剛走了幾步,便聽苟慧月又交代道:「要把燈在外面點好,再端到裡面來,走路腳步要輕。」
小燕子走後,江千里道:「看現在這情形,說不定真的有救。」
苟慧月不動聲色道:「江大俠是根據什麼而言?」
「苟女俠必定已看得很清楚了,義兄的身形仍完好如昔,也未發生異味,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的確,以他的精純內功,說不定真的已施了龜息大法,果真如此,這顆『返元大還丹』就派上用場了。」
「苟女俠再摸摸他身上的肌肉是否僵硬?」
「就請江大俠試試看!」
江千里輕輕探過手去,觸摸到床上人的肩部,只覺肌肉已完全僵住,而且觸手生寒。
他啊了一聲道:「怎麼會是這樣子,苟女俠!只怕沒有希望了!」
苟慧月並未吃驚,緩緩地道:「肌肉又僵又冷,是嗎?」
「正是這樣子。」
「這是必然的現象,不值得大驚小怪。一個人當實施龜息大法之後,就像死去一樣,體內的熱量必然減退,否則不吃不喝,熱量又如何供應?」
「可是據江某所知,龜息大法最多只能支撐三個月,現在已過了三月,而且義兄又曾吩咐過要三年之後才能開洞門,這又是什麼原因?」
苟慧月歎息一聲道:「他的目的不外是希望就此死去,如果他能預料到我會前來,情形也許就不是這樣了。」
就在這時,石室外傳來腳步聲!想必是小燕子掌燈而來。
燈光照入室內,進來的除小燕子外,包忠夫婦也跟著來了。
包忠夫婦對老主人的關切絕不亞於苟慧月、江千里或小燕子。
眾人來到石床前,只見床上打坐的天雷老人果然毫髮未變。
但眾人都沒有過份驚喜的表情,在包忠這對老夫婦的想法,老主人雖然栩栩如生,但卻未必真的能活過來。
至於苟慧月,雖然內心存著極大的希望,對是否能將天雷老人恢復生命,也並無絕對的把握。
石室內靜得連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許久,才聽江千里問道:「苟女俠打算怎麼辦?現在就吩咐,讓江某和小燕子也盡一點力。」
苟慧月搖頭道:「現在不可移動他,誰都用不著幫忙,有我一人就行了。你們都請出去,待會兒我自會告訴你們這裡的情形。」
接著又吩咐包忠道:「麻煩老人家準備一桶熱水和一壺熱茶,送到這裡來。」
江千里、小燕子、包忠夫婦依言離開石室。
他們再回到草棚,包忠夫婦忙著燒水燒茶。
不一會兒,包忠便將熱水熱茶送了過去。
當包忠回來時,江千里問道:「你可看到苟女俠對老主人用的是什麼解救之法?」
包忠道:「苟女俠不准奴才看,老奴放下水和茶,就被她趕出來了。」
於是,江千里和小燕子只有耐心的等下去。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才見苟慧月滿頭大汗地走進草棚。
江千里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
「目前還很難說,不過大家不必緊張,因為『返元大還丹』雖是仙丹靈藥,也不可能一服下去就馬上見效,總要一段時間才能發揮藥效。」
「要等多久時間才能看出藥力是否有效?」
「也很難說。」
「那邊是否要派個人照應?」
「不必了,我馬上就要過去。」
苟慧月果真只坐了一會兒,便又回到大荒洞那石室去。
江千里、小燕子以及包忠夫婦,此刻內心反而越發緊張與焦急。
苟慧月這一去,直到天色將晚才回來。
包忠夫婦則忙著準備晚餐。
這時苟慧月的神色已見緩和,一進門就道:「你們放心,看來大有希望了。」
江千里和小燕子從未如此驚喜過。
江千里急忙問道:「從什麼地方看得出來?」
苟慧月道:「雖然尚未醒來,但此刻已似乎漸有體溫,肌肉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
「以葡女俠預料,什麼時候才可醒來?」
「我是第一次用這種方法救人,也是第一次試用『返元大還丹』,很難答覆江大俠這問題,不過他可以活過來,卻應當可以確定了。」
「我那義兄究竟是真死了?還是假死?」
苟慧月被問得神色有些尷尬。
她頓了一頓道:「可以說是真死,也可以說是假死。」
江千里皺眉道:「此話怎講?」
「你不是說過嗎?龜息大法最長只能閉脈三個月,他自然也不能超過此限;若在三個月之內,施法者必可自動醒來,這就是假死。」
「我那義兄呢?」
「他已超過半年,無法自己醒來,必須以仙丹靈藥救治,否則必死無疑,這似乎應該是真死了。而他正是屬於後者。」
「聽了苟女俠這種說法,江某有一事不解?」
「江大俠有何不明之處?」
「我那義兄在施用龜息大法之前必不知苟女俠會前來救他,而且曾鄭重交代小燕子必須三年之後再啟開石門,這表示他已下定了死的決心,既然已不想再活了,又何必施用龜息大法呢?」
「理由很簡單,他想保持肉身不壞,以供後輩之人瞻仰,同時也想讓江大俠和小燕子仍能看到生前的樣子。」
「原來龜息大法能保持肉身不壞,據說出家人一生苦修,最希望的就是死後肉身不壞,他們為什麼不修習龜息大法呢?這豈不是一條捷徑?」
「他們當然想,但龜息大法又豈是那麼容易修習的?即以武林中人而論,修習成功的又有幾人?更何況那些出家人就算修習成功,也派不上用場。」
「這又如何解釋?」
「理由很簡單,他們縱已習得龜息大法,但人到臨死,真氣已無法凝聚,根本不能再施展大法,誰願意在大限未滿、血氣正旺之時自求一死呢?」
這時包忠夫婦已擺上酒飯,三人立即入席。
苟慧月道:「江大俠和小燕子那邊還有重要事情,用過飯後你們就回到那邊去吧!」
江千里語氣鄭重的道:「不,江某和小燕子決定留在這裡,雖然我們幫不上苟女俠的忙,多兩個人總是多一些照應。」
「江大俠用不著堅持,據我所料他能完全醒來,至少不需三天時間,你們留在這裡,豈不把時間白白浪費?而那邊的事卻少不了你們。」
「若由苟女俠一人在這裡,豈不太辛苦了?」
「我辛苦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已服下『返元大還丹』,以後三天只需觀察他的變化而已。」
「可是苟女俠總不能三天三夜不睡。」
「我照樣還可以休息,我已決定夜裡就睡在那間石室裡,所謂觀察不過是靜待變化而已,並非兩目不瞬的看著他,而且包忠老人家也可以幫我此忙。」
既然苟慧月如此說話,江千里也就不再堅持留下。
飯後,在苟慧月的帶領下,再進大荒洞看了天雷老人一次,便向慧月告辭。
苟慧月道:「如果江大俠抽得出時間,三天後就帶小燕子再來看看,否則還是先辦那邊的事要緊,這邊一切有我。」
江千里正容道:「江某是看義兄,小燕子是看師父,三日後一定要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8:43
題目
由於夜路難行,荒山野嶺在視線不明之下不宜施展輕功,江千里和小燕子回到原來所住的民家時已經是三更將盡了。
這時三公主、王彤和所有的人都已入睡,江千里和小燕子也就不再驚動任何人。
直到翌日一早,所有的人才知道江千里和小燕子已經回來。
當他們得知天雷老人已經有救時,個個都驚喜不已!
三公主還特別來到江千里房中,詢問師父苟慧月的事。
江千里道:「苟女俠對三公主體內蟲毒未除的事也是關心不已,她為了救小燕子的師父天雷老人,必定會在青雲崖大荒洞作較長時間的停留,也許過些天會主動前來看望三公主的。」
三公主搖搖頭道:「不!那有師父探望徒兒的道理,我該去拜見她老人家,青雲崖離這裡有多遠,我現在就去。」
江千里忙道:「這邊的事也很重要,連我和小燕子想留在那裡她都不肯,三公主如果非先去見她不可,過幾天我和小燕子自當陪你前去,不必急在一時。」
三公主終於打消原意,回房而去。
當日上午,王彤和江千里又把所有的人分成四組,分頭各處尋覓西域魔教在終南山的分壇。
出於意料之外的,這次三公主也自告奮勇要參加。
她這一組全是女的,由憐花和惜春隨行。
王彤建議三公主最好再挑選一人隨行,因為有些事必須有男性出面才較方便。
江千里趁機派出小燕子隨同三公主行動。
不消說,他的這一安排是意總為的。
偏偏小燕子反而有些不大情願。
雖然他明知一道飛虹苟慧月有意撮合他和三公主成為一對,卻總覺有些不妥,而且他把一切榮華富貴都看得很淡,只想遵照師父的話,在武林中做一個行俠仗義、堂堂正正的人,至於其他方面,毫無所求,也絕不想強求。
但如今江千里吩咐下來,他也只有服從。
因為他永遠記得師父在自閉洞門前所殷殷叮嚀的三件事。
這三件事便是:一、盡力逐出魔教,以解武林之危。
二、不得出仕朝廷為官牧民。
三、要總聽江叔叔的吩咐行事,不得違命抗拒。
實際上,從師父自閉石室後,小燕子早已把江千里看成像師父一樣。
他不會忘記,設若沒有江千里的識拔把他送入天雷老人門下,自己那裡會有今天的武學成就。憐花和惜春當然歡迎小燕子加入三公主這一組。
至於三公主,可能還不清楚師父對自己終身大事的安排,否則場面必定很尷尬。
於是,三女一男開始出發。
路中,憐花問道:「三公主為什麼忽然要親自拋頭露面呢?」
三公主道:「大家從離京到現在,所有的行動,可說全是為了我一人,我若再躲在屋裡不出來,那就太對住大家了!」
接著望了惜春一眼,又道:「你是唯一到過魔教終南分壇的人,路上務必多多留意觀察。」
惜春道:「婢子早對三公主說過,當時是被蒙著眼睛的。」
「不管怎樣,你總他的人環境要熟悉些。」
這時小燕子已躍身走在最前面。
三公主問道:「莫非燕少俠對這裡的路徑很熟嗎?」
小燕子道:「草民是個男人,走在前面是應該的。」
只聽憐花「撲嗤」一笑道:「燕少俠,你也是吃飯長大的,為什麼自稱草民?」
她因為曾經與小燕子相處過,彼此已經十分相熟,因之才會言語無忌,開開玩笑。
三公主立即叱道:「憐花,怎麼可以和燕少俠這麼說話?你來自宮中,想不到還這麼缺乏教養!」
憐花那裡還敢說什麼,紅著臉低下了頭。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已進入山之深處。
正行走間,忽見遠處山腰一個灰衣人影正沿著崎嶇山路向這邊而來。
惜春驚喜的道:「稟三公主,這人很像摩教教徒,您和燕少俠、憐花姐最好能暫時避開一下。」
三公主哦了聲道:「隔得這麼遠,至少還有半里路,你怎麼能夠看得清楚他是魔教教徒?」
「婢子只是由衣服的顏色分辨。」
「為什麼要我們避開呢?」
「如果真是魔教教徒,婢子因為在分壇住過好幾天,他必定認識,婢子自信有辦法套出底細來,若三公主三人在旁,他又怎麼肯說實話?」
「有我們在,可以逼他說實話。」
「三公主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魔教的人都被訓練得把生死不當做一回事,為了保守教中機密,他們絕對不會在威力之下屈服,萬一他咬舌自盡,那咱們豈不就斷了線索?」
三公主見惜春說得有理,連忙和憐花、小燕子躲到路旁一塊大石之後。
惜春也隨即在路邊的一棵樹蔭下坐著。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那灰衣漢子已經走近。
灰衣漢子大約四句左右年紀,雖然一身灰衣,但卻是油頭粉面,看來很像是一個「相公。」
當灰衣漢子一眼瞥見坐在路旁的惜春後,不覺咦了一聲道:「你不是龍夫人嗎?為什麼不在潼關卻來到這裡?」
惜春站起身來,滿面含笑的道:「我是有事要到分壇的。」
「夫人現在不是在潼關代理主持『桃林居』的嗎?」
「你怎麼連這些事也知道?」
「我是聽馬堂主和龍副堂主說的,他們兩人有事來分壇,那邊由你代理,不是嗎?」
「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親來一趟分壇不可。」
「什麼重要大事?」
「現在不方便講,見了分壇主,我自然會對他說。」
灰衣漢子眨著一對色迷迷的鼠眼,咧嘴問道:「夫人既然到分壇,為什麼卻還坐在路邊?」
惜春喘息著道:「我趕了大半天的路,當然要休息休息。」
「既然如此,我就陪夫人一起休息休息,我也累了!」
毫無疑問,灰衣漢子是想趁機一親芳澤。
惜春正是求之不得,便又再坐下來。
灰衣漢子四下望了望,然後緊靠著惜春身邊坐下。
惜春搭仙著問道:「最近分壇裡很忙吧?」
灰衣漢子淡笑道:「還不是老樣子。」
「只要不出事就好。」
「在終南山會出什麼事呢?只是馬堂主和龍副堂主一直很擔心潼關『桃林居』方面會出事。」
「那邊也不會出事。」
「話不能這麼說,據馬堂主和龍副堂主講,京城大內方面有些了不起的高手,很可能到潼關來。」
「我怎麼沒聽說過?」
「難道堂主和龍副堂主離開『桃林居』時,不曾交代過夫人?」
「一字都未提過。」
「那就談點別的吧!」
灰衣漢子故意把身子再向惜春靠了一靠,笑瞇瞇的道:「夫人,咱們說了老半天話,你到底認不認識我?」
惜春也透著無限情意的柔聲道:「我當然認識你這位大哥,不然我會隨便和一個陌生人坐得這麼近說話嗎?」
「夫人是怎麼認識我的?」
「那我要先問問,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夫人在分壇住過好幾天,分壇裡根本沒有幾個女的,而你長得又那麼美,我們男人誰都會對你留意三分。」
「你看我美嗎?」
灰衣漢子頓時有如心花怒放,咧咧嘴,涎著臉道:「當然美,美得比花還好看,很多人都在背後說過一句相同的話……」
惜春眨動著滴溜溜的眸子道:「他們說什麼?」
灰衣漢子嚥下一口唾沫,道:「他們說……說龍副堂主真是艷福不淺!」
惜春似乎不以為意,淡然一笑道:「他們是胡說八道,相信你這位大哥一定不會說這種無聊的話。」
灰衣漢子伸長脖子,頓了頓道:「我嘛……我嘛……」
惜春緊追不捨的道:「你怎麼樣?」
「我……我也是人,當然看法和他們一樣,不過我只是沒有講出來,只是心裡在想而已……」
「想不到這位大哥還是個多情人!」
「多情有什麼用,如果將來能討到老婆,不要說像夫人這樣的,只要是個女人,只要有頭有臉、四肢俱全、五官不缺,就心滿意足了。」
惜春霎時像感到一陣悵惘,長長歎了口氣,低下頭不再說什麼。
灰衣漢子茫然問道:「談得好好的,夫人為什麼歎氣?」
惜春又歎了口氣道:「我是觸景生情,自歎命薄,大哥就不必再問了!」
灰衣漢子兩隻鼠眼不停的轉動著道:「夫人嫁給龍副堂主,生活美滿無比,怎麼忽然自怨命薄起來?」
「我和龍在天之間的私事,大哥怎麼會知道?」
「現在閒著也是閒著,夫人說出來聽聽好不好?」
「你想知道?」
「當然想知道。」
「為什麼想知道?」
「我……我是關心夫人!」
「好,我就告訴你,我和龍在天之間相處得並不美滿。」
「怎麼會有這種事?」
「他娶了我,還不知足,在撞關『桃林居』經常夜出不歸,在外面拈花惹草……」
灰衣漢子聽到這裡,兩眼瞪得眨都不眨,猛一跺腳道:「龍副堂主簡直太那個了,如果換了我……」
惜春不動聲色道:「換了大哥便怎樣?」
「如果我能討到像夫人這麼一朵花似的老婆,一定日日夜夜守著她,就是拿鞭子趕我走,我也不想離開她半刻鐘。」
「早知如此,我就該嫁給大哥,能有丈夫一刻不離的守在身邊,那多好,有句形容詞,大哥必定聽說過吧?」
灰衣漢子連忙得意忘形的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對不對?」
惜春點點頭道:「原來大哥肚子裡還裝了不少墨水,真是人有人才,文有文才!」
灰衣漢子拍拍胸脯道:「我的確讀過不少書,小時候本來想參加科舉的,誰知後來幹了這一行,有學問無處用,現在還只是一名教丁,如果當初去應試,說不定會連中三元,也許現在不是一品也是二品的大官了!」
「真可惜,辜負了大哥這樣的人才,不過……」
「不過什麼?」
「一個人是否讓人看得直,並不在乎他官大官小、身份高低,只要學問好,別人就會崇拜他,像大哥這種人正是我崇拜的對象。」
這時的灰衣漢子全身骨頭似乎已不足四兩重,簡直有飄飄欲仙的感覺,咧了咧嘴道:「夫人別老是捧我了,連個老婆都沒有,捧有什麼用!」
惜春柔聲安慰道:「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憑著一表人才,將來何愁討不到老婆。」
灰衣漢子乾咳兩聲道:「可是……可是我現在就想要!」
「討老婆是終身大事,怎可能想要就有?」
「而且還想要個像夫人這樣的。」
「大哥一定有機會。」
灰衣漢子聽出惜春話中有話,頓了一頓道:「莫非夫人……」
惜春似真似假的道:「現在四下無人,就對大哥說了也沒關係,我已經不想再跟龍在天守活寡了。」
灰衣漢子大喜過望的問:「真的?」
惜春整了整臉色道:「這種話可是隨便亂說的嗎?」
誰知灰衣漢子卻又像皮球洩氣般道:「可惜我……」
「你可惜什麼?」
「就算夫人和龍副堂主分了手,我也不敢娶你。」
「為什麼?」
「我只是一名教丁,怎敢娶副堂主的堂下妻,就連教規也不允許。」
「你真死心眼。」
「莫非夫人還會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嗎?」那……好像書上說過,那叫私奔。「
「大哥,你錯了,這不叫私奔。」
「可是書上是這麼說的。」
「私奔是指有丈夫的女人或有妻子的男人跟別人跑了,而我那時已和龍在天正式分手,你又是沒妻子的人,咱們一起走,怎能稱作私奔?」
「可是萬一龍副堂主不同意和你分手呢?」
「那就只好私奔了!」
「這樣就太好了,夫人!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提出保證。」
「保證什麼?」
「在一起逃走的路上,如果我雇不起車和轎,就背著你或者抱著你,總而言之,一切辛苦事都由我做,我情願給你作牛作馬。」
「憑大哥這幾句話,就太讓我感動了,為了終身幸福,看來我非跟你不可了。」
惜春說到這裡,站起身來道:「大哥下山,是否有什麼要緊的事?」
灰衣漢子兩眼不眨的道:「夫人問這些做什麼?」
「如果大哥沒有別的要緊事,就麻煩你陪我一起到分壇去。」
「這是當然的事,何用夫人吩咐!我雖然下山辦事,但也沒有陪夫人上山重要,來!我現在就陪夫人走!」
灰衣漢子站起身,伸手便要拉惜春的手。惜春後退一步,面帶謝意的笑道:「不必啦,我自己走得動,面且著咱們手牽手,萬一被人看到……」
「不會的,這種地方哪會有人看到?」
「那可不一定,誰能保證附近沒有分壇的人,一旦被他們發現,咱們就誰都別想活了,大哥!只要咱們的行動成功,將來要怎樣親熱就怎樣親熱,何必這麼急呢?」
「夫人說的對,咱們就保持距離走吧!」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上走去。
惜春邊走邊問道:「聽你剛才的語氣,馬堂主和龍在天好像仍在分壇,並未回潼關去羅?」
灰衣漢子頷首道:「我想他們還沒走,因為今天一早我還看到他們。」
「潼關『桃林居』那邊責任重大,他們為什麼不走呢?」
「現在責任已經不大了。」
「這話什麼意思?」
「最近『桃林居』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把開封方面的三位姑娘接來,現在他們已經把三位姑娘送回分壇,大事完成,馬堂主和龍副堂主已經輕鬆多了,所以他們不用急著回去。」
「那三位姑娘目前是否仍在分壇?有沒有消息要回西域去?」
「這事我還弄不清楚,不過她們現在一定沒走。」
「你見過她們?」
「只見過一次。」
「她們也很漂亮,難道你就不想看看?」
「她們被招待在內宮裡,我只是一名教丁,根本不夠資格進內宮,而巨現在我已沒必要再看她們了。」
「為什麼?」
「我只要看夫人就夠了,將來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對不對?」
當然對,那時你已是我的丈夫,我會完全聽你的。「
灰衣漢子自從娘胎長大,也沒今天這麼開心過,他真懷疑是不是在做夢,也懷疑是否耳朵出了毛病。
只聽惜春嬌滴滴的聲音問道:「大哥,還有多遠?」
灰衣漢子怔了一下,道:「夫人難道不認識路嗎?」
惜春道:「我的記性差,尤其山這麼大,簡直有些『雲深不知處』…」
「夫人說得對,第一句是『松下問童子」。「
「我真佩服大哥有這麼好的學問,今天若不是在路上遇到你,我還真是進不了分壇呢!」
「大約再半個時辰就到了。」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到達了山腰裡一處狹谷入口。
灰衣漢子向谷口一指道:「現在夫人該看清了吧!分壇在裡面。」
惜春擔心谷內另有岔路,試探著問道:「原來就在這裡,如果讓我自己找,還真是找不到呢!是否進入谷口就到了?」
「夫人不是來過一次嗎?」
「你該回答我的話,別反來問我。」
「進入谷口,大約還要走盞茶工夫,然後再向右邊轉,再進去就到了。」
這時惜春早拔出長劍,猛向灰衣漢子背心刺去。灰衣漢子作夢也沒想到有此突變,只慘叫出半聲,便倒下地去。
惜春把灰衣漢子的屍體拖出谷口外,放在隱秘處,然後等待三公主等人到來。
片該之後,三公主、小燕子、憐花三人果然隨後趕到。
三公主問道:「那人呢?」
惜春指指身邊一處草叢道:「在裡面。」
三公主道:「不能暴屍在外,必須設法掩埋好,來,大家一起動手!」
於是,四人各自拿出兵刃,在附近掘了一個大坑。
三公主又道:「請燕少俠搜搜他身上,看看是否有腰牌或其他標識,有就留下,咱們自己好用。」
小燕子在灰衣漢子身上搜了搜,果然搜出一塊腰牌。
埋好屍體後,憐花問道:「咱們是否該現在就衝進去了?」
三公主沉吟了半晌,卻望向小燕於道:「燕少俠的意思呢?」
小燕子道:「惜春姑娘曾說過,魔教終南分壇裡至少有一百多人,咱們只有四人,若現在衝進去,總嫌輕舉妄動了些。」
三公主點點頭道:「我也這麼想,現在就回去吧!等和王大人、江大俠商議商議再說,既然已經找到魔穴,行動不必急在一時。」
憐花道:「可是惜春的解藥不能耽誤,她好像剩下沒幾天了。」
惜春忙道:「不必為我掛心,我至少還可以支撐十天。」
三公主道:「那很好,現在就回去吧!」
四人隨即下了山,往回走。
三公主一行四人回到所住的民家,還不到中午。
由於其他三組還未回來,他們用過午餐後,只好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直等到天黑,三組才陸續回來。
當大家得知三公主這一組已找到魔教分壇巢穴,莫不歡欣鼓舞,都說還是三公主有辦法,一出馬就旗開得勝。
晚餐後,所有的人!齊集在民宅外的空地上,開一次行動前的大會。
王彤首先發言道:「既然已找到魔穴,就該盡快行動,否則若那三個女的以及馬寡婦、龍在天一走,咱們就是搗平魔穴,還是功虧一簣。」
江千里本來不同意王彤的看法,因為他希望能稍待數日,以便把一道飛虹苟慧月也請來助陣,有她加入,必可大功告成。但是因惜春必須及早取得解藥,也就不方便把這意見提出來。
倒是三公主也想到了這點,轉身問江千里道:「江叔叔,我師父在青雲崖那邊,究竟要多久時間才能救活天雷老前輩?」
江千里道:「聽苟女俠的語氣,最少還要三天時間,不過今天算起,應該只剩下兩天了。」
三公主再對王彤道:「王大人提議馬上採取行動,我們完全同意,不過是否能再等兩天?讓我到青雲崖把師父也請來助陣。」
王彤略一沉吟道:「遲兩天行動,當然可以。不過萬一在這兩天裡,馬寡婦、龍在天和那三個女人離開魔穴呢?」
三公主望著惜春道:「你放心,耽誤兩天對你的解藥並無影響,現在我問你,魔教分壇的對外交通是否只有那道狹谷?」
惜春猶豫了一下道:「這方面婢子並不清楚。」
三公主道:「就算逃脫了馬寡婦和龍在天,我想魔教分壇壇主那裡必定也有解藥,所以還是等我師父來了以後再採取行動較好。
至於那條谷口,最好今晚就派兩個人去負責監視,明天天亮後再派人前去接替,大家誰願意前去,請自動表示!「
小燕子立即起身道:「今天是我隨三公主前去的,我知道路,應該由我去。」
三公主道:「好!還有哪一位願意去?」
惜春也迅快的站起身道:「婢女除了已知路徑,而且還認識裡面不少人,就由婢子去吧!」
三公主當然同意。
就在散會後,小燕子和惜春再到達魔教分壇那條谷口外。
兩人找了一處隱秘所在停下。
小燕子道:「白天被姑娘所殺的那名教丁,他們此刻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惜春想了想道:「可能還不知道。」
「姑娘這話是根據什麼來的?」
「那教了必定是奉命下山辦事,地點多半是長安,路遠,晚上回不來是常有的事。」
小燕子忽然心頭一動道:「姑娘,咱們老在谷口外也不是辦法,我想走去看看,你以為如何?」
惜春不以為然道:「我們只是來谷口負責監視的,若闖進去,豈不反而打草驚蛇?」
「我有腰牌,縱然被發現,也有辦法應付過去。」
「你為什麼一定要去不可?」
「既然來了,總該做點事情,如果今晚我能把魔教分壇詳細偵察一遍,對下次的正式行動豈非大有幫助!」
「你說得固然有理,但我總擔心會打草驚蛇。」
「不會的。同時我也希望姑娘能一起進去。」
「什麼?要我也一起去?」
「姑娘對裡面的環境很熟悉,若能一起去,等於省了我不少麻煩。」
「你錯了,正因為他們都認識我,所以我才不能去。若他們看到我,我拿什麼理由向他們解釋?萬一被馬寡婦或龍在天看到,那時又該怎麼辦?」
小燕子覺得惜春的話有理,只好決定一人進去。
惜春攔阻不住小燕子,也只有任由他要怎麼做就怎麼做了。
小燕子行動前交待道:「姑娘請別離開現地,免得我回來時聯絡不上。」
「燕少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那要看進行得是否順利了,不過一定會在五更前回來。」
「好,我等你。」
小燕子隨即全神戒備的進入谷中。
豈知剛進入谷口不遠,耳邊便響起一聲喝問。
這聲音竟是發自谷壁上方。
小燕子停下腳步,向上望去。
兩邊谷壁峭立如削,高可播天。在模糊的光線中,好不容易才看到大約離谷底約三四丈高處,一塊突出的大石上站著兩個人影,不消說,這是負責谷口警戒的兩名魔教教丁。
其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喝問道:「什麼人?」
小燕子頗為鎮定,從容不迫的答道:「奉命外出辦事返回分壇的。」
「報L名來!」
小燕子早已有備,順口答道:「張三陽。」
那教了頓了一頓道:「怎麼沒聽說有你這麼個人?」
「分壇裡這麼多人,你老兄不可能全認識吧?」
「分壇總共不到兩百人,我當然全認識。」
「我是新來的。」
那教了頓了頓道:「上來讓我檢查一下!」
小燕子道:谷壁那麼高,怎麼上得去?「
那教了騰身一躍,立即落下地來。
小燕子不覺暗暗吃驚,一名負責站崗放哨的教丁,居然有如此造詣的輕功,這麼看來,想攻破這座分壇還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那教丁落下地來,先仔細看了小燕子一眼,然後一伸手道:「把腰牌拿出來我看!」
小燕子把腰牌遞了過去。
那教了看了一下,又交還小燕子,道:「進去吧!」
小燕子繼續前行。
可能關卡只有這一道,一路之上再無其他攔阻。
盞茶工夫之後,谷道向左方彎去,再前進不久便進入一片頗為寬闊平坦的谷地。
這片谷地,當真顯示出造物之奇。
但見四周全是高聳接雲的山壁,使這谷地不但成了真正的岔地,簡直可以形容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天井。
這時,小燕於反而有著無所適從之感。
因為這片谷地足有數十畝方圓,而裡面住的不過百餘人,在看不到房舍之下又到那裡去尋找魔教分壇的真正所在呢?他漫無頭緒的走著,終於發現在靠南邊的山壁下出現了一排排的石屋,看來就像一處小村落般。
石屋外有兩三個人影在游動。
分明是負責巡夜的魔徒。
為了不打草驚蛇,小燕子決定不再進一步行動。
事實上,他此來已經有很大的收穫,至少已把裡面的狀況概略摸清,下次大隊人馬前來,他相信已經有資格做嚮導了。
於是,他循著原路出谷。
當將通向谷口時,他放輕腳步,緊貼谷壁而行,果然把上方負責警戒的教丁給瞞過了。
來到谷口外的約定之處,惜春很快便主動迎了上來。
「怎麼回來得這麼快?莫非無法混進去?」
小燕子把經過說了一遍。
這時不到三更,兩人又不能回去,只好輪流休息輪流監視。
直到天亮後,七巧借和白羽前來換班,小燕子和惜春才回去休息。
到達所住的民家,當三公主獲悉昨夜情形後,經和王彤、江千里等人商議,一致認為事不宜遲,遲則有變,必須及早行動。
於是,三公主在江千里的陪同下,當即趕往青雲崖,希望能把師父一道飛虹苟慧月請來助陣。
當晚,三公主和江千里又匆匆返回。
據說天雷老人仍未清醒,一道飛虹苟慧月無法離開。
如此一來,他們只有自己採取行動了。
本來,三公主有意當晚就採取行動。
但江千里則建議把時間改在第二天凌晨,理由是夜間視線不良,敵暗我明,攻擊者勢將處於不利地位。
三公主採納了江千里的意見。
次日四更左右——所有的人都已起床,洗畢後立即提前用餐,並準備了一些乾糧,然後各自裝束妥當,攜帶兵刃,由小燕子和惜春帶路出發。
到達谷口,天已微明。
這時在谷口外負責監視的是趙保和陳宏。
兩人一見大隊一馬到來,立即迎來會合。
小燕子自告奮勇,他要先把谷口內那兩名負責警戒的教了清除,於是,眾人暫時在谷外休息。
小燕子獨自進入谷內。
走不到幾步,便已被谷壁上的教丁發現。
只聽谷壁上有人喝問道:「什麼人?」
小燕子道:「張三陽。」
「有腰牌沒有?」「有!」
小燕子掏出腰牌,揚臂晃了一晃。
壁上大漢又喝道:「你上來,我要仔細查看一下!」
這正是小燕子所希望的。
三四丈的高度,在他來說躍上去不費吹灰之力,但他卻必須裝出很吃力的樣子,一連縱躍了三次,才手攀足登的爬上了那塊突出的巨石。
巨石上仍是兩名漢子。
一名大漢道:「老弟,你的輕功很不錯,是那一堂的?」
小燕子並不答話,閃電般雙掌齊出。
只聽兩聲慘呼!
兩名大漢皆被擊中前胸,身不由己摔下巨石,縱然當場未被擊斃,摔下懸崖之後也全都摔死了。
小燕子騰身躍下,來到谷口向眾人招了招手。
大隊人馬很快便湧進谷內。
小燕子仍是在前開路。
頓飯工夫之後,人馬便已抵達魔教分壇之前。
魔教分壇壇主也早已率眾來迎。
陣式列開之後,足有上百人之多。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19:10
第34回 血洗魔窟
這邊雖以三公主為首,但出面的卻是王彤和江千里。
江千里低聲問惜春道:「姑娘是否認識魔教分壇壇主?」
惜春道:「認識,就是當中穿黃衣的那一個。」
「他叫什麼名字?」
「叫黃龍。」
「馬寡婦和龍在天是否在裡面?」
惜春搜視了對方的人馬一遍,道:「好像不在裡面。」
王彤再問小燕子道:「你是見過桂飄香的,是否在裡面?」
小燕子早就留意對方陣中是否有桂飄香在,立刻搖搖頭道:「晚輩沒看到。」
站在後面的老妖婆史妙秋忙道:「桂飄香和另外兩個女的算是這邊的客人,她們不可能隨黃龍出來的,待會兒把黃龍制服後,不愁捉不到她們。」
只聽黃龍已經發了話,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膽敢闖進西天聖教分壇?」
王彤朗聲道:「在下王彤,現任大內侍衛統領,奉皇上密旨,前來剿滅你們這西域魔教終南分壇!」
黃龍頓時雙頰青筋暴起,冷聲大笑道:「好哇!僅僅十幾個人,竟敢口出狂言,這是你們自尋死路,待會兒怪不得本壇主手下無情!」
他說到這裡,忽然兩眼一直,視線停在惜春臉上。
他怔了一下,又道:「你……不是龍副堂主夫人嗎?怎會和他們在一起?莫非是落在他們手中受脅迫而來?」
惜春叱道:「我叫惜春,別再在我面前提龍在天,不過你若能把他和馬彩雲交出來,我們王大人也許可以饒你不死!」
黃龍聽惜春的口氣,再想起她以前曾在宮中做過宮女,料定王彤所說的話可能不假,但他豈肯束手就縛?此刻黃龍已很快拿定主意,那就是將王彤帶來的這一夥人來個一網打盡,豈非人不知鬼不覺,就算皇帝老兒也查不出來。
於是,他立刻下令手下的上百位魔徒們,將王彤一夥人團團圍住,圍了個水洩不通,另外又派出十餘人將分壇的進出口堵住,絕不留下一個活口。
以此刻的情勢,三公主一夥人等於必須背水一戰。
只聽黃龍大喝一聲道:「縮小包圍圈,開殺!」
頓時殺聲震天,魔徒們人如潮湧,兵刃交錯的衝殺過來。
三公主這邊以三公主、王彤、江千里、小燕子武功最高,四人分四方各當一面,其餘武功較弱的,則在第二線迎敵。
這一場人如潮湧的近身搏擊,直殺得昏天黑地。
魔徒們雖然人人身手不弱,但遇上了三公主、王彤、江千里、小燕子等人,根本無法招架,一個個被殺得有如剁瓜切菜一般,轉瞬間便已屍橫遍地血流成渠。
偏偏魔徒們卻又個個悍不畏死,明知非死不可,還是一波一波的湧向前來。
大約頓飯工夫之後,魔徒們已死去大半。
三公主決定不讓對方留下活口,看看這邊已壓力大減,立刻率領惜春,憐花以及小道士白羽趕往分壇出入口,將堵住出入口的魔徒,不消半盞茶光景便已全數殺光,然後再返回繼續大開殺戒。
這時魔徒們已剩下不足二十人,小燕子也直接和黃龍交上了手。
十幾回合過去,黃龍已難以招架,心慌總亂之下,只好轉身向分壇的石屋奔去。
小燕子豈能容他逃脫?他遙空一指,便將黃龍點倒在地。
當小燕子再回身時,魔徒們已全部就殲,果然是一網打盡。
於是,王彤下令,所有同來的人展開逐屋搜索。除馬彩雲、龍在天以及桂飄香等三妖女外,要一律格殺,絕不留下半個活口。
又是頓飯過去,在石屋內未現身的幾十名魔徒也被全部殺光。
這一戰,名副其實的血洗魔窟。
最令眾人興奮的是桂飄香等三名女妖也被逮住。
三公主命王彤帶著韓濤、燕飛押著桂飄香三人先回民家,然後就在一間石屋內將黃龍提來審訊。
負責審訊的是江千里。
小燕子將黃龍提進石屋,然後解開他的穴道。
三公主、惜春、憐花、老妖婆都守在旁邊。
黃龍對面前眾人除惜春外,其餘的一個也不認識,當他開穴醒來後,只是呆呆的不發一語。
江千里不動聲色,問道:「你這分壇現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該心裡有數吧?」
黃龍哼了聲道:「要殺便殺,用不著多說廢話!」
「你只要肯說實話,也許會饒你不死。馬彩雲和龍在天哪裡去了?」
「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小子!休想在本壇主口中套出半句話來!」
江千里望望三公主。
三公主道:「既然不肯說實話,那就成全他吧!」
江千里揚手一掌,向黃龍前胸劈去。
黃龍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倒地斃命。
三公主吩咐道:「再到處仔細搜查一遍,絕不能讓馬彩雲和龍在天變成漏網之魚。還有,惜春到黃龍住處也仔細搜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藥。」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的人都已回來,並未發現一名活口。
至於惜春,也未能在黃龍室內找到解藥。
三公主只好吩咐大家一起返回所住之處。
桂飄香、石榴、鳳仙三名妖女被王彤單獨禁閉在一間空屋裡。
王彤曾對三女做過初步審訊,得知桂飄香在魔教小西天雷音寺地位不低,是一名香主身份。
至於在「迎春閣」化名石榴和鳳仙的兩名妖女則是桂飄香的心腹侍婢,女主人和心腹侍婢一同到妓院做妓女,這倒是罕見罕聞的事。
三公主回來後,先要小燕子和老妖婆再對三名妖女複審一遍。
小燕子把老妖婆招呼過來,道:「史老,現在該咱們兩個去看看你師父了。」
誰知老妖婆竟然嚇得發抖,打了個哆嗦道:「老身我……我不敢去!」
小燕子忍不住笑道:「真奇怪,你竟怕她怕成這種樣子,她現在已經做了階下囚,生死大權操在咱們手裡,還有什麼可怕的?」
「可是她……她是老身的師父!」
「她不過教了你一點蟲術,算什麼師父?那有師父比徒弟年紀輕的,若論年紀,你做她的祖母足足有餘了。」
老妖婆終於膽氣漸壯,抖了抖肩膀道:「好吧!我跟你去,不過有什麼話問她,一切以你為主。」
小燕子隨即和老妖婆來到那個空屋。
只見桂飄香、石榴、鳳仙都坐在地上,想必已被點了麻穴。
小燕子輕咳了一聲道:「桂花,你該還認識在下吧?」
桂飄香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見老妖婆躬身施了一禮,道:「師父好,弟子史妙秋拜見你老人家!」
小燕子真恨不得打老妖婆一耳光,但他還是極力忍了下來。
桂飄香視線盯著老妖婆,叱道:「史妙秋,虧你還是西天聖教一名資深弟於,竟然做了投降變節的事,還有什麼臉面來見我,乾脆去死好啦!」
老妖婆全身發抖的道:「師父,弟子是棄暗投明,不是投降變節。」
桂飄香面色如罩寒霜,哼了一聲道:「胡說,還不給我跪下!」
只聽「撲通」一聲,老妖婆已雙膝跪了下去。
小燕子簡直火冒三丈,喝道:「老妖婆,想不到你竟這樣下賤,虧你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讓我說什麼好呢?」
他嘴裡這麼說,內心卻已暗生警惕。
看桂飄香的表現,顯然是寧死不屈,為了要她為三公主除蟲,絕不可把氣氛弄得太緊張,否則萬一她尋了自盡,豈不誤了大事。
他只好緩下聲音道:「桂花,你還沒答覆我的話!」
桂飄香冷笑幾聲道:「我當然認識你,那晚講好了你要宿在我房裡,為什麼後來變了卦?」
「你問的等於廢話,難道在下會心甘情願的讓你下蟲嗎?」
桂飄香視線再轉向老妖婆,秀眉帶煞的叱道:「史妙秋,你這個混帳東西,事情全壞在你一人身上!」
史妙秋依然跪在地上,低著頭道:「弟子做錯了什麼事?」
「那晚若不是你指點他,他怎會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弟子……」
「你以為我沒看到你?我早就看到你扮成一個老頭子,和他走在一起,而且還向我房裡指指點點。」
老妖婆囁嚅著道:「弟了既然已棄暗投明,就不得不幫他們做些事情。」
桂飄香雙目圓睜,喝道:「好啊!你想找死?我現在就讓你死!」
她說著,用力想將右掌舉起,可惜因已全身癱瘓,根本無法舉起手來。
豈知這一來正好壯了老妖婆的膽。
只見她霍地站起身來,冷哼一聲道:「桂飄香,老身從現在起,已沒有你這個師父了,你給老身做孫女還差太多呢!老身現在不打你屁股,就已經算對你客氣了,你想要老身死,那是妄想!」
桂飄香頓時氣得兩眼發黑,險些昏了過去。
老妖婆猶自喃喃說道:「姓桂的,臭丫頭,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老身怕了你嗎?老身現在想殺你,比捏死一隻蒼蠅還要容易,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個什麼東西!」
桂飄香當真已被氣結,那裡還能說出話來?豈知老妖婆竟越來越火大,走過去左右開弓,一陣辟辟啪啪,把桂飄香打得翻倒地上,半晌不起來。
這時小燕子反而不得不連忙阻止,回身道:史老,該消氣了,用不著再和她計較。「
老妖婆冷哼道:「若不這樣,這臭丫頭怎會知道老身的厲害!」
「她現在早就知道你厲害了,連我也怕你,好不好?」
「老身一見她就有氣,小兄弟!現在就由你問她話吧!老身走了。」
老妖婆一轉身便出門而去,嘴裡仍在嘟囔著罵個不休。
小燕子伸手把桂飄香拉起,語氣平靜的道:「現在該你消消氣了,別理她!」
桂飄香雙頰紅腫,氣喘吁吁的道:「你是親眼看到的,這還像話嗎?」
「是不是像話,算你當初看走了眼,教出這麼一個欺師滅祖的徒弟來,下次再調個好的就是了。」
別看這幾句似真不真、似假不假的話,竟然使得桂飄香對小燕子產生了好感。
她撫摸著雙頰,半晌才緩緩仰起頭來道:「你來看我是什麼意思?」
小燕子一本正經的道:「這時除了你那不肖弟子史老婆子以外,和你認識的就只有我了!」
「你錯了,你們三公主朱雲和惜春、憐花也認識我。」
「她們雖然認識你,卻和你談不到有交情。」
「你和我又有什麼交情?」
「我曾在你房間耽了很久,連你的床都上過,怎麼說沒有交情?」
「那時你是我的客人,我當然要招待你。」
「這就是交情,天下女人成千上萬,我為什麼在那種地方只認識你呢?這就是有緣。」
「既然有緣,那天晚上你為什麼不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不能不防你在我身上下蟲。」
桂飄香搖搖頭苦笑道:「燕少俠,你錯了,我下蟲是看客下菜的,如果你是真心待我,我又何苦害你呢?」
「這話當真?」
「如果不相信,今夜我情願陪你一晚上。」
「別說笑話了,我現在已經不做那種事情了,我有什麼理由找你陪。」
「就讓我還你那一晚上的債,不好嗎?別忘了,我曾白收了你十兩銀子。」
「那就以後再說吧!」
「你要訂個日期?」
「先辦完正事再說。」
「你說的正事我明白。」
「說說看!」
「為三公主朱雲除蟲。」
「既然你知道,那最好不過了。上次你那徒弟史妙秋為三公主除蟲,一直無法根除,你這做師父的,當然要比徒弟高明。」
桂飄香此刻顯然已意志動搖,默了一默道:「我如果把你們三公主的蟲毒治好,她拿什麼謝我?你又拿什麼謝我?」
小燕子整了整臉色道:「你若不替三公主治蟲,必定性命難保
……「
「我若替她治蟲呢?」
「她一定會饒你不死,你還年輕,將來還有美好的日子等著你,總不會不希望活下去吧!」
「你能替我保證嗎?」
「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願意以性命擔保。」
桂飄香轉頭望望石榴和鳳仙,卻沒說什麼。
石榴忙道:「香主就答應了吧!燕少俠說得對,咱們都還年輕,既然有活路,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桂飄香長長吁一口氣,再望向小燕子道:「好,我答應!」
桂飄香開始為三公主治蟲了。
為防她動別的手腳,老妖婆、惜春、憐花都緊緊守在旁邊監視。
據桂飄香說,要想把三公主體內的蟲毒徹底除盡,至少需三天時間。
因之,三公主決定繼續留在終南山這處民家三天。
另外留下的則有江千里、小燕子、王重山、七巧僧、白羽、老妖婆等。
至於王彤,則帶著韓濤、趙保、陳宏等大內高手又返回潼關。
這是因為他們必須再對「桃林居」下手,以便捉住馬寡婦和龍在天。據王彤和江千里等人判斷,馬寡婦和龍在天必定已回到「桃林居」。
不過三公主有交代,要王彤和他的手下只負責監視「桃林居」的動靜,等到終南山這邊的人馬也到過潼關後,再採取行動。
江千里閒來無事,決定帶小燕子再到青雲崖大荒洞一趟。
這次雖然洞門已開,但他倆卻不敢逕自闖進,只能先到草棚找包忠夫婦。
據包忠說,苟慧月此刻仍在大荒洞中,至於天雷老人則已於昨夜醒了過來。
這消息簡直讓江千里和小燕子興奮到了極頂,「返元大還丹」
果然真有起死回生之效,同時對苟慧月的感激也無以名狀。
江千里迫不及待的道:「我和小燕子是否可以進去看看?」
包忠搖頭道:「苟女俠有吩咐,沒有她的許可,別人不能向裡亂闖,江大俠不必急,她馬上就會回來。」
果然,包忠剛倒了茶,一道飛虹苟慧月便進了草棚。
江千里和小燕子連忙起立相迎。
江千里抱拳深深一禮道:「苟女俠妙手回春,竟然真能讓我那義兄甦醒過來,現在情形怎麼樣了?」
苟慧月揩試了一下額角的汗水道:「可是包老人家告訴江大俠的?他醒來後,神志也完全清醒,此刻已能開口說話了。」
江千里越發喜出望外,道:「他的眼睛是否已經復明?」
苟慧月略一遲疑道:「我現在已經開始為他進行復明手術,除藥物外,另施以金針過穴之術,我雖然沒有絕對把握,至少有七成以上希望。」
「時間上大約需要多久?」
「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內完成手術。」
「我和小燕子現在是否能進去看看?」
「好吧!你們辛辛苦苦來一趟不容易,就隨我來吧!」
進入大荒洞,江千里和小燕子都不自禁放輕腳步,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出。
跨進石屋,屋內點著油燈,照見天雷老人正躺在床上,手腳都在活動。
苟慧月回身示意不要聲張,然後來到床前,低聲道:「天雷,你那義弟江大俠和愛徒小燕子來看你了!」
天雷老人頓時臉上現出激動模樣,似乎想要支撐著坐起來。
苟慧月急急俯身將他扶起。
只聽天雷老人抖動著聲音道:「他們在哪裡?」
江千里連忙趨前幾步,俯身握住天雷老人的手,聲調急促的道:「大哥,兄弟在這裡……」
小燕子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急急趨前叫道:「師父,徒兒小燕來看您老人家了!」
天雷老人伸出另一隻手,把小燕子的手緊緊握住。
江千里興奮得流下了眼淚道:「大哥,您現在總該明白了,苟女俠並沒有忘懷於您,為了您,這些天來她不分晝夜為您恢復元氣辛苦……」
這時天雷老人雙目中也流下眼淚,點點頭道:「當年她誤會了我,我也誤會了她,現在已用不著再解釋了,但願以後的日子……」
天雷老人再握緊小燕子的手道:「你下山後,是否一直跟隨江叔叔?」
小燕子熱淚盈眶的道:「弟子永遠不會忘記師父自閉洞門前所訓誡的那三件事,這半年來我一直跟隨著江叔叔。」
天雷老人神色間現出安慰之意,道:「那我就放心了。」
又談了幾句,苟慧月示意兩人必須離開。
兩人回到草棚不久,苟慧月也回來了。
包忠夫婦又倒了茶。
江干裡問道:「先前還忘記一件事,我那義兄當年曾身中西域魔教七煞毒針,苟女俠是否有辦法為他療去體內毒傷。」
苟慧月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江千里訝然道:「為什麼不必了?」
「我已用金針過穴之法測試過,他體內的毒針劇毒已全部消失。」
「怎會這樣呢?」
「理由很簡單,這半年多他不飲不食,血脈活動已完全靜止,無形中他體內的毒針劇毒也因停止活動而自行消解。」
「這麼說來,不久之後他便可以完全恢復正常了?」
「不錯,他會恢復到像二十年前的他完全一樣。」
接著,苟慧月問起三公主那邊的事。
江千里道:「目前那邊的人馬分成兩部分,三公主在這邊療治體內蟲毒;江某的幾名手下也全留在這邊;王統領則帶著手下的侍衛高手去了潼關,以便對『桃林居』負責監視。」
苟慧月默了一默道:「如果那邊的人手不夠,我決定也去幫忙。」
江千里大喜道:「可是這邊的事,苟女俠怎可放下不管?」
「我當然要在他完全復原之後才能到雲兒那邊去,說不定我會和他一起去。」
「那太好了,若有苟女俠和我那義兄親自出馬相助,一切就好辦了。」
苟慧月從懷裡掏出一隻綠色玉瓶,倒出三粒丹丸,道:「上次雲兒到這裡來,曾說過惜春那丫頭急需解藥,江大俠就請把這三粒丹丸帶回去交給惜春。
江千里喜出望外,伸手接過道:「據說惜春所需的解藥是西域魔教獨門所有,苟女俠是從哪裡得到的?」
「這丹九可解百毒,我相信惜春體內之毒絕不會超出百毒之外,雖非獨門研製,惜春服用之後照樣也會有效。」
「那我就代替惜春多謝苟女俠了!」
你們現在就回去吧,我相信天雷一定會很快復原,不久的將來咱們再在潼關相見。「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20:08
第35回 捷報頻傳
三日後,桂飄香聲稱三公主體內的蟲毒已完全除盡。
經過老妖婆仔細檢查,果然找不出餘毒了。
三公主接納小燕子的建議,決定留下桂飄香、石榴、鳳仙一命。
不過,她卻不願立即把三人放走,以免又生後患。於是,便廢了三人武功,要她們仍然隨同行動,等到了潼關再說。
一行人馬,很快便重反潼關,在客棧裡與王彤等人會合。
據王彤告知,經過連日來的偵察,馬寡婦和龍在天果然已回到「桃花居」。
王彤和江千里經過一番研商,在事不宜遲、遲則有變的顧慮下,決定當晚便採取行動,務必把對方一網打盡。
晚餐後,所有的人都齊集在後院廳。
由江干裡和王彤分配任務。
除韓濤、燕飛留在客棧負責聯絡和看守桂飄香三人外,其餘的人分成三組。
第一組是江千里率領王重山、七巧僧、老妖婆守住「桃林居」前門。
第二組人數最多,也是執行這次任務的主力。
計有三公主、惜春、王彤、趙保、陳宏,這些人負責守在秘道出口的磚屋內,以守株待兔方式準備將對方生擒活捉。
至於第三組,則是小燕子、白羽和憐花,他們仍扮成投宿客人模樣,以便混進「桃林居」內部策應。
就在二更左右,當街市上已不見行人時,第一組和第二組全已在預定地點佈置停當。
第三組的小燕子、白羽、憐花則來到「桃林居」側門敲門。
敲了很久,才有人出來應門。
開門的又是小梅。
當小梅一眼瞥見小燕子等三人,立刻臉色大變,想把門關上已不及,只好急急轉身就跑。
但她尚未跑出兩步,便被小燕子一指點中穴道。
小燕子把小梅迅快的帶到上次用餐的客房中,然後再解開她的穴道。
這間客房離後院尚遠,只要小梅不出聲喊叫,便不致驚動裡面的人。
小燕子不得不先把小梅嚇上一嚇。
他以劍尖抵住她的咽喉,道:「你若喊叫,只有死路一條;如果肯合作,在下絕不傷你一根毫毛。」
小梅目瞪口呆的道:「你要我合作什麼?」
「只要你說實話!」
「要我說什麼?」
「馬彩雲和龍在天住在什麼地方?」
「他們……他們……。」
「快說!」
「他們已知這幾天外面風聲很緊,都……都睡在秘道內的房間裡。」
「好,你負責帶路。」
小梅全身顫抖的站起身來,出了客房向後院走。小燕子、白羽、憐花各自手橫兵刃,緊緊隨在後面。
很快便到達跨院設有秘道的那間房間,白羽和憐花主動把床鋪移開。
小燕子自然不能讓小梅先下去,立即交代憐花道:「姑娘和我先下去,小道士請殿後。」
當兩人下去不久,小梅也落下地來。
接著是白羽隨後躍下。
小燕子低聲吩咐小梅道:「現在又該帶路了,走路腳步要輕,別發出聲響。」
小梅點了點頭,向前走去,果然腳步很輕,未發出半點聲息。
大約走了幾十步,剛轉過一條彎路,小梅停下腳步道:「我們大掌櫃的和二掌櫃的就在這房間裡。」
小燕子此刻視力已漸漸適應,轉頭看去,果然洞壁上現出一扇術門,便壓低聲音問道:「他們不可能睡在一個房間吧?另外一人住在哪裡?」
小梅道:「夫人不在時,他們本來就常常住在一個房間裡,店裡的人也都見怪不怪。」
小燕子正準備衝進去,忽見眼前人影一閃,小梅已閃電般向前奔去,一面大叫道:「大家快準備行動,他們已進入秘道來了!」
就在小燕子這一怔之間,小梅早已人影不見。
頃刻之後,秘道中已湧出七八條人影,直向小燕子等人衝來。
小燕子、白羽、憐花急急揮動兵刃迎敵。
那七八名男女雖然個個身手不弱,但如何是小燕子、白羽、憐花三人對手。尤其小燕子人在最前,一柄劍出招如閃電警鴻,很快便砍倒了好幾個,其餘的一見不妙,只好回身奔逃。
在奇暗無光之下,小燕子等人又不諳秘道內的路線與環境,餘下的幾人很快便蹤影全無,連聲音也不聞半點。
於是,小燕子、白羽與憐花只有展開逐屋搜查。
雖然搜出了幾人,但並無馬寡婦和龍在天在內,連小梅也不知那裡去了。
三人只有重複的繼續搜尋,最後還是毫無所獲。
就在這時,只聽外面通道上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燕少俠,你們在哪裡?不必搜了。」
三人聽出是惜春的聲音,連忙循聲找去。
很快便找到了,果然是惜春站在通道上。
小燕子問道:「姑娘是怎麼進來的?為什麼不必搜了?」
惜春道:「這條秘道我清楚,自然是從後面出口進來的,三公主和王大人他們已捉到七八個,馬彩雲和龍在天都在內的。」
小燕子大喜道:「是否還有漏網的?」
「聽說守在前面的江大俠生擒活捉的更多,足有十幾個。」
「三公主現在準備怎麼辦?」
「三公主和王大人商議後,咱們的人馬決定進駐『桃林居』。」
「這裡原有的人呢?」
「也讓他們仍住進來,生意還是照做,只是換了掌櫃的而已。」
「是否由姑娘做掌櫃的?」
「也許吧!不過表面上還是馬彩雲。」
「我們三人現在怎麼辦?」
「你們三位請回到後院,待會兒所有的人都會押過去。」
惜春說完話,很快又回到後面出口。
小燕子、白羽、憐花返回後院不久,另兩組人馬便已把馬彩雲、龍在天以及他們的手下押到,足有二十餘人之多。
三公主吩咐把馬彩雲、龍在天押進客廳,其餘的人全暫時留在天井裡。
當小燕子進入客廳時,三公主、江千里、王彤、惜春已全到齊了。
地上躺著一男一女,正是龍在天和馬彩雲。
他們已被點了穴道。
三公主吩咐道:「解開他們的穴道!」
王彤上前在兩人身上拍了幾下,一男一女睜開眼,掙扎著坐了起來。
這時,客廳內所有人的視線皆集中在兩人身上。
龍在天在五旬左右,身材魁梧高大,兩道濃眉,雙目精光炯炯,一臉陰鷙險惡的神色。
馬彩雲果然天生尤物,鵝蛋臉,柳黛眉,膚白似雪,鳳姿綽約,尤其眉目之間,顧盼生姿,一派勾人心魄的淫婦模樣。
龍在天一睜開眼,視線便盯住惜春。
他咦了一聲道:「怎麼是你?」
惜春咬牙切齒的道:「龍在天,你現在總該認識我了吧?」
龍在天張口結舌了半晌,才齜牙咧嘴的道:「夫人,咱們是……
夫妻……「
惜春哼道:「誰和你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作夫妻?龍在天,你還想活命嗎?」
別看龍在天一向作威作福,到了這種地步竟沒有半點骨氣,竟然一下子由坐變跪,道:「夫人,只要你肯饒了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先把解藥拿出來!」
「解藥放在馬堂主房裡,那綠色地瓶子裡足有幾百粒,另有一隻白色小瓶,服下之後可以一次斷根。」
只聽三公主道:「惜春,先去把解藥找來,現在由我來問他幾句話。」
惜春應聲而去。
三公主不願讓馬彩雲知道如何處置龍在天的事,先一指將馬彩雲點昏過去,才不動聲色的問道:「龍在天,還認識我嗎?」
龍在天哪裡還敢正視三公主,打了個哆嗦道:「三……公……
主……饒命……「
三公主咬了咬牙,冷笑道:「你已罪大惡極,連上天都容不得你,我又豈能再讓你活下去?」
「二公卞……饒命……」
「你當初的膽子哪裡去了,為什麼就這麼沒有骨氣!」
三公主說到這裡,望向小燕子問道:「燕少俠,你和小道士、憐花是否在地道裡殺過幾個人?」
小燕子點點頭道:「大約殺了他們四五個。」
這時只見惜春拿著兩瓶解藥走了進來,道:「稟三公主,解藥已經找到了。」
三公主吩咐王彤道:「現在就請王大人派幾個人押著龍在天由後面地道出去,順便把那幾具屍體也帶出去。」
王彤問道:「三公主準備怎樣處置這姓龍的?」
「就在後面山下挖個坑,將那幾具屍體掩埋。至於這姓龍的,。
不必先殺死,就把他活埋了吧!「
惜春忙道:「三公主,婢子也想跟著去,以便親手把他活埋。」
三公主盧點頭道:「你就跟王大人一起去吧!」
於是,王彤點了龍在天穴道,挾在腋下便與惜春出了客廳,再把陳宏、趙保、王重山一起叫去。
這時,天井裡的二十餘人也全被點了穴道,由七巧借、白羽和老妖婆負責看守。
三公主問江千里道:「江叔叔,你看該怎麼處置馬彩雲?」
江千里道:「最好不必嚴刑逼供,既然必須讓『桃林居』繼續營業,就該仍讓她主持這裡的店務。」
三公主道:「我也這麼想,待會兒就由江叔叔決定如何處置吧!」
江千里不願逕自作主,忙道:「三公主還是在場的好,江某處理若有不妥之處,不妨隨時加以裁示。」
三公主謙遜的道:「江叔叔言重了,既然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不過一切還是以您為主,我只是在必要時也許會加入一點意見。」
江千里不再禮讓,吩咐小燕子道:「把馬彩雲的穴道解開!」
馬彩雲悠悠醒轉,四下張望了一眼。
她怔怔的問道:「龍副……不……龍在天呢?」
江千里不動聲色道:「已經問完了話,而且他已經從實招認,現在已把他暫時送往別處去了。」
馬彩雲一雙媚眼直眨的道:「他……他招認了什麼?」
江千里不疾不徐的道:「他招認他的,你招認你的,現在是我問你話,而不是你在問我話。」
馬彩雲雙眸脈脈的注視著江干裡,道:「我猜得出,坐在旁邊的那一位是金枝玉葉的三公主,你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江干裡淡淡一笑道:「好說,在下江千里,一個區區無名的江湖小卒,馬堂主可能不會聽說過。」
馬彩雲神色一變道:「什麼?你是鼎鼎大名的江千里?難怪連三公主也要以你為主,你想要我招認什麼?說吧!」
「我已知道你是堂主身份,被派在潼關主持『桃林居』,不知你這堂主歸誰管轄?」
「終南分壇。」
「你和終南分壇平常如何聯繫?」
「那邊的黃壇主有事時會派專使前來傳達令諭,我這邊有事時也會派專使過去。」
「終南分壇最近是否有人來過?」
「我剛從分壇回來不久,短時間內那邊用不著再派人來。」
由馬彩雲的對答聽來,說的全是實話,同時也可斷定她和龍在天是在終南分壇出事前離開的,因之並不清楚分壇已遭血洗的事。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外面的人都叫你馬寡婦,可見你是有過丈夫的人,那人是誰?是死了還是已經和你離異?」
馬彩雲凝眸轉了一陣,道:「這些事你也想知道?江大俠不覺得問得太多了嗎?」
江千里頓了頓道:「好,江某不問這方面的事就是,只要你肯合作,江某願意當著三公主的面,向你提出保證!」
「保證什麼?」
「不但留下你一命,而且你若有功,說不定將來還會論功行賞。」
「江大俠要我合作什麼?」
「這家『桃林居』繼續由你出面主持,至於對外聯絡,當然一切由我們負責。」
馬彩雲緘默了半晌,道:「要我替你們立功,指的就是這個?」
江千里不動聲色道:「這只是一部分,另外還有其他的事。」
「什麼事?江大俠就請說吧!我現在已經落在你們手裡,為了活命,還有什麼不肯答應的。」
「很抱歉,現在又要談到你的私事了。」
「為什麼又要問我的私事?」
「因為你的私事也許是我們的公事。」
「你問吧!」
你和河南巡撫馬文中有沒有來往?「
馬彩雲兩眼直眨的道:「江大俠連這種事也想知道?」
江千里頷首道:「我剛才說過,這是我們的公事。」
「我曾見過他。」
「在什麼地方見過?」
「開封。」
「你到開封做什麼?」
「那是一年前,我奉分壇之命到過一次開封,並接受過他的招待,僅此而已,」
「好,江某相信你的話,現在江某要提到第二個人,你和這人不但有來往,而且來往密切,這是江某調查得很清楚的一件事,你若抵賴不招,那就別怪江某手下無情。」
馬彩雲雙頰抽搐了幾下,睜大兩眼道:「我已表示過願意合作,江大俠又何必再來嚇人?」
江千里帶點歉意道:「江某是不得不如此。」
「你要提的第二個人是誰?」
「趙二堤!」
馬彩雲立時雙頰脹紅,低下了頭。
江千里整了整臉色道:「你和他不但來往密切,關係更是密切,這方面用不著我多說了吧?」
馬彩雲頭垂得更低,頓了頓道:「江大俠為什麼忽然提起他來?」
江千里語氣平和的道:「我要辦一件事!」
「辦一件什麼事?」
「要他來一趟潼關和你見面。」
「我有什麼資格要他非來不可呢?」
「親筆寫一封信,他一定會來。至於信上寫些什麼,由江某決定,你只要照抄就成。只要寫了信,他來不來,那就不是你的責任了。」
「好,我寫。」
「明天還要做生意,你現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接著,江干裡再吩咐小燕子等人,把天井中「桃林居」原有的人全解開穴道,並由馬彩雲仍以主人身份出面向他們解說。
「桃林居」這些下人,包括廚房做菜的、燒飯的、跑堂的、。打雜的,除少數幾個屬於魔教教了外,其餘都是雇來的。
為了活命,為了生活,他們當然願意合作,尤其連他們的主持人馬彩雲都已經投了降,他們誰還敢反抗?當下,個個都不聲不響的回去休息。
江千里特別規定,不准他們再進入秘道,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後院裡。
不久,王彤帶著惜春、王重山、趙保、陳宏執行任務完畢回來了。
於是,眾人又回到客廳議事。
經商議結果,決定了幾件事情。
他們帶來的人馬,半數住在地下秘道石室,半數分別住在地上的後院和跨院,並分別負責監視「桃林居」原有的人以及工作監督。
其次,將住在客棧的人也調回「桃林居」,桂飄香、石榴、鳳仙三人則充任女招待,正好可將被殺的幾人人數補齊。
為了監督方便,小燕子、白羽、王重山同陳宏、趙保等年輕一輩的,也全都配合照料店務和工作。
馬彩雲當晚便寫好了給趙二堤的親筆信。
江千里特派羅漢七巧僧送往開封,當然到達開封以後,七巧僧必定再轉手送到趙二堤手上,自己不便出面的。
當晚直忙到四更將盡,才各休息。
為防生變,並仍派出警戒和巡夜的人。
現在,三公主、王彤、江千里一行十餘人等於已在「桃林居」長住下來,以便等待趙二堤到達。
另外,王彤派出韓濤,快馬加鞭進京面呈。
除了奏報三公主和他們一行人在潼關的現況外,並請示是否該對馬文中採取行動。
三日後,由終南山來了兩人,他們赫然是天雷老人岳天雷和一道長虹苟慧月。
簡直令人難以相信,天雷老人的兩眼已經完全復明。據苟慧月說,天雷老人體內的劇毒也已無形消失,武功也一如往昔。
當下,江千里、小燕子等人喜出望外的把天雷老人和苟慧月接待在客廳裡,其他的人聞訊後也都湧進客廳拜見。
三公主也立即趕來。
這兩人,一位是她的師父,另一位則是和師父關係最密切的人,對天雷老人,她照樣也執弟子禮拜見。
當晚,三公主設下盛筵,為天雷老人和苟慧月接風洗塵。
酒店是自己開的,「桃林居」有最好的廚師,這頓筵席的豐盛精緻,自不待言。
天雷老人和苟慧月因己多年不再過問武林中事,本欲次日即返回終南山大荒洞,但經不住三公主、江千里、王彤等人的苦苦懇求,而且這次又是為朝廷出力報效,終於答應留下來助陣。
有了這兩位當代蓋世高人的相助,對這次平亂,越發給三公主、王彤、江千里等人增加了無比信心。
半個月後,趙二堤真的來到潼關。
馬彩雲是他的情婦,情婦有急事約他前來,而他對馬彩雲又早就思念不已,焉有不來之理。
至於前往開封送信的黑羅漢七巧僧,在任務達成之後於前一日返回。
趙二堤只帶有兩名親信隨後,他先把兩名隨從和馬匹安置在客棧,然後一個人來到「桃林居」。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3-8 18:20:45
「桃林居」是趙二堤往返西域必定落腳之處,即使不到西域,他每隔一段時間也必定抽空來和馬彩雲幽會。
因之,對這裡他是最熟悉不過。
進人店門,店伙們多半還是老面孔,縱有幾個陌生面孔,他也會認為是新來的,並未起疑。
首先迎上來招呼的是小梅,小梅因為是馬彩雲的心腹,人又生得嬌俏伶利,趙二堤和她最熟悉不過。
小梅透著親切無比的笑容,施了一禮道:「是什麼風把趙爺吹來了,快到後院客廳請坐!」
趙二堤也堆著笑臉道:「老闆娘在嗎?」
「在裡面,婢子現在去通知她趙爺來了!」
「不必啦!我直接到她屋裡去也是一樣。」
馬彩雲的臥房,趙二堤是輕車熟路。
他來到後院,便揭簾直入。
只見馬彩雲正在對鏡梳妝。
別看趙二堤麵團一副斯文和氣模樣,見了馬彩去卻是醜態畢露,餓虎撲羊般的就把馬彩雲由後面攔腰抱住。
馬彩雲被嚇了一跳,但卻還是嗲聲問道:「是哪一位這樣不老實?」
趙二堤嘿嘿笑道:「小寶貝,除了我,誰敢對你這樣親熱?」
「原來是趙爺,快放手!我倒茶給我喝!」
趙二堤鬆開手,逕自在床沿坐下,兩眼依然不停的在馬彩雲身上轉來轉去。
馬彩雲用快動作梳好頭,整好妝,連忙倒了一杯熱茶奉上,一面笑靨迎人的道:「人家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趙二堤接過茶,涎著臉道:「大妹子下令要我來,就像聖旨一樣,我趙二堤怎敢不來呢?」
「一路辛苦了!」
「只要能看到你,再辛苦也值得!大妹子,信上只說有要緊的事要我來,也不說明白,究竟是什麼事?」
「還不是人家想你。」
趙二堤咧嘴笑著道:「咱們真是心心相印,你想我,我又何嘗不想你。來!現在就上床敘敘舊情吧!」
馬彩雲斜睨了趙二堤一眼,道:「既然來了,何必這麼急?現在是大白天,他們隨時都會有事來找我,等夜晚生意打了烊,那時隨你怎麼樣便怎麼樣。」
「說的也是,近來生意還不錯吧?」
「還不是老樣子。」
趙二堤忽然神色變得正經起來,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向消息靈通,也許早就聽到耳風了吧?」
馬彩雲哦了聲道:「什麼事這麼鬼鬼祟祟的?」
「大內侍衛統領王彤帶著不少手下月前曾到過開封,然後又轉往洛陽,硬是把魚化龍新設立的水陸兩寨逼走,尤其陸寨傷亡慘重,連寨主白虎都死在他們手中。」
「這事我也聽到一些,你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件事來?」
「因為王彤一夥人,據說並未回京,說不定會在潼關出現,所以你要特別小心。」
「你放心,憑我馬彩雲,還不至於吃他們的虧,。終南分壇黃壇主也為這事加強了戒備。
馬彩雲說到這裡,站起身來道:「你先坐會,喝杯茶,我還要到外面交代他們幾件事,馬上就回來陪你。」
趙二堤喝了口茶道:「你去吧!要快些回來!」
這時江千里和王彤等人早已得知趙二堤到來,只因趙二堤在馬彩雲房裡,唯恐傷及馬彩雲,不便下手而已。
馬彩雲來到外面,王彤和江千里等人早已等候在客廳裡。
馬彩雲見了王彤和江千里便道:「人在我房裡,現在王大人和江大俠就請快快採取行動吧!」
王彤道:「你盡可冷不防點了他的穴道。」
馬彩雲帶著歉然神色道:「他的武功實在太高了,萬—一擊不中,我這條命只怕就沒有了。」
江千里道:「那就由咱們自己動手吧!」
於是,江千里、王彤、小燕子以及馬彩雲全來到天井。
江千里向馬彩雲使了個眼色。
馬彩雲立即向屋內叫道:「趙爺,有人來找你了!」
趙二堤來到門口,當他一眼瞥見門外眾人,不由臉色大變。
但他很快便又鎮定下來,望著王彤和江千里一抱拳道:「原來是王大人和江大俠,幸會,幸會!」
王彤喝道:「趙二堤,用不著再來這一套,你是乖乖受縛呢?還是仍想反抗?」
情勢至此,趙二堤已用不著再裝模做樣了。
只聽他冷笑了幾聲道:「你們想拿就拿吧!趙某人雖然落了單,也絕不會向你們屈服的!」
接著,手指馬彩雲大罵道:「好一個賤人,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才把我騙了來,你身為聖教堂主,竟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馬彩雲冷哼了一聲道:「趙爺,可惜你現在明白已經晚了!」。
趙二堤咬了咬牙道:「待會兒趙某人定把你這賤人碎屍萬段!」
「那就待會兒再談吧!」
趙二堤料定依目前情勢,若衝到天井,勢必無法招架,只有在門內待敵方為上策。因為這樣對方只能衝進來一人,以一對一,至少可以自保,若能將來人制住作為人質,說不定就可脫出重圍。
於是,他猛吸一口真氣,全神戒備,只待對方來攻。
江千里望了小燕子一眼道:「進去把他拿下,要活的!」
小燕子應了一聲,大步向門內走去。
趙二堤反而有些怔住!江干裡怎會要一個無名小卒前來送死,莫非其中有詐?他心念尚未轉完,小燕子早已衝了進來,一出手便迫得趙二堤連退兩步,大感吃驚!
趙二堤雖然身手奇高,但是遇上了天雷老人的衣缽傳人小燕子,卻實在是難以抗衡。兩人在屋內對拆了不到十招,趙二堤便被小燕子一指點中麻穴,重重的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江千里叫道:「把他帶到客廳!」
小燕子提起趙二堤,到達客廳,再把他摔回地上。
這時江千里和王彤早已在客廳坐好。
站在一旁的尚有馬彩雲、白羽、惜春等人。
王彤笑道:「趙二堤,想不到吧?現在還有什麼話講?」
趙二堤怒目橫眉的道:「王大人,你身為大內侍衛統領,為什麼知法犯法?」
王彤冷笑道:「王某犯的什麼法,你說!」
「趙某只是一名尋常百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
「姓趙的,你未免太客氣了吧?天下可有你這樣的尋常百姓嗎?」
「你說趙某那一點不尋常?」
「你敢說你不是西域來的?」
「但西域也是大明國土,西域的人來到中原犯法嗎?」
「你敢說不是馬文中的同黨?你領導數百名手下專替馬文中賣命,難道還能否認?」
「王大人,就憑你講這種話,就可證明是存心和我趙某人過不去!」
「王某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馬大人是朝廷的命官,他的官職是當今皇上封賞的,趙某協助他維護地方治安,做的是件大大有功的事,王大人方才說那種話,未免太豈有此理了吧?」
「趙二堤,你就再狡辯,也半點用沒有,你以為王某弄不清馬文中的出身來歷?他根本就是西域魔教派來圖謀顛覆大明江山的。」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在開封時不對他下手?」
「那是時機未到。」
「這麼說,現在是時機到了?」
「不錯,尊駕是馬文中的左右手,等王某把他的黨羽各個消滅,也就是馬文中解京受審的時候到了。」
趙二堤怒目圓睜,臉孔發青,但卻不再開口。
江千里道:「王老弟不必再問了,不妨把他押到地道內石室中再說。」
王彤對江千里一向言聽計從,隨即將趙保、陳宏叫來,把趙二堤押進了地道內的石室。
王彤這才問道:「江兄為什麼不讓兄弟多問他幾句話?」
江千里道:一難道老弟還看不出,此人對西域魔教已中魔太深了,想要他棄暗投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老弟一旦對他逼迫太甚,他很可能就會自行了斷,到那時候豈不弄巧成拙?「
「江兄的意思是想把他暫時留下?」
「不錯,留下他做人質,將來對付馬文中,咱們必定可以省下不少力量。馬文中手下的力量,趙二堤和魚化龍是兩大支柱,現在馬文中失去趙二堤這一臂助,也就只能靠魚化龍了。」
「是否要先消滅了魚化龍,才能對馬文中下手?」
「希望如此,但卻不容易做到。馬文中並非等閒人物,魚化龍也不像趙二堤這麼容易就手到擒來,咱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韓濤剛進京面聖不久,至少要十天後才能回來,在這期間江兄認為咱們是否還該有別的行動?」
「一動不如一靜。否則若馬文中先有心裡準備,以後的行動反而不易進行了。
又談了一會兒,眾人便各自離開客廳。
三公主等一行人眾一直在「桃林居」深居簡出。
「桃林居」的生意則是照常營業。
一向四海為家行蹤不定的江千里等人,還是首次嘗到這種蟄居生活。
十日後,派赴京師的韓濤快馬加鞭返回潼關。
他帶來皇上的密旨,要王彤等人對馬文中採取行動,然後解京問罪,若在迫不得已情形下,也不妨先斬後奏。
另外,皇上又頒發了幾道調派少林、武當方面協助平亂的密旨,一併交給王彤處理。
王彤立即手捧密旨往見三公主。
三公主並未多說什麼,只交代王彤和江千里商議如何行事。
王彤再來見江千里。
江千里似已胸有成竹,要王彤將人馬立即起程先行開往洛陽。
王彤再徵詢江千里的意見道:「是否該先派人持皇上密旨到少林、武當方面調派高手也到洛陽會合呢?」
江千里搖頭道:「最好不必,馬文中和魚化龍眼線眾多,一旦少林、武當方面趕來支援,反而容易消息外洩。」
「江兄認為我們的力量夠嗎?」
「那要看是採取什麼方式,如果馬文中已事先將兵力部署妥當,咱們的人手的確不夠,但若以智取方式讓他自投羅網,咱們現在的人手反而大多了。」
「好,就依江兄的計劃行事。」
「回頭我再和義兄以及苟女俠商議一下,明天咱們就啟程趕往洛陽。」
就在翌日凌晨,三公主一行人眾以秘密方式離開了潼關。
隨行的原班人馬中,僅留下韓濤一人,增加的則是兩位當代高人——天雷老人岳天雷和一道飛虹苟慧月。
至於韓濤留在潼關,不外是暫時負責主持「桃林居」。
因為「桃林居」自馬彩雲以下,有二十餘人,一旦宣佈歇業,很多人勢將斷了生計,而且他們被遣散後,三公主、王彤等人的行蹤,便很容易洩漏出去。所以,不得不留下韓濤暫時主持。
不過,韓濤擔心馬彩雲等人生變,已事先約來十幾名丐幫弟子中的高手前來幫忙,如此一來,「桃林居」原有的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何況他們又都已經被廢了武功。
三公主等人仍扮成商賈和眷屬模樣。
有的且已易了容,至於趙二堤,自然也在嚴密監控下隨同行動,被軟禁在一乘轎驕裡,他是最有利用價值的人質,王彤和江千里當然必須加以利用。
隨同趙二堤趕來潼關的那兩名親隨,則已在制服趙二堤的當晚被小燕子和白羽兩人誘出客棧,在山野間加以處置了。
數日後,三公主一行已到達了洛陽,為了避免招人耳目,他們仍住在位於郵山腳下的祝宅。
祝香亭老夫婦一見恩人們再度前來,真是喜出望外,當即率同愛女祝月英、幼子祝英傑以及長工許有田和女庸迎出大門之外。
據祝香亭說,邙山以及黃河南岸的水陸兩寨,自撤走後並未再來,洛陽地面這些天來一直十分寧靜。
當晚,祝香亭夫婦設下盛筵款待隨同三公主前來的大隊人馬。
王彤、江千里、天雷老人、苟慧月經過一番計議,決定將馬文中誘來洛陽,以便就近逮捕。
這是因為開封是馬文中的根據地,他的手下力量幾乎全在開封,若是在開封行事,勢必遭到他手下勢力反撲,雙方也勢必造成極大傷亡,因此認為還是以兵不血刃,方為上上之策。
計議既定,由王彤親至城中面見羅知府。
由羅知府謊報情況,誘使馬文中前來洛陽。
羅知府和馬文中並無淵源,而且一向忠心為國,當然照計而行。
五日後,馬文中果然只帶了少數親信,來到洛陽。
羅知府立即派人到祝宅向王彤報信。
當下,王彤會同江千里、小燕子以及七巧僧、白羽等人迅速趕往府衙,在羅知府的書房中毫不費力的便將馬文中一舉擒獲,當即解往祝宅。
就在這時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那就是魚化龍已被薛百勝暗殺,為朝廷消除了一樁心腹大患,也使馬文中的手下失去反撲的力量。
王彤當晚便派人到撞關,通知韓濤由潼關直接返京,至於「桃林居」則仍交由馬彩雲主持。
次日,三公主、王彤、趙保、陳宏、惜春、憐花等人便起程,押解馬文中、趙二堤回京。
本來,三公主和王彤一再要江千里、小燕子以及天雷老人、一道飛虹等共同進京,並接受皇上封賞。
但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等人都碗言謝絕。唯有薛百勝,他因立功最大,三公主和王彤非要他進京受賞不可,薛百勝起初也堅持不肯,最後在盛情難卻之下,也就只好隨同進京了。
三公主和王彤等大內高手押解馬文中啟程北上後,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小燕子以及七巧僧、白羽、王重山等人仍留在祝宅,另外還留下小燕子的父親燕飛。
原來小燕子要和祝香亭的愛女祝月英成親了。
這喜訊是天雷老人和苟慧月共同宣佈的,連當事人小燕子事先都毫不知情,江千里和燕飛事先也都蒙在鼓裡。
原來當天雷老人和苟慧月住進祝宅的第三天夜晚,祝香亭便來向他們兩人為女兒求親。
天雷老人和苟慧月都已見過祝月英,而且印象至佳。只因天雷老人已知苟慧月有意把三公主、小燕子撮合成一對,故而不便表示意見。
豈知苟慧月竟欣然同意。
她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已知三公主和小燕子之間,雖然多日相處,似乎並未建立起應有的感情,而且小燕子在天雷老人的教誨下,注定是江湖中人,不宜和皇家沾親帶故,齊大非偶,必須引以為戒,因之才做了這項決定。
兩日後,小燕子和祝月英舉行了文定儀式。由雙方家長燕飛和祝香亭等親友參加。
又過了一天,小燕子陪同父親燕飛回京,以便和母親團聚幾日。
至於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等人,也決定暫回終南山大荒洞,等小燕子由京城返回後,再繼續他們的武林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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